《一个人的道门》 第1章 神咒 带勾的刀子哟,开皮囊; 掌宽的刀子呐,斩妖将; 扒妖皮,抽妖筋,换功勋呐好儿郎...... 这歌谣腔调古怪,但又不难学,就算以前不会唱,听上两三遍也就会了。 一段城墙后面,十几个汉子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各自身上都是血污,衣甲也多有破损,手边放着兵器,手里拿着干粮,一边吃,一边休息。 “别叽叽呀呀的唱了!” “要你管?老子就爱唱!” “啧啧,花狗爱唱就让他唱嘛,他现在存了三条妖筋了,指望月底换银子给家里娘们儿送回去的,高兴着呢!” “三条?!花狗,你这混账东西可以啊!这回够再换个两块地了吧!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地有了,要是你个狗东西把命丢了,到时候那些地怕是要便宜旁人了,那才亏得惨!” “你再敢咒老子,老子就连你的筋一起抽了!” “哈哈哈,花狗,你别怕嘛,越怕死在这儿就越死得快。昨天疯子不是说了个什么词来着?喂,疯子,你昨天说的那词怎么说的?” “向死而生。另外,我叫张砚(yàn),能不能别叫我疯子?” “对对对,向死而生!这个词儿好!向死而生!在这鱼背山上,这词儿真他狗曰的贴切!” 被人叫成“疯子”,张砚唯有苦笑,他是见识过周围这些人的脾气的,特别是对给人取外号这件事尤其固执。看样子他“疯子”的名头怕是摘不掉了。 啃着手里干硬的面饼,就着水勉强下咽。虽然不好吃,但却不至于让人反胃,毕竟就算现在拿大鱼大肉给张砚他也吃不下去。他可不像周围这些汉子那样习惯了杀戮,如今他的胃里还老是翻腾。 四天前,张砚在地球天竺国的一处地宫里帮一群倒斗的人看地相蔽杀机,结果失误之后被一团黑雾罩住全身瞬间化为飞灰,本该必死,可一睁眼却到了眼前这鱼背山要塞,一边吓得腿软,一边被人逼着拿起长枪立即开始拼命。 套用张砚以前在地球上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说法,他现在算是魂穿吧?而他这身体的前身是一个发配来的罪兵,没见过屠戮场,直接吓死,然后张砚才穿越过来接的盘。 好歹这身体素质强得离谱,再配合上张砚从地球上带来的一些基础体术,掌握了在这城墙上的搏杀要领之后他才算挺过来。也趁着身体里残留的一些记忆,以及周围这些糙汉子的闲言里一点一点的把眼前这个世界捋出了些脉络。 这个世界叫荒天域,而张砚现在身处的鱼背山要塞是荒天域内一个名为“南渊国”的边疆,西面与妖族交界,常年烽火不息。 妖族强横,即便只是滋扰,也让南渊国应付起来极为勉强,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强壮劳力被拖在边疆各处要塞上,而且战损极高。 所以南渊国有一项“灵活”的应对律法。那就是每年重罪的青壮年囚犯都会被押到前线作为补充,称“罪兵”。罪兵凑够三条妖筋就能减罪一等。等罪名减清,罪兵可以重获平民身份,到时候想回家或者继续留在边营里效力换饷都是可以的。 与张砚同一队的那些糙汉子些,有不少都是从罪兵减罪之后转成正式军卒并且留下来的。主要是在这里卖命,运气好是真可以一年赚够老婆本的。 不过张砚还差得远,他才来四天,身上的罪又重,按照花狗的说法,他先想着怎么活下来才是正理,妖筋的事情暂时还没必要想。 休息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之后就要上城墙了。一段墙上两队人驻守,现在一共三十五人。两队换着休息。 说是城墙不过也就丈许高,手脚灵活一些的人费点劲也能爬上来。更何况应付的可不是人,而是妖。 妖兵! “疯子,你小子怎么还抖?这几天下来还没习惯啊?” “......我叫张砚。” “哈哈哈,在外面你叫张砚,在这里你就叫疯子。谁让你一上阵嘴里就嘀嘀咕咕的念个不停?不就跟那些疯子一样一样的吗?” “......”张砚一阵无语凝噎。他那是念咒呢!怎么这些人就是说不通呢?好好的道家神咒,到这些人的嘴里就成了疯言疯语,完全不可理喻。 “不想像刘麻子那样脑袋开花就身子再伏低一些,别露头!” “嗯!” 张砚紧了紧手里的长枪,虽然这几天经历了很多次这种搏杀了,可他依旧没能很好的适应,只是没有再腿软了。 “咻!咻!” 尖锐的风啸声从头顶划过,那是一只只铁木枪梭,从城墙下面抛投过来的,花狗口中那个脑袋开花的刘麻子就是被这种标枪刺中面门,瞬间半个脑袋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搅得稀烂。 这时候得等,急不得,等鼓声响起。 对面有铁木枪梭,城墙上也有羽箭还击,咻咻声在耳边就像死亡的低语,让张砚不得不又压低了身子,此时只有前面的墙垛才能给他一些安慰。 “咚咚咚......” “鼓响了!起身,抬枪!要上来了!” 张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下就从伏身的状态站了起来,手里的长枪平举过胸,双手一正一反的握紧枪杆,枪头从墙垛的边缘斜着往下蓄势待发,浑身的肌肉绷紧,就连脖子上都根根青筋暴起。 “嘶呀!” 就在张砚摆开架势的下一刻,城墙外面猛的窜上来一道黑影,借着月光和城墙上的巨大火堆可以看到对方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口中犬牙交错,头上杂色毛发,双眼竖瞳,身形比张砚高出起码两个头! 这便是妖兵! 张砚一边将蓄力的一枪朝着对方的脑袋刺了下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噗呲!” 那一枪结结实实的一头扎进了对方的眼窝里,手感软糯,接着就是坚硬,再顺势一搅,最后用力收枪。 除了张砚本人,谁也没注意到随着他不停的念念有词,一道肉眼不可觉的金光在他的皮肤上流转,最后化为劲力消失在他每一次出枪的动作中。 起初张砚也是没察觉的。当时差点吓尿的他只不过习惯性的将曾经自己跑江湖时的混饭玩意儿道家《金光神咒》顺嘴念了出来,谁想次数多了还真有效果,更是他能在如此高强度的搏杀里活到现在的原因。 捅死一个两个妖兵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战斗的开始。 “不好!右边!你特么的看住右边!上来了!后备队!后备队顶上去,弄死那头杂碎!快!”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军卒,但总有疏漏后者被突破的地方,跃上来的妖兵就需要后备队去处理。但后备队的人数并不够,一旦口子多了,或者跃上来的妖兵多了的话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所以驻守的军卒有时候也需要自行结阵应对城墙上的破口,不但要顶住,还要补上去。 妖兵的力气远大于一般军卒,拿着大刀能轻轻松松的将人一刀砍成两截,而且皮糙肉厚,加上皮甲,想要弄死他们也需要挑眼睛、脖子等地方下手。 “疯子,你到右边去!那边顶不住了!” 张砚咬牙点了点头,心里并没有多想。上了城墙就不分你我他了,谁都是在拿命拼,防线破了所有人都得死。 说是右边,不过横移五丈多点而已,地上已经躺了三人了,都是肚子上一条大口子,肠肠肚肚的流了一地,慌乱间想要自己捡起来塞回去,可捡着捡着片刻后就没了声息。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张砚紧握手里长枪,眼睛死死的盯着跃上城墙的那头妖兵的后颈,嘴里此时又换了一种神咒念了起来。 无形中,神咒的音节如蝇虫振翅,寻常人甚至不会在意,但中间那妖兵却浑身一抖,接着整个身子似乎委顿了不少。 “杀!” 张砚瞅准机会,手里长枪势大力沉的斜刺而出,枪头狠狠的扎进了那妖兵的后颈窝里,噗呲一声入肉五寸! 周围军卒见张砚得手,纷纷嚎叫着跟上,一根根长枪突刺,大部分都是照着头去的,趁着这妖兵后颈要害重创,接着眼睛,甚至嘴巴都被一根根长枪捅刺,片刻便扑通倒下,整个脑袋破烂一般,抽搐几下就没了进气。 “看来《净天地神咒》对这些妖兵是真的有用!”张砚心里只来得及兴奋的感叹一句,身后又响起花狗的呼喊,他连忙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去,重复着机械般的杀戮动作。 第2章 妖筋 “行了,坐下休息休息。” 当花狗招呼张砚放下手里长枪的时候,张砚才从那种神经高度绷紧的状态回过神来。 “退了?” “嗯,打退了!” 扑通一声,张砚贴着墙垛滑坐到地上,手里长枪就倒在身边,双手十指僵硬,似乎因为长时间太用力的紧握而变得暂时难以伸直。 “哈哈,疯子,你小子适应得挺快啊。头一天上城墙的时候可是吓得屁滚尿流脸色苍白,还倒地上抽抽,一副被吓死了的衰样。这才第五天吧?已经看起来像个边军的样子了。” 张砚想笑,心里知道花狗说的其实没错,前身的确是被吓死了,而现在这身子换了一个主人罢了。 休息的时候城墙上也没闲着,辅兵开始提着水桶,带着钩绳跑了上来。他们是当地周边征来的农夫,上不得杀阵,但可以帮着做一些辅助的活计,比如说在每一次攻守间隙上来送水,收尸,还有清理城墙上的血迹和零碎。 “走,那边要抽妖筋了,去瞧瞧,应该能有你的份。” 刚换了两口气稍微不那么喘了,花狗就招呼着张砚起身,还拉了他两把,一起杵着长枪到了边上几丈开外刚才张砚捅杀那名跃上城墙的妖兵尸体旁。 “丙等妖兵一头,妖筋分七段,三段做抚恤,四段分润。李长贵......周时......张砚......” 穿着两层皮甲且头上铁盔飘红缨的人是书记官,每段城墙上都有一名,一般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打扫,负责拿着本本将城墙上每一员的所作所为挑重点记下来,作为军卒战阵表现的实证,也是考据功勋的直接标准。 只见那书记官手拿一柄刀尖分叉的奇型匕首,灵活的利用刀尖的特性挑开了地上妖兵尸体的后背,接着伸进去快速的捅咕两下,然后往外一带,那分叉的刀背如钩子一样正好勾住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绿色筋条,再一点一点的剥离,最后彻底抽出来,总长接近三尺。 书记官手上不停,妖筋剥离出来之后就开始分段,七段分毫不差,每段均等。其中三段收起来以作抚恤阵亡者,余下四段则分发到刚才点名的四人手里作为奖赏。 张砚也分到了一段。 花狗羡慕的说道:“不错啊疯子,这才上阵第五天就有妖筋进账了,啧啧。” “老哥,这玩意儿到底能干啥啊?还是就真只是个领赏的标的?”张砚拿着一小段妖筋掂量了一下,有些分量,差不多二两重,表面因为沾着血水有些黏滑,气味居然带着缕缕清香。 “你不知道?”花狗撇了撇嘴,反问道:“筋骨散你总听说过吧?其中的主药就是妖筋。” “啊?”张砚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脑子里接着便涌出一段并不那么清晰的记忆。让他一下“记起来”所谓筋骨散是何物,同时也把一大片关于荒天域的特殊情况连带扯了出来,重新明晰在张砚的脑子里。 庞大的讯息浮现,弄得张砚一时间有些恍惚,神叨叨的走到边上,重新贴墙坐下,眼神也没有了焦距。 “啧,还说不是疯子,这小子脑子绝对不正常。”花狗喊了张砚两句,见张砚不理他,也没生气,笑着摇了摇头。疯子嘛,杀敌的时候能正常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张砚没心思去理花狗的戏谑,他脑子里浮现的记忆让他急着消化。 之前见到妖兵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大不一样,显得很玄。但具体有多玄,记忆却又模糊。 如今重新清晰之后,张砚才有一个成脉络的认识。 从手里的妖筋说起。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药材,如花狗说的那样是用来炼制“筋骨散”的主药。而筋骨散是一种武道中很精贵的增益类药物,可以让武者在修行中更快速更深入的打熬自己的筋骨和力道。特别是对处在武道初期的武者而言尤为重要。 而由武道和武者牵扯出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也是张砚此时脑子里被塞住暂时晃神的原因。 武道由武圣“徐风阳”所创立,一篇《武道精义》让无数武者发掘出了自己的修行天赋,从此踏上武之一道。 上万年时间如梭,光阴更替之间武道逐渐形成流派,也慢慢有了详细且精准的境界划分。 武道的第一个境界是:淬体,又分初、中、后三个小境界阶段。 之后第二个境界是:开元,同样细分三个小境界。 第三个境界叫做:通窍。 再然后,张砚记忆里就没有记载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武道在“通窍境”之后还有多个大境界,只不过张砚这具身体的前身并不是武者,周围所接触到的武者或者听闻的一些轶事中,也就最高到“通窍境”而已。 与武者境界相对应的是妖族的实力,这一些记忆就更少了,只有粗略的一点点。比如说妖兵分为三等,甲乙丙。再往下就是杂兵,杀了也没妖筋抽。往上,就是妖将,什么红瞳、白瞳等等,这些也都是张砚前身道听途说来的居多。具体如何还有待验证。 “修武道......居然没有修术道,也没有修神道的?”张砚好不容易将脑子里突然浮出来的那些记忆消化掉,紧跟着便意识到了一个让他诧异的地方。 因为在地球的传说时代,也有武道,同时还有术道和神道,可谓百花齐放竞相争艳。后来天地灵气衰竭,“道”才迅速没落,而后“科技”兴起,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可眼前这个世界却和地球的传说时代不同,似乎独有武道而不存别的修行门类。 “这么说来,我有可能是这里唯一的一个修术道和神道的人咯?!” 张砚眨巴眨巴几下眼睛,稍微琢磨了一下就觉得似乎自己将以前在地球上学来混饭吃的那些手艺继续捡起来,这事很有搞头! 首先张砚如今的这具身体是继承的前身遗产,而前身已经早在年幼的时候就被讲武院评判为“没有武道天赋”,属于没办法成为武者的那一部分人,只能顶多练点强身健体的体术防身。 可在张砚的眼里,这具前身留下来的身躯虽然没有武道天赋,但对于术道以及神道天赋却是不错的。不单单是他的感受,更有实际的体现。比如之前几次他念出道家神咒立竿见影直接起效果,并且效果越来越明显,这些都说明他这具身体在术道和神道方面天赋异禀。 “那这样的话,我算不算在此界重开道门?”张砚突然莫名的多了一股干劲。 ps:每次发新书都心情忐忑,只能厚起脸皮求个收藏、推荐、月票三连! 第3章 珠子 入夜,城墙上夜风微凉,不见半点火光漆黑一片。 倒是时不时的会有火油藤球从城墙后面抛起来砸到前面,熊熊火焰能持续燃烧一盏茶的工夫,让漆黑的城墙上雌伏的一双双眼睛可以看到夜里城墙外的情况。 今天轮到张砚所在的小队值夜。白天还好,鱼背山这边算不上冷,可一到晚上就够呛,特别是守在墙边久久不活动,后半夜手脚都冰凉。 张砚紧了紧身上的衣甲,抱着长枪,双手成团放在嘴边不停的哈气。眼睛一搭一搭的扛着瞌睡,时不时的跟着抛射出去的火油藤球看城墙下的情况以作警戒。左边不远处是花狗的位置,此时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轻轻的鼾声,看样子是眯着了。之前花狗让张砚盯梢,说等会儿巡夜的过来时提醒他,免得被逮住挨鞭子。 张砚没花狗那么大的心,而且花狗现在已经是鱼背山要塞的正式军卒了,阵前睡觉就算被逮住也就一两鞭子打醒而已。而张砚现在可是罪兵身份,敢眯瞌睡是要被一顿狠揍的,来时第二天他就见过一个同样是罪兵的倒霉蛋因为打瞌睡被巡夜的逮住抽了十几鞭子,一脸的血泡子。不过那个倒霉蛋并没能活过第三天,现在已经见不着了。 “呼......吸......呼......吸......”张砚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将自己许多年都没有再练过的吐纳法重新捡了起来,一呼一吸之间按照一种特殊的节奏进行,同时沉心静气的感受每一次呼吸中的细微变化。 张砚习练的吐纳术名为《掠天》,一门据说很霸道的吐纳之法,也是龙虎山以前只对掌门开放的核心吐纳之术。后来龙虎山没落,传到张砚这一代也就只剩下他一人。 来到荒天域之后张砚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吐纳术了,之前也用过,有效果,而且每一次的效果都有细微的增长。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呼吸间呼出去的气中沉淀着某种以往他不曾察觉的污垢,而吸入的气中包含着一些让他觉得灵动的东西。 按照龙虎山里典籍上的记载,那些“灵动的东西”应该就是游荡在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也是铸就了地球曾经的传说时代的根基。 纳灵气入体,然后慢慢在丹田内留存,形成气旋,这便是术修的第一步,同时也是神道修行的第一步。 当然,这对张砚而言还差得远,充其量他也就是才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而已。只需要将这些灵气顺着经脉周天转动,最后汇聚在下丹田就可以慢慢来了。 可是,这个过程本该很简单,但在张砚这里却遇到了不该有的麻烦。 “嗡!” 忽然胸口处一阵微微震颤,瞬间就将张砚这一个周天运转下来吐纳留存的灵气全部抽走,没有给丹田留下半点。 灵气就这么被扣下了,明目张胆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砚有些无语的在心里不止一次的疑问道。可惜他不会得到回答。 此时就在张砚的衣甲下面有一枚吊坠,坠子上一枚葡萄大小的五彩珠子。截胡他灵气的就是这东西。 这枚珠子不是身体前身的遗产,而是张砚从地球上穿越过来时带来的。甚至他之所以能穿越过来也是因为这枚珠子的关系。 这珠子叫“万相珠”,是张砚从龙虎山传下来的一根门规祖训的玉石卷轴里抠出来的。当时他是准备给卷轴做一次清理,结果巧合扣开了上面一个隐秘的机括,从里面得来这颗珠子。 珠子五彩斑斓一直如有流光闪动,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跟龙虎山典籍中传说提到多次的镇派至宝“万相珠”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张砚就将其镶嵌在一根项链中,一直贴身佩戴。 几天前张砚受人邀请去了天竺国的一处地宫里帮人看地相蔽杀机,结果失了手,被一道机关喷出的毒雾吞噬,而就在他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胸口的万相珠猛的吸了一口毒雾,然后似乎来了劲,反过来撞在了张砚的额头将他的魂魄带走。再之后张砚就到了荒天域成了现在这样的一名罪兵。 在那之后万相珠就一直跟着张砚,唯一的变化就是张砚每次靠着吐纳术凝练出一丝丝灵气之后都会在流入下丹田的前一刻被万相珠截胡,无有例外。 虽然张砚不清楚万相珠截胡他的灵气是干什么,但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反感,只是疑惑加好奇。他总觉得万相珠此时就像是一块干涸太久的海绵,需要吸水,之后才能显出真正面貌。 不急,先就这么等等吧。张砚的心态倒是很平和。 这么一打岔,张砚原本困倦的感觉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一边继续习惯着《掠天》这门吐纳术,准备将其作为一种常态,替代他以往的呼吸节奏。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自己今后在这荒天域该怎么立足。 按照前身的一些记忆,他身上背的是纵火重罪,按照南渊国的律法他本来是该砍头的,结果正好碰上妖兵起势,就成了罪兵。算起来还算逃过一劫。 不过记忆中前身并没有纵火,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毕竟一个看到杀阵就能把自己吓死的怂货也确实不太可能有胆子纵火杀人。 “沉冤昭雪?算了吧,先想想怎么活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本来想着靠吐纳术尽快踏入术修或者神道的门槛,到时候龙虎山的一些传下来的手段也能拿出来用做张砚保命了。但如今因为万相珠的关系,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道家的神咒这几日看来都是有用的,《金光神咒》加持己身,可壮力气,稳心境,还能减缓体力消耗。《净天地神咒》可以对妖族产生类似感应或反应能力上的很大削弱。这说明没有灵气加持,单靠神咒自身与天地的共鸣也能产生威能。那么类似的手段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看起来道家的手段对于荒天域的妖族有着很强的克制效果。毕竟在地球上的传说时代里,道家修士还有一个名头叫“斩妖除魔”。 就是不知道此“妖”和彼“妖”到底区别几何。 张砚心里跟着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当初在地球上跑江湖的时候他会的可不止是念念咒文,他还会画符。 第4章 换将 天色见亮,花狗咽着嘴里的梦口水眨巴着眼睛醒了过来,算是偷了一个懒觉,环视周围,眼珠子一转做出精神萎靡的样子。 “嘿,疯子,昨晚后半夜巡夜的没来?” “没来。” “咦?这倒是稀奇,一般都是上半夜一次,后半夜巡一次,怎么还短一次?”花狗来鱼背山要塞也有两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短少一次巡夜的情况。心里疑惑,但作为一个军卒,这些事儿他也是没办法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的。 张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甚至一晚上没睡,之前还拼杀了一阵,此时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 “算了,不来巡夜更好,老子们天天都能打个盹。嘿,别眯眼了,等会儿早饭上来吃了之后就换岗了,下去再睡,免得又被当官的逮着抽你鞭子。” 花狗用力的拍了拍张砚的后背,砰砰响,差点把张砚拍得背过气去,不过张砚的瞌睡似乎也缓了缓。 不多时,一队队抬着木桶和碗勺的辅兵从城墙下面上来了,送过来的就是值夜军卒的早饭。 一碗稠粥,一张脸大寸厚的面饼,两条小指粗细长短的腌菜,还有一块两指宽的肉干。 “咦?怎么还有肉干?别不是送错地方吧?”花狗虽然馋那肉干,可也不敢胡乱下嘴。军伍里的规矩很大,稍微不留神挨顿鞭子都是轻的,而且为这种小事儿也太不值当。 花狗是军中一线的老人手了,辅兵们不好得罪他,而且大多与他熟悉,于是听到花狗疑惑连忙回答说:“李大哥,这肉干是昨夜辎重营带回来的,这次林林总总的东西可多了去了。等中午还有腌肘子呢!” “啥?腌肘子都有?乖乖!辎重营那帮老爷们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花狗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边军里食物保存不易,鲜肉基本上不用想,所有肉类不是烟熏就是腌制。虽然没有鲜肉的滋味,但腌制得当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腌肘子,花狗常在梦里梦见的美味。 半年还是一年了?花狗都记不清辎重营那帮废物多久没有弄到腌肘子这种硬货了。 那辅兵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近小声道:“李大哥有所不知,昨夜辎重营的陈把总被换了,来了个新的,陈把总今天一早就离开要塞了。听说昨夜将军府里很是热闹,看样子最近都不消停了。” “陈把总被撤了?啧啧,嘿嘿。行了,你快去忙吧。”花狗和对方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大家都是老油条了心照不宣就行,一切都在不言中。 “老哥?怎么了?” “嘿嘿,要塞最近怕是要变天了!” “嗯?” “没事儿,吃东西吧,吃完了好换岗休息,说不定下午开始又有活儿要干。”花狗没和张砚多解释,端起自己的小木盆,一口粥一口饼子,吃得飞快。倒是那根肉干被他收了起来放在怀里并没有就着一起吃掉。 吃完早饭,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轮岗的军卒上来了,张砚这才拧着长枪列队开始换防。等回到营帐里,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血污之后就倒在自己的铺位直接睡了,眨眼间营帐里就鼾声四起。 睡了三个时辰,张砚被临边的伙伴叫醒,眨巴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帐篷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来了。有些铺位已经空了,人估计是出去了。 “快起来,活动活动,再去把屎尿拉干净,要吃饭了,等会儿又该上城墙了。” 还是花狗在招呼张砚。因为张砚来时被分在了花狗这一伙,花狗是伙长,事事都得照看着他手下五六个人。 “嗯?有肉?!”张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赶到放饭的地方接过饭盆一看居然在干饭里看到了一块块肉块,拌在菜叶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嘿嘿,腌肘子,还是剔了骨的,讲究!”花狗端着饭盆蹲在张砚身边。他比较喜欢这个罪兵,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上战阵之后成长极快,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疯子能活得长久,培养一下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救命。 “老哥,你知道哪里能搞到朱砂吗?” “朱砂?不知道,可能辎重营那边有。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嘿嘿,想画个平安牌子,求多活两天。”张砚睡醒之后一直在琢磨画符的事情。首选自然是朱砂和黄纸,先问问能不能搞到,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平安牌?你们那边的平安牌是用朱砂来画的吗?这样,我抽空帮你问问,若是有的话帮你讨点过来。” “嘿嘿,那就谢谢老哥了。” “先别忙着谢,问过才晓得成不成。对了,你也别光顾着你那平安牌了,你这一觉醒来就没发现点别的什么不一样了吗?”花狗一边刨着饭,一边含含糊糊的问张砚。 “老哥什么意思?哪有不一样的?” “喏,看那边。” 顺着花狗手指的方向,张砚微微仰起头,看到竖起来的要塞大旗。这......这不就是和以前......等一下,这大旗似乎不对! “啊?换,换将旗了?!”张砚算是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以前大旗上是一个“刘”字,代表着鱼背山要塞的最高指挥者“刘温”。如今大旗样式虽然没变,可上面的字却变成了“宋”字。 “没错,刘将军已经在上午回了皇城复命,现在执掌鱼背山要塞的是宋青河宋将军。这是你小子还在挺瞌睡的时候上峰来的军报。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次动的也就要塞这边最高层的那几个,咱们这样的小兵没影响的。倒是宋将军这次带了不少辎重补给,咱们能跟着吃一段时间好的了。” 张砚听着心里却明白这要塞变了天,对他们这种底层的小虾米可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只不过他们没办法去改变罢了,只能逆来顺受。 另外张砚在心里也难免高看身边这个大大咧咧的花狗一眼,之前早上这花狗可是嘀咕了一句“要变天了”,必定就是提前猜到了如今换将的事情。看来,对方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鄙不堪,心思还是挺活泛的。 第5章 符箓 连续五天的高强度攻防之后,第六天总算是消停了。 张砚不知道城墙下面那些妖族是就此退去,还是在积蓄力量伺机而动。但今天是他穿越到这荒天域之后最轻松的一天。 傍晚的时候花狗被叫走了,说是把总让所有伙长去做交代,张砚估计是要塞换将之后有一些新的布置传达。 天刚暗下来,花狗才笑眯眯的重新回到城墙上。抬手甩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袱给张砚。 “你要的朱砂和小板子,还有半截笔,你自己想办法试着弄吧,要是还不成那我也没法子帮你了。”花狗趁着下城墙去把总那边听调的机会找了自己在辎重营里的朋友,要来了张砚之前问他的东西。还别说,朱砂这玩意儿辎重营里还不少,据说是用来调驱虫药的。 张砚接过小包,连连道谢,同时打开,里面的确是一小瓶已经调开的朱砂,以及半截毛笔,还有一叠五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薄木片。 黄纸不用想了。之前问过花狗之后张砚的记忆里也冒出来不少关于“纸”的讯息,那东西在这个世界虽然不算多金贵但却产量不多,读书人才用,军伍里备得少,数量都在书记官手里拿着,辎重营里的人也不敢克扣,而且也不是张砚要的黄纸。 不过用薄木片代替黄纸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按照典籍上的描述来说这种木画的符箓效果会差一点,除非是桃木或者火梧桐之类的特殊木材才会例外。 城墙上只要没有战斗,那一般驻守就比较闲,而且只要不失了自己的位置,不打瞌睡,也不会要求你时时刻刻都站得笔直并全神贯注的戒备,毕竟城墙上有瞭望塔,主要的警戒任务并不在张砚这种普通的兵丁身上。 所以张砚便趁闲着拿出朱砂和半截笔,开始在那几张薄木片上画他想要的符箓。 龙虎山的符箓种类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其中的技法和法门也是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复杂,远不是拿支笔唰唰唰画上几笔就可以的。当然,张砚如今虽然到了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但因为万相珠的关系他还是只能挑“有形即可”的最粗浅的符箓来画,那些高深的被描述成能借天地威能的符箓他现在还没资格去尝试。 最后张砚选了两种符箓出来。一种叫“驱邪符”,一种叫“聚灵符”。 驱邪符好理解,就是一种可以用来驱赶邪祟妖物的符箓,具体效果如何张砚记得龙虎山的典籍上有这么一句话:可令妖物不适且避之不及。 张砚的理解就是应该是类似于驱蚊水和蚊子之间的效果。 而聚灵符,并不是用来对付妖物的,而是自用的东西。据说可以让该符箓周围更容易聚拢灵气,产生更适宜修行吐纳的外部环境,而且这种符的效果是可以多次叠加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种符都属于“有形即可”不需要灵气辅助或者加持就能见效。 当然,这些都是龙虎山的典籍上说的,具体是不是真的如此张砚觉得还有待验证。 先画出来的是聚灵符,画完之后张砚在边上看热闹的花狗“啧啧”声中吹干了水迹贴身放好,同时静心感应这枚符箓的效果。 “嗯?!真的有用!” 一个周天的吐纳之后虽然最后形成了那一丁点灵气还是被胸口的万相珠给吸了去,但张砚依旧察觉到了自己佩戴聚灵符之后与佩戴之前的差别。 “似乎比以前更容易了一点?” 吐纳之术说白了就是用呼吸的方式筛灵气,如今张砚感觉筛灵气更容易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围的灵气浓度增加了,也就是聚灵符起效了。 这需要继续比对,所以张砚又跟着画了第二枚聚灵符,吹干水迹之后同样贴身放好,然后继续感应。 “果然!这聚灵符当真有效!”若是第一张聚灵符给张砚的感觉是“很不明显”的话,那么第二枚聚灵符叠加之后的效果就已经是“细微但可察觉”了。 聚灵符有效,那没道理同样门槛的驱邪符没有效果。所以张砚便又给自己画了一枚驱邪符。 画好之后,张砚想了想,朝边上的花狗问到:“老哥要不要也来一张保平安?” “我有,你嫂子给准备的,带在里衣里的。你那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花狗笑了笑,他本来是想要一个的,毕竟在沙场上舔血的人对于“平安”二字总有拒绝不了的心理慰藉。可当花狗看了张砚那所谓的“平安牌”之后就立马没了半点慰藉的念头。 那都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字也不是图,就一根根勉勉强强还算有些规律的线条而已。这玩意儿跟“平安”有个屁的关系。 简直不靠谱!觉得张砚在耍他。可一转念,花狗又释然了。疯子嘛,疯子不就尽干这种莫名其妙疯疯癫癫的事情吗?算了,期待疯子能干什么正事儿才是脑子有病。 见花狗对自己的符箓嗤之以鼻,张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五块薄木片都被画好了符箓,一张驱邪符,四张聚灵符。再配合上《金光神咒》和《净天地神咒》,张砚觉得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就能在这城墙攻防战里长时间的活下去了。 剩下的朱砂张砚小心的收了起来。这东西还能用。 之后傍晚,张砚换岗之后回到帐篷里吃了饭就开始打坐修行。 这在边上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个疯子的古怪行为。双腿扭曲盘起来,上身笔直,双手放在两侧掌心朝上......好奇的人试了试张砚这个动作,觉得浑身难受,便笑嘻嘻的戏谑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理会。 至于为何没有人去戏弄或者欺负行为古怪的张砚,这也很好理解,换你,你会去欺负一个能杀妖兵的疯子吗?万一发起疯来把你当妖兵杀了你找谁说理去? 张砚倒是没心思去管别人对他的想法,疯子就疯子,反倒让他得了清静。如今四枚聚灵符的加持下他感觉自己用吐纳术筛灵气的效率比最开始高了五成还多!但产生的灵气最终还是没能留在他的丹田,被万相珠吸得那叫一个干净。 第6章 夜袭 张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打坐打着打着他就眯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以后飞天遁地摘星拿月...... 可张砚却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他是被沉闷揪心的号角声生生从梦里拽出来的。这声音从他第一次听到时就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魂魄里了,即便是深眠也会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即翻身坐起来并迅速的清醒过来。 “快快快!快点集合!快点!你特码的赶紧穿上皮甲!给老子都快点!” 号角声起,一百息内要完成集合,三百息内要登上城墙。这是一线军卒必须要做到的铁律,谁要是误了时间,就算没死在战阵上也会被督战队的刽子手们砍了脑袋。 其实集合用不着一百息,大家都是和衣而眠,听到号角声立马就爬了起来,衣甲也是套头的那种款式不需要捆绑,所以整装很快,仅仅五六十息的时候张砚所在的一伙就已经完成了集合,然后跟着同样冲出帐篷的营中其余同伴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城墙防区快速疾行。 张砚这是第二次经历夜战了,比起白日厮杀,夜战让他更添几分紧张。 和人族不一样,妖族在夜晚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他们可以借助微弱的月光达到白日时差不多的视力,而人族却需要借助火光,根本无法看清远距离的东西。 借着夜色,妖族的攻势更不易被防备,也会给城墙上的守军造成比白日更大的伤亡。自然情况也就更凶险。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加上喊杀声此起彼伏,等冲上城墙时,张砚第一眼就看到白日里接替他的位置的那个叫“小猴”的罪兵已经成了两段,大半个脑袋掉在地上,剩下的部分和身子被甩在楼梯口。 “顶上去,杀了他!快杀了他抢回位置!快!” 花狗带着张砚等人一登上城墙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掉已经跃上城墙的三名妖兵,夺回本该他们这一伙人看守的那一截位置。 六个人,对三名妖兵。这几乎就是一个送命的任务。可箭在弦上,只有发出去,而没有停滞的可能。即便一箭射在石头上箭断也一样非发不可。 “弟兄们!没得退!退一步后面督战队就要拿你们脑袋当球踢,回头你们家里人也得跟着蒙羞。反倒是冲上去,就算战死了,抚恤也能够家小过活,拼吧!” “杀!” “杀了他们!” “拼了!” 张砚也是红着眼,一如一头准备搏命的野兽。 两个对一个,简单粗暴。一个人近战扑过去牵扯敌人,一个人伺机突刺。他们都不是武者,只能用这种看起来极其草率的方法以命相搏。 和张砚打配合的就是花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花狗有意为之,他拉着张砚,自己顶在前,就说了一句“下手狠一点,别让老子死了!” 张砚和花狗也才认识几天,但他发誓,他真的读懂了花狗最后的那一个眼神,那是真的将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忽然间张砚感觉自己肩头像是重了许多,手里的长枪也下意识的又握紧了几分。 花狗会些拳脚,也有一股子狠劲儿和力气,但面对妖兵的时候依旧不够看,能缠住一时半会儿就算不易了。所以给张砚的时间很少。 “......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净天地神咒》一遍一遍的在张砚的嘴里快速咏唱而出,连成一片似乎另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明明如蝇虫振翅的轻微声音,但却又能震耳发聩? 一息、两息......时间飞逝,即便有《净天地神咒》的帮助,花狗依旧眼看就要不支了。 “快!” 张砚却充耳不闻,他能感受到眼里的妖兵似乎在下意识的避开他,即便靠近就显得很焦躁。 是驱邪符在起作用! 加上《净天地神咒》的双重削弱,那妖兵的动作也开始走样,明明一刀直劈就能杀掉花狗,可最后手却明显抖了一下,劈砍的轨迹一变,就让花狗逃过一劫。如此情况愈发频繁。 十息过后,张砚终于动了。先是往右虚晃了一下,骗得那妖兵下意识的方向避让,然后长枪刺出,刺向张砚预判对方避让之后会出现致命破绽的位置。 噗呲! 长枪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妖兵下意识躲避之后脑袋所出现的位置,然后眼窝就和枪尖重合在了一起。 熟悉的软糯手感以及触及头骨后的坚硬,让张砚明白自己一击得手了。然后迅速抽枪,看着那头妖兵直挺挺的倒下。 成了! 不过不等张砚雀跃,黄狗已经在大声的招呼他去增援后面的同伴了,而花狗则是先一步补到之前被妖兵占据的那一段城墙上,提着枪应付后面想要爬上来的妖族杂兵。 有了一次成功的击杀经验之后,张砚心里更加有底,利用神咒和驱邪符的效果,在妖兵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下意识动作前做出预判,抓住妖兵的行动轨迹,再配合上同伴的牵扯,一枪刺中要害其实也不是太难,至少对如今的张砚来说就是如此。 短短四十息不到,张砚一伙人就只剩下了四个,两人在之前的争夺攻守位置时被妖兵砍死了。而张砚凭借匪夷所思的表现,三枪,三次精准的突刺掉妖兵的眼窝达成瞬杀,扭转不利,抢回了他们驻守的这一段城墙。 不过张砚他们这段稳住了,不表示别的防区也一样可以这么快就稳住。时不时的会有妖兵从旁边袭来,需要张砚他们分神清理。好在后面增援陆续来得也快,随着精锐营的武者赶了过来,战况才得到有效的控制。 而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放亮。 “行了,歇一会儿吧。刚才把总过来说了,夸我们这边稳得最快。而且我们这边稳住,也就断了妖族的攻城连续性,斩断了他们在城墙上的力量联合,给了后面精锐营的弟兄逐个击破的机会。咱们这次应该能记一大功!” 花狗一瘸一拐的从后面回来,刚才他被叫去听调了。不过回来后脸上浓浓的笑意,这次他这一伙人虽然死了两个人,但却是营中最亮眼的一处防区,并且在昨夜的攻防中起到了不小的稳固防线的作用。 第7章 抽调 活下来就是运气,能立个功劳那就是意外之喜。毕竟这是大家拼命时并没有想到的收获。 手上的血污尚在,但这并不影响张砚抓着面饼狼吞虎咽。在这里,就算有洁癖也能硬生生的给你压下去。 “疯子,我给你小子报了头功,等下午应该就能给你上功劳了,这次绝对抵得上一整条妖筋的功劳!” 妖筋,本不是南渊国计算战功的依据或者标的物,但一线的军卒都喜欢用它来类比功劳的大小。一般来说,一整条妖筋的功劳就算是极为难得的大功了,一年到头也不容易碰上一次的那种。 “你小子才来十天不到,手里就有这么多妖筋功劳可以抵过了,估计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你身上的罪就该消完了。”花狗也是颇为感叹。 “能消这么快?”张砚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对边军这边罪兵消罪的章程他并不是很懂,本以为要在这边待上数年才够,但此时听花狗的意思,他顶多一年就能脱罪?这是不是太轻易了些? “那可不?你背的是纵火行凶的重罪,同杀头。一般来说这种罪是要在边军充军五年的,中途死了的话没抚恤。但若是用功劳冲抵,四条妖筋或者同等功劳也行。加上你那罪里说是行凶,其实也就烧了几间屋子,就死了一人,冲抵起来也不算障碍。 以你这几日的表现,四条妖筋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一年的时间怎么算都够了。” 乍一听似乎的确很轻易就能冲抵掉一项杀头大罪,可实际上其中的难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不说远了,就说据花狗所知,跟张砚一同到要塞的那十七名罪兵,如今十天不到,剩下的就只有六人了。继续再挺一年,能剩下一两个就算难得了。不过剩下来最后清罪的罪兵都是一线边军里除了武者以外的最强的精锐或者说骨干,一般大部分都会选择继续留在边军里,在这里,比他们回到后方日子过起来更单纯,也更能利用自己的长处。 习惯了用妖筋换钱的日子,多少人还能回去当短工或者摆摊做买卖? 当然,在边军里卖命钱的的确确给得很足,这也是南渊朝为数不多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事情之一。 果然,下午的时候书记官找到张砚给他通报了功劳,一如花狗预计的那样,足足相当于一整条妖筋的分量。 不过意外的是,除了给上了功劳之外,张砚还丛书记官那里得到了一份调令。 “兹有罪兵张砚,作战勇猛无畏,着其戴罪之身暂离城墙守备之位,另有调遣。得令后即刻到营编制官处报到。” 张砚:“啊这?” 花狗:“......” 什么叫意外无处不在?这就是了。不论是对于花狗还是对于张砚来说都是如此。 花狗好不容易守到一个厉害的好帮手,以后就等着稳稳当当的杀妖兵赚妖筋就行了,舒舒服服的多好?这才几天?人就要被抽走了?! 书记官传完了命令,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说:“张砚,你也接到命令了,快快回营帐收拾东西去找编制官报到吧,迟了恐怕免不了一顿鞭子。”顿了顿又对边上傻眼的花狗道:“李江,事情你也听到了,张砚的调令你现在就签了吧,把总说了,后面会优先把你这一伙的人手补齐,还让你最近与赵三那一伙的人暂时并一块,辛苦辛苦,挺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是!” 花狗虽然是伙长,但也只是军中最基层的军卒,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好像在鱼背山很吃得开的样子,实际上圈子还是小,遇上上一层的人物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即便他很不舍张砚这名强力的帮手,但依旧老老实实的签了调令,而不敢有半句牢骚。 至于张砚本人,他更没有丁点的选择权,军令到了就需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没人去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愿不愿意。 其实张砚是准备在城墙上混日子的,等自己身上的罪清干净了就离开鱼背山,之后他准备好好的逛逛这个新奇的世界顺便修行。可如今被一杆子调开了,而且去向不明,这就让他心里倍感忐忑。要知道他现在可是罪兵身份,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炮灰的最佳人选,万一让他去送死也不是不可能。 “疯子,你自己保重!” “老哥,你也是!” “走吧!” “嗯。” 认识区区几天,但却有过命交情,如今却要分开,之后还能不能再见也不知道。这种匆匆别离的感受让张砚心情并不好。有种“好不容易熟悉了环境又立马被扔到别处”的不适。 匆匆告别了花狗,张砚下了城墙,也没有回帐篷,他的东西没几样,如今都在怀里揣着,连换洗的衣服他都没见过。想了想直接就朝着营编制官的帐篷走去。 一个营一千人,属于南渊国主要的军队编制级别,营里的执掌是“把总”,负责所有大小事务。下设有军需官、书记官、编制官、作训官等等,而张砚要去见的就是主管营内编制安排和人员调度的编制官。 张砚没见过编制官,也不知道编制官姓什么,甚至编制官的帐篷位置他都是一路问过去的。 沿路张砚还被拦下来好几次,巡逻的军卒核验了他手里的调令之后才放他离去并指点他正确的方向。 “罪兵张砚奉令前来报到!” 进门之前是要大声报名的,里面应声了才能进去,上下尊卑极严,但凡不守规矩轻者鞭笞,重者是要直接掉脑袋的。 至于门口守卫,没有,区区编制官还不配有守卫。所以全看自己自觉。 “进来。”帐篷里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像是失声了的嗓子,听得出说话的人喉咙应该很难受。 帐篷并不大,和张砚平时住的帐篷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没有那么拥挤,摆了桌案和很多竹藤的架子,架子上全是铜条卷轴或者纸质本册。 按照记忆里的礼仪,张砚单膝跪下,扬声再道:“罪兵张砚,参见官人!” 第8章 游探 “你这罪兵倒是懂些礼节。行了,起来说话吧。” “多谢官人!” “本官王德义,是丙字营总编制官,今日差你过来是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归入游探旗效力。因为这是一个新的编制,所以由本官亲自来知会你。”说着顿了顿,又问:“可识字?” “罪兵识字。” “呵呵,那很不错。这是你的碟子,你自己下去看吧。之后你就拿着去后面新划出来的游探旗营地,找林沢冬,林把总,他会安置你的。好了,你自去吧。” 从报名进去,再到拿着一张令碟出来,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张砚还有些懵。深感一个小虾米的无助,完全没资格问话,指哪走哪。 不过“游探旗”和“新设立”这两个词让他感觉不太好。 游探,这不就是游击哨探的意思吗?而“旗”是一种介于“营”和“伙”之间的编制级别。而这游探旗还是新设立的,甚至需要总编制官来充当临时的编制通知,说明人手应该急缺。 不过同时张砚还注意到王德义说让他去找的是一位叫“林沢冬”的把总。 把总是营一级的官职,而“旗”一级应该是“总旗官”。可王德义不可能把别人的职务给说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旗编营级。 张砚一边走一边问路,一边在心里很快就琢磨出来一些细节。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以前在地球上的时候走江湖靠的就是头脑,遇事不多琢磨琢磨清楚,张砚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光是那些经常和他往来的倒斗的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货。 一路找过去,那营地的的确确是新得不能再新了:只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一群人正往上面拉篷布,看样子是准备现搭帐篷。 “你找哪个?” “啊?”张砚连忙回头,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光着膀子的壮汉一脸凶恶的看着他,身上的气势很强,是那种张砚只在那些武者精锐身上见过的压迫力。 “你找哪个!” “哦!我找林把总!”下意识的张砚就将手里的令碟送了过去。 那壮汉接过令碟,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的张砚,点了点头,说:“跟我来吧。” “您是?” “我就是林沢冬。” “......罪兵参见大人!” “行了,走吧。” 一路走进这处新的营地,林沢冬时不时的会对周围忙碌的军卒招呼两句,或骂人或调笑,看上去与张砚印象里的把总官很不一样。 唯一搭建好的一座帐篷便是林沢冬的大帐。里面散乱的放着不少铜条卷宗,还有一些大箱子。显得很乱。 “本来以你的身份和资历是来不了我游探旗的。不过在昨夜里你三枪瞬杀三名妖兵的事迹给你自己争取到了来这里的机会。换句话说,我这里,非精锐中的精锐,非有一技之长的人是来不了的。 你,很幸运。” “罪兵多谢大人抬举!”张砚虽然心里觉得对方这套话说得毫无新意,但并不妨碍他一脸激动的拱手捧场。这点职场上的基本技能他还是会的。 看了张砚一眼,林沢冬笑了笑,眼里有些许诧异。他看令碟以及书记官的备案上说得清楚,这张砚七天前以纵火杀人的大罪成罪兵身份进入鱼背山要塞的,平时疯疯癫癫有“疯子”的外号,就算在沙场里适应很快,而且展露身手不凡,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兵蛋子。可眼前对方的表现却不像一个新兵,完全看不到那种新兵该有的忐忑和茫然,反而有种老兵油子的既视感。 林沢冬扭头对帐篷外守着的副官吩咐道:“去把秦昊找来。” 然后林沢冬笑着继续朝张砚道:“游探旗的人不会很多,目前也就三百人不到,是新设立的编制,主要就是贯彻宋大人关于“主动出击,料敌在前”的对战主旨,所以,我们游探旗的人既是探子,也是游击。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沢冬一句话说完,倒是让张砚心一沉,被他猜中了。 不等林沢冬继续说,帐外想起报名声,一个身高不高但很精壮的光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便是刚才林沢冬让副官去喊的那位“秦昊”。 “大人!” “嗯,秦昊,这是张砚,你带走吧,给他安排个位置。对了,这是一个突刺好手,你琢磨琢磨怎么用吧。” “是大人!” 之后张砚就跟着秦昊出了林沢冬的帐篷。到了一块空地,秦昊便扔给他一杆长枪,他平时用的那种。 “对着我,刺一枪看看。” “这......”对于这种要求张砚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能从对方的气势上分辨这个秦昊应该也是一名武者,但刀枪无眼,一枪捅过去稍微出点岔子那都是能要命的。由不得张砚不犹豫。 可秦昊皱了皱眉,又道:“我叫你朝我刺一枪。记住,这是对你的考校,不想去掏茅坑就拿出真本事来。” 掏茅坑?! 若是问军营里最惨的位置无疑就是掏茅坑了。那活一般人干不了,也不会想去干,张砚也不想。 于是打起精神来,双手握枪,也没用《金光神咒》给自己加持,沉腰、扎步,侧身、蓄力、扭腰、挺刺出枪! 这个动作张砚已经烂熟了,瞄的是秦昊的左边肩膀。想着这个位置就算出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要命。 可令张砚诧异的是他的枪尖眼看着就要刺中秦昊的瞬间,秦昊微微的沉了一下肩头,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避了开去,甚至重新耸起的肩膀还直接撞在了他刺空的枪杆上,产生的力道如波纹反馈到他的双手,噼啪一下就把长枪从他手上震脱,甚至双手都被震得颤颤发麻。 “没吃饭吗?再来!”秦昊有些皱眉,他以为的那种三枪瞬杀三头妖兵的手段可不是这样的,觉得是眼前这罪兵在敷衍他。 “......”张砚捡起长枪,心里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他算是领教到武者和他这样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了。特别是对方用肩撞震掉他手里长枪的那一下。 那莫不是传说中武者的内劲真气?! 第9章 妖族 面对一个极可能拥有内劲真气的武者,张砚明白自己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是绝对伤其不到的,于是重新握紧枪杆,这次准备全力突刺一枪。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金光神咒》飞快的在张砚的口中咏唱出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并不大,而且语速极快,片刻工夫就已经反复的念了三遍了。 面前秦昊眉头微微皱起,暗道张砚此时叨叨叨的看上去很不正常。不过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受到半点对方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快......咦?” 秦昊话还未说完,就见张砚再次扭腰蓄力刺来,速度和力道都比之前提升了起码四成还多!甚至枪尖在半途还有一个细微的抖动,比之前那直来直去的一刺多了方向的不确定性,也就增加的闪避的难度。 有意思! 秦昊倒也不慌,也依旧没有拔出腰间长刀,但这次他用上了手。抬起左臂,侧身,然后手速极快的先一步切到了袭来的枪身附近,手掌一沾一带,居然让枪尖的势头被他牵引开去,最后甚至去势急衰后被稳稳一掌握住! “还行,加上一些牵制和运气,你这突刺的手段的确可以办到对下等妖兵的一击瞬杀。今日起,你可以跟着一起演练,现在去那边帮着搭建营帐。” “是!” 张砚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看样子是不需要被赶去掏粪坑了。只是不知道之后会跟着演练些什么。是军伍里的合击战阵?还是什么游探的特有手段? 心里一边想着事儿,一边张砚就快速的去了边上随便找了一个活计就忙了起来。搭营帐嘛,他虽然不会,但帮着扛东西砸钉子之类的力气活还是能干的。 要说起力气,张砚来荒天域之后是深有体会的。按照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前身以前只不过是一家小酒馆的买卖人,年纪不过二十五,虽然称得上是年富力强,可也不是那种经常下力气打熬筋骨的壮汉。 但就张砚穿越过来之后的切身体会,他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大得出奇,看起来并不粗壮的胳膊和腿蕴含着可以与地球上那些专业的搏击甚至举重远动员相当的巨大力量。不然光是自重就足足十斤的长枪他也没办法联系舞动数个时辰而不至于抬不起手。 当然,让张砚惊讶的原因是类比地球上的人的体格力量,而不是放在荒天域中比较。 张砚过来之后发现不单单是自己的力气大得离谱,周围的所有人都一样力气巨大,这放在地球上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可在荒天域却又显得习以为常。甚至让张砚自己惊讶的力量,放在旁人身上,只会觉得他这一把子力气也就普普通通,甚至在如花狗那样的壮汉眼里,张砚的力气还偏弱。更不提那些打熬筋骨为主的武者了,张砚与他们的差距更大。 就好像刚才,张砚在《金光神咒》的加持下全力的突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被秦昊空手拿住了。他们之间的力道差距怕是数倍之大,甚至十数倍都有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张砚的意外,比起之前他在城墙上打生打死来得安全了很多。 当然,累是肯定累的。除了他所预料的训练合击战阵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在野外生存的知识和技能。比如说鱼背山里哪些野果野菜可以吃,哪些看上去可口的东西却有毒,哪些地方经常有妖兽出没,哪些地方烟瘴频发去不得等等。 以及对于鱼背山对面妖族的详细讲述。这一点也是张砚最感兴趣的,他听得仔细,之后才明白妖族在荒天域的大致情况。 鱼背山对面的妖族主要是“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两大氏族。 而“氏族”是妖族最主要的势力结构。一般而言一个妖国就是有数个甚至数十个氏族拼接起来建立的。而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同属于西面“皓月妖国”的一份子。 但不是每一个“妖”都能称为妖族。 荒天域的妖是这里主要的高灵智生灵之一,与人族的势力几乎不分伯仲。但妖又分好几种。一般而言妖族特指的是“半妖”。是传说中妖神与人族结合之后产生的后代。有妖的特性也有人族的一些表象。 另一种就是完全兽形态的妖,这种妖的灵智有高有低,统称为妖兽。 最后一种是半妖和人族结合生出的后代,称为“妖种”。妖种的数量最少,而且一般都混迹在人族当中,他们单从外表已经与人族没有区别了,但血液会有明显的妖族特性。妖种不论是在人族内还是妖族内都是禁忌般的存在,一旦被发现都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 另外妖国也有有强有弱,而且同样有主攻方向。这就让妖国的力量分布会有区别。 皓月妖国并不算妖国中最强的国度,顶多排在二流中下的位置。但也比南渊国强得多,只不过他们侧重的方向并不在鱼背山这边而已。这才让南渊国长久以来能够勉强抵挡。 而鱼背山,山势崎岖易守难攻,光是爬上山就很麻烦,加上山里妖兽不少,所以其实并不是一个展开大范围攻伐的地理位置。但攻击鱼背山要塞的好处却也有不少,最主要是可以让南渊国的守军固守在工事当中,而无暇强有力的保卫周边的山玉果树,从而乘虚打劫。 不过虽然损失每年都不少,可倒也不至于死伤多少老百姓。因为山玉果树都在山上,并不是聚居之所。而山玉果树很奇特,一年四季都会开花挂果,产量极高,可也同时苦了鱼背山要塞里的军卒。 但两个妖族氏族也不敢侵入过深,两边常年来有种血腥的默契。 最直观的就是不论是弦武氏族还是风啸氏族在攻击时都不会压上过强的力量,一般下等妖兵就是主力了,中等或者高等妖兵都很少出现。而南渊国这边也没有去搞什么“竖壁清野”的策略,即便每年都有损失,但还是维持着这种杀戮不休但又可控的残酷局面。 ps:这是感谢书友“紫樱紫樱”打赏的盟主,所以加了一更。 另外,也要谢谢从老书赶来给我镇场面的各位老朋友们,谢谢! 第10章 进山 鱼背山的气候是早晚很凉,而白日里却气温很高,特别是到了夏季,山中闷热潮湿得连当地人都很难忍受。 张砚没经历过鱼背山的夏天,如今还是初春,但早晚的凉寒已经让他见识过了。 算日子,二月初八,也是张砚来到荒天域之后的第二十天。经过十几天的训练之后,他所在的那一伙今天迎来了第一次外出任务。 张砚这一伙的伙长是秦昊,一个开元中境的武者。 另外算上张砚还有十人。这个人数比一般的“一伙”多了几人。而且接触下来,张砚得知除了他和老张、老于之外,其余的七人全是武者。都是淬体境初境或者中境的实力。 老张是鱼背山本地人,从小这边长大,也练拳脚,在鱼背山要塞里当了十三年的兵了,对周围的所有门道都清清楚楚,是作为伙里向导存在。 老于是猎户出身,到鱼背山也有四年了,虽然拼杀的本事不太行,可布置陷阱以及追踪觅迹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印证了之前林沢冬的那句话,一般人来不了游探旗,来了的都是有手段的。 “你是个例外,应该是来凑数的。”老于笑眯眯的如此打趣过张砚。因为比起别人,张砚一手“突刺”并不显得多厉害,甚至用处都比不上老于和老张。 凑数的就凑数的呗,张砚从没把进入这游探旗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甚至可以选的话他情愿回到城墙上去。至少他现在已经摸清了城墙上的杀戮强度,且有信心能活下去。而不像现在这样日子过得心惊胆战的。 之前还好,在营地里训练大不了也就是累一点,可今天天不亮,顺着长绳从要塞上溜下来开始,这心里就难免忐忑,连行走都总是竖起耳朵小心翼翼。 在之前鱼背山要塞是从来没有主动往妖族的方向去窥探过的,一直都是依靠城墙做抵挡,乌龟一样一年又一年。 可今年却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在营地里训练时,时常能听到把总林沢冬给所有人做动员,这在张砚看来就是异界版的信念塑造。而且别看林沢冬一脸络腮胡且五大三粗的样子,实际上一张嘴极其能说会道,鼓舞人心那是绝对的行家里手。不说远了,就说身边的老张和老于,这种老兵油子也在短短的十来天来就成了热血份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要出任务建功立业的激动。 张砚看在眼里但他对林沢冬所谓的信念完全没有半分认同,尽管他也同样鼓掌雀跃,但心里根本就没有上过心。 扯这些干嘛?老子罪兵的身份先拿下去再谈所谓的信念好不好? 虽然不认同林沢冬的鼓舞,但张砚也从对方的一次次言语里听出来了不少东西。就比如说之所以以前鱼背山要塞的守军不会主动出击而现在却成立了游探旗想要“料敌于前”是因为换了要塞主将。 新到任的要塞将军宋青河明显不安于现状,更希望能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起色。所以想要尝试一下不曾被人在鱼背山用过的策略。 想法就是能够提前获悉对面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进攻的动向和力度,如此便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同时也能让要塞里的军卒有机会休息,不用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人人紧绷。 张砚还是很赞同这种策略的,不说别的,能提前预警绝对能减少损伤,这对一线的军卒都是有好处的。 可成为前探的一员,张砚并不想跑到城墙外面去。 “咔咔咔......” 不论多小心,鞋子踩在地上依旧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可不容易藏得住。 前半里地都是开阔地,除了一下不到一尺的杂草丛之外,都是山石,能让城墙上的人清晰观察而不会有树木遮挡视线。 半里地之后就是山脉的起伏了,没办法去人为的清理树木了,所以后面的路就要进入林地,也就需要更小心才行。 这一次的任务说来也简单,用秦昊的话来说就是往西面摸个十来里,一方面熟悉地形做到心里有数,一方面也能练练兵。 当然,若是真遇上妖兵来袭,首要的是通知要塞知晓,其次就是藏好自己别被发现,最后才是在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伺机击杀敌人。 张砚虽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凶险发生,他们这一伙人顺利的就探到了任务的预定位置,一处相对的高点,视野之下能越过一片山沟俯瞰更远,也能利用树木较少的山沟提前发现敌人踪迹,属于一个很好的岗哨位置。 抵达了预定位置,但任务还不算完成,还需要搭建一个简易的烽火石台。不用太大,两尺见方就可以了,用石块盖上尽量的防雨,其中再放好起烟的东西,一旦有什么情况也能最快的点燃烽火示警。 “只是可惜此地比要塞方向低了许多,又有浓密树木遮拦,烽烟白日倒是可以透出以作警戒,可晚上就没了用处。还得再寻一个高点,到时候以光示警才能防住夜战。”秦昊是军中老手,虽然跟着宋青河才到鱼背山,可各种军中的门道早就烂熟于心了。看了此地的位置不免觉得可惜,认为只能用作白日的岗哨点,而不能作为全天候的最佳地点。与之前看地形图时推测得差不多。 “是呀,伙长说的没错,这个地方虽然不错,但也就白天时能起到警戒的效果,晚上的话还是位置不够好。”边上也有人跟着附和。周围也对这个说法没有异议。 唯独张砚,看了看下面那道山沟,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茂密的树林,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如天窗一般因为岩石而未有大树长起来所留出的天空开口。 这......地理位置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被这些人说成“可惜了,还不够好”?张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白天用烽烟,可以最快的传递消息让要塞里的人知道妖兵来犯,这没问题。晚上同样可以很有效的传递警戒的嘛,只不过不用烽烟,换成烟花或者孔明灯不就......额,张砚心里想到此处一下反应了过来。 这里不是地球,孔明灯和烟花这种地球夏国的发明,这里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那样的话...... 第11章 造灯 “你说你有办法在夜里完成示警?在这儿?”秦昊面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张砚,他已经接触手下这个突刺手有些日子了,也听了关于对方之前在城墙驻防的一些事迹,同时也对对方“疯子”的名号深有体会,一天神神叨叨的,看着就不正常。 之前完成了对预定探查点的烽火搭建之后就开始回来,没想到张砚跑来说他有办法将那处地理位置不错的探测点弄成一个全天候的完美探查点,这不得不让秦昊重视。但常年从军的他又完全想不出张砚能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之前那处位置的缺陷,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暗道不会又是对方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了吧? 张砚虽然看到了秦昊眼里不掩饰的“怀疑”,但他既然开了口那就没有退路了。军伍里无戏言,即便是对“疯子”也是要恪守的。况且他又不是真的疯了,一旦他的办法被证明有效,那么无疑一件“大功劳”是绝对跑不了的。 之前花狗说张砚留在城墙上的话一年多些应该就能清了身上的罪。后来到了游探旗,张砚觉得自己清罪的路又扑朔迷离了,可如今似乎再有了转机。 “是的伙长,我以前玩过一种小把戏,换个思路完全可以用在之前的那处岗哨上,作为夜里的示警手段,不但快捷还能不受夜色遮蔽。” “简单快捷?不受夜色影响?小把戏?呵呵,张砚,你现在若是闭嘴,我就当没听见你刚才的这些话,如若不然你是要给我拿出东西来的,否则就是拿军务儿戏,十五下鞭笞是少不了的。所以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秦昊的言语生硬,但却是给了他眼里的“疯子”最后一次退路。 边上的老于和老陈更是慌慌张张的想要拉走张砚,他们和秦昊一样,认为张砚又发疯病了,想趁着伙长留退路赶紧将张砚拉走,免得挨鞭子就太亏了。 谁知张砚还犟上了,不但不走,还硬着脖子说道:“伙长,我可没有乱说,我真有一法可以用在岗哨上作为夜间示警所用。而且方法绝对简单可行,请伙长务必让我试一试!” 这......秦昊摆了摆手,让老陈和老于两人闪开,又看了看一脸期许的张砚,此时他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这“疯子”言辞凿凿的也不像是在胡言乱语,莫非真有什么“小把戏”能解决军伍里关于布置岗哨的惯有规矩吗? “军中无戏言,张砚,你这么说的话我可当真的在听了?” “伙长,您放心当真话听就是,我真有办法!” “说来听听!其余人就地警戒!” 张砚不敢卖关子,见秦昊皱着眉给了他一个机会就连忙将孔明灯的大致情况讲了出来。至于为何选择孔明灯而不是烟花,主要还是孔明灯更简单易做,而且不像烟花那样会涉及到火药这种可能会难以收拾的东西。 “孔明灯?倒是个古怪的名字。不过你确定几张纸,几根薄竹片,一团油灯,这就能飞起来?” 听到是听懂了,可秦昊脸色全无好转,依旧难看。他实在不觉得张砚所说的这“孔明灯”能飞起来。完全没道理嘛! 张砚也是有些头痛,他没办法跟对方解释什么是“热空气浮力”,也没办法去解释孔明是谁。只能硬着头皮道:“伙长,回到营地之后我做一个出来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了。” 秦昊点了点头,假话真不了真话假不了,的确只要回去一试便知真假。但他还是不看好张砚所说的东西,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等了一会儿,秦昊重新让所有人启程回走,留给张砚的就一句话:“回去之后试试,若是真有效必然少不了你一个大功劳,若是信口开河鞭笞十五下,到时候我会亲自执鞭!” 张砚读出了秦昊眼神里的厉色,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即便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可一想到被秦昊这种武者鞭笞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到要塞,“张疯子要造一种会飞的灯”很快就在游探旗里传开了。 军伍里闭塞,谁上茅坑拉裤子上了都能让许多人乐上好几天,顺道给人取上十几个和“屎”沾边的外号。更何况是造一种谁都没听说过的古怪飞灯,这还不削尖了脑袋凑过来看热闹? 就连把总林沢冬也过来了,顺路让辎重将张砚所要的造灯材料都拿了过来。 回到要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张砚连晚饭都没时间吃,就在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底下忙活了起来。 孔明灯张砚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做了,那本就是属于道门里的一种小把戏,后面进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之后衍生出了许多种关于孔明灯的做法和风俗习惯。 这次张砚做的是一个小的孔明灯,一尺见方,规规矩矩的朴实无华,外观看上去与“飞起来”三个字完完全全不沾边。 “这就完了?” “嗯,做好了。” “哈哈哈......疯子,你就等着被秦伙长给你松皮子吧!下次看你还敢不敢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了!” 没人会相信就这么一个软趴趴的东西能飞上天去。根本不是一个认知体系的东西,咋一看除了嘲笑之外也本就不可能收获别的。 不过张砚一脸笑容不减,看了一眼边上站着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的林沢冬,等后者点了点头之后,张砚才拿出火折子将孔明灯下面的热源点着。 热源用的普通的碎布头浸湿了灯油之后装在一个小竹筒里,露出来一截可以持续的缓慢燃烧。 仅仅十几息过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便脸色大变,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的“震惊”,就连林沢冬也不免双眼瞪圆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模样。 等到那原本软趴趴的纸灯逐渐膨胀鼓起来,接着张砚松开了扶着的两只手。 “飘起来了!” “飞了!真的飞起来了!” 孔明灯的“飞”不会很快,徐徐的升空,一丈......两丈......十丈......直到只剩一个细小的亮点。 这疯子没有胡言乱语,而是来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能飞的灯! 第12章 怪才 来自地球的孔明灯虽然其貌不扬却能瞬间颠覆荒天域里一贯的认知:没翅膀的东西飞不起来。 仰着头,看着天上那细小的光点慢慢的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所有人脸上甚至还有些惊慌,担心那灯被风吹走之后失去这么神奇的飞灯。可等看到张砚脸上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并不稀奇,而且就是在他们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林沢冬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可手上舞得了兵刀,也倒腾得了纸片和竹条。在确认了孔明灯的效果之后,林沢冬要做的就是亲自确认一下孔明灯的这种效果是不是谁都可以办到,而不存在什么秘方或独门技巧。 孔明灯的结构简单,更不需要多精细的手法,大差不差的就可以了,然后点上下面的热源,片刻后这个世界出现的第二只孔明灯便徐徐升空,在已经全黑下来的夜空里显得尤为显眼。 “成了!” “把总大人也做了一个飞灯!” “飞得好像比张疯子做的那个稳得多!” “对对对,把总大人的灯更稳,飞得也更快,好像还亮了不少!” “不愧是把总大人,厉害呀!” 张砚:“......” 游探旗里几乎看不到新兵,要么就是武者,要么就是边军里的兵油子,对于上峰的惧怕并不会太甚,所以习惯性的就会一串串的马屁就往外拍,也不管生不生硬,完全下意识的就拍了出去,忍都忍不住。 倒是林沢冬面对如潮的马屁显得无暇顾及,等确定自己做的那只孔明灯和张砚之前做的那一只效果几乎没有区别之后脸上便堆满了笑意。 “好!很好!张疯......不,张砚,你随我来。”林沢冬说完扭头就领着张砚去了他的大帐。东西既然证明了能用,那怎么用,林沢冬也想先听听张砚的想法。至于继续往上报,这事儿林沢冬不急,等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弄清楚了之后再往上报不迟,这本就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时候,功劳到手那是怎么都跑不掉的了,稳当些才好。 副官不用林沢冬吩咐,在等林沢冬带着张砚离开之后就给旗里所有军卒下了封口令,没有正式的命令之前,营地里禁制谈论“飞灯”的事情。 大帐里,林沢冬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几样材料,都是之前做孔明灯剩下的,简单至极。他到现在都觉得神奇,如此简单的东西居然可以构成孔明灯那样可以飞天的奇物。 “张砚,孔明灯乃是你拿出来的,用它作为岗哨的夜间警戒之用也是你提出来的。现在我问你,对于孔明灯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全都说出来。” 张砚躬身回答道:“大人,孔明灯的使用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变化。其主要的用处就是用来远距离示警的,同时利用燃烧发亮的特性,夜间也可以有不错的效果。就如今日白天我们伙前探到的那处高地,若是配上孔明灯,就可以完美的解决其地势在夜间的缺陷,做到全天候都能起到岗哨示警的用处。 另外,孔明灯的外皮也不一定用纸张,一些轻薄紧密的材质都是可以的。这样就可以在更多的天气条件下使用......” 毕竟简单的材料只能满足一般情况,遇到雨天就不成了。还得另寻材料反复试验才行。甚至孔明灯的结构,只要保证大致不变,细节处加以特制也是完全可行的。 这些想法并不新鲜,地球上对于孔明灯的变化那才叫多,单单一个热气球就能玩出来许多花样。只不过这些想法不适合现在提出来。粗浅一点的想法提一提没什么,不然的话容易显得很不自然,惹人生疑。 林沢冬仔细听,甚至随笔记了一些。等确定张砚没有别的想法之后便起身走到张砚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很好!这次孔明灯的确开了岗哨的一个先河,孔明灯也绝对能在今后全军用上。这里面的功劳我也不好给你说多大多大,但你的大功一件是跑不了了。保守估计至少能抵得上两条妖筋的功劳!” 三条妖筋就能减罪一等。加上张砚手里本身就有一条多的妖筋,那样的话他离清罪可就迈了一大步了! 虽然张砚明白也“两条妖筋”与孔明灯的价值比较还是差了许多。可谁让他现在处于底层呢?而且还是罪兵,能有林沢冬给的这些许诺就算不错了,知足才能长久。 “罪兵多谢大人厚恩!” “呵呵,起来吧。今后若是还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即便不成也无妨,但要注意场合,仅限游探旗之内,你懂我的意思吗?”林沢冬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个“张疯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疯疯癫癫的,或许这人的脑子里想事情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才让旁人生出误解?相反,这人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想法异于常人的“怪才”? “罪兵明白。不过有时会想要倒腾一些东西的时候手边却啥也没有,您看是不是可以向军需官提一提?”张砚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孔明灯的震撼犹在,加上刚才林沢冬的交代,说明他如今在对方的眼里应该多了不少用处,趁机提一些小要求应该无伤大雅。 果然,林沢冬并没有半点不满,一个疯疯癫癫的罪兵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索求?真要是过于离谱,军需官也不可能会给。倒是万一又让这“疯子”倒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的话,那岂不是又是意外之喜?这谁又说得准呢? “可以,我会知会军需那边给你行些方便的。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自行找过去。” “多谢大人!” “那就这样吧,你且退下吧。”林沢冬挥了挥手,屏退了张砚。如今孔明灯的事情已经被他弄明白了,虽然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灯可以飞起来”,但知道该怎么用就行,去扣那些天地间的奥秘可不是他的兴趣。 于是林沢冬在桌上倒腾了一番,又做了一个相对小一些的孔明灯,试了试,满意之后连同余下的材料一起装好提在手里,出了帐篷就朝要塞将军府而去。 第13章 格局 鱼背山要塞依山而建,基本上将相对容易攀爬的一段山势都囊括了进去。主要的防御手段就是城墙加地利。 要塞内部除了主要的一些建筑是石砌的之外,其余的都是搭的帐篷,方便整合和调整。 将军府,作为鱼背山要塞的核心区域,虽然重兵把守,可实际上也就一座不算太大的四方石屋而已。 此时虽然入夜,但将军府里仍旧灯火通明,要塞主将宋青河还在伏案书写,并未有任何就要休息的样子。 和别人不同,宋青河的履历上属于军伍的那一部分其实并不多,较真的话他置身军伍也才十一二年的时间而已,绝对称不上“资历厚实”。所以他不用猜都可以想到这次他突击顶替鱼背山原有主将,而坐镇于此的事情,必将引来朝堂上一番唇枪舌战风言风语。 估计“幸进”的帽子他宋青河暂时是甩不掉了。 宋青河年幼进的讲武院,之后就一直在讲武院里修行和教习。宋青河本以为自己会在讲武院里终此一生,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在讲武院里的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生居然会是隐姓埋名之后进学的皇子,而这位皇子日后成了南渊国的皇帝。 宋青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自己当教习时的“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反正他就是在那时候被还是皇子的皇帝给看重了,日后皇子登基为帝,他便被一道调令从讲武院调走,进了禁卫军里上挂卫偏将军。之后十年时间他几乎在南渊朝的各个卫所里干过,但一直都是不领主责的偏将军。 这一次到鱼背山就是宋青河从军生涯里一个很重要的起始点,也是他第一次领主责的任将军一职。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宋青河是憋着一股劲的,毕竟被人喊了十来年的“幸进”也很恼火,肯定有想要证明自己的心理。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鱼背山要塞里干出一番事情来,让满朝的那些风言风语自行消散。 身为将军,“干出一番事情来”也就只能是在沙场上取得胜利,或者在防守时取得一些前人所未有的突破。 所以宋青河到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立游探旗,以营的级别去建立一个特别的“旗”。期待以此作为突破口,可以将一直以来鱼背山都处在的被动防守的局面做出一些改变。 “主动出击,料敌于先。”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而是宋青河准备在鱼背山要塞实现的目标。 甚至对宋青河而言,他来鱼背山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半年就收到了兵部和皇帝的暗示。他也早在做准备。而鱼背山这个地方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重要。其重要的原因也是这里受到常年滋扰的原因, 一切都在于玉山果树。 玉山果树是一个奇种。虽然天下奇种不少,可南渊国的国土并不算广阔,所以玉山果树已经是南渊国内有数的奇种之一了。其奇异的地方不仅仅是一年四季都能不停的开花挂果,还在于其果实的奇异用处。 首先玉山果个头不小,成熟时足有成年人拳头大,而且味道甜美软糯,可以直接生食也可以捣烂之后蒸煮作为主食或者菜肴亦可。 但玉山果用来充当粮食显得有些浪费。即便在鱼背山当地,也只是早年间会有农户采摘用以果腹,如今早就没人这么做了。因为采摘之后卖钱远比果腹来得强多了。 玉山果名字的由来也跟它如今主要的用途有关。 “玉山”是南渊国最著名的一名酒国大家,不但会品酒还会酿酒,同时还是一名修为不低的武者。而玉山果就是他无意中发现并用来酿酒之后才闻名遐迩的。同时也伴随着一种被武者圈子无数人追捧的名酒:玉果酿。 玉果酿将玉山果中隐藏的能够强壮筋骨的功效全部激发了出来。其效果类似于“筋骨散”。虽然不如筋骨散那么猛烈,但胜在相对便宜且常年量足,几乎是武者不可或缺的一种辅助之物。更何况玉果酿还出奇的好喝,属于酒中精品。 而妖族之所以要袭击鱼背山抢夺玉山果是因为妖族也看中玉山果里强身壮骨的功效,而且他们不需要用来酿酒催发,直接使用就可以将果实中的隐藏功效吸收出来,更加方便。 如此一来鱼背山上的争夺就决定了玉山果树的大部分归属。 而玉山果的归属又意味着南渊国的国库收入多寡,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境内武者的实力高低。毕竟相比起昂贵的筋骨散,玉果酿的价格就要亲民许多。 突破境界或者打基础的时候用筋骨散,平日里用玉果酿,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武者圈里的共识。 另外,玉果酿还是南渊国对外交际的一种敲门手段。如果可以增加玉山果的过去数量,对于整个南渊国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宋青河很清楚,自己来鱼背山的背后,除了他自己希望证明自己不仅仅只是幸进还有可匹配的实力之外,何尝没有皇帝和兵部对鱼背山防线的一种多样策略的尝试? “主动出击,料敌于先。”在宋青河的盘算里不但可以有效的减少要塞驻军仓促迎战而增加的伤亡,还能将防线往前延伸,逐渐形成新的防御范围。从而更有效的保住山上的玉山果实。 而且这种策略也不是硬碰硬的硬招,不会招来对面皓月妖国的强力反扑。而且其中分寸也可以由鱼背山要塞这边自由拿捏。 不过万事开头难。鱼背山的特殊地形虽然易于要塞防守,但想要主动出击设立新的岗哨就显得不那么容易。等前沿岗哨布置妥当之后,剩下的才是在要塞外设立一个个陷阱和障碍区域,减缓妖兵前进速度。后面还包括玉山果实的抢收等等策略。甚至到现在,宋青河都还在不停的完善自己这一系列计划的种种细节。 “地形不利于布置全天候的岗哨,可要是继续前伸的话,又过于冒进......”伏案的宋青河眉头紧锁,桌上放着鱼背山的地形图以及最近几日游探旗传回来的一份份前探实地汇报,情况比他之前预料的要糟糕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副官敲门之后轻声禀报道:“大人,游探旗林把总在外面求见。” 第14章 杂学 “属下参见大人!”林沢冬拧着东西走进书房,不等宋青河开口,他便先单膝跪下抱拳参见。 宋青河头也没抬,继续伏案书写,不过开口道:“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有什么事情就说。” 林沢冬是宋青河上任时一同带过来的心腹,这样他才会放心将游探旗这种在他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位置交出去。同时跟着他上任的还有辎重营的把总和督战营的把总。 游探旗最近几日已经完成了初期的整训,开始走出要塞进行前探了,并且第一轮的实地汇报也已经到了宋青河的手里。所以宋青河并不认为林沢冬此来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当是来要人的。之前为这事儿林沢冬就已经来过几趟了。 “大人,属下有一罪兵,今日跟着前探归来说可奉上一物以补岗哨地势位置的缺陷,让原本受制地形的位置也能全天候的起到岗哨和示警的作用。而属下实验之后发现有此物在,一下就将要塞西面诸多事实而非的岗哨地点全部盘活了!” 林沢冬跟了宋青河多年,从宋青河在禁军里上挂偏将军时就跟着了,深知宋青河的脾气和习惯,一边说,一边就将东西拿了出来放在面前。 而宋青河此时也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等着看林沢冬的后话。 “大人,此物叫孔明灯,一种可以不借外力便可升空百余丈的奇物。而且制作简单,用料普通,属下也才看了一遍便可自行制作并成功。”林沢冬一边说,一边将做的那个小一号的孔明灯点燃,让其在室内徐徐飘起来。同时手上利用余下的材料又开始现做一个作为展示。 都是懂行的,并且宋青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琢磨着要塞西面前探岗哨布置相关的事情,如今一看孔明灯的效果立马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身形轻一跃就将已经顶在屋顶上的那只孔明灯拿了下来,灭掉热源之后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同时也关注正在现做一只新灯的林沢冬的动作。 等林沢冬新作的那一只孔明灯也徐徐飘起来之后,宋青河才道:“此物为何能飞?” 林沢冬摇头说:“属下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不过应该是天地奥妙,不是修行手段。而且献出此物的那名罪兵也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只是将儿时偶见的东西拿出来以解决岗哨的难题。” 宋青河沉默了一会儿,等亲手研究了一阵才点头说:“的确,此乃天地奥妙而非修行手段。这可归于杂学一类。你麾下那名罪兵恐怕不简单。” “杂学?大人,您是说那种鲜有人知的研究天地至理的学问?”林沢冬也是念过书的,对于学问人虽然不曾多在意,但也接触过不少,听说过关于学问人的不少传说故事,其中就包括宋青河所说的“杂学”。 所谓的杂学,其实应该算作一个学问的流派。 “没错。” “不会吧?大人,那罪兵的生平简单,看不出跟传说中的杂学相关,或许是巧合?而且那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呵呵,杂学走的路本就不同,他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那就更可能是会杂学一脉的。你可把人盯紧了。”宋青河是亲眼见过那些会杂学的人的,每一个看上去都似乎带些疯癫的模样,对林沢冬所说的那个罪兵也就又多了几分笃定。 如今有了这孔明灯,对于宋青河而言就实在解了他心里的大麻烦。 “有此物在手,西面的岗哨布置可就简单多了。”一边说一边宋青河就走到屋里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大地形图跟前,将摘下来的一些红色的标记重新贴了上去。 “如此一来,防线也就能往外扩十里,算上示警的距离,差不多相当于十五里的缓冲。呵呵,不错,比预想的结果好很多了。” 不过林沢冬也不是光报喜,关于孔明灯的缺陷他也一五一十的讲了清楚。将宋青河脸上的笑容说得下意识的收敛了几分。 “这么说来目前孔明灯只能适用于一般天气,大风或者下雨天都效果未知,对吧?” “是的大人。按在那罪兵的说法,可以用一些类似纸张但又比纸张防水的材料来克服这个问题。而大风天则麻烦一些,需要对孔明灯的细节构造上做调整。 前者的话属下以为可以用青羽布来替代纸张,虽然造价会高出许多,可效果一定不会差,而且给孔明灯拴上细绳的话也可以方便收回,不至于成为消耗物而能反复使用。 至于大风或者大雪天,这就需要再琢磨琢磨了。” 宋青河知道青羽布,很轻又很结实,而且很细密,若是拿在手上几乎和纸张区别不大,用来替代纸张作为防雨的孔明灯应该可行。至于大风天或者更恶劣的天气,这些都不急,一种军械的实用,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目前孔明灯的现有情况已经可以解决掉大部分的问题了,也意味着宋青河的计划能往前继续推行,不至于被地势所掣肘而选择冒进。 指着地形图上新贴上去的红色标记,宋青河看着林沢冬说道:“沢冬,这些地方就暂时定为岗哨点,你们游探旗需要自行斟酌人手和轮换时间,务必要在满足警戒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另外布置陷阱的区域和线路也可以同时开始着手选择了。” “属下明白!” “对了,你可以对那名罪兵宽容一些,先试试看,你也可以给他一些暗示,若他还能拿出类似的杂学手段来的话,可以多给他叠算功劳。另外,你让督战队那边给地方上去条子,让他们再查一查那人的底细,尽量详细一些。 若无别的事的话,你便回去吧。关于孔明灯的事情先不要外传,就仅限于你们游探旗知道。我会给辎重营那边打招呼的,相关的材料他们会给你们送来,不用申领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帖帖。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宋青河摆了摆手,看着林沢冬离去,脸上的笑容不减,又拿起两只林沢冬刚才做的孔明灯把玩,心里却又有另一番计较。 第15章 灵性 “疯子,给大哥说说,那飞灯到底怎么就飞起来了呢?明明没翅膀嘛,为什么还能飞那么高?” “那是孔明灯!老陈你走一边去,我来问......” 张砚发现自己小看了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知欲,即便在下了封口令之后,自己帐篷里还是有不少人凑过来看似“遮遮掩掩”实际上“明目张胆”的想要多打听一点关于孔明灯的“内幕”。他们好奇的点就在于孔明灯明明没有翅膀为什么可以飞天,这与他们的认知是颠覆性的。 若不是之前林沢冬亲手也做了一个的话,肯定还会有人怀疑张砚在制作时趁大家不注意用了某种手法。 面对这些花样百出的试探,张砚能说什么?他什么也没得说。因为他要是说孔明灯之所以能飞起来是“热空气浮力”的原因,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解释什么是“空气”什么是“浮力”,以及这些理论的由来?那还有完没完? 况且张砚也就一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你让他去解释那些科学理论上的由来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了,他也没那本事。 所以“我不知道啊”就成了张砚应付周围人的唯一法宝。 反正老子都是“疯子”,你们别指望一个疯子能跟你们好好说话。张砚心里如是想到,同时第一次觉得头上顶着一个“疯子”的名头似乎也不错。 问来问去就一句“我不知道”,边上的人也无趣了,就算几人脸上明显来了火气觉得张砚不给面子,可也没有直接跟张砚急眼。 疯子嘛,你惹他干嘛?真把他当正常人啊?犯不着! 张砚倒是心里松了口气,自顾自的盘膝坐在铺位上,开始了今日的功课。边上人一看,算了算了,这疯子又开始了,散了。 尽管心里还是那飞灯飞天的一幕幕震撼不已,可也没人再去围着张砚打转了。 没人对张砚打坐的模样感兴趣,怪模怪样的姿势,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谁会这么折腾自己?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张砚的呼吸节奏更是奇怪,时快时慢而且呼吸的长短总是在变化。 《掠天》对于张砚而言不算难,毕竟在地球上的时候他早就学过了,当初是他的师傅逼着他学的,后来师傅过世,地球又没有灵气可以吐纳,《掠天》就像是一个摆设,张砚也就停了下来。 如今重新把《掠天》捡起来难点并不在吐纳术本身,而在于张砚希望将吐纳术替换掉自己以前的正常呼吸方式。换句话说张砚的打算是想要习惯《掠天》的呼吸节奏,以后无时无刻都能吐纳周围的灵气。 经过大半月的刻意为之,张砚目前已经可以勉勉强强的做到在平时用吐纳去替换掉自己正常的呼吸方式了。但是在战斗或者睡眠时却没能保持住。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熟悉。什么时候不需要去刻意的保持吐纳节奏却依旧能维持吐纳术不变,什么时候《掠天》就算彻底的练好了,也就能达到《掠天》最大的一种实践效果了。 张砚如今身上有四枚聚灵符,加上吐纳术的时间也增加了许多,他吐纳灵气的效果自然比最开始增加了数倍。 不变的是所有用纳入体内的灵气都没有一丝一缕留存在张砚的丹田里,一如之前那样被他胸口的万相珠给截胡掉了。 变化也有,那就是万相珠上的五彩流光如今更显得灵动,同时散发出一种让张砚感觉“血脉相连”的奇妙气息。 这让张砚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典籍,上面曾有不少当初被他当做传说故事来看的文字,其中有一样就是针对“仙器”的。 说,仙器自有灵性,且需要使用者时常温养才能如臂使指发挥威能,并且还有“唤醒”一说。 这也是张砚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一件事。他推测万相珠之前是因为地球上的灵气枯竭,再无可驱使它的动力之后,为了保住自身不被灵气枯竭的大环境而牵扯得腐朽掉,所以自我封闭了起来,最后被当做龙虎山在传说时代的眼泪封存与门规祖训的卷轴当中。 后来张砚机缘巧合得到万相珠,其上流转的流光就说明它并没有像龙虎山里别的那些所谓法器那样腐朽掉。 张砚记得自己当初身陷天竺国地宫的必死凶险时,万相珠先动,是先吸了一口地宫机关杀机喷涌的某种化人白骨的毒雾之后才带着他穿越来到荒天域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毒雾实际上也是带有不少灵气的,万相珠就是靠着毒雾中的灵气拼了一把,穿越过来才有张砚的今天?如今万相珠截胡张砚纳入体内的灵气其实是一种主动的“温养”,那些让张砚感觉“血脉相连”的气息就是“温养”的成效。而后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万相珠被灵气慢慢唤醒? 不过这纳灵气入体的速度虽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快了数倍,但张砚明白其实这还远远不够,至少他能做到的增益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第二天,张砚一伙没有出要塞,而是在营地里演练,这一天起老于开始教他们布置各种陷阱。 空暇时张砚跑到旗里军需官那边要回来不少黄纸,足足厚厚一沓,还有一些朱砂。 之前用薄木片画了四张聚灵符,一张驱邪符,都有效果,张砚也一直戴在身上。但普通的木片画的符箓效果本就大打折扣,如今靠着孔明灯的功劳要来的方便,自然是要将符箓的事情更进一步优化一下。 就在旁人认为张疯子又开始发疯的时候,张砚将之前的木片符箓全捏碎了扔了,换成了效果明显好得多的正规的黄纸符箓。并且一口给自己贴了二十张聚灵符! 之前的木片虽薄但硬,不好贴身放置太多。而黄纸就不一样了,双手双脚前胸后背,贴在里衣上完全不会影响活动,而且不容易掉。 这样一弄,直接就将张砚纳入灵气的效率再一次提高了近十倍! 不过这样做也同时更显得张砚的行为异于常人。谁会将一张张画得莫名其妙的黄纸贴在衣服上?更何况张砚还解释说那是“平安纸”。 呸!不愧是疯子。 第16章 变招 鱼背山要塞的改变就那么的突如其来。从上到下,但凡是鱼背山要塞的老人手,都能轻易的察觉到前后两任将军执掌要塞的不同。 以前刘将军在时,鱼背山的号角声总是让人心惊胆战,因为号角声起,就说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了,生死往往尽在一线之间。 而现在宋将军来了之后,仅仅月余,就让鱼背山的号角声变得不那么让人慌张了。因为现在的号角声起,距离敌人的到来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不但可以充分准备不至于仓促,心理上也要从容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将那个明明只是一个“旗”编制却由把总一级执掌的“游探旗”当一回事,都觉得要塞不就是用来固守的吗?搞个游探旗出来是想要跟妖族野外对砍吗?觉得只不过是宋将军新上任搞的噱头罢了。 可当一个个岗哨被布置下去,并且游探旗开始有计划的日夜警戒之后,要塞的战斗就再也没有仓促过了。 往往敌人远未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要塞上就能看到一根清晰的乌黑烟柱升腾起来。而要塞就会吹响号角开始不慌不忙的做好战斗准备。 等到了晚上,一种据说能飞的灯被游探旗布置在了岗哨中,一旦发现那种徐徐上升直至百余丈高的亮光时,虽然隔得太远谈不上耀眼,可在黑夜里却依旧能轻易的看到,那便是敌袭的讯号。 会飞的灯?所有人都好奇,可除了游探旗的那些人之外,外面尽都是道听途说,谁也没见过实物,而且军中有令,少议论,所以即便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也只能生受着。 也就是这些变化,让游探旗的人迅速就在鱼背山要塞里打开了名声。从一开始的没人当回事,到现在都竖起大拇指,就可见一般。毕竟游探旗的料敌于先实实在在的将要塞上的伤亡减少了两成左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劳,要塞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这份情的。 吃,配送的是要塞里最好的东西。 用,也是给的最足,最好的。就连皮甲都是镶了铁丝线的那种,这在别的营里可都是武者才能享受的照顾,而在游探旗里人手两件! 不过游探旗的战损也开始慢慢爬高了。 妖族又不是傻子,灵智与人族没有区别。看到烽火在前以及那升于夜里的飞灯,哪里还不知道鱼背山的新动作? 见招那就拆招而已。你建了岗哨,那我就拔了你的岗哨。你有小股精锐,我就没有吗? 在双方都不准备将鱼背山的战火烧旺的前提下,针锋相对便开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游探旗。 即便游探旗里武者的数量占了七成,是整个鱼背山要塞中武者最密集的地方,可面对妖族的反制同样损失不小。 一般淬体境中期的武者能单对单的击杀下等妖兵,并与中等妖兵战成平手。可遇上上等妖兵时,淬体境中期的武者就有些难以抵挡了。更何况妖兵若是小股渗透,漫长的鱼背山山脉是没办法靠零星的岗哨就做到滴水不漏的,妖族潜入进来之后便是遭遇或者偷袭,往往都是游探旗一方的损失更大。 所以压力现在就到了林沢冬的身上。 若是游探旗的损失过大,那要塞整体的损失也就再次被拉平,宋青河来之后一系列的动作立马就失去了大部分意义。 接下来就看林沢冬如何应对了。他需要尽可能的保持一个较低的战损,同时维持住现有的岗哨效果。 当然,妖族的这些应对宋青河与林沢冬也是事先有预料的,本来也没想过对方会只挨打不还手。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的应变会这么快而已。原本他们认为妖族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才会做出反应的。如今看来还是小看了对方。 不过虽然慢了半拍,但鱼背山这边的新招已经开始了,就等全部铺开之后是不是能有预想中的效果。 游探旗营地内。 “老于,你这断腿夹是不是太小了点?妖族可比咱们人族体大不少,这夹子恐怕夹不住他们吧?” “你别管这夹子夹不夹得住,你就说你学会没有吧?” “这......我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些小问题,总是装的时候会不小心碰到机括,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太容易激发了?” “呸!不敏感些怎么夹人?我给你说,到真布置的时候这些锋刃上是要抹药的,你到时候若还像现在这样碰到机括,一旦伤到自己,那就......嘿嘿。” 抹药?那人咽了口口水,总不会在陷阱上抹什么补药吧?于是看了看手里的架子和边上练习用的草垛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继续练习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既舞得动刀又做得来精细的机关布置的。需要高强度的反复练习才可以。所以游探旗最近半个月来整日都能看到一个个实力不弱的武者趴在一个个草垛子前满头大汗的倒腾的一件件陷阱器物。不少人睡觉时梦里说话都是在骂老于等负责教他们布置陷阱的老兵。 有手笨的,也就有手巧的。比如说张疯子。 疯疯癫癫的张砚在所有人以为他也学不来布置陷阱的时候,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学就会,甚至三两下就能达到老于这种老猎户出身的兵油子的水平,只叫人傻了眼。 开玩笑,张砚当初在地球上的时候可是没少跟着那些倒斗的满世界开古墓,天竺、古罗、印加......他靠着龙虎山的地相术拆过多少机关遮蔽了多少杀机?老于教的这些猎户的机关手段对他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看两遍之后上手就会,完全称不上难度。 张疯子还有这一手能耐? 被宋青河提了一句说张疯子很可能是“杂学”一脉的传人,林沢冬也不得不重视,如今看到张砚似乎对机关陷阱很是熟悉,于是手一挥,就把张砚也算成了临时“教习”,让他跟着老于他们一起对旗里其他手笨的人加紧突击训练。 时间不等人啊!妖族的反应太快,鱼背山这边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不然游探旗一直像现在这么损失下去也是扛不住的。 第17章 布置 张砚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适应了。除了每次跟着出要塞巡逻的时候心惊胆战的之外,一切都似乎在向好。 而且比起城墙上的攻守厮杀,张砚感觉得出游探旗这边分明是在有意的照顾他,明明他身为突刺手,但却被安排在偏战阵中心的位置,而不是突刺手一般而言处在的后端,让他能被方方面面保护起来,最起码突发变故时他能有个缓冲。 另外时不时的把总林沢冬就会过来找张砚聊两句,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套他的话。多次提到什么“杂学也是智慧隗宝,不逊于武道”这样的话,弄得张砚一愣一愣的。 这什么意思?是瞧出我身上的什么端倪了吗? 不应该啊!就算孔明灯的来历不清楚,但也是有用的嘛。 可是,林沢冬话里话外似乎都别有影射,而且反复提到的那个“杂学一脉”什么意思?莫非......在他眼里我身上的蹊跷就来自这个所谓的“杂学”? 张砚的心里也琢磨出一点味儿来了。再结合后面他在游探旗里受到的关照,似乎可以肯定,林沢冬已经将他当做一个属于“杂学一脉”的特殊人才在对待了。 至于说什么是“杂学”,这个张砚没办法去问,只能自己推敲。好在有孔明灯作为参考,起码能猜到一点谱。 “或许,所谓杂学就是这个世界里并不算主流,甚至属于极冷门的自然学科流派?”虽不笃定,但张砚自觉应该不会差太远。 而且这个猜测也是有地球的先例最为参照的。在地球,灵气枯竭之后,修行的流派也有明显的从修行的根本慢慢转向自然学科类研究的迹象。或许在荒天域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对于张砚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好消息。 未知虽然能勾起人的求知欲,但同时也会引来排斥和敌意。前者尚且还好,后者就不是目前张砚可以承受的了。若不是为了尽快赚功劳清罪,他是不会把孔明灯拿出来冒险的。后面故意加深周围人对他“疯疯癫癫”的印象也是一种担心的补救措施。 可如果旁人主动给找了一个理由出来,那对张砚而言就属于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杂学,虽然张砚不懂其中具体的脉络,但绝对是他目前最好的一道挡风墙了。 “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所谓的杂学,再给自己捞点好处呢?”张砚觉得若是时机合适的话倒也可以再试试。 最近游探旗里在倒腾陷阱的事情,这倒是让张砚看到了一些机会。 如今日子也算是安定下来了,张砚就习惯性的对自己周边的事情多少琢磨一下,特别是关于游探旗的,说不定会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多用心思。 就比如说最近游探旗里的损失,张砚也是亲身经历过两次了。妖族看明白了鱼背山要塞前设岗哨的意图和用处之后肯定不会干瞪眼,有针对性的拔除和破坏是必然的结果,也就导致去岗哨潜伏以及巡逻的游探旗军卒会成为妖族小股针对力量的攻击目标。 张砚也是第一次遇到上等妖兵的袭击,见识到对方那种肉掌亦可开山裂石的狂暴力量,感觉与他曾刺死过数名的下等妖兵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期间实力的差距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好在伙长秦昊的实力同样不俗,乃是练出内劲元气的开元境中期武者,面对上等妖兵也能游刃有余,甚至最后能够将对方斩于刀下。 当然,两大神咒和张砚身上的黄纸驱邪符效果同样拔群,旁人都认为是对方妖兵失误或者走神了,可张砚明白,死在他抢下的下等妖兵全都逃不开被无形的削弱影响。 不过张砚一伙能有惊无险并不意味着别人也可以。 所以游探旗在遇到妖兵针对岗哨的袭击之后又有了先的策略。那就是利用沿路的陷阱区域作为给岗哨驻守的预警和防备。 妖兵的皮糙肉厚,或许寻常的陷阱不能将他们击杀或致残,但如果抹上毒药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而且陷阱还能与一些诸如响铃之类的机括相连,让潜伏的妖兵提前暴露行踪让游探旗的军卒发现,从而可以主动选择退去或者迎战。 张砚对机关术还是有些研究的,但他对鱼背山要塞想要用陷阱来遏制妖族的策略并不看好,甚至觉得这有些想得太简单了。 毕竟陷阱虽然的确能示警,可想单靠陷阱就挡住妖族针对岗哨的袭击就显得太单薄了。毕竟妖族上过几次当之后有了防备时,陷阱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张砚稍微琢磨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他有手段可以再露一手。 这日,张砚所在的一伙再次出了要塞对各岗哨进行巡逻和轮换驻守。还要修缮岗哨上的烽火台,以及布置和补充一些必要的陷阱。 “这些地方已经被毁掉了,重新布置上。另外注意树上的痕迹,也别遗漏了,别让那些妖畜有机可乘。” 到了岗哨,轮换掉之前的驻守军卒,秦昊就立即指挥伙里的人开始忙活。 张砚属于陷阱方面的临时教习,在伙里也是安置陷阱的主力,同时还要和老于一起负责对同伴布置的陷阱进行检查和修饰。 “老于,你觉不觉得在这个地方弄一片刺藤种上会好些?那样的话可以把边上这条路给切断,到时候那些妖畜除非暴力砍开刺藤,否则就必须要走咱们布置了陷阱的这条路。而刺藤上我们完全可以挂一些响铃作为示警......” “你......你这怎么想出来的?”老于都提高傻眼了。一开始还觉得张砚有犯疯病了,谁布置陷阱还专门去移一片刺藤过来种上?可听到后面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因为张砚所说的方法的确可行,而且效果应该很好,可以成功的勒住这条通往前面岗哨的小径。 张砚撇了撇嘴。对老于这种只晓得因地制宜的布置陷阱却不懂主动改变环境来增加陷阱效果的机关菜鸟而言,他实在没兴趣去多解释。 而且张砚在做的又岂止是布置陷阱那么简单? 改变环境只是手段,目的是要形成一种来自地球的古老手段。 第18章 八卦 道门里的代表人物太多了,但大多数都是处在地球的传说时代。在灵气衰败之后,道门里也有不少脱离灵气根基,针对天地间自然的学科探索,这在龙虎山的杂记中是有不少记载的。 其中基于道门著名的“八卦盘”做出各种探索性尝试并有突破性收获的也不在少数。 就比如之前张砚拿来换功劳的孔明灯的开创者诸葛孔明,这位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偏向自然学科的后道门时代的代表人物之一。 既然都拿了孔明灯了,再拿一个八卦阵也很合理了吧? 说是“八卦阵”其实与修士所说的“阵法”是两回事,更偏向于战阵那一类,但又与战阵有着不少差异。 而且张砚对于八卦阵早就是烂熟于心了。想当年跟着师傅学道的时候,他是一直将八卦阵当做益智游戏在玩的,经常和师傅相对而坐进行八卦阵的推演比拼。输赢倒在其次,能让师傅忘记考察道经的背诵情况才是张砚喜欢八卦阵的主要原因。 当然,张砚这次选择八卦阵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八卦阵,而是因为八卦阵放在鱼背山正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利用现有和人为改变的环境,形成视觉上的类似“障眼法”的效果。比如明明是一道弯路,你看上去会觉得自己在走直线。又或者明明没有走过的地方,你会误以为自己是转了圈子绕回了之前的地方而选择倒退,产生诸如此类的错误认知。 如果再加上陷阱之类的滋扰,甚至有可能在八卦阵里形成一些以少打多的伏击和围杀点。更别说利用这种类似障眼法的效果完全可以提前给岗哨示警了。 甚至张砚觉得如果效果好的话,会让妖族因为对这种手段的未知恐惧而选择踌躇不前。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急,需要徐徐图之,利用好自己作为陷阱布置的临时教习的身份,一点一点的先把一个岗哨立成一个榜样。到时候实际效果一出来,根本不需要张砚自己去宣扬八卦阵,鱼背山要塞的头头脑脑们自然会来捧他。到时候大不了再将由头甩到那虚悬的“杂学”上面去就是了。 另外,张砚敢把八卦阵拿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里是荒天域,不是地球,有着许多地球上没有的奇特之物。比如说他之前与老于布置陷阱时提到过的“刺藤”。 荒天域的刺藤是一种长有毒刺且坚韧异常的藤蔓植物,而且生长起来很快,移植起来简单易活,若是依附在树木间还很容易生成厚厚的刺藤墙,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玩意儿能攀爬到数丈高。 有了刺藤这种堪称天然的“造墙”材料,张砚才有自信将八卦阵搬到鱼背山来。 情况也很顺利,张砚提出想法,老于这个机关学的菜鸟还不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就算是秦昊知晓了张砚的动作也是点头说好,因为张砚的改造的的确确有显而易见的好处的。当天秦昊就让两名武者从山沟下找了不少刺藤移上来,按照张砚的说的位置插了下去。之后就是等待和调整。 张砚驻守岗哨的时候时常过去看那些刺藤的长势,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短短五天之后,岗哨周围被他琢磨出来塑墙的位置都给合拢了,根根长刺看上去就让人不想接近。唯一的缺点就是还不够高不够厚。估计还需要半个月才能长成张砚心里的预想的模样。 其实别看这刺藤长起来跟疯了一样,实际上这玩意儿没办法自然的大面积出现,因为它的招虫。一种细小的专门祸祸刺藤的飞虫。除非有人专门的驱虫,不然刺藤一般长个一两年就会被虫子啃光。 而除了虫子之外清理刺藤的办法就只有一点一点的锯了,费时费力很麻烦,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上面的毒刺扎伤,哪怕是刮破一点油皮也能让你痛不欲生的巨痒数个时辰。 火烧?张砚还真试过。可刺藤这东西根本不怕你烧,就算用了火油,也只能烧掉沾油的那一段,而不会顺势烧下去。用地球的词语来形容就是这玩意儿它阻燃。 更何况鱼背山上还有玉山果树,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不会放火烧山,不然一旦火势失控,那玉山果树被焚,岂不是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半月很快就过去,没人察觉到那些逐渐长高长厚的刺藤墙带来了什么奇妙的变化。只不过是方便了各条小径上的陷阱的布置罢了。 直到最后一条刺藤墙在张砚的期盼中完美的合拢。 “咦?这地方怎么过不去了?” “往前走,这边刺藤墙闭拢了,要去前面绕一点路。” 张砚跟在队伍里,看着合拢的刺藤墙心里颇有成就感。听到伙长秦昊和同伴的对话他也不吱声。来都来了自然要顺道试试看这边费了月余的工夫布置出来的八卦阵具体效果如何。 “不对呀,这条路怎么又绕回来?!” “嘶......对,前面是我们布置的陷阱区域,边上这块山石我都还记得,可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怎么会绕回来的?” “不对劲!大家警戒!别走散了,退回去!”秦昊一脸警惕,身上劲力攀升,做好了随时厮杀的准备。 可当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时却进入了一条真正的死胡同。眼前要么翻高高的刺藤墙,要么就去淌边上那条陷阱密布的小径,或者再往回退。 除了张砚之外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让他们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一直兜兜转转的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再一次转进了那条死胡同里。 秦昊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带着麾下走出这个诡异的转圈路。更诡异的是这里还是他们的岗哨附近,他根本想不出好好的地形本就烂熟于心,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而他连敌人的气息都没有嗅探到丝毫。 此时,队伍里一直傻笑着被当成发疯的张砚站了出来,他朝秦昊说道:“伙长,要不您歇一歇?我知道路,要不我来带吧?” 第19章 惊愕 “张砚,你认得路?”秦昊眼神怀疑的看着张砚,即便林沢冬让他关照对方,加上孔明灯的事情,可他还是觉得对方是一个疯子。眼下情况不明,这疯子别又整什么幺蛾子才好。 “伙长您放心,这路是我弄出来的,我自然认得。” “嗯?!你弄出来的?!” “对呀,之前刺藤的布置可不都是我在倒腾嘛,自然清楚刺藤墙长成之后的路线了。您跟着就对了,很快就能到岗哨的。”一边说,张砚一边就越众走在了前头,根本没有给秦昊继续问话的机会。疯疯癫癫的样子倒是摆了个十足。 路还是那些路,可走法却不一样了。 明明是绕圈的路,偏偏在张疯子的带领下却并没有绕回去。明明是“死路”,可凑近点,扒开一片草笼子才发现前面还有路。不但完美避开了所有刺藤墙也避开了所有布置了陷阱的区域。 从张砚领路开始,到七弯八拐的再一次出现在岗哨的位置,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和以往正常步行过去的时间几乎没多少差别。 当看到熟悉的岗哨时,最先开口的还不是秦昊等人,而是被困在岗哨里上一批驻守的一伙人。他们已经在被困在这里两天了,也就是最后那一面刺藤墙合拢之后开始到现在。若不是秦昊他们过来,这些人已经要准备动手拆掉那些刺藤墙求生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昊等人:“......”这句话他们也很想问,最后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队伍里笑嘻嘻的张疯子身上。 “嘿嘿,小把戏,小把戏而已。”张砚也没想过去解释什么,八卦阵虽然不至于像孔明灯那样没法跟这些人解释,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况且给秦昊等人说了有什么用?等林沢冬找来再细说不迟。 跟着张砚就领着前一批轮岗的一伙人离开了岗哨,一路让对方记住走法路线,然后又领着对方进出了两遍,等对方全记下之后才折返回去,迎上秦昊等人灼热的目光。 “疯子,今天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们说清楚的话你绝对跑不了一顿打!伙长说的!” “对!害得我们走了一个时辰的冤枉路!” “我这小心肝的,被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妖畜们搞的什么花样来的,疯子,你缺不缺德啊你!” 张砚往后撤了两步,结果发现后路被两名武者给堵了,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得费些口水了。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给伙里的这些人说了他们就能听懂。 “大家别激动,本来就是些小把戏,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段,我说与大家听就是了......”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除了秦昊之外,其余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听得简直无聊得要死。 啧,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呢,结果说白了不就是骗人的把戏吗?这跟那些街上耍把式的有什么区别?还弄些新名词儿,糊弄谁呢? 只有秦昊脸上自始至终都是眉头紧锁听得非常认真。他有预感,虽然张疯子所说的这些东西他尽全力也只是听懂了六七成,可这门手段绝对不会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他总觉得这不只是用来“骗人的”,里面变化不少,若是换个场合,应该还有大用才对! 光是能骗住自己人,这并不会让人多惊喜,要能把妖族给骗到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而身处岗哨,这种情况绝对不会等太久。 这一月以来,游探旗的战损虽然因为陷阱的铺开有明显的下降,已经很少有岗哨被妖族精锐摸到跟前都不知的情况发生了,至少能提前得到警戒,不会毫无防备。但比起最开始的那段初设岗哨的时候,战损还是不低。 另外,因为岗哨时常被妖族精锐突袭,不能全天候的保持警戒任务,也导致要塞的“料敌于先”策略有不小的效果回落。 这种形势对于推行新策而设立的游探旗来说压力可就与日俱增。损失着最多的武者,效果要是勉勉强强的话,那就意味着“亏本”和失败。以后游探旗还会不会存在,也就要斟酌斟酌了。 底层的军卒尚且感受不深,但作为小头目的秦昊还是有些感觉的,特别是从把总林沢冬平日里那几乎没有舒展过的眉头就能品出一二。 秦昊是希望张疯子又倒腾出来的这个名子同样古怪的“八卦阵”能起奇效。 驻守岗哨的第二天夜里,妖族来了。密集的响铃声是陷阱被触发的示警,表示有敌人闯入了岗哨的警戒范围,并且触动了机括。 秦昊一伙全神戒备的等了很久,怕是有一顿饭的工夫了吧?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前来袭击的妖族就该吼吼着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范围内了。可今天却只听到远处吼叫声,却一直没能看到敌方身影。 “伙长,怕不是那些妖畜被疯子的手段给困在里面了吧?”有人立马想到了那些被刺藤墙隔开形成了张疯子所说的“八卦阵”的诡道,甚至语气有些跃跃欲试。他们之前可是被骗得毫无脾气,那些妖族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走,去埋伏点瞧瞧!”秦昊也来了兴趣,招呼一声,伙里所有人就跟着他一同去了之前被张疯子说成“伏击点”的地方。那个位置可以观察到陷在阵内的人的动向,还能伺机而动选择是否主动杀出去。 等到了地方,夜色下没办法如白天那样看得真切,而且不能靠的太近避免被妖族察觉到气息,所以只能远观,暂时秦昊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的。但依旧可以看到让秦昊欣喜且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些妖族嘶吼着显得莫名的惊惶,兜兜转转的却总也没办法走到正确的路径上,时不时的还会被暗藏的陷阱伤到,甚至不小心被刺藤划伤,惨叫声在夜里显得很是刺耳,但却让秦昊一行人听得相当愉悦。 这场戏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妖族才总算找到退回去的路,仓皇的扛着一个伤员和一具尸体逃似的就奔下山去了。 秦昊一夜没有合眼,见到妖族不战而退,甚至还折了人进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道:这八卦阵真的有用! 第20章 救急 如果说秦昊这样的底层小头领也能感受到游探旗最近的巨大压力的话,那么作为游探旗的执掌,林沢冬的心里就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了。 游探旗若是不能起到明显的作用,那对于鱼背山要塞来说就是一大败笔,即便宋青河能在上面扛着,也改变不了游探旗最终被裁撤的命运。而林沢冬的仕途也将会被蒙上一层阴影,以后就不那么好看了。 可想要在要塞外面用最小的损失把岗哨维系得稳稳当当的,这难度实在太大,特别是鱼背山这种地势险要山势崎岖完全无法构建工事的地方。之前给予厚望的陷阱防御已经铺开一个月了,可效果却显得不尽如人意。 如果继续如此让局势滑落的话,那游探旗怕是过不了今年。 不过好消息却在意外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让林沢冬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大人,属下不敢有半句假话。秦昊伙长麾下的突刺手张砚最近在六号岗哨那边布置了许多刺藤墙,说是为了发挥陷阱的最大效果。可就在三日前,那些刺藤墙突然形成了某种古怪的诡道,让人难以进出,不论如何标记路线都会绕圈子......” 与其说是在汇报,不如说是在诉苦。这位被张砚他们轮换下来的驻守这几日是被八卦阵给折腾惨了,伤害倒是不至于,但心理上的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压抑着实一言难尽。如今回来之后正好将消息禀告林沢冬,一方面想要“第一个上报”沾一点功劳,另一方面也是发泄心里的郁闷。 当林沢冬听到说“凭了所有法子,都难以走出去。思来想去也就唯有锯开厚实的刺藤高墙,或者从陷阱区域硬闯,就再无它法。”的时候,脸上的惊喜已经难以掩饰了。 在营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林沢冬决定亲自去实地看看。于是让带消息回来的伙长领路,自己率着十余名亲卫直接溜下要塞直奔那处被张疯子倒腾之后的岗哨。 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同时也好奇那所谓的“诡异刺藤墙”又是怎么个诡异法,所以林沢冬没有让领路的那名伙长指出正确的路,也没有让人去通知岗哨里驻守的秦昊等人。而是想要自己亲身体验一把,看看自己以及麾下的十余名亲卫能不能从里面转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林沢冬就见到了秦昊。不过并不是他们轻易的穿过了这片诡异的路径,而是因为一个亲卫不小心触碰到了树干上的警戒陷阱,让后面岗哨的人察觉到了。之后发现居然是林沢冬一行,秦昊见状自然是连忙出来拜见。 “张砚,这里的刺藤可有什么说法?”林沢冬目光灼灼的看着藏在秦昊身后人群里的张砚扬声问到。他明白此地的变化唯有始作俑者的张砚最清楚。而且之前宋青河提到说张砚很可能是“杂学”一脉的话,如今林沢冬是深信不疑了。 “回大人的话,那些刺藤本身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是用来塑墙,然后搭建一些路径出来,修饰之后迷人眼的小把戏罢了。罪兵称它为八卦阵。” 又是小把戏?杂学一脉的人都这么谦虚吗?还是说这是张砚独有的秉性? 一时间林沢冬心里也多了丝丝谨慎,下意识的不愿再如以往那样拿一种对待罪兵的态度对待张砚了。 “呵呵,张砚你的小把戏可不简单呢。”林沢冬说着扭头朝秦昊摆了摆手,让其带着伙里的人回岗哨继续执役,而张砚则被留了下来。 “那你就陪我走走,也好实地说说这八卦阵到底有何玄机?” “大人请!”张砚微微欠身,让林沢冬先行,自己则跟在后面半步距离。 说实话,张砚此时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疯子。特别是林沢冬自认为看破了张砚的身份之后更是将张砚平时的特立独行视为“杂学”中人的做派,而不再觉得是“疯疯癫癫”。 等到一圈转下来,林沢冬是真的服气了。没有任何的古怪的东西,只是用了最常见,最普通的东西,修饰之后居然可以连他这样的通窍境初期武者的感官都骗过去。若不是亲身体验的话,林沢冬实在难以相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手段。 当然,经过张砚的解释,把里面的一些门道说清楚了之后,林沢冬已经学会分辨那些障眼的手法了。不过林沢冬也知道这是他知道了底细反推的表象,所以显得容易。他不确定自己若是再别的地方,在心理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到八卦阵时是不是能第一时间就看破? 不好说。林沢冬对此也没绝对的把握。心道:或许宋大人那样的百炼境武者可以凭灵觉轻松看破这种障眼之法? 不过听懂归听懂,就好比别人告诉你某一道佳肴是如何烹饪又需要一些什么技法一样,你听完了就会了吗?显然不行。 八卦阵也是一样。林沢冬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能目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只有张砚。 “这么说来,这种手段可以在任何地方通用,对吧?只需要利用一些当地的条件,比如这鱼背山的刺藤改造路径就可以?”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才行。但鱼背山这边倒是推行起来没有问题,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给刺藤生长。”张砚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仅限鱼背山这边他是能亲手把控,所以才敢应承。 听到张砚的回答林沢冬也算满意。听得出张砚给自己留退路,但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更说明对方并不是一个疯子。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麾下这些亲卫将一个一个的岗哨都先跑一遍,做到心里有数之后就立即开始布置。要求你随便提,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可以。但我需要看到这样的八卦阵能够覆盖到所有鱼背山的岗哨周围。如何?” 虽然依旧还是在下命令,但口吻已经不同以往了。这一点张砚也听了出来。 “大人放心,最迟这个月底,鱼背山的各个岗哨都能先铺上刺藤,后面只需要定期去调整一些细节就可以了,不会误事。 对了,还需要一些专门给刺藤除虫的药水,这个需要大人出面协调才行,要塞里是没制备的。” “嗯,药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五日内必定送过来。那今日便开始动手吧,你的编制暂时归到我亲卫里面来。” “是大人。” 第21章 身份 之前城墙上那一战张砚靠着连杀三名妖兵获得了一整条妖筋的功劳;后面靠拿出孔明灯解决了鱼背山岗哨地理位置缺陷的问题,再获两条妖筋的功劳。算下来手里就有三条外加一小段妖筋的功劳。 按照南渊国对罪兵的清罪律法,三条妖筋的功劳就能减罪一等,死罪就能降成活罪。而张砚就属于这等范畴,他背上的“纵火行凶”的死罪在他拿出孔明灯之后就不再背在他身上了,换成了“徒三千里”的流放重罪。 之前张砚还在城墙上时花狗就给他算过账,说他凑够四根妖筋的功劳就差不多能把身上的罪给洗清了。就算有出入也不会太大。还说他最多一年就能凑够。 如今看来花狗还是小看了张砚的本事。他除了一手拿枪突刺的手段以外,手里还有从地球带来的诸多道家手段,也让他在两月余的时间里便赚到了不止四根妖筋的功劳。 当然,说是“不止四根”是要把后面关于八卦阵的那一项给算上才行。按照之前孔明灯的分量,八卦阵再怎么说也至少能抵两根妖筋的吧?而事实上八卦阵被定成了三根妖筋的功劳,比孔明灯的功劳更大。 如此一来张砚手里就有了足足六根妖筋的功劳,不但可以直接清掉自己头上的罪名,恢复平民身,还能有两根妖筋的富余。用之前张砚了解到的情况,两根妖筋已经可以在乡下换一块自给自足的田地过活了。 功劳虽然算得清楚,清罪的事情也没有耽搁,甚至张砚都还没有提他就拿到了清罪的文书,上面有鱼背山将军府的公印,以及宋青河的亲笔印签。凭这份文书张砚就可以到南渊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落户,而不会被当做流民或者贼匪。 但是,功劳算得清楚,文书虽然也给了,可想要离开鱼背山要塞这就有些麻烦了。也是张砚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还是想得简单了。” 张砚在心里暗自反省,以为自己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讯息在荒天域得了些便宜就小看了这边的人。他们或许不清楚孔明灯也不知道八卦阵,可人情世故和心机手腕却并不会比地球上的那些人精差分毫。 因为和清罪的文书一同到沈浩手里的还有一份“特别征召令”,上面写得清楚明白,要张砚继续留在鱼背山要塞听调,期限是两年。 张砚去问过编制官,对方说这份征召令没有问题,符合南渊国的律法。除非张砚突然出现残疾或者出现特殊的情况导致无法继续听调,不然这份征召令就必须执行。 这就意味着张砚想要清罪之后立即离开鱼背山的想法直接落空。 其实想想也是张砚自己太大意了。露了孔明灯又露了八卦阵,还将计就计的把自己往所谓的“杂学一脉”上靠拢找掩护,这一番动作下来林沢冬也好或者那位宋青河将军也罢,又怎么会轻易的放他离开? 不过也许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而且目前岗哨周围八卦阵的布置也尚未彻底完成,所以林沢冬主动找到了张砚,给了很高的俸禄作为安抚。并且还给他挂了一个伙长的职务。要知道游探旗的伙长可比一般的伙长高出半级,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优待了。 “其实按照张砚你目前的功劳,给你一个闲职官人的名头挂上都是足够的。但你之前罪兵的身份已经不允许我们给你挂任何的带职衔的职务了。不过你放心,俸禄方面我们会用妖筋的方式给你贴上的,一定不会让你白忙活就是了。” 面对林沢冬的这些言语,张砚能说什么?他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在军伍里和一名握着刀把子的上峰说半句带负面情绪的话。即便心里实际上并不情愿留下来。 嘴上却是恭谨的回道:“多谢大人抬举,属下一定会尽心办事,不负大人所望。” 果然,见到张砚如此恭顺,林沢冬心里也就放心了。之前本以为强留对方会引来一定的反弹情绪,毕竟杂学一脉的人相传都脾气古怪,因为一份征召令直接翻脸也不是没可能。林沢冬甚至都接到宋青河的授意,若有必要会给一些强硬手段压制张砚。 如今一看,顺顺利利的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你能安心留下来最好。目前岗哨的八卦阵已经初见成效了,妖畜被吓得有些不敢踏入其中,也就让岗哨的战损大减,已经十来天没有死过人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宋将军也发话了,你以后除了定期去把控八卦阵的布置和维系之外,不需要再上战阵了。 另外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旗里军需官开口,若是旗里没有你也可以直接去辎重营问,军中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不过,你若是对军中有什么好的想法,或者像孔明灯和八卦阵这样的东西,也要第一时间讲出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出了林沢冬的帐篷,张砚第一次不需要再回之前那个大通铺休息了,他现在不但是一个光杆的伙长,还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甚至林沢冬还给他配了一个专门“照顾”他的辅兵,杂事全都有人帮他做。 对于身边多了一个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张砚完全没有半点不满。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怕对方看了去。 有什么好怕的?看到了又不意味看得懂。 比如说张砚找军需官要来了更多的黄纸和朱砂,将自己的帐篷内部几乎贴满,直到他已经感受不到增加聚灵符带来的增益效果才停下来。聚灵符就此叠加到了极限。也让张砚的吐纳之术《掠天》的效果到达了目前他能做到的极致。而这一切除了他自己别人谁知道他在干嘛? 之后的半年,张砚除了按期到各个岗哨点维系刺藤强和八卦阵之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行当中。他根据胸口万相珠的变化,感觉似乎万相珠被唤醒的日子就要到了。 某日,盘膝坐在帐篷里打坐吐纳的张砚忽然感觉胸口的万相珠剧烈的震动起来,并且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浸透他的皮肤,然后遍布他的全身。 同时一道玄妙的明悟如同一种意识层面的变化让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道桥,而桥的另一头便是胸口的万相珠...... 第22章 内观 不管怎么说,张砚从穿越过来,经过生死,也经历了取舍,虽然最后结果并没有如他之前盘算的那么完美,但也算是被他淌出一条路来。如今甩掉了罪兵的身份,还得到了一个相对宽松的修行环境。遗憾的是他也暂时被按在这鱼背山走不了。 半年来,靠着一帐篷的聚灵符的效果极限叠加,以及张砚对《掠天》吐纳之术的不断适应,如今他的努力也终于见了成效。 随着胸口万相珠的一阵剧烈颤动之后,冥冥中一道明悟出现在他的心头,紧跟着他的意识也直接搭上了万相珠与其产生的第一次共鸣。 “万相珠醒了!” 这种明悟笃定的出现在张砚的心头,大喜之下又有种欣慰,因为万相珠的的确确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是利用截胡他吐纳出的灵气来滋养自己并慢慢达到“唤醒”的条件的。 也因为这种滋养,让张砚完成了对万相珠的“炼化”,正式成为了万相珠的新主人。这也是随着万相珠的苏醒,张砚越来越有一种与其血脉相连的感觉的原因。 如今半年多来的滋养,万相珠有灵,已经从自封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并且与张砚建立起了意识层面的联系。就好像是张砚的意识中多了一个庞大的讯息体。 有了之前穿越之后与身体原本记忆的接收经验,这一次张砚显得很从容。 闭着眼睛,张砚也借助万相珠的关系第一次沉浸在意识里,然后顺着意识与万相珠的联系进到了万相珠内。 很奇妙的感觉。 甚至张砚觉得可以用“看”这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他顺着意识进入万相珠之后,“看”到的居然是一座高塔!层层叠叠足足九层。 张砚惊在当场良久,即便是在意识中也能感受到面前耸立的高塔散发出来的恐怖压迫感,就好像蝼蚁仰视巨峰一般。 “书上曾说万相珠乃是仙界之物,能化万象,亦可承载万物,由此得名“万相”。莫非这高塔便是收纳在万相珠里面的东西?”张砚心情难免激动,他曾以为龙虎山里的那些典籍都是前人吹的牛,都是臆想出来的故事内容完全没有可信度。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典籍上的记载应该都是真的。 高塔没有名字,第一层的大门倒是敞开着,一种呼唤让张砚不自觉的朝着大门靠近。 等进入到高塔的第一层,并没有张砚以为的什么“建筑样式”或者“陈设”之类的概念,这里面甚至没有方向感,入眼除了许多闪耀着微弱金光的光点悬停半空之外,就还有一个向上的楼梯,其余皆是一片黑暗。 “这里......那些是什么?”张砚往前“走动”,周围的真实感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只是意识来到此处而已。 向上的楼梯不用猜,必然是前往高塔上一层的通道,不过走过去之后发现通道并没有打开,上不去。接着一道明悟袭来,让张砚明白自己上不去的原因还是修为太低,或者说他此时此刻根本一点修为都没有。能进这第一层,还是因为他机缘之下炼化了万相珠的关系。 楼梯上不去,张砚将目光转到周围那些悬浮着的金光上面。 凑近的话可以到了这些金光其实是一个个发光的小珠子,珠子上流光转动,用手轻轻触碰便会又有明悟闪过心头,让张砚明白这些珠子里到底是什么。 “这些是......功法?!还有术法手段?!” 一个一个的光点触碰过去,张砚明白了这一层高塔里藏着些什么。全是龙虎山的历代修士收集并保存在万相珠内的上等修行功法和术法要诀。 而此时,张砚也弄明白了一些自己的意识对于这万相珠的一些能力。 “历代龙虎山掌门所习练的筑基功法有哪些?” 仅仅一个念头,周围点点不知数的茫茫多金光珠子中便是十余枚脱颖而出,流星一般飞到张砚的面前。 十余种功法,都有详细的出处以及都有那几代掌门将其选为自己的筑基功法,以及每一种功法的优劣,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有激进的,也有稳健的。虽然只是筑基的功法,可高楼平地起,基础若是夯实不了,以后怕也难有太高的成就。张砚不清楚自己能修道什么境界,但他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到最好。 激进的功法虽然精进更快,但伴有凶险。前人能选,是因为前人有师尊指导,若是走偏可以及时纠正过来。但张砚如今是荒天域里唯一一个修士,他能有谁来指导?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所以张砚只会在稳健的筑基功法中选择。 最后反复比较,以及看顺眼的缘分,张砚选择了一部名为《归气法》的筑基功法。 选这门名字朴素的筑基功法的原因有二。其一,这是所有龙虎山历代掌门选择过的筑基功法中最安稳的一部,朴实无华循序渐进带来的就是扎扎实实毫不虚晃,基本上不存在练岔了方向走火入魔的可能,所以安全。 其二,《归气法》注重的是“吐纳存续”,对于吐纳之术有着最好的利用效果,与张砚这样的一穷二白完全没有丹药辅助修行的修士来说也最合适。 选好了《归气法》之后,张砚又选了三门术法。都是最最基础的手段。多了或者深奥的他现在也用不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一门轻身术《神行步》,一门防御手段《五行气盾》,一门攻击的手段《引气剑诀》。 都是零门槛零基础就可以开始修炼的手段,而且也都可以作为基础手段往更高级的术法方向衍生,成长性都很高。 最后,也是张砚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万相珠的另外一面的使用方法。 收纳万物,这是万相珠的本事之一,目前张砚已经见识到了。而万相珠的“可化万象”却还未见到。 于是意识从万相珠里退了出来,看了一眼边上燃着的油灯,灯芯一点变化都没有,说明刚才张砚沉浸在意识中勾连万相珠的那一段经历其实只不过一瞬罢了,两边的时间感官有着巨大的差异。 将万相珠从胸口摘下来,把项链挽成圈带在手腕上,接着心里学着动念头勾连万相珠。 结果意外的顺利,完全没有生涩的感觉,这边张砚的念头一起,手腕上的万相珠就已经跟着有了变化,眨眼间一柄暗红色的木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23章 引气 桃木剑,而且是老木心的极品桃木古剑。 这种剑张砚以前也有一把,是他师傅传下来的,说乃是某一代掌门采千年桃木做的,有驱邪镇妖的妙用,而且还是道门术法很好的施展媒介。 以前张砚自然对什么“驱邪镇妖”、“道术妙用”等等说法嗤之以鼻,即便后来他也靠着这一套说辞去跑江湖,可归根结底他是没将那些传说时代的说法当真的。 现在不一样了。 按照典籍里的说法,修士开始修行时可以选用最基础最简单的法器作为手持。而桃木剑就是天然的带一定法器属性的东西。 当然,张砚手里的这把桃木剑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桃木剑,尽管它与张砚记忆中师傅传下来的那一把几乎一模一样。 “收!” 心里念头再次一动,手里的桃木剑便眨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藏在张砚袖子里的一枚五彩珠子。 这便是万相珠“可化万象”的本事。 随后张砚就像玩起劲了,手里的万相珠不停的变换着模样。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被他变化了一遍,甚至钢甲、盾牌也都没放过全部试了。只不过可惜手枪这种发射弹丸的武器化不出来,或者说化出来了却没法用,因为万相珠没办法把自己分离出来当子弹。 “目前也就只能变化些凡物而已。桃木剑还是最合适我现在的情况。” 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变化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归了桃木剑。这东西好歹能沾一点道门的特性,配合上这次张砚从万相珠里弄出来的术法也是有增益效果的。另外,手里多一把木剑也不会令人多疑,顶多再在他疯子的名号上多一笔罢了,无关痛痒。 收拾好心情,张砚分外愉悦。 万相珠苏醒之后的另一个改变就是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截留张砚纳入体内的灵气了,而是只会吸收一成纳入张砚体内的灵气作为滋养所用,其余九成都可以被留存下来以做张砚修行所得。 换句话说,张砚从现在开始终于可以正常的进行修炼了。 呼......吸......呼......吸...... 还是《掠天》这门吐纳之术,大半年来张砚已经完全适应了它,不用刻意的去调整呼吸节奏,甚至熟睡的时候这种吐纳之术也依旧会下意识的继续,全天候的保持着对灵气的纳入。如若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快唤醒万相珠。 但当张砚配合上《归气法》之后,吐纳术《掠天》就似乎变成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法门的模样。 “呼......吸......”虽然呼吸的节奏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每一次吐纳间的效果却是改变巨大。不论是吐出去的浊气还是纳入体内的灵气,都翻着跟斗的往上涨。 一倍......两倍......最后停在五倍于之前的吐纳效果上才稳定下来。以后再有变化便是《归气法》精进之时了。 此时夜深人静,张砚在帐篷里毫无睡意,盘膝坐在铺位上,闭着眼,沉心静气的进行着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修行。感受着呼吸间一缕缕灵气被吐纳术和《归气法》淬炼出来,然后跟着《归气法》的轨迹磕磕碰碰转了一个周天,最终汇聚到他的下丹田留存起来。 一缕又一缕,不知不觉间张砚能感觉到自己的下丹田慢慢开始出现温热和充盈,那些灵气也似乎开始慢慢的自己结成一片且有规律的晃动起来。 没吃过猪肉也在书上见过猪的图册嘛。张砚之前没经历过灵气入体,他师傅以及他师傅的师傅都没有过这种经历,但好在龙虎山里的典籍杂记他是看了不少,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如今设身处地时也没有过于慌乱。 “灵气成团,自颤之时便是成旋之机!”这么一句话就写在龙虎山们修行典籍的前面,几乎每一部修行典籍上都能看到,也让张砚记忆犹新。 如今灵气在下丹田里已经逐渐成团,并且也的确有自主且有规律的颤动,一如典籍中描述的将要形成气旋的前兆。 “可是......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张砚心里极为诧异,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纳入灵气的时候就能一鼓作气的冲到凝聚气旋的程度。按照典籍上的记载,一般正常情况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慢慢积蓄灵气才足够形成气旋,少数天才也至少需要四五个月才能办到。 而张砚,仅仅一个晚上有够形成气旋了? “不会是我感应出差错了吧?”张砚也有些拿不准。 但随着下丹田里的灵气团越来越紧密,颤动的越来越明显,张砚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而且这应该真的就是典籍上所说的形成气旋的征兆。至于他为何仅仅一个晚上就能达到如此效果,那就只能有两个原因来解释了:其一,荒天域的灵气太充裕了,以至于随随便便一个晚上的吐纳就能抵得上地球灵气枯竭前半年的量。其二,张砚如今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高得离谱,属于那种万年一出的怪物级的人物。 但具体是第一个原因还是第二个,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张砚暂时没办法去分辨。全身心的去操作他头一次习练的《归气法》,用其中的灵气运转手法小心的搅动自己下丹田里的那一团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砚心里紧绷的情绪终于在下丹田里的灵气开始缓缓的朝一个方向旋转后放松了下来。 “成功了!” 在张砚的感应中,自己下丹田里的气团已经在他的小心引导下开始整齐划一的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气旋。并且后续纳入体内的灵气会自觉的没入这道气旋当中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散乱的流动。 这个气旋开始转动之后连带着将张砚经脉里灵气的周天运转都带得快了许多。这就意味着张砚以后吐纳灵气的效率会变得比以前更快。相当于吐纳之术、周天运转以及丹田三者如今在气旋的穿插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效闭环。 正所谓:气入丹田成旋,生新力反辅周天,此后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也,便称之为引气之境。 第24章 灵食 若是习惯了鱼背山上的生活,就会闲不下来。 因为这鱼背山上,每一顿饭的时间都显得很紧凑,三天两头就是一场厮杀,即便有一日没有号角声响起,也是修缮城墙,整备守城物资以及编补人手的难得机会。一点也不会比有战斗的日子清闲。 就算是张砚这样疯疯癫癫的“闲人”也不会真的闲着。他除了需要定期到各个岗哨去巡视,主要看看布置下去的八卦阵需不需要调整,哪里有需要维护,刺藤墙的虫害防治情况等等。甚至八卦阵的路径也需要不定期的进行更改,以免被妖族撞运气摸到正确的路径上去出现人员的损失。 其实妖族这半年多来对于八卦阵的态度已经稳下来了,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吓得脸青面黑的不敢踏足阵中。现在他们也看得出来这八卦阵乃是人族的手段,只不过他们没见过而已,反而勾起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往岗哨那边的刺探也比最开始频繁了不少,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去一趟。 但面对八卦阵这种道门里上千年不断演变和改进的手段,妖族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想要摸透,没个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摸索那是不用想的。这一点上张砚很放心。 除了兜兜转转的去各岗哨巡查之外,张砚还去了防线外的区域,也就是鱼背山实际被人族和妖族争夺的资源,也就是玉山果树林。 没见到实物之前张砚不会想到玉山果树会是眼前这番模样,看上去和一般意义上的“树”并不相同。更像是一根木桩子上面贴了些叶片顺便再粘些果子的样子,几乎看不到除了粗壮主干之外的枝条,模样非常奇怪。而且一颗接着一颗的总是成片生长,两株树木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两步。 而且树上可以同时看到枯叶、嫩叶、果实、花朵,奇幻得让人无法理解。 玉山果的模样也很特别,让张砚第一时间想到了地球上的玉米。也是金黄的颜色,上面一颗颗的颗粒饱满,但玉米是条柱状的,而玉山果则是圆的,大小如成年人的拳头。凑近一些可以闻到果实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让人会想要咬上一口。 张砚去玉山果林那边并不是去散步或者游玩的,而是鱼背山要塞的宋将军希望他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玉山果抢收的问题,尽可能的在争抢中走在妖族的前面,而不需要靠军卒一边流着鲜血一边一颗一颗的去摘。 不得不说,张砚如今坐实了他“杂学一脉”的身份之后,鱼背山要塞里的不少人都对他抱有厚望,希望靠着杂学一脉的手段解决掉一些他们一直以来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张砚去了很多次玉山果树林,办法也不是没想出来,但都只是在心里打转并未宣于口。反倒是他开口讨要玉山果的次数变得多了。 一次讨要四五颗,也不算个事儿,没谁会和张砚较真,只希望他吃高兴了能突然冒出什么得意的想法出来就好。 第一次吃玉山果其实纯粹是好奇,听说这玩意儿亦菜亦粮软糯香甜,于是嘴馋了一盘,结果发现还真不错,口感和口味都比要塞里的汤面要好太多了。 一个下口之后吃第二个的时候张砚就愣住了,他居然从胃部感受到了一丝丝灵气扩散出来,然后被时刻运转的《归气法》给擒获,最后汇入下丹田当中。这也是张砚第一次不是通过吐纳术获得的灵气。 “这玉山果居然属于“灵食”范畴?!”张砚当即就在心里被震惊了一把。 所谓灵食,就是字面的意思,带有灵气的可使用植物。这是在龙虎山里记载在不少典籍和杂记里的。种类繁多,有些还伴随着跌宕起伏的传说故事。比如说什么“千年灵芝”,或者“千年人参”,还有更夸张的“蟠桃”和“人参果”。当然,后两样已经不能单算做灵食了,那可以称为“夺造化之功”。 不过灵食在地球上早就绝迹,比灵气的枯竭都要早。所以张砚也是头一次见识到。 “如此说来,在荒天域里像玉山果这样的奇种都有可能属于灵食咯?就算不是灵食也大概率能和灵气沾边。那以后岂不是不会缺了炼丹的药材?” 张砚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今后或许还真能把道门里的“丹道”也搬过来。相关的门道万相珠里必然不会少的。 药材的品种可能不会一模一样,但只要药性差不多那就可以调配起来用嘛。说不定真能练出正儿八经的“丹药”来。 但炼丹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张砚而言还是太远了一些。他如今仅仅刚入修行的大门,处于引气境初期,而炼丹需要的真元不少,远不是引气境的修为可以负担得起的。用典籍上的记载,想要炼丹,丹师的修为至少是玄脉境,也就是引气境的下一个大境界才能将将好的靠点谱。 之后张砚对于玉山果树才真正的上了心。 按照多次实地观察和了解,张砚对于玉山果树的特性和分布已经算得上很清楚了。这东西在荒天域里称为“奇种”,主要就是它与别的植物有很大的差别。单单一个四季不休的开花结果,就很稀奇了,更别说泡酒酿造之后对于武者有着很好的壮骨强筋的效果。 既然四季都是采摘季,那就是说需要一种常态的抢收手段,这样才能在配合岗哨的前提下做到收益最大化。 最后张砚回去之后在纸上画了一个道具出来,交给辎重营让他们的匠人试着造一个出来试试。被问这是什么东西时,张砚随口就说:滑轮。 本就不是什么策略上的行家,张砚哪里会想出什么“抢收”的办法嘛。思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短摘果子之后的运送时间,变相的让摘果子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去摘更多的果子运走,从而达到宋青河希望的“抢收”目的。 张砚去山上转了几次,玉山果树林密集的区域都地势相对平缓,可往下走又会崎岖,运送全靠背篓人力攀爬运输,效力极为缓慢。当然,若无妖族的威胁,这种运送方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玉山果放置一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坏不了。但有妖族抢夺的情况下这种运输方式就显得极不合适了。 所以,张砚准备试试看能不能把滑轮弄出来,到时候运输上面就能有不少文章可做了。 第25章 滑降 滑轮的制造有什么难度张砚是一概不知的,所以当第一个重达十斤的木质滑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嫌弃,而是仔细的看了看结构,发现除了大了许多之外,基本上与他画的草图没有多少区别。 确定了结构之后那就需要进一步的改进尺寸。毕竟滑轮的最基础用处就是作为“固定”和“定向移动”的支撑点,不能太大,也不能太重,并且还与桥接上下的东西相互匹配才可以。 钢索这种对工艺要求极高的东西张砚是不去想了,儿臂粗细的麻绳倒是可以作为替代品。 经过数次的反复修改之后,一种重五斤,大小适中,采取木质和铁质混合结构的滑轮匣子被做了出来,并且在驻地里经过了多次悬挂和滑动实验,基本上达到了张砚所预期的模样。 鱼背山要塞里如今早就对张疯子的疯言疯语以及古怪行径不陌生了。加上八卦阵和孔明灯的出现,所有人对于这个疯子都多了几分敬意。虽然不知道他整天倒腾的是什么,但都很默契的没有去多嘴搅扰。 直到张砚准备正式让滑轮和鱼背山要塞的高层见面的那一天。 地方就选在一片玉山果林,到场的除了林沢冬之外,要塞里能抽身出来的把总都到了,连主将宋青河也亲自来了。 这是张砚第一次见到鱼背山要塞的执掌者。给张砚的感觉是对方不像一个将军,倒是更像一个教书先生,身上即便有武者的强大压迫力,但同时那种云淡风轻的亲和力更重。 “属下参见将军!”张砚连忙依照这边的规矩老老实实的朝宋青河行礼。他也没想到宋青河会亲自过来。 “呵呵,不用多礼。张砚,听闻你又捣鼓了一样有趣的东西,我正好得空就跟着林沢冬一同过来看看。这东西就是你之前反反复复让辎重营帮你弄出来的那什么滑轮对吧?” “是的大人,这次多亏了辎重营的马把总,不然这东西可没这么快弄出来。”顺水推舟的事情张砚从来不会落下,说着还朝站在宋青河身后脸上已经笑开花的辎重营把总马三强拱手道谢。 宋青河也扭头看了一眼马三强,笑了笑,又继续对张砚说:“之前不清楚你弄的这个滑轮的用处,如今看来是为玉山果树准备的手段?可以说说吗?” “大人,其实滑轮就是一个辅助,目的是让一种更快速搬运东西的方法可以在鱼背山上实现。言语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大人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实际效果吧,这样更好懂。” “好,那就看看这个滑轮可以给鱼背山带来什么变化。” 只是单滑轮,不是滑轮组,所以这东西的变革性并没有现在就展示出来,张砚目前也不需要它去做什么颠覆性的事情,只需要让运送玉山果这件事变得简单就可以了。 “大人看好便是。”说完,张砚摆手摆手,边上准备就绪的一队人就开始动了起来。 配合张砚的人手就是林沢冬的游探旗亲卫。这些人和张砚已经早就熟悉了,知道这个看起来似乎疯疯癫癫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厉害的怪才。即便他们也没有见过滑轮最后的用处,但经过多次的实验也心里能够猜到一二。如今如此多鱼背山要塞的高层都在,他们也是挺起了胸膛,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也绝对是一件长脸的事情。 就见这十余名林沢冬的亲卫开始拿着一捆儿臂粗细的麻绳布置起来,一头拴住一颗巨大的近乎两人合抱的玉山果树上,另一名亲卫抱着那一大捆麻绳开始攀爬下山,几个起落灵活的便到了下方十余丈处,然后同样找了一个粗壮的大树绑好另一头。接着又是往更低处反复牵上麻绳,形成一个阶梯状的模样。 “大人,属下称这叫吊篮,是配合滑轮用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竹篮加上一个可以挂钩的绳索。”张砚等麻绳布置好了之后,看了看角度,不是很陡,与之前踩点时预估的差不多。然后就拿出一个五十斤容量的竹篮以及制作好的滑轮匣子,两相简单的组合起来,再挂在搭好的麻绳绳桥上。 篮子里装上玉山果之后,张砚扭头看着宋青河说:“大人,请看好,这便是滑轮的用处。”说完用力一推,一篮子五十斤玉山果便因为滑轮的关系沿着绳桥滑动起来,加上绳桥本身的的倾斜度,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达到一定速度之后下滑的速度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缓了下来,按照一种虽然快,但尚在控制之中的速度滑向第一个“台阶”。 接着第一个“台阶”上的亲卫迅速的取下篮子,挂在第二条下降的绳桥上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 “大人,如您所见,这就是滑轮的用处,不但可以让重物在绳桥上更顺滑且不会产生滑脱,还能将滑行的快慢控制在一个范围中不至于失控不好接取。 按照这种运送的速度,可以让采摘和运走变得更容易,最大限度的将岗哨的作用利用起来。也能侧面达成加快“抢收”的目的。” 张砚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实就摆在面前,装了滑轮的吊具就可以在可控的情况下将重物快速的运送的低处,无视掉中间的障碍,将运送时间直接缩短到了以前的二成甚至一成的地步,这样运输过程中腾出来的人手大可以全部用在采摘玉山果上,不就达到了所谓的“抢收”的目的了嘛。 看结果和张砚预想的差不多。后续下来估计也就调一下滑轮的松劲,或者再加一条绳桥作为保险和平稳。这些都简单不需要再费多大的力气了。 虽然也事先听到了一些猜测,可当亲眼看到小小一个滑轮尽然能让崎岖的山路变得如此简单,还是让宋青河惊得合不拢嘴。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用绳桥滑降玉山果的,但下滑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稳稳的接住,甚至会对果子造成很大的损伤形成烂果,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也就被放弃了这种办法。 “好一个滑轮!变不可能为可能!杂学一脉的手段果然是妙不可言!” 第26章 收获 宋青河这会儿也是真的很是欣喜。他来鱼背山要塞就是奔着要有一番作为来的,做出了许多策略上的改变,但战局瞬息万变好几次他都差一点要执行不下去了,最终总是会被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小小伙长给帮衬回来。 先是孔明灯,之后又是八卦阵,如今又整了一个滑轮匣子。一系列的古怪手段可以说直接将宋青河的“主动出击,料敌于先”往前推了七成。 这便宜宋青河自认是占大了。 可以预见,鱼背山要是在以后推行这种以滑轮匣子为主采用滑降的运输方式,那么玉山果的获取数量绝对会比以前增加五到六成,甚至利用得当的话直接翻倍也不是没可能。这意味着直接的“见效”,能够反馈到宋青河身上的就是“有本事”的风评和功劳。甚至他以此还有机会获得今后继续往上攀爬的机会。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和难得的好处,宋青河心里一瞬间就算清楚了。看向张砚的眼神更是和善,同时也多了几分尊重。 甚至宋青河直接将“杂学一脉”这四个字宣之于口了。在他看来,张砚已经板上钉钉的就是出自杂学一脉的天才高手,不接受反驳的那种。不然你怎么解释对方这么多古怪但又极其有用的各种手段? 同时宋青河也是希望经这一次之后与张砚开成公布的结交,意思就是“你看,我知道你的身份并且保持尊重”。 张砚听到宋青河的言语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有犹豫,他如今本就需要靠着一份神秘且深厚的身份来给自己做遮掩。不过就算要借,也不能直接就应下来,需要讲些策略。毕竟假的就是假的,不论多像,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万一哪一天真的跟那些杂学一脉的人碰上,给自己留条退路很有必要,不然尴尬尚在其次,万一惹上麻烦就不好看了。 能让宋青河这样的将军都礼敬有加的杂学一脉,在张砚看来绝对不简单,也不想留什么把柄给人。 于是张砚笑道:“大人,区区小手段小把戏而已,可当不得您这番抬举。况且杂学一脉高深,张砚虽然向往,可也还差得远,自当上下求索不敢懈怠。” 好像承认了,又好像没有承认。这就看你怎么听了。 从宋青河的耳朵听到的来看,这就是张砚这个杂学一脉的天才高手一如既往的谦逊。孔明灯是小把戏,八卦阵也是小把戏,如今这个滑轮匣子同样在对方口中是“小把戏”,似乎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如此有本事又谦逊的人,自然不会大鸣大放的承认自己就是本就有隐世习惯的杂学一脉。 其实也算是默认了。宋青河就是如此听的。 “哈哈哈,张砚,你这谦逊的秉性实在让人佩服!鱼背山得你之助必将如虎添翼!” 这不是一军主将对麾下区区一个伙长说话时该有的语气,但“杂学一脉”这四个字再配上张砚屡立功劳的事实,无人觉得宋青河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杂学一脉嘛,本就不该是一般军卒。 之后,张砚除了再得了三条妖筋的功劳之外,还讨了一个方便。那就是从今往后,他只要还在鱼背山一天,鱼背山上的玉山果他就能每天有得吃,每天两三枚!蒸煮随意。 这可不仅仅是满足了口腹之欲,更是让张砚多了一个稳定的灵气获取途径。至少在之后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不会缺了玉山果吃。 孔明灯、八卦阵、滑轮匣子,这三样东西先后出来之后,张砚在鱼背山要塞里就算彻底混成一个谁也不管的“特殊”存在了。除了必要的巡逻八卦阵之外,基本上很少会有事情找上他。也让他多了很多静心修行的时间。 但关于修为的精进,也着实让张砚一直惊喜连连。 初来乍到又无灵气对比的情况下张砚还不觉得,但自从他自己一晚上就吐纳完成了气旋的形成,这就让他预感到自己来到的世界与地球曾经昌盛的传说时代都不同,光是灵气方面就绝对浓郁很多很多,至少在龙虎山的典籍有记载的那段传说时代一定如此。 这个判断也不是全是张砚的推测,他在周围也是能找到实证来佐证自己的这个判断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周围即便是普通的军卒,包括张砚自己,力气都比地球上同体格的人大得多,地球上的举重世界冠军在荒天域也算充其量算个“有些力气”的人而已。 而按照龙虎山对于灵气的归纳,生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即便不修行,也会因为长时间的受灵气滋养而产生肉身强度上的增益。身体强壮、力大、魂魄凝实。 当然,荒天域的灵气浓郁是一方面,张砚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同样让他惊喜不已。 张砚自己用万相珠里的秘法简单的测了一下,他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已经达到了浮光四显的地步。一显浮光便是有修行的天赋,二显表示天赋尚可,三显就能称为天才,而四显可算妖孽,最高为五显乃是传说中的天赋。 所以张砚四显浮光的天赋虽不说最顶级,但也是世间少有的修行妖孽了,所以再加上荒天域的灵气环境他才可以一晚上就完成气旋的塑造,抵得上一般修士半年甚至一年的修行所得。 如今半年过去,张砚已经实打实的进入了引气境中期,正朝着后期大踏步的前行。 当然,修行不单单只是吐纳灵气,还需要习练术法手段。 之前从万相珠里得到的《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早就被张砚作为下苦功的范畴。 《五行气盾》的基础就在于感受天地灵气中细分出来的五行元气,然后依照每一种元气的特性用术法手段凝聚成盾。 而《引气剑诀》算是引气境里诸多术法里最具攻击性的一门手段了。单独靠凝气成剑张砚还办不到,他的气出体一尺便会消散,效果无法发挥。但配合万相珠化出的桃木剑那就效果不同了,微微放光之时还有寸芒锋锐吞吐,一剑下去,不论岩石还是生铁皆如豆腐一般。 第27章 天眼 每天一大早就能在游探旗的驻地里看到一个拿着一柄木剑在帐篷外比划动作的张砚。乍一看还真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瞧见之后心里嗤之以鼻的人不在少数。 但没有谁跑去张砚面前咋呼。不过现在张砚“杂学一脉”的名头已经在鱼背山要塞里很响亮了,可不少人依旧把他当疯子看待,认为即便不是全疯也是一个半疯子。 但也有眼尖的人。比如说那些对刀剑战法有些研究的武者,他们就发现张砚每日勤练不休的动作绝对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疯癫之举,而是一门不简单的战技剑法,并且和大多数的剑法路数都不相同,走的不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更精巧,更灵动,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浩然气势。 不少武者都好奇张砚为什么要练剑法,明明他都没有修武的天赋嘛。 一问,就被怼的没话说。 “啊?我舞剑就是强身健体活动活动腿脚嘛。” 你能怎样? 也有然希望学学这套剑法。问张砚要,开不了这个口,而且对方身份乃是神秘的杂学一脉,这说不定里面规矩繁多,怕是轻易教不了外人。所以都选择默默的在边上看,你都跑出来练剑了,我看看也没什么吧? 可惜,张砚练的乃是《引气剑诀》,是正宗的道家手段,里面的剑招都只是皮毛而已,真正核心的还是“引气”二字,外人不懂修行不会引气,学了招式去也就徒有其表罢了,这都不需要张砚在意。 甚至随着自己修为的提高,张砚对于荒天域的修武和自己从地球带来的术修和神道,两者根本就不是一条路,差别很大很大。 武修的强横张砚这一年来也是早就见识到了。淬体境的武者还好说,其实看上去除了更灵活、力气更大、身体抗击打和伤害的能力更强之外,与一般的军卒并没有非常直观的区别。可一旦武修进入开元境,那就大不一样了。 就如张砚最熟悉的秦昊,就是一名开元境中期的武者,有内劲元力,举手投足见都能带起千斤巨力,还能施展出威能巨大的战技。 所谓战技威能,在张砚看来其实与术法手段本质是一样的,勾动的其实都是天地间的力量。只不过表现不同。战技威能主要是引天地威能壮大自己的手段。而术法则是引动天地威能为主,自己作为配角引导。 所以,要分武修和术修以及神道修行谁强谁弱,张砚如今还不够评价的资格。他甚至觉得这种比较都没有必要,因为本身的路数就不一样。 比方说武修的手段就张砚目前所见所知,几乎都是在一个“武”字上面,用于强身和战斗的居多,别的方面的东西极少。而道门术法可就不一样了,即便张砚这样的初入门者也有许多手段并不是用在战斗中的。 《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都是张砚自保的手段。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他已经将这两门手段运转自如了,不说登堂入室也绝对能拿得出手了。于是他心里便闲了下来,想再挑一门手段傍身。 这一次不单单是着眼于“保生存”更多的是张砚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从小跟着师傅在龙虎山的各种典籍杂记里蹦跳,耳濡目染的都是传说时代的荣光和神奇。同时也最最好奇的是那些据说“肉眼凡胎”无法发现的“世界的另一面”。这种念想在张砚安顿下来并且修为也有所长进之后便按捺不住了。 万相珠里的高塔虽然依旧只对张砚开启了一层,可其中的术法手段如星光茫茫,很容易就能挑选到张砚所想要的手段:《阴阳瞳术》! 作为一个从神怪传说里长大的华国人,张砚又岂会不对阴阳眼感兴趣? 《阴阳瞳术》既然在万相珠里高塔的第一层中,那就意味着它其实并不算是一门多么高深的术法手段,介于入门的程度而已。 或许对于修士而言,一眼分辨人鬼,一眼看清阴阳,本就属于基本手段,所以不算高深吧。 张砚轻触那代表《阴阳瞳术》的金球之后,意识重新回到身体,脑海里多了关于《阴阳瞳术》的所有法门和诀窍,需要他按照这些讯息开始习练就是。 《阴阳瞳术》也的确不难,甚至在张砚仔细研究了一遍之后觉得比起《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都要简单许多。 可一连习练了三日,张砚除了感觉很顺利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受。 按照《阴阳瞳术》的说法,将灵气聚于双眼,然后用特定的手法将阳气和阴气逐渐筛离出来,最后如滤镜一样加在视线前面,就可以在眼中看到平时肉眼不能看到的阴邪之物,也就是俗称的鬼了。 “如《阴阳瞳术》上的描述,我现在应该是开了“阴阳眼”才对,为何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未曾见到邪物?” 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张砚是不信神鬼的,即便他自己靠神鬼之说吃了不少好处。但后来到了荒天域,他才明白自己以前还是想得简单了。如今他信,但却不怕,因为他背后有堂堂龙虎山门,自己如今也是道门中人,又怎会惧怕这些? 整个鱼背山要塞,每天几乎都有死人,长年累月下来居然一只鬼都没有!? 唯一能让张砚察觉到自己的阴阳眼没有失效的是他虽然看不到鬼,但看得到魂魄了。那些死在城墙下伤兵营里的军卒,死后就会有魂魄飘出来,但很快就会如雪般消融不见。 身亡而魂魄出,本该归于天地,但受六欲七情之碍,生孽障,抗天地规律,被执念所困所迷,而入鬼道扰乱世间...... 张砚不信这些死在战阵上的军卒就心理平和毫无挂念,能安安稳稳的全都“归于天地”。他明明看到不少人死后魂魄面目狰狞不甘,可依旧消融不见,似乎与龙虎山门里对于鬼的描述并不像。 左思右想,张砚不认为龙虎山的《阴阳瞳术》有什么问题,他之所以没见到鬼的唯一原因应该是出在他所在的地方不一般。 “要塞乃是兵家之地,煞气本就冲天,军中气势更是至刚至阳的存在,莫非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让此地没法诞生邪物鬼祟?”张砚心里有了猜测。 第28章 家书 虽然没能在鱼背山要塞里看到好奇许久的邪物,但张砚也想明白了,不指望在要塞这种兵凶煞气之地碰到鬼,那玩意儿在这种地方估计根本就没有滋生的环境,魂魄离体便会被迫消融归于天地,变个屁的鬼。 看来想要见识一下鬼是什么模样还得再寻机会。 不过《阴阳瞳术》张砚并没有停止修行,反正这门手段并不复杂,总的来说和吐纳术差不多,都是一种类似于习惯养成的东西,一旦他的双目可以习惯瞳术相关的灵气运转,那么他就能心念一动便在阴阳视线间随意切换。并且,按照龙虎山的一些古籍里介绍说《阴阳瞳术》本就是地球上传说时代的道门修士行走江湖时的必备手段,怎能不精通? 除了《阴阳瞳术》之外,张砚还开始涉猎一些其它的术法手段。比如符箓,比如阵盘的基础刻画和使用,甚至一些纯药理方面的炼丹基础知识等等,都在他的学习吸收范围之内。 用张砚自己的话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东西以后闯荡起来也多些底气。 巡逻维护八卦阵,教岗哨的军卒关于八卦阵的一些变幻路径的简单方法,同时按部就班的增进修为,学习各种万相珠里的术法手段。张砚很快就在这种规律的生活中沉下心来。换个角度看的话,他被宋青河留在鱼背山两年,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换个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么合适的环境潜心修行而不用担心外部的滋扰。 不过突然有一天,林沢冬拿着一封信件找到了张砚,也让他原本已经沉寂的属于身体前身的记忆重新冒了出来,在他本来如止水的心境也不免起了一分涟漪。 “你家里来的信,应该是上上个月的,在驿站耽搁了不短时间,这次辎重营的兄弟过去顺道给你带回来了。” 对于张砚,林沢冬已经没有多少上下级的语气了,更多的还是平等论交,他清楚张砚在军中干不长久,两年强征的时间一到肯定走,不然人家也不能抱着一身本事一直在军中当个伙长吧?而曾经罪兵的身份又不允许张砚混军中资历,所以走是必然的的。 既然留不住,那就交好,以后山不转水转,谁又说得清世事呢? 其实在鱼背山里和林沢冬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也是让张砚虽然只是一个伙长但处处受到优待的原因之一。 可出了鱼背山要塞,张砚这两个字却完全无人知,名头也只是一个从罪兵洗清罪名之后的小小伙长而已,谁会当回事?所以,像家书这种本就不属于军资的东西,到驿站一般都会被滞留很久才会有人力去带回来。一般收到三五个月前的信都是常事,有些人都死了,家书都还在路上也不是少数。 “多谢大人!”张砚道完谢,送走了林沢冬,然后将信展开,里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但字数却是不少,足足五页。 “兄长亲启,妹在廊源家中叩首给兄长请安,愿兄长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妹妹......张砚顿感意识深处那属于前身的记忆蜂拥而来,一个娇小瘦弱皮肤干黄的女子模样逐渐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清晰。那是前身的亲妹妹,年芳十六,张慧圆。 信不是张慧圆写的,她识字不多,不够书写,而是找了相熟的落魄独眼书生写的。那书生张砚居然也有印象,据说本来一腔才华,后来逢难,一场大火瞎了一只眼睛还烂了几根手指,当不了官也写不好字,最后只能收夜香,顺带帮人歪歪扭扭的书写几个字勉强温饱。 信里虽然文绉绉的,可也易懂。 先是说了之前不来信是因为没有罪兵的消息,根本不晓得张砚被发配到了哪一个地方,连死活都不知道,唯有默默垂泪担忧。 后来张砚神奇的仅用数月就把身上的罪名清了,之后接到鱼背山要塞的强征令,这才几经周折的有了音讯,以普通军卒的身份被衙门将请罪的文书和落脚地,以及强征文书一并送到了张家人手里。 说是“张家”可实际上此时的张家已经就剩下三人了。一个是张砚的亲妹,张慧圆;一个是张砚的老母王兰萍;还有张砚的亲哥张顺。 老母王兰萍已经六十有三了,身体并不好。而张砚的哥哥张顺以前一场意外断了双腿,也是残废在家。唯有小妹张慧圆靠着女红手艺能跟绣坊接一些活计是家中生计的主要来源,再加上老母纺线,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紧。 当然,张砚获罪之前张家并非如此艰难。张家祖上颇为殷实,不少良田。 可到了张砚这一代就蒙了大变。 先是当家的张顺因为事故成了残废,情绪一下崩溃,在家整个人都垮了。之后家业到了张砚手里,他又听信几个好友的劝说卖掉了家中良田换成了廊源城中两间店铺,开店做起了买卖。 可买卖刚有起色,一桩案子就到了张砚头上,说他纵火行凶害死一人。不但抄没的店铺还把张砚打为死囚。 再后来张砚被充军到了鱼背山要塞,被沙场上的妖兵吓死了,接着地球上的张砚才有机会借尸还魂,直到如今。 信里张慧圆的激动心情溢于纸面,同时也给张砚说了家中的情况。高兴的是家里已经收到了他用军功换的两块良田,如今请了庄子上的人帮忙,拮据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家中老母的身体也在听闻他还活着的消息后有了好转,如今胃口都好了许多。就连大哥张顺也开始重新振作,帮着老母整日纺线,脸上也有了笑容...... “报喜不报忧啊。”张砚合上信件,心里暗道。他又怎会瞧不出这字里行间中的强颜欢笑? 一家子麻烦,也没个男家能顶梁柱,日子能这么好过?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能挡什么风雨?即便有了军功换了良田,可这件事是好是坏还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更何况张砚前身的记忆中,关于他纵火行凶的事情可是一桩冤案。里面疑点太多,说没人陷害他,张砚是不信的。如此外患就在身边,家里人能安稳过日子? 第29章 人情 “属下参见大人!” “不用如此多礼。张砚,你怎么不在你帐篷休息,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林沢冬颇有些意外。他与张砚一个营地,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过来找他。心里有些疑惑,但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些,应该是和昨天他拿过去的那份张家人来信有关系。 说起张砚的家境,林沢冬也是了解的。之前张砚拿出孔明灯的时候他就给廊源那边的地方衙门去过条子,让他们查张砚的家底和过往。结果清楚明了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也遗憾的是张砚一身杂学的本事如何得来却一点迹象都没有。 当然,鱼背山要塞要查的就是张砚的底细,而不是他一身本事怎么来的,只要人没问题,别的也就不需要太过在意了。 但了解过后,林沢冬也清楚,张砚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当然也不至于凄惨就是了,军中更惨的大有人在。甚至因为张砚的军工,换的良田已经分了下去,张家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慢慢改善。 所以林沢冬一直没有提张砚家里的事情。不过张砚拿到家书后很快就找了过来,林沢冬暗道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大人,属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帮忙!”张砚微微躬身,态度恭顺。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承担起这具身体前身未能完成的责任。当然,他也可以不管,但他的秉性让他不能这么做。 既然占了这具身体,那他就该把这个身体的一切照单全收,而不是挑拣。甚至当做回报前身给的这一份机缘也是应有之义。 张家的人张砚不能不管。所以他来找林沢冬了。 一来林沢冬和张砚接触得最多,脾气张砚也清楚一些,找他帮忙应该不会被拒绝。二来,林沢冬的人情相对好还,不至于像去找宋青河那样层次的人帮忙后面的变数可能说不清。 林沢冬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笑道:“张砚,你我虽在军中共事,又是上下不同,但却平等相交。脱去这身官袍,我倒是愿称你声好友。所以,有何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大人恩义,属下必将铭记于心!”接着张砚便将自己的担忧讲了出来。 林沢冬听完之后也不自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踱步片刻后,看着张砚沉声问道:“你确定你当初没有纵火?那个死在火场里的人也不是你害的?甚至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砚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就说自己担心家里人安危,得有足够的理由,不然直接就让人帮忙却什么都不说明,会让人觉得不够尊重,也不是求人办事儿的样子。 再说了,张砚前身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胆小的普通人而已,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杀人的片段和念头,更没有理由。他本身也是有想法要回去翻案的,如今提前讲出来倒也显得磊落。 “大人,属下句句属实不敢说谎。当初断案之时属下也是屈打成招根本没有办才认下来的罪名。如今身上大罪已经清干净了,属下更没有狡辩的理由。只是担心如今家中多了田产,引来贼人觊觎,所以想请大人想想办法。”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因为张砚现如今的身份不够,很多事情他只能讲自己,而不能说旁人,但结果是能说的,就看林沢冬信不信,或者信几分了。 林沢冬虽然觉得张砚所说的事情有些水深了些,但也是信了。毕竟不论怎么想,一个已经用军功洗了身上大罪的人完全没必要去污蔑一桩人命案子,因为于己根本没好处。 而张砚此时说起,也分明就是无奈之举,担心家里人因为他没死反而还得了田产也被人惦记甚至谋害。 逻辑上是说得通的。而且张砚没说,但暗示的本就是“冤案”和“谋财”两个词。林沢冬如何听不懂? “地方上的事情我也不好去问,而且听你的言外之意怕是也不简单,最好有准备了再从上往下的去问为好。不过我在廊源城有一个老友,乃是卫戍中的一城卫官,去年年底才调任的廊源,应该还算能帮得上你的忙。到时候让他找个军伍的理由多去你家中转转,放出风声,想来也能震慑宵小了。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也可帮你走门路将家里人搬迁到别处,不过这需要的时间就不短了。你想好。”林沢冬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两个方案让张砚选。 张砚沉默片刻后才回答说:“大人,属下也不想给大人添太多麻烦。想来那些宵小也不敢在堂堂一名城卫官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家中老人身体不好,家兄也残疾不便,还是不搬迁为好。” 林沢冬也干脆,他其实也觉得第一种方法就足以护住张家周全了。于是接着说:“那好,我这就给我那好友去信,走军伍的加快渠道,最迟五天后就能送到他手里。你放心,我那好友为人耿直守信,定会办得妥帖的。” 闻言张砚再次深深一躬行礼道谢:“大人高义属下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册小把戏供大人把玩一番,全当闲时凑趣了。”说着便将一本十来页的小册子递到了林沢冬手里。便是他准备的回礼。 “这是?” “是八卦阵的一些别的用法,还请大人多多斧正。” “八卦阵?别的用法?”林沢冬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但沾了八卦阵的边,他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一般的东西,于是打开小册子想先一睹为快起码先翻上两页瞧个究竟。 结果仅仅一页看过之后林沢冬就挪不开眼睛了,等飞快的一页一页看完才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骇然,同时语气急切的问道:“还有吗?” “大人,八卦阵的变化很多,这些都是我无事是瞎琢磨的,可以用在布置障眼手段上,亦可用在战阵排布上,甚至属下觉得即便是大的会战也是可以派上一些用场的。不过属下没亲历过大的战阵,其中难免也有错漏。大人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更改和完善。” 言下之意就是后面的内容就需要林沢冬自己去琢磨了。 林沢冬遗憾了片刻,接着便将那本册子小心收了起来,正色道:“张砚,你这份情我领了!” 第30章 分寸 张砚的这个忙林沢冬帮了,不过张砚并不知道他前脚一走,后脚林沢冬就去了将军府将他作为回礼的小册子递到了宋青河的面前。 其实张砚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就是不希望去找宋青河免得背上过重的人情债。相比起宋青河来,林沢冬的人情明显就要好还得多。而且临别时林沢冬说的那句“这份情我领了”也已经算是表明态度把两边的人情账用一份小册子扯平了。 不过张砚并不晓得林沢冬和宋青河的关系能紧密到什么程度。他以为林沢冬会把那本小册子私下收起来,不会轻易示人的。可事实却并没有这样。 宋青河对于林沢冬来说就是唯一的楼梯,他不扶好都不行。宋青河越是高升,他林沢冬才越有前途。这一点林沢冬自己是看得很明白的。所以即便是册子上那种妙用无穷的好东西他也没有想过藏私,而是拿去给宋青河分享。 邀功嘛,对于林沢冬来说这可是增加自己在宋青河心目中分量的大好机会,还能表忠心,何乐不为? “张砚给你这个就为了让你保他家里人平安?”宋青河放下了那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册子,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情起伏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获得一份上品战技的时候。 “是的大人,张砚先是求属下帮忙照看他家人,属下应下之后他就拿了这本册子出来作为回礼,应该是想要以此了清欠下的人情。”林沢冬微微弓着腰,站在宋青河面前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宋青河笑道:“他难道不清楚这一份东西的分量吗?呵呵,用一个能够成为帅才的统兵之法换一个区区城卫官照看的人情?啧,不过也倒是符合他们杂学一脉的古怪行径。” “大人所言甚是,属下也在想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找补给张砚,免得显得我们太占便宜以后误了交情。” “不错,你能这么想也算难得。与杂学一脉的人接触就要自有分寸,他们行为看似疯疯癫癫,可实际却多有自己的衡量。想要关系长久,就不能总占便宜。 你不是说他提到他之前背的案子吗?你可以在那方面找补给他嘛。” “可是大人,地方衙门的事情我们直接插手的话,恐怕......” “谁说要直接插手?廊源城属于北江郡,郡守肖望承与我乃是同期,前段时间听闻他在北江郡做整顿,不光要压一压地方绅族的势力还要清理一些积案,重振地方官声。张砚的案子直接递到他那边去岂不是正好?” 林沢冬见宋青河准备一杆子将事情捅到堂堂北江郡郡守跟前去,也就不做声了。他之前就给张砚隐晦的提过,说翻案最好从上往下走,这样才会够力道还不会反复。若能如宋青河说的那样直接由北江郡郡守的口子往下办,那基本上就属于奔流而下,下面廊源的官员们谁也别想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件事不能直接让张砚领情,最好是迂回一些,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那样的话就不会显得突兀,也让他记得清楚些。” 林沢冬会意,笑着一记“大人高明。”的马屁就拍了上去。 宋青河接着又说:“不过可惜留不住他,如今已经一年了,强征令的两年期一到他必会离开。可惜了。 不过好在还能留一份善缘。日后也算多他一个门路吧。” 宋青河看了看桌上那本没有名字的小册子,心头更是一片火热。暗道这鱼背山真的是来对了,莫不是他的福地? ...... 七天之后,廊源城。 周仓起了一个大早,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武官袍,加上腰间佩刀,即便已经多年未上阵杀敌了,可身上依旧还是留了不少煞气在的,如今配上这一身城卫官的官袍更显得威风。 “大人,马车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嗯,走吧。” 周仓是不太喜欢坐马车的,太慢,还是骑马来得利索。可今日要进城,身份让他最好还是选择马车代步。 城卫官其实一般都还是在城边营地里待着,进城公干的时候并不多。而且算起来,今日周仓也不是公干,而是打着公干的幌子去办一件私事,或者说帮一位老友办点私事。 进城之后一路往西面,沿路的铺子就看得出城西这边并不是什么富户待的地方。 “大人,前面就是猪嘴巷了,那边路太窄,车进不去,您看是不是将那张家人唤出来听......” 副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车上掀开帘子走下来的周仓打断了,说:“既然都快到了,自然是要进去坐坐的,走吧,步行便是。” “是大人!” 当下两名亲卫开路,后面又两名拱卫,边上副官侧面跟着领路,一行人在街面上一下就压得周围路人低头不敢乱看。等周仓一行走过才好奇的扭头打量,猜测这些兵老爷来猪嘴巷干嘛? 巷子里算不上多脏,但路是真的窄,巷子里只能两人并行,再多一人就只能侧着身子错开。 此时正是上午忙碌的时候,很多门户都开着,里面的人也忙着出门跑生计,结果一抬头就吓自己一跳,连忙又退回了门里,眼神不解和好奇的看着一身武袍的周仓一行走过。 “些人是城卫军?中间那是当官的?” “那是城卫官!一千号人的头头!在咱们廊源当兵的人里面最大的官了!” “乖乖!这么大的官到咱们猪嘴巷里来干嘛?” “不知道。咦,停下来了!那不是张顺家吗?” “之前听说张家小儿张砚被发配到边军敢死,结果不但洗了罪还得了功劳,换了两块良田回来。我本来还不信,可看这阵仗怕也是冲着那张砚来的吧?毕竟城卫官不也是军伍上的人吗?” “嘶,不会吧?那张家岂不是了不得了?” 巷子里本就邻里熟悉,谁家打小孩,谁家夫妻闹矛盾,甚至谁家吃了顿好的都是瞒不住的。张家之前出了个砍头的罪儿,大家都不待见的,可谁想这才多久?居然连城卫官这样的大人物都亲自登门了,难道世上还能有如此时来运转的稀奇事儿?! 第31章 日子 张家在猪嘴巷不算老住户,他们一年多前甚至都不住在西城,而是住在城北,那边才属于家境殷实的人家,基本都是成套的宅子。 后来家中蒙难,家境崩坠,无奈之下才连宅子一起卖掉,才换到西城猪嘴巷来生活。 在猪嘴巷的生活对张家来说并不安稳。 首先家中缺劳力,光靠老母和张慧圆的手艺,能换到的钱并不多,加上还要煎药的花销,家里一直都在消耗卖掉宅子之后剩下的老底。 而且周围的邻里虽算不上可恶,但也对他们家绝不友善。倒不是说猪嘴巷里的住户都不是好人,相反,他们中很多人其实都算得上好人,也正因为他们是好人,才对出了一个砍头儿的张家很不待见。因为张家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坏人”。 甚至不少二流子会在张家门口恶语相向,或者污言秽语的朝张家小妹张慧圆乱喷。 不过意外的喜讯却在沉沦的生活中唤起了张家人的一抹希望。他们家那被发配边军九死一生的二子张砚居然奇迹一般的只用了数月便清了身上大罪,并且因为战功卓著收到了边军强征令,一应功劳换成了良田直接就到了张家人手里。 有了田产,这无疑是将张家人重新拉回到了“地主”的身份上去,两块良田虽不至于多富裕,但绝对能让家里这几张嘴吃饱穿暖了。请了人打理田地,只要熬过一年,来年有了生成,这日子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最最关键的是家中终于有了一个男家,老二张砚再一年多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家里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 有了希望,眼前的困难就不再让人觉得煎熬。甚至老母也多了笑颜,身子骨也硬朗了一点。就连消沉多年的大儿张顺也难得的开始主动帮些小忙,不再整日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但好日子,却多磨难。 就在张家得到良田后不久,那些曾经在张家蒙难后就远离不见的曾经张砚的那些好友又凑了过来,说可以想办法再赎回之前那两间被抄没的店铺中的一间,只要将手里的两块新田地卖掉就能有的谈。还说,有了店铺,以后张砚回来也能有事做,不至于闲着云云。 这些人的面目张家人还能看不清楚?拒绝之后却并没有让这些人离开,反而三天两头的过来骚扰,甚至还会拦在张慧圆外出的路上纠缠,打翻张慧圆的绣品,或者更甚的打掉给张家老母买的药。 若不是猪嘴巷里不少人也看不过这么欺负人,总有人呼喝两句的话,那些人怕是更过分的事情都做得出。 张慧圆很多事都藏在心里没有告诉家里老母和大兄。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抗多久,她也害怕,但只会在夜深时被窝里蒙头才哭,其余的时候她表现得比男家还硬挺。 昨夜张慧圆睡得并不好,到后半夜才睡下,就为了赶前天的那一揽活计,今天上午要交到绣坊的。这一单活计下来,这月老母的药钱就算有着落了,多出来还能割两斤肥油给家里人开开荤。 早上喝了一碗米汤,吃了一块干饼,张慧圆收拾好东西就跟老母和大兄打了招呼准备出门,可刚准备开门却听到敲门声,一下让张慧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妹你推我过去,我今天要和他们拼了!”大兄张顺红着眼,紧紧的握着一把不知何时藏在身上的短刀,那样子说不出的愤怒。 “顺!你干嘛!刀子放下!你若再出个意外,你让妈怎么办?糊涂啊!” “哥,别这样,他们虽然可恶,但我还能应付,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一切都等二哥回来再说吧。”一边说,张慧圆一边叹着气重振精神。 “圆圆,你去开门吧,或许不是那些人,听着不像。”老母眼睛不太好,但耳朵好使,比别人敏感,她可不记得那些混账来时会这么礼貌的敲门,都是拿脚踹,砰砰砰的像是要把门拆掉一样。 经老母这一提醒,张顺和张慧圆都反应了过来,似乎真不像是那些混蛋? 张顺收起了短刀,但也戒备,手藏在怀里没松开刀柄。 张慧圆深吸了口气,打开门,迎面的还真不是那些令人厌恶的白净面皮,而是一张黝黑凶狠的男人脸,跟着就是一身压迫力的武袍,还有那一股让张慧圆不住后退的气势。 是军伍的人?还是武者老爷?! “你,你们......” “是张砚的家吗?” 就在张慧圆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稍微和善的询问,接着面前那凶恶的汉子侧身,让出位置来,张慧圆才看到问话的也是一身武袍,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大官的样子。 想说话,但对方身上的压迫力让张慧圆太紧张了,本就年纪不大的她哪里能应付这种人物?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方没找错地方。 “这位是廊源城卫戍的城卫官周大人,这次是来探望你们的,同时也带来了张砚的家书。”副官跟在后面给张家人做了介绍。他虽然也尽量缓着语气了,可依旧听着有习惯性的生硬。 一听居然来的是城卫官这样的大人物,张家三人都傻了眼。最后还是老母王兰萍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女儿跪在地上行礼,一边恭敬的说:“草民张王氏拜见大人!小女年幼,长子又腿脚不便,若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责罚草民教导无方。” “呵呵,张王氏起来说话,本官过来也是受人所托,一来探望你们一家,看看是否需要照料,二来也是转交张砚的家书一封,让你们安心。” 比起自己的副官,周仓对于张家人明显就更重视,笑容满面不说,言语间也尽显亲厚。 原因无它,周仓接到林沢冬的那封信里明白写了张家的二子张砚不简单,乃是一名在鱼背山屡立大功并且被宋青河看重的杂学能人,如今罪名已经清掉,日后很可能会返回廊源生活,如今周仓雪中送炭总比将来锦上添花要好吧?再说了,给张家这些老弱一些照顾又能费周仓什么力气呢?不过是问候几句的事情罢了。 第32章 照看 周仓进门是就看得出张家的日子不好过,家里一件摆件都没有,除了桌子板凳之外,堂屋里再无其它。桌上米汤和干饼虽然也能饱腹,但不过最简单的了。 当然,张家的日子也就“不算好”距离“凄惨”还不至于。 简单的问了几句,了解了张家人的生计来源之后,周仓正在心里盘算如何帮一把对方,落个人情。 可就在此时,外面却有喧哗,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擒住了四个贼头贼脑不停往张家张望的人,那几人挨了两巴掌叫唤声吵到了屋里的周仓。 “哦?来找麻烦的?”周仓颇为意外,张家这些老弱且贫,还能有人来找麻烦?可一转念,想起张家似乎才得了两块良田,于是皱眉,不会如此欺人太甚吧? 于是周仓看向坐在他面前的老妇王兰萍,笑着问道:“张王氏,外面那几人你们应该认识吧?一大早就上门的找麻烦却因何而起?如今本官来此本就要照顾你们周全,若是有什么麻烦大可告诉本官,本官也能帮衬一二。” 不是周仓托大,整个廊源城里他虽然不能插手政务,但手里一千兵丁也是谁也不虚的。不说去欺负谁,最起码护住一家三口老弱还是能办到的,他不信城里还有谁能在这种事儿上跟他较劲。而且这也是他与张家结个善缘的大好机会嘛。 王兰萍却没有立即就说,而是明显在犹豫。甚至抓着边上的女儿张慧圆也不让急着说话。 比起女儿,王兰萍想的更多。她担心事情说出来不一定能得到改变,万一这位周大人只不过是客套两句而已呢?得罪了外面那几个混账,到时候这位周大人又不尽心关照,那张家岂不是处境更加不妙? 周仓见王兰萍的举动和表情又怎会猜不到对方的担忧。于是笑道:“张砚在鱼背山屡立大功,深受宋青河将军的器重,并且与游探旗的把总林沢冬算是平等相交。而我乃是林沢冬的老友,这次过来看你们也是受的老友嘱托。我周仓为人首重义气,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又岂会浮于表面应付你们?不然,我又有何面目见我那老友?” 武者重义,周仓这话也算说得很重了。 王兰萍张了张嘴,她还是怕。但抓着女儿张慧圆的手却是松开了。于是张慧圆便急忙一五一十的将最近家里的麻烦告诉了周仓,在张慧圆看来,如今有这么大的官帮自家做主,又怎会怕了外面那几个混账? 等张慧圆讲完,周仓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眉头紧皱双目含怒。甚至他身边一起听完张慧圆讲话的副官和另外两名侍卫也同样胸膛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说实话,身为军伍的人最接受不了的不是战死沙场或者敌众我寡,而是自己拼死拼活得到的功劳被人觊觎或者巧取豪夺。因为那样的话,军人的性命就显得像个笑话。 “简直胆大妄为!”按照张慧圆的说法,外面几人是来游说他们卖掉两块由张砚军功换来的良田去赎回一间张家以前的店铺。而张家人不干,因此不停纠缠。有胆子某军功田,还有胆子赎回被衙门查抄的店铺?加上之前张砚的罪名。周仓即便不去揣度,也品出来其中不少异味了。 周仓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他不准备放过,而是准备一力担下来。不过这件事他同样不会去深挖。因为那就对他而言手伸得太长了,变数太大。而这廊源城虽不大,可水却深得很呢。 人可以保,周仓也保得住。但里面的蹊跷他暂时不想动。等那个被林沢冬反复夸奖重视的张砚回来之后,他会再做打算。 “将外面那四人拿进来说话。” “是,大人!” 片刻后,四名脸上多有淤青的男子被提了进来,各自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四人听清楚了,你们若是再敢跑来骚扰张家,再敢出现在张家人面前,休怪我周仓对你们不客气!” 末了,周仓让四人报了家门,并且让侍卫一个一个的押着回去认门,完全一副较真的模样。这就是站台了。后面还需要不定时的过问,以及给张家人一个方便,让他们若有事情可以直接到城门处找人,到时候报周仓的名号必有人回应。 暂时也就只能如此处理了。震慑宵小为主,没必要深挖。一切还要等周仓见到那张砚之后才会决定有无下文。 张家三人看到四个平日里总跑来他们面前吆五喝六的混账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都快吓尿裤子了,心里顿感出了一口恶气。而且周仓也给了他们事后的保证,会护着张家不受这几人的骚扰。 之后周仓就没有在张家多做逗留,打发走那四个纠缠张家的混账之后就跟着告辞离去。 张慧圆送周仓到了巷口,然后折回家拿上昨夜的刺绣去急急忙忙的去交活计了,一路步履轻快,高兴溢于言表。 而在屋里张顺也难得的满脸笑意。 唯有老母王兰萍脸上却高兴中带着忧虑。 “娘,那四个混蛋被周大人收拾了一顿,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你还在担心周大人事后不管吗?刚才人家可是说得诚恳实在,还留了后话给咱们,你害怕那么大的官哄咱们耍不成?” 王兰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那周大人言语笃定,娘自然知道他不是在敷衍咱们。娘担心的是这事儿太不寻常了。” “娘,您是说周大人来得不寻常?”张顺只是没了腿,脑子又不傻,被老娘一提醒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敛了几分。 王兰萍见话说开了也不藏着,接着继续担忧道:“你想想,你弟虽然有些脑子,但够得上堂堂军中大人物如此关照吗?他几斤几两啊?这莫不是又惹上什么事了吧?” 王兰萍信的是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碗,没那本事别逞能。她甚至连自家二子立功洗了罪名这件事都觉得忐忑,更何况周仓的亲自到访?这里面怕不是又被人利用了吧? ...... 但不论张家人最后如何担心忐忑,张家受到城卫官周仓的照拂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第33章 天高 “嘶......”张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比往日来得更清新。 回头朝驿站的那名姓李的伙长挥手道别,翻身爬上了一辆车马行归途的马车。车上是一些空的麻布口袋,闻得见一些粮食的气味,应该是消耗掉的空粮贷,拉着返回。 “军爷,您这是回乡?” “不是军爷了,前几日就从军伍里脱编了,如今跟你一样普通老百姓一个。”张砚笑眯眯的靠在一叠空布袋上,一边回答着马车夫的问话。 “哟?这么年轻就不干呐?听说鱼背山要塞的军爷可不少捞军功的,您怎么不多干几年呀?” 赶车的都是话痨。特别是知道张砚不是军伍身份之后声音也大了几分,兴致更见高涨。 “还干个啥?鱼背山上凶险呐,天天死人,捞多少是个够?能糊口就行了,待久了怕把命搭里面了。”张砚也是走南闯北的,应付这些很是轻车熟路,顺着对方的话就聊了起来。也想从这车夫嘴里了解一些关于荒天域普通百姓的事情。 五天前张砚就完成了在鱼背山上最后的一次巡逻,该教的他都教了下去,即便以后没了他在,那些八卦阵也能正常运转并且时不时的改变路径。 两年的时间不短,但在鱼背山要塞里,张砚感觉其实也不算太久,单调的日子里值得记忆的事件不多,所以回头时就会觉得时间飞逝。加上后面一年多的时间张砚都差不多是处于半潜修的状态,对时间不太敏感。 林沢冬和宋青河在张砚临走前专门把他叫去道了别,亲手将文书给了他,并问了他今后的打算。 张砚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要做些什么,只说先回家看看,以后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 甚至张砚还去看了花狗。那狗东西还活着,还不准备离开鱼背山要塞,说准备再捞两年好处。临别时张砚将自己的一张驱邪符硬塞给了对方,叮嘱说这东西真的能保命。这次花狗倒也没有推脱,哈哈笑着说会收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张砚。 离开鱼背山要塞之后张砚搭的辎重营的车,一路走了三天才到山下的一个军伍驿站,之后又在驿站完成了许多手续,修整了一天等到后面一队车马行的返空车队再搭顺风车离开。不然光靠脚程,张砚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起码五天都不一定能到。坐车的话两天就行。 没有汽车、火车、飞机,也没有国道、高速,在荒天域里长距离移动很费时间,就好像在地球的古时。但也正因为这种路上的艰难,让别离和重逢都显得极为不容易。不过对此张砚倒是觉得毫不在意。 因为和旁人比起来,张砚的心里此时尚且顾不上缅怀和感慨,他眼里一路上哪怕一草一木都是新奇的,广袤的荒天域此时才正式朝他敞开怀抱,甚至他每前进一步都是一片新的天地,激动还来不及呢。 至于赶路?抱歉,张疯子没这想法,他不急,甚至准备慢慢走。 临行之前张砚就问林沢冬要了一份南渊国的草略地图,上面水墨勾勒看上去更像是一幅画而不是一份地图,完完全全没有办法在这上面准确的判断地形,只能用来看明白一些大的地理标志如城池、大江大河等等的大致方位,以及整个南渊国的国土内各郡如何分布等情况。 别的,张砚都不太在意,他继承的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从家乡廊源城到鱼背山要塞走了足足三个月才到。而看地图上,鱼背山在南渊国的西面边境,而廊源城在东北面的北江郡。几乎是穿了大半个南渊国的国土。 这岂不是正好? 对于张砚来说回家的路就等于是他横穿南渊国的游历之路,一路边走边看岂不优哉游哉? “兄弟,你这话说得深得我心啊!”赶车的一下就放开了,甩了一下鞭子,抽得马儿嘚儿嗒的快跑了几步,然后扭头侧身的接着道:“那鱼背山上多凶啊?哪天不死人?我老挑就在山下跑尸车,一天一车,有时候好几车,拉到山下义庄就烧,最后七尺的汉子就剩一个小坛子那么点,唏嘘啊! 还是老老实实的地里刨食儿稳当些。 不过我也不是说军爷们惨哈,没军爷们挡着那些妖畜,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觉得吧,挡个两三年就够了,换着人上,没必要在上面一直拼到死,对吧?” 张砚也笑了,摇头道:“拼呐,上面哪一天没在拼?拼着拼着有些人就习惯了。你让他们跟你一样赶车?他们也不愿意。都嚷嚷着拼命赚钱福荫子孙,可谁也没承认是他们喜欢那舔血的日子咯。” 赶车的年纪得有五十了,听得懂张砚言语里的意思,但张了张嘴却不敢接,只能干笑了几声。 沉默许久,张砚腔调奇怪的唱了起来: 带勾的刀子哟,开皮囊; 掌宽的刀子呐,斩妖将; 扒妖皮,抽妖筋,换功勋呐好儿郎...... 这歌到现在张砚也早就会唱了,但从来没有去问过这首歌谣的名字。他懒得去晓得,在他的心里这首歌叫《花狗唱的那首难听的歌》。上口,也上头。一边唱一边还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忽略掉许多自己明白却不敢讲出来的事情。 比如有人睡觉的时候向来手里都捏着刀把。 比如有人喜欢闻刀子上挂血和着油的那种奇怪气味。 很多很多。这些人去不了外面的,最后也只会死在鱼背山的城墙上。 反复的唱了两遍,张砚眯了眯眼,他看到前面赶车的车夫后颈上一层细汗。 “老哥儿,前面轩化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啊?”张砚也不唱了,转了话题问起了前面离鱼背山最近的一座大城。那里也是这次他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赶车的回到的终点。之后他就要自己找车马行继续往东了。 “嘿嘿,小哥儿问这话其实也就一个去处,上山下来的哪里耍得了别的?去处嘛不就那几处?春宵楼、红衣阁、笑语林,哦对了!最近新开了一个花间苑,里面的姐儿那叫一个俏呀......” 张砚表情一下就僵住了,心里喊道:大哥,我问的是这个吗?这些是能在免费章节里写的东西吗? 第34章 口腹 进入轩化城,张砚震撼四顾了好久。他以为所谓的“城”不过是一个围了土墙的镇子罢了,毕竟南渊国看起来常年边患,应该不会有多少精力放在建设上才对。可事实却给他上了一课。 谁说常年边患就不能搞内部建设的?说了是大城,那就一定是大城,谁跟你玩虚的? 城墙虽然不高,但城内却异常繁华,甚至让张砚有种回到华国古时通都大邑的错觉。 路边小贩络绎不绝,商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也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甚至张砚听到了不下五种不一样的方言各自交织在一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喧嚣”。 更让张砚承受不住的还是一股股飘着空气中不明显却又难以忽视的香味。像是烤肉,又像是烧鸡,还有辣椒的气味儿。最最忍不了的还是那一股酒香,张砚甚至差点包不住嘴里的口水。 “到了,小哥儿,我就要去那边交车了。你在这里下来吧。城北雨花街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能找耍子的地方,吃住也有就是贵。要便宜点的客栈就去城东那边,而且集市也东西多可以给家里带点特产回去。” “好的老哥,谢了。对了,老哥喜欢耍钱吗?” “咦?小哥儿也好这一口?” “嘿嘿,老哥,我觉得你最近两月还是别耍钱了,我看你眉宇不展,面相衰减,气运不足,特别是财气停滞且萎靡不振,耍钱的话怕是要输得很惨的。切莫不当回事啊!” 赶车的脸上一下就垮了下来,哼了一声,阴晴不定的也不道别了转身就走,心里不高兴但又不敢跟张砚硬怼。不过估计张砚的话他也是没听进去了。 耸了耸肩,张砚跳下车之后也没再多说。相逢即是缘,道家就讲究这个,一路上他与赶车的也聊得比较开心,临别时赠两句面相之术劝告,了结这段缘分而已。至于对方听或者不听,那就不是他能强求得了的了。 面相这不是张砚才学的,以前在地球上跑江湖时就常用,也是龙虎山传下来失去灵气支撑之后少有的还能见效不错的手段。虽然也不能说料事如神句句真言,但十次能中七次还是不算太难的。特别是对普通人来说,要从他们的面相上获取短期内的运势走向并不难。 若是武者,张砚在鱼背山要塞里试过,修为越高的武者,面相越难判断,需要他更耗心力甚至是动用灵气增益脑力才能算出来些许,很费劲。如宋青河这样据说已经达到通窍境的武者,张砚根本就无从算起。估计需要他自己的修为上去之后才有改观的可能。 看着赶车的离去的背影,张砚笑了笑,也不知道对方这段时间会不会输红眼。财气入衰可不是开玩笑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守着正财不变应万变,若想要走偏门捞钱,那能把你老本都填上。 转身之后,张砚笑眯眯的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耸了耸鼻子,顺着酒香飘来的方向就去了。他身上有钱,临别时林沢冬送他的盘缠,还有他这两年在要塞里的一部分送家里后剩下的饷钱。 酒香最浓的是一家名叫“轩化酒场”的饭店。里面不小,门口就能看到里面不下二十张桌子,而且大部分都已经坐满了。 “这位军爷,您里边请,小店有最好的酱野味儿,还有轩化城最出名“三酿烧”,绝对让您满意!” 店小二很是热情,在门口就弓着腰笑脸迎客,还一口道破张砚的身份。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军伍上的?” “这位爷,瞧您说的,您这脚上蹬的靴子别处可买不着,军伍里才有。而且轩化又挨着鱼背山,您配上这双靴子,还不就是保家卫国的军爷嘛。呵呵。”一边说,一边捧着,还真就顺势把张砚给领进了店里。 进了门,里面的香气就更浓了。不单单是酒,还有肉菜的香味儿。这在军中可是不多见的。 倒不是说军中没肉吃,是有的,而且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吃一次,基本上两三天就能见着荤的。可是,就仅仅只是“荤”而已。一大锅,菜、饭、肉、汤,汇在一起煮熟就行,你不能指望味道,闻起来像屎也是要憋着鼻子往嘴里狼吞虎咽的。 吃不下?至少在鱼背山要塞里张砚没见过谁说饭菜吃不下的,多时一边咒骂厨子的十八代祖宗,一边抱怨饭盆里的东西太少不够吃。 “挑你们店拿手的菜上几个,够我一人吃就行了。酒的话先来半斤,好喝再续。”张砚在店小二的引到下坐在了店里边角的一张小桌子前,这边明显就是给他这样形单影只的客人准备的。不过他到不介意,坐在里面,正好可以看到大部分大堂里的情况,热闹,与鱼背山要是不同的热闹,也和地球上那种热闹有差别。 “好咧!您稍等,很快就给您端上来!” 看着小跑着离开的店小二,张砚好奇这店家是不是按客人数给店小二抽成了,不然以他的思维很难想象一个跑腿的能有如此工作热情。 很快,两荤一素一汤就到了张砚桌上。每一份的分量度很足,不论卖相还是气味儿都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军伍大锅饭的关系,反正张砚此时相当有食欲。 先是一顿胡吃海塞,就着跟着端来的“三酿烧”。 “哈......” 哈出一口酒气,张砚不禁脸上翻涌起一阵潮红。这酒比他预料的要烈许多,怕是五十度有的吧?!而且不愧一个“烧”字,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胃里,都像是有一团火在撩动,热乎乎的,一种烈酒独有的回味。 “不错的酒!” 只不过这次要了半斤,张砚有些错估了,以他的量这种度数的酒他最多四两,半斤下去怕是走路会歪。所以不得不放慢速度,想着若是喝不完就带走。 倒是边上的一桌人聊天的话引起了张砚的兴趣。 “前天城郊大火你听说吗?” “那可不?说是烧死了十多人,全是在布坊里做工的,啧啧,那叫一个惨咯。灭火之后刨出来就跟黑炭一般,人都认不出样子了。最后估计只能被扔乱葬岗的多。” 第35章 见鬼 吃到最后,就剩下壶里的酒了,足足剩了半壶。 张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或者说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别说四两了,他刚咽下去二两多一点就开始醺了,喝了三两之后赶紧打住。 不过菜倒是吃干净了,还刨了两大碗干饭下肚。算是这两年来他吃得最舒服的一餐了。 结账的时候多给了一点,顺带将酒馆里的酒壶也带走了。 除了店门,脚下有些虚,张砚却强打起精神,略微有点晃的一路走一路问,最后又出了轩化城的北门,然后顺着官道走了三里多地,最后再路人的指引下拐上一条岔路,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头。 走了这一路下来张砚的酒非但没醒,似乎吸收过后更是上头。最后坚持着摇摇晃晃的上了那小山头,但还未走到山顶就扛不住酒意,找了一个小土包,把背上的包袱当枕头,往后一躺,呼呼的就睡了过去。 这就是喝酒喝多的人做出来的奇葩举动。 本来张砚是准备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天黑在过来这边的。可出了酒馆之后醉醺醺的就乱了脑子,只记得要到此地来一探究竟,结果就忽略的先找落脚地这一步骤。 这一睡就天色变暗,接着转黑。 夜风徐徐,虽然轩化这边比鱼背山上要暖和不少,但夜深也是让人觉得微凉的,更何况是在野外敞着睡。让本来四仰八叉的张砚逐渐卷缩起来,最后开始哆嗦,接着被冻醒。 “嘶......这哪儿啊?”张砚发出了一句拷问,最后心里迅速记了起来。 “......我这是跑乱葬岗上来了?!” 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张砚对自己的荒唐还是有些无语的。这什么量啊?这么浅?怕不是酒精敏感体质吧? 之前在酒馆里吃饭时,张砚听到隔壁桌的两人闲聊中提到一个地方,就是乱葬岗。他当时就好奇极了,毕竟地球上的乱葬岗在和平年代可都几乎绝迹了。没见过。想来乱葬岗这种地方孤魂野鬼应该最多的吧? 所以张砚当时就想着晚上过来开开眼,碰碰鬼,长长见识。 现在倒好,住店的钱都省了,一眯眼一睁眼就已经是晚上了。 从地上站起来,扭头拿起地上的包袱,这时候张砚才发现自己刚才枕着的小土包其实是一个坟头。 撇了撇嘴,倒不会觉得晦气,只是觉得自己位置没选好,难怪睡着不舒服。毕竟张砚在地球上的时候闯别人墓里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枕着坟头睡觉完全不算什么。 “呼,那就好好转转吧。” 醉醺醺的样子反正也没有人看到,睡乱葬岗虽然奇葩但也没给张砚带来什么麻烦。此时抛开这些纷杂,张砚心念一动,将瞳术视野切换到了阴阳均现的状态,然后正式开启了他探索亡者世界的第一次行程。 之前就说了,人身死之后需要足够强的执念才会摆脱天地束缚成为鬼物。换言之,只要是鬼,不论看起来多“善”,其实都是违背了天地规则被天地厌弃的存在。道门才有“诛邪扶道”的说法。 看到鬼,灭了就完了,不至有错。龙虎山们的典籍上如是写得清清楚楚。 可是,想要挣脱天地的规则束缚,抵抗归于天地,需要的执念必须要很强大才行,心里简单的不甘或愁怨并不能支撑魂魄化为鬼物。所以就算死后想要变成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在乱葬岗上,张砚环视之下也暂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鬼。 从包袱里拿了纸笔出来,借着月光三两下现画了一张“追邪符”,用处就是专门针对追寻邪气源头或者浓郁之地的。但比起聚灵符和驱邪符,追邪符并不是画好就能有用的,需要张砚用体内的灵气作为催发才能起效。 画完之后手上灵气一动灌注到符纸当中,符纸猛地化为一团金色的火焰,之后火焰碎成星星点点如絮般随风飘起,又如灵动萤火,而张砚就跟在这些火星的后面。 最后张砚远远的看到一棵树,树上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枯槁人影,上身赤裸,下身半截烂糟糟的裤子,浑身看起来很污秽。隔得十余丈张砚就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阴气。 “这就是鬼?” 张砚手里也不空着,一手万相珠化成的桃木剑,一手三张灵火符,做好了应变的准备,慢慢的朝那颗歪脖子树靠近。 鬼物也分高低。区别主要在于其身上的阴邪之气的浓淡。甚至一些阴邪气重且保留灵智正常的鬼物还能开启鬼修一道,从污秽中另辟蹊径迂回向道。就应了那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变成鬼了也不是真就没了路,就看你运气够不够好了。 眼前的那只蹲在树上的鬼物身上阴邪之气并不算重,张砚估计对方也就只是一只最普通的野鬼罢了,虽然模样看上去有些瘆人。 当走到里那颗歪脖子树不到五丈的时候,树上蹲着了那只野鬼猛的一下抬起头来朝张砚看过来。一张脸似乎是在笑,可表情看上去非常扭曲平添不少狰狞。特别是那对眼睛,鼓得很大,而且整个眼睛一片灰白。 说实话张砚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第一次见到鬼物。见到对方看了过来,他的脚步也下意识的停住了。 “算了,还是先擒住再慢慢看。”张砚觉得自己这样慎重其事的面对一头野鬼有些好笑。就好比一只猫会对一只小老鼠紧张一样,没道理。 于是不再犹豫,脚下继续往前,手里桃木剑开始舞动。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净天地神咒》从张砚的口中响起,语速之快让人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但那古怪的音节却带起莫名晃晃浩然的气势,无形中又有张砚新学会的灵气添入吟唱的加持,居然瞬间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围阴冷的气氛一荡而清。 那野鬼惊惶的四顾张望,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带上了明显的惧意。很快它就明白周围这些让它恐惧和不适的源头来自哪里,正是它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活人。它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于是想跑。 可惜,晚了。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着!” 第36章 超度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张砚手里木剑一指,剑尖上的符纸立即燃起,接着一道灵火炸开,分成数十个奇异的符号,细看就会分辨出正是那符纸上的符箓笔画。 那野鬼刚想要逃走,但为时已晚,一片片金色的灵火化成的符箓笔画以近乎于挪移的速度已经将它周围层层裹住,然后猛地一收。 就如一张网,将那只奔逃不及的野鬼牢牢的网在了中间。 “嘶嘶嘶......” 虽然张砚很好奇这些魂魄存在的鬼物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但眼前的这只不过是一只最低级的野鬼,执念也好怨念也罢都不算太强,摆脱了天地的束缚之后也仅仅是游荡世间阴地而已,灵智并没有留存下来多少,按照龙虎山典籍里的说法,这种野鬼多半就是按照本能在活动,就连言语也不能如活着的时候那样使用。 所以张砚也没有想过还和对方聊什天。他抓住这头野鬼只不过是想要抵近看看,鬼物到底和生魂区别在哪里。 用灵火符炸开化成了神咒印记可以形成很好的牢笼,维系起来也简单,只需要张砚时不时的灌注灵气就行,消耗则是根据被困住的东西的挣扎力度来变化的,挣扎得越猛烈,张砚要维系这道牢笼的灵气消耗就越大,反之亦然。 而灵火符虽然威能并不大,但其配合神咒的门槛却极低,也是张砚选择它的原因。 凑近一些,张砚可以在阴阳均现的视野里清楚的看到面前这只野鬼的身体,除了有魂魄的特征之外还有一些猩红的细密斑纹藏在鬼体之中。 张砚试着用手里的桃木剑去刺那些猩红的斑纹,居然会让桃木剑发出刺鼻的臭味。 “居然会如此污秽?!” 桃木本就驱邪、镇邪,更何况张砚手里的这把桃木剑可是万相珠幻化的千年桃木,一般的污秽可不会让它产生这种反应。 “莫非鬼物之所以被称为“脏东西”就是它们体内的这些猩红色的斑驳?” 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张砚之前并没有在龙虎山的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有只是后来遗失了,还是龙虎山的前人对于细枝末节觉得没记载的必要所以忽略掉了。 甩了甩木剑,剑尖上的恶臭散去,倒也不至于伤到木剑,毕竟这木剑的本体可是仙器万相珠。 不过那些猩红的斑驳却是引来了张砚的兴趣。 张砚在心里猜测:按照书中描述,鬼物有执念而生,而执念又生于七情六欲......鬼物的本质又是基于生魂产生的,也就是说它们其实绝大部分身体都和生魂没有区别,可生魂里不会有这些红色的斑驳...... “莫非,这些红色的东西就是鬼物污秽的原因?是它们的执念具现之物?” 张砚试了试,那些藏在野鬼体内的猩红色斑驳没办法切割下来,只会被桃木剑上的驱邪特性引来一阵烟雾并伴随恶臭。 另外如果去刺碰那些猩红的斑驳会给这野鬼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超过了束缚住它的神咒灵火给它的禁锢,会拼了命的挣扎。 研究了一阵之后,张砚边收起了心思。鬼物大体上与典籍上说的并无区别,只是细节上有些疑惑,暂时张砚还没法解开,只能留在以后慢慢研究了。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来了。这只野鬼是放了还是清除掉呢? 心理负担张砚倒是没有。在鱼背山要塞里见过的杀戮太多了,把眼前的这只野鬼拆散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甚至比杀鸡杀猪都无感。 可怎么杀呢?毁魂灭魄?这不太好,伤天和,也不合道理。 要么......超度? “也好,你是我所见第一只鬼物,念这份机缘,送你一程,解恶业,消罪果,望你得以解脱。”张砚心里有了主意,看着被束缚在神咒灵火中的野鬼徐徐道来。眼中也放下了之前的敌意,变得温和。 “尔时,太上道君,与诸圣众,在八骞林下,七宝台中......” 同样的道家经文,在以前张砚跑江湖的时候用过不知多少遍。每每有亡者,但凡亲属请了他去超度往生,那这一份《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向来都是不会少的。 这就是道家中关于同修神道的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其中字句用的就是道君的威能来洗刷掉亡者身上的执念与罪孽,让其可以安安稳稳的重归于天地,在死亡之后可以无牵无挂得以大解脱。 此时,张砚有灵气加持,言语出口便是不同以往,音节震颤带起浩然正气,但又不会显得生硬,居然真就让本来挣扎不休的野鬼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上白道君曰:不审此辈穷魂,生有何咎,而受兹苦......” 念及道君名号,莫名威压便如雨而下,即便张砚本人也似乎感受到自己言语里的一种不属于凡间的力量凭空出现。 而那野鬼更是团缩起来,如跪伏一样,头杵地,瑟瑟发抖。 “......为诸众生,演说是经,名曰解冤拔罪......” “嘶嘶嘶......” 随着经文的念诵,野鬼身上开始冒出一缕缕乌黑的烟雾,并伴随着恶臭和呲呲声,一如烙铁在水里的那种声响。 仔细看,能看到这些烟雾正是之前那些被张砚疑惑的鬼体内猩红的斑驳发出的,随着这些烟雾飘出来,那些猩红色的斑驳也在迅速的消失不见。但与之前张砚用桃木剑去割刺时不一样,野鬼此时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半点苦痛,相反狰狞的表情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愉悦的微笑。 见到此情此境张砚明白自己的超度已经起效果了。并且那些鬼体内的猩红色斑驳也看样子的确就是鬼物之所以被称为“脏东西”的原因。不是执念就是恶业所化,只要消去,也就解除掉了魂魄归于天地的障碍。 “......是各各稽首皈依,信受奉行!” 最后一字一出,那野鬼体内冲出一片火苗,一闪而逝,也将其体内最后的一缕猩红斑驳烧了个干净。 此时的野鬼哪里还有之前的狰狞和阴邪?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亡魂,并且身上多有和善。 鬼物朝着张砚深深一躬,再起身时已经在迅速淡去,归于这天地而去。而张砚也微笑着拱手还礼,目送对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第37章 天酬 收了手段,张砚暗自体会。超度了一只野鬼,他前后用掉的灵气并不多,相当于他现今灵气的半成不到。 其实真算起来超度一个鬼物要比灭掉一只鬼物更费灵气。就如刚才,张砚要是想要灭掉那只野鬼只需要将灵火符的威能用桃木剑刺入对方鬼体之内就行,灵火会直接烧掉它的魂体,最后三魂七魄分崩离析,彻底消散。那样的话张砚的消耗完全用不到半成,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不过在张砚这里,他就算多花一点灵气,也不会为了图省力直接就把一只鬼扬得魂飞魄散。更何况还只是一只野鬼,没必要事事都做绝。 张砚收起桃木剑,心情不错。总算是见识到了鬼物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还摸到了鬼体的一些核心的东西,这些或许在以后还能派上用场。不过就是不知道比野鬼更加阴邪的厉鬼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污秽核心。 “这乱葬岗不小,不该只有一只野鬼的,再转转。” 张砚围着这座乱葬岗转了两圈,在追邪符的帮助下前后一共找到了五只野鬼。男女都有,阴邪之气也相当,最后都被他如第一只野鬼那样用《拔罪妙经》超度走了。 一次用掉近三成灵气,张砚也感受到了一点疲累,这是他踏入修行之后第一次如此消耗自己的灵气。 “原来闭门造车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消耗才三成不到居然会有明显的疲倦袭来,这种韧劲还是太差了些。”张砚对自己如此快就感到疲劳很不满意。 这就好比跑步,有可以跑三十里的体力,却偏偏只在十里的时候就开始精神上疲累,极可能导致后面的体力根本发挥不出来便提前进入力竭的趋势,这若是在拼杀的时候,绝对是一大败笔。 所谓“力到用时,韧之为先。”就是这个道理。 “看来以后需要经常针对这方面练一练了。消耗灵气到剩下四五成左右,然后再练回来,如此反复应该就能改善我如今的短板。” 张砚想到此处见天色已晚,回城里以及不可能了,城门都进不去的,于是想了想,准备去之前转山时路过的一处山洞将就一晚,也不用睡,打坐混一下时间就行了。 而张砚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在他不远处一座坟茔里怯怯的冒出来一个婴孩的脑袋,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诡异中还有一抹浓浓的恐惧,注视的方向正是张砚离开的方向。 而随着这婴孩的冒头,周围的阴风一下就起来了,就像是从那坟茔里刮出来的一般。甚至阴邪的气息比之前张砚在此处超度的那只野鬼浓了数倍不止。 这婴孩悬浮在空中,也不敢多做停留,看了一眼自己的坟茔,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幕张砚不清楚,他不会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会有一只比野鬼更阴邪的厉鬼藏匿在坟茔里躲过了他的感知,还利用外面的一只野鬼,避开了追邪符的追索。不然他今天就能见识一下厉鬼和野鬼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了。 “就这里了。嗯......还不错,没什么动物在这面盘踞,挺干净的。”张砚找了一根枝条简单的将山洞地面扫了几下,确定地上不会有什么爬虫之后又去拖了一根粗大的枯木回来生了一堆火,然后盘膝坐下,准备完成今天的功课。 不过当张砚像以往那样沉心静气的运转起功法时,一道道本不该出现的金色华彩却顺着那些天地灵气一起进入了他的体内,甚至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是什么?!”张砚起初就被吓了一跳。要知道灵气入体之后是要去下丹田的气旋的,还会跟着功法路径走遍全身主要经脉完成周天运转,要是灵气中混进来什么有害的东西,那张砚绝对会遭到大麻烦的。 不过很快张砚就跟着冷静了下来。他发现那数道金色的华彩并没有对他的经脉和丹田造成什么损伤,相反有了它们的加入丹田里的气旋似乎跟着还壮大了几分,它们更像是主动的融入了丹田气旋中,最后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张砚才回过味儿来。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十几息的时间里,他丹田气旋的壮大程度已经抵得上他往日修行大半月的收获了! 如今张砚已经是引气境后期,虽然还没有感觉到突破引气境这一大境界的屏障在哪里,但他估计也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对于气旋的增长他向来都是时刻关注,也分外敏感。所以也就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极为惊讶和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踏入修行两年来张砚从未在运转功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居然会有别的东西跟着灵气一同入体。 这么一弄,张砚的功课也就继续不下去了。或者说刚才那一出已经抵得上他大半月的苦功了。 张砚要弄明白的是那种金色的华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跟着灵气一同被功法纳入他的体内?又为什么可以在气旋中化开消失,并且还能壮大气旋。 “气旋乃是灵气聚集成形,除了灵气再无它物。那金色的华彩能融入其中并且瞬间壮大气旋,还没有任何异物感。这么说来,莫非那些金色的华彩也是灵气?”张砚觉得这一点并不难猜。 “但为什么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金色华彩般的灵气呢?而且一次就来了足足六股,莫非其中另有原因?” 如果那些金色的华彩是更凝练的灵气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即便是灵气也同样。 想了很久。不但将自己所在的环境,自己刚才运转功法的所有细节,甚至自己今天一整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捋了一遍。唯一不同以往的便是今天张砚第一次见了鬼,并且做了超度法事。 “六只野鬼,六场法事,六道金色华彩......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天酬之功德”?!” 张砚的这个猜测又是吓了自己一跳,旋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鬼物游荡,有违天和,且阻碍生死轮转。超度鬼物,乃是顺天之意替天行道,自然该酬。 只不过龙虎山的典籍里对于“功德”讲得缥缈,到了荒天域之后,功德居然会如此的实在? 第38章 旧业 做事讲究一个付出和回报。单方面的付出,或者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天上掉馅饼,都是不正常的,甚至是违背天地道理的。 做了好事,那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得到回报。 当然,这里所说的好事不是指“人和人”之间的交际行为,而是指生灵和这方天地之间的交集。这样才会涉及到“功德”这种可以当做天地酬谢的虚悬的概念。 “不过看起来荒天域的天地之道与地球的大不同。”张砚的心里暗自做起了比较。 按照龙虎山典籍上的零星记载,关于“功德”一说虽然不尽详细,但大体上还是落在一个“护体”上,更像是一道天地给的“护身符”,保你不受大的灾厄。比如普通人可以长命百岁多子多福,修士可以不受外邪侵扰一路平平稳稳,甚至偶得机缘的概率也会比别人更大。 而荒天域这边的“功德”如果张砚没有猜错就是之前那些金色的华彩的话,那目前看起来就要比地球上的“功德”来得更直接和实际了。而且当即就给好处,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 虽然两边世界的“功德”孰高孰低还不好说,但就张砚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自己是更喜欢荒天域的这种“功德”兑现的方式的。毕竟他如今才踏入修行一道,修为的提升才是他最核心关注的事情,能够利用荒天域的“功德”给自己的修行再提速,这无疑要比“护身符”来得更合适。 而且这也给张砚打开了一扇未曾设想的大门。 以前地球上是学道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毕竟他一个野鸡大学的文凭能找的工作还不如他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当道士赚钱。虽然时常碰到凶险,可以算是高风险高回报了。 后来穿越到了荒天域,充沛的灵气让张砚可以捡起龙虎山的奥妙,走上修行的大道成为一名修士。 而如今,荒天域天地“功德”的突然露面又让张砚有了能再做回道士的想法。 在荒天域做道士,谋的好处也不再是钱财了,而是瞄上了这方天地给的“功德”。六只野鬼而已,用掉接近三成的灵气,换来的是相当于足足大半月苦功的灵气收获。这世界里有多少鬼物可以供张砚超度? 不能说很多,只能说绝对够张砚超度一辈子都还有多的。 荒天域可没有术修,也不存在神道,这里的武者崇尚的是自身的力量,修的是武道。而武道在初期对于缥缈的魂魄以及阴阳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即便到了后面武修高深之后,对上鬼物也很麻烦,只能用武者的强横气血去硬冲鬼物阴邪,以力破之。 而术修和神道修行从一开始就是阴阳并进,所以手段上对于鬼物才有直接而有效的作用。 所以,张砚可以大胆的笃定,在荒天域,鬼物绝对不会少。而鬼物的数量一多,里面绝对会出现诸如厉鬼甚至鬼王的存在。量变引来质变就是必然的事实。这些可都是他的“功德”。 想到这里,张砚的脸上满是笑容。看来他冲击引气境屏障的时间应该可以大幅提前了。而且这回家的路似乎又多了一些期待。 心潮澎湃没法静心,张砚索性拿出包袱里的黄纸和朱砂开始画符。之前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鬼物,更没想到超度鬼物还能获得“功德”增进修为,所以身上的符箓并不多,而且多是一些针对性交广的符箓。现在张砚准备画一些专门针对鬼物的符箓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天亮,张砚就收拾好东西,下了乱葬岗,准备进城再逛逛,顺道找一家往东北面去的车马行搭一程。 可当张砚刚走到乱葬岗的山坡脚下,却看到几个穿着衙役衣袍的人带着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马车慢慢的过来。 几人都没有坐在马车上,包括车夫,都在步行。离得近一些之后张砚才看到这几人不坐车上的原因是因为马车上平放着三具尸体,连白布遮掩一下都没有,而且车上的尸体身上也不过是破烂的衣衫,甚至脸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污垢。再加上除了衙役就是车夫,同行的没有家属,去的方向又是乱葬岗,张砚觉得这三具尸体生前怕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或者乞丐之类。 衙役看到张砚从乱葬岗上下来,还背着包袱,于是警惕的上前来盘问。直到张砚拿出自己返乡的文书手续这两衙役脸上的戒备才缓和下来。不过也好奇张砚为何会一大早出现在乱葬岗上。 “还能为啥?昨天刚进城就去喝酒,结果不料两年多未喝酒酒量成了渣滓,三四量下肚就醉的找不到北了,迷迷糊糊的就出了城,到了这边。半夜醒来时还吓了一大跳。真是背时。”张砚一脸懊恼的说起自己昨天的经历,倒也没说假话。 虽然张砚的说法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从军伍上下来才到轩化城一天也不至于做什么坏事,况且乱葬岗上除了骨头棒子还能有什么让人捣乱的?这里连掘坟的贼偷都是不来的,又没油水。 “呵?这死得不瞑目啊!”张砚虚了虚眼睛,看着马车上的三具尸体顿住了脚步。 “你倒是不怕,哦,也对,你们鱼背山要塞那边死人可比我们里多多了,怕才是怪事。”顿了顿,衙役接着道:“可不是嘛,几个流民,莫名其妙就死在巷子里,仵作说是吓死的。奇了怪了,能有什么事把人都给吓死了?” 简单的聊了两句,张砚就目送这几人上了乱葬岗,山脚这边已经没什么坑位了,得往上面拖。 等几人走远,张砚也离开了乱葬岗,但心里却有了别的心思。因为那三具尸体不对劲,别人瞧不出问题来,他却瞧得出来,尸体上阴气极重,完全不是一个正常尸体该有的样子。 “看上去更像是活着的时候就被阴气入体,死后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存在身体里的阴气还来不及散掉留了一部分下来。 可是,什么玩意儿能带来这么强的阴气?而且还能钻进活人的体内?” 第39章 话本 阴气,本就是不是活物能有的,即便是修的阴邪功法沾了阴气也只是外象而已,内里一定逃不了一个阳气的支撑,不然什么东西都活不了。 阴气重的只能是邪物。或者说是鬼物。 而且鬼物向来有“附身”的说法,也就解释了如何将阴气带入活人体内。 张砚在昨晚已经见识过野鬼是怎么样的了,还动手用法事超度了六只。所以他对野鬼身上的阴邪之气记得很清楚。即便是那些野鬼,在被超度之前身上的阴气也绝对不及那三具流民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阴气重。 “那不是野鬼所为,至少都是一只或者几只厉鬼干的。”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 野鬼和厉鬼本质上没有区别,甚至就算是鬼王,也一样。之所以被分开称呼,是因为这几种鬼物的阴邪程度不同,灵智不同,甚至手段也大相径庭。 野鬼虽然也是鬼,但害人或者说对于活物而言基本上称不上多少危害。它们没办法具现任何手段,也没办法去附身阳气正常的活人,也没有直接干预实物的本事。搅搅阴风,弄些是似而非的幻觉出来吓唬人,这一类就算是野鬼们的本事极限了。甚至活人多的地方野鬼们都不愿意待的,因为阳气太重,它们本能的会觉得不舒服,就像蝙蝠不喜欢在太阳下露面一个意思。 所以野鬼一般都是在野外或者人烟不多的地方出没。野鬼,也就如此得名的。 与野鬼的名字一样直白的还有厉鬼,顾名思义就是厉害的鬼物称为厉鬼。 和野鬼不一样,因为化鬼之时执念更重,且伴有深重的戾气,让厉鬼挣脱天地束缚时更彻底,不但拥有较为完整的灵智,还有一些基于阴气的行凶手段。它们可以在人口稠密的地方长期雌伏,白天沉入地下避开烈日,晚上出来兴风作浪。 厉鬼可以附身大多数普通人,还可以利用自己的阴气手段干预实物,直接展开影响。同时它们还能通过捕获生魂里的恐惧和暴虐等等负面的情绪来壮大自己,甚至一些厉害的厉鬼还能达到直接吞噬生魂的程度。也正是因为厉鬼的手段厉害且能影响到活人,危害也就不是野鬼可比的。 在张砚看来,那三个被吓死的流民很可能就是被厉鬼附身然后利用幻想促使他们产生某种超越他们承受能力的恐惧之后直接吓死的。甚至不排除这三人被吓死之后魂魄离体还来不及归于天地就被附身他们的厉鬼一口吞了。 张砚这番猜测也是基于尸体上残留的阴气而来,毕竟残留的阴气都比一般普通野鬼身上阴气还重,那附身他们的鬼物该是多重的阴邪气息? 至于为什么张砚不猜更厉害的鬼王,主要还是因为鬼王太少了,那是会鬼修手段的存在。他不觉得那种存在会为了几个普通人的命动手。比起普通人,一般淬体境的武者不是更合适成为鬼王的目标吗? 一路回到轩化城,找了一个卖早点的小摊位坐下。 “一碗粥,两个肉饼。咸菜送的吧?那也来一碟。” “好咧,您稍等,两个肉饼一碗粥,咸菜一碟!” 摊子小,看样子还是一个夫妻档,女家在灶上忙活,男家对外招呼客人。周围四张桌子,临街放在巷口,张砚坐下后就坐满了。 “老板,轩化城里有流民吗?” “有!一年到头都有流民过来,不过也不算多。” “哦,那他们到城里就没人管吗?”张砚接过店家递来的筷子,然后捧起刚上来的热粥和饼子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见缝插针的和忙碌的店家攀谈。 “怎么没人管?衙门专门弄了流民堂,放粥,也给处置活干,让那些人能养活自己,等那些人够了盘缠就让他们回原籍去。” 张砚一听,顿感还挺人性化,他本以为流民会被直接抓起来一顿收拾然后遣返的,如今南渊国的这种做法倒是很合理。 摆摊的老板也没在意,他一天见的人多了,搭几句话而已向来不会往心里去。而且问流民的事情也不算奇怪,不少行商都喜欢找流民当短工,便宜,还能往死里使唤。 吃过早餐结了账,张砚便按照摊主的指点一路走到了城东,问了路人才在一个不算当街的巷子里看到了所谓的流民堂。那是一个看上去有几分简陋的屋子,里面坐着两个一脸闲散的中年人,身上文士打扮,应该是轩化城地方衙门的官人。 流民堂里冷冷清清,也看得出轩化城的流民的确如那早点摊主说的那样并不多。 “有什么事?”屋里两人看到张砚进来,第一眼就瞧出张砚的打扮不是流民,那就是来招工的行商? “两位官人好,在下武鸣,是一个写话本的,前段时间才到轩化城,本来准备去鱼背山瞧瞧,想写点关于军伍的本子来卖的。不想听说了轩化城这边莫名吓死流民的事情,觉得这事能写,所以就想来这边了解点情况。 当然,在下也懂规矩,不白问,这点是给二位的茶钱,就当交个朋友?” 张砚一边说一边就将之前准备好的两个小纸包递了过去。里面便是他所说的“茶钱”。请人帮忙嘛,路数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不然别人又不欠你的,凭什么帮你忙? 至于说“话本”,就是荒天域的小书,或者说是这里的闲书,里面也是讲什么的都有。他是从林沢冬那里知道的,林沢冬就是话本的忠实买家。闲时也给张砚说了不少关于话本的事情。所以张砚才会将话本作为自己临时的借口。 “写话本的?”两个官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将桌上的小纸包收了起来,掂量了一下对分量还算满意。而且写话本的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算文人,与他们面前也能凑一个圈子里去,此时闲暇,给对方行个方便也不是不可以。 “对的,两位官人可否给在下讲两句?” “呵呵,行吧,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写出来也不会有人买,但既然你找过来了那就跟你说两句吧。你是想知道昨夜死掉的那三个流民的事情对吧?其实吧,流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第40章 切入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流民了?”张砚脸上泛起好奇,眼睛也瞪大了几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而其实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每隔一两月就会死上三四个流民。衙门里捕快查了十几次了,从没有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一直当悬案悬着。若不是死的流民都是那种只身一人没谁找的话,衙门里也脱不了干系的。” “咳咳。你给武鸣说这些干什么?直接说昨夜的事情!” “哦,呵呵,对对对,扯远了。昨天呀,应该是后半夜,打更的发现的尸体,然后报了官......” 开始的时候,这两人还说得有些浮于表面,都是听谁谁谁说的,后面说着说着就来了劲儿,将一些猜测和衙门捕快以及仵作的言语一起讲了出来,绘声绘色的就像在帮张砚铺垫一个话本的大纲剧情一般。 末了,还添了一句:“你觉得把这些加进去是不是会更引人入胜一些?” 从流民堂里出来已经快要到中午了,街面上已经飘荡起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儿。但这次张砚却没有如昨天那般火急火燎。心里有事,所以吃饭就不着急吃。 从两个流民堂的官人口中张砚得到的消息不少,捋了捋之后有几个关键的地方需要他进一步去核实。为此他愿意付出在轩化城里滞留半个月的代价。 原因嘛,超度六只野鬼所得的功德就抵得上张砚大半月的苦功了。那一只或者几只厉鬼呢?又会有多大的好处? 同时张砚也对厉鬼打底是个怎样的存在非常好奇,也想抵近仔细观察一下。有机会的话也想试试看厉鬼的各种手段与龙虎山典籍上记载的那些是不是类同。 出来之后张砚先去的地方是离流民堂并不远的善粥铺。 粥铺前面多了一个“善”字,就该知道那里是什么来头了。是地方衙门从官仓里面派发粮食的铺子。但一般不会发生食,而是熬成粥之后发给人吃。针对的要么是街上的乞儿,要么就是流民这种没有生活来源的人。 贪小便宜?就算贪小便宜也不会有人去善粥铺冒领饭食,因为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比家里女人找野汉子都让人瞧不起。所以除非是没法子了,正常人家是不会去善粥铺要饭的。这一点和地球上并不一样,脸皮方面地球那个世界的人无疑更胜一筹。 按照流民堂里的那两个官人提供的讯息,流民们会在用饭的时间聚在善粥铺这边。除非是已经找到了可以解决饭食的活计。 之前死掉的那三个流民在死前都是按时到善粥铺这边来混饭的。对于他们来说,除非活计包饭,不然能省则省,因为存够了钱是要被赶回原籍的,多存点以后也能多点底气。至于脸面,都当流民了,脸面也就暂时取下来放兜里了。 “你们认识马大头吗?李麻子呢?赵猴儿?”张砚的确在午饭的时间遇到了不少流民,差不多有二三十人,其中老弱居多,青壮很少。他问的那三个名字是之前流民堂的那两人给他说的。这其实应该并不是死掉的那三人的名字,更像是敷衍的代称。具体真名如何,那两人并没有告诉张砚,只说这三个代称就够了。 张砚明白,那两人是一点干系都不愿意担的。流民的真名属于地方衙门的卷宗讯息,泄露是要担责的,而外号类的代称却不用。 况且,真名在流民里或许并不如代称和外号来的实用。 一连问了七八个人,都没有得到回答,全都看了张砚一眼就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开了,这些人看上去都畏缩得很。 “喂,你想问什么?有没有好处?” 张砚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扭头看到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但身体很壮皮肤黝黑的男人,看样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这种人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可怎么看都不想好欺负的主,身材也不似饿肚子的那种人。可一身打扮却和边上的流民无异。 “你认识马大头他们?” “当然。那三个倒霉蛋本来是跟我一起的,我当然认识他们。不过你也不像官差,打听这些怕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吧?你就说你能给多少好处?” 张砚呵呵一笑,也不含糊,抬手一包散钱就扔了过去。钱对他来说不算事儿,一身道法在,想要弄钱话不要太容易。 张砚的一包散钱,不算多但也不少了,起码能抵得上流民帮工好多天存的钱了。 独臂汉子撇了撇嘴,将钱收了起来,算是应下了这份买卖。然后朝张砚招手,示意张砚跟着他走。两人离开善粥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在一个街角停了下来。这边人少,勉勉强强算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想问什么,问吧。” “马大头他们在死之前和你一起做的什么?后来是没做了吗?”张砚也不急,顺手在路边买了两个干饼子,一边撕着吃,一边靠在墙上和独臂汉子聊了起来。他并没有去问对方叫什么名字,那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给雨花街那边的花楼当龟公。那三人死要面子,干了一天就受不了了。傻得很,都这份儿上了当龟公怎么了?又不累,一天赚的也不少,运气好还有赏钱拿,一天抵得上外面敲三五天石头的工钱了。” 龟公?张砚觉得那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下来的活计。于是接着又问:“后来呢?他们去了哪里?” “那三个人没力气,又好面子,也不会什么手艺,还能干嘛?整日靠着善粥铺过日子,晚上就去大树巷那边的废旧仓库过夜。基本上就准备在轩化城里打烂仗了。” “废旧仓库?流民堂那边不是说给流民安排了地方落脚的吗?” “嘿,你是说大通铺?那里面臭得不行,虱子又多,除了实在受不得夜风的,谁愿意待在那里?流民堂的那些老爷哪里知道这些。在马大头他们三个死之前,我一直都是和他们一起晚上在大树巷那边打地铺将就过夜的,所以我才清楚嘛。” “哦?那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死之前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张砚看着独臂汉子的眼睛问到。 第41章 附身 独臂汉子想了想,点头道:“硬要说的话他们在出事前还的确有些反常的事情。” “怎么个反常法?” “他们因为全靠善粥铺里的施粥度日,肚皮蔫扁,晚上睡觉前会咕咕咕的叫,而且他们还会问我有没有吃的。” “为什么问你?” “因为我在花楼里当龟公嘛,去那里的客人又不是真去吃东西的,每次桌上都有不少吃的都没怎么动,可以在撤桌的时候打包一些走,东家又不会说什么。我有时候自己吃不完就会带回大树巷分给他们吃。 不过在出事的前两天,马大头他们三人晚上不但没有喊饿,连我带回去的吃的也没有拿。当时我倒是没在意,如今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头。 他们睡下后明明肚子还在咕咕咕的叫,可却说不饿,而且那两天他们看上去冷冰冰的,与平时那种灰溜溜的模样很不一样。” 张砚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个独臂汉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可做的事情却还很耿直,而且细心。甚至对于马大头三人的死也必定是心里存疑的,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可以猜测,这个独臂汉子也希望有人去管马大头他们三人的死,而不是任其死的不明不白。 另外,独臂汉子给出的这个细节也很有意思。的确如他所说乍一看的确容易略过,可回头一想,又会觉得非常的奇怪和突兀。 肚子咕咕叫,这不用猜一般都是腹中饥饿所致。而三个愿意靠善粥铺在轩化城里打烂仗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不受嗟来之食”的骨气,甚至于不愿去当龟公也更多可能就是因为“懒”而不是所谓的颜面。这种人会在肚子饿的时候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 反过来说,那就是当时拒绝独臂大汉食物的马大头三人,已经不正常了。 独臂汉子脸上已经布满了疑惑,他至今也想不通当时马大头三人的奇怪举动。也有些自责自己当时并没有多问,不然应该还能发现些什么。 之所以愿意和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人聊这么多,独臂汉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来的确有好处可拿。二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居然有种让他放宽心的正义凛然一般,让他一看就觉得此人不会是坏人。也希望对方或许能给马大头他们的死找一个说法。 不过独臂汉子想不通,但在张砚这里,马大头他们三人死前的怪异举动就并不是那么的难以解释了。 饿了不吃东西硬扛着?这本就违背了生而为人的自然规律和基本的生存需求。能让人做出这种反常的事情的原因本就不多,放在马大头他们三人身上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鬼附身。 鬼又不会饿,更不会在乎附身的活人死活和感受,甚至附身这件事本身就会给活人带来极大的损伤,阴气这东西侵入身体那是要损害身体根基的,减寿十年都不夸张。 按照张砚的猜测,独臂汉子看到马大头他们三人拒绝食物且举动怪异的那两天其实已经不是他们自己在活动了,而是受制于厉鬼,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两天除了马大头和你说过话之外,另外两人有跟你说话吗?” 独臂汉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是奇怪的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李麻子和赵猴儿平时话不少的,那两日却一言不发,跟在马大头身边,想起来也是怪得很啊!”说完之后接着看向张砚的眼神也有变化,同样满是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作为当事人,独臂汉子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却被张砚问起,张砚的形象更显神秘。甚至独臂汉子心里暗自揣度,莫非眼前这人也与马大头三人的死有关系?! 想到此处,独臂汉子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几步,即便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像坏人,可谁知道人面之下是善是恶呢?对吧? 独臂汉子的小动作自然没能瞒过张砚,不过张砚并不在乎,人家跟你又不熟,没理由不会对你多加防备,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探寻看上去的确有那么些可疑。但张砚并不准备去解释,太麻烦了。 关键是独臂汉子的回答,明确说了在马大头三人举止怪异的那两天里,只有马大头与他进行过对话交流,另外两人却一言不发。 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就是马大头三人附身的有三只厉鬼,并且以附身马大头的那一只为首,主从关系明显。 第二个可能就是附身三人的只有一只厉鬼,主要附在马大头的身上,所以马大头会出言语和独臂汉子交谈,而另外两人却没有说话。 不过虽说是两种可能,但张砚更偏向于后者,也就是一只厉鬼同时附身三人。 原因嘛,也很简单,是基于龙虎山对于鬼物的描述让张砚得出的结论。 按照龙虎山典籍里的描述,鬼物的强弱等同于它们之间的地位高低,这比活人分得更清楚。像是山间野兽一样,弱肉强食才是最根本的法则,即便是有相当完整灵智的厉鬼也要遵循这个规律。 厉鬼和厉鬼之间实力上虽然也会有高低之分,但绝对不至于可以分主从的地步。换句话说就是张砚不认为三只厉鬼之间会有如此严苛的主从关系,不可能听话的只附身马大头的那一只说话,其余两只就老老实实的一言不发。 若是一鬼附身三人的话,那就能解释得通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又会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那就是这只厉鬼的实力有些超出了张砚的预料。 就像野鬼没法附身阳气正常的活人一样,厉鬼同样在附身的时候会受到阳气的抵抗,只不过比起野鬼来厉鬼对于阳气有更强的侵蚀力,绝大部分普通人是没法抗住厉鬼的附身的。可一对一附身是一种情况,一对三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了。 这意味着这只厉鬼的阴邪力量是寻常厉鬼的至少三倍。对张砚来说一下就将挑战难度也同时拔高了至少三倍。 第42章 追索 道门的手段有术修,也涉猎神道,两种都对于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所以张砚才会在乱葬岗上确定轩化城里有厉鬼之后想也没想就准备来将其超度换荒天域这边的功德。 张砚这是把厉鬼当饭吃了。 不过如果这饭太硬,没有一个好的牙口可就难免伤到自己了。 降妖除魔最后妖魔鬼怪没事却把自己弄死的事情大把大把的有,张砚也不例外需要面对厉鬼的反扑,甚至受伤。 当然,保命张砚还是有把握的。再不济打不过他能跑,他有信心不会被区区厉鬼就害了自己小命。 现在张砚的问题不但是要如何避免自己受伤,还要尽量不让对方给跑了,不然他今天在轩化城里这一番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收起心里的考量,张砚继续问地面独臂汉子说道:“那白天的时候马大头他们会去哪里呢?” “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四处晃悠吧。” “晃悠?是去城南的招工处吗?”张砚补充了一句。他所说的“招工处”就是流民堂和城北商行一起弄的一个方便流民找活计的地方。之前流民堂的那两人告诉张砚说流民多半都会在那里聚集并寻找合适的赚盘缠的机会。 不过独臂汉子明显对张砚提到的“招工处”嗤之以鼻。 “招工处给的要么是我干的龟公这样的活计,不要脸的人能干。要么就是下苦力的重活,流民的身子骨一般都吃不住。要么就是有些手艺的,比如裱糊、裁缝等等。你觉得马大头他们能在那边找到什么活计? 其实流民里很多都是老弱,龟公不一定干得下来,力气活也不行,又不一定会什么手艺,所以日子不好过啊。” “不去招工处,那能去什么地方晃悠?” 独臂汉子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非要找个地方的话那就是雨花街那边能有些好处可捞了。” “怎么说?” “雨花街那边花楼多,还有耍钱的档口,来往的人讲究一个兴致,只要盯得准,一句“大爷今天必定好彩头”就能捞一大把散钱。这事儿虽然不多,盯不准的话还容易被揍,可却来钱快还不费力。我给马大头他们聊过这事儿,他们也说过想去碰碰运气。甚至赵猴儿还成功过一回。想来他们要是闲逛的话多半会去那边,不过也不会早去,过了午时去吧应该。” 说了这么多,独臂汉子已经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讲了出来。但可惜的是他并不清楚马大头三人的身份、过往等等比较私密的事情,只是作为同是流民的一些表面的了解。 张砚笑着与独臂汉子别过,一边顺着对方指的路准备还是先去城北的招工处看看再说,雨花街那边反正时间尚早不急着过去。 这一路从城东到城南,也算是让张砚好好看了看这轩化城里的百态。 说实话,轩化城对张砚而言处处都是惊喜。与他在鱼背山时想象的那种落后的城市模样完全不同。 这里不但有可以容下两辆大车并排同行同时还能边上过人的宽阔主街道,还有琳琅满目的商铺。街上人潮涌动一片繁荣的样子。 目前他路上见到的最大的店铺就是一家名为“元药房”的铺子,门脸足足八开,上下两层。进出之人清一色的全是武者,其中甚至不乏修为高深之辈,那气息让张砚想到了林沢冬那样的通窍境武者。 其次就是售卖兵器的铺子了,规模也很大。张砚虽然没有进去,但从门口看了看,里面摆放的兵器可谓种类齐全。除了寻常的长短刀剑之外,还有许多奇型的兵器。不过看不到如长枪这类的长柄武器,也好像没有弩箭。 另外张砚还路过了一处特别的地方,大门戒备森严,连把守都是武者的“轩化城讲武院”。 一路走过来,城南这边其实张砚来过,他之前第一次进城就是从南门进来的,对这边有些印象。 顺着独臂汉子的话还算容易的找到了招工处。就在城北抵近城门的一处叫“条石街”的中间位置。 不过这里并没有找到张砚想要找的蛛丝马迹。 比起流民堂,这个招工处明显要忙碌得多,进进出出的全是各色的匆匆背影。不单单是流民会来这里,甚至来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流民。毕竟比起轩化城的劳力需求,流民只不过占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在招工处待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张砚一无所获。但插曲倒是有,几个据说是花楼的管事的人找到张砚问他要不要去花楼做男倡,专门找那些寂寞富婆的钱,说他样貌英俊身材壮硕必定大受欢迎,日后大红大紫名震西南只等闲云云...... 等张砚逃似的离开招工处里的骚扰之后他就去了城北的雨花街,这里的繁华再次让他瞪大了几分眼珠子,同时能感受到周围弥散着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气,让他不禁也是精神一荡。 不是所有的道门流派都禁欲,而龙虎山就是不禁欲的一种。在地球上的时候张砚虽然没有现在这幅皮囊这么帅气健硕,但也算是五官端正,自然不会找不到女人。但对于欲望他向来自有克制,鲜有放纵。 不过置身雨花街这种环境下,加上两年的军伍生涯,他也会有念想。 不过正事要紧,张砚也很快收敛起了精神,仔细的观察沿路,希望找到新的进展。 “还真有。” 刚从街口往里不远,张砚就看到了不少如那独臂汉子所说的那种挑人“送祝福”的勾当。往往三两个一起,要么说得乖巧,要么把人烦到了,都会选择花点小钱打发掉。做这种勾当的人里面流民其实看起来并不多。 是不是像之前那样寻一个人来问问看知不知道马大头他们三人的情况?张砚心里如此盘算着。 不过忽然他在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巷口时停下了脚步,一股不寻常的阴气从巷口里溢出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扭头往巷口里面看,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并看不清楚,只看到这巷子挺深。 左右看了看,张砚在街对面找到了几个凑在一起的乞儿,看那副在这里自在的样子应该行乞不是一日两日了。遂走了过去。 第43章 暗处 “要赚点肉饼钱吗?”张砚做到街对面那群乞儿面前,然后开门见山的扬了扬手里的一些散钱。 “嘿嘿,大爷您说,怎么个赚法?不过先说好,坏事儿我们可不干。”年纪最大的那个乞儿讨好的笑着挡在其他人的前面,笑眯眯的应了两句。 张砚可不信对方所谓的“不做坏事”的说法,街面上的这些乞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杀人放火他们还真不一定干得了,可别的坑蒙拐骗之类的龌龊事就不一定了。那得看给的钱够不够多了。 “坏事?你们看我像是坏人吗?”张砚笑着一边说一边指着街对面的那条巷口,“告诉我那条巷子里面是什么情况,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还有这种好事?领头的那名乞儿看了张砚几眼,确定张砚不是在逗他玩之后飞快的从张砚摊开的手里拿走了那小包散钱,掂量了几下笑得更灿烂了,里面的钱的确够他们几个一个买个肉饼吃了。 张砚看着对方将钱收好,也不催。 “大爷,那条巷子其实也有名字的,只不过没立牌子罢了,混雨花街的人都叫它为“落花巷”,里面都是一些老旧的宅子。不过说是落花,其实都是些年老色衰的歌女在购住。她们一般来说都不算什么大歌女,年老后手里的钱不多,住不起好房子。而且多半也不敢回乡,半辈子的脏命回去谁都不会认的,只能三三两两的抱团合起来买一个小宅子等死。” “这么惨的吗?”张砚倒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说法。他本以为雨花街的繁华背后也该有强势的地皮价格,没想到却倒是成了花楼那些水准一般的歌女年老后最后的容身之地。 “惨?更惨的都有的是。”说到这些,这乞儿脸上浮现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苍凉感,带着几分苦笑的继续说,“大爷,花楼的歌女哪个干净?头牌那些还好,客少价高也不少捞钱,各种药也是养身得很。可下面的歌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那都是敞开了接客的,不出三五年,谁不是一身病?要是得了花柳,那更是惨,要不了几年就得死挺了。 我在雨花街里混了六年了,反正我是没见过哪个落花巷的老歌女能活过五十的,死的时候有些连口薄棺材都没有的,拖出来就直接去的乱葬岗。” 张砚闻言心里一动,于是顺着对方的话又问:“这么说那里面经常死人了?” “嗯,每月都有人死吧。不过尸体不走这边巷口,是走背街面的出口,说是怕影响街面的生意看着惹人眼。大爷,您要是对这边的房产感兴趣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里面真没什么好房子,你要看也该去城西那边,那边有新建的宅子,大小都有,我们对那边也很熟可以带您过去......” 这乞儿的想法也直接,他不认为张砚是对那些残花败柳感兴趣,而是对落花巷里的房产感兴趣,所以建议去别处,他们可以领路,顺道也能再赚一笔不是? 可惜,张砚感兴趣的不是歌女也不是房产,而是那落花巷里面溢出来的阴邪之气。 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跟这几个乞儿聊下去了,张砚问了去后面背街出口的路径,然后快步离开,消失在雨花街繁华艳丽的街道上。 从主街道下来,绕了一大圈张砚才找到乞儿所说的那个落花巷的背街出口。 和正街上热火朝天的样子完全两个极端,背街这边不但显得很是冷清,甚至空气中还弥散着一种难闻的霉潮气味儿。 站在巷口,依然能感受到从里面源源不断溢出来的阴气。 “如此浓的阴气,而且凝聚不散,里面没有邪物都不可能。”甚至张砚感觉这巷子里比起城外的乱葬岗都更显的阴森。 从绕道过来,一路上张砚就已经将自己的视野弄成了阴阳均现的状态,一只手里扣着万相珠,另一只手里捏着三枚灵火符,而且还在自己胸前贴了驱邪符和镇灵符。 张砚有种预感,这条落花巷里的邪物不会简单。 踏入巷子的第一步,阴风就平地而起,还是从下往上刮起来的,即便以张砚此时引气境后期的修为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与外面灯火借光不同,巷子里的光亮很少,零零星星的只看到三五个微光,透过窗户纸并不能照亮多远。路过一道道院门时还总是能闻到里面飘出来似有似无的药汤的气味儿。 “不是这些地方。” 虽然巷子里阴气很重,也恨不寻常,但张砚分辨得出这些阴气都还属于弥散的范围,不是源头。 继续深入,寂静的巷子里很深,夜里越往里越黑。张砚燃起一张符纸,然后用手指捻了一点纸灰抹在自己的双眼下方,像是给自己抹了两条黑眼袋,之后他的眼睛便如夜鹰一般能清楚的于黑暗中视物了。 越往里走阴气也越来越重,屋舍里主人的痕迹也就也就越少,而且屋舍也就越发老旧。一些屋舍甚至大门都是塌的,透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半垮塌的房间,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种落败的地方会出现在雨花街这样繁华街道背面。一正一反突兀得让人很难接受,但又似乎合情合理,就感觉很矛盾。 “嗯?” 突然,张砚停下了脚步,手里万相珠一变,变成桃木剑被他握在手里。眼睛直视前方,那边一座半塌的屋舍门前站着一个鲜红长裙的鬼影,一身妆容整齐,看上去虽不至于惊艳,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相貌姣好了。而且似乎在起舞。 “好厉害的厉鬼!” 张砚瞳孔猛的一缩,知道今天遇上硬茬了。 按照龙虎山对厉鬼的说法,面容越清晰越似活人的厉鬼就越是厉害,这意味着它们在化鬼只是戾气和执念很强,挣脱天地束缚更彻底,可以保留更多的灵智以及生前的一些习惯和喜好。 比如梳妆打扮,以及跳舞。 当然,让张砚警惕的不单单是对方的外表,更有对方身上溢出来的阴气。比他见过的那些野鬼高出足足十倍不止! 第44章 厉鬼 这就有些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虽然厉鬼之间实力亦有高低,可眼前这只绝对是厉鬼中顶级的那一类了。 “能应付吗?”张砚说实话心里也没底。对于厉鬼他可是头一次见,并不清楚自己的手段到底对其有多大的克制效果。 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就先避开,等以后修为起来一些再回头收拾。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打算。 来都来了,还花了钱打听消息,又是见到的第一只厉鬼,总不能打个照面就逃走吧?不试试对方的手段张砚是不甘心的。更何况即便退一万步,他也是有保命的压箱底的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胆子这么大。 另一个让张砚有底气的便是这个世界的人和鬼都道门的手段一无所知。打起来会有很不错的先手。 一步一步的靠近。当张砚与那只起舞的女鬼距离不到十丈的时候那女鬼突然停下了舞步,好奇的朝着张砚看了过来。并且看了两息之后微微一笑。 “你......能够看到我?”女鬼的表情充满的好奇和惊疑,若不是那一身森森鬼气,绝对看不出这是一只厉鬼,几乎与常人没什么区别。 光是这一句话和表情,灵动得让张砚心里又抓紧了几分。 “既然已经了却残生,为何还要流连不去?天地有道,你如此终将害人害己。”张砚最终在距离对方五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边将一枚符箓穿在桃木剑上,一边看着对方问了一句。 “嗯?!你真的能看的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你,不是武者,但身上却有种让我觉得本能想要避开的神奇气息,你是什么人?”女鬼眼睛最后落在了张砚手里的符箓和桃木剑上,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从一些纸片和木剑上感受到莫名的威胁。 张砚手上灵气涌动,燃起穿在桃木剑上的灵火符,然后手里挽了一个剑花,继续往对方走去,同时笑道:“贫道张砚,是一名道士,今日来专门找你便是要度你归于天地。” “呵呵,道士?那是什么?你是想要杀我?” “不,是超度。” 嗡,一声,桃木剑画出一道奇妙的弧线,扯起一条灵火轨迹煞是好看,而且剑光刁钻且快,瞬息便越过女鬼与张砚之间最后的那一点距离,在女鬼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正好斩中对方的胳膊。要不是它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身子的话,刚才一剑削掉的就是它半边身子而不是一条手臂了。 “啊!” 凄厉的惨叫尖啸炸响,女鬼脸上精美的妆容虽然依旧,可那姣好的面容却是被一片愤怒和痛苦的表情所替代。 鬼物的本体就是魂体,而桃木剑上的灵火就是专门燃烧魂体的,配合《引气剑诀》的威能增益,可以达到切割和损毁鬼物本体的效果。 被砍了胳膊,那自然是苦得难以忍受。况且,魂体的损伤本就更敏感。只不过比起肉身,魂体一般人伤不到罢了。也正是因为后面这个原因,让女鬼放松了警惕,它从未遇到过可以轻描淡写就伤到它的手段,况且对方连武者都不是。 轻敌和认知的偏差让这女鬼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你竟敢伤我!?我要吃了你!” 厉鬼就是厉鬼,哪有什么恬静和温婉?之前的凄美舞姿不过是伪装罢了,如今“吃了你”这三个字一出,倒是让张砚之前的猜测多了几分佐证。 可惜,一步先,张砚自然步步先。练了两年多的《引气剑诀》虽然是第一次拿出来对敌,但诸多变化早就随心所欲了,并不见丝毫生涩。再加上一招先手断了对方一臂,更是让张砚心里底气十足,一套剑诀尚未用尽他就已经将对方牢牢的罩在自己灵火剑光当中占了上风。 “啊!” 刺耳的鬼啸震颤魂魄,可张砚身上的镇灵符微微亮起浮光便挡住了其大部分的威胁,最后落在张砚魂魄之上也仅仅是让他微微有些晕感却不至于影响手里的动作。 不过女鬼虽少了一臂,但余下的手臂已经化为鬼爪,加上魂体移速本就极快,张砚虽然占着上风,可是也难以完全避开对方的爪击。稍微脚下慢上一点身上就会多出几道抓痕。这种伤不是身上符箓可以抵挡的,连张砚的五行气盾也不能挡住全部。因为鬼爪并不是单纯的实体攻击,更有魂魄类的虚悬的攻击在内。 另外抓痕上会有阴气附着,顺着伤口侵蚀经脉,也让张砚感受到了压力。 而且经过最初的适应之后,女鬼也慢慢看懂了灵火的威能,利用阴风和移动,已经很少会被剑锋扫中了。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面对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野鬼自然可以直接用《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进行超度。因为野鬼体内的阴邪本就不算多,也不至于顽固,靠着神道经文加上灵气的增幅就能很轻易的清除掉它们身上的戾气和执念,回归魂魄本来纯净的状态,之后也就自然归于天地,完成超度。 可厉鬼不同,超度野鬼的方法没办法用在厉鬼身上。 先临之以威,再降服之,最后便可超度。且超度时以威能大之咒为先,清其戾气,再以温和经文度之,方可超度。龙虎山上典籍里如是记载。 所以张砚一上来就是《引气剑诀》奇袭,一击得手之后就是连绵压制,同时口中念起的咒文也不是《拔罪妙经》,而是直接上的《北斗大神咒》! 北斗者,司亡魂,对付的就是鬼物。张砚要用《北斗大神咒》配合自己的灵火和剑诀将对方降服。 “乘云而升,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 “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踪,回死登仙!” 配合神咒威能,张砚语气又快变慢,最后八个字一字一顿,一顿一威能,引动剑上灵火凌空乍现北斗七星天相!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伟岸力量似乎穿越了无穷空间的阻隔笼罩了下来。即便只是些许毛羽般的威能也足以让一区区厉鬼束手。 可眼看着女鬼的动作开始僵硬并且脸上的狰狞和戾气也在逐渐缓和的时候,异变陡生,又是两道浓厚的阴邪之气从张砚左右袭来,并伴着凄厉的鬼啸...... 第45章 鬼柳 只能说张砚大意了,没有事先用追邪符去探探周围是否还有别的邪气源头,以至于战至关键时刻突然生变,让他颇有些猝不及防的意思。 鬼爪可不是寻常兵刃,跟鱼背山上那些淬毒的陷阱是一个道理,虽不至于让你立即挺尸,但顺着伤口侵入体内经脉之后一样能让人下场凄惨。即便是张砚这样知道如何驱离阴气入体的道门中人,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让鬼爪抓中,因为阴气侵入太多同样会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无疑也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张砚只能情急之下中断了对面前女鬼的压制,甚至口中的《北斗大神咒》也因为急速的暴退躲避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断了咏唱。 “啊!” 接着两道鬼啸几乎就在张砚的耳边响起,即便身上有镇灵符也被吼得一阵恍惚,只能全力把《五行气盾》强到极致,同时剑花舞动又洒出一片灵火符掩护,身形继续后退。 足足退出去十来丈张砚才停下来,眼前视野内却是没有了那三只厉鬼的踪影。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张砚的脾气向来就称不上好,刚才被偷袭,差点阴沟里翻船,而且本来眼看着就要完成超度的一只厉鬼也被救走了。 “不过,鬼物之间还有情谊一说?另外,我之前的判断莫非错了?那三个流民的死还真是有主从关系的三头厉鬼所为?”张砚本来笃定的推测此时也变得有些不那么确定了。他在这一道只是初入门的人,也不知道龙虎山的那些东西放在荒天域是不是也能当铁律来用。 心里纷乱很快被张砚收拾了起来。他这次算吃了亏,身上白受了三两爪现在都还不好受,最后还让敌人给跑了。那怎么行? “哼,跑得了?” 甩出三张追邪符,张砚可不会再犯之前的纰漏了。 追邪符很快化为星星点点的萤火,然后如风一般开始快速飘动。但三枚追邪符并没有分为三股,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飘飞去。 “居然没有分头逃走?”张砚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跟了上去。一来心里有气,二来经过之前的那一场拼斗他已经对厉鬼的手段有了足够的认识,同时也明白自己之前还是过于小看的自己身为引气境后期的道门修士对厉鬼的克制性。 另外,后面来的那两只厉鬼虽然打了张砚一个措手不及,可比起那只女鬼来,后面两只身上的阴邪之气明显要弱上很多,张砚觉得自己如今有备而来未必就没有胜算。 一路跟着追邪符前行,居然不但始终不见萤火分散,而且最终也没有跑出去多远,也就离张砚之前拼斗的地方不到五十丈而已,仍在这落花巷当中。只不过应该是到了这条深巷子最中间的地方了。 “嗯?树?” 七弯八拐的最后到了一片巷子里的空地上。方圆有十余丈,中间是一颗腰粗的柳树。但树冠不高,而且枝叶也不繁茂,长得也弯弯曲曲的不好看。甚至树干上还有一些奇怪的人头大小瘤状突起。 “居然是鬼柳!有这东西在难怪不太平。也是难为这边的活人还硬生生的不把它砍了留到现在。这怕是有上百年的岁数了吧?” 柳树,本就是属于极阴的物种,天然的就有聚阴气的本事。古籍上就有记载说若是要害人,就用柳树给他家里人做棺材,九成九最后尸变然后侵染其家族风水。属于缺大德的恶行。 而鬼柳,就是指那种阴气凝实已经改变树形的柳树,就如眼前这颗。这种树所在之处阴气充沛,自然也就招来邪物聚集。若是遇上应该以火焚之,再翻土暴晒七七四十九日方能除去阴气聚集。 而此时,鬼柳在前,追邪符追到此地之后一头钻进了树旁的一口水井当中。 那水井开口不小,应该是一口共用的大井。不过看周围干燥的地面,怕也是许久未用过了,甚至极可能就是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没有忙着靠近,张砚从地上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碎砖石,朝那井里扔过去,不多久便听到一声砸地上的碎裂声。井不深,而且还真如张砚所料是一口枯井。 那么问题来了。张砚是下去呢?还不下去呢? 张砚没有纠结,他自然不会就这么冒失的跳下那口枯井。里面万一藏了什么杀招他岂不是进去自寻死路?而且鬼物身为魂体,虽不能在地下随意遁走,但短距离的在岩土中穿行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张砚下去也有可能直接扑个空。 倒不如另做文章将下面的那三头鬼物给引出来。 怎么引?张砚看到那鬼柳就自有计较。 鬼柳吸阴气,效果比乱葬岗那种靠死人多凑起来的阴气不一样,能更浓,且更凝实。加上那口井,怕是地下阴气能成团,成了阴邪之物的绝佳温床。长此以往就如人在灵气充沛之地生活一样,好处那就太多了。 如此一来,把这树烧了会如何? 这树也不大,几枚灵火符下去绝对燃得很快,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能烧得只剩根茎,自然就死得扎扎实实。 就好比把你家的米粮都给断了,你说你急不急?会不会跳出来找人拼命? 当然,在这之前张砚也是要做些准备的。撒一片镇灵符和驱邪符在枯井周围贴好,这又不费什么事,效果也确实拔群,直接将此地森森阴气搅得明显都淡了几分。 做好准备,张砚冷笑着就将贴在鬼柳上的十张灵火符引燃,符中灵火炸开,附着在鬼柳上,那些凝聚的阴气成了灵火的助燃剂让火焰砰的一下就蹿了起来,飞快的蔓延到了并不高的整个树冠。 张砚笑眯眯的看着整个烧起来的鬼柳。上面的阴气淤积得比他想的还要重,看样子就算是埋在地下的根茎也会因为阴气的关系被灵火顺着烧个七七八八。而且灵火这样烧起来的速度是极快的。 果然,那棵鬼柳一烧起来,枯井里的厉鬼就坐不住了。尖啸着就从井里冲了出来,带起来的杀意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不过...... “一......二......三......四......五......这怎么又冒出来多两只?!”张砚脸上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就被冲出来的厉鬼数量弄得僵住了。 第46章 神降 最开始张砚认为只有一只厉鬼,后面突然杀出另外两只,把张砚弄得措手不及差点阴沟里翻船。如今追上来,做了布置,然后将对方从那口枯井中引出来,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结果最后再次多出来两只。 这是捅了厉鬼窝了吗?! 龙虎山的典籍上没说过厉鬼也是群居的东西啊!还是说这是荒天域这边的特例? 不过眼下张砚是没办法多想,他需要面对的五只暴跳如雷的厉鬼的扑咬。 灭火这种事情鬼物是没多少办法的,更别说如今烧起来的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灵火,想要灭掉它们得先把阴气抽走,或者张砚主动终止手段,不然的话几乎灭不了。 鬼啸声比之前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张砚身上贴的那几张镇灵符都有脱掉字迹的迹象了,这意味着符箓上的威能正在被抵消抹去。 张砚很庆幸自己事先在这周围布置了许多符箓,此时面对五只厉鬼时他才不至于一上来就出现溃败之势。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下风。 最主要的短板还是在于张砚目前的《五行气盾》对于带有魂魄类攻击性质的厉鬼鬼爪的攻击并不能完全抵挡,只要被挠上一下总是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并不深的抓痕,将附着的阴气侵蚀进他的体内。 另外还有一个大问题也显现了出来,那就是张砚在面对多只鬼物这种灵活的敌人时显得非常的笨拙。 不论是闪避还是腾挪,张砚目前都遵循的是类似体术的基本动作。这也是他无法有效避开厉鬼爪击只能用《五行气盾》硬抗的又一个弊病。 虽然这不是张砚主动找的强对抗,以此来检验自己这两年来闭门造车到底所得几何。可事实就是他虽不是故意,但却实实在在的从这次意外中找到了不少自己身上的大漏洞。 其实除了爪击,厉鬼的看家本领乃是制造各种混淆视听的幻觉,引导出内心深处的各种恐惧和其它负面情绪。但因为张砚乃是门道修士,虽才入门,可体内的浩然之气以及魂魄的强度都让厉鬼的幻觉手段难以在他身上凑效。可随着张砚体内侵入的阴气肆虐加剧,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再配合上鬼啸以及五只厉鬼联手掀起的幻觉也开始在张砚的身上慢慢抬起了头。 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张砚现在最合理的选择其实就是赶紧退走。靠着灵火符和气盾,只要离开这条落花巷,然后再到阳气和煞气浓重的地方,比如之前白天他路过的轩化城讲武院,即便只是待在门口,也能避开这几只厉鬼的追赶。在等天亮一切便能过去。 这也是最开始张砚给自己想好的退路。 可如今张砚也是被打出了火气来了。几次三番的出现意外,让他并不想就此狼狈的逃走。 那若是不甘心又有何办法? 当然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张砚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当他耳边开始出现曾经习以为常的汽车喇叭声时他就明白自己正在坠入幻觉当中,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若是一旦意识被幻觉沦陷,那他也就不会再有命在了。 于是张砚一咬牙,猛地将自己一成的灵气一次性打出,点燃身上余下的所有十一张灵火符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灵火壁垒,留给他一个可以再做施展的空间。 逃走?张砚不甘心,他有压箱底的手段。 “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天兵!神降!” 掏出一张极其复杂纹路的符箓,一边念动咒令,一边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涌动灵气将其燃起。 就在符箓燃尽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跨越天际而来,对着张砚当头罩下,从天灵盖直透而入! 不过那力量过于庞大,张砚似乎只能承受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绝大部分降下来的力量都透体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不过即便只是兜住了很小的一部分力量,张砚此时身上的气息也直接大变。 此时张砚身上由内而外散着一抹微光,背后更是显出一道高达丈许的金光虚影。 只见那虚影一身明光亮甲,手里紧握一柄长枪,面目肃然刚毅,头盔上红缨无风自动,双眼中似乎迸射出震人心魄的威严。 “嗡!” 张砚手里的桃木剑此时也跟着一声鸣响,之后眨眼间便变了外形,变成了一柄与虚影同样的亮银长枪。 “今日借尊驾之力,荡平眼前之邪!起!” 最后一字张砚暴喝出来,身形跟着急速动了起来,虽然依旧只是寻常的跑动,可速度之快已经如那狂风一般迅疾,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其行迹。 长枪如龙,伴随着浩然威能,就如那天上陨星砸落,根本不给那五只厉鬼任何反抗的余地,甚至方圆数丈空间都被锁住,让它们想跑都没有半点机会。 “噗!” 枪头刺穿了第一只厉鬼的胸前,并且牢牢将其锁在枪上。接着噗噗的穿刺一连四次,余下四只厉鬼也先后步上后尘,皆如糖葫芦一般挣扎着在长枪上被穿成一串。 此时,只要张砚操纵长枪震颤,枪上的澎湃力量就能瞬间将这五只厉鬼撕成碎片彻底烟消云散。 可那样一来,功德就别想要了,这一次花出去的代价也就彻底成了白忙活一场,巨亏无疑。 所以张砚如今还是要继续最开始的打算,而不是为了纯粹的泄愤就把自己摆到尴尬的位置去。 张砚面容肃穆,就这么平举着长枪,目光落在枪上受制并且正在经受枪上浩然之气炙烤的五只厉鬼身上。接着张嘴开始了第二次超度法事。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这一次张砚念动神咒时比之前多了许多威严和神韵,特别是他背后那高达丈许的银甲金光武士,在神咒的庄严中似乎鲜活了起来,身上的微光也逐渐变得亮眼,照耀间压得五只挣扎的厉鬼慢慢的颓了下去,一个个束手任由长枪穿刺着,身上同时开始呲呲呲的散出恶臭的烟雾...... 第47章 代价 神降术,张砚目前修行到此最厉害也是最能应付各种场面的压箱底绝招。虽然带着一个“术”字,但却不是术修的手段,而是神道的手段。 “请”来观想中的某位神明,短暂的借用其降下的力量对敌。 高低在于施展此术修士自身的修为。修为越高,可以请来的神明就越厉害,同时也能接收更多神明所降下来的力量,反之亦然。 张砚只有引气境后期的修为,能请动的只是最低的“神兵”或者说“天兵”。 可即便是神降术能请到的最低的“神”,对于张砚而言还是属于蚂蚁于大象之间的力量差距,而他情动了也只能接收到很少的一部分力量。 但结果也很明了,虽然张砚只是接收了天兵很少的一部分力量,但也足以让他在万相珠的配合下对五只厉鬼进行全方位的碾压。 之后再接着利用神降术所获的力量推动《北斗大神咒》自然是数倍于之前张砚面对第一只厉鬼时的效果,更是让他一次超度五只厉鬼都显得游刃有余。 《北斗大神咒》之后接的就是《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一强一缓,加上神降术给五只厉鬼造成的持续炙烤,最终超度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其实超度不是鬼物“你愿不愿意”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劝你归于天地”的说法,从一开始都是单方面的超度,把鬼物体内的执念和戾气清理干净,魂魄回归天地也就自然而然了。所以只存在“没能力去超度的鬼物”,不存在“超度不了的鬼物”。 之后张砚不等接收荒天域这方天地给的功德,转身就趁着自己如今降神术尚在身时跃入了那口枯井。井里并没有多大的空间,也无暗道或者暗河孔洞,环视不过一丈不到的直径。更没有再跳出来几只厉鬼给张砚的收获添砖加瓦。 但张砚一番搜寻之后还是在枯井里找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一个特别的“记号”。 像是一团火焰,又有些像是一只竖眼,描绘得并不规整,但却很清晰。张砚用手触碰可以感受到上面的刻痕以及残留的阴邪气息,绝对不是自然形成,推测乃是之前五只厉鬼所为。 可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呢? 张砚没有乱猜,只是将这个符号记在脑海里,然后离开了这处巷子。 刚走出巷口,就看到一队推着水车急急忙忙进入巷子里灭火的水队。张砚让开了路,心里却知这些人赶过去也来不及了,那鬼柳在灵火的灼烧下已经所剩无几,也不可能在活过来了。而且灵火不会像普通火焰那样会四溅乱烧,寻常之物不会让它们一直烧下去的,也就不会引起火灾这一说。 就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张砚都来不及放好背上的包袱便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脸上不但苍白,而且虚汗如雨。 世间事物讲究一个平衡,你这边多拿一点,他那边就少得一些。 力量也是如此。 修行之路,不论武道还是术修,亦或者是神道,没有哪个是一蹴而就的捷径,都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才能逐渐增涨力量。 即便是邪道,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速成,他们的代价不过是藏在暗处,或者卑鄙的转嫁到了别人身上而已。也因此常常成为祸源受人排挤甚至清剿。 张砚乃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修士,继承的也是龙虎山门的辉煌积底蕴,走的正道,只会直中取不会曲中求。 所以张砚现在很难受。如今也就到了他要为神降术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现在张砚感受到的就是“虚弱”和“无力”以及“晕眩”。看似是身体上的损伤,而实际上远不止这些难受的感觉,这些都只是张砚付出代价后所附带的影响而已。 寿数。本天定,如今也是施展降神术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然,你以为区区难受几日便能拥有轻松请来神力的手段?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从来不会有。 使用门槛低,效果拔群,但代价极高。这便是神道《降神术》的路数。 张砚如今受限修为,他并不能准确的感知到自己刚才请天兵神力附体被抹去了多少寿数,但模模糊糊的感应还是可以的。 “好像两年多不到三年的样子。” 张砚慢吞吞的站起来,费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挪到床上,盘膝坐下,开始盘算今日得失。 若在以往,损失两年多的寿数这对张砚来说绝对是除非万不得已不然绝对不会做的交换。可现在,这两年的寿数并没有让他表现得过于沮丧。 一来张砚如今也才二十出头,两年的寿命他支付起来并无压力。 二来这一次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收获同样不菲,超度了足足五只厉鬼,可想功德必定丰厚,而这就意味着张砚可以更快的踏入引气境之后的下一个大境界。等到那时候,他将能够开启道门的另一大辅修路子:丹道。 龙虎山就有记载,丹中不少都是以增加灵气获取缩短修行积累的时间,以及增加寿元为主。而如今损失的两年寿数,到时候完全可以用丹补回来。 至于说丹道难易,张砚倒是不太担心,因为他有万相珠在手,到时候变化一只好一些的丹炉出来作为辅助,自然就能事半功倍。只要他不去追求什么仙丹之类的极致,增寿两三年的丹药他觉得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修为增长本就伴随着寿数的增加,一进一出,到底是赚是赔张砚还真说不好。 等身体因为寿数的减少而出现的各种不适感觉逐渐消退之后,张砚才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之后开始运转《归气法》进入修行的状态,同时也是要接收这次他花了大代价之后才得到的功德。 并没有意外,就在张砚将《归气法》运转起来之后,勾连周天和外界天地之后,如之前那种金色的华彩便跟着吐纳的灵气钻进了他的体内,并且跟着周天最后汇入了下丹田的气旋当中。 一共五道金色的华彩,分量各有不同。但随着这些金色的华彩温和的融入气旋开始,张砚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放肆起来,最后若不是需要运转功法不能岔了气的话,他都想仰头狂笑了。 第48章 玄脉 之前六只野鬼给张砚带来的是相当于他苦修大半月的灵气增长。而这次五只厉鬼给他带来的却是相当于近一年苦修的灵气成果。 换言之,就在刚才,五团功德华彩在张砚下丹田的气旋中温和的化开,直接让张砚的气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急速扩大,同时增厚。短短的十来息过后,气旋比之前大了三成,厚了两成多。 而几乎同时,不等张砚狂笑出声,冥冥中一种置身在狭小空间的拥挤和不适感突然出现。让张砚明白他久而求之的大境界屏障终于是出现了。 于是按照龙虎山里关于境界突破的大量经验记载那样,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下丹田中的气旋进一步的加速旋转,进而将气旋与周天主经脉之间的灵气运转速度更进一步的加快,形成一个奋力往外扩的方向力。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好受,甚至是很痛苦的。不论是下丹田还是周身经脉都有很强烈的滞胀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滞滞胀感会逐渐带来似乎经脉即将吃不住力道而碎裂的恐惧,以及下丹田里气旋旋转速度极限难以提升的无力感。 这些感受并不只是虚假的,而是存在真的损伤的可能,那就意味着境界突破的失败。而所谓的修行天赋,很多时候关键就落在这些方面的最大承受范围的高低上。变相的意味着一个修士的成就高低。 张砚对自己的修为天赋很有自信。区区引气境往上的境界屏障根本不在他的担忧当中。继续保持着全力运转,无视掉经脉和丹田里的滞胀。 就像是在跑长跑,想要突破极限的话那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就绝对不能松,唯有坚持才能看到新的长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砚彻底沉浸在修行的内观当中时,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他闭着的眼皮微微一跳。 经脉和丹田里的滞胀感一下如挣断枷锁,猛地往外一扩三分! 紧接着大量的灵气从体外涌入,似乎在填补这突然扩张开来的空隙。之后又再归于平静,随着吐纳的一呼一吸之间,不论气旋还是经脉都如有些新的律动,跟着涨缩有序。 张砚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他明白自己成功了。 气入丹田成旋,生新力反辅周天,此后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也,便称之为引气之境。 而后,气旋转急,引天地之气一呼一吸间急冲周天主脉,扩脉成玄以契合气旋之急,是为玄脉之境。 成功突破一个大境界的喜乐还没来得及释放,张砚就急急忙忙的趁热打铁开始一边熟悉玄脉境的奥妙,同时夯实新境界的基础。 如此,张砚在客栈里停留了整整三日。除了吃饭和洗漱,他几乎没出过屋子。 这几日下来,张砚最大的体会就是玄脉境之后体内经脉在快速的变得更宽阔也更具韧性,并且那随着吐纳涨缩的律动更是具备了以前没有的爆发力。倒是气旋的变化比较单一,也就旋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同时变大变厚了。 除了经脉和丹田气旋这种内观层面的改变,张砚这三天里还体会到了修行所带来的的洗精伐髓的妙处。 三天张砚一共洗了六次澡,为此还多给了一笔热水钱给客栈的伙计。 倒不是张砚突然有了洁癖,而是这三天下来,他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慢慢的排除如油脂状的灰黑色污垢,气味难闻而且会让人浑身不舒服。直到第三天下午,这种灰黑的油脂才没有继续往外排。而张砚整个人的外貌也跟着有些不少变化。 瘦了一些,皮肤变得更有光泽,特别是身上的气质,更添一缕出尘一般的洒脱。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道门真人的味道了。 之后张砚离开客栈,好好的转了一遍轩化城,还在白天再去了一次落花巷。 落花巷里的阴气已经有明显的溃散迹象了,比张砚几日前来时少了一大半,加上中间那颗鬼柳也被烧尽,此地就算继续如此落魄但也绝不会再如以前那样鬼气森森了。住在里面的那些可怜人也至少会好过一点。 离开落花巷,张砚先去找了一家明日就要启程往东的车马行,交了点小钱拿了牌牌能一路跟着车队走,但住宿和伙食得自己想办法或者另外掏钱。约好明日早上卯正时出发,过时不候也不退钱。 为了不迟到张砚还在车马行就近找了一家小店住下。之后就满城的逛了。 酒馆之类的地方张砚已经不太有兴趣了。他如今的酒量基本上告别烈酒了,喝那种甜丝丝的果酒又觉得不得劲。只有等自己的修为再高一些,看看能不能把肉身的酒量给带起来吧。 最让张砚感兴趣的还是各大药铺。 比如之前他路过过的轩化城最大的药铺“元药房”。 这次进店听店里伙计介绍,元药房可不是只在轩化城开店,而是一个经营药材生意的大商号,店面遍布南渊国,甚至在更北面的北武国也有他们的铺子在,生意做得很大,为南渊国药材生意之最。 用店伙计的话来说“只要您知道的药材,我们这里就有得卖。” 可问题是张砚知道的药材这里还真大部分都没有。比如他最想要找的“人参”和“何首乌”这里别说有了,伙计急得抓耳牢骚却也想不起这两样到底是什么。完全不会想到这两样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张砚也理解,并且觉得很正常。毕竟荒天域和地球虽然很多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多一些少些东西本就不奇怪。 最后张砚退求其次,将人参和何首乌的模样以及药效说了出来,很快就看到店小二脸上表情飞快变化,从颇为为难,变成了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被张砚给耍了,是故意编了两个莫须有的药材名字在逗他。 不过大店的伙计也沉得住气,并没有当场就给张砚怼过去,只是不再热情,但还是领着张砚拿到了两样药材。 金须和假石根。 第49章 打算 金须光看外形就跟张砚要找的人参很像,只不过主干比人参小很多,但须根却比人参多得多,如胡子一般,而且通体金黄,因此得名。这东西价格并不便宜,毕竟单是滋补的功效就值得一个高价。 倒是假石根这种据店伙计说很像何首乌的药材便宜得出奇,属于元药房里最最便宜的一种药材了,一般是论麻袋卖的。 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张砚还买了另外十多种药材。有些和地球上的模样没区别,药效也差不多,有些则是如金须和假石根一样找的类似药效的替代品。 虽然买的都是药材而不是成药,但这一趟采买的花销也是不小。也让张砚止住了继续多买的打算。 不过药店的伙计已经把张砚当疯子看待了。谁买药像张砚这样零零碎碎的买?而且量也不多,不像是要制药之类的,完全搞不懂。 张砚对对方的这种眼神早就见怪不怪了。在鱼背山要塞里他周围大部分的人都是拿他当疯子看待的,习惯了。 不过制药张砚是不会,他是在为自己接下来开始修习丹术做一些准备。 如今踏入玄脉境,除了修为提升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张砚可以开始修习道门里一个很重要的辅助分支了,也就是丹道。 历来道门里对丹之一道就非常的重视。俗话说修道四宝:财、侣、法、地。 其中的“财”说的其实就是“修行资源”,而丹药就是修行资源中最为最要的一个大类。不但可以增寿,还能加快灵气的获取减少修行时间,甚至还有诸多变化和门类,衍生出来的丹药效用也是数不胜数。 而想要炼丹需要三个必备的条件:丹炉、修为至少玄脉境、药材。 丹炉可以让万相珠变化,以及丹方也可以从珠子里那座高塔一层获取到很多很多。而修为条件张砚现在也刚到门槛。剩下的不确定因素就只有药材这一项了。 关于药材其实在荒天域来说并不缺,甚至按理应该是优于地球的,毕竟这里的灵气比地球的传说时代都要浓郁,至少对比龙虎山有记载的典籍里是如此。 灵气浓郁的世界,不论是植物还是生灵都会得到增强。药材也不会例外。 就拿地球的人参和荒天域里药性几乎相同的金须要比较的话,按照张砚的推测,一株百年人参也就和荒天域一株十年的金须药效相当。百年的金须那就是能和千年人参做比较的东西了。 所以张砚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手里的丹方在荒天域这边寻找可以替代的药材。寻找药材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可能成为替代品的药材药性摸透。 甚至在路过一家杂书铺的时候张砚还进去买了一本关于药材药性的书册留在路上翻看,以便他能更方便的在荒天域这边找到可能的替代品。 之前在元药房里张砚主要找的“人参”和“何首乌”其实就是他准备在以后炼的两种丹的主药。 人参如今找到了金须作为代替品,一旦张砚试过之后能行的话他会用在炼制最基础的增寿丹药“碧青丹”上,一丹可增寿十载。不过和所有增寿的丹药一样,只有服用第一枚会有增寿的效果。 不过炼制碧青丹的药材名目繁多,而且对丹术的要求很高,不是说你达到了玄脉境就可以炼制的,需要一定程度的手段和经验累积才可以。而事实上张砚不知道的是关于碧青丹,一般玄脉境的丹师都不会炼,因为太难而且所需的灵气一般玄脉境的修士根本撑不下来。而一旦灵气不支,就容易炸炉,损失的可就不止是一批药材和精力了,还有精贵的丹炉。 张砚不知碧青丹的难度,只知道这丹玄脉境就可以炼制,所以想现在就开始慢慢准备着,等自觉经验足够了就想开始试着炼。 而张砚真正要拿来作为练手的丹药是“壮骨丹”。也就是本来主药是何首乌,但如今能用“假石根”来代替的丹方。 壮骨丹的效果就如其名,是用来强壮肉身筋骨的丹药。按照丹方说的说法,一枚下肚,半月内可让普通人筋骨强健半成,三月后可壮一成。若是作用于武者,张砚目前不知道会不会和普通人一样,但效果应该不会差。 并且壮骨丹的抗药性生成缓慢,一般服用十枚之后才会完全没有效果。 另外壮骨丹的丹方药材并不多,而且属于最最基础的一种丹药,炼制手段也很简单,用来练手是再合适不过了。 荒天域武者为尊,任何强身健骨的药物都不会缺人买。张砚不求壮骨丹能达到筋骨散那样的效果,但能有其六成的效果就足够了。毕竟比起金贵的筋骨散,壮骨丹的成本实在是低得不值一提。 第二天,张砚便背起因为装了不少药材而变得硕大的包袱,天亮就结了房,在与车马行约好的地方等着,看着一车车货物装车完毕,他找到车马行把头将自己买的跟车牌牌递了过去,对方点了点头,指了一辆货物少一些的马车让张砚坐上去。卯正时准时就扬鞭出发。 过了轩化城东门,张砚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对这轩化城也算记忆深刻了。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鬼物,第一次做法事超度,第一次用《降神术》,甚至他还意外的在这里踏入修行的第二个大境界,玄脉境。 出了城,很快就上了官道。这次与张砚同车的车夫姓熊,也是一个健谈的人,没多久就和张砚聊了起来。 车马行的这一个车队一共大车十五辆,中号的马车二十辆,是比较大的车队了。算上护卫和张砚这种搭车的人,已经有五十几号人了。 车队的目的地是距离轩化城往东三百余里的下一个大城永德。 永德城已经不在轩化城所属的重岚郡的范围内了,是怀青郡下设的一座大城。也是轩化城往东去的必经之地。 别看三百余里似乎并不算远,可在荒天域,就这一段路需要耗费足足十日,这还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的状况,按照姓熊的这个赶车人的说法他最慢的一次去永德用了十六天。 第50章 山匪 至于说这一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那就太多了。 有可能遇到道路塌方受阻。也可能遇上妖兽出没,最可能的还是遇到山匪劫道。 车马行为什么能收钱带路人同行,道理就在于他们路熟,遇到突发的状况总有应对的方法度过。而且人多,也不易出现危险。 “山匪?很厉害吗?”张砚好奇的就是山匪,觉得稀奇。也想听听在赶车的眼里山匪是何模样。 “哈哈哈,山匪嘛,有利害的也有不厉害的。哪个地方没有?不说远了,咱们这一路就要过三关,少不了要与山匪打照面的。不过小哥儿你也别怕,我们顺吉车马行的大东家在道上也是有门路的,即便是山匪也得给我们东家三分薄面。” 赶车的说得好听,但张砚明白所谓的“薄面”跟面子完全不沾边,扯开遮羞布还是一个“利”字。 真当人家山匪是无本买卖啊?要养活人的!还必然会受到衙门和军伍的围剿,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行当。只不过山匪只敢持强凌弱罢了,是实打实的不入流的恶贼那一档。这种货色会为了面子就放下刀子不做买卖?怎么可能! 不外乎就是山匪不想拼死起损伤,比起车马行他们的人更是经不起消耗,而车马行也不希望总是拼杀过路,也影响货物买卖。于是两边一拍即合,商量一个价格,一次给多少,或者按每次货物多寡单次给。 就是买路钱了。 “山匪都是武者的吗?”张砚看了看车队里的十名护卫,其中只有三人是武者,其余应该只是练过拳脚刀剑而已比普通人也强得有限。 “嘿,怎么可能都是武者。十个里有两个武者就不错了。不过即便不是武者,那些人也厉害得很,好多都是衙门张榜挂赏的恶徒,咱们跑买卖的可惹不起。” 那确实是惹不起了。一边是跑腿赚钱,一边的拿命赚钱。比谁狠,这自然是比不过的。 四天后,车队便进了山,在蜿蜒的山沟沟里前行。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山路要在走三天才能穿过这条山脉进入怀青郡的地界,到时候离永德城也就不远了。 张砚看了看进山之后周围这些常跑这条路的车夫和护卫们脸上轻松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他就知道那所谓的“过三关”应该就是在这几天的山路上了。 大概走了半日,前面有一个宽阔的山坳,两边光秃秃的全是大石,远看去一块大石上似乎还有红漆留字。 “小哥儿,等下别乱来,前面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龟脚石”了,那边有恶狼寨的汉子把守,到时候等把头去交涉,你别乱出声,很快就过去了。”姓熊的车夫扭头给坐在车后的张砚叮嘱。 “好的熊哥,你放心,我不会给大家伙儿添乱的。” 车夫还是比较放心张砚的,因为这一路上聊天时张砚告诉他说自己是从鱼背山要塞里脱编回乡的军卒。鱼背山什么地方?那里退下来的兵丁胆子想想就知道有多大。交代一下应该就不会出乱子了。 张砚也没想过去捣什么乱,他就是一跟车的路人,人家这条路上山匪和车马行的关系用不着他去操心。这一趟就当是涨涨见识就行了。 可越走越近,张砚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块巨石上的“龟脚石”三个字了,却没感到哪怕一个人影。 山匪呢? 感知也散了出去,也依旧没有感应到任何旁人埋伏的气息。这让张砚觉得很奇怪。说好的山匪呢?这第一关就不着调是吧? 觉得奇怪的可不止是张砚,整个车队的人都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山上盯梢的山匪很远就能看到车队过来,离得近了就能看到车队的旗帜,也就知道是“相熟”的队伍。到时候下来六七人在龟脚石这边等着,两边点了货,按约定给足买路钱就算有了交代。车队就能继续往前。 可现在已经到了龟脚石了,恶狼寨的山匪却人影都看不到。这对车马行的人来说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把头有经验,短暂的停留之后便招呼车队继续往前走,但并没有走多远就提前让车队停了下来休息,说今日不走了。然后召集了车队的护卫头领在边上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张砚很好奇,悄悄的给自己燃了一张聪耳符,再用灵气聚拢耳部,将远处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的言语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 “把头,您的意思是恶狼寨的人出事了?”说话的是护卫头领,表情严肃,但也明显并没有将对方说的话听得太明白。 车队把头五十多岁,皮肤黝黑,头发有些斑白,此时脸上阴沉一片,点着头接着道:“恶狼寨是五年前新出头的寨子。包括后面的黑刀寨和环山寨都是一样。而五年前这片山里的山匪其实是另一批名头。” “把头,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跟恶狼寨是不是出事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恶狼寨那些狗东西出不出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出事就意味着这片山的势力现在乱了。若是后面的黑刀寨也是如此的话,那咱们这趟路就怕是不好走了。” 护卫头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擦终于想明白,于是惊诧的问道:“您是说我们很可能会被这边混乱的局面波及,他们不会再认之前与我们的协议?” “认?怕就怕黑刀寨和环山寨也和之前的恶狼寨一样都出事了,新的山头凭什么认以前的协议?换做是你你会认吗?” “那......那若是真如您所说会怎样?” “还能怎样?要么漫天要价,要么连人带货一起吃掉。五年前恶狼寨他们掀翻再之前的那些势力时就是选的后者。目的就是要彰显他们的凶狠,才好后来跟我们谈价钱。” 这一说就把护卫头领吓了一跳,一想到要面对数百上千没了章法的贼人,他手里区区十人,武者也仅有三个,必死无疑的局面啊! “把头,那我们退回去?” “现在就退怕是不行。光是一个恶狼寨出事就跑的话,这趟的损失你觉得东家会不会撕了你我?” “那大头您说怎么办吧?不会真就硬闯吧?” “明日先派人看看后面黑刀寨的情况,若是不对劲我们就回,到时候东家面前也就有说头了,可不是我们见风就是雨胆小吓唬自己。” 第51章 山雨 听到这里,张砚心里就有数了。 恶狼寨的人没有出现大概率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车队把头怀疑恶狼寨并不是唯一出事的山匪而是这片山里的三股山匪都可能出事了,依据就是五年前山匪势力洗牌时也是如此。而在当时,把头所知的结果就是,为了扬威,新冒头的山匪,也就是这次可能出事的那些山匪选择了人货两吃,一个活口没留。 如今真要是出事,或许也算因果报应了。张砚心里如是想到。 不过即便感受到了凶险,车队把头也不敢就这么带着车队立即调头回去,因为怎么看这事儿都不是那么的有把握,若一点风吹草动就让车马行损失这次生意,那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绝对不用再干了。 可继续往前又有可能小命不保,钱财重要可命更重要。于是把头也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提前休息,拉长一天行程,然后第二天先派几人往前窥探摸索着前行,等差不多要到第二关的时候就折返回去。这样一来回去后面对东家也就有话可说了。不是自己贪生怕死,而是连续走了一半发现确实不对劲才退回来的。这就可以说是小心谨慎随机应变。 因为按照五年前的那次山匪洗牌,都是在第二关的地段出的意外,这次也是车队把头考虑的参照。 张砚虽然是偷听,但并没有想过张扬出去。他也很赞同车队把头的反应。若是明知前面可能有凶险还硬着头皮往前冲的话,说不得张砚还会出手搅合一下。现在嘛,跟着车队把头的想法走就行。等明天天一亮,稍微往前做做样子,有了借口就能折返了。 到时候张砚再另想办法就是,他反正又不急着赶路。是跟着回去再绕路,还是自己偷过去,都是可以选择的。 车队选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扎营。将马儿从车上解套,然后牵到边上喂食休息。至于车辆会被按照两层的样子围成圈,人员会集中在圈内休息。天气好就烧堆火幕天席地的就睡了。天气不好就会拉油布起帐篷。 出城这几天一路都还算天气不错,除了有一晚上刮大风之外一直都还顺利。夜里不至于太难熬。 而吃的东西张砚自己没准备,他是付钱给车队的人跟着车队一起吃,一般就是三顿干饼和一顿肉干。好吃是别想了,能吃饱而已。 张砚坐在火堆边上,看着商议完了的把头和护卫头领回来,两人脸上都还算沉得住气没有露怯,招呼着手下伙计布防守夜或者整理车队货物。一阵忙碌之后天色暗下来,大家才坐在一起,各自围在就近的火堆边上开始吃东西。 张砚将干饼子放在火边烤软,这样好咬一些。 “小哥儿,你这一颗一颗的搓着那些豆子干嘛?像是车队给马备的口粮啊?”姓熊的车夫这几日一直都和张砚走得近,毕竟整日一辆车,张砚能说会道,车夫又健谈,两人处的还算不错。从第一天开始就看到张砚手里拿着十几颗干豆子没事就盘,只是一开始不熟不好多问,如今熟悉了就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张砚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左手捧着十二颗圆滚滚的豆子,右手一颗一颗的拿起来捻动几下,一直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些动作。旁人看着的确是会觉得奇怪。 “呵呵,熊哥,这不是没事儿做嘛。头天见着车队的人在那边喂马,就去抓了一点豆子丢着玩。嘿嘿,现在盘着盘着的还习惯了。”张砚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习惯?啧,你这习惯倒是很特别啊。对了,今晚睡觉时别睡太沉啊,自己留个心眼。” “啊?怎么了?” “喏,你没见今天所有护卫都守出去了吗?以前都是三个三个的轮换着守夜。而且今天歇脚的地方本就不对,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自己也小心点。” 姓熊的这个车夫脸色多了一丝忧虑,他跟车也有三年多了,以前在别的车马行里也是赶车的,见过的事情可不少,今天的种种在他看来很不正常,莫名的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发慌。借着提醒张砚,也算发泄一下自己的不安情绪。 “嗯?”张砚确定身边的车夫不会和他一样听到之前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的交谈,如今给他提醒,那么应该就是有些预感了。 于是张砚定睛的看了看对方的脸,试着用面相的手段去算了算。结果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个姓熊的车夫的面相居然是大凶之兆,且是血光当前! 相面好卦术一般都没办法对自己用,但可以利用“同行”的相似性来从别人的卦象里找到可能与自己相关的短期运势。 无疑,这荒山野岭的,张砚和身边这位车夫属于绝对的“一艘船上的人”,对方现在处于“大凶之兆,且血光当前”的运势里,就算张砚不会完全与对方一样,但也肯定会受到影响。 会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身边的这位车夫会有血光近在眼前?这若是换个时间张砚不一定猜得到。可现在却不需要他去猜,因为会带来血光之灾的原因在这里只会有一个。 山匪来袭! 这就不得不让张砚重视了。他不动声色的又对火堆边上的另外几个车夫的面相做了推算,以他现在玄脉境的修为算这些普通人的短期运势并不会费多少劲,一盏茶的工夫就能算了个遍。结果无有例外,全是与姓熊的那个车夫一样,大凶之兆并且血光当前! 所谓“当前”二字,其实看似模糊但并非如此,一般用“当前”二字都是指“当日内”的意思。 而此时已经是入夜了,应该差不多刚过戌时,离这一天已经所剩无几。 换言之,危险已经迫在眉睫,随时都有可能当头而下,砸得血肉横飞! 张砚心里不得不飞快盘算起来。他自己走脱倒是问题不大,但车队里这几十号人怎么办?看着他们死? 可要是救人的话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那可不是一个两个山匪,而是可能成百上千的大队人马,其中就算只有两成武者那也不是如今的张砚能抵抗的庞大力量。 张砚飞快的思索办法,最后他将目光落在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十二颗豆子上。 或许...... 第52章 豆兵 张砚手里的豆子可不是他刚才给旁人解释时说的那样只是他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实际上那是他如今又一门新学的手段。 但有一点张砚没说谎,那就是这十二颗豆子的确是他从车队的粮草袋子里抓的,在入他的手之前这些豆子和普通的豆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现在这些豆子有了新的名字:豆兵。 豆兵其实在道门中的名气很大。相关的传说也是数不胜数。属于一种成长性很高而且门槛又很低的法术。 也正因为成长型高而门槛低,所以使用者众多,这才扬名在外。 其实说“豆兵”既是术法手段,又是神道手段,是道门将术法和神道手段结合形成的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法术。而且“豆兵”的修行门槛与丹术一样,都是玄脉境。张砚在巩固根基的那几天就在万相珠的高塔中寻了关于“豆兵”的详细法门,后来跟了车队,见车队的车夫们拿豆料喂马,于是心里想着既然一路上无所事事倒不如就先试试“豆兵”这门手段,于是才有他一路上时常拿着十几颗豆子盘的奇怪举动。 之所以说豆兵的门槛低也就在于此,它只需要满足玄脉境的修为就行,材料上根本不存在障碍。最最普通的豆子就可以。 当然得是干豆子,但不能是炒熟的豆子。 而张砚这几日下来一直不停的“盘豆子”其实是在将自己的灵气通过特殊方式一点一点的渡进豆子当中,并且在其内部刻画下细微的纹路以满足后面玄妙变化的需要。 这种过程叫“养兵”。养兵的时间越长,“豆兵”可以承载的力量就越强大。这也是“豆兵”的成长性所在了。 一般“豆兵”的高低可以根据豆子被养出的颜色看出来。普通豆子原色的就是最低级的“豆兵”,之后成为黄铜色就是所谓“铜豆兵”,再往后呈现亮金色就是“金豆兵”,还有传说中的白玉色“神豆兵”。 张砚手里的豆兵也就让他盘了四五天,虽然他成功的将豆子变成了“豆兵”但只不过是最低级的“豆兵”而已。 不过最低级并不意味着没用处。 之前就说了,“豆兵”是道门结合了术修与神道手段的法术,说得好懂一些,就是利用术修的办法让豆子具备可以容纳神道手段的能力。所以术是基础,真正爆发威能的是神道手段。 有些像是《神降术》的简化版。用豆子来承载一小部分神力,而不需要如《神降术》那样用一次就要被消掉一部分寿元作为代价。 或许当初创造这门法术的修士正是基于对《神降术》代价的排斥才琢磨出这种退求其次的法术的吧? 就拿张砚手里的这十二颗豆子来说,它们虽然只是最低的“豆兵”但却依旧已经具备的“豆兵”最基本的能力,也就是承载神道力量的能力。区别只是在于它能承受的力量多寡。 以《神降术》来做比较,张砚可以承受天兵神降力量的九牛一毛,那他此时手里的“豆兵”能承载的也就不过是比一般普通人强一些的神力而已,并且需要张砚消耗灵气去维系“豆兵”的激活状态。 按照张砚的推断,他认为自己手里的这十二颗“豆兵”如今可以维持在相当于淬体境初期或者中期武者的实力,上下误差不会太大。 虽然即便如此,真遇上数百山匪蜂拥而来依旧抵挡不住,更何况山匪当中的武者也不是吃素的,能护住一些人逃走就算是难得了。 但张砚想要救的是整个车队的所有人。所以即便“豆兵”算是他现在手里的一张好牌,但也不能打出去跟山匪们死磕,需要讲一些章法和策略才行。 若最后还是徒劳,那张砚再带一些人冲出去就是,总要试过能不能救才会甘心。 “熊哥,你帮我看着点饼子别烤焦了,我去那边放一下水。” “好,去吧,别走远了,这边搞不好有妖兽的。” “行,不走远。” 张砚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从火堆边上起身,说是要去方便,声音也没压着,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所以没有人对他的离开好奇。一个大男人去撒泡尿有什么好看的? 可张砚离开,撒尿只是顺带,他要做的是将十二颗“豆兵”撒出去,等万一事发他才好撇干净自己。同时达到迷惑所有人的目的。 不过豆兵不能撒得太远,以张砚目前的灵气感应能够延伸的极限为准,稍微收一些,大概十三丈的距离。这个距离内他可以激活和控制这些豆兵。 确认布置无误之后,张砚将自己的裤腿卷起来,两只腿上各贴了一张神行符藏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前面对厉鬼时因为身法的关系差点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张砚如今可是记忆犹新的,虽说短时间内他没法去提升身法手段,可依靠神行符提高自己的移动速度他还是可以凑活用一下的。 “小哥儿!好了没?你的饼子都烤好了!” “来了来了!” 张砚嘿嘿笑着收拾好小跑着就回到了火堆边上。接过对方递过来已经烤软的饼子开始吃了起来。 很快戌时一过,到了亥时。车队里的人声也迅速的落了下去。明日还要早起,亥时对于车队里的人而言已经很晚了。各自找了一个暖和的位置,拿出被子把自己裹上然后就倒在地上和衣而眠。 也有人没睡。比如那些被告知全神戒备的护卫,以及车队把头,还有一些如姓熊的那位车夫一样感觉到不对劲的人。 当然还包括张砚。 慢慢的四周就只剩下火堆里燃烧的噼啪声了,其余静悄悄的。 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响起,是周围守夜的护卫发出的警报,一下将本来已经陷入沉睡的整个车队吵醒了。 “敌袭!” “山匪!山匪包过来啦!” 警哨声有一就有二,很快就四面都在响个不停。预示着张砚之前算出来的“大凶之兆”正式到来。 第53章 硬吃 四周负责警戒的护卫先后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警哨,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让车队的所有人都心头都是猛地一跳。 “山匪!山匪包过来啦!” 护卫没有继续留在高处警戒,而是飞奔回来,将警哨响起的原因大声的宣了出来。 “什么?!山匪?山匪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 “包过来?这,这什么意思?” “别怕,我们车马行和这片山的所有山寨都有交情,说不定是恶狼寨的人,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出现吗?或许是赶来收路费的?” 张砚听到警哨以及看到飞奔回来的岗哨护卫时,他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这些山匪实在太嚣张了。 那区区十个护卫能警戒什么?山匪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完全可以派厉害的武者摸进来先干掉那些作为岗哨的护卫,然后抵近了再露刀刃。这些在军伍里是再寻常不过的策略了。可这些山匪偏偏大鸣大放的过来,完全不遮掩。 或许对于山匪而言,他们根本没想过区区五十来人的车队还能在他们面前有什么反抗能力。就如踩死蚂蚁的时候绝不会去考虑什么策略一样。 虽然心里瞧不起这些乌合之众,但张砚此时倒也多了几分把握,毕竟要骗一群傻子总比骗一群心机深沉的恶徒要容易一些。 十名护卫此时显得是那么的单薄,即便是围在车阵里也完全不能给车队的其他人带来任何安全感。 而心里最慌的就要数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了。他们之前就交换过意见,认为这片山的山匪势力极可能如五年前那样出现的洗牌,还认为一旦被混乱的山匪碰上多半是九死一生。所以本打算明日做做样子就折返回去避避风头的,可谁想凶险居然当夜就临头了。此时心里唯有不停的希望自己的猜测错了,或者这一次山匪不会做那赶尽杀绝的事情。 跑?往哪里跑?四周全是山,而山里就是山匪的猎场。别说车队了,就算是南渊国的军伍进山围剿也没办法清剿干净,就是因为这里山路崎岖且复杂,一旦山匪自己散开奔逃,随便找个山洞就能躲上一两月,到时候军伍耗得起?军伍一走,他们又出来就是。 况且如今四面都被包了圆,根本没地方跑。只能守在车阵的后面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车队的人尚且惊慌至此,那些如张砚一样花钱跟车的几人更是吓得脸青面黑,哆哆嗦嗦的躲在最里面如同受惊的小鸡崽子。 张砚没慌,而是默默的从包袱里抽出来一把短刀,实际上这是万相珠所化,也符合他这样一个从鱼背山要塞脱编回乡的军卒的身份。只不过他身上少了鱼背山要塞军卒们一贯的煞气。 修道的人,讲究心境平和,煞气在他身上待不住的。所以张砚应该是唯一一个在鱼背山待了两年多却一点煞气都没有的人。 “小哥儿,若是,若是等会儿有什么不对的话,能不能,帮,帮我一把?”姓熊的车夫见到张砚一脸沉稳,手里还握着刀,一下就找到了一个依靠。他清楚,比起他这样的人,张砚这种刚从鱼背山要塞那种天天死人的地方出来的人,在此时此刻要靠谱得多,说不定自己能靠着对方保住一条小命。 “熊哥,你放心,待在我身边,我尽力帮你的。不过应该用不着真干上吧?” “谢了啊兄弟!不过兄弟你也别大意了,半夜山匪可是从来不袭营的。恐怕今天难善了啊!”此时心里的不安更是袭上心头,让他害怕极了。 才说了几句话,张砚的感知里就多了不少快速靠近的气息。气息有强有弱,但都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强度,是武者,山匪里的高手先到了! 借着火堆的光可以看到四周山上近处的树上突然多了不少人影,或是站或是蹲在树杈上,提着长短兵刃,表情戏谑的看着困在车阵中间的这十几号人。 “那好像是恶狼寨的三当家!边上那个像是黑刀寨的二当家?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还有一些人不认识啊!” “那边的是环山寨的人!” “嗯,恶狼寨、黑刀寨、环山寨的人都来了?可怎么没见到他们的大当家呢?奇怪!” 看到有些是熟面孔,一些车队的人稍稍松了口气。但如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这样心里有猜测的人却是相反,看到这混杂的面孔心里就直往谷底跌落。 这片山路的三个大山匪势力虽然并不是敌对,但也绝对不是可以混在一起做买卖的关系。如今人员混杂,且没见到各山寨的大当家,这里面的问题基本上已经显而易见了。 三个山匪寨子乱了。 不能等山匪动手,至少要先搞清楚对方的意图。而且看样子来的山匪应该不是倾巢而出,先到并露面的武者也就二十余,其余跟随而来的山匪应该不会超过两百数。 “诸位好汉!我们是轩化城顺吉车马行的车队,与山中各寨子都是通过气的,各位当家的也在,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大可敞开来说,我们东家虽然不在这里,可我们同样可以将诸位当家的话带回去让东家知晓。 呵呵,摆这么大的阵仗实属没必要的。” 把头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可脸上是真沉得住气,爬上一辆马车站在上面大声的朝着不远处围着的山匪喊话,希望稳住对方,无论如何都先答应下来,之后自己也好活命回去。 “知道你是顺吉的人,可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道,您是恶狼寨的......” “错!恶狼寨已经没了!现在是清月寨!所以你们顺吉车马行跟老子们有什么关系?也敢来攀交情?如今老子们来了这么多人,你就想凭三两句话就把老子们打发了?” “不不不,清月寨的诸位千万别误会,我们车马行生意常在,也不是一次买卖,诸位当家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定能将话带到。而且这次的过路费用是不会短了诸位的,诸位大可放......” “好了好了,你一个车队把头,懒得跟你说。” “那我一定将话带......” “嘿,你也别带话了,今天老子们来就是要收东西的,不单单你们的货要收,还有你们的命,也照收不误!” 第54章 猜忌 山匪的眼里,重新洗了牌换了身份,那就意味着这片山里的规矩需要重新立,不先杀一顿怎么立威? 再说了,以前三个寨子,如今打乱了重新组了一个大寨子,这买路钱不涨个三五倍怎么行? 所以也不是针对顺吉车马行,而是只怪顺吉车马行自己倒霉,遇上了而已。 说话间余下的山匪也赶到了,他们不是武者,山间脚程要比那二十余名头目慢不少,此时乌泱泱汇聚在周围并且已经从四面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数目与张砚之前猜测的差不多,两百余。 “各位当家的,这,这不至于啊!有话好好说!我们这些货可以留下的,还有钱财都可以留下当做祝贺诸位上位大喜,我们这些下苦的人命不值钱,诸位当家的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把头已经拱手作揖了,脸上也终于是绷不住不但苦涩更是一头的冷汗。 不过正如把头所说的,他们的命不值钱,留或不留都没有意义,就看哪一种能给这些山匪带来好处了。而现在,在山匪眼里,杀人立威比让这些人活着回去传话更有用一些。这些人死干净了,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探查,到时候再递话回去也是一样的。 所以山匪的几个头领没有再搭话,而是挥了挥手,准备快点结束这场屠杀好回去继续庆祝。 “杀!”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没有战阵,甚至没有队列,更没分梯次,就这么毫无章法乱哄哄的一涌而来,看得站在车阵里的张砚直撇嘴。他觉得要是有三十鱼背山的军卒在此就能将面前这两百余山匪杀得人仰马翻,而且自身战损还不会超过一成! 不过可惜,此地不是鱼背山,周围的人也不是山上要塞里的军卒。 环视周围,张砚看到十个人里八个此时都在双腿打颤,那些护卫也一样脸色苍白毫无战斗的意志。这种人心理上就已经崩了,等会儿打起来哪里还有反抗的可能?唯独护卫头领周围的几人咬着牙身上尚且有些血气,但也改变不了绝望的气氛。 哭喊声已经起来了。就连张砚身边那个与他相熟的姓熊的车夫此时也吓懵了,但比其他人好些,知道躲不过于是从车底下抽了一把砍刀拿在手里,虽然手抖得厉害但刀始终没掉。 本来张砚是准备先看看车队这边的战斗,然后再找时机介入,可如今周围这种绝望的架势,完全挡不住片刻,也由不得他再继续观望了。 于是心念一动,事先被安放在十几丈外的那十二颗豆兵开始微微颤动,然后一颗颗如发芽一样冒出根茎扎入土里,接着一股股的通过地面从术者张砚的体内吸纳灵气,飞快的成长,不消片刻便齐展展的站立起十二名魁梧汉子。 这十二名汉子浑身裹着漆黑皮甲,头上更是带了面价缨盔,手里拿着长刀,一出现便是浑身战意盎然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豆兵一出现,最惊讶的还是车队的人,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边还有这些一看就感觉很厉害的武者帮手。心里猛地燃起一抹希望。 对面山匪头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滞。他们同样没有感觉到那十二个如此扎眼的武者是怎么出现的,似乎之前就一直在那里却躲过了他们的眼睛和感应。 “那些人什么修为?” “哼,架势倒是很足,不过修为也就那样,淬体境,初期和中期的都有。” “一身皮甲,像是制式的。而且看样子还会合击战法,气势也不似寻常武者,来历怕是不简单。” “先看看吧,你们谁去试试他们?光靠下面的弟兄怕是拿他们不下呀。” “淬体境的去几个不就行了,我们还不至于出手。” “那行。” 山匪头目很快有了共识,边上急声口哨尖啸响起,接着便有十名同样是淬体境的山匪越众出来,凶恶的直奔十二名刚落脚成阵的豆兵而去。 “杀杀杀!” 不过最先与豆兵们接触的是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普通山匪。他们虽然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命案,算是凶徒,可也就比一般老实过日子的普通人强些,会点拳脚体术而已,比起武者那就差远了。单单一个战技就能拉开他们很远。 不过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让山匪们一时间也无惧,更何况后面已经有他们的头目追赶上来,到时候大家一拥而上这些武者还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若是寻常淬体境初中期的武者遇上这种乌泱泱的阵仗的确办法不多,就算能杀人也抵挡不了多久。因为即便战技也难以覆盖那么大的范围造成杀伤,况且淬体境也用不了几次大范围的战技。 可豆兵不是普通武者,或者说他们在张砚的操纵下不是普通淬体境武者可比的。因为张砚会战阵,他在鱼背山的这两年多也不是白待的。 “噗呲!” 刀光闪过,割裂声不可闻,但脖颈喷涌鲜血的声音却尤为震人心魄。 战阵的意义就在于可以用最少的人组成最严谨的攻防阵线。并且可以将众人的力量组合并发挥到极致。甚至战阵的变化还有许多花样,张砚会的并不多,都是他耳濡目染学来的,可用来应付这些乌合之众已经完全足够了。 惨叫声响起又湮灭,可噗呲的割裂、喷涌声却一直继续。短短的十来息时间地上就多了九具脑袋分家的尸体,地上染得一片一片的猩红。 “走开!” 后面追来的十名淬体境山匪头目到了,也让已经一时间被杀得有些畏首畏尾的普通山匪们松了口气。甚至边上的山匪也都停在车阵外没有进去。谁都瞧得出,这十二个黑甲武者就是这支车队的脊梁骨,敲断了那就一如往常那样能轻松灭了在场的所有车队的人。若是抢着去攻车阵,说不好里面的人奋起反击还要死几个,山匪们可不傻,等一等就是。 “哪里的汉子,报上名来!死了也好给你们找个好地方埋了!” “......放人......我们就走......不然......死!” 面对山匪头目的问话,一个豆兵突然开口,磕磕碰碰的回了一句,声音之难听,就像是嗓子被刀刮过一般。 第55章 蒙混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车队车阵人群里的张砚。也没有人发现张砚此时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了一层细汗了。 一方面是因为维持豆兵承受神道降下力量时需要消耗他的灵气,另一方面是操纵豆兵用战阵对敌时所消耗的心力。最后,控制豆兵张口说话这比张砚预计的难太多了。几个方面叠加之下,张砚此时倍感辛苦。 “一次操纵十二个豆兵还是有些勉强了。”张砚心里暗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了。 没错,就是演,张砚要用十二名豆兵演一出戏,让这些山匪们投鼠忌器,从而在绝境中帮车队的人寻求一线生机。 车阵外,山匪们和车阵里的人注意力都在那十二个豆兵身上。加上地上的九具余温尚在的尸体,豆兵们表现出来的战力也惊到了不少人。车队这边自然欣喜若狂,而对面山匪们则是暂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豆兵的言语内容倒还罢了,可那声音和语气就很奇怪,就像是一个很久很久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一样,难听还生涩。 “这些人很奇怪!” “没错。那嗓子应该是故意损毁过的。这些人怕是来历不简单。” “怕个屁!试试再说!” 后面的几个开元境山匪再一次交换了意见,他们都是在各地有大案,然后才落草的。可以说见多识广,明白一般这种身上制式皮甲加缨盔的行头绝不是一般势力会配置的。所以再看看,若那些武者实力也不简单,可能今晚这场杀戮的分寸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言语间前面的战阵已经和那十名淬体境的山匪接触上了。 你说放人就放人?放狠话谁不会?手上过过才知道是不是吹大气。 本来这十名淬体境山匪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们中有三人是淬体境后期,而对面根本没有淬体境后期。所以他们觉得就算自己比对面少了两人,可打起来应该可以很快找到突破口,然后将对面这些装模作样的家伙砍死。 但实际动起手来就完全与山匪们事先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从一接触开始,他们就发现这十二名黑甲武者就好像一个整体一样,虽然相互间一言不发却配合得严丝合缝完全不漏破绽。并且在挡住山匪里那三名淬体境后期的突击之后就开始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甚至反过来抓住山匪之间的配合错漏直接削掉了一人半条手臂。 当然,局面虽然豆兵这边全面上风,但也不是全无损伤。虽避开山匪的刀剑,可一些战技打过来还是只能硬抗,骨裂声时不时的就会响起,但这并不影响豆兵们的动作。可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就大不同了。 “那一脚下去肋骨至少断三根,运气不好的话刺进脏器都不意外。嘿,那家伙居然一声不吭,连手都没抖一下。这些人不知道痛的吗?” “配合默契得不像话!这些人在一起合练的怕是不下五六年了吧?或许更久?军伍里也难看到配合如此默契的战阵!” “五六年?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生下来就相互熟悉了。” “嗯?!你是什么意思?” “死士。听说过吧?大家族或者大势力从小培养出来为自己效死力的人。你们不觉得那些黑甲武者很像吗?” “死士?!” “真若是死士的话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拼死保的又是谁?” “不知道。但一定在这车队里面。” 说到此处,这几个开元境的山匪也沉不住气了,往前靠近想要分辨一下车队里的人。可光是看外表,他们也无法判断到底谁才是这些极可能是死士的黑甲武者拼死守护的那一个人。 “他们为什么不带着那人离开?选择现身跟我们死磕做什么?” “或许,他们暗中保护的那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些大家族不就喜欢将真正的嫡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吗?” “不懂。但看得出来他们有在留手了,不然那几个受伤的就不是掉手臂而是掉脑袋了。” “那我们上还是不上?” “上个屁!为了一点钱惹这么大一个麻烦,大当家还不扒了你我的皮?不值当。” “再试试他们的口风,若真如咱们所想,那这一笔买卖就只拿钱,不收命,算是给他们背后的势力一个面子吧。” “嗯,就这么办。” 几人商定。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将之前以为“杀了就杀了”的一群人放走,立威也就再找下一批人就行,不过是费点工夫而已。 几人出头,那些围攻豆兵已经三人被砍掉了手臂,有些骑虎难下的淬体境山匪也齐齐松了口气。豆兵们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那种堪称一体的完美配合完全找不到漏洞,并且抓机会的能力有令人发指。再这么打下去,就算那三名淬体境后境的山匪也不敢说自己最后能全身而退。 至于说帮同伴报仇?真要是关系那么亲近也不至于刚才与豆兵厮杀时配合那么不堪了。本就三股势力重组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强一点,谁管你死活? “诸位,可否告知诸位身份,这次就当不打不相识,人自然也就让诸位带走便是。” 张砚站在人群里,脸上和周围的人一样带起了微笑,看起来似乎是在惊喜局势有了转机。而实际上他的内心独白是:终于上套了! 维系十二枚豆兵所需的灵气对于张砚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负荷,虽然从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但却已经抽掉了他近五成的灵气了。若是这些山匪在拖下去,他就只能放弃最开始的计划,选择带上几人强行杀出去了。 停了手,张砚虽然灵气还是在不停的被豆兵消耗,但心力至少能松懈一些了。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套话通过之前开口的那个豆兵扔了出去。 “主家......不便透露......今日若能行个......方便......日后必有厚报。” “呵呵,好说好说。”几个开元境的头目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各自将自己的名字讲了出来,算自报家门,就等着豆兵所说的“日后必有厚报”了。 第56章 简史 到怀青郡,再过成平郡、长湖郡,最后一路往东才抵达地处南渊国东北地域的北江郡。 时间距离上一次张砚靠着豆兵蒙混过关,从山匪手里救下数十人算起的话,已经过了四个半月。 回想起来,张砚也对自己之前的作法自省许多。特别是在他都还未正式用过豆兵,不知其实际用起来是什么状况的情况下就直接用在了凶险的情况里,有太多的不确定让他几次都险些玩脱。 最后还是运气站在他这一边,不然的最后他就只能勉强救下几人冲杀而逃,根本不可能带着所有人离开那片山路。 甚至那些山匪还留了几辆空车给车队作为脚程,还顺车留给了一些草料和口粮,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应该是笃定了车队里有“大人物的子嗣”,留一线日后好等“厚报”。 不过山匪们没准车队往回退,而是让他们继续往前,算上留的粮草也勉强能走出这片山路抵达永德城附近。 看样子山匪们准备专门坑轩化城那边的车队了,毕竟相较起来,永德城更处南渊国中段,交通更四通八达,里面的车队更大背景也更深,还是轩化城这种靠近偏远的城里商号好欺负一些。 而实际上根本不用到永德城,一出那片山路,消息就从顺吉车马行的人口中传了出去,沿路的商队感谢之余也是出车出力,让张砚一行人一路到永德的时候一点苦都没吃。 至于那十二颗豆子,张砚最后只收回来九颗,其中三颗因为内部结构已经被打烂了,遂成了废品。 不过张砚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十二枚豆兵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太多了一些,之前考虑欠妥,如今剩下九枚就全当是帮他做了取舍了。专心继续“养兵”,这豆兵算是让他尝到甜头了。 犹记得回去的路上除了张砚之外,其余的那几个跟车的路人都被当成“祖宗”供起来了,因为相比起车队里知根知底的同伴,这几个路人明显更有可能是“有神秘身份”的那一位。甚至救了大家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不是张砚,这也很好理解。因为张砚的身份大家在之前就知道,晓得他是才从鱼背山要塞脱编准备回乡的军卒。但凡“有神秘身份”的人会去鱼背山那样凶险的地方吗?所以张砚直接就被排除在外了。最后甚至乘车都没他的份儿,只能跟着车夫步行,直到车辆充裕才有得坐。 但姓熊的车夫一直和张砚保持亲近,时常说张砚是他兄弟,因为张砚在最凶险的时候有明确的想要拉他一把,这份人情虽然没真用得上,可姓熊的车夫却记着。后来到了永德城他还硬拉着张砚去了酒馆请吃了一顿好的,也见识到了张砚那渣渣酒量。 之后张砚没有在永德城停留多久,修整两日之后就再找了一个车马行继续往东。 一路走走停停,虽然说不上“游玩”二字,但也称得上优哉游哉,也领略到了南渊国的不少风情世俗。 另外还有一个收获就张砚包袱里多出来的那些书。 都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张砚现在就在践行老祖宗的格言。 南渊国不算大,但历史却不少,很多东西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结合文字的沉淀描述才能达致深处。所以这一路上张砚除了对药材方面的书感兴趣之外,看的最多就就是南渊国的史书了。而且因为识字的人很少,书本也不普及,张砚一本书买走看完之后到了下一个城市还能很轻松的折价一点卖掉,被他留下来的都是值得反复琢磨的书。 南渊国如今虽小,但并不是一直以来就这么小。甚至南渊国这个名字其实也只存在了三百多年。 再往前,南渊国现在的这片土地其实是属于“乾德朝”的国土。而乾德朝属于荒天域里的“上国”,疆域要比如今的南渊国大一倍还多。而如今从乾德朝里分割出来的南渊国就属于“下国”。 在南渊国的北面就是和南渊国一样,曾属于乾德朝,如今自立的“北武国”。 所以北武国和南渊朝之间其实是有相同的历史脉络和继承根源的。 关于乾德朝的分崩离析张砚暂时没有找到详细的史书去了解,但大体上可以判断为“内部权力崩塌,加上外部危机挤压”一起造成的结果。 内部权力其复杂性张砚从书本上只能看到一些结果,无法窥看其内情,这种东西外界能买到的史书也估计记载不了。但外部的挤压书上却是写得很清楚。一方面是西面妖族的攻势,另一方面就是来自更东边,在越水东岸的华岳上国的压迫。 最后虽然乾德朝分崩离析成为了北武国和南渊国,可这两国之间并没有因为均出同源而相互友好,相反都将对方视为窃取乾德朝一半基业的贼寇。时常摩擦不断,关系很紧张。 之所以北武国和南渊国这几百年了还没有爆发过真正的大战,不是两边有什么底线,而是因为妖族和东面的华岳上国一起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相互间就算看不顺眼甚至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没余力去大打出手的。 甚至时间长了,迫于外部的双重压力之下,北武国和南渊国之间还被迫展开了一些交流,不论是国事还是经济上都有,连讲武院之间的交流也有。 这就很有意思了。就像分家之后闹矛盾的两兄弟,关起门来互相看不顺眼,可面对外面的欺压时又不得不相互取暖。 就这一路上,张砚在各大城的集市里都有看到北武国相关的货物,其中北武国的一种类似茶砖的特产在南渊国这边非常紧俏,很多集市都是挂一面牌子出来,没现货但可以预定。张砚去问过,最离谱的是预定后最快都要等半年才有货给你,运气不好等个一年多也是有可能的。 回北江郡的最后一路张砚就是搭乘的从长湖郡往北江郡向口城的茶砖返空车队。 向口是北江郡的郡守府所在地,也是北江郡最大最繁华的大城。前往北江郡的车队一大半都会先去一趟向口,然后在分散。而张砚最后的目的地廊源就离向口不远了。 第57章 到家 临到向口下了车队,找馆子随便对付一顿之后准备逛逛,然后休息两天再回廊源。 不知道为什么,张砚此时总有一些“近乡情怯”的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世为人他都没有经历过“亲人”相关的事情的原因。 上辈子,嗯,地球上的他已经死翘翘了,应该能称为上辈子了吧? 上辈子张砚就是个孤儿,从福利院里被师傅领养的。后来他一度将师傅看做自己的父亲。而师傅的离世也让他再次成为了孤家寡人一个。 如今再世为人,不论个中经过,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与张砚的魂魄成为了一体,他也理当继承这具身体原来的一切,好的或者坏的。 虽然原主人的魂魄已经消散,可肉身里存下来的一些记忆让是让张砚每每想起“家”这一字时心里都难以平静。 最后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也无法跟谁借鉴的张砚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在向口的这两日,他倒是买了一些这边的特产打包之后准备作为礼物带回家。 临行前一晚上张砚一夜无眠,莫名的烦躁,静不下心来。勉强将当日的功课做了,之后就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雨思绪万千。 这两年其实张砚对于廊源的那个家一直都有联系,对家里的情况他也有掌握。按最近的那一次家里来信时所说,家中日子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还得到了廊源城卫官周仓周大人的照顾。那些用张砚军功换的良田已经找人在耕作了,去年收成还不错,家里人都长胖了。 张砚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与之前第一封信里那种“强颜欢笑”不一样的情绪,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喜乐。甚至信里还跟他开启了玩笑,说老娘让告诉他,等他回家就给他说一个媳妇云云。 一路跟车,路上唯一可以让张砚稍微减少一些忐忑情绪的也就只有他手里剩下的那九颗豆兵了。只有沉寂在法术中,才能暂时让张砚心里显得平静一点。 从向口出发,五天后就到廊源了。之前张砚就对自己这个新的家乡有过详细的了解。 因为整个北江郡的地理位置特殊,往北是与北武国的重要关口“铜虎关”,是南渊国和北武国之间极为重要的一个交流关口。包括“茶砖”在内的北武国货物都会从这里进入南渊国,而南渊国也会有同等多的货物从这里离开再流入北武国。 除了铜虎关之外,在东面北江郡还紧邻越水,可以说是直接要承受越水东岸来自华岳上国的兵锋压力。 所以北江就形成了一个罕见的“兵”和“商”双重比重的特殊地域格局。 在这种格局下,除了郡守府所在的向口之外,如廊源这类大城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通都大邑,而是有着相当的“兵家据点”的意思。 印象中,廊源的城中并不繁华,甚至主体规模都不大,可却有着很高很厚的城墙。城内卫戍也有足足一营常年驻守。 可以说廊源和张砚这一路到过的各郡大城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有高墙和重兵的镇子。 甚至比起鱼背山要塞,廊源的城墙都要高上一些。看起来对于南渊国而言,来自西面的妖族的威胁并不如东面隔江相望的华岳上国的威胁大。当然,也有可能是鱼背山要塞地势本就险要没必要太高的城墙的关系。 远远的看到一块郡碑,上面红漆勾勒了“北江郡”三个字,意味着张砚终于慢吞吞的从鱼背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等看到城门时张砚心头更是涌上来数不清的记忆片段。 “西门。”张砚呢喃着。他当年被发配充军时走的也是这扇门。 车队要进城,张砚自觉的先走了下来,他不用跟车了,而且他手里的文书也需要在门口卫戍这边先核准,然后还要去地方衙门落籍。 城门洞子里的军卒看了文书又看张砚几眼,脸上泛起笑意。从鱼背山这种地方活着回来的人在军伍里天然就受尊重。领着张砚拐进了城卫岗亭,里面一名伙长再次核验了张砚手里的文书,然后让张砚等着,自己则拿着文书去驻地找书记官核对落籍令。。 这一等往返便是一顿饭的工夫。带回来的文书上多了一个印签,是“廊源城卫印”以及城卫官“周仓”的亲笔核准。 到此,张砚和军伍之间的关系也就正式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去廊源城地方衙门落籍了。 虽然张砚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的身体对于廊源城已经很熟悉了,每往里走一步都会有相应的记忆涌上来,告诉他左边走是什么地方,往右边走又是什么地方,前面多远有哪一家好吃的小吃铺子...... 张砚一边忙着的接受这些新涌出来的记忆,一边发现自己心里的忐忑好像并没有愈发的严重,反而因为进入这座城而安稳了不少。 “嘶,这衙门倒是够烂的。”张砚在记忆的指引下很快就在城中找到了廊源城地方衙门的大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面破破烂烂的门脸。 两扇大门虽然高大,可明显破旧了,门上的红漆多有掉落,有些边角甚至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木材。门上的铜钉也泛着绿,看上去让人怀疑是不是从未有人修整过? 反正这是张砚一路去过的大城里可以说这是最烂的衙门大门了。 门外有两名衙役站岗,见张砚走来便出声询问:“干嘛的?” “两位差爷,我是来落籍的。” “落籍?文书呢?” “呵呵,这儿,您看。”张砚拿出文书递给对方。 “哟!老弟厉害啊!鱼背山那种地方都能让你清了大罪活着回来?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行了,拿着你的东西跟我来,王官人现在正好闲着。” “好的,劳烦这位差爷了。”张砚笑眯眯的拿回自己的文书,然后跟在对方后面进了衙门。 一进门,里面并没有比门口看上去好多少,一样的充满了破旧的样子。倒是沿路的花草种得不少,而且开得都很漂亮。 进门没走多远,停在一扇公廨房门口。 “王官人,有人拿着军伍的文书来落籍,我给您领进来?” “嗯,带他进来吧。” 第58章 交锋 进入公廨房,里面陈设倒是不显陈旧,桌椅都是上过漆的,看上去很新,里面端坐着一个中年人,留着长须,身形偏瘦,看上去四十来岁。张砚和那衙役推门进来时,这人抬起头,脸上表情严肃。 “王官人,就这人来办落籍的手续。” 张砚在后面看得出,这衙役似乎很怕眼前这位王官人,言语间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文书呢?” “这里,还请官人过目。”张砚双手将自己的落籍文书递了过去。之后又回到边上站好。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于是学着那衙役的样子,免得招惹麻烦。 “嗯?” 接过张砚递过去的文书,只看了几眼,那王官人就疑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似乎认真的看了张砚几眼。 “既然清了罪,为何还要回来?不知人言可畏?” “回王官人的话,家里有老母还在,又有妹妹需要照顾,所以只能落回来,以后旁人风言风语的话躲着就是,想来只要不去搭理也就能勉强度日了。”张砚弓着身子在回话,低着头,旁人看不到他的脸。 “你倒是有孝心。不过因为你这是消籍之后又落籍,手续上会与一般情况不同,所以需要等一段时间,没法给你当场办理。 这样吧,你且先回去与家人团聚,我这边给你过手续,等三日你再来就该都办妥了。” 张砚闻言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直起腰,张砚脸上笑着往前了几步,一把按住那份桌上的文书,此时那位王官人正要将文书收进自己的抽屉中。 “嗯?张砚,这这是干什么?” “嘿!小子,不得无礼!” 张砚无视身后衙役的呵斥,眼睛看着面前的王官人,手上的力道不减,按住那文书不动。 “王官人,这份文书对我而言乃是身家性命。人都知我张砚是死囚之罪,但却不一定清楚我在鱼背山上险死还生的将一身罪名清掉了。万一有谁误会我是逃罚回来的,不问青红皂白给我递刀子怎么办?岂不是白白冤死? 要是有这文书在手还可解释,若无这东西,那恐怕跳进越水也洗不干净的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后面的衙役听了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他前面端坐的王官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 “呵,张砚,你收回文书,那这落籍手续......” “官人,军伍罪兵清罪落籍的事情并非鲜有,就咱们廊源城来说,一年也总会有三两人如此这般,想来官人应该早就熟悉了。况且文书只是用来作为军伍和地方衙门衔接的手续而不是落籍的手续,这些我之前在城卫官核准印签的时候就有问清楚的。” “哦?这么说来,你是认为是本官在刁难你了?” “草民不敢。只是想要拿回这份保命文书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不说别人,你衙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正准备上前拉扯张砚的时候,那王官人则主动松开了拿住文书的手,让张砚将文书收了回去。 “多谢官人体量,草民一定会念着官人的好的。” “呵呵,不错。张砚,那你三日后再来吧,到时候就能给你正式落籍了。” “多谢官人!” “下去吧。” 看着张砚跟着衙役离开,这位王官人脸上渐渐泛起一抹寒霜。在公廨房里静坐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推开门径直朝着衙门内深处走去。 一扇大门前王官人停步,给守在门前的门房递了话,片刻后门房领着他进去。 “属下参见大人。” “王诚,来啦?不用多礼,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等我一会儿,我把最后这几个字写完。” “是大人。” 屋里正在伏案书写的这人便是廊源城地方衙门执掌,城政官吴远。年纪看上去五十多,身体健硕,头冠边角隐约可以看到其花白头发。 片刻后,吴远放下笔,笑眯眯的抬起头,说:“这几日清闲,练了练字,倒也没有退步。对了,你找我何事?” “大人,张砚回来了。” “嗯?张砚?”吴远表情的先是有些茫然,然后很快就记起来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接着吴远继续问:“刚才来的?” “是的大人,刚才拿着落籍的文书找过来的,已经将军伍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就剩下咱们这边的手续了。 本来我是想卡他一下留个变数也好之后处置,可那张砚似乎不像公子说的那样好打发,心思很活泛,言语也全是拿住关键的地方,让人拿捏不得。最后只能暂时拖住三日而已。” 王诚说完就弓着身子站在边上,没有抬头去看吴远的脸色。 “哼!”吴远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都是那混账小子惹得麻烦!做事也不干净,如今居然留了这么大一个手尾。” “大人也别动怒,这事儿其实也不怪公子,谁能想到那张砚居然能先遇到充军免了一死,然后有从鱼背山要塞那种地方活着回来呢?说是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三天。”吴远沉默了片刻,说:“三天内若是那张砚不见了人?” “若是不见了人,自然属下也未见到过他,更不知他拿文书落籍回廊源这件事。” “很好,那你下去吧,这件事也让你多操心了。” “大人说哪里话?大人的事就是属下的事,本就该尽心尽力。” “呵呵,好,那你下去吧,这件事我另会安排。” “是,属下告退。” 笑眯眯的看着王诚离开,吴远眼里的阴沉再一次浮了上来。 虽然吴远将廊源城的地方衙门经营得滴水不漏,可家里事却总是让他烦不胜烦。特别是那独子吴长河,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不但眼高手低更是做事无所顾忌,胆子还大得没边。为了几间看上眼的铺子就敢设计将人打成死囚。 本来吴远得知这件事后也不觉得多生气,教训了吴长河几句而已。可谁知必死的局面居然出了变数,还连连意外,如今那个必死的人不但清了罪,还回廊源来了。 吴远不喜欢意外,若是有意外,那就要当即扼杀在萌芽里。 第59章 血脉 张砚的记忆里对于猪嘴巷并不清晰,应该是以前只是听说过那个地方但并没有去过。毕竟在他前身得意时他们张家并不需要住在猪嘴巷那种地方,而在前身获罪充军之后张家人才去的猪嘴巷。 如今虽然有军功所得的良田在手,可刚宽裕两年的张家还是没有搬出猪嘴巷,说是等着张砚回来之后再做考虑。 走到巷口,一路上张砚明显能感受到这边的生活环境很不好,不说污水横流,至少空气中总有挥之不去的屎尿气味,令人皱眉。巷口还有几个吊儿郎当的青皮蹲在路边,嘴里叼着小棍,眼睛漫无目的的四下打量。 估计也就在西城这边可以看到这么多青皮晃荡。因为青皮嘛,别处可没有城西这边这么多老实和落魄的人给他们欺负。而且,越是角落越是自然的会藏污纳垢。 “嘿!你谁啊?” 张砚刚要进巷子却被几个青皮拦住,估计是见他背上的包袱鼓鼓的,又是生面孔,于是上来试试水,万一是个软蛋岂不是能讹点好处? 张砚笑了笑,上辈子在地球上时他也没少见这种混子。也不答话,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一手捏住问话那青皮的脖子,铁箍一般让对方难以挣脱,然后扬起右手,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扇过去,用了不少力,两下扇掉对方三颗后槽牙,扔在地上人都昏过去了,只是嘴巴里还在吐着血泡子,一张脸飞快的肿大。 “老子是谁都不知道也敢跟老子这么说话?鱼背山上的妖兵也没这嗓门,下次再不长眼,老子就帮你们全抠了!滚远点!” 跟青皮混子打交道就不能讲道理,因为讲不明白,还会被他们当做怯懦。他们只听得懂拳脚。 当然,张砚没想过一次就把这对方打服。别看这些青皮现在被镇住了,等明天,肯定会吆五喝六的招来同伙壮声势找回场子。若再能将他们胖揍一顿,那才可以说你把他们打服了。 几个青皮掂量了一下刚才张砚出手的架势,抬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同伴就跑了,只不过临走时眼里的戾气可不小。 “小伙子,你这是给自己惹麻烦啊?这些人跟癞皮狗一样,惹上就算咬不到你也烦死你的。” 巷子门口这么大的响动怎会不引人注意?一个佝偻的老头看张砚面善,于是开口劝了一句。 “嘿,癞皮狗的确烦人,但用些力,打死就好,来一只就打死一只,便就不存在麻烦了。”张砚笑眯眯的回了一句,然后抬脚走进了巷子。 不需要问人,信里妹妹张慧圆已经将家的地址说得很清楚了。从西巷口进来,一条路一直走,看到第一口井就左转,左转之后挨个数第五家门就是了。 “咚咚咚。” “谁呀?等一下!” 张砚深吸一口,然后敲了门,几息后听到门内传来应答声,声音有些沙哑,而且中气明显不足,还带着戒备的意味,听得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此时张砚忽然百感交集,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迅速的占据了他整个心间。 “嘎吱!” 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苍老的妇人正在后面露出来小半张脸。 “娘,孩子回来了。” “......你,砚儿?!你,回来了!”老妇人双目瞪大,猛的拉开木门,一脸惊喜若狂的样子。她日盼夜盼的小儿子终于回来了。 “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说着张砚就双膝跪了下去,脑袋杵地砰砰响。 之前张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一个“陌生”的母亲时会是什么感受,也纠结过。可当他看到老妇人的一瞬间,所有的迟疑和猜测甚至忐忑都一下烟消云消,最后汇聚在他心里的只有如本能一般的亲情,还有愧疚。 这或许是继承的肉身所带来的影响,也或许是张砚上一世身为孤儿的遗憾。如今他很后悔自己之前一路优哉游哉的在路上慢行,倒是让家中老母日日牵挂,实在太不应该了。 看到儿子在砰砰砰的给自己磕头,王兰萍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赶紧两步一把抱住儿子的头,不让儿子继续磕头。嘴里不停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于王兰萍来说,儿子这次真的是“险死还生”了,几经波折在绝境中又回来,这怕不是祖宗保佑? “砚儿快起来,地上凉,咱们进屋里说话,你大哥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地不得了。” “好的娘。”抬起头上,张砚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他竟不知道。此时眼前这个苍老的妇人已经没有半点“陌生”,那种血脉之间的牵连又怎会有假? 临进门前,张砚回头看了看周围伸着头出来看热闹的人,朝这些人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老母进了屋。 “那是王兰萍的小儿子?” “不是说纵火行凶成了砍头儿了吗?怎么回事?” “听说是充军了吧?莫不成逃罪跑回来的?” “啧,逃罪?小地方还可能,咱们廊源可没听说过逃罪的死囚能混进来过。多半是充军之后清罪了吧?” “有可能啊!难怪这小子这么狠,进巷子的时候被刘杆子拦住问了一句,二话不说就把刘杆子三颗后槽牙都扇掉了。这火气,倒是像从边塞回来的样子。” ...... 猪嘴巷里向来没有秘密可言,张家砍头儿回来的消息比插了翅膀还快的迅速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就连巷口来打听消息的青皮也很快知道了消息,小跑着回去邀人了。原来就一个当兵的而已,会些拳脚就以为了不起吗?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这次定要让他尝尝厉害!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一些一直留心着张砚消息的人。 比如正在花楼里搂着一个歌女喝酒的消瘦年轻人公子,听到下面随从的言语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 “还真回来了?哼哼,在别的地方倒不好下手,既然回了廊源,那就再弄死他一次。你去把肖崇文他们几个找来,就说我找他们吃酒。” 第60章 奇遇 张砚跟着老母进了屋,见到的是极简的陈设,除了桌凳之外,再无其它。甚至那些桌凳都掉漆严重,一些明显的修补过的痕迹显得更是老旧。张砚的记忆中家里不曾有这么破烂的家具,想来应该是租这屋时本来就带的老家具。 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不说一尘不染也绝对比张砚一路上住过的那些客栈干净得多。甚至就连家里的一股潮霉味儿也被桌上放的那些新鲜的香茅草给掩盖掉了大部分。 “娘!是谁呀?” 张砚听到声音,然后看了身边的老母一眼,于是快步的循着声音进了里屋,看到一张板床边上坐在一个枯瘦的男子,一脸胡渣,双膝以下空荡荡的用绳子扎紧,表情正担心的朝外面努力张望。 不是张砚的大哥张顺还能是谁? “大哥,我回来了!” “你!张二?!张二!你,你总算回来了!”张顺眼眶也一下就红了。他张开手,一把搂住兄弟的肩膀,用力的拍了好几下。 “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等没多久门被敲开,小妹张慧圆也回来了,又是一番眼泪熙熙的嘘寒问暖。 中午小妹出去买了好菜回来,一番张罗就是丰盛的一餐,甚至还打了果酒,那种甜丝丝的酒,看来也是清楚张砚的渣渣酒量。 “张二,军中的事情你如今倒是交割得干净,但咱家欠的人情可得去谢过才好。”张顺也是当过家的,清楚人情这东西欠的越久越麻烦。能还的话还是早点还掉。更何况那城卫官样的大人物还是怠慢不得的。 这些话其实也是卡在王兰萍的心里,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先说罢了。只有年纪尚小的张慧圆对这些事情不明白,反正她二哥回来了,她就开心,别的事情,还能比以前更差不成? “大哥,娘,你们不用担心。我在鱼背山上立的是正儿八经的军功,不论是换的良田,还是刚才给你的那些钱票,你们都可以放心的用,不会有任何麻烦,也不会有任何欠人情分的说法,都是咱家该得的东西。” “二哥,你立了什么功劳啊?清罪了不说,还能换那么些田地,还有好多钱票?”张慧圆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很想知道自家二哥在那个吓人的鱼背山要塞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立功的。 “呵呵,小妹,可还记得当年你我去那山里抓兔子结果迷了路的事情吗?” “嗯嗯,记得!”那旧事虽然年久,可张慧圆却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吓坏了,至今后怕,所以张砚一提就连连点头。 “当年在林中迷路,救我们的那个老人你应该也记得吧?” “记得记得!后来爹娘还想去寻他道谢呢,可却不知去向。” “没错,那老人不一般,乃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奇人,之后他暗中来找过我多次,教了许多东西给我。这次在军中能立功也正是用了老人教的东西。” “啊?!” 一家人其实都好奇,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张砚会拿出这么一个解释来。 “那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张砚笑道:“以前那老人教我时说了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他教的那些东西。到了鱼背山要塞之后实在如绝境一般,若想回来单靠拼杀实在太难,而且也太久,所以便找机会利用所学解决了军中几个麻烦,这才立功清了罪。” 不是张砚太草率,而是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这个了。而且关于他所知的那些“杂学”总有一天需要一个明确的出处,早想总比晚想更好。而且面对家里人,于情于理都没有隐瞒的意义。倒不如就让这一段“玄奇”的经历先从家里传出去,这样更添外面日后的“可信度”。 怀疑?这不是家里人会在这件事情上会有的情绪,他们心里的疑惑在张砚讲出这件事之后自然的寻到了一个宣泄口。 “啊!?难怪后来你总是找不见人,问你去哪儿了你也不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最先自发给张砚找“痕迹”的就是小妹张慧圆,瞪着眼珠子,一脸惊喜和释然,似乎明白了天大的真相一样。 其实,张砚的记忆里那会儿是因为他单纯的躲着自家妹子,跑去花楼看姐儿去了,这事儿怎会说? “那你学的是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但各种都有。这次在鱼背山要塞里用来效果还不错,宋将军说我这些乃是“杂学一脉”的手段。” “将,将军?!” “没错。宋青河将军。这次廊源城卫官周仓的这份关系就是宋青河将军的亲信,也是我当时的直接上峰林沢冬把总的同期,这么一个圈子绕下来周大人才会专门照顾咱家的。” “杂学?这,这学问好像很厉害啊!” 小妹张慧圆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了,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二哥的样子就像在看稀奇。倒是老大张顺从“将军”“把总”这些下人的职务里脱离出来,抓住了关键的两个字:杂学。 那杂学一道应该就是张二这次能够向死而生的关键了。 张砚见这些看似草率的解释在家里人面前还接受得很顺畅,于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也继续将事情往前推,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奇遇”上移开,说道:“我之前就摆脱林把总照顾家里,作为回报,我将一部分杂学的精要转教给了林把总。所以周大人的人情自有林把总去还。我们不会欠什么。 不过人情往来,与周大人的关系还是要维系的,面子上我后面会去照应,娘、大哥,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好好好,砚儿,你自有主见就好,娘现在看到你就安心的。”王兰萍恍然间发现自家小儿子已经真的长大为一个男家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稳重,特别是身上的那股云淡风轻的气势,让王兰萍有种微妙的陌生但又欣慰的感觉,就很怪。 “嗯嗯,二哥,周大人可好了,你记得去谢谢他。不是他的话,肖崇文他们几个不知道还要在咱家闹到什么时候呢!” “肖崇文?”张砚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第61章 安稳 关于前身的记忆不是一股脑全都往张砚面前凑,只会在遇到某些关键的讯息点的时候才会冒出来让张砚知悉。 关于肖崇文这个名字,张砚在之前能回忆起来的并没有太多,只是知道前身获死罪就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肖崇文?他们来干什么?” 和肖崇文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马山、刘畅、杨林。这四人曾经是张砚前身的“好友”,往来频繁,并且在张砚前身的许多重大决定中起到了很关键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张砚的前身接过张家家业之后选择将家中几块良田卖掉,换成了廊源城里的两间店铺,就是肖崇文他们四人从中牵线搭桥的。 而且在关于“自己怎么获罪”的那些记忆中,张砚的前身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最后他也是被屈打成招的认了罪,但在事发的前一天,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被肖崇文他们几人找去喝酒了,结果醒来时是在一间破旧的陌生屋子里,不等他弄清楚状况就被破门而入的衙役擒下,之后就是在衙门里一套流程下来成了纵火行凶的死囚。 整件事连起来是个人都会感觉不对劲,更别说此时此刻的张砚了。这也是他在鱼背山时就找林沢冬帮忙照顾家中的动机所在,因为廊源城对于张家来说并不安全。 不管张砚心里怎么想,感觉家里又有了主心骨的张家人是没多想的,一股脑就把之前周仓到访,并将一直纠缠家里的肖崇文四人赶跑的事情讲了出来。除了让张砚记着周仓的好,找机会去回礼之外,也是希望张砚能看清楚肖崇文那四人龌龊德行,不想张砚再跟那些人走在一起了。 “砚儿,你别怪娘多嘴,肖崇文他们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你出事的事情娘就觉得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但又百口莫辩。之后他们说是你“好友”却从未登门看过,后来晓得你用军功换了良田就找上门来打坏注意,被我们拒绝之后就一直纠缠不休,还对你妹妹言语轻浮。若不是周大人及时出面,你大哥都想跟他们拼命了。 所以砚儿啊!你这回死里逃生,千万千万不要再跟他们几个有什么牵扯了,我们一大家子已经受不住了啊!” 王兰萍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双手用力的抓住张砚的胳膊,生怕自家二子有去跟那些坏东西交好,那样的话张家可就真的没救了。 张砚拍着老母的手,让其安心,温言说:“娘,你放心,儿子也不傻,那件事后来我也想了许多,其中蹊跷实在太明显了。肖崇文他们四个绝对给我下了套。为的应该就是家里那两间铺子。如此畜生不如的东西又怎会配做我的朋友? 之前我拜托林把总托关系照顾家里就是有这一层考虑的。” 砰!张顺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听到二弟亲口说之前获罪之事另有蹊跷他便总算泄出来一口气,自家弟弟果然不是干那杀人勾当的恶徒,而肖崇文那四个畜生也果然在其中有关系。 “狗东西!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张砚笑道:“大哥别动气,你都说了那几个是狗东西,和他们生气犯不着。而且他们居然贼心不死,那就正好要把他们从咱们家拿走的东西连本带利的全都拿回来才行。” “砚儿,你可别做傻事啊!”王兰萍虽然欣慰自家二子总算看清了肖崇文他们的贼人面目,可听那话里有话似乎是要跟肖崇文他们没完,于是她又不自觉的担忧起来。家里动荡怕了,就图个安稳,实在不敢折腾了。 张砚看着周围关切的目光,他突然很享受这种情感上的牵绊。亲情,的确是个让人难以割舍的东西。 “娘,你放心,咱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几个过得好,我也不会拿家里的安稳日子去跟几个上不了台面的畜生拼命。但咱家被拿走的东西也必须要拿回来,这方面我自有打算,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张砚的话说得很稳,身上的自信如此的强大,感染了围坐的张家所有人。似乎肖崇文那些狗东西在如今的张砚面前真就如那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张家失去的也必将被取回来一样。 张家人不会知道,他们此时面前的“张二”已经不是他们曾经熟悉无比的那个人了。魂魄的变化,唯一剩下的只是肉身,以及和肉身牵连不断的血脉亲情而已。 作为一个拿着龙虎山镇派仙器万相珠穿越而来的继承者,张砚从未觉得自己会在区区一个廊源城就被人给拿捏住。张家的东西他终将拿回来,并且连本带利,不单单是肖崇文那几个狗东西,就算藏在背后的黑手,他也要一并斩除干净。 ...... 当晚,廊源城里花楼聚集的红树街,新开张不到半年的“月莺坊”里的一间厢房中围坐着五人,其中一脸讨好谄媚的四人便是被张家人念念不忘的肖崇文、马山、刘畅、杨林。 坐在中间上首的是一个年轻人,年纪不到三十,很瘦,脸色发白,头上带着玉冠,一身锦袍虽然华贵可却因为太瘦显得空荡荡的并不会好看。此人便是廊源城城政官吴远的独子,吴青翎。 在廊源城里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当官,没有人不知道吴青翎的大名,是出了名的跋扈纨绔之首,更是廊源城里大部分人避之不及的麻烦。 吴青翎有一个外号,叫“政二官”,或者“二爷”。意思就是在廊源城,吴青翎他爹吴远说话是第一管用的,那吴青翎就是第二管用的。其中意味虽然褒贬不明,但也能看得出吴青翎在廊源城的分量。 “最近有没有去场子里耍钱啊?”吴青翎见酒过三巡了,摆了摆手,将屋里歌女都清走,就留了一个自己的侍卫在边上站着,找了一个话头准备开始今天的正事。 “嘿嘿,不瞒吴少您说,最近手头紧,我们几个已经很久没去场子里耍了,担心给您添麻烦。” “麻烦?不是给你们说过了吗?没钱就来找我拿,这么见外干什么?”一边说,一边招手,让侍卫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这里面是些钱票,你们尽管拿去用。不够了再来找我要就是了。” 第62章 二爷 那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钱票,厚厚的一叠,看得桌前的肖崇文等四人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就这盒子里的钱已经赶得上他们平时手头宽裕时小半年的开销了。是一大笔钱。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但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又或者拿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些事情肖崇文四人还是懂的。他们不是青皮混子,都是进过学堂读过书的,家里在廊源城也有些家业,属于所谓的“上流人家”。 但四人却有都是庶出,家业他们是不用指望了,也就混日子终老而已,于是一身的臭毛病,沦为纨绔到处晃荡。也正是因为同为廊源城的纨绔圈子所以才与吴青翎认识。 吴青翎是什么人物?他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肖崇文等人的眼里,这吴青翎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心黑手辣完全不讲情面的。他们以前还喜欢跑去吴青翎的耍钱档子里面玩,仗着自己跟着吴青翎办过一件大事,所以借了不少条子还赖着不还,结果差点被追债的抠了一对眼珠子去抵账,从那以后四人便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再不敢以“老子是二爷的人”来自居了。 甚至这次吴青翎叫他们来吃酒,他们心里也是颇为忐忑的。更别说一见面三两句之后就直接拿一大笔钱放在他们面前。这绝对是有事情要让他们去做,一如两年多前一样。 肖崇文四人各自相视一眼,还是由肖崇文开口说话,他说:“吴少,您太抬举了,我们四人游手好闲的也没什么本事,可不敢拿您的钱。” “哈哈哈,本事?你们不是最喜欢交朋友吗?这不是本事是什么?还记得两年多前你们帮忙才弄来的两间铺子吗?现在生意红火得很,可全仰仗你们四位帮忙才有的。这点钱算个屁,拿着用!”吴青翎一边说一边就把盒子用力一推滑到了肖崇文的面前。 见肖崇文依旧没有去拿那盒子,吴青翎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沉声道:“怎么?跟我见外了?还是觉得我的钱脏手?” “不不不!吴少说哪里话?只是这钱太多,一时间迷了眼,愣住了,呵呵,愣住了。”肖崇文心里再苦也只能憋着,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一脸的讨好,同时急忙将盒子里的钱票拿了出来,飞快的分成四份,一人揣一份在兜里。 见到肖崇文如此利索的收好钱,吴青翎脸上的笑容才又回来了,哈哈大笑的指了指肖崇文,然后才说:“你呀你,还以为你瞧不起我吴青翎了呢!结果还是够朋友!记住,这次这些都是小钱,给你们去场子里耍的,不算什么。以后用完了只管来找我要就是。 不过今天找你们来也是另有事情想问问。你们的那个朋友张砚从鱼背山回来了,这事儿你们知道吧?” 肖崇文几人心里齐齐暗道:来了! “啊?张砚回来了?”肖崇文几人听到也是问问一愣。 “你们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张砚回来廊源城了。你们作为他的好友,不准备去登门好好叙叙旧吗?” 肖崇文几人闻言脸色一僵,他们可不敢去张家登门。可这事儿该怎么跟吴青翎说呢? 吴青翎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四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过他又岂会不知道这四人干的好事儿?如此问就是故意为之。于是接着道:“怎么?还在害怕周仓找你们麻烦吗?” “嘿嘿,吴少,您,您都知道啊?” 吴青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掉,笑道:“这件事在猪嘴巷的那些贱民的嘴里都传遍了,你们还指望谁不知道?况且事关周仓这个拿刀把子的浑人,自然就传得更快了。 不过你们的也真是,连军功田的主意你们也敢去打,是不是觉得军伍那群人都没脑子好欺负?” “吴少,我们也是闲着没事,试试看嘛,又不是真要去动军功田,就是想让他们把田卖掉,我们也从中倒腾点好处嘛。您也晓得军功田都是咱们廊源这边最好的上等田,只要有卖家,买主大把的有。 可谁想张家人冥顽不灵,就是不愿卖,最后还正好撞在周大人的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让吴少您看笑话了。” 这件事是廊源城纨绔圈子里的一个笑话,只不过时隔这么久已经少有人提起了。但并不意味着都忘了。 肖崇文四人倒不是想打张家两块军功田的主意,他们也没那胆子,只不过希望怂恿张家卖田,自己能从中穿一些好处而已。可却好死不死的正好撞在两年前才上任不久的周仓手里,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找上门去认了路,结果各家又把他们胖揍了一顿。 吴青翎笑道:“我倒是没看你们笑话的心情,只是为你们捏一把汗。那张砚从鱼背山回来,据说性情大变,不再如以前那样蠢笨了,还多了不少小心思,不容易对付了。你们与他之前的事情不提,后面又去打他家的主意,你们说他会不会借周仓的势来收拾你们?” “啊?吴少,这不会吧?那张砚就算在军中走了运,也不可能靠上周大人这座靠山的吧?” “别跟我说你们不清楚周仓这两年多在廊源城的风评。那么一个又臭又硬的人凭什么帮张砚?没点关系在,换你们,你们能无缘无故的帮忙?” “这......”肖崇文几人也是脸色难看了起来。周仓在廊源城的时间不长,但名声在外。那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谁也别想往他身上凑。廊源城里唯一让周仓主动出面的私事,也就张砚那一桩。很难说清楚张砚是不是真的靠上了周仓这颗大树。 吴青翎很义气的挥了挥手,正色道:“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周仓虽然了不起,但廊源城里也不是没人能制衡。我家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又是我吴青翎的兄弟,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了亏去。 不过......张砚的事情你们心里也清楚,他回来终究是个隐患。如今再算上周仓这个人,那变数可就真的很难说。 依我看,你们若是不想整日提心吊胆的话,还是要出把力,咱们一起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才是上策。” 第63章 当康 一大早张砚就让小妹张慧圆带自己去城外田里转转。 “二哥前面那块地就是咱们家的了!”张慧圆蹦蹦跳跳的很是高兴,张砚的归来让她肩上的担子一下轻了大半,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少了许多,也恢复了她往日嬉笑的模样。 顺着张慧圆的指引,张砚远远的看到有插了木牌的一大块田土,按照张慧圆的比划,他大概心里估计了一下,两块军功田还真不算小,差不多能有三十亩的样子。 按照荒天域这边的耕作产出,一般来说养活一个人需要至少四亩地,那他们如今一家四口的口粮就至少要十六亩地的产出才够。如今多出来的十四亩就能让家里的日子宽裕许多。 如今王兰萍已经不忙着纺线了,就算纺也是打发时间纺一些出来自家用,很少拿去卖了。而张慧圆也没有再没日没夜的接女红活计了,而是只接一些大活,补贴点家用。 而且张砚如今回来了,张家在他的操持下必会越来越好。目前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扩大家里的收入来源。 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稳妥的增收源头就是眼前这块军功田了。 军功田是荒天域里很特殊的一种不动产。它的归属并不像其它田产那样在地方衙门手里,而是在军伍手里。但军伍对于军功田又没有直接的管理权,而是由地方衙门代为管理。两边形成一种相互制约的平衡。 除非军功田被赐下去,否则不论是军伍还是地方衙门都无权对其进行买卖。但可以在无主的军功田上种官粮。农夫由地方衙门指派,按收成给予工钱,也是当地农户很重要的一个补贴项。 若是军功田不足了,军伍会在城边进行回购再囤积,或者与地方衙门协商开垦新地。 如此关于军功田的政策也沿用了上百年了。经过不断的完善已经很成熟且有效。但若是用心的钻研,其实关于军功田的背后也是可以找到一些来钱的路子的。这些事情张砚在鱼背山的时候就听花狗聊过一些。这些在各地其实都不算什么秘密,南渊国对此也一直没有出台禁绝的律法,似乎是故意留的口子。 这就造成了军功田这种上等良田常被人用高价从军功者手里买走,然后屯在手里,等着军伍花更大的价钱回购。一来二去翻个一倍的进项也不稀奇。 而军伍也因军功田的价格飙涨遂提高妖筋这种硬货的售卖价格,不但抬高军伍内部换取筋骨散的门槛,外放的那部分涨得更凶。而军伍又是南渊国关于妖筋最大的出货方,他们涨价,市面上的妖筋自然跟着涨。 所以最后亏的是谁呢? 当然,后面一些是张砚自己分析推演出来的,不是花狗讲的。但这也是军功田目前的现实情况。 这也是张砚觉得为什么肖崇文他们会凑过来让张家人卖掉这两块军功田的原因。多半是想要从中串些好处去。 但只要张家不卖,这两块军功田就是铁打的,谁也抢不走。是可以传下去的田产。 而且比起别的手段来增加家里的收入,田里的收成改变才是最容易让人接受,而且不会引来觊觎的方法。 这些张砚在从鱼背山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得很明白了。 “二哥,这是什么?是野猪吗?看起来好奇怪哟!”蹦蹦跳跳的张慧圆看到自家兄长突然从怀里掏了四个三寸大小的小石雕出来,好奇的拿过来一个放在手里端详。 那石雕三寸多长,一寸多高,整体看上去很精细,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模样。 很像野猪,但又立起来两只大耳朵,浑身毛发浓密,尾巴长长的,嘴里四根大牙倒着伸出来。 “这可不是野猪,它叫当康。” “当康?二哥?当康是什么?” “呵呵,是一种可以让田地里的庄稼丰收的神奇......妖兽。” “啊?还有这么厉害的妖兽吗?那它是好妖兽咯!” “嗯,是好妖兽。我们将它的雕像埋在田地四角,今年家里的收成会比往年更多。不过这是秘密,只能咱两知道,明白吗?” “嗯嗯!二哥,我谁都不说的!”张慧圆笑眯眯的缩了缩脖子,捂紧手里的小石雕,似乎生怕被人看见,末了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二哥,这也是那个神奇的老爷爷教你的本事吗?”张慧圆虽然性子要强懂事,但终究也只有十几岁,好奇心和自家二哥的神奇经历叠加下对所谓神奇的妖兽之言也是深信不疑。 “哈哈,没错,也是那个神奇的老爷爷教我的。走,我们一人藏两个,好吗?”张砚说着又分了一个石雕给妹妹,然后两人分头走,小心的将小石雕埋进田地的四个角落里。 那可不是普通的小石雕,而是有张砚灵气铭刻了符箓在其上的一件小法器。也可以将其看做是类似豆兵的极简弱化版,没有演化具象的能力,但却有温和的增益威能散发出来。也是一种神道和术修结合的产物。 类似的东西在道门里其实还有很多。其实也不复杂,需要的唯一门槛其实就是施术者的修为以及周围的灵气浓度。 按照张砚的估计,四枚小当康石雕落地之后可以相连成片,对自家田里的庄稼进行增补,即便收获在即,这段时间也可以增产至少一成。来年的话一整年下来至少能增产两成。如此就相当于多出来至少六亩地的正常收获,放在如今的张家身上已经不少了。 之后张砚又跟着小妹与正好过来劳作的农户打了招呼,相互认识了。这些农户就是具体操持张家军功田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人,手艺很好,不然也不会被地方衙门选来劳作军功田。 回去的路上张慧圆还是对那些小石雕雀跃不已。 “二哥,你说有了那些小石雕,咱家今年的收成能多多少啊?” “我估计多一成怎么都没问题的。” “哇!这么厉害的吗?!对了二哥......”张慧圆说的这里一下戛然而止,拉了拉张砚的衣摆。“哥,你看那边,是肖崇文他们!” 第64章 接招 抬头看去,远处城门附近路边还真是肖崇文四人在张望,不等张砚回答小妹的话,那四人已经看到了张砚,笑眯眯的快步就走了过来。 “二哥!怎么办?”张慧圆莫名的有些慌。她想拉着自家二哥走开,但发现似乎在城外也没地方避。 “小妹别怕,二哥自有分寸,怎会再被他们蒙蔽?” “二哥小心些,那些人的话可信不得。”虽然心里还是不安,但张慧圆还是紧跟着二哥,她觉得若是二哥又要被蒙蔽的话她也正好能提醒二哥不要再上当。 刚到城门外茶摊处就和肖崇文他们碰上了。 “哈哈哈!张兄弟,总算是找到你了!” 张砚笑了笑却一言不发的看着先开口的肖崇文,他心里对对方找来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觉得还迟了些。 见张砚不答话,肖崇文略微有些尴尬,但立马示意边上的三人开始垫话。场面倒也不至于就此冷得不好言语。 “张兄弟这次卸甲归来那是载誉而归啊!大喜!大喜啊!” “就是!几年不见张兄弟这一身战场气势果然非同一般,让兄弟几个大为震撼啊!” 这些马屁拍得尴尬得无以复加,生硬得让边上张慧圆听了就直撇嘴。也难为肖崇文几人还能一句接一句的说下去,硬生生的弄得场面似乎还挺热闹。 “张兄弟这次回来必将再开新生!哥儿几个在常佳酒楼给你备了一桌好菜全当给兄弟你接风了!” 感觉自己胳膊上那属于小妹的手用了劲儿,张砚扭头看了小妹一眼,示意对方别紧张。之后重新看着肖崇文三人道:“几位这样的“兄弟”我是不敢认的,之前就差一点点就脑袋分家,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保住命来。现在嘛,算了,几位还是再去找旁人吧,我这一身也无几两油,费这心干嘛?” 一边说,张砚一边就牵着小妹要绕过肖崇文几人。 “别呀!张兄弟这话说得,误会!都是误会啊!这好歹兄弟一场,总该给次机会让弟兄几个解释一下吧?要是张兄弟不放心,大可你说地方,我们几个就想跟张兄弟好好摆几句心里话。” 张砚闻言顿住了脚步,看着一个个脸色急切的肖崇文四人,心里也瞧出些苗头。 这四人跟张砚之前的“纵火行凶”一事绝对脱不了干系,绝对是直接参与在其中的。但这四人也绝对不是主谋,因为以张砚记忆中对这四人的了解,这四人还不至于让地方衙门都帮他们周旋的地步。特别是这次回来时衙门里落籍的那位王官人的举动让张砚打开了思路。 不过张砚的前身也就一个勉强算是富户的子弟,虽然一直生活在廊源城里,但从未接触过这池水的深处,很多事情都根本不清楚。更别说关乎地方衙门那些官人的蹊跷了。所以他本来是准备慢慢来,先站稳,再想办法清除身边潜伏的威胁。可那位王官人给了“三天”这样一个时间限。张砚就明白了这是有人不想让他顺利的落籍在廊源城,三天内必会有波澜。 想了想,摆上明处倒是比暗中接招来得有把握,也不至于波及到家里。也正好瞧瞧对面有什么招数打过来。 “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先答我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当年获罪,到底是谁在害我?”这话问出来张砚用上了道家真罡,让自己的声音在一瞬间具有撼人心神的威能。 肖崇文四人只是普通人,加之毫无防备,被张砚这一声低喝瞬间摄住心神,眼中一颤脸色苍白。 胆子最小的马山嘴皮子一哆嗦立马就下意识的冒了一句:“不管我们的事,那是吴少在害......” “住口!胡说什么?” 肖崇文在听到马山说出来“吴少”二字的瞬间一个激灵,连忙猛推了马山一把,将后者推醒,也打断了马山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吴少?是?” “哈哈哈,张兄弟定是听错了。关于张兄弟之前的那桩案子其实我们几人也是事过数日才知道,也是被吓了一跳。要不说误会呢?里面还真有不少话要给张兄弟你说明白才行。” 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会一句“听错了”就能敷衍过去? 吴少? 张砚心里寻找前身的记忆很快就有了一个很合适的人与这两个字对上了号。能让肖崇文四人成为“少爷”的人身份和年纪自然就很清楚了,身份高且年纪不会大。再加上之前地方衙门里那个王官人的举动,一个叫“吴青翎”的名字就从前身的记忆中冒了出来。 对吴青翎的了解前身只是浮于表面,那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传说里的人物,他从未打过交道只在旁人的言语里听说过。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如今去让张砚明白自己或许面对的直接就是廊源城里最粗的一条胳膊。 吴青翎,廊源城城政官吴远的独子。单这一个身份就足够张砚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了。 “小妹,你先回去,哥去看看他们几个要说些什么。放心,下午就回来。” “可是二哥,你......” “听话,二哥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人哄骗了,这次是要跟他们探探口风,之前那份罪咱也不能白受,对吧?”小声的在小妹耳边交了个底。 “那好吧,二哥你自己小心些!”张慧圆才算点了点头。她的确感觉到了二哥与以前不一样,总会给她一种安心的沉稳感。似乎肖崇文那几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够二哥耍的。 张慧圆先走,张砚便和四个眉开眼笑的“兄弟”一路朝着他们曾经经常去的那家酒楼走去。 一进酒楼,张砚左右看了看,没有跟着去厢房,而是走到大堂的一张靠近门边的桌子坐下。 “厢房里闷得很,就在大堂里坐吧。” “这......” “行行行,张老弟想要坐外面那就坐外面就是。”肖崇文笑呵呵的应了一句,接着扭头让店小二将酒菜挪到外面这一桌。 店小二的手脚利索,没一会儿一桌菜就在外面这桌备齐了。 “来!张兄弟尝尝这酒!哈哈哈,放心,这是果子酒,就算是张兄弟你的酒量也能喝一壶的,来,满上!” 第65章 装醉 果子酒基本上都甜丝丝的,类似张砚在地球上喝过的酒味饮料。可是并不意味着每一种果子酒都不上头。一些甜丝丝的果子酒同样有着很强的劲道。 张砚一口酒下肚尚不觉得,可三两口之后便感受到了自己渣渣酒量的战斗力瞬间告竭。 “果然在这儿等着我。”心里暗道一句,接着念头一动,体内灵气引动经脉然后浸入肉身,如一张遍布全身的网,一股脑的将体内那些让人陷入醉酒的酒气全部吸扯了出来,再通过手心的汗腺一点一点的排出体外。 因为坐在门边,通风好,加之大堂内此时也是用饭时间,空中各色饭菜香味浓郁,完全足以掩盖掉张砚身上莫名多出来的那些酒气。 但唯独脸上的酒气张砚留着,让自己看上去就跟醉酒并无区别。 肖崇文四人找过来肯定不会有好事,这一点张砚又岂会不知?他之前用道门罡音诈了他们一下,得到的“吴少”二字其实就可见端倪了。如今跟着来无非就是要将对方的手段带到明处,免得暗里来伤害到家里人而已。 既然找来这种后劲极大的果酒挖坑,那必然对方是有后手的,且装醉,看看这几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我.....这酒不对......你们......” “张兄弟,这果酒也就一会儿的劲儿,喝两口水就好了。来来来,热茶,喝点就没事了。”肖崇文笑眯眯的端了一杯热茶给张砚,一副热心肠担心张砚醉酒的样子。 边上三人则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试探起来。在他们看来张砚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倒了,这跟他们的计划不符。如今这种七分醉最合适,也最容易套出话来。 “张兄弟,你和周仓周大人什么关系啊?是在军伍里的时候扯上关系的吗?” “周......周大人?没,没关系,那么远......扯个屁。”张砚甩了甩头,装醉嘛,这点演技但凡酒场里混过的人都多多少少的会点,完全得心应手。 肖崇文四人相视一笑,张砚的这个回答和他们心里猜测的一样。于是接着又问:“那为什么周大人会亲自去你家做客,照拂你家老弱?” “我,我上峰帮,帮我关照的,周大人是,是我上峰的好友,所以......” 原来是这样一层关系。肖崇文几人彻底安了心。只要张砚和周仓之间没有直接关系,那后面张砚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过分惹到周仓头上去。而且他们虽然不清楚吴少的具体打算,可也清楚后面必定还有手段,而他们只不过是吴少收拾张砚的其中一环罢了。 “之前的事情我们也很内疚,这次你回来我们就想着帮你找补找补。最近城里的几间不错的铺子要打出去,你若是有想法的话我们可以帮你牵线,绝对让对方给你最低的价,怎么样?” “铺子?不要。” “怎么不要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开店铺吗?反正你现在身上的罪已经清了,也重新落籍回了廊源,买个铺子做生意总比一天守着两块田好得多吧?不然哪有奔头?” 张砚依旧摇头,但没有答话。 “我说张兄弟,你不会还没落籍吧?” 这话显得很突兀,但对上已经“喝醉”的张砚来说也无须计较了。而张砚心里暗道一声“果然”,这四人多半就是冲着他拿在手里尚未完成落籍手续的文书来的。 张砚顺着几人的话回道:“没落好,衙门那边说,说是要再等几天才,才行。” “那你可要把你的那份落籍文书收好啊,掉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我一直带在身,身上的,掉不了。”一边说,张砚还一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那份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文书就在他的怀里揣着。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肖崇文四人顿时乐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 之前吴青翎找肖崇文他们要他们“出把力”就是要他们找机会在今天见到张砚并想办法弄清楚张砚的那份落籍文书到底在哪里。最好是能将张砚灌醉,就像上一次那样,反正张砚的酒量很浅,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能办到。连这次的这种顺口但劲儿很大的果子酒都是吴青翎提供给肖崇文他们的。 肖崇文他们事先也想过,文书是张砚四处行走的依仗,是避免被人“误会”的根本,必然会随身带着,如今看来他们果然没有猜错。那张文书此时就在张砚身上揣着。只需要等张砚喝醉拿走文书,那么肖崇文他们的事情就完成了。 “哦!那就好!来来来,再喝一点!这几杯喝完,我们就送你回去。” “对对对,放心把张兄弟,壶里也没多少了,我们五人一人分一点就行了。来来来,我给你满上。” 酒这东西喝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真没什么抵抗力了。特备是张砚此时装出来的那种状态。他也没有硬挺着不喝,只不过拒绝了两句之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 也就又三杯,张砚估计着自己的酒量也该倒了,于是嘀咕了一句之后脑袋往桌上一歪,整个人便趴在上面“醉倒了”。 肖崇文四人哈哈一笑,各自放下手里的酒杯,一脸的得意。肖崇文朝坐在张砚身边的马山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假意在帮张砚拍背缓缓酒劲儿,而另一只手则伸到了张砚的怀里,很快摸到一份折好的小布包,里面的手感就是厚纸,于是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是不是那东西?” “嗯......没错!就是这个!落籍文书!”马山连连点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之后合上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另外三人都没有来得及看,可落籍文书样式奇特,还有城卫官周仓的亲笔印签,这东西认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只要东西到手,交到吴少手里,肖崇文他们也就算完事了。至于后面吴少要怎么收拾张砚,他们几人虽然有猜测但却完全不会参与。 与此同时,就在张砚这一桌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前,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汉子目睹了张砚醉倒的全过程。之后连忙结账起身离开了酒楼,甚至特意从张砚他们这张桌子路过,多看了几眼张砚的醉态。临到门口,这个汉子与街对面的一个青皮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才快步走开。 第66章 纸人 “现在是将他弄回去还是?” “弄个屁!东西到手就赶紧走,你知道吴少的手段,此地怕是不宜久留的。”瞄了一眼似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张砚,肖崇文当机立断就要招呼自己几人离开。张砚?他才难得管,是死是活自有吴少去安排。 另外三人本就以肖崇文为首,如今闻言也觉有理,于是四人一起站起身来,叫来小二递上钱票刚要交代不要吵到张砚让其继续睡,可话才起了一个头,外面突然涌进来一大群青皮混子,不等肖崇文几人开口就把他们连同倒在桌上一醉不起的张砚给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肖崇文心里一惊,但还算镇定,甚至他隐隐的猜到了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吴少安排的后手。只不过他到底是抽身慢了点,现在看样子要被卷在里面了。 青皮混子一般人都躲着走,可如肖崇文这些纨绔却并不会很怕,即便此时酒楼的大门都被堵死了,周围也围满了人,看起来来的混子不下三十个,算是不多见的大阵仗了。而且不少混子的袖子里都鼓鼓的,应该是还藏着棍棒或者短刀,完全一副跑来与人约架的模样。 “哦?是肖公子啊?这里不甘肖公子的事,我们找他算算账!”领头的一人认识肖崇文,一句话就让肖崇文脸上的警惕放松下来。不过紧接着抬手一指,却又让肖崇文脑子一下就懵了。 因为这青皮混子头头指着的人居然不是肖崇文以为的趴桌上的张砚,而是他身边的马山!? 不对!马山?马山?! 肖崇文心里一惊,然后发现站在他身边的马山此时却突然变了模样,除了那一身衣服之外居然成了张砚的样子!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肖崇文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身边站着的,穿着马山的衣服的人不知何时成了张砚的模样! “肖兄,你们,你们什么表情啊?干嘛啊这是?” 不等肖崇文说话,混子头领指了指边上一名脸上缠着药膏模样凄惨的同伴,看着马山喝问道:“张砚!你特么的好重的手啊!我家弟兄不过是问了你一句,你就下重手将他打成这样,你真以为你从过军会两下拳脚就能横行了?今日必叫你知道点厉害!” “不是!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是马山啊!你特么的指着老子喊张砚干什么?肖兄,杨兄,刘兄,你们怎么回事?退什么啊?” 肖崇文一把将桌上趴着的张砚脑袋抓起来,可此时明明该是张砚的那张醉脸的,但映入肖崇文眼里的却是马山的模样! 不单单肖崇文三人心里乱麻了,看到眼前悚然一幕的马山本尊也吓得差点尿裤子。 “这,这怎么回事?我,我怎么了?这不可能!” 变成张砚模样的马山本尊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扭头就要跑,他想要去找面镜子好好的看看自己,或者给自己浇一盆水,看看是不是自己喝醉了酒眼睛出现了错觉。 而因为情形实在太过诡异,肖崇文三人也懵了,甚至被吓到了,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去拉变成张砚模样的马山。 “想跑?给我打!” 青皮混子下手一般都有轻重,他们是来报仇的,又不是来拿命的,所以手里多是一个棍棒,也朝着腿脚这些地方招呼,基本上不会照着脑袋或者下阴去。他们也怕把人打坏或者打死。之后还指望从张砚身上捞一笔呢。 可这些青皮混子并不知道的是,他们是在寻仇出气,可他们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其中有两人的袖子里藏的可不是棍棒,而是短刀。 “哎!你们干嘛!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挤什么啊!住手!都给老子住手!” 肖崇文等三人一下就被挤到了外圈,他们的模样这些混子都认识,就算不惧怕也不会主动招惹,照着那狗曰的“张砚”身上打就对了。 可肖崇文他们却不敢笃定现在挨打的那人是不是张砚,或者是马山?但他们的呼喊在那些围起来打得很得劲儿的青皮混子面前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力气也不足以让他们推开人群。最后足足二三十息,里面听不见呼痛声之后,那些青皮混子们似乎才停下来。 “遭!这家伙好像要没气儿了?” “血?玛德!谁动刀子了?!我入妮玛!” 见血,这在青皮混子的圈子里其实并不算什么,但动刀子就不是小事了。大家出来混,真以为是打打杀杀啊?还不是为了一口饭吃?你不吃别人还要吃呢!动刀子,出人命,谁跑得了?都去衙门地牢里啃老鼠吗? 听到“没气儿”和“动刀子”这两个词,肖崇文三人倒吸口凉气,趁着人群松动,连忙推开一条缝冲了进去。 “这!” 入目的是穿着马山衣服的“张砚”倒在地上,两边腋下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地上的血迹也在飞快的扩大。整个人脸色苍白,微微的还在抽搐,可已经看得出出气比进气多了。几息之后,胸膛一塌,彻底没了气。 “死人了!” “跑!” 青皮们哪有肩挑命案的勇气?更何况事出突然,他们中绝大多数都以为今天是来揍一个不开眼的,谁都没想过会出人命。想着“不关我的事”不跑才怪。 一窝蜂的都在往外跑,眨眼间酒馆里的青皮混子就全都不见了踪影。独留下被堵在里面的客人,以及地上的那具尸体。 “哎哟,对着腋下进的刀子呀?这手够黑啊!一边一个洞,那就是两个人干的咯!啧啧,军伍里搏命的招式没想到这街面上的青皮也会?吓人啊!” 不等周围看热闹的凑过来,本来趴在桌子上醉酒的张砚一下就站了起来,蹲在了地上尸体旁,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尸体怀里拿出来自己的那份文书,以及一张半个巴掌大的纸人。 因为张砚蹲着的位置挡住了身后,旁人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到地上尸体的脸。而门外的人暂时还没进来。所以,只有肖崇文三人悚然的看见张砚重新从马山的脸变回自己的模样。而马山也从“张砚”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只是......变回来的马山没了气,而张砚笑眯眯的活得很好。 第67章 抽身 诡异的一幕被肖崇文三人看在眼里,让他们浑身汗毛倒立,看着张砚有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来。 “你,你,你......” 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的脑子里此时此刻除了恐惧之外还充满的疑问。 为什么马山刚才会跟张砚互换了模样? 为什么明明烂醉的张砚此时身上却一点酒气都没有了? 难倒这一切都是张砚故意安排的?可他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张砚笑了笑,他手里灵气一动,那张布满符箓笔画的小纸人便在他的掌中化为一抹清灰,不留痕迹的洒落在地上再看不出痕迹。 肖崇文这些人有怎会明白道门手段的神奇? 区区一个障眼法而已,用来糊弄肖崇文这样的普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就算是练出元气劲的开元境武者在猝不及防下都难免被唬住。这便是道门手段在荒天域所占的便宜。 因为从未有过,所以无从防备。 当然,那纸人也不止是简单的障眼法,障眼法只是它其中的一个本事而已,它的全名叫《四觉真感御法》。是一种可以将施术者的四种感觉,即听觉、视觉、触觉、嗅觉延伸出去并以纸人的身处位置为窥探点的一种法术。同时还能在有限距离内,代替施术者进行一些粗浅法术的施展。 原本的想法是“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用纸人夹在文书里作为将计就计。可他也没有想到后面的变化会如此的迅速。 那些青皮混子张砚是认识当先的几人的,特别是那个脸上缠着纱布模样凄惨的那人,正是昨日他回家时在猪嘴巷口收拾的那个。会这么巧?他这边刚一“喝醉”,那些来找回场子的青皮混子就正好赶来?若他不是能用灵气清除酒劲的话,烂醉的模样岂不是任人宰割,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吗? 所以张砚才会连忙让纸人施展障眼法,将自己和马山的样貌做了对调,看看会是什么样的展开。 结果也让张砚心里对于那位尚未谋面的吴少爷有了一个新的认识。那绝不是一个单纯的纨绔,心狠手辣不说,更是有些手腕和手段的。并且应变也是机敏,昨天张砚才和青皮们起的梁子,今天就被利用起来了。 若真是张砚自己撞上去,事后那位吴少爷完完全全可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会留给张砚一个“谁让你去招惹那些青皮?活该!”的下场。 而且张砚装醉的时候注意力可是一直放在替他被围殴的马山身上的,亲眼目睹了两人一左一右利落滑出袖子里的短刀捅刺马山腋下致命处的经过,那动作绝对不是一般的青皮靠着街面厮打就能练出来的,绝对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才能办到。以至于混乱中若不是血流不止根本就无人发现马山垂死的征兆。 这是要坐死张砚不能活! 不过可惜了,张砚已经不是以前的张砚了。他如今不但避开一场麻烦,更是将之前参与陷害自己的一个仇人坑死了,算收了些“利息”吧。 这边张砚也才看着地上的马山死透,面前的肖崇文三人吓得面无人色,前后离那些青皮跑掉也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可就这么短的时间,门外去又跟着进来五个衙役,将正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酒楼客人再次堵了回去。 “差爷!死人了!这里死人了!” 就像是看到亲爹,一把就跑过去差点抱腿的就是酒楼的掌柜。他已经哭了,倒不是可怜陈尸当场的马山,而是可怜自己,这么一桩命案发生在店里这得影响多少生意啊?东家知道后不晓得会不会直接让他滚蛋?以后的日子担忧了。 “去看看。”领头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官袍的捕头,看了掌柜一眼并没有搭话,而是扭头让身后的手下人前去查探尸体。同时一双眼睛带着犀利的环视着从周围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掌柜的连忙回答说:“看到了,是一群混子,冲进来就说要找那人报仇,然后上去就一顿棍棒,等散开时就见了血,那人抽抽了几下就没了声息,死了。”掌柜的语速很快,也没磕巴,立马就把自己看到的情况都摆了出来。 “谁也不准走,等我们问完了再说。你,回去让四门暂闭,许进不许出。”捕头扬声一句话之后,身后的余下三个差役就冷着脸开始盘问酒楼里的人了。另外一人跑着回去请衙门令然后去城门卫戍请求协助。 “头儿,地上死的人叫马山,是城里千福号东家的庶出子,城里有些名声。身上有两处刀伤,均在腋下要害处,这手段就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而且很干净,不像......” 衙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捕头抬手打断不让继续往下说,而是反问道:“马山?” “是的头儿,边上有人指认了。” 捕头皱着眉,走到肖崇文身边,问道:“你确定地上死的这人是马山?” 尸体血污,脸上也多有破损淤青,但肖崇文三人还是点头应是,此时地上躺着的的确就是马山。 “可,可是在刚才他,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急的是杨林,急切的就将自己刚才经历的诡异场面说了出来,但他即便亲眼所见也清楚自己这些话里的匪夷所思,所以言语里也明显发虚。 “两个人换了模样?导致那些青皮认错了人?现在又换了回去?”捕头的脸色很难看。以他的见识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戏弄他。可想到别的什么,又生生按捺住了心头的火气。扭头看向站在边上离尸体也算近的另一人,据说换了模样有还回去的张砚。 “你就是张砚?你的样子我有印象,你不是......” “捕头!您看,这是文书,请罪落籍的文书。”张砚不等对方说完,直接就把自己刚揣进怀里的文书拿了出来,举高高,声音洪亮的大声说道,让整个酒楼都能听到他说的话。因为他从这位捕头进门开始就发现对方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他好几眼了,而且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杀意。 所以,先亮身份,把对方所有可能的路全都堵死,管你是不是如所料的又是那位吴少爷安排的后手。 第68章 小赢 本来就是吃饭的时间,这家酒楼的菜味道又一直不错属于老店,所以此时此刻被堵在店里的人很多。也早就在楼上楼下的看着热闹。见到衙役进来之后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放行,如今听到张砚的话才齐齐侧目。 毕竟清罪落籍的事情本就少见,一般小罪不会被充军,充军的都是大罪之人,而且去的地方又是凶险之地,还是罪兵身份在战阵上常被消耗,说是九死一生都是留了余地了,一年到头能有一个两个就算难得,还都是听说。如今亲眼看到一个,自然就把名字给记住了,张砚。 “嚎什么嚎?”捕头眉头这下就皱的更深了,心里好多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的确如张砚所料,不单单是肖崇文几人和那些青皮是那位吴公子的手段,这位捕头也是。 衙门里的衙役分为两种,一种是负责衙门内部的事务,比如刑罚、看守、杂务、仪仗。一种是负责衙门对外的事务,比如搜捕、押送、侦办、巡逻。而两种衙役还会更细分一些具体的职责出来。这一次进酒楼的就是专门侦办各种案子的那一队,也称捕快。 领头的捕快属于衙役里职位最高的那一档,为捕头。 这一次过来是吴青翎安排的一连串手段中负责收尾的那一环。也就是负责收尸,或者应付突发状况,即便张砚没有被青皮们弄死,也可以由他出面利用言语的攻击抓住话柄先拿人下来。 但不等这位捕头把话说完,更不等他亮出言语上的陷进让张砚跳,张砚直接就把自己的护身利器亮了出来。 我,清完了罪,乃是良民,有文书为凭!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讯息,却一下堵死了这位心里本有千万算计的捕头。 不理会?可那文书高举在头顶,离得近一点眼神好点的人甚至可以看到文书上两个猩红的印戳,以及周仓的苍劲笔签。这要是蛮干,岂不是直接跟卫戍城卫府对着干?甚至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军伍的印签效力不屑一顾,这口锅别说区区一个捕头,就算是廊源城城政官吴远也是背不住的。 可若是理会,那后面的话该怎么说?总不能将人拿回去吧?在场的人这么多,若是一双双眼睛都看到张砚与地上马山的死没有关系的话,拿人完全没有理由,风言风语也同样不是他一个小小捕头扛得住的。 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不能上台面。只能暗里来,明里要按正常规矩走的。 “嘿嘿,差爷,这不是担心您们误会嘛?这请罪文书上已经有廊源城卫戍城卫官周仓周大人的印签许可了,如今还是因为衙门的王官人说落籍还要两天,所以我就贴身带着,免得差爷误会将我当逃罪的一刀给宰了。” 说都说开了,张砚也不介意把自己的意思挑明。看似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小人物在战战兢兢的给自己谋一份安稳,可落在场中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却又是另外两个字:狡猾。 不好办了啊! 甚至张砚还很贴心的将手里的请罪文书拿给了后面几个伸长了脖子特别好奇的食客看,大气的说“传着看吧,就当给诸位爷们儿瞧个稀奇。” 等到其余几名衙役询问完了一个大概,并留了在场所有人的住家以及姓名之后,酒楼也就重新敞开,地上马山的尸体也被找了一块门板抬走,面上还是酒楼掌柜现扯的一张门帘做的遮掩。 “哎,没想到一场酒给马山招来如此横祸。愧疚啊!”张砚站在肖崇文三人背后,言语沉痛,但当三人闻声回头看他时,却看到他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 不知为何,肖崇文三人心底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张砚了,觉得对方两年多不见就好像换成了另一个人。 嘶!再想到之前马山身上发生的恐怖换脸的事情,肖崇文三人连话都不敢再与张砚多说,脚下生风一样飞快的跟着抬着马山尸体的衙役走了。 走远了。 张砚看着人群并拢,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收敛。他今天的收获很多。不单单是得到了“吴少”两个字,同时还靠着不错的运气和应变化解了对方的第一轮招式。 “当真是连绵不绝啊!”张砚在心里如是感叹。今天看似他顺风顺水的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就将对方的手段化解无形,可实际上每一环,但凡出一丁点的错,那今天躺在门板上被人盖上布抬走的就该是他了。 “不好对付啊!”张砚很清楚自己赢了这一个场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出其不意”。谁能知道他是带着道门龙虎山的手段借尸还魂来的?那吴少爷的手段从一开始就在他这里漏了气儿,所以胜负分得早。 可后面嘛......不好说。 甚至张砚在想,吴大少爷和他可不一样,人家头上可还有一顶大伞挡着的。 最后看了一眼肖崇文他们离开的方向,张砚也抬腿同向而行。倒不是要追上去再说些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那就让对方去猜,反正此时那位吴大少爷也该知道他张砚不是以前那样任人拿捏的模样了。 顺着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沿路可以听到酒楼里命案的消息传得比张砚的脚程都快,甚至一晃眼似乎沿路每个人都在嘀咕这件事情。 瞧热闹的热情即便是换了一方天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到了。”张砚停在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门脸前面,抬头可以看到招牌上“元药房”三个大字。 “客官,是要买成药还是药材?我们元药房里应有尽有,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假石根、火蟒皮、三角花、天青草......每一样都装二十斤。” 店伙计脸上的笑容几乎看不出变化,而且重复张砚报的这些药材名字也很迅速且一个不落。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暗道一句:渣渣生意。 因为张砚一口气报的这十几种药材,加在一块儿都不够去花楼找姐儿耍一回的,全是最便宜的货。 很快药材备好,张砚找药房借了推车,一路推回了猪嘴巷的家里。 第69章 靠山 一进门,张砚看到屋里老母和妹妹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 “二哥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张砚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从推车上卸东西下来,一包一包的药材全都堆进了他的那间小卧房里。 “外面都在传,说常佳酒楼那边死了人,是昨天你打的那些混子动手杀的。我和娘都要吓死了!二哥,你别跟肖崇文他们四个混一起了好不好?” “砚儿,你听话嘛,真不要去招惹那些混账了......” “张二,你这次得听娘和小妹的话,肖崇文那四个狗东西绝对不安好心,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别犯傻啊!” ......就连大哥张顺也在里屋里大声的帮腔,言语也尽是焦急。 张砚听着耳边的叨叨叨,笑容不减,第一次发现被人紧张和关切的感觉似乎还不错,这根以前他师傅还在世时那种严父式的寡言少语完全是两个极端。 “其实吧,死的那人是马山。对,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马山,就在和我一桌的时候被冲进来的一群青皮给两刀捅死了。” “什么?马山死了?!”张慧圆和王兰萍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们倒不是惋惜一条命,而是单纯的意外而已。就好像一条惹人厌的狗,突然吠着吠着就被一个路人一脚踢死一样,就很突然。 当然,狗狗很可爱,只是打个比方。 “死得好!狗东西死得好!”屋里的张顺也在打比方,倒是不小心有些侮辱了狗。 “砚儿,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混子不是和马山他们也有往来吗?怎么会朝他递刀子啊?对了!你昨天不是才打了人吗?他们会不会也来找你呀?!” ...... 费了很大的劲儿,张砚才将老母安抚下来。他能猜得到老母的心态,那是一种对儿子失而复得的担惊受怕,加上年纪大身体又不好,受不得惊吓了已经。 倒是大哥张顺心里会多琢磨琢磨,趁着张砚进屋帮他起身下床来方便的时候,小声的问张砚:“是不是跟你有关?” “嗯?” “别跟哥打马虎眼!这点阵仗还吓不到哥。那马山在外头名声也不小,虽上不得台面但也不是那些青皮混子敢去招惹的。更何况什么仇什么怨会到让那些混子非要取他性命的程度?而且还不早不晚偏偏选在和你一路吃酒的时候被人弄死,这里面和你没关系才怪了。” 张顺虽然也想不明白马山的死,但他笃定这事儿和自家二弟必然脱不了干系。他可没忘昨天二弟就说过不能白受那么些苦头,定要找回来。这不?马山的一条命算是找补了些吧? 张砚笑着帮自家大哥处理完污秽。这事儿在张砚回来之前是由老母和小妹一起合力来完成了,其中的尴尬和心理上对张顺的持续打击是很大的。如今换成张砚,这对张顺来说就好接受太多了。 “大哥,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张二,你小子这次回来变化真的大呀!都说生死间有大恐惧,我以前总是不信,这次见你如重生一般,我是信了。但你大哥我残废之前也是见过世面的,你回来时言语过不会让背后算计咱家的人好过,今天马山就死了,这里面不可能这么巧的。” 见张砚还是不吭声,张顺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着言语松了下来,说:“算了,你也不肯说你在鱼背山的事情,但也想得出那必定是凶险无比。要你放弃这愁怨不可能。但张二,大哥可警告你,你如今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做事之前多想想,别让老娘再操心了。” “大哥放心,我晓得。” “嗯,你晓得就好。哎。”张顺又叹了口气。这些话他也不得不说,但自己这一具残躯,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如今明显变得极有主见的张砚听进去了。 张砚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张顺解释,最后只能不做声,让时间慢慢的解答所有。但有一点他并没有敷衍张顺,那就是此时已经继承了前身所有的他,对于张家眼前这几口人看得是极重的,从未想过要让家里人犯险。所以才会主动与暗地的那位尚未碰面的吴公子挑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到他自己的身上来。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家里人的办法。 当然,光靠吸引敌人的目光毕竟不够稳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需要一些别的手段来加护才行。只不过这就不能再靠张砚单枪匹马就做得了的了,需要寻一个靠山,或者说依仗。 放眼整个廊源城,能被拿来作为张家的依仗并且还要在面对吴大少爷以及其头上的吴远时还能屹立不倒的靠山,其实也就一个选择。就是卫戍城卫官,周仓。 另外,选择周仓还有一个前置的便利,那就是张砚从鱼背山林沢冬那边用八卦阵的一些变化精义换来的人情引子。 人情的本质就是“礼尚往来”,次数多了相互间就会多出来情谊,而不只是在于利益。当然,大多数人情都还是停留在利益上,或者说利益的比重更大。 所以张砚需要一块足够亮眼的“敲门砖”,而不是继续靠着林沢冬的人情去作为自己的标识。 “二哥,这些药材是干嘛的?”张慧圆很好奇二哥弄回来的那么多药材。刚才光顾自叨叨叨了,此时才有心思去探究。心里暗道莫非又是那神奇的老爷爷教给二哥的什么手段吗? 两百多斤的干药材堆在一起是很大一堆的,几乎将张砚那间小卧室塞满,推回来时也是费了不少劲,若不是推车够大,还真一趟带不回来。 “炼药啊。” “啊?二哥你还会炼药?!”张慧圆心里暗道“果然”,嘴上还是难掩激动的。二哥这次回来就好像一个家里原本普普通通的孩子一下就无所不能一般,让人总是看懵。 “那当然,以前只是藏器于身不外露罢了,如今咱家风雨飘摇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对吧?也算迫不得已了。” “那我能看看吗?” “不行!另外,这事儿必须保密,我没点头,除了家里人谁也别说。快点,来搭把手,先帮我将这些药材洗洗......” 第70章 成丹 张砚一共从元药房里买回来十七种药材,清一色的廉价。而且这些药材都是他这一路上研究过药性的,相互间还有一定的药性互补,属于能够混在一起熬制的那种范畴。 不过真正被张砚所需要的并不是全部,而是这十七种药材里的八种。 之所以要了这么多的药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垫一手丹炉,让丹炉预热和熟悉一下药性,让后面的正式炼制更顺滑。 二来就是为了保密。张砚准备要炼制的丹药就是他打算许久的壮骨丹。 和外面那些抢手的筋骨散、玉果酿不一样,壮骨丹增加的直接就是筋骨的强度,一成或者两成。也就是说基础越高,增益和收益就越大。唯一的缺点就是抗药性的存在,每颗递减效果,十颗之后再无效果。 但十颗壮骨丹不说让服用者的筋骨强度翻一倍,起码涨个三四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而那些武道强者想要涨一成筋骨何其难?这里面的需求空间简直大到不可想象。也让在龙虎山的丹方里只算是下品类的壮骨丹在荒天域里成了绝对的精品。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张砚能够顺利的把丹炼出来,不然一切都是扯淡。 小妹张慧圆被抓来帮忙,负责在厨房里洗草药,边上老母王兰萍也闲着过来搭把手。而张砚负责去巷子里的大水井里挑水回来。 洗药材用的是温水,洗得更干净。 “稍微沥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再晒的。”张砚将一簸箕一簸箕的洗好的药材搬进自己的小卧室里,拒绝了别人跟进去帮忙。并且告诫家里人不要去搅扰他。 说实话,张家的三人哪个不好奇张砚是怎么炼药的?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对张砚的信任。 小屋里,张砚将两枚豆兵撒在地上,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快速反应。然后盘膝坐在自己的硬板床上,双手一摊,手腕上扣着的万相珠便飞了出来,凌空便化为一尊两尺高,一尺粗的椭圆形丹炉。 这丹炉主体漆黑,但又有种黑得发亮的反差感,同时有一条条银色的纹路镶嵌其上。炉子腰部有三颗核桃大小的透明晶球,可以透过他们看到内部。炉底扁平,生有三个脚架,形似牛蹄,与炉头上的独角呼应。 既然这炉子由万相珠所化,那必然不会是普通货色,而是在下品丹炉中名声最响,甚至被龙虎山的一本杂记称为“奇炉”之一的:残炉。 清炉,上温,转炉。一套炼丹前的准备动作张砚虽然还谈不上驾轻就熟,但也绝对中规中矩。一路上他可不是单单的研究药材,丹炉的实际运用他是早就在熟悉了。甚至还炼过几炉尝试,慢慢的将理论上的东西转到手里。 炼丹是手艺活。张砚就是觉得这不单单是一个门道,更是一门手艺,动起手来绝对比看理论的丹书要难上太多太多了。 做菜讲究色香味,还有火候,而炼丹同样讲究繁多,同样也有一个“火候”就能把人给逼疯。没点天赋和毅力,还真走不了这条道。 等前面的准备做好,就是放垫丹的药材了。张砚轮着将多出来的这些药材全部都放了一遍,等出来时,全是稀碎如尘的药渣。这种垫丹不会炼出来什么成品,要的就是那些药材里的药性去唤醒炉子。 足足半个时辰,张砚才把丹炉营造到最佳状态。三颗晶球此时透出一丝丝金莹的光彩。那是炉子里灵气涌动的现象。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气旋中的灵气状态,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张砚才正式开始。 一味一味的药材被张砚按照丹方上的比量在恰当的时候放入炉中,让每一味药材的药性在一个恰当的微妙时刻参与互相搭建,一点一点的把丹药的基础夯实。 整个过程在张砚看来有些像是在修房子。先规划地方,然后打地基,接着就是竖起梁柱,之后才是慢慢的垒砌墙壁,最后则是封顶并往里面填充细节。 点睛之笔就是假石根这味药材,它的作用就是将其余七种药材的药性糅合起来,并且贯通,让整个“屋子”形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因为壮骨丹是初入门的一种丹方,不论是药材还是手法都不算太难,而且试错的成本极低,更不会有炸炉的风险。不过张砚还是炼废了两炉之后,第三炉才宣告成功。 “运气不错!”张砚自我恭喜。因为他之前回家路上也炼了四五次,全是失败,这次是他第一次成功炼出壮骨丹来。 一炉出丹两枚。按照“残炉”的品质,这个出丹量无疑是不及格的。一般来说三枚才算及格,出丹四枚算不错,五枚就是优秀,六枚是残炉的上限。 当然,出丹量也和药材的药性品质有关系,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但就这一次而言,张砚的提升空间还很大。 接着又是几炉丹炼下来,有成有失,最后张砚手里一共得到了七枚壮骨丹。最后一炉出了三颗,算是意外之喜。 七枚壮骨丹,说多,肯定不多。但要说少,其实已经比张砚要好多了。 找了两个普通的黑瓷瓶子装起来。一瓶小的只有两枚,一瓶大的装余下的五枚。 看了看天色,已经傍晚,本来打算是早上布置了田地里的当康小雕像就去药铺买药,做好之后下午再送出去。结果多了肖崇文跳出来送人头的一桩子事,耽搁就到了现在。张砚想了想,虽然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时间,但对他而言实在是拖不起了。 “哥,你炼好了对吧?没见你用炉子也没见火啊?你怎么炼的呀?一屋子都好香哟!”一直守在门外的张慧圆见张砚一出来便蹦起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不过张砚没时间满足小妹的好奇心,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笑着说:“我要去城卫官府一趟,给我留一个口饭就行,我晚些才回来。” “嗯?砚儿,都这个时候了你去城卫官府干嘛?” “娘,你不是说要去谢谢周大人对咱们家的照顾吗?这不,我才炼了药出来就给周大人拿过去,很快就回来。” 第71章 照面 到城卫官府门口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出城的人不少,都是忙着收摊回家的庄户,这些人住在城外,每日进城做买卖,傍晚时出来。 误了时间怎么办?会被关在城里。廊源城的地理位置特殊,虽然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事了,但还是会从戌正时关闭城门,亥正时净街。 闭门之后除非有军中加急令箭,不然谁来都不会开门,敢硬闯那就等着被羽箭射成刺猬吧。 而净街之后就除了巡夜兵丁或者值夜衙役、打更人等有特许身份的人,不然不许上街走动,逮到是要被鞭笞的。所以,即便是花楼林立的街面,过了亥正时那都是无人在街上走的。要么早走,要么不走直接留宿。 所以张砚此时是有些赶时间的。 门口守卫没给张砚好脸色,区区一草民来就想见周大人?这不脑子有问题吗?可当张砚报上名字说是猪嘴巷的张家,还说上次周大人亲自去过他家里,一下就把守卫弄得不得不谨慎处理了,更不敢随意赶张砚走。 “你且等一下。”态度虽然变了,可依旧没有让张砚进入军寨区域。 规矩张砚懂,好歹他也是在鱼背山上待了两年多,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那名回去通报的军卒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副官打扮的武者。 “你就是张砚?” “是的,这是草民的清罪文书,以为凭。” “嗯?你的户籍牌子呢?”那副官微微皱眉,接过文书查阅时又问了一句。因为一般来说证明自己身份的是各地方衙门颁发的户籍文书和牌子,而不是清罪文书,两者之间的效力和应用本就不一样。当然,眼下这个情况也是可以用清罪文书来暂时代替户籍牌子的,时间隔久了就不行了。 张砚笑着回答说:“衙门里管落籍的那名官人说我这种情况特殊,不能即刻就落回廊源城,有不少手续要走,最快都要后天才可以办。所以就暂时还没有领到户籍牌牌,只能用这张文书将就了。让这位军爷见笑了。” 那副官虚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查完了文书将其还给张砚,然后领着张砚穿过军寨大门走了进去。 廊源城这边卫戍的这座军寨并不算大,比起鱼背山的规模来怕是连两成大小都不及。但单从卫戍的规模来说又不小了。毕竟卫戍可不是各地的战兵卫所,两者也不可比。 和张砚所料的一样,所谓的“城卫官府”其实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石屋,这一点廊源城卫戍倒是和鱼背山那边差不多,应该都是承袭的军伍惯例。 副官敲了门,里面应声之后才推门带着张砚进去。 “草民张砚拜见大人!多谢大人对草民家中的细心照顾,草民铭感于心!” “呵呵,你就是张砚?倒是一表人才!行了,起身说话吧。” 张砚这才起身,束手站在边上。面前的周仓给他的感觉并不算陌生,甚至有几分亲切。倒不是说周仓的样貌张砚觉得熟悉,而是说周仓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和气势。和林沢冬很像,都一样有种彪悍的气质,不过又多了几分内敛。看其蓄须的样式不是武将的那种,而是偏文人的样子,这一点又和鱼背山的执掌大将宋青河很像。 “家里人还好吗?” “多谢大人关心,家里人都还好。这次草民过来就是专程来给您道谢的。” “哈哈哈,不用你谢。你的事情乃是林沢冬拜托我的,要谢我也会去找他,不干你的事情。以后本分过日子就是,想来以你的本事应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才对。” “大人抬举草民了,草民哪有什么本事?混口饭吃罢了。对了,这是草民炼的丹,可壮筋骨,武者修为越高服用后效果越好,只有两颗,还请大人勿要嫌弃。”一边说,张砚一边就把装好的两颗壮骨丹递了过去,由边上候着的副官转呈。 “药丸?”周仓眉头一挑,从副官手里接过瓷瓶,打量了一下之后倒是没有立马揭开瓶口,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张砚,问道:“林沢冬说你会一些很奇巧的手段,军报里提到的“孔明灯”和“八卦阵”皆是出自你之手吧?这药丸莫非也有类似的说法?” 对于张砚,周仓是很有兴趣的。毕竟杂学一脉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且行踪诡秘,总喜欢藏起来。而眼前这张砚估计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展露他杂学的手段的。如此难得的机会周仓也希望自己能像林沢冬那样从张砚身上得些益处。如今军报上可是对那孔明灯和八卦阵吹上了天,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那是实打实的军功啊!军伍里最硬扎的东西不就是军功吗? “一些小把戏而已,在大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丹药名为“壮骨丹”,和那孔明灯和八卦阵不同,要复杂些,也以此报答大人对张家的长久照顾。”张砚也没有去仔细介绍壮骨丹的功效,没必要,留给周仓自己去感受其实更合适。 “呵呵,又是小把戏?比孔明灯和八卦阵难一些?那倒是让你费心了。”周仓没有推辞,收下了瓷瓶。 然后张砚又与周仓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便主动告辞离开了。这是第一次见面,递上壮骨丹就行,还不到多闲聊的地步,免得给对方留下“不知进退”的坏印象。以后,等周仓体会到壮骨丹的好处时,自然会有更好的交流机会。 这边张砚一走,赶着城门关闭前回去。城卫官府里,周仓也则是拿起桌上的黑瓷瓶打开,倒出里面的两粒丹药仔细端详。 “嗯?这就是丹?倒是有些不一样。” 倒出丹药的瞬间周仓就闻到了一股异香,不会很浓,但凑近时会闻到,而且闻着有种让他很舒适的感觉。另外丹的表面非常的光滑和他见过的药丸完全不同,甚至上面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细微的流光在闪现。 这绝不是简单的东西。 端详了一会儿,周仓看向屋里的副官,问道:“你怎么看张砚这个人?” 第72章 试药 周仓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副官,想先听听对方的看法。之后又继续低头端详起手心里的两颗丹药。这东西居然还是温热的。 副官乃是周仓同族,从他从军以来就一直跟着他,属于心腹,基本上什么事儿都不需要避讳对方。 “大人,张砚不像一个普通的市井百姓。不论言谈举止还是心思都不像。城府不浅,而且看起来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另外,他这次来应该是想要和您搭上线,寻求庇护来的。” “庇护?那区区几个纨绔?” “应该不止。” “嗯?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周仓从自己副官的话里品出了不寻常,重新抬起头来,等着对方回答。 “大人,张砚进来前我盘过他的身份,本意是看看有无人冒充。可他却将昨日才在您这里得了印签的清罪文书来出来作为身份凭据,而不是户籍牌子。还说地方衙门管着落籍的官人称最快要后天才能给他办手续。 按照地方衙门的规矩,像张砚这种清罪后返回原籍的人虽然的确比一般的迁籍手续麻烦一些,但绝对不至于要数日时间才能捋顺。之前也不是没有张砚类似的情况,当天也都落籍完成。所以,属下以为张砚身上的麻烦不小,很可能跟他之前的那桩罪有关系。” 周仓闻言脸上的笑容带起了几分冷意。之前他就在林沢冬的信里获知关于张砚被充军的案子很可能会有蹊跷。因为一个堂堂杂学一脉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去放火烧死与自己不相干的一个人吗?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一间店铺里做这种事?根本讲不通。 可要管吧?对于周仓来说还远不到那份儿上。所以他也没有深入的去了解,想着等见到了张砚本人之后再看看,需不需要施恩谋个善缘。 如今副官的一席话几乎就是把张砚背上的那件案子给点醒了。里面肯定有蹊跷,而且多半与廊源城地方衙门里的某人脱不开关系。 本来嘛,这事儿如果按照“张砚是被冤枉”的这个方向去想其实并不难从中揪出些端倪来。 谁有本事瞒天过海? 谁有本事把人无罪定有罪? 如今再加上一个不给落籍,而选择拖延。所有情况都指向廊源城地方衙门。而且应该还是里面地位颇高的某人。 周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张砚此人的确和一般市井百姓不一样。不过他是杂学一脉的人,不一样些才正常,不然岂非假货? 不过依你看来他所求之事我们有无必要护住?” 副官思索片刻,回答说:“大人乃是廊源城武职第一人,在这边地头上还有什么事是大人护不住的吗?属下认为没有。至于出不出手,这得大人亲自定夺,属下不敢妄言。” 周仓不以为忤,重新低下头看着手心的两枚丹药。 如自己副官说的那样,只要不犯了律法大罪,周仓从不认为自己在廊源城有什么人是护不住的。就算对上地方衙门里的最高位的吴远他也不会虚。毕竟军伍和地方是两条线,两人各管一摊,但又相互制衡,可以给对方面子,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给。 说穿了,庇护还是不庇护得看划不划算。也就是说张砚对周仓来说价值是不是值得他去和地方衙门里的某个权重的人顶牛。 “找个人试试这个壮骨丹,看效果到底如何。”周仓拿了一颗壮骨丹抛给边上的副官,同时吩咐其找人来试药。 “嘿嘿,大人若是允许的话,属下愿为这试药之人。”副官接过丹药之后躬身请令,也是早有这方面的盘算了。 周仓微微一愣,笑道:“你就不怕这东西吃坏肚子?” “属下不怕。那张砚乃是杂学一脉的人,手段莫测,没见过实属正常。但既然他敢拿来两颗,明摆着就是留一颗富裕的给大人您试药用的,可见信心满满。嘿嘿,大人这次就让属下跟着沾点光嘛。属下开元境中期,虽然修为不高,但也勉勉强强可以为大人做参考了,还请大人恩准。”说着就一躬到底。 周仓笑着摆了摆手,说:“行吧,你愿意冒险那就试试看。” “多谢大人!” 副官也不耽搁,既然得了许可能够先服用一枚壮骨丹,那就当即一口服下,然后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感受体内变化。 周仓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副官身边。虽说他不认为张砚会拿毒药来害他,但必要的照看还是要有的,就像他没有直接服用而是找人试药一样,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单纯的谨慎而已。 若副官表现出不对劲,他会立即出手倒转副官体内元气,将对方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催出来,然后再送医师救治。当然,真是那样的话,张砚必有一死。 片刻后周仓发现自己副官浑身开始冒汗,皮肤也跟着泛红,很快头顶涌出一缕白气,似乎在蒸腾体内的某种东西一样。 这让周仓立马想到了武者在服用筋骨散时的样子,也是类似。 “有效。”周仓在心里下了断言。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副官才一身大汗的重新睁开眼睛。 “如何?” “大人,有效!属下感觉就跟服用筋骨散时差不多。但区别在于筋骨散是进补,而这个壮骨丹似乎像是在激发筋骨现有的潜力,是根据修为而来。与张砚所说的“修为越高收效越大”吻合。而且此时药效并没有全过,任在继续作用属下全身。估计差不多五六日应该才能吸收完。” 周仓眼睛已经闪过一抹精光,急声问道:“以你的感受能增益多少?” “嗯......粗略的感受的话,属下认为不会少于一成半的增益,但也不会超过两成。”副官斟酌了一下才道。 “一成半?!”周仓感觉自己心里猛地颤了一下。本以为是多几分筋骨强度罢了,如筋骨散那样。可副官开口就是“一成半”而不是“多几分”。这若是放在周仓自己身上,也能增益一成半的话,那...... 周仓也不在犹豫。既然好奇,那就亲自试试,当即将剩下的那一枚吞下了肚。 第73章 宝贝 刚才是周仓给自己的副官看护,如今换成副官拱卫他。 剩下的一颗壮骨丹被周仓服下之后很快他也进入了修炼的状态,感受到体内的筋骨强度如副官所说的那样正在飞快的增强。与服下筋骨散时的感受很像。但慢慢体会又会体会出两者的差别。 筋骨散就像是往水缸里“倒水”,一次多少都是固定的。 而这个壮骨丹就好似在水缸下面钻了一个泉眼,往外冒,能冒多少看的是所在修为境界的强度。也就是副官所说激发“潜力”。 时间飞快,壮骨丹的神奇也让周仓在沉心静气间越来越被震撼到。他很清楚自己副官的修为,开元境中期筋骨增涨一成半是多少增益他也算的明白。可如今这丹落在他的体内产生的效果却是远高于副官得到的好处。 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过后,周仓睁开眼睛,他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感受到自己想得筋骨有明显的增强,并且与副官的感受相同,他也觉得自己最终吸收完丹中的药力之后至少可以增益一成半的筋骨强度,但又不到两成。 周仓不禁咋舌。他如今通窍境中期,一枚丹便是一成半的筋骨强度增益,那若是给更高修为的武者服用呢?通窍境之上的百炼境是不会也能至少增益一成半?再高的端山境呢? 越想周仓的心里越是火热。甚至有种感觉是:可惜。 似乎若这个壮骨丹在任何境界都可以强一成半的筋骨强度的话,他虽然通窍境修为不低了,可也可以说是浪费了。 “大人,属下觉得这个张砚还是护住比较好。”副官本来是不适合参与具体的决定的,他也一直恪守这个分寸,但这次却实在是按捺不住,担心自家大人错过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才。 周仓好不容易才平复掉心里的激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却是赞同副官的说法。 张砚此时在周仓的心里岂止是“大才”,简直就是一个“宝贝”,周仓绝对不允许自己错过这段善缘。就算是直接和廊源城地方衙门里地位最高的吴远死磕他也觉得不亏! “衙门那边给张砚说的三日后落籍,那也就是说三日内张砚会受威胁。不一定只针对他,整个张家都多半是目标。”周仓做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军伍中也没有拖拖拉拉的人。此时既然决定了要帮张砚挡风雨,那就立马开始琢磨起来。 先不管地方衙门里作为张砚的的对头具体是谁,先帮张砚度过这最难熬的三天才是首要目标,也能作为一个见面礼给张砚,好为后面的交道垫一下路。 边上副官也跟着在琢磨,接着周仓的话往下说:“大人,张砚是昨日归来,算时间他恐怕今日白天已经经历过一些凶险了。如今尚好,入夜后怕是还会再有波澜。您看是不是让巡夜的弟兄们照顾一下猪嘴巷那边?” 周仓点了点头,同意道:“可以,今夜可以加一队人手巡夜,就盯着猪嘴巷前后周边,若是有值夜衙役出来也不要管,哪怕跟他们重叠巡逻也一定要盯紧猪嘴巷,但凡有可疑人物出没立即响笛示警。 同时也给城墙那边提前打个招呼,今夜多留些值守,对外,也是对内。” 有些话周仓不能直接说在命令里,但副官心领神会,明白等会儿交代是该怎么给出下面人暗示。 “去吧,先保住今夜,等明日再去寻张砚好好聊聊。” “是,属下这就去把今夜的方方面面落实好。” 副官急匆匆的离开,周仓再次闭目体会体内依旧作用着的药效。心情难免在此颇为激动。 通窍境中期的周仓仔细的算过,自己这一枚丹下去至少增长一成半的筋骨强度,换成筋骨散的话需要足足七副才能办到,而他身为廊源城城卫官,一年到头能分到筋骨散也就三副,再加上俸禄走人情换的一副,一年也就四副筋骨散,七副筋骨散他需要存两年。这还是他放开了用的前提下,而事实上即便是周仓也会存一些筋骨散,用在境界突破的关键点上。不会这样敞开了用。 “一颗尚且由此效果,那两颗呢?三颗呢?”周仓可不知道属于丹药的“抗药性”,已经开始臆想着数十上百颗的壮骨丹让他一路修为狂飙猛进的场面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想到此物不该如此逆天。 “若真是毫无限制,不可能一直无人知晓。要么有什么上限约束,要么就是此物炼制极难,不可多得。” 冷静下来之后周仓就开始继续在“壮骨丹”和“张砚”之间琢磨。想了一些相对深远的事情。 比如说,这种叫“壮骨丹”的东西是不是张砚亲手做的。这要打个问号。即便张砚说了“难做些”以及到手时丹药上还有余温,但依旧让周仓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张砚所做还是他从其师傅手里继承过来的? 若是继承的丹药,那张砚手里还有没有?知不知道炼制的办法? 若是张砚自己炼制的,那难度和间隔,以及药材获取的难易程度又是怎么个情况? 这种逆天的东西炼制手法一定很难,需要的药材一定很不简单!周仓就是如此想的,甚至开始琢磨明日和张砚见面后该如何言语了。 足见此时此刻张砚在周仓的心里是何等看重。 ...... 几乎同时,张砚刚吃完家里人给他留的饭菜,拒绝了小妹收拾,自己去厨房把碗筷洗了,然后就去到大哥的屋里帮大哥处理一下污秽,接着就在琢磨着怎么让大哥能不像现在这么不便,至少能自己挪一下位置,做一点简单的事情。这对大哥而言绝对是打开心理疙瘩的一个重要的事情。 龙虎山里典籍中倒是提到过的“断肢重生”的手段,可那距离张砚此时的修为境界来说还太遥远。目前只能在外物上想办法。 做两条假肢?这个不行,张砚并不知道假肢的构成,做不来。 那就做轮椅?这个似乎要简单些...... 第74章 庇护 张砚在家里翻出来一些纸笔,据说是当年他开店铺时用来记账用的,后来搬家,小妹张慧圆有时候也拿来写几个字练练。如今到了张砚手里变成了一张张图纸。 因为没有标尺,所以画起来也就没那么容易,只能添加上许多文字和尺寸描述作为图纸辅助。而且张砚也是画画停停,时不时的需要思索,也费了不少时间。 起先好奇的小妹张慧圆还凑在边上看热闹,说是要看看自家二哥是不是又要施展什么神奇的学问。还嘀咕说二哥不该藏这么多年的云云,被耳尖的老母王兰萍一巴掌拍在背上才老实。 可随着时间过去,这写写画画的实在让张慧圆看不明白,于是打着哈欠回自己屋睡觉去了,留了一盏灯给张砚让他继续在堂屋的桌上忙活。 之所以张砚没说自己在画什么,也是不想太早让家里人过于期待。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轮椅这东西自己要弄多久,中间还肯定会有许多问题需要不断调整,很难一蹴而就。所以还是等都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讲出来比较好。 当然,张砚这么急着给自家大哥做轮椅也并不是就真急这一时半刻,而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有个理由守在堂屋里。 猪嘴巷的房子可不是什么四面通风的宅邸,周围全是抵近的院墙,别说后门了,窗户都是稀罕物。除了堂屋有出入口,里屋里都是闷着的,就连白天的照亮也是靠屋顶的几块亮瓦。 当然,猪嘴巷里张家的屋子已经算很不错的了,毕竟房间有这么宽敞。 所以,张砚守在堂屋,就算是守住了最容易进出的口子,而且居中,即便周围房间有什么变故他也可以应急。甚至就在家里人都睡下之后,张砚给每间屋子门口都放了两枚豆兵以防不测。 白天都杀机频现,如今入夜,怕是也不简单。若不是担心对方狗急跳墙利用家里人来威胁,张砚大可随便找个地方猫着,偌大的廊源城里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不过谨慎到入夜不久,张砚的感知里就发现了门外与昨日不同。多了两队巡夜的军卒就在巷子里来回的游弋,这架势怕是不比城里讲武院大门口的防备少多少了吧? 如此一来张砚一下就放松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内心绷得紧紧的。 “看来那位周大人对壮骨丹的效果已经有所体会了。”张砚松了一口气。周仓对壮骨丹的试药看起来应该很成功,也比张砚预计得快了许多。他本来以为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会有结果的,没想到他前脚一走,后脚周仓就在试药了,不然断不会反应如此迅速。 两队巡夜的军卒,其中还有各队三名军卒是武者,在张砚的感知里属于加强的夜巡编制了。足见周仓对于壮骨丹的重视。或者说是对他张砚的重视。 有了这两队巡夜的军卒,那事情就基本上不太可能继续出现变数了。顶着两队军卒以及随时可能响起的警哨声硬要突袭张家?这种事情一般脑子正常的人都做不出来。先不说能不能突进去,单单这种硬怼卫戍的做法就是在自寻死路,必然会留下茫茫多的手尾,最后牵连到幕后的人身上去。 而事实上张砚的想法也很快得到了印证,并且进一步坐实了那位背后想要谋害他的人就是廊源城城政官吴远的独子,吴青翎。 因为猪嘴巷今夜多出来的还不止卫戍周仓派来保护张砚的两队人手,连平日里城西这边都少见的衙役也来猪嘴巷巡夜了,还不只是在巷口转一下了事,而是深入巷子里,与卫戍的人手面对面碰了一下。之后衙役离开,卫戍的人依旧钉在这边。 而就在张砚用画轮椅图纸的方式打发时间,并且压力大减的时候,被同一件事牵扯的另一方却与他正好相反,已经没法在如之前那样沉得住气了...... 旁人无法在亥正时之后上街走动,但对于吴青翎而言这根本不算事儿。弄几块巡夜衙役或者衙门紧急公务的牌子还是轻轻松松的。甚至入夜之后还是吴青翎本来设计的一个补救的时间段。 没错,吴青翎正在想办法补救自己昨天在父亲面前夸下的海口,说定能三日内解决掉张砚这个隐患。还说绝不会滋扰到父亲面前去。 可事实却逐渐的让本来没有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的吴青翎火冒三丈。 原本周密的计划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失败了,并且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那群青皮混子是吴青翎安排人手通知的,利用他们与张砚本来的矛盾,再在其中掺杂两个下杀手的狠角色,好让提前被肖崇文他们灌醉失去逃跑和反抗能力的张砚可以必死。最后再由衙门里的捕头前去收尾定性。张砚一死,还是死在和青皮混子的冲突中,这就完完全全跟他吴青翎扯不上半点干系了。麻烦也就烟消云散。 这已经是吴青翎在听说张砚在军中学了手段和身手不再如以前那样好对付了之后采取的计划,他本来是以为万无一失的。 结果,一个“认错了人”就彻底乱了所有的计划。甚至最后捕头去想要言语上挖坑先拿走张砚都被其堵死了话头。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肖崇文他们言辞凿凿所说的“变脸”和“换脸”吴青翎压根就不信。认为那是肖崇文喝醉酒的错觉。而那些青皮混子则是认错了人,犯了傻。当然,吴青翎也没想过要去护那些青皮混子,除了两个下杀手的人是他派的,其余的皆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工具又哪里知道谁在拿捏他们? 一招错就步步错,最后导致了张砚屁事没有,而时间却一下到了第二天夜里。距离最后的期限已经只剩一天了。这让吴青翎难免有些紧张。一旦他食言,那在父亲那边他可是要吃挂落的,而且最主要是他受不了父亲那种看废物的失望眼神。 于是今晚就是吴青翎不得不做出的补救时机,连夜派人去解决掉张砚一家,再弄一场火灾出来毁尸灭迹一切就自然云散。大不了牺牲一点,把肖崇文他们三个交出去顶罪,或者弄一个畏罪自杀、潜逃的样子,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费些工夫罢了。 可是变数又来了。 “你说什么!卫戍的两队人手钉在猪嘴巷不走!?” “是的公子。问他们就说是军令,根本不听劝说。看样子是故意在庇护张家。” 第75章 应变 之所以定了三天时间,为的就想在城卫官周仓反应过来之前解决掉张砚这个麻烦。 虽然不清楚周仓会不会为了张砚继续出头,可以防万一,所以不论是吴青翎还是他老子吴远都不希望与周仓起直接冲突。 可是白天的计划落空,吴青翎想要趁夜补救的机会都没了,因为周仓比他想的更快出手,而且还是足足两队人手庇护张家,态度强硬至极。 这种力度,摆明了就是周仓也猜得到张砚的背后有人想要拿张砚的命,所以在宣示自己对张砚的庇护,同时也是一种警告。 这样的话,张砚这个麻烦就不好处理了呀! 不过边上的人却有新的想法,见吴青翎一脸的纠结,于是想了想还是试着开口说:“公子,其实这件事有周仓的插手就已经超出您的处理范围了。三天的时限实际上也才过去了两天不到,您的承诺虽暂时受阻,但也不是逾期失败。若是可以当即就给老爷禀明情况的话也能让老爷多做一手预备,也算公子您明辨局势了。” 这话若是换在平时说,必然会被吴青翎当做对他的嘲讽,说这话的人不死也定会脱层皮。 可眼下的局面已经对吴青翎而言已经进了死胡同,正如建言的这人所说的那样,超出了他的处理范畴。这些事情吴青翎岂会不清楚?他懊恼的是如何向自己老子交代,以及自己夸下的海口又如何收场。这样一来,那些建言落在吴青翎的耳朵里就大不一样了,甚至是正中下怀。 “你的意思是可以借此抽身?” “公子,完全抽身不可取,会显得您缺了担当,必然不会让老爷喜欢。最好是让老爷顶住周仓的势,把关于张砚的盖子死死的摁住,你才好继续在盖子底下动手。这样也能凸显您的手段和担当。” 吴青翎闻言点了点头,他觉得对方说得有些道理。也让他刚才有些纠结的心情重新活泛了起来。 吴家到吴青翎这一代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最后不论吴远愿不愿意,将来吴家的梁柱都要他来扛的。所以即便吴青翎现在清白身份,过不了多久也必然会被吴远安排到仕途中去。甚至吴青翎有感觉父亲之所以放他长期胡来其实也有一种“锻炼”他的意思在里面。 因为吴青翎记事起就经常听父亲说这么一句话:官场如沙场,心慈手软之辈只能待宰为畜,唯有杀戮果决之人才能青云直上。 吴青翎没官场明暗给他锻炼,惹麻烦再解决麻烦,这在吴青翎看来何尝不是锻炼?加之父亲的默许,才让他逐渐成为外面暗传的“政二官”。 “那就事不宜迟,这就回家里给父亲禀明情况。”吴青翎想了想之后也不再犹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开始往外走。 因为想要更自由的到处晃荡,吴青翎并没有住在家里。而吴远也默许了这个行为,只是派了人跟着吴青翎。 出了门,吴青翎亮着自己“巡夜衙役”的腰牌快步从背街小路转回了家里,走的家中侧门而不是正门。 “公子。” “我父亲可歇息了?” “还没有,老爷正在书房里。少爷这是有事要找?” “嗯。”问清楚了自己老子在哪里,吴青翎没有再跟面前的老管家多说什么,径直就朝着书房方向快步走去。 敲门进去,吴青翎脸上自然的没了傲气,变得一副温顺的样子,只不过眼睛里时不时闪现的桀骜让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老实。 “父亲。” “事情办砸了?”吴远头也没抬。他手里下笔不停,一份很重要的上呈文书今日必须要完成才可以,明日一早就要送走,不然过了时限在郡守那里可不好交代。 而且吴远心里似明镜,虽然没有插手自家儿子的那些谋划,但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会牵扯到衙门里的一些人,所以又怎么避得开他的耳目?所有的消息他都是第一时间得到禀报,对此时此刻吴青翎的处境,以及关于那个叫张砚的人的情况,可以说吴远一清二楚。 管家默默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守在外面。 屋里,吴青翎低着头,说道:“父亲,张砚的运气不错,躲过了一劫。孩儿正要再出手段应付。可如今事情有了变故,城卫官周仓直接派人钉在猪嘴巷前后,摆明了架势要庇护张家。周仓不是孩儿能应付的人,所以想着禀明父亲以作定夺。” 吴远听到这话顿了顿手里的笔,片刻后笑道:“你也明白周仓是你对付不了的人?” “父亲,您这话说得,周仓乃是廊源城武职第一人,地位与您齐平,岂是孩儿能应付的人物?所以孩儿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有些长进,知道什么时候该谨慎而后行了。周仓出手,摆明车马,这就是在宣布他对那张砚的庇护。若这个时候谁敢去触霉头那就是不给周仓面子,必将引来周仓强力的反击。所以此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需要暂且缓一缓策略。而且要抛掉迅速解决掉张砚的简单打算。 因为,现在周仓的插手,事情变得复杂了,再急不得了。”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张砚这人去了一趟鱼背山之后的确不那么容易拿捏了,后面若是放任不管也终究是个隐患。”吴青翎担心父亲小觑了张砚,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你惹的麻烦终究还是要你自己去解决。周仓虽然不好对付,但也不是不能对付。先缓一缓而已,不用急着去跟他硬碰硬。” “那父亲的意思是?” “周仓乃是城卫官,负责的是城防而不是城中杂务。为父才是城政官,两个职位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大家各管一摊自然好,他若是敢胡乱伸手,自然有的是法子逼他退让。到时候再把张砚的事情掺进去一并处理掉就行。你自己先做好准备吧。” 吴青翎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的话他心里就有底了。也明白自己父亲接下来的大概打算了。 顿了顿,吴远抬起头来沉声又道:“青翎,这次的事请对你来说算是一个难得的教训。不是每件事都能按照你的打算和计划进行,哪怕是事先认为万无一失也并不一定稳妥。学会见招拆招和随机应变才是最重要的。这次事情完结之后,你若是学得不错,那就可以进仕途里面混资历了。” 第76章 登门 张砚一夜未眠,但还算精神抖擞。踏入玄脉境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强出以往很多了,更能承受疲累,两三天不眠不休也不会太过勉强。而且一夜努力的成效还不错,桌上一叠初稿已经弄好了,后面就是找人试做了。 “张二,你昨天一夜没睡吧?” “大哥不用担心,这点还扛得住,鱼背山上熬夜也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张砚收好图纸就去到大哥张顺的屋里,帮大哥处理污秽。 “你写写画画的弄的什么呢?” “嘿,一种好东西,以前见过一些实物,也知道个大概,但是却第一次自己弄,估计还要一些时日才能弄好。到时候给大哥你一个惊喜。” “惊喜?你小子又要弄什么古怪?”张顺如今的心情要比之前好了不少,二弟的回来并沉稳了许多,让他往日自责无用废物的心态也有了些许自我放开。时不时的也能开两句玩笑了。 “秘密,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对了,大哥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做木工手艺的匠人吗?手艺好,本分的那种。” “木匠?猪嘴巷里就要好几家手艺不错的木匠。不过说到老实本分的话,那就只能是咱家对面的刘木匠了。咱家头一年搬过来时屋里很多家什都是坏的,那刘木匠也没收钱,上门就帮忙捯饬了一般,用到现在都没见那样再坏过。你小妹感谢送去的几样女红也硬是要给钱,实诚得很。” “就在咱家对门?那个黑瘦的大叔?” “嗯,没错。其实以老刘的手艺不至于住在猪嘴巷的,主要家里婆娘肺病太重了,两天就是一副药,时不时的还要去医馆住两天,太费钱了,也是个辛苦命。” 张砚闻言心里就有数了。 吃过早饭,张砚在家帮着打扫了一下卫生,和老母聊了聊。而小妹张慧圆则是早早的就去了绣坊,说是今日会有一个大活要接,会在那边吃了午饭才回来。 “砚儿,你今天不出门的吗?” “不出去,等会儿有客人要来的。” “啊?客人?”王兰萍正疑惑,自家这境况还能有什么客人登门啊?连猪嘴巷里的邻居很多都不待见他们家的,说是“砍头儿”的家,避着走。 不等张砚解释,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来了!”张砚看着老母笑了笑,然后就去开门,而王兰萍也反应过来,连忙将才烧好的热茶端上堂屋的桌子,同时也好奇到底是谁来自家做客。应该不会是肖崇文那几个混账东西吧? 心里也就转了几个念头,等张砚开了门,一句“草民拜见大人”直接把王兰萍给弄懵了,愣了一下才连忙跟着自家二子一样行礼问好。 砚儿说的客人居然是城卫官周大人?!王兰萍心里跳得很快,紧张,也激动。昨夜砚儿才去拜见了周大人,回来也没多说,如今一大早周大人就登门了,这是不是说明那个被砚儿送过去的“丹”很得周大人喜欢?不然哪会如此正式的登门? 王兰萍小心的给周仓奉上热茶,然后找了一个借口就去了厨房,没有继续在堂屋里待着。但和里屋的张顺一样都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外面的谈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兰萍总觉得这一次周大人脸上的笑容比两年前来家里那次更和善了,甚至刚才奉茶的时候周大人还是起身谢过,倒让她很是受宠若惊。 堂屋里,周仓坐在上首,张砚坐在下首陪着,昨夜那名副官则是笑眯眯的站在周仓身后,也朝张砚点头示意,和善得很。 “大人登门,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也更有幸可以再听大人教诲。”张砚坐在椅子上说着垫场的话,心里清楚周仓今日为何而来,甚至昨夜周仓让人庇护张家时张砚就猜到了对方今日上午必会上门来。 周仓哈哈笑道:“张砚,你果然如林沢冬信里所说那样谦逊。你之本事已经与我不是一道了,我能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来此就是登门道谢的,昨天你送来的壮骨丹效果堪称逆天,对我增益巨大,所以一大早就来搅扰,张砚你也莫怪,都是性子太急的关系。哈哈哈......” 心里对张砚的印象在之前就不低,一个“杂学一脉”的身份足以让周仓平常心对待了。更何况昨天的壮骨丹,搅扰心神得让周仓一夜未眠,早早过来,一开口就把张砚的客套话给丢掉,要的是更平等的言语环境,这样的交到打起来一些话才好说。也不会让张砚觉得突兀。 “大人过誉了,草民会的都是些小手段,能帮到大人实属庆幸,之前草民还在担心炼出来的丹药不合大人的需求,如今才松了口气。”张砚也不准备拐弯抹角的说场面话,他清楚自己如今在周仓眼里的价值是什么,也知道周仓心存的疑惑有哪些。既然如此那就直截了当的好,免得你猜我猜的出现误会。 果然,张砚的这句话一出口,周仓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甚至身子都前倾了一些,急声问道:“这么说来,那壮骨丹乃是张砚你亲自炼制的咯?” “是的大人。昨天下午在家里弄出来的。可惜当时手里药材不够,只有一些山里自己采的,加上昨天买了点辅料,最后还失败了几次,得丹才可怜的两枚。让大人见笑了。”张砚说着脸上露出来一些尴尬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炼药成果感到丢人,但又实话实说的耿直。 周仓听到这些心里可谓五味成杂。虽然很高兴得到张砚承认那壮骨丹是其亲手炼制出来的,而不是继承了师长遗物。但对方那种“我其实做得很糟糕,你不要笑”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一下午就炼出来两颗如此神奇逆天的丹药,这还“见笑”什么啊?!已经很厉害了!况且听到张砚的意思,若是还有更多的药材的话,岂不是还能炼更多出来?而且这种事情应该也有“熟能生巧”这一说吧?那以后若是让张砚经常炼制,是不是还能更顺畅? 周仓如此念头一转,不由得有想法再在心间躁动起来。 第77章 丹药 这一次的见面对周仓而言是抱有很大的期望和目的性的。对于张砚来说亦是如此。 两人的关注点落脚处都在丹药上。 “壮骨丹如此逆天效果,所需的药材一定极其稀少吧?”周仓虽然明白这么直接问显得有些唐突,可这件事对他后面的言语又很重要,必须要问出来,所以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和善,语气更温和自然。 张砚摇了摇头,回答说:“其实也不算多稀少,就是其中几味药材比较贵,草民身上拮据,没敢买,就靠回来路上山野里运气找了几株,现也全用掉了。辅药倒是便宜,不花几个钱的。” “咳咳咳......”周仓一口气没转过来都呛咳嗽了。他以为的稀少,结果是因为张砚穷。这,这算屁的个问题!心里也不禁又对张砚多了一个新看法:这些杂学一脉的人实在太实诚了,脑子都不拐弯的吗?有这种本事还能缺了钱去? “那个,能说说主要是差的哪些药材吗?这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一些忙。”周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甚至做好了张砚一拒绝立马就换话题的打算。 谁知张砚一点也不介意,点头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丹”和寻常的成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丹方拿出来也不存在什么忌讳,大人不用如此谨慎。” 周仓哈哈一笑,倒是自觉自己小家子气了,人家杂学一脉的手段若是那么好学了去也不至于如今这么难遇上了。 “主要是差金须、肉蓉草、柏回......”张砚一口气报了十一味药材。全是元药房里价格处在前排的贵重药材。当然,这些并不是全部,只不过已经把最贵的那一部分药给包括进去了。 不过在场的人只有张砚自己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药材跟壮骨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他给自己筹备的另外一种丹药的丹方。 碧青丹。一丹入肚可增寿十载! 也是张砚为自己准备的补丹。 不过如今经历过壮骨丹练手的张砚很清楚自己如今丹道的手艺基本上就是刚入门的那种,虽然够炼制碧青丹的门槛,可想要真正的炼成还有不少路要走。最起码需要很多次的试手才可以。 他之前就在心里算过账,一炉碧青丹的药材就能将他这两年在鱼背山上所得的饷钱耗掉一半以上,而他连壮骨丹都一连失败了四五炉才成功一次,之后又是连着失败。那炼碧青丹时怕不是要试上十次?数十次才能成功? 张砚明白为何修道四宝“财、侣、法、地”会把“财”放在首位了。这是真的花钱啊! 自己没钱,也不想把自己的钱扔水里,但碧青丹也必须要炼,怎么办?把炼丹的代价转嫁到别人身上去就行了嘛。 于是壮骨丹抛给周仓作为“人情”的同时,也是诱饵。如今周仓算是上钩了,以后用周仓给的药材练习碧青丹,再给对方壮骨丹为回报,这一来一去周仓也开心,张砚也没有压力。 另外,人情不就是这么往来中深厚起来的吗? 张砚报出来的那十一味药材不但周仓在心里记了下来,边上的那名副官同样也在心里记得牢牢的。 “这些药材倒是还真不算便宜,可也不算稀罕,随时我这边都能帮你找齐。”周仓的眼神火热,他似乎看到了张砚将一把一把的壮骨丹放在他面前的样子。 可张砚要的是长期的交道,而不是哄骗周仓一时,也没这个必要。所以关于丹药的一些误会张砚还是要把话在最前头就说清楚的,以免日后产生误会。 斟酌了一下言语,张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大人的好意草民自然是感激涕零,不过或许大人对壮骨丹,或者说丹药这一门手段有误解,还请大人允许草民禀明。” “呵呵,张砚不必客气,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大可直说。我也很好奇壮骨丹这样神奇的东西到底还有什么门道。” 张砚:“大人也服用过壮骨丹了,其效果的确很好,并且是与服用者本身筋骨强度为基准来增益的,所以修为越高的武者服用后得到的增益也就越大。但这东西也有一个局限,或者说所有的丹药都有共同的局限,那就是抗药性。” “抗药性?”这个词周仓是第一次听到,但字面意思却并不难理解,所以他才听到后才会微微皱眉。 “是的抗药性。丹药的效果会在第一次服用时最好,之后就会递减直到毫无药效。而且不同的丹药抗药性的产生速度也是不一样的。有些只有第一颗有效,之后就再无效果。而有一些则会慢一些。比如壮骨丹,十颗之后就不会再有效果了。” “这......”虽然不算好消息,但却并没有让周仓过于意外。他昨晚就在想,壮骨丹可能存在的限制。如今果然如此。 “那十颗之后能增益多少筋骨强度呢?” “因为递减效果和因人而异,精细的尺度不好说,但一般而言十颗可以增益至少三成筋骨强度。当然,是特指的成数而不是具体增加量的多少。”张砚留了一些余地,其实丹书上说的是三到四成,至少。 话讲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周仓身为通窍境的武者,对于筋骨方面的认知远比张砚清楚。壮骨丹的抗药性一出来,那么这丹药的用法就肯定会有改变。但其无视修为境界,铁打的提升筋骨强度成数的药效并不会因为抗药性就被腰斩。实际的影响并不大。 因为在周仓看来,这壮骨丹本就注定不是低阶的武者可以用的宝贝。 另外,在张砚的言语里还透露出来一个让周仓意外之喜的讯息,那就是:别的丹药。 言下之意是不是表示张砚会的绝不止壮骨丹这一种丹药?其它的丹药又是什么样的效果呢?有壮骨丹这种珠玉在前,想必别的丹药也一定不会简单。 “若是大人有需要的话,草民倒是可以再帮大人您炼两炉壮骨丹。只不过若是炼废了的话,还望大人海涵,毕竟炼丹这门道草民也没本事手到擒来,总会有所靡费。” 第78章 木匠 开个铺子卖丹药?这个想法从来就没有在张砚的脑子里打过转。明明可以高溢价随便处置,怎么可能做成店铺那样给钱就有货? 说得直白一点,荒天域里目前就张砚一个丹师,即便只是刚入门的那种,那也是世间独一份的。甩个什么丹药出来不是有人抢着要? 有种说法叫:求丹。 意思就是自己备药材,然后请丹师炼制。成了,给丹师好处;不成,笑着再去准备药材,损失自负不说还得谢谢人家帮你的忙。 别以为这是笑话,龙虎山的不少典籍里对于丹师就是如此描述的。当然,是大丹师才有的待遇。 而张砚,在荒天域就是丹师的天花板。求丹二字自然也是今后要找他炼丹所需要的常态。周仓就是这个规矩初始时的演变过程。 从进张家的大门,到周仓笑眯眯的告辞离去,他在张家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间还和张砚聊了一些关于鱼背山林沢冬林把总的一些趣事。两人都很默契的希望利用林沢冬这条人际关系拉近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至于张砚身上背着的麻烦,两人同样默契的一句也没有提。有了丹药的牵扯,张砚有自信周仓不会坐视不理。周仓也有自信,廊源城里不论什么麻烦,只要张砚自己不作奸犯科,他就有能力护得住张家。 “张老弟,请回!” “大人慢走!” 这一幕可谓吓傻了那些从门缝里窥看张家的街坊邻居,或者别有用心的人。 刚才周仓离开时喊那张砚什么来着?张老弟?!这......貌似整个廊源城里周仓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切的称呼别人的。即便是面对平起平坐的政务官吴远时周仓也是职务相称。 区区一个清罪回来的平民罢了,用得着周仓这样的大人物如此折节下交吗? 下巴掉了一地,也吓坏了很多人。 猪嘴巷里的邻里,各自心里都明白了,这张家恐怕已经和大家不一样了,不说结交,但起码以后无人敢去再找人家麻烦了吧? 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更是急急忙忙的从巷子的另一头匆匆离去,这些消息必须要尽快传上去,周仓对张家的态度已经有些超出之前判断的最大限度了。 周仓走后,家里老母和大哥自然又是一顿好奇的询问。可他们的见识有限,对于壮骨丹的重要性只存在于“不明觉厉”这四个字。更多的还是明白张砚如今和周仓算是真的攀上交情了。 很有种如在做梦的虚浮感。更有一种安全感。 这下莫有人敢在来欺负我们一家了吧?老母王兰萍如此想到。 张二这次莫不是要借周大人的势去报仇?对肖崇文他们?还是另有隐情?张顺如是想着,心里略略的还是有些担心。 送走了周仓,又安抚了家里人的心情,张砚出了门,先去了巷口的小酒铺,没选,就打了五斤最烈的酒。这酒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如刀烧,寻常酒量浅的二两下肚就等睡一天。就这,猪嘴巷里的人一般都舍不得打来喝,铺子里当压箱底放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传遍了,张砚付钱的时候有些两个散碎被铺子老板爽快的抹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不已。甚至还送出来几步。 打开酒塞好奇的闻了闻,张砚立马往后仰头,嘴里“嘶”的一声。无疑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渣渣酒量的残酷现实。如今连闻到都觉得鼻子烧。 如此烈酒自然不是张砚自己找虐打来喝,而是他准备一会儿登门的见面礼。一壶好酒,凑到一个据说好这口的人面前,后面的话也就更方便往下说了。 咚咚咚。 卡兹......打开门,里面一个五十来岁皮肤黝黑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一脸小心的看着门外的张砚。 “刘师傅,我是对面的张二,张砚。过来串串门,能进去吗?”张砚笑眯眯的打着招呼。他很清楚对方肯定认识自己。刚才出门送周仓的时候,张砚分明就看到对方虚着门缝在往外看。 “嘿,张家二哥哟,请,快请进!” 进屋之后里面昏暗,还有股潮臭味儿。屋子也很窄,一间厨房,一间就是堂屋。堂屋的中间拉了一个帘子,明显外面还是堂屋的用处,里面应该就是隔出来的卧室。 张砚并不意外,这种屋子才是猪嘴巷大多数人住的环境。张家那是卖了家财搬过来的,落魄了些,但也有底子在的,不可比。 感知里张砚可以感觉到帘子背后是一个气息有些乱的人,多半就是大哥说的刘木匠的妻子了。 “来,喝点热水。家里简陋,张家二哥别见怪。”刘木匠显得局促。他虽然不担心对方恶了自己,但总觉得对方居然和堂堂大官往来,那就不是他一类的人,即便他们相互是两对门。 “好的刘师傅。对了,听我哥说你爱喝酒,这是刚才在巷口酒铺打的,别嫌弃啊。”张砚坐在凳子上,顺手将酒放在桌上。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我......” “刘师傅别拒绝。当初你也没少帮我家的忙。小妹张慧圆的手艺你非要给钱,家里人也昏了头还真收了,这就太不该了。但这酒,你得收下,不然这岂不是不把咱家当邻居了?对吧?” “这,这......”刘木匠嘴笨,有些急了却不知该怎么拒绝张砚。 张砚摆了摆手,从怀里把昨夜自己画的图纸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笑着岔开话题对刘木匠说道:“这里有些小玩意儿,刘师傅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啊?哦!好,我看看。” 刘木匠接过图纸看了没一会儿就抬起了头,眼珠子比刚才鼓得大多了。略带着尴尬的语气指着图纸上的字说:“张家二哥,这是个木匠物件吧?像是一个......带轮子的椅子?不过这些字是什么说的什么呀?我,我不识字。” “刘师傅莫怪,是我疏忽了。来我给你好生说说。这东西就是带轮子的椅子,我叫它做轮椅......你看,这些东西是这样的......还有尺寸......” 说到最后,张砚补了一句:“如何?刘师傅觉得能不能做出来?” 第79章 安排 刘木匠性格虽然老实甚至有些木讷,但手艺那绝对如张顺所说,属于猪嘴巷里最好的,就算放眼整个廊源城也是排在前列的那种。 虽然不识字,但在张砚的讲解下刘木匠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妙处。 “这,这也太详细了吧?有这种图纸,就算是手笨的木匠也能照着做出来的!”刘木匠由衷的感叹。 在荒天域里因为识字率不高,手艺人中用来传承的套路还是“帮、传、带”,言语和实操多一些,文字和书本几乎没有。就算是图纸也是更偏向于整体的模样,绝没有像张砚画的这种各个局部多角度的图纸,甚至还有剖面图,再配以文字几乎讲透。 不过张砚有自知之明,他画的图看似很精细,可全是他自己琢磨的,属于纸上谈兵,真到了要动手做的时候必定会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甚至整个轮椅的构造都有可能因为两个世界的工艺条件差异需要作出调整。所以,想要把图纸上的东西落到实处还得看刘木匠的本事。 于是张砚摆手道:“刘师傅,这东西是我胡乱想的,而我又不会木工手艺,上面的东西看似还行,可一到动起手来怕是错漏百出。所以还得你来把关才行。” “张家二哥,你放心,这轮椅虽然有些小部件比较难做,但还算不得太难,就算图纸上有些误差,到时候动手在做点调整就是。我有信心把它做出来。” 说到自己的专长,刘木匠就变得言语顺畅。在他看来有这么详细的图纸作为依据,要是还做不出成品的话,那就不配木匠这两个字。 张砚笑着点了点头,将图纸推到对方面前,同时还从怀里去了几张钱票放在上面,摆手制止了刘木匠的话,他继续说:“刘师傅,这东西是我为家里双腿残疾的大哥所想,希望有了它就能让大哥不必整日待在床上,可以出门,甚至可以重拾一些基本的生活能力。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这些钱是必须要给的。 另外,刘师傅家中也拮据,我又怎好意思要你贴钱给我做东西呢?再者,这东西做好之后若是有用,就会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到时候刘师傅可以以此手艺做来售卖,相信城中和我家大哥类似境况的人不在少数,也能为刘师傅补贴家用......” 张砚这一席话直接就把老实巴交的刘木匠给说懵了。他没想到原来一见新奇的木工玩意儿还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不不不,这是张家二哥你的东西,我只是帮你做出来,怎能算在我的头上呢?使不得,使不得!”刘木匠涨红了脸,他觉得这事张砚在施舍他,一时间很是激动。堂堂男人家,怎能受人施舍? 张砚的打算又怎会是一把轮椅这么简单?这种东西虽然在地球上不算什么稀罕物,可在荒天域却是头一遭现身的奇物。天下多少需要轮椅的人?张砚光是在鱼背山要塞里那两年看到受伤不得不截去双腿的军卒就不下十数人,这些人若是有轮椅帮扶,日子必然大不一样。 这就不是一门小生意,仔细琢磨一下的话,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能当一个扬名十里八乡的富户还是很简单的。 至于仿制,这本就无法避免。但只要名声先一步打出去,那“老字号”三个字就能价值千金。以后只要不断维持住更迭优势,这门生意谁还能都夺了去? 再者,一个轮椅顶多就是让家里大哥行动变得方便一些,但对于对方郁郁的心理帮助并不会有质的改变。归根结底还是要让大哥能有一个新的生活,而不是待在家里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是个废物。 所以给大哥找点事情做,也是张砚在准备拿出轮椅的时候就有在考虑的事情了。 生意嘛,大哥以前操持家里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活泛灵光,用在买卖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张砚再给点建议,那更是万无一失。 而眼前的刘木匠就是张砚准备拉进来的第一个班底。 “刘师傅,东西是我想出来的,可我不会做,让你来做,我两相辅相成,最后才有轮椅这东西,以后也才会有轮椅这份买卖。所以,合伙,这个词你应该听说过吧?咱们就可以合伙做这件事嘛。别的你都不用管,做东西就行。如何?” “不对的,张家二哥你这话不对。东西你换个人也一样的做,不能算我的。”刘木匠自有自己的坚持。 不过这份执拗倒是更加深了张砚将其拉进来一起弄这份生意的想法。 “换别人?他们不配!我也不敢。刘师傅,人就是这样,总要有些信任基础才能共事。你曾经不求回报的帮过张家,为人有老实可靠,这份生意不找你找谁?行了行了,你也别犟了,这和你平时靠手艺吃饭有什么区别?你做的那些桌椅板凳又都是你第一个想出来的?你不也做得尚好吗? 再说了,家里缺钱,有好的门路了要抓住,不然男家岂有面子在?对吧?” “这......”刘木匠被张砚绕来绕去的给侃得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好了,说这些就只是要给刘师傅你打个底,先把东西弄出来,别的以后再慢慢想。” 这话倒是让刘木匠松了口气,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别的虚的不用急,东西做出来再说吧。 从刘木匠家里出来,张砚又去了一趟元药房,买了两百多斤的便宜药材,一如上次的那样。刚回来,屋里又有客人候着了。 是周仓的那名副官,自我介绍说姓王,叫王滨,这次来是给张砚送药材来的。十一种名贵药材,每种都是按照张砚所说的“一炉”的三倍分量送来的。另外还有一只锦盒,里面装的是厚厚一叠钱票,数额不小。 “张先生,东西已经送到了,我也该告辞了。若是药材不够还请告知,我们一定会让先生满意的。 另外,为让先生安心,猪嘴巷这边我们都有安排军卒日夜巡逻,定不会让宵小有机可乘搅扰到先生的安宁。” 第80章 落籍 周仓的动作这么快也并没让张砚意外。 壮骨丹对于武者,特备是高修为的武者绝对有着远超筋骨散的诱惑力。拿在手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岂会嫌少? 更何况,口说无凭,要真正再炼一次之后周仓方面才会真正的信服。所以宜早不宜迟,那副官才会这么快的将所需的药材直接送了过来。估计之前根本就是直接去的元药房,买了药就折返了回来。 当然,带回来的也不止是药材,还有一些钱票以及对张家生活安全的保证。 整个下午和晚上,张砚都没有再出过门,他还要求自家小妹最近如非必要也不要轻易出去,女红的事情也要能放就放,家里才有一大笔进项,不缺她做女红的那点家用补贴了。 张慧圆嘟着嘴不是很情愿,但也晓得事理,没有抵触,说把东西拿回家来做,平时除了买菜之外,都不出去了。 “不会这样太久的,等我安排好一些事情之后就不需要这么紧张了。”张砚也没有去仔细的解释他的打算。 或许只有张顺隐约的猜到了些自家二弟的担忧。而老母王兰萍和小妹张慧圆还以为张砚是在担心肖崇文那几个人来找麻烦。毕竟之前马山死了,有不少人都在传是那些混子本来要杀张砚结果误认成了马山才闹出来的荒唐命案。 安抚好家里人之后,张砚就一直在自己屋里炼丹。不但是壮骨丹,还有碧青丹。 碧青丹的十一种主药是周仓送过来的,辅药,也都在张砚之前多买的那些用来垫丹的便宜药材里,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也没有浪费时间。 壮骨丹还好,毕竟也是炼了这么多次了,熟能生巧,手法和经验也逐渐累积,炼废的次数变少,成功并且成丹的效率也明显增加。 炼了五炉壮骨丹,成了三炉,并且成功的三炉中有两炉出丹都是三颗,一共得了壮骨丹八颗。再算是之前余下的七颗,张砚此时手里已经有了十五颗壮骨丹了,暂时用来应付周仓也足够了,所以短时间内他都不准备再继续炼制了。 比起壮骨丹,炼制碧青丹就没那么顺利了。三份药材,全部都废了,而且全都是在炼制到一半的时候就废掉,连炼制的手法都没让张砚施展完全,属于是差得太远。而且也让张砚明白碧青丹的炼制难度比其壮骨丹来难上十倍不止。也让他自我审视了自己在丹道上还属于最初级的菜鸟一档。 好在碧青丹的主要药材不是张砚自己花钱买,不然他少不了一顿肉痛。 虽说碧青丹的炼制手段张砚只使出来一半就炼废了整炉丹,但收获还是有不少的,至少单就前面一半的丹术手段的施展上面张砚自觉到了不少错误和偏差,而这些光是看丹书上的文字描述是根本不可能体会到的。 而张砚回到廊源城之后的第三天,也在他关于丹术的自我总结中悄然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张砚便洗漱之后换了一套老母和小妹亲手给他做的一套衣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样式,是廊源城这边最常见的百姓常服。 做新衣服,还今天给张砚换上,也是张家人为了讨一个好彩头,希望张砚从今日起可以顺顺利利的有个崭新的开始。 因为今天张砚要去廊源城地方衙门办理落籍的手续。 拖了三天,这已经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了。加上周仓的摆明车马,张砚不觉得地方衙门方面还敢继续拖着不给他办。 “张砚。” “草民见过王官人。不知这一次能否给草民落籍了?” 再次见到那位王官人的时候张砚倒是脸上的笑容依旧,一副升斗小民温顺的模样,可对面的那位王官人就没那么好看的脸色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家伙还真能活到三天后。 当然,王官人不是在非议城政官吴远没个卵用,真不是。他只是在感叹张砚的运气,居然能躲过吴家的手段不说还得到了城卫官周仓的交情。 昨天周仓再次登门猪嘴巷张家,并且在离开时称呼张砚为“张老弟”,这件事在廊源城的所谓上流中已经传疯了。这位王官人自然也是听说了。如今再见到张砚,他总觉得有些扎眼。 就像一根刺,看不顺眼,而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当然可以。之前就说了三天,今天就能给你办结。” “多谢王官人。” “嗯。” 手续其实并不复杂。说穿了就是将之前张砚在廊源城被判死罪后封存待毁的个人卷宗重新启用,并且加上“清罪”的衙门备注。最后重新把户籍给落在张砚头上,颁发户籍文书和户籍牌子。 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所以的手续就办妥了。张砚也拿到了他的户籍,重新成为了廊源城的一名普通的良民。 “多谢王官人,那草民这就告退了。”张砚朝对方行了一礼,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张砚很明白,自己拿到了廊源城的户籍并不算结束,他与吴青翎和吴远这两父子之间的仇怨才刚刚开始罢了。不过他是一点都不急。如今他才刚进入玄脉境半年都不到,越往后,他的修为必定越来越强。不说远了,就他手里那九枚豆兵,他觉得再温养个一年半载就能达到淬体境后期武者的实力了。不说突袭,自保家里这几号人总该有底气了吧? 报仇不能急,特别是自己处在弱势的时候,要慢慢来,等到实力足够时在一击毙命方为上策。 现在张砚要做的就是趁着吴家父子的第一波手段被他挡下来,同时又因为周仓的插手而不得不暂时雌伏的时间空档,多摸一下他之前“纵火行凶”的内幕。等搞清楚了这些之后,他手里才算有了吴家父子的把柄,也才有反击的可能。 当然,若是查不出来,那就只剩下硬碰硬这一条路可走,但那同样需要张砚尽快做足准备。 基于这两个原因,张砚在拿到户籍手续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城里转悠了起来。跟着前身的记忆为主,他想要将廊源城里所有的犄角旮旯都走遍。一天不够,就多几天。他觉得这么大的一座城,对他而言总能找到惊喜...... 第81章 奇怪 之前张砚就晓得廊源城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大城”,更有作为重要军事据点的作用。所以城里的街道很明显的和其它地方大城的布置有区别。 在廊源城你几乎看不到蜿蜒的小道,也很少会有隐蔽的窄巷。两条主街道笔直的交叉通向四门,也将廊源城分割为四个方正的区域。在这些区域里同样有着一条条笔直的背街继续分割出不同的建筑位置。 即便是属于平民窟的猪嘴巷,也是巷子笔直,前后通透,巷子里也好歹能有三人并肩且留有余地的宽度。 这么布置的好处就在于不论任何角落,都不存在什么防御死角,可以迅速的抵达。甚至战时完全可以策马在街上奔行,有利于四面城墙的相互依仗。 这就让逛街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不论你怎走,大路还是小路都不会走进死胡同,也不至于迷路,而是可以最终汇集到主街道上去。 张砚前身的记忆主要还是廊源城的主街道附近。毕竟前身出事之前在廊源城里也算是小日子滋润的那种家事,平常去的地方很少会有背街小巷。 先按照前身的记忆转了转了,然后又选了背街的小巷随意的乱串,看似漫无目的,但实际上张砚却是在刻意的寻找着他感兴趣的东西。 张砚感兴趣的东西自然不只是路边的小吃、这边的独有街貌,还有更深,寻常人无法发现的东西。在他看来,越是人口稠密的地方越是会有一些阴暗不可觉的隐秘角落。就好像之前在轩化城里走过的那条落花巷,藏在繁华奢靡背后,阴暗得落在尘埃中,反差之大让人咋舌。 可在城里转了两个时辰,一半地方的犄角旮旯都被他转了个遍,结果却很意外,张砚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阴气淤积不散的地方。四处不说生机勃勃,但起码绝无阴风暗起的痕迹。 “为什么会如此?” 这很不合逻辑。因为荒天域里横行的是妖族和武者,妖族先不谈,武者的话对于鬼物那是两个类别,存在和修行的手段都几乎没有交叉,也很难察觉到鬼物的存在。甚至在张砚看来,武修修为在通窍境以下的武者的灵觉是无法发现魂体存在的鬼物的,只能靠自身强横的气血无意识的驱离鬼物靠近。 如此情况下那就谈不上专门针对鬼物的清剿。那为何廊源城这种人口体量的大城中居然会四个时辰都遇不到一处阴气淤积的地方呢? 要知道鬼物可以长久存在于世间,理论是不存在自然消亡的可能的。长久积累,不说城中魑魅魍魉密布,但好歹能有几处隐晦的阴地吧?厉鬼什么的也该有的吧? 可事实却并非张砚所想。直到他傍晚回家,这大半天的时间里,他几乎转遍了整个廊源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和鬼物有关系的迹象。 唯一的收获就是手里提着的一包烧鸡和一壶果子酒。路过东门集市的时候,这烧鸡的香味儿实在忍不住了,就切了一整只,然后又在摊子边上的果酒铺里又顺手打了一壶果子酒,准备回去一家人打个牙祭。 晚上的时候,张砚一边盘膝修行,一边心里还是有些转着疑惑的念头。 张砚从鱼背山回到廊源城,一路走来这么多大城,张砚虽没有如这次一样仔细的逛一遍,但都或多或少的能发现阴气淤积之地。 常说“事必有因”,那廊源城如此干净恐怕也是藏着什么人所不知的原因。这让张砚非常好奇。甚至在想,莫非这廊源城里还有某种存在于荒天域中能专门针对鬼物的修行路数?经常清剿之下这边才会这么干净?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第二天,张砚将要出门买菜的小妹摁在家里,自己拿着篮子出了门。在这个没有冰箱作为储存的世界里,食材基本上都是每天采买。以前这事儿是小妹张慧圆在做。这几天张砚为了安全还是让家里人尽量待在家中别出去,或者只在猪嘴巷周围转转就行。那边日夜都有卫戍的兵丁巡逻,是周仓给的安全保障。至于东门集市这边,人多且杂,张砚暂时还不是很放心家里人过来。 昨天在城里闲逛的时候张砚就来过东门集市这边,但昨天比起今天来场面很不一样。因为今天初一,是一月两次的赶场天,周边的农户会将集中将更丰富的农产品带进城贩卖,吸引很多人过来。 不过刚进东门集市的坊门,张砚就看到了坊门左边本来空置的一方高台上有了人上去,下面还有衙门衙役站立维护秩序,边上是许多廊源城的老百姓围着,像是在看热闹。 “这是......”张砚看到高台上的架势,心里一下也是反应了过来那是要干嘛了。 枭首示众。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像张砚之前那样被发配充军的,必须要符合军伍上的要求。不能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大罪,还得有一副好的身板才行。 如跪在高台上那位身材羸弱,头发花白的那位,不可能有机会去充军的。这种人也就只能在定罪之后上这高台被枭首示众。 这些在张砚前身的记忆里属于“难得的热闹”。虽然不少人见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可也不会有人反感,坏人被杀,这种大好事有什么可反感的?甚至许多人会笑眯眯的围过来看热闹,还有人会侃侃而谈的评说一下刽子手的手法云云。 张砚对砍头没兴趣,他在鱼背山上见识过太多血腥了,早就无感了,纯粹浪费他时间。 不过正当张砚准备越过人群进入集市采买东西的时候,他突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且顿住了脚步。 耸动了几下鼻子,张砚嗅到了一丝丝并不寻常的气味。那是普通人不会注意到也无法分辨的古怪味道。不属于活物,属于鬼物才有。 “此地阳气不少,也会有鬼物出没?”张砚心里觉得有些蹊跷。但依旧心念一动,将自己的《阴阳瞳术》运转起来,将视野切换到了阴阳均现的状态,然后环视周围。最后在高台下面的木结构空隙里发现了几个虚幻的身影。 第82章 噬魂 什么叫做“众里寻它千百度”?眼前这个就是了。 再仔细看,那三只虚影一大两小。 大的那只一如一个成年人,显出来的模样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两只小的同样显出来的衣着不似普通家境的打扮,估摸着年纪在三四岁的样子,一男一女。 那年轻女鬼身形袅窕,左右手一手牵着一个小的。似乎就像是年轻女子牵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三只鬼就这么站在高台下的木质结构空隙里,也不急,甚至带着笑,时不时的还会仰头看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好像周围近在咫尺的人群对它们一无所觉一样,它们对于人群中蓦然回首的张砚也是一无所觉。 鬼物,或者说寻常的鬼物如野鬼之流是没本事跑到城里来的,除非是深夜阳气稀薄的时候才有可能。如眼前这种人头攒动的场面,野鬼早就逃之夭夭了,浓重的阳气可不是它们受得住的。 所以站在高台下面空隙里的三只鬼物都不是野鬼,而是比野鬼阴气更重灵智也保留得更多的厉鬼。 若是做个比较的话,这三只厉鬼比张砚当初在轩化城里除掉的那三只强很多。眼前这三只它们自己比较的话,两只小的又要比那只大的厉害许多。但看三只厉鬼的样子,却又是那只大的在带领着两只小的? 另外,即便是厉鬼可以承受得住周围如此浓郁的阳气,但也绝对不会是一件令它们舒服的事情。就好像是人不怕晒太阳,但主动曝露在烈日下暴晒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甚至会因此出现损伤。 如此就更显得眼前这三只厉鬼的出现并不寻常。 “今日枭首之人乃是三月前城东李家投毒灭门一案之罪囚......” 按照枭首示众的惯例,时辰到之前会先将死囚的罪行公布于众,彰显律法之森严,以及犯法之后亦无处可逃的下场。震慑和警示作用效果直接且明显。 罪行宣布完了之后,就是大概的侦办经过,会提到一些简单的侦办阶段,以及会着重的点出几个人的名字,比如负责这件案子的捕头,还有地方衙门里“关注和敦促”这件案子的官人、大人。属于一种面向百姓的“表功劳”。也是“抚民”的一种手段。 等这些流程做完,时辰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荒天域这边枭首示众的时间一般选在辰正时。倒不是有什么说法,只是这个时间集市里聚集的人基本上最多的时候,示众的效果也就最好。 “刽子手听令,洗刀!举刀!砍!” 刽子手的身形壮硕,年纪中年,脸上表情杀气腾腾,穿着寻常的衙役袍服,手里的砍刀也不是什么特制的,普通的厚背大砍刀而已。 监斩官的吆喝声中,刽子手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就见眼前刀光一晃,人头便落到前面放置的一口大瓷缸里,顺便能接住脖子断口处“噗呲”不断喷涌的人血。这样就不至于喷洒下来淋到下面围观的百姓身上。 残酷的画面并没有让周围的人惊悚,反而刺激的拍手鼓掌叫好。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对血腥的承受力极高,也在对恶有恶果感到念头通泰。 “这一刀漂亮啊!老夫看了这么多刽子手,这一刀起码能排进前十!够快,够准!还压了血线不至于乱喷......” 下面的人看着热闹,人群中的张砚这是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 和边上的百姓不一样。张砚开启的阴阳视野中,高台上可不仅仅只是一场刽子手的刀法表演,更上演着一场大快朵颐的凌虐哑剧。 其实在修道的人眼里,死亡并不可怕,那是只是魂魄回归天地的一种形式罢了。有始有终,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在天地间以不同的样子不断循环往复的。 而真正的残酷,在修道的人眼中唯有“魂飞魄散”这四个字才够得上。要么被某种术法手段打得魂飞魄散;要么就是被天地所恶,降劫惩罚砸得魂飞魄散;要么就如张砚此时眼前正上演的样子,被分而食之,下了肚,成了粮食,同样魂飞魄散。 听不见声音,但那个死囚才死而出体的魂魄别说化为鬼物了,它连摆脱天地束缚的时间都没来得及,就被穿过高台地板跑上来的三只厉鬼死死的扯了出来,然后附在其上嘴爪齐上,如啃食猎物的鬣狗,生生撕扯下一块一块的的魂体然后吞咽下去。 魂体的残破所产生的苦痛远超肉身,所以即便此时此刻这死囚的魂魄无法发出声响,但痛苦的表情却是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但又很快消失不见,因为他头部的魂魄形态仅仅数息便被啃咬得模糊了样子。 张砚没有去干涉它们进食。只是在仔细的观察。这场面透露出来的东西可不只是显得惊悚,而有着更深层的迹象在。 对于厉鬼来说噬魂并不算稀奇,它们就是通过吞噬负面情绪和魂魄变得更强大的。但厉鬼分食一个生魂的情况却很少见。连龙虎山上的典籍中也少有记载。 另外,三头厉鬼相互间居然没有争抢。两只小的撕咬;大的站在边上帮忙控制住“食物”,同时也吃一些零散的部分。总的来说两只小的各自吃了差不多四成,余下的两成进了那只大的厉鬼的嘴里。分得很清楚,一点不争抢,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样。 想到此处,张砚忽然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廊源城的行刑现场成了厉鬼们大快朵颐的饭堂,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别的大城中刑场也是这番场面? 这是张砚来到荒天域之后第一次亲眼见到刑场行刑,心里念到荒天域的刑场可没有地球传说时代的驱鬼法阵,也没有如军寨要塞那样的冲天煞气,难不成都成了厉鬼的就餐之所? 如此从天地手里强抢魂魄,这造下的孽的确不小,难怪超度鬼物会给那么大的功德酬劳。如此也就说得通了。都怪荒天域的鬼物们太猖獗了。 行刑完毕。台子上开始收拾残局,台下看热闹的人也都开始散去,那三只厉鬼也开始贴着墙边上飘着离去。 张砚笑了笑,心道:倒要看看你们要藏在何处! 第83章 院墙 张砚将采买家里食材的事情直接抛之脑后,心里颇有些兴奋的跟在那三只贴墙飘走的厉鬼身后。 昨天大半天都没在城里寻找到任何阴气淤积的地方,他就已经在好奇了,甚至猜测是不是某种原因导致了廊源城里并不存在鬼物。可如今一次就跑了三只厉鬼在他面前来,无不说明廊源城不是没有鬼物,而是藏在了某个他昨天没有搜寻到的地方。 是哪里呢? 跟踪三只厉鬼对张砚来说并不困难。他只需要跟着吊住的那些阴气走就行了,甚至不需要在阴阳视野里看到对方。厉鬼在他的感知里就好比爬行的蜗牛,所过之处短时间内会留下明显的路径痕迹。 跟着三只厉鬼离开了东门集市,一路都是走的背街,应该也是在有意的避开主街道上的人潮,阳气翻涌之下厉鬼们也难受。 最后厉鬼们留下来的阴气停留在一座高大的院墙之内。片刻后就消失不见,而后再无继续移动的迹象。这意味着三只厉鬼的藏身之所必然就在这里面了。 昨天张砚其实来过这里,路过过这座巨大的宅院,甚至他还多看了一眼宅院正大门上的“吴府”二字。那大门上亮眼的铜钉也彰显着这宅院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廊源城城政官吴远的宅邸自然不简单。 “这算不善冤家路窄?”张砚对这个巧合也是倍感有趣。 堂堂城政官的府邸内藏着厉鬼的巢穴?这......反正张砚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厉鬼的巢穴必定是阴气淤积的地方,这没有什么可说的。而阴气淤积之所一般而言是不会被区区一座宅院就锁住和遮掩起来的。而且荒天域里又没有法阵这种东西,对于阴气,这里的武者一如对鬼物一样,没什么手段。 要么就是这院墙内有什么天然的奇特地势,要么就是那阴气淤积之地有着特殊的构造。不让不可能挡住阴气的扩散。 天然的地势,这个可能性太小。毕竟这里是城内,每一寸土地都是修整过的,即便本来有,现在修建之后也就变得没有了。那就只剩下后一种可能:特殊构造。 这个也是张砚之前见过的,不然也不会想到。就如轩化城落花巷里中心位置的那口鬼柳边上的旱井。 井口小,不会让阴气扩散太远,深入地下也能利用大地本身对阴气的包容作为隐蔽。只要井深足够,那的确可以在院墙内就藏着一处阴气淤积之所而不被外面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一口深井掩盖了阴气淤积之所的阴气扩散,但里面的厉鬼那是实打实的存在呀,那东西对于所有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那作为厉鬼邻居的吴家人又是如何过得安稳的呢? 张砚转了一圈,找了之前那三只厉鬼最后穿墙而入的地方,从怀里摸了一张符纸出来,隐蔽的塞进了院墙下面石基的缝隙中。如此重复,张砚一共塞了六张符纸,清一色的全是《四觉真感御法》画的纸人符。有了这些纸人符,这吴府几面院墙但凡有厉鬼出没,他都能感应到。到时候有了预先察觉,再来个守株待兔也就顺理成章了。 等张砚做完这些才想起自己这次出门来这么久了还是两手空空,家里人怕是要担心了。于是连忙小跑着再去东门集市买了些蔬菜和鲜肉,又跑着回家。 吃过中饭,和那名叫王滨的副官就按照约定登门了。然后从张砚手里再次带走了两颗壮骨丹。其它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临别还时又放了一只锦盒在桌上,里面装的是钱票,比上次又厚了几分。 “砚儿,咱们拿周大人这么多钱合适吗?”王兰萍看着锦盒里的钱,还有些担心。她并不清楚自家二子给出去的那种壮骨丹是什么,只是觉得两颗药球球就换来这么多钱心里有些虚。 张砚笑着从锦盒里拿了一半的钱票出来,余下的全都推到王兰萍面前,接着对她说道:“娘,你放心收着就是。周大人又不是开善堂的,东西若不是值那个价他也不会当傻子,对吧?而且呀,这还是看在周大人和咱家的交情情面上的,不然两颗丹的价格还得再翻一倍。” “啊?这......”王兰萍闻言实在不清楚该怎么接这话了,她发现自家二子回来后似乎什么事情都变得手到擒来,真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跟王兰萍的心里总是充满担忧不一样,小妹张慧圆可没那么多想法,她简单的就觉得自家越宽裕就越好。想想之前家里拮据的样子,此时她是真的觉得家里有二哥在真好。 “嘻嘻,娘,你说这些钱够不够给二哥讨个媳妇啊?” “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些钱也不少了,等今年田里庄稼收了再凑点,完全就够给你二哥说一个好媳妇了。”王兰萍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张砚手一抖,他可没想过就这么早成家呀!是他浪不动了?还是花楼里的姐儿不香了? “娘,你先别忙着给我操心,我才多大岁数?要找媳妇可不得先给大哥说一个嘛?咱多凑点钱,大哥也就少两截腿嘛,又不耽误成亲。” “呸!有你这么说你哥的浑话吗?找打是不是?”王兰萍捂着嘴笑了笑,但儿子这话还真点中了她心里的一块心病。 张砚无视掉里屋里大哥张顺“羞愤的咆哮”,笑着继续对老母说道:“娘,大哥乃是咱家长子,成亲还得趁早啊!之前家里拮据,如今倒是宽裕了,等过段时间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您就可以给大哥说一门亲事了。” 说完,张砚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老娘的注意力转移到大哥身上去了。估计在给大哥落实好亲事之前,老母是不再注意到他了。 又聊了一会儿,小妹张慧圆突然想起来,朝张砚道:“对了二哥,之前我回来的时候碰到刘叔,他好像有什么事要找你。” “哦?行,我这就过去看看什么事。” 刘叔,说的是对面的刘木匠。他找张砚自然只会是轮椅的事情。张砚也好奇,这才过去一天吧,刘木匠对轮椅到底做到什么程度了? 第84章 小件 到了刘木匠家,一进门就看到刘木匠一脸兴奋的拿了一个一尺大小的木工玩意儿递到张砚面前。 “张家二哥,你看看,这东西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没有?” “这是......模型?!”张砚看着手里缩小版的轮椅,脑子里反应过来接着就脱口而出。他没想到刘木匠先做了一个微缩版的模型出来。这倒是个聪明的办法。小尺寸的模型更适合用来修改调整。等最终各方面问题都解决了之后,定型下来再做正常尺寸的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模型?不是,这是小件。嘿嘿,我们木匠喜欢先做个小件出来试试手,等没问题了再做正常的大小。”刘木匠完全没把张砚说的什么“模型”放在心里,一边解释,一边给张砚介绍这件小件和之前张砚给的图纸上有哪些不同的地方。 木工手艺张砚是不懂的,他画的图也是根据以前在地球上的见识,以及一些基础的机械常识再加上他自己琢磨的东西画出来的,乍一看还像那么回事,可实际做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问题,甚至是可能存在结构上的缺陷。 所以,随着刘木匠的解释,以及动手在张砚面前将那件小件拆开之后又装上,顿时让张砚有种“汗颜”的感觉。因为这小件虽然实现了张砚对轮椅的基本设想,但实际上里面很多关键的东西都是刘木匠弄好的,他给人家的那些图纸起码有三成的内部结构是有问题的,算上所有的调整,这小件刘木匠的心思起码占了五成。 “刘师傅,你这手艺真的没话说!”张砚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佩服。同时也庆幸自己没头铁自己去做这玩意儿,不然怕是猴年马月估计都弄不好。 “嘿嘿,张家二哥,你这话说得,我本就是吃这碗饭的,加上你给的图纸,要是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也别干了。怎么样?这东西能不能行?” “哈哈哈,刘师傅谦虚了!这东西比我之前想象的成品好多了,绝对没问题!”张砚清楚,这个小件已经很好了,暂时还找不出毛病来。完全可以说是成功了。后面使用后在对一些细节做些调整就是。 “那好!我这几天就争取做一把成品出来!”刘木匠见自己这两天连觉都没睡的成果得到了认可,也很是开心。 “不用着急。对了,听说刘师傅你还有个儿子也是做木匠的?”张砚把话题扯了起来,刘木匠过于老实,有些事还得他来点明才行,不然还不知道绕多大的圈子。 “对的张家二哥,我家那娃儿也是跟我一样做木匠的。现在在城东集市那边的铺子里当帮工。吃住都在那边,平日里闲了才会回来。”刘木匠嘿嘿笑着,他家儿子虽然不算多大的出息,但跟他一样老实本分,手艺也不差,很省心。 张砚也是听家里人说过刘木匠的儿子,十七八岁,壮劳力,手艺不错。 “既然如此,刘师傅有没有想过把儿子叫回来和你一起做轮椅这门生意呢?毕竟一家人,做事也牢靠,以后生意真铺开的话单靠你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啊?这就,这就要开始了吗?”刘木匠有些懵,昨天张砚还说先不急的,今天就要他招儿子回来帮忙,有些没想到。 张砚笑道:“刘师傅别慌,只是把话说在前头。而且这也是一个建议,到时候叫不叫你儿子回来帮忙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等你把第一把轮椅做出来之后,这件事咱们就可以开始做了。” “嗯!张家二哥的好意我明白,我会好好琢磨琢磨的。” 等张砚这边离开,刘木匠送到门口后折回来。掀开堂屋里的帘子,后面硬板床上半躺着一个妇人。正是他抱病的发妻。 “咳咳咳......” “哎,你别老憋着嘛,时间长了又这样难受。张家二哥是体谅人,不会介意的。”刘木匠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妻子手里,嘴上也有些埋怨妻子不听自己的话。 “咳咳......”好一会儿的激烈咳嗽之后,妇人才缓过劲来,脸上苍白了几分。白了刘木匠一眼,抿了几口温水才说:“人家是来找你谈事情的,咱家里本就邋里邋遢的不好见人,我要是还在边上不停的咳嗽,这成什么样子?忍一忍,又不是要死了,没事儿,缓缓就好了。” “我给你泡掉药吧,你脸色不太好。” “别。不用。省着点,那药喝多了老是晕乎乎的难受。”顿了顿,夫人又道:“那种轮椅你觉得能卖得出去吗?” “当然能卖出去!我给你说啊,有了这轮椅不论是伤还是老迈的人都能出门,不但可以让人推着走,手膀子有劲儿的人还能自己转轮子自己走。只要不去台阶或者陡坡,一般的地方都能到。 我觉得这东西光是在咱们廊源城里恐怕就不缺销路。” 刘木匠的眼界虽然不宽,但自己做的东西有不有用他还是能想明白的。对一些特殊的人群来说轮椅属于绝对的好东西。 “这么说的话,这门生意有搞头的?” “这......我不会做生意,说不来有没有搞头。”刘木匠吧嗒了一下嘴,摇了摇头。 妇人却有了打算,想了想,说:“我觉得若张家二哥真不让你出钱,只让你出力气的话你真可以跟着他干。若是那生意不错,再把儿子叫回来也挺好的。” “万一生意做不好咋办?我倒是没什么,可儿子那边好不容易当的帮工,过几年就能熬成师傅,若是半途走了,这边生意又不好的话岂不是亏得惨?” “哼,人张家二哥不是说了“慢慢来”吗?你可以先看看生意好坏嘛。而且我觉得张家二哥有本事,不然能和堂堂城卫官称兄道弟的?人家这次找你还不是念着之前你帮过他们家的老弱,这是要带你一把呢!” 刘木匠不太喜欢琢磨这些太远的事情,有些烦躁。但也晓得自家婆娘说的很对。于是点了点头,说:“那我加把劲,争取这两天就把东西做出来,到时候再看张家二哥怎么说吧。” “嗯,就在家里做,别漏了风声,免得落个不好。” “我晓得。” 第85章 惊喜 三天后,张砚推着一把全木质的轮椅出现在一家人面前时,家里人都楞住了,好奇张砚手里的这装了轮子的古怪椅子是干嘛的。 直到张砚将大哥张顺安置在椅子上之后,家里人才明白这把奇怪模样的椅子原来是专门为张顺准备的。 “张二,这,这椅子......” 最激动的自然就是张顺。甚至言语卡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劲儿的摸着椅子的扶手,眼睛里甚至闪着晶莹。 “大哥,看到这两边的握持了吗?你可以自己推拉它们让椅子前进和后退。还可以根据你扭动身体重心来改变方向......” 这张轮椅在功能上已经跟地球上的轮椅差别不大了,只不过因为材料方面的限制,可能灵敏度上会差上许多,但并不妨碍基础功能的使用了。 “真的可以!这......我能自己挪动地方了!还,还跟走路差不多快!?”张顺在张砚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轮椅的使用方法。得益于荒天域的人身体素质远高于地球人,所以即便这轮椅不那么灵敏,张顺还是可以轻松驾驭。然后就在堂屋、厨房、卧室满屋子转,速度还挺快,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时先关心是是椅子有没有撞坏。 “大哥,这个惊喜够不够意思?”见到大哥开心,张砚也打心眼里开心。而且这才只是开始,他心里有计划会慢慢的让张家所有人过得越来越好。 “够意思!张二!这东西真好!哥谢你这份心了!”张顺眼眶都红了,好险才忍住没哭出来,心里的那份感动更是难以言表。 “这东西也是才弄出来,大哥你先用着,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就说,这样才能让这东西不断完善。家里可还指望这东西多添一个进项呢。”张砚也没藏着掖着,轮椅这一门生意他是肯定要做的。而且他打算交给大哥来做,正好提出来让大哥有个心理准备。 老母王兰萍和小妹张慧圆此时也在笑容满面的看着张顺使唤轮椅,张顺的残疾在家一直是家里人的心结,如今总算有些改善,想来以后日子也能更方便一些,张顺的心态也能更恢复一些。但听到张砚后面的那句话也不禁扭过头看了过去。 “进项?张二,你想要用这东西做买卖?”张顺反应不慢,之前自家二弟就有过做买卖的心思,而且要不是被人陷害的话生意应该还不错。此时重提,再结合自己对于这把奇特的椅子的第一感受,张顺觉得或许还真有搞头! 果然,张砚点了点头,看了老母和小妹一眼,最后对大哥张顺说:“没错,就是卖这种椅子。而且师傅也已经找好了,就是对面的刘木匠。另外开店的钱也有了,这次咱们先租铺子,等生意好了要扩大的时候再看买不买铺面。” 张砚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里之前从周仓给的钱票里取出来的那些。此时家里人才晓得张砚拿走那些钱是准备干嘛的。 张顺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得意的转了一圈,笑道:“这东西不错,刘木匠这人也信得过,我觉得这事儿有搞头!这次大哥支持你做。不过只能用你手里的钱,家里的钱还是得娘管着才行。” 张砚自然是看不上家里这点钱的,翻十倍他也看不上。如今光是壮骨丹就让他进钱如流水了,以后扔一颗碧青丹出去还不是金山银山的砸过来?想要,还得看他心情。 但同时张砚也理解家里人的担忧。之前就是他要去做买卖结果出事导致家里风雨飘摇。如今好不容易有所改善了,自然会更谨慎一些。 “大哥说的是。娘手里的钱票以及田地的收成除了家里用度之外还要留着给你讨媳妇的,可不能动。哈哈哈,大哥别骂,听我说嘛,这门生意可不是我来做,而是你来。我帮你想办法打开门路,然后你自己来做。” “啊?我来做?!” 不单单张顺被说懵了,王兰萍和张慧圆也一样蒙圈的看着张砚。完全不明白张砚为什么会这么说。 张砚端了一张凳子在大哥面前坐下,正色道:“大哥,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总该重新开始生活。你如今有了轮椅,只要不爬坡上坎哪里去不得?而且你的头脑是咱们家出了名的活泛,用来做生意正合适。 而且这种椅子属于新东西,填补了残障人群的需求空白,销量绝对有保证。只要动作够快,很容易就能做成老字号,到时候别人再模仿也是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吃灰罢了。 另外,只要这东西打开了局面,引了人来,那店铺里再摆一些别的东西顺便不就又卖了吗? ......” 这些略带蛊惑的言语听在王兰萍和张慧圆的耳朵里还算好,只会觉得张砚说得在理,也同时惊叹这张二想得真通透,也真远。感觉这门生意似乎还真的很有搞头。 可这些话落在张顺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有种既忐忑和畏惧又激动和期盼的情绪不停交错。 张砚也没继续开解。心结还得自己来克服。于是他问了一句:“大哥,想不想出去转转?正好一起去切只烧鸡回来。” “出,出去?”张顺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后话。 没了双腿对心理的打击极大,会产生一种对人群的畏惧感,总想躲着,这也是所有残障人需要克服的心里关口。 这种事情没办法劝,只能多出去转转,自然而然的习惯外面人的注视,慢慢的也就看开了。 “对,出去走走,我推着你去。”张砚说着就去推轮椅。一推先是觉得推不动,被大哥抓住。 几息后才听到张顺重重的吸了口气,松开了对轮子的握持,才让张砚推着他出了门。这是两年多以来,张顺第一次从家里出去,外面的光线甚至都让他的眼睛下意识的虚了好一会儿才习惯。耳边满是议论和惊讶。 让张顺稍安的是,一路上,那些身边的惊讶和议论并不是针对的他,而只是他座下的椅子而已...... 第86章 敲定 张顺的心态在每天出门溜达的情况下很快就有了转变。说到底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以前的颓废完全是因为看不到生活的目标和希望所致,如今一把轮椅就彻底扭转了他的世界。 当张顺发现外面的人其实并不会去关注他的残疾而是更好奇他的椅子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之前实在是太将自己的遭遇当一回事了。残疾而已,世上还能少?一点也不稀奇。甚至路上的乞儿里好多都是带着残疾的。谁愿意多看一眼? 倒是长了轮子的椅子谁都没见过,还能不用腿,光靠手转轮子就能走,转弯都行,这就很稀奇了,才会多看两眼。有人甚至会主动凑过来,搭腔张顺想要打听这东西哪里又得买,想给家里或者认识的朋友也弄一把回去。 对这些询问张顺一开始还不知如何回答,后面次数多了才试探着说这椅子是家里的生意,家里弟弟给他做出来的,以后会考虑售卖云云。结果所有过来问的人都当即表示只要有得卖他们就肯定会买。 如此直接的外部反馈自然强烈的冲击了张顺的思想,让他开始主动的与张砚沟通轮椅生意的事情了,而且沟通几次之后还有了自己关于这门生意的一些见解。心态上的变化一目了然。 张砚乐见其成,也开始每日推着大哥出门转悠,不过目的也从最开始“散心”变成了“寻找合适的店铺”。 轮椅不是什么金贵的胭脂水粉或者珠宝饰品,它是很接地气的特殊物件,需要它的人也不会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价格上一开始是不会有起跳的。日后或许会专门给权贵弄一些特别版,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我还是觉得东门集市这边好,不需要在主街上,背后的支路也挺好,那边的铺子租金相对便宜一些,而且有不少都能租约一年一签,也能控制本钱......” 前面说的这些倒是与张砚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在关于店面大小上面哥俩有了分歧。张砚的想法是一步到位,冲着那些宽大门脸的店面去的;而张顺则是认为不要一来就把摊子铺得太大,一步一个脚印方才稳妥。 最后说来说去,还是折中,选了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门店。并且由张顺去跟房东谈租约费用。张砚则是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 能尽快见轮椅这门生意做起来也能了却他一桩心事。家里的进项其实都在其次,对大哥的心理改善才是关键。 既然不会撇下继承前身而来的家人,并且张砚也享受这种自己以前从未体会过的亲情,那就自然会给张家每一个人多做考虑。这些还都只是刚开始罢了。 最后确定下来门店,为了早日开张,张砚做主多给了目前承租的店家一些钱作为补偿,让其今天内就搬走,惹来大哥张顺好一顿埋怨,认为急这点时间没必要。 “大哥,这可不是急,而是必须要留出来的时间。这门店你不会想着腾出来就立马用吧?”张砚笑眯眯的并不介意大哥的埋怨。他的很多想法都是从商业极度发达远高于荒天域的地球世界借鉴或者说照搬过来的,大哥不明白和不理解本就正常。 “不然呢?我问过了,这铺子去年才刷的白灰,地板也是青砖,里里外外都八成新,要规整什么?不直接拿来用莫非还要另外弄一番?钱多了是吧?” 张砚耸了耸肩,回去的路上开始给自家大哥普及一些关于购物体验的理念。 “你去店里买东西,特别是那种以前没了解的新事物,价格也还不便宜,那你会付了钱就拿走吗?还是想要在购买前先试试看适不适合自己?体验一把这东西是不是真如店家说的或者外界传闻的那么好? 再者。以后轮椅的仿制者必将出现,如何早一步占住“老字号”这三个字并拿住最大的售卖份额,必定就需要和别人不一样的方式。不单单是要轮椅细节的不断求新和完善,更要在售卖开始就营造出与众不同的优质体验。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理论上的东西张砚知道的虽然也不多,但前世亲身体验的次数倒是很多很多。地球上品类繁多的体验店遍地都是,就算不清楚其中的营销内核,也不妨碍他在荒天域里照搬。而且说服大哥其实不难,噼里啪啦的说完只要记住在末尾加上一句“以前那老师傅就是这么教我的”当做收尾就能抵上一百句开解。 如今张家人对于张砚杜撰出来的“老师傅”已经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只要张砚把自己的想法冠上“老师傅也这么说过”那就算再奇异,也不会受到强烈的反对,甚至能直接扭转家里人的想法。 果然,张顺听到说这是“老师傅”交给张砚的东西,立马态度反转,扭头压着声音问道:“老爷子说这么弄能成?” “当然。” “那行,那就这么弄。今天回去我就去找刘木匠,一起合计合计就尽快把你说的这种,这种体验店弄出来。就是不知道照你这么做本钱还够不够......” “大哥,放心好了,要花点钱是肯定的,但绝对不会太多。等回去我跟刘木匠好好说说,由他来具体动手布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晚些时候,张砚将刘木匠请到家里来和大哥一起再次做了商议,这一次算是将店铺的所有问题都扯了个清楚明白。明天,刘木匠就要去店里做准备,然后按照张砚关于“体验店”的一些安排去布置新租下来的店面。 “两位东家放心就是,这些活计都不复杂,我叫个帮手一起做的话两天就能弄好!”刘木匠不需要去理解什么是体验店,他自觉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家两兄弟干就行了,反正他又不需要贴钱进去。而且家里婆娘说了,人家张家二哥和城卫官大人都是有不错交情的,区区一门生意怎么都不会亏。 事情说好,天色也入夜了。刘木匠兴冲冲的告辞离去,估计急着回去给自家婆娘看刚才张砚写给他的合伙文契,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刘福田享两成份子”。 第87章 运气 一晃就是大半月。张家的变化可谓一天一个样,简直看傻了猪嘴巷的那些还来不及反应的街坊邻居。 又是城卫官到访,又是弄出来一种长轮子的椅子,现在居然还开铺子了?! 张家人倒还好说,有城卫官周大人的交情摆在那里,混得好也不稀奇,大家虽然心里觉得羡慕或者妒忌但嘴上还是表示能接受,也“不意外”。 可刘木匠那木头疙瘩是怎么回事?居然搭上了张家这条路子,摇身一变跟张家一起开店做生意了?!听说还是拿的干份子?凭什么?!就因为他刘木匠帮了张家那一点小忙?至于吗?张家人是不是傻呀? 或许张家人的确是傻的。因为不少跑去东门集市背后支路上看了张家的新开张的店之后,回来说除了门口有城卫官周仓送过去的一块牌匾还有看头之外,别的就总让人看了想笑。 看看,好好的店铺给弄成什么样子?!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居然在店里弄了模样古怪的小坡道,还搞了围栏,据说是让客人体验轮椅的好处,体验完了觉得好才买。白白浪费两把椅子和店面。更可气的是店里居然还有不少给客人休息的软座,还能饮茶? 这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吗? 猪嘴巷里很快就有“张家肯定要赔本了!”的声音到处传。气得本来还挺得意的王兰萍哼哼的也不由的有些担心起来。可一想到那是“老师傅”传的手段于是又硬气了。 王兰萍想着:哼哼,我家有老师傅教的手段,你们这些眼红家伙就等着羡慕吧! 又想,是不是等老大的生意上路了以后真的该去帮老大说一门亲事了?老张家的香火不能再拖了! 至于家里的二子,最近不太得王兰萍的欢心。总是见不着人。就老大门店开张的那天还在,留了两天后就没影儿了。说是交给老大用不着他了,也不知道整天跑哪里去了。还不如家里小妹,如今都在老大的店里帮忙。 张二不让人省心!哼!心里一边嘀咕王兰萍一边提着张二最喜欢吃的烧鸡回了家,有好吃的,那小子总会回来露面。 旁人很难想象张家店铺开张,作为张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的张砚却仅仅去了头两天就不再过问了。 而事实一方面是张砚不觉得自己守在店里有多大的作用,毕竟店里如今已经可以算是开了个好头,仅仅两天就卖出去十几张轮椅。不一定是残障人用,一些年迈的老人也可以用,很方便。而且大部分购买的人连价都没讲直接就付钱了。 生意好做的原因除了轮椅本身的刚需之外,更得益于张砚弄出来的体验店的模式。这在地球上烂大街的东西却实实在在的惊艳了荒天域的老百姓。先试用,试用后觉得好了再付钱,觉得不好也没人赶你走。甚至陪同来的人还有位置坐下来喝茶,不明白的地方还有专人给你解答。 而且暂时轮椅这玩意儿还没有同类的竞争者,还有张顺这样同为残障的东家现身说法,那只要自己不把生意往外赶,怎么都不可能差得了。 另一方面是张砚没去店面里看着的原因就是他另外还有别的事情。 比如说他抽空出了一趟城,去了廊源城外的乱葬岗,想着趁着空闲在那边留宿一夜顺手把这边的野鬼超度掉,拿一份功德。不过却没想到事情倒还有了意外。 跟着追邪符,张砚本来是寻到一个坟茔里有动静的。看那坟茔都是新土,应该是最近两天才埋下去的。这种新坟除非化出来的是厉鬼,若是野鬼的话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到处游弋的,只能在坟里藏着吸纳地下阴气慢慢让自己适应环境。 这种初生的野鬼张砚在回廊源城这一路上见过两次。相比较一般的野鬼,它们更弱,超度起来甚至不需要完整的神咒,往往念咒一半就能消弭掉它们身上的戾气和执念了。 不过初生的野鬼也只能给张砚贡献最少量的功德。荒天域的天地倒是算盘精明。 正要念动咒文开始逼出坟茔里的野鬼进行超度的时候,张砚心头一跳,一股玄妙的感受从他的心里升起。 “嗯?出来了?” 让张砚心里忽生感应的不是别的原因,正是他之前安放在吴家院墙周边的那些纸人符中的一枚。 这些天来张砚一直在城里帮着大哥跑店铺的事情,虽没有去刻意的往吴家身上凑,但也一直通过那些纸人符远观。可一直都没有看到先前他目睹进入吴家的三只厉鬼有出来过。却没想到对方今日却是有一只动了。 “这是要去哪里?” 心里念头一动,一张夹在吴家院墙缝隙里的纸人符飘了出来,打着卷,像是一张被风吹起的普通碎纸屑无声的跟在那只一无所觉的厉鬼身后。不远不近。 “这是......要出城?” 张砚对纸人符的掌控并非没有距离限制。若是那只厉鬼跑得太远他也没有办法继续操纵着纸人符吊住尾巴。也就不清楚对方要跑哪里去,更看不到它们要干什么了。这让此时正在城外乱葬岗并不能干预的张砚很有些郁闷。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着对方出来了,却又眼看着可能要错过了。 只是这次出来只有一只,是那只男童厉鬼,余下两只应该还藏在吴府中。 不过张砚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因为那只厉鬼虽然真往出城的方向在移动,可却没有拉开与他的距离从而断掉他对纸人符的操纵,距离反而在逐渐缩短。 纸人符乘风而起,扶摇十余丈高,刚好越过城头,继续跟在那只穿墙而过的厉鬼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张砚嘴角微微上扬,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只本以为会被他错过去向的厉鬼此时正直勾勾的冲着他现在所处的方向过来了。 算不算是运气?正好让他赶上了? 果不其然,当张砚给自己贴上一张敛气符并找了一个藏身处藏好之后不久,纸人符跟着的那只厉鬼还真就径直的上了乱葬岗。并且似乎有目的的在从乱葬岗山脚开始一圈一圈的慢慢的搜索着往上。 张砚很快反应过来,暗道:它莫非也在寻此地的野鬼? 第88章 相残 自己藏在原地靠着敛气符收敛身上气息,心念中却时时刻刻的跟着纸人符的感官跟在那只厉鬼身后在月下的乱葬岗上一圈一圈的慢慢转上来。 “它也在寻野鬼?”张砚不认为这乱葬岗上除了尸骨和鬼物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值得这么搜寻。 之前张砚也没有来得及搜寻过整片乱葬岗,他只是跟着追邪符找到了一处新坟,里面有野鬼藏匿,别的地方他也没去。如今借纸人符的跟踪视角才发现似乎这头男童模样的厉鬼一圈一圈的搜寻上来并没有寻到要找的。也就是一只野鬼都不见。 “莫非这乱葬岗上就我这边新坟里的这一只鬼物不成?”张砚心里有了些猜测。但此时却没法印证,他藏着,等着那只男童厉鬼的到来。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正如张砚猜测的那样,那只仔细搜索上来的男童厉鬼并没有找到任何野鬼的踪迹,最后在半山腰上逐渐靠近了张砚所在的位置,也就是那处被追邪符确定其中藏了初生野鬼的坟茔附近。 到了这里,不用纸人符的视野,光是张砚本身的视线已经可以从藏身处看到那只矮小的男童厉鬼了。 孩童模样的厉鬼张砚并不是第一次遇到。深知这种厉鬼的迷惑性。而且龙虎山的典籍里也对这种孩童模样的厉鬼有很多描述,他也有记下。 孩童模样的厉鬼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婴孩模样,一种就是眼前这种几岁的小娃模样。 婴孩模样的厉鬼很少很少,一般都是因为早产夭折的孩子,或者是成型却又被强打掉的孩子。这种孩子死掉时绝大部分连魂魄都是懵懂的,根本成不了鬼。只有极其罕见的天生魂魄强度就远胜一般人的婴孩会因为魂魄的清明,以及求生的欲望形成最原始的执念挣脱天地束缚成鬼。又因为生来便遭遇厄运,心中全无善意冲抵,戾气自然绝强,成鬼都是直接成为厉鬼,而且属于厉鬼中都罕见且强的存在。 这种婴孩又称鬼婴。 另一种就是眼前这个男童厉鬼这番模样的厉鬼。他们又称“鬼童”或者“鬼孩”。 鬼孩的形成的可能比鬼婴更多也更复杂。有身前就是这副模样,死后戾气变化成厉鬼且习惯保留而成;也有死前乃是成年人,但执念中又对自己某一个年幼时期的记忆最是怨念丛生,所以成鬼时退化为孩童模样。 但相比起鬼婴的天赋异禀,鬼孩就并没有什么特异的之处,与寻常的厉鬼差别不大。只不过龙虎山的典籍里说鬼孩很喜欢制造一些幻象来装可怜,博取同情之后才露出凶恶本性,这是它们最喜欢的一种“游戏”。 就张砚自己而言,相比起一般的厉鬼,他对鬼孩更是显得厌恶。而鬼婴,他目前还未见过。 此时,张砚看到那鬼孩似乎在嗅这气味,或者是某种特殊的辨别手段,左右试探了一番之后便径直朝着那座藏有野鬼的新坟靠了过去。这架势也算是坐实了张砚之前的猜测,它的确是和张砚一样来这乱葬岗是为了寻鬼物。 “它想干嘛?”张砚没动,他很好奇对方跑来寻鬼物是为了什么。一般来说厉鬼和野鬼虽然都是鬼,但却属于基本不相干的两种东西。就好比煤炭和钻石,本质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两者又可以相互趋向。 视野里,就见那鬼孩漂浮在离地一尺的高度,停在那座小土包一样的简陋新坟上面,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笑。接着忽然就一下扎进了坟里。 “这是......” 本就是魂体,穿入地下也不奇怪。可张砚没弄懂对方是要下去干嘛?是和坟里的初生野鬼交流交流?可野鬼的灵智留存可不比厉鬼,它们之间也有存在交流的可能吗? 就在张砚睁大眼睛好奇的张望时,那鬼孩又重新冒了出来。不过这次它出来时却与进去之时大不一样了。嘴里叼着一大块模样依稀分辨得出是半颗脑袋样子的鬼物魂体残片,手里还拉着余下的部分魂体从坟茔里拖出来。 “我......”张砚眉头一下就竖了起来,心里一股怒意升腾。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几个眨眼的工夫,那扎进坟茔的鬼孩居然就把藏在里的野鬼也撕了!看头部魂体残破的模样,以及鬼孩不停吞咽的动作,张砚明白自己已经来不及出手阻止了。这种残破程度的魂体已经不存在超度的余地了。 但怒火中张砚也惊骇那鬼孩居然不是在寻找,而是在猎捕野鬼,将野鬼当饭吃了! 鬼物的魂体里还有许多戾气和怨气,并不是纯粹的魂体。吞噬之后不同的怨气和戾气甚至还有执念残留相互掺杂在一起会产生相互冲突。会毒死自己。 当然,鬼不能吃鬼也不是绝对。特殊的情况也是存在的。按照龙虎山的记载里,有一种情况下鬼物之间是可以通过吞噬来壮大自己的,达到与吞噬生魂差不多的效果。那就是鬼修法门。 可问题来了,这里可是荒天域啊!不是地球的传说时代!这里还有鬼修?! 而且以张砚的感知,他视野里的那只正在大快朵颐的鬼孩身上并没有那种书上描述的关于鬼修的气息。里里外外感应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厉鬼而已。 这......这鬼孩如此胡吃海塞真就不怕把自己吃没了? 另外,此处乱葬岗上一鬼难寻,唯一的一只还是新坟初生的野鬼,甚至那野鬼连坟茔都还不能脱离就被逮出来吃掉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里之所以没有野鬼,就是定期被猎捕一空的结果? 之前在东门刑场上扑食死囚生魂,如今又把城外乱葬岗当做自己的庄稼地,时不时的就来收割一遍。这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完全颠覆了龙虎山里对鬼物习性的大部分描述。若是这些还是它们的“本能”的话,张砚是不信的。他更认为廊源城这几只厉鬼的奇怪举动应该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行为,是一种增强自身的策略。 不过...... “把老子的功德吃了,那你就得拿自己来抵账。”张砚右手一张,掌中万相珠化为一把桃木剑被他拿住,另一只手扬起一把符纸...... “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缚!” 第89章 魂爆 再不是轩化城里被三只厉鬼逼到用《神降术》的时候了。如今张砚踏入玄脉境,不论是手段还是经验都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左手一次就撒出去一叠符纸,十余张,脱手之后便如蝶舞翻飞,同时徐徐燃起,空中留下一个个细小的金色印记,像是烙印悬停在空中并没有随风而逝。 “嘶!” 鬼孩也是明显被突然窜出啦的张砚给吓了一跳,嘴里发出一声嘶鸣,警惕的看着周围已经瞬息间布满的金色符号,这些符号给它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会想要主动避开。一如野兽对之火焰,是天生的惧怕。 “能聊聊吗?”张砚低垂着手里的桃木剑,微微的偏着头,视线往下的俯视着面前略显惊慌的鬼孩。他敢确定对方的灵智一定和活人无异,不然那眼中的情绪变化绝不会如此分明。比起他当初在轩化城遇到的那三只厉鬼中的红衣女鬼来也差不多,甚至更强的阴邪之气。 “嘶!你找死!” 猛然间,张砚眼前场景一下变幻,如雾如烟,瞬息便到了他熟悉的鱼背山要塞上,周围的厮杀历历在目,甚至他好似能嗅到空气中那属于妖族鲜血的特别的臭味。 这是......幻象丛生? 在张砚踏入玄脉境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被厉鬼的手段陷入到幻象当中。而且居然是鱼背山,莫非在自己的心底鱼背山是很吓人的地方吗?张砚自己都好奇,因为他并不觉得鱼背山有多恐怖。可一转念,又有了些明悟,或许这种对鱼背山的恐惧不是他的,而是前身的。毕竟前身可是生生在鱼背山吓死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张砚心里也不慌,幻象而已,连让他的意识沉入其中都办不到,这东西还能困住他?泛起灵气,口中徐徐念起神咒,一遍《净心神咒》之后,面前幻象如消融之雪,眨眼间便被烤得蒸发不见,露出夜色中阴森森的乱葬岗的模样,以及依旧被符箓困在原地不得脱身的那只厉鬼。 “看来你不会好好说话。那就不怪我了。”张砚手里桃木剑挽了一个剑花,脚下一动,如飘忽柳絮,似慢实快的欺近那符箓的束缚范围当中,木剑上带着徐徐金芒,正是手指抹过剑身留下的灵火符威能显现。 也有要试试自己如今手段的意思。张砚此时将面前的这只鬼孩当做了试剑石。 剑诀还是那个剑诀,身法也还是那个身法,多出来的是境界提升带来的整体效果拔高。再辅以玄脉境后张砚新添入进来的手段。 那剑舞动间飘飘忽忽,看似不着力,但又快如闪电,角度更是难以捉摸。鬼孩想要靠自己魂体的移动速度避开,可又发现对方的脚下不知是何玄妙,居然不比它慢上分毫,根本避不开。且但凡中上一剑,那肩上灼心烧肺一般的恐怖苦痛总是会让它凄厉鬼嚎,苦不堪言。 打不过能不能跑? 鬼孩也试了。可惜,它想跑却办不到啊! 周围封得严严实实的那种金光印记就不说了,碰一下魂体都在起烟,根本穿不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显。 沉入地下?那人总是一跺脚,就让原本进出随意的地面就再扎不进去了。 第一次,这只鬼孩才发现,原来活人也可以如此的可怕。而且它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不但对它似乎极为了解,还手段天克,更是与它所知的人类武者完全不一样。 或许今天会死?鬼孩忍不住想到。尽管它已经死了一次了。 张砚不清楚灵火入魂体灼烧的苦痛,但他从对方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一二。这本就是他的目的,要给对方一些苦头吃,吃够了才好说话,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能聊聊吗?”张砚见对方被灵火烧得委顿在地,连闪避和移动都再办不到了。于是暂时停下来手中剑诀,但还是维系着周围的符箓封锁,并且离对方不到一丈。 “嘶!你,你是何人!?”那声音嘶哑,根本不似孩童的清脆,更像是五六十岁的感觉,伴随着怨恨和畏惧。 张砚感受到了那种怨恨,手里垂下的木剑再次抬了起来,抵住鬼孩的眉心,一缕灵火如针般从剑尖伸出慢慢的扎进鬼孩的额头当中。 剧烈的苦痛让鬼孩浑身颤抖,嘴里嘶吼着却根本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要藏在吴府?你们和吴府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啊.......饶了......我......” 或许对活人,张砚做不出多么凌虐的事情来,大不了一刀砍了了事,折磨的手段他也不太会用。但面对鬼物,张砚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更别说是眼前这个鬼孩样噬魂如吃饭的鬼物,再凌虐的手段他都不会犹豫。 “吴府的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张砚沉声问话,木剑剑尖上的灵火针再次往前探刺了一寸。这个手段有个说法,叫“印堂痛魂”。不光对魂体,对活人一样的折磨效果。据说是一名亦正亦邪的修士弄出来的,由龙虎山收录在特殊的术法典籍中。 “他们......他们是王的仆......仆......仆......” “嗯?说清楚些,你......不好!”张砚刚要催促,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面前的鬼孩魂体内部突然冒出来一阵诡异的红芒,牵扯着鬼孩魂体剧烈的抖动,短短三息居然开始内部坍塌。这场面让张砚眼仁猛的一缩。心里浮现出一个词:魂爆! 魂体本就是生灵最为重要的部分,其中构造玄妙,非天地不可知。而魂体若是自行炸开会产生极强的破坏力。这在龙虎山的记载里属于许多修士拼死时常用的手段,若是足够突然往往能拉上实力强于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或者重伤。 张砚的身形暴退,同时五层五行气盾盖在自己身前。这一切瞬息间布置好那鬼孩的魂体恰恰炸开,巨大的力量四散的速度远超张砚暴退的速度,连带着一口气就把张砚布置的五层五行气盾冲得稀碎。 “乾坤护我!”千钧一发间张砚大喝一声,手里木剑瞬间化为一面红色大盾刚好将他严严实实的挡在后面...... 第90章 阴霾 引气境的时候张砚能用万相珠变化的东西顶多是带一些灵性的类似凡物。而如今跨入玄脉境万相珠能变化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比如此时此刻帮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那魂爆九成威能的红色大盾:乾坤。 乾坤已经是法器了,严格算起来属于下品法器中的极品。对直接或者魂体和能量类的攻击都有很好的防御效果。 其实张砚一直用得顺手的桃木剑也能勉强算是一件类法器,靠的是其材质的特殊性。但比起真正的法器来,适应性上还是差了。张砚之所以现在还在用它,是暂时还没有寻到合适他更换的主法器。 乾坤盾就是张砚在寻找主法器的时候从万相珠的炼器杂闻中翻到的,因为其巨大的盾面所以记忆深刻,没想到如今倒是靠着这东西保了自己一命。 “嘶......”张砚卷缩着身子,十几息后感受不到手里大盾对面的冲击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顿感双臂肌肉酸痛,并且背后更是火辣辣的痛。刚才冲击力道将他抛飞数丈远,砸下来正好磕在一块山石上,估计现在背后一片青紫。 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不适,体内灵气也在刚才那数息之间被乾坤盾抽走了足足四成,以开启最大的防御效果抵挡魂爆的威能冲击。 其实张砚也在心里暗道侥幸。因为那鬼孩的魂魄并没有像龙虎山门记载的魂爆手段那样凝聚,而是非常的分散,以至于魂爆的威能并没有着重朝他冲击。这才让他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相对无损。 收起乾坤盾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入眼的是一片被爆炸力量掀翻的土坑。再看不到那只鬼孩的丝毫影子了。 张砚冷着脸,没有继续在此停留,而是迅速的离开此地,并且继续用敛气符遮掩了自己身上的气息。 不过张砚也没有走远,而是选了一处从廊源城到乱葬岗的必经之路上的一片小树林藏身。也想看看,那只鬼孩魂爆之后,城里会不会接着再有反应。 同时张砚心里也对今夜发生的事情飞快做着梳理,因为太多的意外,他必须要好好琢磨琢磨今晚这一趟的每一件事情。 乍一看张砚今晚是亏大了。不但掉了一只野鬼还掉了一只厉鬼,两鬼本该有的功德他是一点没捞着,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魂飞魄散。并且还耗掉了四成的灵气,加上一身的轻伤。可事实呢若全部摊开来看的话那就不一定是亏的,至少亏得不那么大。 首先,张砚因为今夜的一系列意外发现了廊源城周围鬼物稀少的一个可能的原因。那就是此地的鬼物要么就是被吴府里的那三只给猎捕完了,要么就是大部分都跑了,因为这边实在是太危险。 而廊源城关于鬼物的境况在张砚看来绝对不是正常现象,而是必然存在策略性的主动力量在达成,也就是藏在吴府里的那三只厉鬼。它们甚至将廊源城周围可以产生鬼物的方方面面都摸得清楚,如收庄稼一样定期收割,并且还清楚死刑犯行刑的时间,早早就等在那里。 其次,就是那只鬼孩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它提到了“王”。这是指某一个姓王的人,还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张砚在树林里找了一颗稍微靠近官道的树杈,爬上去枕着胳膊,脑子里琢磨着鬼孩留下的那半截言语。 若是前一个意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世间还真有与张砚一样修炼能与鬼物打交道的手段? 若是后一种意思的话,那就表示有一只鬼王在统御着那鬼孩,包括另外两只藏在吴府没有出来的厉鬼也极可能如此。 不管哪一种,对于张砚而言都是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对于荒天域的鬼物他之前总是抱着散兵游勇的态度在看待,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以张砚此时的修为和手段,他应付几只厉鬼倒是完全没有问题,但要是对上鬼王,那就不好说了。总不能回回都靠着《神降术》拿命去拼吧?张砚的小命现在可拼不了几回。 而在那句话的末尾,应该是说那个“王”与吴家的关系。鬼孩只来得及说一个“仆”字。音有些走调。到底是“仆”还是“朋”?这还真不好说。张砚脑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只能得出两个可能,要么是“仆人”,要么是“朋友”。 但不管是仆人还是朋友,都说明吴家与那个“王”有着直接的关系。也因为在这个关系在,所以才会将那三只厉鬼藏在自家府邸中。甚至三只厉鬼的一系列行为有可能就是吴家在提供线索。比如那死刑犯行刑的时间和地点。 “啧啧,这个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吴家......居然和鬼物有关系,而且还关系错节深入这一家子不寻常。”张砚心里感叹。 这算不算是吴家的小辫子呢? 算,也似乎不算。因为鬼物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乃是生灵之敌。吴家人和鬼物勾结不清,用道门的说法来讲那就是入了邪道,应铲除以匡扶正义。可这里是荒天域,对于鬼物,这里几乎没有概念,至少张砚如今接触到的层次是对鬼物一无所知的。所以这个小辫子又好像并没有那么好用。 不过最起码有一点张砚此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吴家绝对不是一个看上去普通的官宦世家,其内里还藏着阴邪的玩意儿。 张砚对于吴家,那是一直当做生死大敌来看待的,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和解余地。如今能看似“相安无事”其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城卫官周仓的插手。现在发现吴家人的手段并不止表面上那些,会不会还有御鬼杀人的可能?这就难说。 最后一点。就是那鬼孩在魂爆时的情形明显不是它自己主动或者说它自己想要魂爆的。而是一种红色的异芒从它的魂体内煽动起来的结果。 张砚猜测那红色的异芒就是那个“王”在鬼孩体内留存的某种手段。一旦鬼孩触动了特定的情形,比如要讲出关于那位“王”的事情时,手段就会爆发,灭口为主,杀敌为辅。 这种手段基本上已经可以笃定不会是武者的战技之类的手段了。 但,具体是术法手段还是鬼修手段呢?张砚暂时还不能笃定。 第91章 好风 一大早,周仓刚进公廨房里坐下,边上副官就凑过来有事禀报。 “大人,昨夜城郊乱葬岗上出了一件怪事,半山腰上莫名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之后留下的。” “炸开?猛火油?”周仓知道军伍里有猛火油,那东西堆积多了之后点燃的话就会爆炸,威力极大,比起一些通窍境的战技威力也不遑多让。所以一听到“炸开”二字,他首先就是想到的猛火油。 不过副官摇了摇头,说:“大人,不是猛火油。那东西乃是军中重物,咱们卫戍手里都没多少,民间更不太可能持有足够爆炸的猛火油了。而且猛火油爆炸有浓烟和大火,但昨夜乱葬岗那边并没有这些迹象。当地探查也没有发现任何燃烧的痕迹。 这事儿古怪,目前我已经安排一对人手过去汇同衙门的人一起展开细查了。” “衙门的人?他们也过去了?”周仓端茶的手顿了顿,扭头有些意外的看向副官。因为一般来说地方衙门的衙役只会在城内活动,除非是城外庄子里发生了什么案子才会在有人报官之后过去。而乱葬岗那种地方,除了地方衙门里抛尸埋人的时候会过去以外,平时不可能去那边的。那边是属于卫戍日常巡城的外围辖区。所以卫戍的人发现了乱葬岗的异常周仓不意外,地方衙门的人也这么快就过去了就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周仓又补问了一句:“是你通知的地方衙门的人?” “不是的大人,其实地方衙门的人比我们的人更先一步到的,我们巡逻的人马看到他们赶往乱葬岗才跟上去发现了上面的怪事。担心会不会是北武国或者江对面的华岳国的探子所为之阴谋,所以跟着在查。” 廊源城地理位置特殊,北面有关系扑朔迷离的北武国,东面隔江就是一直想要吞并南渊国的华岳上国,所以廊源城虽然没有什么紧张的一线战地,可作为这边卫戍上下都对任何蹊跷的事情极其敏感,就是担心北武国和华岳国的人跑来施什么暗箭。 “地方衙门的人先到?他们闲的吗?巡乱葬岗干嘛?”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副官也清楚地方衙门表现出来的奇怪举动,但他并没有发现其内因,所以只能表示不知。 “先查清楚那大坑的由来,衙门的人别牵扯太深,有什么结果如无必要就不要知会他们了。做好保密,明白吗?” “属下明白。” 周仓手里的事情不少。他到廊源城也就三年不到的时间,求的倒不是多大的建树,但求无过就行。毕竟廊源城这个地方,稳就是第一要务。 坐在椅子上,周仓翻开今日刚到的军报,上面开篇便是两个他相对熟悉的名字。一个是“宋青河”,另一个就是“林沢冬”。于是连忙细看。看完之后叹了口气,略带羡慕的对边上的副官说道:“林沢冬的运气不错,跟了宋将军,如今在鱼背山那样的地方也能屡屡立功,这次更是直接列名在宋将军名讳之后登上军报首页,这份资历真是让人羡慕啊!” 周仓和林沢冬是同期,也是好友,相互间也是多年的交情,可谓深厚。其实论起点,周仓是比林沢冬更好的,毕竟在军伍里混还是要看家事路数的,而周仓就是典型的军武世家,他从讲武院里一出来就是别人需要奋斗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才能抵达的高度。 反观林沢冬,一开始只能默默无闻,甚至大有可能就此沉沦于军伍里的大众当中,或者战死在某个边域战场上。可随着宋青河的崛起,在讲武院里深受宋青河喜爱的林沢冬也跟着迎来了仕途的大风,借力而上,如今不但职衔上已经追平了周仓,更是在鱼背山那里大把大把的捞资历,现在连军报都上了他的名字。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至少周仓到现在一次都没上过军报。 按照这个势头,周仓觉得林沢冬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不久的将来走到他的前头去。 妒忌倒不至于,但羡慕是真。 不过副官却笑道:“大人,林大人有他的运气,而您也有您的运气。真说不好以后谁羡慕谁呢。” “呵呵,你说的是壮骨丹?” “是的大人。林大人之所以能如此顺风顺水其实本质还是得到了杂学一脉的张砚所助。不但是那已经在各地要塞推广的孔明灯,还有屡次被军报提及的八卦阵,甚至那种可以用在很多地方的滑轮,都是张砚拿出来的。说好风凭借力也一点不为过。 如今这风也刮到了大人身边,并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挪窝,那大人借一下这风力也不输于林大人了。” 说话的分寸就在于要有自己的偏向。偏向谁就一定要找到偏向那一方的言语重点,而不是装腔作势的理性分析。 果然,副官的这一番话也正中周仓下怀。的确,他是羡慕林沢冬到目前的上升势头和环境。可那并不就说明他周仓比对方差多少。林沢冬的风如今可不就在他身边吗?比起八卦阵、孔明灯之类的东西,壮骨丹只强不弱!他周仓能借到的力也只会比林沢冬借到的更强! 不过壮骨丹这东西和八卦阵之类的东西又有不少区别,用起来可不能四处宣扬,属于要走上层路线的敲门砖。用法要更复杂些。 想到这些,周仓便又问道:“石军帅那边可有回复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属下问了陈副官,他说军帅最近手里的事情快忙完了,您要是急着参见的话可以再过两天亲自跑一趟,这样最稳妥。” 周仓想了想,点头说:“那就安排在后天吧,到时候你随我去东军大营一趟。若陈副官说得没错,我人都到了,军帅应该会见我一面的。不过东西你最好今明两天内就要做好万全准备,万万出不得岔子。” “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按您之前的吩咐准备妥当了,随时都能带走。” “还有,关于张砚的安全,我们离开之后也万万不能出纰漏,你记着吩咐下去......” 第92章 溢价 相比起张顺如今整日滚着轮椅泡在东门集市里忙碌不同,张砚在家里就显得“游手好闲”了。 整日除了在家里待着闭门不知道在干什么,要么就出门去整日不见人。闲散得跟街上的那些青皮都有一拼了。 王兰萍说了几回,可也仅限于嘴上说说。张家如今红红火火的改变她岂会不知道就是他二子带来的?大多时候她只是好奇二子到底一天在干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张砚在家的时候不是炼丹就是静修。出门的时候则是在熟悉廊源城这边的方方面面,同时寻合适的地方布置自己的纸人符扩充自己的“眼线”。特别是吴府周边,他觉得需要更严密的关注。 好在自家人对张砚足够信任,加上“老师傅”的高大形象,即便是一块看上去非常古怪的“护身符”也能让张家人完全接受,老老实实的戴在身上。 用桃木雕刻并加持了镇邪符的护身符已经不是凡物了。虽不能起到镇杀邪物的作用,但也可以让大部分邪物避之不及。并且在城内的话,张砚也能有所感应,不至于让邪物针对他的家人有机可乘。 “你今天别到处跑了,去店里帮忙看着点,听圆圆说今天要开始卖那什么套件了,好歹都没数,你去露个面,他们也能定心。”王兰萍给张砚端来稀粥和饼子。虽然还是一大早,可家里也就她和二子张砚在家了,长子张顺和女儿张慧圆天不亮就去店里张罗了,今天说是有新东西要上铺面,得早早准备妥当。 张砚笑着连连点头。回家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把王兰萍的性子给摸透了。就是一个喜欢絮絮叨叨且心底良善的老妇人。特别是对家里三个孩子,总是会下意识的忧心忡忡,虽然她并帮不上忙,但却还是不放心孩儿们在外的闯荡。 “好的娘,我吃了饭就过去。本来这件事就是我让小妹提前张罗的,昨天我也去店里转了一下,他们准备得已经很好了,不会出乱子的。” “说是那么说,你去一趟总要好些,别又跑得没影儿了。”王兰萍将小碟子里的腌菜朝张砚面前推了推,示意对方多吃点。吃完赶紧出发。 张砚两世为人心态稳得很,对于王兰萍的絮絮叨叨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满,反而觉得张家之所以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不曾垮掉,其实王兰萍的这种絮絮叨叨的方式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为你可以无时无刻的都感受到来自家里人的关爱,不至于面对困境而觉得孤独无助。 东门市场那边卯时就开门了,张砚出门的时候是卯正时过了一半,天色也才蒙蒙亮。 荒天域的人,大部分都起得很早,毕竟一般家庭晚上是没什么娱乐的,除了睡觉罕有耍事。所以就算早起,一个个还是很有精神。 刚进坊门,里面热火朝天的气氛就扑面而来。不论是吆喝声还是拉车牲畜的嘶鸣,无不告诉所有人此地的忙碌和时间的紧迫。 和主街道比起来,东门集市这边的背街之路上喧嚣声就小得多了。张砚顺着路很快就到了店面里,里面已经灯火通明,几人正在忙前忙后。 “咦?张二来啦?过来看看,这么弄有没有什么问题?”轮椅上居中调度的张顺眼睛一亮,连忙挪到张砚身前,挥了挥手,让张砚给店里新加的布置提些看法。 “大哥,我昨天过来时就说了没问题的。”张砚笑眯眯的说完,也看了看周围,那些套件已经摆在了展示的位置上。样式一共三种,价格也是三种不一样的。 “张二,我总觉得这些套件价格会不会高了?” “高什么?普通棉布的不是定价够低了吗?也就高出咱们成本不到三成而已,买得起轮椅的人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 “我说的是另外两种,锦缎和刺绣绸缎的,是不是太贵了?而且你瞧瞧,上面这个“张记”二字是不是太居中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大哥,这话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昨天就给你说了,不会有问题的。张记二字乃是咱家招牌,将招牌绣上去才能表示是咱们这家老字号的货,代表的是“最好的”。就这三个字,再算上刺绣的工夫,卖贵一点完全合理。 呵呵,大哥,这可是老师傅教我的,叫做“品牌溢价”,你不用明白其中道理,照着用就行了,错不了。” 所谓的套件其实就是给轮椅加的软垫,包括扶手上的和座位以及靠背上的。三款三种价格。 所谓的品牌溢价,在荒天域里那是头次出现,张顺心里忐忑实属正常。要不是张砚用“老师傅”做幌子安慰他的话,这个主意必然过不了张顺那关的。 等到天色放亮,张家轮椅铺开始陆续有客人进来了。店里的伙计也开始忙前忙后的做着介绍。不论对方身上行头是朴素还是华贵,都一视同仁,加上店里新颖的陈设和体验式的购买流程,极少会有人进来之后就很快离开的。而只要留下来,就有很高的概率付钱购买。毕竟逛这里的人都是有所需求才会来。看热闹的也大多不好意思进门,会在店门外观望。 而很快,轮椅的套件也自然的卖出去了第一件。 不是最便宜的普通棉布的那一款,而是最贵的绣花绸缎的那一款。并且直到中午,卖出的套件数量有七套,其中只有两套是便宜的棉布款。 “这......”张顺有些想不明白了。他甚至觉得好像这卖套件的利润比轮椅本身都要高。 张砚没去多给张顺解释,而是笑眯眯的让对方自己去琢磨。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在这边搭手,以后还得看大哥自己去经营。另外,说到底张砚也只是照搬地球上的模式,其中很多道理他根本不懂,乱讲不如不讲,免得带歪了大哥的思路。 时值正午,张砚准备回去了,而张顺和张慧圆则要继续留在店里。 可正当张砚要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几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哟,张兄弟亲自在啊?多日不见,这里生意兴隆啊!” “嗯?肖崇文,你们来干什么?”张砚脸上似笑非笑的看了肖崇文三人一眼,然后视线略过他们,落在居中的一个锦袍公子哥的身上。 第93章 见面 张砚看到那个锦袍公子哥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的虚了一下,他的记忆里数年前曾远远的在花楼楼下见到过对方,知道对方的名字:吴青翎。 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张砚觉得不合适,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鸡,而吴青翎也不是什么抵挡不了的凶猛怪兽。 但对方此来不安好心那是必然的。 “张老弟,我们听说你们家弄了一个卖椅子的店,正好吴公子听说了,他家里一位长辈腿脚也有不便,所以我们就陪着公子过来看看有无合适的椅子。张兄弟,你给吴公子介绍介绍?” 边上张顺和张慧圆是认得肖崇文三人的,虽说死了一个马山,但他们对这三人的厌恶是丝毫未少的。本来是要上去喝骂,可被张砚抬手制止了。 “没想到是吴公子当面,实在有失远迎,还请公子莫要怪罪。”张砚笑眯眯的应付了一句,但却没有去看肖崇文三人,同时话里虽然放低了姿态,可腰板却挺得笔直,说是“有失远迎”可此时连手都没有拱一下。 都到这时候了,没必要跟吴青翎面前装傻。张砚倒要看看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店里的伙计也是常走市井的人,多看了几眼便认出了吴青翎是谁,于是连忙凑到东家张顺耳边告知,同时也让张慧圆听了去。二人这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脸色颇为苍白的年轻人居然就是早有传闻的廊源城最大的纨绔,城政官吴远的独子吴青翎!? 恶少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对于张顺和张慧圆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那是有着实打实的威慑力的,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心里打鼓,不清楚对方过来的目的。 特别是张顺,他看到肖崇文和吴青翎一路过来,心里狠狠的一颤,暗自猜测:张二之前被陷害的事,那幕后之人不会就是吴青翎这个恶少吧?! 旁人心里各自猜测不停,吴青翎则是笑眯眯的背着手,见张砚居然只是应付两句客套话却连礼都懒得对他行了,这架势基本就是摆明了。 于是吴青翎笑道:“怪罪?本公子要怪罪的话,你这家小店明天就得关门。你信不信?” 张砚也笑了,说:“吴公子的话在廊源城岂有不真?草民自然是信的。不过小店的东西也是扎扎实实的好东西,想来应该能让公子满意。” “呵呵,那你就说说,我想要给我家里腿脚不便的长辈买一把,该选哪一种?”吴青翎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张砚。对方那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是越看越让他觉得讨厌。不过他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张砚随手拿过边上一把试用的椅子,推到吴青翎面前,说:“公子可以试试这一把。这是上等的青铁木做的,不但坚固耐用,用起来还轻便,灵活......” 嘴上虽然在介绍手里的椅子,可张砚的心里却忽然一颤,因为他在吴青翎进来之后闻到了一股特别的臭味,那是不属于活人的气味儿。 可吴青翎确确实实又是活人,而且并不是被鬼物附身的状态。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本随着吴青翎进来,店铺里还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张砚趁着给吴青翎讲解轮椅的档口,感知放开到最大,同时开启了《阴阳瞳术》让自己的视野阴阳均现。于是便在店铺一角的房梁上找到了一张透进屋里的女人的脸。 正是之前在行刑台上看到过的那只成年人模样的厉鬼。 再仔细感应,这次来的至此一只,余下张砚见过的那只鬼孩并没有过来。不过张砚却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经在吴府周边布置了许多纸人符为自己耳目,为何这次那女鬼出了吴府而他却提前不知?直到对方露面才察觉到? 这种情况就张砚看来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有某种能够让女鬼容身的法器,将它从吴府里带出来,也就避开了纸人符的粗浅监视,张砚也就没能提前知晓。 另一种可能就是,附身。通过附在活人身上,遮掩住自己的阴邪之气,同样可以避开纸人符的感应。只不过这种办法一般来说会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会对附身的人产生损伤。而且附身时间越长损伤越大。 前一种可能,现在的张砚是不敢再如以前那样笃定了,毕竟之前在廊源城乱葬岗上一战让他发现了疑似鬼修的存在,也就无法再笃定的说这世上没有除他以外的修士,也就不好说法器是不是就一定不存在。 但即便有法器,也不是吴家人能用得了的。因为吴家人进出府邸,纸人符的窥看从未发现任何修士的气息。 而那女鬼亦不是鬼修,同样不能自行的开启法器栖身。 所以靠法器装着那女鬼躲开纸人符的监视,这种可能很快就被张砚给丢开了。可能性太低。 那剩下的就只有附身这一条了。 想到此处,张砚心里便有了些底。但那个让鬼物附身当载具的人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么弄下去一般人怕是要不了几次就得病倒,甚至甚至神智错乱。吴家的秘密怕也难藏。是不是能以此为突破口探一探吴家内部呢? 张砚心里盘算,嘴上却一点没耽搁,比起店里的伙计他介绍起轮椅来也是一点不差,嘴皮子利索就像是专门干这个的一般。 最后吴青翎还真的买了一把轮椅,套件也要了一套绣花绸缎的。一大张钱票仍在钱柜上,连找补都摆手说不用了。 不过临行出门前,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对张砚说:“你家现在这生意看起来还不错,想不想做出去?做成一门遍布十城之地的大生意?别急着答我,慢慢想,想明白了就来钱铺子找我就是,我出钱,给你五成干份子!” 吴青翎说完也不等张砚回答,扭头就走。身后肖崇文三人跟着出去,另有随从进来带走了那把吴青翎买下的轮椅。而张砚也送到了门口,先是看了一圈吴青翎身后的随从,并无发现他以为的那种病态模样的人。 于是张砚不留痕迹的甩了一张纸人符出去,一路远远的飘在头上似风飘动的跟着吴青翎和那女鬼一行。 第94章 灵媒 吴青翎摆了摆手打发掉了肖崇文三人。这三个人如今对他而言越来越没什么用处了,暂时不处理,也是想要先把张砚处理掉再回头处理他们,免得节外生枝。所以暂且还留着。 被打发走的肖崇文三人也是一路云里雾里。他们本以为这次吴青翎找上门去是要教训张家人,碰巧遇到张砚也在店里的时候他们还暗自兴奋了一把,若是吴青翎当场就跟张砚碰出火星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一想起之前马山那诡异的“换脸”场面,肖崇文三人至今宛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巴不得张砚赶紧死掉才好。拖得久了,他们甚至担心自己也会在某一天如马山那样诡异的没了性命。而他们如今能依仗的只有吴青翎了。 可吴青翎居然还真就是到店里买了一把轮椅就走了,临行前还给张砚留了话,似乎是要跟张砚合伙做生意的样子。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打发走了肖崇文三人,吴青翎并没有到处晃荡,而是径直朝着吴府的方向走去。当然,他并不晓得自己身后半空中像是随风飘动的一枚纸人符一直“看”着他。 临近吴府大门时,吴青翎突然脚下顿了顿,似乎站定原地在想着什么,身边几个随从也没见怪,只是围着他以作保护。 而就在吴青翎顿住脚步的时候,那一只跟在他们一行身后的女鬼像是和吴青翎约定好的那样,一下就扑到了吴青翎的背上,然后镶嵌进了他的身体当中。整个过程不到三息。而后吴青翎神色如常的继续往前走,进了吴府大门。 “居然是附在吴青翎的身上?!” 透过纸人符,张砚正好“看到了”那只女鬼附身到吴青翎身上的那一幕,心里很是意外。因为吴青翎虽然脸色看上去苍白,身体也颇为单薄,但那只是酒色伤身所致,并不是因为附身时阴气入体留下的损害。甚至吴青翎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阴气的残留。这与被鬼附身后的样子大相径庭。 张砚不禁回忆之前自己见到吴青翎时的所有细节,那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修士也不是武者。 可如今吴青翎明明被厉鬼附身,居然藏住了对方的阴邪之气不说,还能保持住自己的阳气不受侵蚀,甚至神智也丝毫不受影响。单从外表上来看,根本不像一个被鬼物附身的样子,甚至即便是张砚靠着纸人符的感知窥看也只能感应到很微弱的阴邪气息从吴青翎的身周散发出来,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为何会如此奇怪? 不停在脑子里琢磨,一直从轮椅店铺出来,走到家门口张砚才猛然一惊,心里蹦出来两个字:灵媒! 也只有这种可能才能够解释眼前吴青翎身上的诡异情形了。 所谓灵媒,其实不是一种门道,更贴切的说应该是一种特殊的体质。这种体质很稀少,一般而言万人中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而且需要一些特殊的刺激来开启这种体质的能力。 说得似乎很玄,实际上灵媒的本事只有一个:能以自身为容器收纳鬼物。 换言之,对一般人来说危害极大的鬼附身,在灵媒身上却另有说法。只要鬼物不长时间的停留,灵媒几乎可以免疫鬼附身所带来的阴气侵蚀,更不会让阴气入体。 在龙虎山的记载里,灵媒是亦正亦邪之典型,他们中有人利用自己的这种体质借鬼之力为恶,也有的借此能力化解鬼物戾气行超度之举。 并且灵媒不需要任何术法协助便天生阴阳眼,对他们来说世界从一开始就和普通人眼里的世界大不同。 “灵媒由血脉传承。这么说来,吴家这一条血脉下来都不简单啊。莫非这就是为何那些厉鬼会在吴府内庇护,那个神秘的“王”才会找上吴家的原因?” 张砚一边心里暗道,一边尝试着让纸人符跟着落进吴府中去。可惜纸人符刚越过院墙,便有一股气息罩了过来,让张砚只能心里叹了一口气,控制着纸人符如普通的纸屑那样随风飘落,最后落在院墙外面。 这也是为何张砚一直没能切入吴府抵近观察的原因,府上有厉害的武者日夜守候,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他也不敢去试,一旦让对方察觉到纸人符的存在那就可能引来许多变数,这可不是张砚想要的结果。 等那张纸人符落地之后被无声无息的自燃化灰,张砚才重新抽回自己的全部意识。推开家门,笑眯眯的朝已经在端菜上桌的王兰萍打招呼...... 与此同时,刚跨进吴府大门的吴青翎并不晓得自己身上的秘密被远远跟着的一片不起眼的纸屑给洞悉了去,他摆了摆手,屏退了身后的随从。 “将椅子收拾干净,等会儿我亲自给祖母送去。”说完,吴青翎便跟着管家领着去了家中书房。 今日吴远没有上差,吃过午饭就在书房里练字。 “父亲。”吴青翎敲门应许之后推门进了书房,顺手关上门,朝着书桌前认真书写的吴远躬身行礼。 “嗯。回来啦?事情可还顺利?”吴远虽然平时公务并不多,但即便闲着也会坐在衙门里,而不会像今天这样待在家中。全是因为今日吴青翎之行非比寻常,他才会待在家里等待结果。 “嗯,顺利。刚进那店里就碰到了张砚。他的态度也没藏着掖着,更没有装傻充愣,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之前死掉的那个马山嘴巴漏风应该是让张砚盯上我了。” 说到马山,吴青翎脸上有几分难看。到现在马山的死都莫名其妙。那些混子大多都抓住了,可杀马山的事情却满是诡异。因为那些混子也异口同声的说他们明明看到被围殴的那人是张砚云云,倒是和肖崇文三人的言语对上了。 “怎么说?” “还是让楚红衣跟您说吧,我这一路也没敢跟她交流,担心真有您猜测的那样有耳目。”吴青翎一边说,一边抖了抖身子。 随着吴青翎的抖动,一抹红衣裙的身影从他身上脱离了出来。正是附在他身上掩人耳目的那只女鬼。 第95章 杀机 女鬼从吴青翎的身上脱离出来,悬空飘在房间里,朝着书桌前的吴远微微欠了一下身算是礼仪。 “楚红衣,那张砚你可看清了?” “嗯,看清了。” “如何?”吴远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来看着红衣女鬼,表情少有的严肃。 女鬼似乎有犹豫,片刻后才道:“那张砚并不是圣体之人,身上没有圣体特有的那种包容感。” 女鬼这话一出,吴远点了点头,这事到没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女鬼接着又道:“但那张砚虽然不是圣体之人,却有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想要远远的避开他。并且他的魂魄很强,远强过普通人。” “魂魄很强?让你觉得不舒服?你是说那张砚藏着实力,实际上是一个实力不低的武者?”边上的吴青翎瞪了一下眼睛,对女鬼的发现很是警觉。因为如果张砚不是普通人,那马山的死就真有可能和张砚脱不了干系了。 不过女鬼却摇头否了吴青翎的猜测,说:“张砚不是武者,他身上的气息和武者的那种完全不同。要更让我觉得不安。” 说到这里,吴远则是点了点头,冒出来一句:“杂学一脉的手段吗?” 吴远的这句话让吴青翎也看了过去,好奇问道:“父亲,您是在说张砚?” “没错,就是在说他。你没能尽快的解决掉张砚,拖到了周仓插手并且态度强硬的要保他,我就让人帮忙在军伍里查了查张砚的底细。因为军功的记载军伍里看得很严,所以这次花了不少时间才有消息传回来。 在军中,那张砚之所以能够短短两年就请罪并且结交到了军中大人物,靠的就是杂学一脉的手段。就比如这次他们张家开店的那种轮椅,精巧又实用,亦是杂学中的东西。 相传杂学一脉的人很少,而且大多数都避世藏行,所学所求的都是世间道理和天地奥妙。与武道一途的路数倒是相去甚远,但又极不简单。 最出名的杂学一脉的大家便是“陈紊”,你该是听说过吧?” 吴青翎虽然纨绔,但却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听到陈紊这个名字是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大段一大段的书籍记载。 “孩儿听说过。陈紊乃是传说中武圣徐风阳的好友,帮助徐风阳几次度过难关,后面徐风阳著出《武道精义》也是由陈紊帮助整理并传与天下的。不过,父亲,您不会要说这陈紊就是杂学一脉的人吧?” “呵呵,当然。陈紊不但是杂学一脉的人,还是杂学一脉的奠基人之一。” 吴青翎倒也听说过杂学一脉,但从未见过,向来未往心里去过。如今听父亲说来居然来头如此之大,让他倍感震撼。 “父亲,按您这说法,张砚若也是杂学一脉的人的话,那咱们岂非难以动他?!” 吴远摇了摇头,在屋里踱步,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不能动,而是要有名头才可以。而且如今看那张砚表现出来的手段,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变数更多,到时候恐怕跳出来保他的就不止一个周仓了。” “父亲,消息会不会有误啊?那张砚以前就是一个普通人,脑子也不灵光,怎么突然就......” 吴远摆手打断了儿子的的话,说:“杂学一脉本就奉行藏于市井不为外物所扰,张砚不露声色也是正常。可奈何却被你觊觎人家手里的两间店铺,猝不及防之下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如今为了报仇哪里还会继续藏器于身?自然是怎么锋芒怎么来了。” 吴远倒不是责怪自家儿子,那本就是吴远放纵的结果。只不过一介区区草民而已,用手段压下去,谁还知道你死得又有多冤枉?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能有什么手尾? 可如今却越来越让人觉得棘手。 甚至之前周仓出面保张砚时,吴远都还未太在意这件事。可得知张砚是杂学一脉的消息之后他也不禁皱起眉头来了。 周仓不过是城卫官,还管不到吴远的头上来,之前顾忌对方的面子,缓一缓,过个一两个月就准备找由头把那张砚拿进衙门里来。只要进了衙门,什么屎盆子不能往你身上扣? 现在的情况怕是等不了这一月两月的时间了。让张砚的名气传出去,加上军伍里的例子在前,还有那必定广受欢迎的轮椅奇巧,必然是要惊动更高位置的人。 而让吴远觉得事情棘手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两年多来郡守府对于他这个廊源城城政官一直态度不明,既不亲近,也没有来过敲打,甚至郡守肖望承上任这三年来从未来过廊源城。这放在哪儿都是不正常的。也让吴远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压力从上而下,越来越觉得不对。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乱子。弄不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不知不觉的将张砚除掉。之后在让吴青翎将手里的所有把柄全部处理干净。不论是东西还是人,都不能留下痕迹。 扭过头,吴远看向边上悬空飘着的楚红衣。从小就习惯看到这种单独魂魄存在的“灵”吴远并不觉得对方有多可怕。甚至在他眼里这些“灵”都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利刃”。这次说不得就要靠这些“利刃”来帮忙收场了。 “杂学一道手段神秘,至今外人也知之甚少。既然楚红衣你感觉到那张砚异于常人,且让你倍感不适,那有没有可能唐牛的失踪也与他有关系?” 楚红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唐牛之前巡猎乱葬岗猎取游灵,结果一去不归。与唐牛魂魄牵连的唐婉又出现从未有过的躁动和不安。后来乱葬岗上那莫名出现的大坑也蹊跷,表面唐牛很可能出了事。可是,并不能因为张砚当晚也未归家就判断这件事与张砚有关,即便他的确不像是普通人且身上气息古怪。” 吴远明显对楚红衣的这番话不满意,眉头一皱,接着说:“你笃定张砚与唐牛无关?” “这......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按照圣王之言,消灭一切可能的隐患,维系住廊源城这边的“灵子”能够顺利成长。这个责任楚红衣你不会忘了吧?” 第96章 东军 作为守将,周仓离开廊源城是需要报备的,敢私自离开就是掉脑袋的大罪。所以提前上报,拿到了东军道行总管衙门的批准文书之后他才领着十余名亲卫上路往东。 廊源城属于北江郡,而北江郡的特殊地理位置让它境内与别的地方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与北武国交界的最大的关口,铜虎关。再比如常年驻扎五万大军的东军道行总管衙门。 东军道行总管衙门一共统御东北地区五郡之地内的所有军伍事宜。往上受南渊国兵部衙门节制,享临时便宜行事之权,可谓权力极大。 东军执掌就是这次周仓要去见的人,东军道行总管,东军军帅石轩。 一路往东快马疾行。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一律都是驿站换马赶路。六日后,周仓方才抵达此行目的地铜虎镇。 铜虎镇在铜虎关后方五十里处,是抵近关口的唯一镇子,同时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军镇。 镇子里有远超一个镇该有的耕地数量,全是周边农户帮种的军田,属于就地屯粮,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铜虎关里大军的需求。 从进入镇子开始,周仓就要一道道的过岗哨。之后穿过镇子再行十余里就能看到巨大的军寨了。道行总管衙门就在军寨当中。 周仓站在军寨大门口,脸上露出笑容。每次来这里都能勾起他对往昔的回忆。当初他从讲武院里出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东军大营。只不过他在这里并没有待多久就调到卫戍去。因为家里人希望他能走得更快些,卫戍也要比一线更安全一些。 “大人,陈副官说军帅此时正好得空,咱们可以赶紧过去。” “走吧。” 和所有的军寨中的衙门一样,即便是道行总管的衙门也并不大。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屋舍整齐坐落的院子。 卸掉身上所有兵器,周仓让副官在外面等候,自己跟着一路到了石轩的公廨房外,然后高声唱名,得准之后才推门进去。 “属下周仓参见军帅!” 一进门,周仓便单膝跪下,军中大礼参拜。面前屋里大方桌前坐着一样貌普通的武袍男子,其面貌五十多岁,但头发又有些斑白,让人瞧不真切年纪。 此人正是东军道行总管石轩。 石轩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的道:“起来吧。此来何事?” 面对石轩生硬的态度,周仓一点也不觉得慌乱,心知这位石军帅向来如此,不仅仅是对他,对旁人也是一贯板着脸不苟言笑。 “军帅,属下这次是来向军帅献宝来的。”周仓看是鲁莽的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似乎没感受到面前石轩眼里的凌厉。 “献宝?”石轩眉头一皱。他执掌东军多年,麾下军卒一直从严治理,军法也是向来严苛。这周延乃是他知道根脚的人,背后有军武世家的情面在,也知进退,所以一直对这人印象还算不错。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堂而皇之的跑来呈贿,哪里来的胆子? 周仓也不二话,从怀里拿出来一只玉盒,双手呈上。介绍道:“军帅,此物乃是杂学一脉的玄妙手段,名为“壮骨丹”,功效属下已经尝试过了......” 东西自然就是张砚之前给周仓炼制的壮骨丹。因为知晓了这东西的效果和限制之后周仓果断的放弃了连续服用,准备破境界时再用,以免太过浪费。同时也想到此时更适合服用这东西的人,正是面前的石轩。 去年时外面就有传闻,说东军军帅石轩再次达到修为瓶颈,有望更进一步,达到端山境中期。即便此时,周仓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石轩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元气澎湃感,这是修为冲撞瓶颈受阻之后的迹象,这种情况只要是武者都遇到过。特别是在一些久困于一个境界难以寸进的武者身上尤为明显。 “嗯?一颗就能增益筋骨强度一成半?于我也是如此效果?!”石轩先是一愣,之后开口打断了周仓的介绍,以为对方说错了。 但周仓却笃定的点头说:“是的军帅,壮骨丹和筋骨散之类的东西不一样,它的增益是固定了一定成数,是按照服用者本身的筋骨强度来算的,很神奇。但这东西也有限制,那就是最多服用十颗,并且效果会递减...... 属下献上此物,并无所求,亦不是向军帅做那行贿之事。只是希望此物可以帮到军帅,以表达属下一直以来对军帅镇守东疆不辞劳苦的崇敬之情。” 除掉拍马屁的套话,周仓所说的关于这壮骨丹的功效倒是让石轩越听眼睛就越亮。手里拿起玉盒端详着心头一片火热。 武者炼筋骨,化元气。筋骨为先,元气为辅。虽说越是往后,境界的跨越已不仅仅只是筋骨强度,更多会向着“气通天地”的方向重点偏转。但直接增益筋骨强度依旧是武者最快增加实力的不二选择。而且往往硬实力上去之后,很多时候境界屏障也会随之松动,或者可以更容易的察觉到突破的机会在哪里。 就如现在的石轩。他多年来被困在端山境初期,靠着长时间的慢慢积累才触动了中期的屏障。可触动屏障是一回事,想要突破它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在眼下,石轩对突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头绪。但不至于说着急,甚至已经做好被卡在这个瓶颈处数年甚至更久的准备了。 如今周仓一句“献宝”之后递上来的东西倒成了意外之喜。 玉盒里一共两颗,仔细端详,石轩也觉新奇,的确从未见过这种表面看上去就似乎有流光转动的“药”。 “杂学一脉?他们还会炼这种东西?”石轩心里明白这东西的确是他需要的。而且重点甚至都不在这枚丹本身,而是在于炼制这东西的人。 比起周仓,石轩是知道更多关于杂学一道的事情,甚至他就认识几个杂学一脉的人,并且还与其交好。可却从未听说过杂学一脉还有炼制这等好东西的本事。当然,他也不认为周仓会在这件事上骗他,所以更是好奇,到底是何人给周仓炼了此等奇物。 第97章 正主 周仓并没有在东军大营里待多久。将壮骨丹送到石轩的手里之后他便告辞离开,中间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因为献了东西就提什么要求。只是将关于壮骨丹的来历讲了出来未做保留。 来日方长。本就不会立即想要得到回报,算作人情记在身上才是周仓此行的目的。 堂堂东军道行总管石轩的人情,这可是寻常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如今周仓想起都忍不住笑意。他家里虽然也是军武世家,可在南渊国里只算二流,真要想步入军伍的高层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需要借力才有可能。但借力也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别人凭什么帮你? 所以这次壮骨丹带给周仓的机会尤为难得,借此搭上了石轩的门路,以后只要用心经营,周仓不难有机会试探跟高的位置。 相比起心满意足离去的周仓,东军大营里石轩看着面前的玉盒怔怔的出神。 两颗丹,这里面明显是有一颗留给他作为试药用的。毕竟这东西在外面可没有,即便以他的见识也是首次得见,所以不存在辨别好坏的本事,只能靠试药来确定。这事儿周仓没说,却意思明显,与之前张砚的做法是一样的。 周仓尚且有可以信任的心腹,石轩自然也有。他一身戎马,追随他的亲卫随便一个都是可以为他豁出去性命的死士,别说区区试药,更凶险的事情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另外这事儿其实从理智上讲并不凶险,只是走个“小心”。毕竟不论怎么看,周仓都不存在任何要以这种方式来谋害石轩的可能。 不过正当石轩要找来一名自己的亲卫试药的时候,外面副官进来禀报:军帅,长山先生来访,此时正在正厅中饮茶。 “哦?长山先生来了?”石轩闻言立马就站了起来,就要出门过去接待,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桌上装着壮骨丹的那只玉盒,笑了笑将其拿起之后再出了公廨房,径直朝正厅快步走去。 能直接进入东军道行衙门,并且可以坐在正厅喝茶,让石轩开口称呼“先生”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甚至在石轩心里这位“长山先生”可称“奇人”,更是让他觉得亦师亦友的一位高深之辈。 很快,石轩爽朗的笑声就在总管衙门里响起。拱卫这边的亲卫们明白这是自家军帅难得的开怀时候,或许只有长山先生这样的好友到访才能让军帅笑得这么开心吧? “不知长山先生过来,石轩未曾远迎,还请先生切莫怪罪啊!” “哈哈哈,石军帅,你这么抬举老夫一介草布小民就没意思了。就是最近闲得慌,到你这边来讨一碗茶,再聊上几句打发打发时间。” 坐在正厅,见石轩进来然后起身还礼的老者就是石轩口中的长山先生。七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大部分白了,老态明显。不过精神很好,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里神采奕奕,并无年老者的那种浑浊,反而清明带着灵动。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一身白净的站在长山先生的身后。 “先生才是说笑了。先生云游四方学究天人,哪里闲得住?再说了小浩儿如今也长大了,教导之事也不轻松吧?”石轩脸上保持着微笑,摇着头,明显对对方所说的“闲”字完全不信。他很清楚对方的习惯,那是一个看瀑布都能看着看着连看数月,最后琢磨出一整套奇怪转轮的人,他能闲下来才怪了。 “别的不说,但军帅对于曾浩倒是说对了,这小子看起来聪明,其实一肚子都是小聪明,教起来太费劲了。我这一头的白发起码有一半都是拜他所赐!”说到这些,长山的胡子都飘了几下,明显想起了什么还在生气。而他身后的那半大小子则是满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应该不是第一次被长山训了。 石轩自然是劝解道:“小浩儿乃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聪明,哪里只是小聪明而已?怕是先生你要求过于严苛所致,或许慢下来,循序渐进会有不同,毕竟学问一道其实也与武道有不少共通之处,很多时候急不得,慢下来才能有所沉淀和收获。” 长山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对石轩这番话表现得很是赞同。 两人聊了一会儿往事趣闻,长山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看似随意的问道:“不知军帅对重岚郡鱼背山要塞那边的情况了解得多不多?” “嗯?那边距离北江郡一东一西相去甚远。虽同为军伍,但其中一些部署却不是我们东军所知的。而且军中机密,向来不会跨道行互通,只会对兵部衙门负责。就是不知先生具体想问什么。” 事关机密的事情石轩也是谨慎,即便是自己老友,还是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目的再分轻重。 长山摆了摆手,笑道:“放心,我对军伍上的那些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最近与几个老友聚了一下,听闻了一件奇事,而且与鱼背山那边有关,想着你在军中位置不低应该也听说过,就来让你帮帮忙,看能不能给个准信。” “哦?先生先说,看看我晓不晓得。” “鱼背山要塞那边弄了一个八卦阵掩护要塞外的前哨阵地,再配合当地的一种名为刺藤的奇种植物之后有绝好的效果,除非妖族大举开山而来,不然一无用处。而且还有一种会飞的灯,让鱼背山这两年来战损急降,那守将宋青河也是颇受嘉奖。此事军帅知道不知道?” “嗯。这事不算秘密,军报上多次都有提及。” “好,既然军帅也知道这件事,那我就好开口了。老夫就想知道那传闻弄出八卦阵和孔明灯的小子如今身在何处?军帅可否帮老夫一个忙,查一下?” 石轩此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的是够巧啊! 于是也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来一只玉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说:“这事先不忙,正好我这里有一件奇物,想让先生帮我分辨分辨。” 第98章 茫然 长山微微一愣,没等到石轩的回答,反倒是等来一只推到面前的玉盒。 这玉盒很精致,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古董,那么石轩所说的奇物就该是这玉盒中的东西了。于是长山也没再多想,打开盒子,却见两颗灰黑色的小圆球规规矩矩的放在里面,开盒的同时还有一股让人舒爽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淡淡的萦绕鼻间。 再仔细端详,两颗小圆球表面不但光滑异常更有少许的流光转动,看上去更添神秘。 “军帅,恕老夫眼拙,这东西老夫也是第一见到,并不知是何物。” 石轩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先生何必如此谦虚?这东西虽然玄妙,少有人知,但先生作为杂学一脉的大家,必然是知道的。而且我既然拿出来了,也肯定对它晓得一二,所以先生大可坦诚说说。” 长山听到石轩的这一席话就更奇怪了,咦了一声,好奇道:“军帅这话何意?这是笃定老夫认识此物却故意揣着不说,是这意思吗?可老夫确实对这东西一无所知,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啊。” 长山又仔细端详了玉盒里的两颗小球,好一会儿才摇着头好奇发问。他自诩也算博学广闻,可这次是真没见过眼前之物,而且石轩的话里有话也让他想不出对方为何会如此言语。 石轩也疑惑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说:“此物名为壮骨丹,乃是杂学一脉的玄妙手段炼成,先生岂会不知?” “嗯?!军帅,你这话从何听来?这东西什么时候成了我杂学一脉的手段了?!”长山脸上表情惊讶,身体往前倾了一点,言语急切和意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东西会被人扣在杂学一脉的头上来。而且这东西是用来作甚的? “那八卦阵和孔明灯,这两样东西呢?也不是先生所知的杂学一脉的手段?”石轩的脑子里转得飞快,言语里也故意加了改变。 石轩本以为之前长山是来寻人要兴师问罪的。毕竟杂学一脉向来藏行,学问鲜有公之于众的时候,甚至听说规矩森严,敢乱传杂学手段那是要被师长责罚的。 可如今看长山的表情和听其语气,以及石轩对长山的了解,似乎对方还真是一无所知,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要来寻人好问罪。 长山一头的雾水,怎么扯着扯着的又跟八卦阵和孔明灯扯上关系了?但也肯定的回答说:“军帅所言不错,这东西,还有刚才老夫问的八卦阵和孔明灯都不是老夫所知的杂学手段。 今日军帅总是话里有话,倒像是藏着掖着什么,叫人好生好奇,还请军帅坦言,老夫这脑子可猜不来了。” 石轩哈哈笑道:“先生莫怪,我也是会错了意,不然岂会卖关子?”于是后面接着就把关于壮骨丹、八卦阵、孔明灯、张砚,这四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一些背景事件简单的给长山说了一遍。其中大部分是周仓之前来时所介绍,余下的一些是石轩平日看军报时获悉。也算将关于张砚和那几样东西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了。 “什么?!此物可以按成数来激发武者潜力增益筋骨强度?!而且炼制此物之人与拿出八卦阵、制作孔明灯之人其实是同一人?!说是杂学一脉的手段?!” 长山听完后惊得有些坐不住了,想要站起来,可站了一半又觉得失礼,于是重新坐下。脸上的惊讶表情根本不做掩饰。 虽不说长山乃是杂学一道之顶,但也如石轩平价的乃是个中“大家”。对于杂学一脉的了解那绝对是很深的。 都说杂学一脉隐晦,可在长山眼里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杂学太过庞杂,并且需要大量的积累,与现今的学识体系有极大的不同,所以不得不小范围传承。一来是不得已而为之,二来也是想要保证杂学一脉的纯粹性,不被传统的学识侵蚀掉锋芒。 可以说杂学也有自己的传承脉络和沉淀。 但长山从未听说过孔明灯,也不知道八卦阵,更从不晓得世上还有眼前玉盒里所谓壮骨丹这等奇物。 那孔明灯和八卦阵尚且还好,的的确确在长山看来有那么些杂学的影子,也是他为何急着来寻人探究的原因。之前他与杂学一脉的几个老友也聚在一起聊过,猜测是不是某一个流落在外的杂学派别在故意扬名声?于是才有他来东军大营此行。 可这壮骨丹......实在是过于玄妙,甚至就算是从石轩的口中说出来的,但长山依旧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正好先生在,那就试试它,看会否夸大其词?” “甚好!老夫也好奇那张砚是否真的如此神奇,可以炼出此等逆天宝药。”心里虽然怀疑,但长山却没有纠缠对方“杂学一脉”的身份。因为他没见过人,杂学一脉的路数太多也不是他所尽知,留些余地,看看再说不迟。 石轩也没避讳。叫来一名亲卫,讲明利害关系让对方自己选是否试药。结果对方一句“多谢大人恩赐”拿起一枚壮骨丹就吞了下去。之前周仓的副官不傻,如今石轩的亲卫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哪有风险?分明就是求不来的赏赐,抓住就对了,还敢迟疑? 石轩和长山也不搅扰,就看这这名亲卫服下壮骨丹后就地体会药效。等了不多久,亲卫身上就起了明显的反应。 “这是?”长山不是武者,所以好奇亲卫的反应是否正常。 石轩在边上解释道:“这是药效在起效了。使用筋骨散时也有类似的效果。看来这壮骨丹就算夸张,但绝对不是无用之物。”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亲卫睁开眼睛,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体会讲出来。基本上与之前石轩所知的药效差不多。增益一成半的筋骨,还只是至少,往后等药效持续发挥效果肯定会更多。 听到亲卫的试药结论,虽然不够完整,但也说明这壮骨丹丝毫没有夸大药效,而是名副其实的宝药!对武者的意义远超目前市面疯抢的筋骨散。 “这......”长山眼里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石轩则是拿起桌上余下的壮骨丹,笑得意味深长。 第99章 暗算 一天的劳碌在扣上最后一张门板之后就算告一段落了。即便张顺坐在轮椅上,可却一点也不比店里手脚健全的人轻松,一样要里里外外的忙着招呼,还要时不时的跟一些客人聊聊轮椅的使用体验。 一天下来,对张顺的体力也是考验,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两个手膀子也酸软得厉害。 现在其实已经好多了,最开始时张顺对于这么推着轮椅转一天,两只手都要断了一样酸痛,如今胳膊粗了一圈,虽然也累,但不至于第二天酸痛了。 关上店门,简单的盘一下今日的收获,然后几人一起离开。同行的除了刘木匠和已经钉在店里的小妹张慧圆之外,还有张砚。 张砚说如今店里生意不错,每日收的钱票不少,夜路也不安全,他过来也能壮壮声势。有两年多军伍的历练在,这个说法还是很让人信服的。不说别的,青皮之流三五个是肯定进不了张砚的身的,这在之前就应验过了。 到猪嘴巷的时候一行人看到巡逻过来的卫戍兵丁,心里都感到一阵安全感。这段时间卫戍对猪嘴巷这边的频繁巡逻,让猪嘴巷的人都既意外有开心。最简单的效果就是卫戍加强这边的巡逻后这边连贼偷都几乎看不到了。 如常一般刘木匠回了自己家,给他开门的是许久未见的他家儿子。最近张砚也听说刘木匠在准备让儿子来店里帮忙了。生意太好,光靠他一个人累死也做不了那么多订货的单子。 没错,就是订单。现在“张记”轮椅坊的货已经供不应求了。开店前做出来的那点库存已经见底。如今只能收人定金,然后一点一点的出。甚至张顺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张砚的话租用更大的店铺了,人太多,店铺已经显得拥挤了,让体验店的意义不能发挥到最大。 回到家里,是王兰萍准备的一桌好菜。一家人围一桌一边吃一边说说笑,很是热闹。这一幕落在王兰萍的眼里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家里孩子都有事情做,都在争气,她这个当娘的也就心安了。等再过几月就要真像二子所说的那样着手给老大张顺说一门亲事了。 又看了看叽叽喳喳说话的小女张慧圆,王兰萍决定下来问问小女,这女儿家家的也该早点做准备了。就是不知到哪家能有福气讨到自家这样的好闺女。王兰萍如此暗道。 吃过饭,帮着洗碗的是张砚。张顺不方便,张慧圆累坏了不想动,张砚自然要帮着多做些。 等洗完碗筷出来,张顺和张慧圆已经聊不动了,各自哈欠频频。 “这么困了还撑着说什么话啊?我去烧点水,你两洗洗就赶紧睡吧。砚儿,去外面再挑两桶水回来,不然明天早上怕是不够。” “好!” 猪嘴巷里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上厕所和洗澡。其次就是用水。整条巷子唯一的取水点就是巷子中间平坝上的大水井。里面的水就是巷子里所有人生活和饮用水的来源。 要说多干净,张砚是不敢说的,只能保证没异味儿,然后烧开了喝。 挑着担子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宵禁时间,所以外面晃荡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平日里热闹的水井这边此时也没几个人在。 此时一阵风刮过,那几个在水井边上闲聊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纷纷看看天色,也不再多留,各自回家去了。片刻间这处平坝就剩下张砚一人还在。 而张砚四下看了看,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砰!”水桶扔下去,搅动两下装满之后往上提,再倒入张砚带来的两只桶里。哗哗的水响过后水中靠着尚存了一点光线形成倒影,但印出来出来的却不仅仅只是张砚的脸,在他脑后还有一张人脸,苍白的带着几分幽怨,一袭长发滑落下来几乎已经垂到了张砚的脸上。 张砚:“......” 靠着《阴阳瞳术》张砚自然是看清楚了一切,知道自己背后一只女鬼正靠的很近。但他身上气盾捏着,脚下的神行步也准备着,甚至袖子里的万相珠也随时可以应变。倒也有种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可好歹心里有数,有把握不被伤到才敢这么做。 就在张砚准备弯腰再提一桶水上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往前推去,眼看着张砚失去平衡会掉入水井时,张砚脚下不知怎么一扭,身形以一种很诡异的动作平滑的挪动丈许,不但没有掉下井里,还将背后的推力给卸掉了。 在等他重新站稳时,手里已经拿着一柄古怪的长剑,笑眯眯的看着在井边皱眉的女鬼。刚才他背后的推力就是对方干的。 张砚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背后女鬼的主意。也是他之前装作对对方一无所觉之后,对方做出来的判断,倒是显得有些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换做别的普通人,背后这一下推搡加上弯腰提桶的姿势,必定逃不掉被推下水井的结局。然后女鬼只需要飘下去按住对方的脑袋不让对方呼吸就能顺利的制造出一场“不慎掉落井中溺亡”的死相。 没有其它伤势,真正的溺亡死法,谁还能说个一二三来? 可惜,张砚不是普通人,即便不是武者但所学的道门手段单单身形移动这一块也不差。特别是在吃过一次身形差的亏之后,即便还是神行步,但添入了关于遁术的法门领悟之后,张砚的身形移动起来早就不同以往了。 还有张砚此时拿在手里的剑,也不再是那把桃木剑了,换成了一把真正的法器:五钱剑。 五钱,指的是五种不同年代和样式的铜钱。代表的是五方天帝,故称“五帝钱”。这些铜钱每一枚都是以法器炼制,再以黄铜线将这些铜钱捆扎成剑,形成一个整体且自有法阵组合脉络的法器长剑。 不等那女鬼开口,张砚抬手就是一把符箓洒了出去,化为漫天星火,几息间又消失不见,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眼法已经将方圆十余丈给盖了起来。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一枚枚金色符印随着张砚的念咒凭空浮现,密密麻麻的锁死了那女鬼身周所有退路。 第100章 不同 “你!” 女鬼楚红衣都懵了!也就仅仅几息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数?原本看似一切顺利的袭杀突然反转,她此时反倒成了瓮中之物。 说起来今晚这次袭杀楚红衣是不太情愿的。因为这并不属于她的差事。是因为吴家父子的私心,借唐牛失踪的事情作为由头,然后让她出手以借刀杀人。 虽然是厉鬼,但楚红衣有自己的位置,她身后的靠山让她有明确的存在意义。但迫于吴家父子的逼迫,她担心唐牛的事情被吴家父子煽风点火误解导致自己在“王”的面前受惩,于是最后选择了妥协。 实在不想靠近那个叫张砚的普通人。楚红衣总觉得那人会给她一种极度凶险的感觉,想要远远避开。就如那野兽面对山火。 强忍着远离的冲动,楚红衣还是试探着靠近张砚,反复的贴近,数次之后才确定对方似乎并不能察觉她的存在,只是身上那种让她觉得凶险的感觉会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大。但又没有实质的损害。 如此一来楚红衣才放下心来,自嘲自己似乎过于敏感了。想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杀了这人再吃了他的魂魄就离开。如今廊源城里不安稳,唐牛失踪的事情至今她还没有半点头绪。甚至连唐婉也被她摁在吴府的深井中不许出来。 要把一个人杀死成意外身亡的样子,这对于楚红衣而言并不困难。所以看到张砚弯腰打水的时候她就动了,打的主意跟张砚事后猜测的一模一样,就是要溺死他。结果张砚泥鳅一般滑开不说,几息之间摆出来的阵仗更是惊得楚红衣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的变化更是迅猛而惊骇,楚红衣看到那张砚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奇怪的长剑,同时一阵阵莫名的音调响起,那声音说不出的庄严且震撼,如一柄巨锤,凶猛的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她的魂体上。这种感觉是楚红衣从未经历过的,她甚至发现自己魂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这些音节无形的捶打出来。 此时此刻楚红衣已经没想法去做想面前这个张砚为何之前明明还对她一无所觉,现在怎么一下就变得如杀神一般。她感觉自己若是在不想办法的话,今天怕是凶险了。 或许......正如吴家父子借刀杀人的言语中说的那样,唐牛之前去乱葬岗巡猎时出事,真就是眼前这个恰好当时不在城中的张砚所为?! 对面的张砚并不晓得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所面对的女鬼会有那么多心思翻涌。他现在是吸取了之前乱葬岗上的教训,面对吴府里的厉鬼最好少说话,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把对方超度了,免得迟则生变再丢一块大肥肉。 所以张砚一上来就是《北斗大神咒》打头阵,同时用到了手里的五钱剑作为神咒威能的放大,再引动天地正气融入神咒所产生的金色符印当中,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先洗掉面前厉鬼魂体中的阴煞戾气,然后便于后边跟进的《解冤拔罪妙经》走流程完成超度。 可正当《北斗大神咒》刚念了两段,威能才开始起作用,张砚就看到那被困在神咒印记当中的女鬼开始了不同别的厉鬼的挣扎。 只见那女鬼左右冲撞,甚至想要潜入地下,但都被神咒印记拦下来之后就有了变招。居然将双手化为两柄长刀,如螳螂一般疯狂的劈砍,而且看得出其劈砍的路数还颇有章法不是在乱砍。甚至通过神咒印记上反馈的情况,对方劈砍的力道和锋锐程度还极高。若不是神咒天克阴邪,加之又有五钱剑的加持,还说不定都会被她砍出些破绽来。 “这是什么手段?” 厉鬼会的手段有限,要么幻觉,要么鬼爪和鬼啸,要么就是附身害人,顶多再加上一些诸如噬魂这种本事。可何曾说了厉鬼可以将自己的魂体化作武器并且用成规矩有章法的武艺拼杀? 这就算是在龙虎山的随笔杂记里都不曾出现过。 “这应该算是一种术法了吧?”张砚心里暗自揣测起来,同时嘴里的《北斗大神咒》也放缓了节奏。他想要多试试对方这古怪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于是张砚身形闪动,脚下如抹油一般灵动的欺近女鬼,手里五钱剑一招一式的跟对方对起招来。很快就确定对方的的确确是会刀术战法的,但不是地球上的那种刀法,而是荒天域里特有的武者战法。并且最最诡异的是对方兵器化之后的双手居然还真就面对五钱剑时展现出极强的抵抗力,而不是单纯魂体那样被五钱剑一碰就被切割。 “居然通过武器化来规避掉自己魂体内的阴邪之气,达到与五钱剑这种法器抗衡的地步?!” 张砚是真的惊住了。更让他吃惊的还是对方的灵智。言语间先是哀求,然后威胁,最后试探着希望张砚和它谈判罢战。甚至还说可只要张砚放手,他愿意帮助张砚弄死吴家父子报仇云云...... 这若是换个场合,这女鬼与正常的活人何异? 这等灵智在厉鬼身上很罕见。因为一般而言厉鬼不等于是生魂,对于灵智的继承总会有短缺,才造成它们行为怪异。可眼前这只,张砚是真感受不到对方和正常活人在灵智方面的差别。 或许是察觉到了张砚是在故意“戏弄”,就像是猫戏耍老鼠那样,楚红衣忍受不了了,明白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最后只能放出狠话,说张砚若是杀了她,很快就会有厄运临头,到时候张砚连同张家人将会在痛苦的泥潭挣扎,最后凄惨的成为嘴中之物。 张砚对对方的威胁完全没往心里去。他甚至对于超度了这只女鬼后的“麻烦”有些期待,最好是那个藏着的“王”能过来让他涨涨见识,大不了再用一次《神降术》,反正他的碧青丹已经有眉目了,耗得起。 心念到此,再无觉察对方新的本事了。张砚一跃而出,不再和对方纠缠,继续念动《北斗大神咒》继续挤压对方魂体内的阴煞和戾气,准备完成超度。 第101章 恐慌 吴青翎很少见的在吴府里老实待着哪里都没去。从早上吴远上差之后,他就坐在后院的凉亭里,直到下午吴远下差回来都没有动过地方,甚至连饭都没吃,中间只是吃了一些糕点,喝了一点水。 吴远下差之后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去书房,而是让人将饭菜摆在凉亭里,父子两似乎要在这里边吃边聊。 下人们上菜之后就远远的走开不敢靠近,特别是吴少爷那铁青的脸色,让他们连头都不干抬。就连老管家也一样,招呼好下人之后就快步离开。整座凉亭所在的小花园就只有吴家父子二人。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吴远才给儿子倒上一杯酒,朝着凉亭边上不远处花坛里的一口深井看一眼,问道:“如何?还未回来吗?” 吴青翎摇了摇头,他从早上天不亮一直守到现在,依旧没有见着昨天下午就出去的楚红衣回来。 “父亲,您说楚红衣是不是也出事了?”吴青翎的声音明显透露出一些焦急。这在向来顺风顺水的他的身上很少见到。 由不得吴青翎不着急。昨天下午,好不容易才被说服的楚红衣出了吴府,此行目的就是先跟着张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将其弄死。弄成某种意外死亡的样子,这样就能把麻烦一劳永逸。而后再收拾张砚相关的人,以及设计到的一些尾巴。 用吴远的话来说,就是要“尽快弄干净”。吴青翎也从父亲的话里感觉到了父亲的一丝丝紧迫感,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压在父亲的肩膀上。其实这一点从父亲逼迫楚红衣出手就能够瞧出一二了。因为这跟父亲之前所说的针对张砚的策略并不一样。 可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此时却出现意外。本该后半夜就回来的楚红衣却一夜未归,甚至第二天都快过完了也不见踪影。 这就不寻常了。而且想到后果,吴青翎就坐立不安。要知道楚红衣此去可是被他们父子叫去的。现在出事,他们父子的那点小心思绝对瞒不过去的,一旦被“王”追求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虽然吴青翎只是在数年前见过“王”一面,可印象深刻,对“王”的恐惧和敬畏到现在从未消减半分。 吴远端起酒杯,一口闷掉里面的酒,然后看向自己的儿子,示意对方边吃边说。 “不需要猜,如今都未归,那必定是出事了。” “那岂不是真就跟那张砚有关?” “还不好说。”吴远却并未将话说死。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吴青翎闻言有些急了,连忙问道:“怎么会不好说呢?父亲,这件事和我们脱不了干系的,若是唐牛和楚红衣出事都与那张砚有关系,或者推到张砚身上去的话,那在“王”的面前咱们起码罪责小些,甚至可能免了罪责......” 但吴青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吴远摆手打断了,皱着眉,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给你说过,你的小聪明要用对地方,不然的话那就不是小聪明而是愚蠢。另外,遇事不能总是慌张的担忧结果,而是要在结果出来之前想想如何去避免它。”吴远说着,手里筷子也没停,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 吴青翎见父亲如此,也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碗筷开始吃。他是真饿了,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一顿饭父子两吃得沉默。三碗饭下肚,吴青翎放下了碗筷,而他对面的吴远只吃了一碗就已经饱了,喝着茶等他。 吴远很满意儿子的静默。不管是不是真的冷静下来了,至少明显儿子在努力的尝试让自己冷静,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等这次风头过去,吴远就要和着手准备将儿子扔进仕途的大染缸里扑腾了。 当然,眼下这一关还得过了再说。 “我们吴家生来与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这种特别的体质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也同时带来了际遇。 他们说我们这是“圣体”,呵呵,青翎你觉得我们这是圣体吗?” 吴青翎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吧,不然旁人怎会没有?” 想起以前,自己能见到那些“灵”开始,吴青翎还常被吓到,那是他还年幼,对自己的这种能力更多的是抵触。知道后面慢慢长大,才明白,这其实是家族的命根,也接受了“灵”所说的“圣体”一说。与众不同,感觉优越。 “狗屁的“圣体”。”吴远一口酒下肚,脸上少有的露出一抹不屑。看到儿子脸上惊讶表情,继续说:“世上千变万化,我们吴家血脉虽奇,也不过是这万千变化中的一个罢了,怎就圣体了?能上天还是能入地?不过是旁边吹嘘,用来洗你我脑子罢了,可以拿来自居,但却不能真信了那一套。 其实用“互利”二字更贴切一些。你在外面胡闹这么多年,我说的这些你应该能听得懂了吧?” 虽然言语内容对吴青翎的冲击不小,可他也算见了世面的,所以不用费脑筋也能听懂父亲话里的含义。于是连连点头。 吴远接着说:“既然是“互利”就别把自己的位置代入到对方的那一面去。我们吴家是自有立足本事的,并不是“王”的仆人。即便那些可悲的“灵”一直将我们看做如此,但我们自己心里要清楚这其中的距离,别真把自己作践了。 所以用不着怕。 但事情却不是你用小聪明来敷衍或者转移过去就可以的。需要滴水不漏。” “孩儿愚钝,还请父亲教我!”吴青翎一边给父亲续了一杯热茶,一边求教。他忽然明白,或许这是父亲在等着他,教他吴家血脉生存于世的关键的一课。若不是这次突然事件,这一课还不知会被推迟到何时。 吴远抿了一口茶,正色道:“事实就是事实,不需要刻意的转移到张砚身上去。楚红衣已经出事了,和唐牛一样。所以谁又能知道她是我们让她去的?” “可是父亲,若不是我们让她去找张砚的话,她......” 吴远再次打断了儿子话,说:“记住,我们没有让她去找张砚,而是她自己在廊源城里探查唐牛失踪的原因。” 第102章 两面 吴远从来不觉得自己生来就是某某某的仆人。这世上哪有如此荒唐的事?就因为体质的不同寻常就要作践自己?没这种道理。 不单单是吴远,所有吴家先辈也有着吴远相同的想法,而且也都隐藏得很好。表面上俯首,暗地里自有自己的算盘。 也正是靠着这种两张面孔的本事,吴家才从最底层的普通百姓一点一点的改变家族命运,五代人之后才有了坐镇一方大城的威风八面。 道理也很简单。靠上了那“王”,利用对方的手段,在仕途里平掉一些难以跨越的坎儿,让前途变得更顺畅,自然能慢慢找到晋升道路,逐渐直上。 而作为回报,吴家一直以来都充当着给“王”麾下的那些“灵”做掩护的角色,还要为这些“灵”提供足够成长的丰沛事物。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太多了。而且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根据吴家的地位和能力逐渐拔高的。 究其原因,根本还是吴家人的特殊体质。那位“王”称其为“圣体”,而称自己为“圣王”,同一个字在前,但拥有“圣体”的吴家却不够平起平坐,只能为仆。类似于一种附庸的关系。当然,吴家人内心里对这种附庸的关系并不认可。 这些话吴远本来是准备在儿子正式踏入仕途之后再告诉他的,因为那时候儿子的心智会更成熟,眼界也将更开阔,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见闻和经历冲淡自己身上所谓“圣体”的可笑印象,并在城府中调整好与“王”的交往分寸以及区分家族利益。 可计划跟不上变化,唐牛和楚红衣的接连出事,让吴远不得不将儿子的这一课提前了,因为这种时候如果儿子还是眼里紧盯着“王”,那将给吴家带来很大的麻烦。此时应该是吴家的利益先行的时候。 吴青翎的脑子不笨,相反他是挺聪明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为恶却从未留下什么把柄给人抓住。而且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内心是很信服的。所以即便刚才听到的内容足够震惊,但他依旧能够想到其中的关键,也就是“吴家利益”这四个字上。加之从小,虽然关于“圣体”的说法深入吴青翎内心,但因为家里人有意无意的淡化,还称不上根深蒂固,如今颠覆也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不过吴青翎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道:“父亲,若是不承认张砚之事,那楚红衣的外出该如何解释?”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那些“灵”靠着吞噬生魂或者同类为食,自然也有人以它们作为猎物。你不会忘了十五年前的那个白面书生了吧?” 白面书生?十五年前?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之后一下就将吴青翎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扯了出来。当时他还年幼,对于“灵”和自己“圣体”的认知还处在刚刚巩固的阶段。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很特别,对“灵”的强大以及对自己可以和“灵”进行沟通也洋洋得意。直到那名白面书生的出现。 那白面书生找来,将强大的“灵”当做零嘴喂养肩上的妖兽的画面让吴青翎至今都无法忘怀,只能将其藏在内心深处不愿想起。如今被父亲提及,下意识的就咽了口唾沫,双腿微微的有些颤抖。 “父亲,你说那张砚会不会和那白面书生是一路人?”被父亲这么一提点,吴青翎一下倍感悚然,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被唤醒,连带着也将张砚身上的特异之处联系到了那个白面书生的身上去了。 不过吴远却摇了摇头,说:“那白面书生能够驾驭妖兽,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手段,武者修为再高也不行,只有妖族血脉的呼应才可能办到。而那白面书生样貌白净之外与人族无异,所以应该是一个罕见的妖种。张砚在军伍里待了两年多,若是妖种早就尸骨无存了。 所以,我们不需要特意的去说楚红衣去干什么了,只需要将“唐牛先行失踪,然后楚红衣外出寻找”这件事讲出来就可以。后面我们一概不知。” “那张砚又该怎么办?”吴青翎这下就全听明白了。不就是来一个装傻充愣嘛,反正楚红衣已经出事了,至于怎么出事儿的,他们一概不知就行了。可这样一来张砚这个愈发麻烦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吴远摇了摇头,对儿子的这份应变的能力有些失望。但该教的还是要教。于是接着说:“事情一样归一样。楚红衣和唐牛失踪是一件事;我们与张砚的麻烦又是另一件事。从现在起,你需要将它们彻底分开来看,不然容易露出破绽。这一点你一定要切记。” 顿了顿,吴远继续说:“张砚这人古怪非常。军伍里的消息说他是杂学一脉的人。他在军伍里展露的手段也的确很像。但对于“灵”却又有变化,至少我是从未听说过杂学一脉还有可以针对“灵”的手段。所以他是不是杂学一脉的人,现在也不能再如之前那样下结论了。 不过等到“王”亲临,亦或者派遣“灵将”到来之时,张砚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想我吴家这些年来为“王”的付出,讨一个好处,总该不会拒绝吧?到时候顺利的处理掉张砚自然最好。若是依旧处理不掉,那事情可不就直接扯到“王”身上去了吗?那时候张砚就不仅仅是我们吴家的问题了,自有“王”来一力处理。” 这一番话吴远说得很慢,故意留了时间让对面的儿子仔细琢磨。 虽然有一点绕,可吴青翎反复琢磨了即便之后还是想明白了。眼睛逐渐睁大,脸上也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 “妙啊父亲!这么一来不但将楚红衣的事情撇了个干干净净,还顺道把张砚的问题扯到了“王”的身上。不论张砚到底有什么藏起来的手段咱们都不用担心了!姓张的混蛋这次必死无疑!” 吴远见儿子听明白了,也笑了笑,不过还是提醒说:“张砚的手段诡异,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扯到我们身上来。所以该防备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你最好在问题解决掉之前搬回来住,以防万一。” 第103章 念头 张砚是道门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又不是书本上那种岸然且耿直刚正的道士。 甚至张砚在地球上讨生活的时候从来都将“道士”二字摆在面上,鲜有纳入心里过。 关于心性的修行雕琢,张砚更是无从谈起。 你指望一个跑去为了钱而倒斗的人谈什么伟光正?还是跟他说什么道门荣光?这些在当时的地球上,在张砚跟着师傅要饿肚子想要过得更好的生存需求面前,就是一个屁! 而且谁说了道门就一定光明正大?没长大的娃儿才会信。 但如今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张砚走上的修行路。如今修为已经在他超度掉那只女鬼之后又进了一大步。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之内,他有信心可以再进一步,踏入玄脉境后期。 这归功于张砚现如今的修行天赋。实在是称得上相当逆天,不然绝不会如此之快。 有了好的天赋,加上自己的努力,张砚的想法就是在荒天域里可以试着攀登一下龙虎山典籍中关于修行境界的那些高峰。甚至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将道门的荣光播撒到荒天域的这片土壤上。 如此一来就容不得张砚在修行这条路上不小心谨慎了。 特别是在道术的使用层面,张砚总是谨小慎微,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路给走歪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守着万相珠里那座高塔内最基础和最稳妥中正的术法在修习,对于那些剑走偏锋,甚至正邪难辨的手段他向来是敬谢不敏。 因为在道门里有这么一种说法,叫“劫”。细分的话可分为“天、地、人”三劫。会不定时不定期也无规律的出现在每一个修士的修行路上。过得去,就是海阔天空;过不去,要么一蹶不振,要么身死道消。是修道路上最大的凶险。 可虽说是“最大的凶险”但关于劫的描述却从未细致过,都是很笼统而且虚悬的文字。说得好听些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废话连篇毫无意义”。 一件实实在在存在,但又无法捉摸的危险自然是最可怕的。 但有一点,关于劫的说法是得到了龙虎山历代修士多次在书中笃定的。那就是内心无执念,无杂念,符合天地自然道理轨迹的修士会在修行路上更顺畅,更不容易遇到“劫”,或者遇到劫的时候更容易度过。 而最近张砚的内心里有了波澜,或者说有了杂念。 关于张家,更关于吴家父子,也关于他自己。 两年多前张砚从地球穿越到了荒天域,醒来时就继承了这具身体的一切。不论是新仇还是旧恨,又或者是责任和义务,一股脑的成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 就好像到了一家新的公司,身处这个工位就做这个工位上的工作。一开始必然就是从这个工位的前任员工手里接替的一些尚未完成的工作。这就是张砚最开始的想法。 直到之前夜里出来打水,遇到女鬼的袭击,张砚心里的这份想法才出现改变。 不再是一种简单的从身体前主人那里继承过来的愁怨,而是确确实实的属于现在的他的事情。甚至那来自吴家的杀意也是朝着此时的他来的。 以前张砚的打算是慢慢的摸一些关于吴家的罪证,然后走周仓的门路,一步一步的往上找,找到一个可以降下雷霆灭掉吴家父子的门路。依足了光明正大这四个字。想着慢慢来,反正了结了身体原主留下的愁怨就行。 甚至面对吴青翎,张砚心里都是平和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仇。他在做的是帮“别人”了结恩怨而已。 总是觉得自己站在边上。 现在嘛,张砚心里多了一个杂念:他对吴家两父子起了杀意。 起了杀意,那就心中不纯。要么用道法善念自行化解,要么求一个念头通达杀清杂念。 不过起了意,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好做。吴青翎和吴远能在廊源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只是与那些厉鬼蝇营狗苟,还有他们在廊源城里的官面地位,足以让他们拥有这座城里除了卫戍大营和城墙的防卫强度之外最厉害的拱卫。 张砚可不是认为以他现在玄脉境的修为和手段就能到堂堂城卫官的府衙里神不知鬼觉的杀人拿头。 所以手段上需要一些讲究。 就在超度了那只女鬼之后的当晚,张砚就有了决断。改变了之前想要光明正大的慢慢扳倒吴家的策略,选择了更激进的办法。当然,同时也需要他改变一些自己之前坚持的分寸。 关键还是张砚感觉到了对方欲杀他的心比他想象的要急迫得多。甚至没有选择别的手段,直接就是要拿他的命,不玩花的了。 于是张砚这边的应变也要尽快。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终,张砚拿出决断之后,从万相珠内拿出来了一门他之前一直可以练却一直不想碰的手段:厌(yā)胜术。 何谓厌胜术? 厌胜术其实并不是正道之术,而是剑走偏锋的一门术修手段,或称旁门之术。 龙虎山自己是没有厌胜术的,而是从外收集而来。因其功效和应用实在很强很广,所以才入了万相珠的高塔且流传下来。 那是一个不小的的术法门类,张砚如今玄脉境虽可以习练,但也是练些粗浅的部分。但好在张砚需要对付的吴家父子并不是高深的修士,甚至连武者都不是,一旦被厌胜术盯上,即便是粗浅的厌胜术手段也能起到绝对全功。 修为到,粗浅的厌胜之术应用并不难。但和正道术法不同,厌胜之术许多手段都需要借助一些媒介。这就要张砚下些心思了。 ...... 和通钱坊。 钱坊和钱庄一字之差,区别却是千里之遥。 钱庄是钱币流通和储蓄的地方,大多都是有官面背景,属于国之重器。而钱坊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地方,是耍钱一本搏万利的地方。 而和通钱坊就是吴青翎开设,廊源城里最大的一家钱坊。据说一天的流水能抵得上一条街上所有花楼的进钱。 而张砚看了一眼上方的招牌,笑了笑,抬腿走了进去...... 第104章 骰子 说到荒天域的钱坊,张砚虽还是第一次来,但并不陌生。地球上类似的地方也多的是,他走南闯北的国内国外都见识过,玩法也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拼的是“运气”而很少会涉及到所谓的“技术”。 或许私下几个人玩玩,还能比拼一下各自耍钱的技术,技术好的也就赢钱,技术不好就输钱。 可是在钱坊,技术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耍得起的,那是开店的人才有的手段。而且钱坊里的技术可不是“耍钱的技术”而是“作弊的技术”。 十赌九诈,说的就是这个。 九成九的人其实都知道自己不一定赢,但钱坊一定赚。拼的就是所谓的“手气”,其实就是侥幸。时间拉长了看,跑单帮的赌徒永远不可能赚,最后的结局要么戒掉,要么输掉一切。 张砚一直以来就对钱坊这种害人的行当嗤之以鼻,他以前接触这些事也是应付场面罢了。但这次他来这里还真就是带着赢钱的心思来的,而且是要赢很多很多的钱。 一进门,里面的喧嚣声就让张砚皱了皱眉。而且气味很闷,四周全部是厚厚的窗帘裹着,靠着顶上大量的灯火照亮,让屋里如白昼。 “这事要人在里面不知白天黑夜。”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倒是那屋顶上的灯火让他有些好奇,似乎不是普通的油灯,更亮,而且燃起来居然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点烟。 环视周围,除了中间十余张大桌之外,边上还有一些关着门的厢房。到处都有穿着短打腰间憋着棍子或者短斧的壮汉抱着胳膊四处走动,眼睛不怀好意的总在那些全情投入的赌徒身上转悠,时不时的嘴角带起些许嘲笑。 进门之后就近就有一方柜台,里面坐着两个账房。他们是做典当的,也放水。输了钱,在这里就能拿到应急的钱票,可以让你翻本无忧。当然,利息很高,就看你自己有没有信心了。 至于说借了钱没翻本,反而越输越多,还不了钱怎么办?这就不用旁人操心了,钱坊有的是手段将一个活人榨得一滴油不剩。想想这还是吴青翎的店,或许榨的不单单是油,最后魂魄都能给你榨出来利用起来。 继续往里走。 厢房估计不容易进,张砚看着大堂里的那十几张桌子,转了几圈,熟悉了一下这边荒天域的玩法。与地球上的那些也都差不太多。甚至他还在一张大圆桌上看到了玩骰子的。 骰子的玩法不少,但最原始的玩法就两种,比大小和猜点数。其中的变化也有,比如说骰盅里的骰子数量越多表示玩法越难。 张砚看到眼前这张桌子上是选的三个骰子一个盅。玩法也是猜单双、点数一类的,可供多人和一个庄家来开的玩法。这就是典型的与庄家拼运气的玩法了,不存在赌徒之间的输赢竞争。而且玩法简单,压多少赔多少。 张砚想了想决定就玩这个了,毕竟简单,不需要多动什么脑子。不过他要玩儿却不能真就去跟庄家拼运气,而是要有一些准备才可以。 比如说张砚新学会的厌胜之术中的一个小类:窃运符。 说是符其实也可以说是法阵。是由两套符阵结合而成,一套是“窃”,一套就是“载”。 不留痕迹的将符箓燃起,化灰之后散落在庄家所占的席位周围,如此一来在符箓效果消失之前,这个席位周围所有人的运势都将如钻了洞的水桶,留不住,全泄掉。至于说泄往何处?那自然就是泄往早就贴了另一套符箓的张砚身上。 “哗哗哗......” 荷官摇着骰盅哗哗响,手法熟练,看得出是有技巧在里面的。正常情况下他们如果想要摇出几点那大概率都是可以成功的。没这点手段也当不了和通钱坊的荷官。 不过张砚知道,这摇骰子只是基本功,在这种场合里用处不大。甚至为了“公平”都是先摇,摇完之后荷官双手离开骰盅,赌徒才会下注。不让荷官耍花样避开桌上下了重注的骰子结果。 但张砚看了一会儿,明白荷官的千术是在最后掀开骰盅的那一刻,手腕有一个细微且不可查的抖动,这一改变就能将骰盅里的骰子出现变化。不需要每把都通杀,只需要每十把中有七把进钱大于出钱就可以了。这一天下来,这张台子上就能有厚厚的盈余。也能让一些运气好的赌徒尝到一些甜头。 “没买的赶紧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押上钱,钱票上压上一块铜块,铜块上有号,另一半在自己手里拿着,输赢都有证明那钱是你押注的,免得扯皮或者有人故意找茬。铜块进门时门边自取,出门的时候扔进木桶里就行。 总之钱坊里方方面面都算是考虑到了的。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耍钱就行。 张砚默不作声的押了一张小钱到单双上。没人注意到他。 “开!” 结果对张砚来说没有意外,他赢了。但对于那荷官来说就有些意外了,因为他在开盅的时候手法有那么点失误,导致结果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发生改变。 人都会有失误这很正常。荷官只不过心里嘀咕了一句之后就示意边上的帮手开始收、付台面上的钱票。 张砚继续将本金和刚才赢的全部押了上去,这一次又赢了。但荷官没意外,因为对他来说比起张砚那点钱,台面上另一边的重注才是需要规避的,所以反倒是他帮了张砚赢钱。 之后张砚停了两把,接着又将本金和赢的钱票全部压上去...... 一张钱票赢一把就变两张,然后两张变四张,四张变八张......这种翻跟斗一样的递增用不了几把就能让张砚在这张台子上变得很是扎眼。 场子里有种说法叫“跟风”。就是先看准一个手气好的人,跟着他下注。也是许多老油子的玩法。而此时张砚就很快成了不少人眼里的“跟风对象”。毕竟看着看着就连赢了七八把了,这手气还不好吗? 当然,也有反着买的,同样不少。反着买的人也有自己的逻辑:他都连赢这么多把了,下一把肯定输,跟他反着买我必赢。 所以这个风怎么个跟法也是见仁见智。 只不过苦了荷官,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些见汗了...... 第105章 砸场 荷官是和通钱坊里的老人手了,向来少有出错的时候,对自己的手段也很自信,他甚至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淬体境初期武者,走的还是千门科班。一般而言一天忙碌他大不了出个两三把失误就算了不得了,一天零失误才是千门的要求。 可今天,这个荷官已经足足失误了五次了!所以他额头见汗的原因不是台子上输的太多,而是自己的手今天似乎不对劲。 “哇!又是连本带利的全押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抽了?这么玩的话输一把不就全没了吗?” “啧,你会玩儿?你会玩儿没见你赢钱?叨叨叨的烦不烦?你跟不跟?不跟我跟!” “跟个蛋!他都连赢这么多把了,怎么可能还赢?老子反着押!” 又是两把过后,跟着张砚买的人笑裂了嘴,跟他反着买的人脸色各自难看,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又赢了?!这是连赢的第九把还是第十把了?这人运气简直逆天啊!” “嘿嘿,你看荷官的脸色都变了。哟呵,又是连本带利的全压上去,这把要是又赢了的话,那这张台子今天就开始亏了。” “哇!又赢了!?” “发了发了!老子豁出去全押上跟了他一把,居然赢了!哈哈哈......” ...... 确切的说这是张砚连赢的第十一把,只不过最开始的几把没有人注意到他而已。此时此刻整个大堂里大部分人的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 好奇、羡慕、警惕、嫉妒......反倒是张砚自己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便他现在面前已经多了厚厚的一叠大钱,似乎也没能让他有丝毫波澜。 “这位兄弟,见好就收吧。和通钱坊开门做生意,也不是就做一两天,留些手气明日再来如何?” 一个五大三粗面相凶狠的独眼汉子凑到了张砚身边,言语如刀,身上撒发出来的气势绝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武者。以张砚的感知,这人应该是一名淬体境后期的武者,在市井里一般而言已经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瞧瞧周围小心翼翼散开的赌徒,张砚就知道他身边的这哥壮汉应该不好惹,加上对方不俗的修为,多半是他在日常照看这个场子。 “哦?吴少让我来这边找他的,才玩了几把这就不欢迎了?这不合适吧?”张砚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慌。别说他就是来找茬的怎会怕?更何况区区淬体境的武者而已,如今怕是连他的五行气盾都破不开,怕什么? 听张砚一开口就提到“吴少”,那汉子脸上的凶狠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砚,略带犹豫的问道:“吴少叫你来找他?可留个姓名?” “张砚。”回了一句,张砚再次将自己手里的钱票全部押了上去,这次依旧是最简单的猜单双。 只不过因为接连失误到有些怀疑人生的荷官却是手哆嗦,一时间还真不敢摇盅了。心里已经在哭泣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老是出错啊!这是要我命啊! “你下去。” 身后一声招呼算是把这位心理已经有些崩的荷官给救了,他需要下去重新磨一磨手艺,再建立自信,不然这中莫名其妙连续失误的阴影可不好过。 “换人了?也行吧。开吧。”张砚知道这次换上来的是一个高手。但他不在乎。窃运符窃取的是一个人的运势,跟技术高低没关系。只要你还是活人,活人就会犯错,就会走霉运,那就跑不掉窃运符的影响。 全押,这种玩法输赢就在一瞬间。输一次,那之前赢的就都是一场空。如今换了荷官,那凶狠的壮汉也没再多说,示意边上手下出去禀报,一边看着这一把的输赢。 其实硬要说的话,目前为止钱坊在这张台子上输掉的钱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目。但这种跟风的势头需要摁住。不然那些不要命的赌徒跟着全都选择全押拼一把,那才是钱坊里的大麻烦。 所以此时这张台子上除了张砚还在玩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抽出腰间棍棒的打手给清走了。可以看热闹,但不能参进去。 “哇!又赢了!” “这次赢不少哇!照这么赢下去怕是和通钱坊也扛不住吧?” “肯定的!你没见刚才已经有人跑出去了吗?这人报的吴少的名字,场子里一时间还不敢拿他。有好戏看咯。” 新换上来的荷官也傻了眼,他刚才揭开骰盅的时候明明用了手段的,可是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出了失误!这不应该啊!要知道他可是和通钱坊里荷官的班头,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失误一次,居然今天就这么巧? “摇骰子吧,咱们继续。”张砚扬了扬下巴,示意荷官继续开。吴青翎没来之前他不准备停下来。 磨磨蹭蹭的还是有开了一把。没有任何意外。张砚又赢了,荷官又莫名其妙的失误了。他不会知道他失误的原因是他站立的位置所决定的。不论是谁,除非知道如何摒弃窃运符的效果,或者靠自身强横的魂魄和气血强行镇压,不然想要不受影响只能离开窃运符的作用范围。 可惜,荷官从没有离开庄家席位的说法。也就导致张砚窃运窃得不亦说乎,想输都输不了。 等到张砚连赢的第十七把的时候,他面前的钱票就有些吓人了。 “继续呀,这点钱不会就让偌大的和通钱坊扛不住了吧?” 这话荷官是不敢应的。即便他是和通钱坊里的荷官班头,一样不敢再继续跟对方开盅了。连赢十七把,这绝对不是什么狗屁运气。很明显他今天是遇到此道高人了。所以,明知必输,还往上去撞,这岂不是在告诉别人他是傻子?敢这么做怕是事后难活。 其实事情到现在,很多看热闹的人并不羡慕张砚。因为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一大笔钱虽然眼馋,可张砚能不能带得走还是个问题。别看现在和通钱坊的人没人去拿他怎么样,等一会儿恐怕才知道是死是活。 就在张砚要继续开口激将的时候,门外进来数人。当先一人正是和通钱坊的东家,吴家少爷吴青翎。 “张砚,你这是准备砸了我这场子吗?” 上架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试探 吴青翎这之前一直待在吴府,即便憋得难受也一直忍着,准备在张砚的问题解决之前不会轻易的离开。 可当钱坊里的人急急忙忙过来禀报的事情,提到张砚二字,吴青翎感觉对方的反击应该是来了。自己是不是要接招呢?这个问题让吴青翎有些犹豫。放在之前的话他自然会立即赶过去,在廊源城里他还怕和谁硬碰硬?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那张砚诡异,连“灵”都拿他没办法, 甚至极可能反被他处理掉了。面对这种人,吴青翎怎会不怕?不然也不会硬生生的憋着自己不出吴府了。 正因为吴青翎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找人去知会了已经在衙门里上差的父亲吴远,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转达了过去。最后得到吴远授意之后才匆匆赶来钱坊。一来一去才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吴青翎的想法就是不能弱了声势。同时也要去看看张砚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反击。 当然,必要的防范要有。所以吴青翎将坐镇吴府的两位门客高手都带了过来。这两人均是开元境后期修为,并且战技不俗, 常年拱卫吴府, 与时刻跟着吴远的另外一名通窍境门客武者组成了吴府里最顶端的武力防卫。 除了这两人之外,吴青翎这些年来在外面自己招募的武者也有不少,这次一同过来的还有两名开元境初期和四名淬体境中后期的武者。 浩浩荡荡的光是这些武者身上的气息就足以让周围的普通人下意识避开。进入钱坊大厅之后甚至感觉那些看热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路上吴青翎就看到急慌慌迎上来的店里伙计,问了情况,皱眉不已。他是没想到张砚的手段居然会打在钱坊这个他手里最大的财路进项上。不过吴青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钱坊之前因为位置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的门脸,后来并了几个相邻的店铺之后才有了这么大的规模。而后面并入钱坊的门店中就有两间是吴青翎从张砚手里弄过来,也可以说是结怨的由来。 似乎姓张的也是冲着这个原因来的?吴青翎心里如是想到。 甚至在看到张砚那一脸淡定的站在钱坊里,冲着他微笑的样子时,吴青翎心里的杀意差一点就按捺不住了。如今手边武者众多, 又在钱坊这样的密闭环境里,要杀张砚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最后要不是钱坊里那么多看热闹的眼睛还在盯着的话, 吴青翎还真不容易压下心头杀人的念头。 当然, 张砚的诡异也给了吴青翎极大的压力。毕竟他面对的可是极有可能灭了两只强大的“灵”的人。 看了一眼台面上的钱票, 厚厚的几大叠,而且每一张都是数额不小的钱票。堆在一起让吴青翎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姓张的混蛋连耍钱的千术也这么厉害的吗? 吴青翎是懂行的人,完全不会觉得张砚能赢这么多钱是靠什么运气, 他觉得是某种可以让其作弊的千术。只不过高明到把钱坊里的荷官们压住了而已。 另一边, 张砚见到吴青翎亲自过来了也是一脸的笑意, 转身朝对方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回应说:“呵呵,吴少说笑了,偌大的和通钱坊谁不知道实力雄厚?我就手痒,靠运气赢了这么点小钱怎会谈得上砸什么场子哟?吴少向来大方,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来了?” “玩笑?呵呵,张砚,你这种玩法玩下去岂止是小钱?我这和通钱坊的老本怕也经不起你这样再押个五六次吧?” 张砚笑眯眯的将面前的这些钱票都收拢起来,几大摞。同时笑着继续说:“那按吴少的意思,这次先就玩到这里了?那我下次再来?” 下次还想来?吴青翎的嘴角一抽。他开店是做生意赚钱的,不是给人送钱的。张砚这么隔几天就来一次谁受得了?关键这家伙还没法明目张胆的动。 不过想到之前与自家父亲的那一番商讨,想到很快“王”那边就该有动作了,于是吴青翎的心情又重新放松下来。暗自冷笑:看你还蹦跶得了几天。 “且慢!张砚你就这么走了怕也不尽兴吧?要不换一种玩法?”吴青翎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了张砚离开。 损失的钱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颜面,不能就这么看着人从自己的店里带走这么大一笔钱,不然以后岂不是要成笑话?最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吴青翎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虽然不能下杀手,但好歹也要试试张砚的深浅, 不能总是靠自己的猜测。万一, 万一这姓张的就是一个纸糊的老虎呢? 张砚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他又不傻, 自己能在这里赢这么多钱,靠的就是自己提前布置下去的窃运符,而且仅限于这一方骰子的台子范围,别的台子他要是想赢就不可能这么轻松了。 “吴少好意我心领了,别的玩法我也不会,也不想学,就喜欢玩骰子。若是继续,那还能玩玩,若是不能玩的话,那我就走便是。” 吴青翎正要说话,边上一个武者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吴青翎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点了点头。 “来,我来陪你玩。” 那名荷官班头被赶走了,走上庄家席位的是吴青翎带来的两名开元境修士中的一个。 张砚一直将这两人的出现看在眼里。甚至这两人的气息他都并不陌生,或者说是已经很熟悉了。之前他布置在吴府周围院墙的那些纸人符难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越过院墙窥探吴府内部就是因为这两股气息全天候的盯防,一次又一次让纸人符只能装作风吹纸屑落在外面而不敢停在院内。 如今张砚是没想到这两人会离开吴府跟着吴青翎过来。这算是意外之喜。如此一来,张砚的计划就能再添一份保障了。 当然,吴府那边是一方面,眼前张砚还是要跟着原本的计划继续走的。 于是顺着对方的话,张砚点了点,笑着说好。 “还是玩骰子,不过要换一个玩法。更简单的比大小,如何?” ps:十更(1/10) 第107章 比拼 比大小,而不是猜大小。这就不是一个骰盅就能玩的玩法了。需要张砚和庄家一人要一个骰盅来比较。 张砚正要拒绝,那名开元境的武者突然又道:“比小,看谁三颗骰子摇出来的点数小,谁就赢,反之算输。如何?” 比谁的点数小?这听起来似乎和比谁的点数大没差别,但实际上却差别不小。 一共三个骰子, 每个骰子六面,最大的点数就是六点,三个骰子最大就是十八点。这是上限,而且是有且唯一的上限。受骰子本身的点数最大值所限制。 而比点数小就不一样了。按理说最小就是三个骰子重叠在一起,最上面一个骰子显出一个点,合计一个点。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最小点数。可实际上却尚有操作余地。因为点数不能凭空捏造出来, 但却可以人为的将其消失。比如让三个骰子在骰盅里互相撞击,相互间各自粉碎成粉末, 那就是“零点”。 从这个就能瞧出对方的打算了。绝对不是要跟张砚比什么千术或者骰术,而是要比谁的“劲大”。 那比还是不比呢? 张砚扭头看了看已经在桌前坐下,面前甚至摆上了一杯热茶的吴青翎。又看了看对面庄家席位上的那位开元境武者。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重新泛起了笑意,他有些猜到对方的打算了。 也好,那就碰一碰,免得后面弄些小动作来烦人。而且张砚也是作势要走罢了。如今吴府防备空虚,他在这里拖得越久, 那边就有越多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 “好呀,那就试试看。”一边说, 一边接过旁边递过来的一只骰盅,放在面前。并且手一推, 那些摞好的钱再次被推到了桌面中间。意思是继续全押。 这就比之前更有看头了!边上的那些瞧热闹的赌徒们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都认为这次恐怕就是骰子术的比拼了。这种场面往日只会在醉酒和吹牛皮时出现,如今去发生在眼前。此后怕是目睹这一幕的人回去能跟人反复吹嘘好几年不腻。 吴青翎对自己这边的人有信心, 但也不把稳张砚的情况, 所以端着茶仔细的看着张砚的动作。 “开始吧。”吴青翎当仁不让的宣布比试开始。 随着吴青翎的话音起落, 张砚和庄家席位上的那名武者几乎同时拿起面前的骰盅摇晃起来。两人手法生涩,不但让那些荷官看得尴尬,连那些赌徒也眨巴着眼睛觉得事情稀奇。 这......确定这两人是此道中高手?这摇骰盅的手法怕不是门外汉的动作吧?! 还是说现在高手都喜欢装门外汉? “哗哗哗......” 旁人在看热闹,以为是在比骰术。内行在看门道,知道比斗从两人拿起骰盅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的,比的是力气。 正因为那武者也不会骰术,想要靠元气去摆布三颗骰子点数大小这种精细的事情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人家堂堂专门做这个的荷官都在张砚面前连输十几把,他上去多半也是个输。倒不如推开所有技巧,就比哪个力大。 当然,比“力气”就简单粗暴了。脚下一跺,元气就如离弦之箭从地面青砖下越过数尺距离再从脚底往上撞向张砚。单单这一手,庄家席位上的那名武者就手段堪称了得,一般的开元境后期可没有这种“不露声色”的突袭本事。 甚至这本就是一门战技,名为“践踏”。也是那名庄家席位上的武者为何有信心过来对张砚做试探的底气所在。 这一下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怕是一击就要双腿俱损,后半生只能坐轮椅了。就算是淬体境的武者也绝对要吃大苦头。 试探嘛,没点力道怎么够格? 若是这一下真就废了张砚,吴青翎怕是要笑到肚子痛。因为这证明张砚还真就是一个纸老虎,或许对“灵”有某种克制的手段, 但在直接的力量面前却和普通人无异。那威胁自然就大减了。而且只要没死人,动手的还是门客又不是吴青翎, 收尾起来就算有麻烦也不会太大。大不了顶住周仓的压力罢了。 若是张砚顶住了, 但也很可能受到很大影响,那么手上的骰盅也就必将受到影响,跟着输掉这场赌局,那样的话至少挽回一些钱坊的损失。 退一万步,张砚不但顶住还不受影响,那也不过是平局。“零点”对“零点”。只不过吴青翎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也会忍痛被张砚带走那么一大笔钱。收获的只是对张砚的底细多了一些了解。 如此一来,吴青翎一方的这个应对倒是算得上进退有度,将自己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可惜,张砚的底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道门的手段也不是他们可以臆想的。 开元境的武者用的元气在张砚眼里一点也不陌生。当年在鱼背山上他在游探旗里当罪兵的时候跟的伙长秦昊就是一个开元境中期的武者。跟着对方与妖族厮杀也不下二三十场了,看也看得清楚明白。 不动声色的一片五行气盾早就护在了张砚周身,无形无质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出来。在对方发动战技“践踏”的时候,那股元气形成的力量便直接被张砚挡了下来,并且利用对元气的熟悉,以及自己五行气盾的柔韧特性,顺势将那股力道一牵一引带偏之后朝着边上桌腿撞了过去。 瞬间,那桌腿便连带着一部分桌面一起承受不住那股战技的力量炸开,木质结构如破布片一般四散,某些尖锐的部分更如刀刃。 “哎哟!” 吴青翎就坐在桌前,炸开的那只桌腿又正好是他最近的那一只,这就是张砚故意引到他那边去的,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所以瞬间,吴青翎就被炸开的木片割伤。但好在他背后时刻站着一名同为开元境后期的高手拱卫,反应也快,并未让吴青翎受到多少伤害,仅仅是在手掌上割了两道并不深的口子。倒是留了一些血出来。 “......”吴青翎脸色铁青,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自己受伤必定就是张砚暗地使坏。可又偏偏掀不得这个盖子,顾虑太多。 于是吴青翎摆了摆手,没让旁人给自己包扎,几道小口子而已,他也没娇气到这儿份上。站起来,指了指张砚和庄家面前的骰盅,说道:“都打开!” ps:十更(2/10) 第108章 目的 吴青翎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心里的暴虐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他?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此时此刻还真不敢扯破脸皮让人杀上去。憋屈得更是火大。 所以吴青翎迫不及待的要开盅看结果,不论输赢他都想赶紧离开这里,担心待得久了他会失去理智。 张砚脸上若无其事,也没去故意挑衅或者去添油加醋的想要刺激明显已经动了真怒的吴青翎,微笑着掀开了自己面前的骰盅。 “哇!” “那是......都,都碎了?!怎么办到的?” “这算几个点?” “算个屁!骰子都碎了, 哪里来的点数?零点!这厉害啊!如此最不济就是平局。不输不赢。” 正如边上喧闹的一样,最先掀开骰盅的张砚面前是一滩细密的白沙,看不到丁点代表点数的红色。零点数。 旁人惊讶,张砚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武者能用巧劲或者元气让骰盅里的骰子相互撞击粉碎。他身为修士用灵气一样可以办到这一点,甚至并不困难,毕竟这不是什么精细的活。 但张砚却很好奇的看向对面数尺庄家席位上的那名武者面前的骰盅。虽然刚才张砚处在“防守”的位置,由他抵挡对方的战技突袭,而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击,但并不意味着对方就能高枕无忧的完成“零点”。 要知道庄家席位在刚才依旧处于窃运符的影响之下。而运势的衰减很多时候是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往往会有啼笑皆非的结果。 看了一眼张砚的骰盅,那武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估计从张砚挡住他的战技并且引向吴青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震碎骰盅里的三颗骰子这种事情对于张砚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了。心里明白这次怕是只能得个最小的收获了。 掀开骰盅,与张砚的骰盅内的样子几乎一样,三颗骰子都碎成了细渣。 “又是零点?!” “平了!” “这到底怎么办到的啊!高手!” “咦!不对啊!你们仔细看那些碎末!” “啊?这是......一点?!” 先还是惊讶“平局”,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甚至惊呼起来。跟着越来也多的人开始惊呼,连带着和通钱坊的人脸上也变得如便秘一般的难看。 就见那骰盅里虽然也如张砚的骰盅内一样三颗骰子粉碎, 但诡异的是这些粉末却并不是纯白的一片,而是明显有不少红色的粉末浮在上面。 白色是骰子的本色, 红色是其上点数的漆红。 这本来没什么,毕竟比起骰子的本体颜色,那些红漆实在是少数, 掺杂在一起并无所谓。 可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诡异无比:红漆粉末像是被故意聚拢在一起一半, 紧凑的浮在大量白色的中间位置,还有一个相对成型的圆状。 这......下底白色中间一个红色的圆点, 这不就是一个“一点”吗!世上还能有这种手段? 吴青翎两边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抬手把桌子一掀, 深深的看了张砚一眼,扭头便走,临到门口时愤怒的吼了一句“闭店十日”。 吴大少这是认栽了?!这也太稀奇了吧?瞧吴大少离开时的模样怕是气得肺炸,这都忍着没去找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的麻烦?这年轻人什么来头!? 另外,最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最后那碎了的骰子居然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一点”,这种事情说是巧合都怕是难有人信。可偏偏又只能是巧合。 是那庄家太倒霉还是对面那笑眯眯的年轻人运气太好了呢? 吴青翎愤愤然的离开,他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在留在钱坊的话他肯定会失控,所以直接走掉。但临走前还是给了钱坊一个说法,那就是闭店,而且是闭了足足十日。至于最后这一把的输赢,他没说,但结果摆在面前已经不需要多说了。和通钱坊这一茬,他认栽了。 张砚笑眯眯的开始收钱,无视掉和通钱坊里一众打手荷官们铁青的脸色和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今天多谢诸位当了个见证,也不好让大家空手,这些钱就请大家伙晚上喝一杯了。”张砚似乎赢了钱很高兴, 余下两叠厚厚的钱票并没有装进找人临时要来的麻布口袋里, 而是扬声说了两句之后扬天抛洒,形容肆意。 别说撒钱了, 你撒一把饭团都有人捡得欢,场面自然瞬间鼎沸。别说在场的那些赌徒了,哪个会放过这意外的横财?两大叠钱票,还都是大张的,捡个两三张就够笑一阵的了。即便前一刻还在对张砚怒目而视恨不得弄死他的和通钱坊的人,此时也不能免俗,恨张砚不死也不影响他们抢张砚撒出来的钱。 谁也没有注意到张砚笑眯眯的从人群穿过的时候脚下有意无意的绕了一下,似乎顺手在边上一片狼藉的破损大桌上拿走了什么。 走出钱坊,张砚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收获超出他之前的料想。不单单赢了一大笔钱财,还顺利的拿到了他之前谋划的东西。同时吴府内因为防备力量空虚,他让足足七张纸人符侵入了进去,没费多大的劲便找到了吴青翎留宿的房间,并且同样带回来了一样东西。 甚至时间上都刚刚好。这边吴青翎一走,吴府里的纸人符就出来,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任何蹊跷。 先去了一趟钱庄,将这些赢来的钱全都存上。张砚暂时不准备让家里知道这件事,主要是担心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反倒担惊受怕。等过段时间处理完吴家的事情之后,这些钱就准备拿出来给大哥张顺做为扩大店面的启动资金。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王兰萍正好在做完饭,张砚如往常一样帮着打下手,之后又去了轮椅铺接大哥和小妹回来。一家人吃过饭之后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各自洗了洗回屋睡了。 到此时张砚才从怀里拿出来今日的收获:一块沾着血迹的木屑;四根长短不一的头发。 ps:十更(3/10) 第109章 木偶 张砚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现在用的手段并不属于正道,而是旁门的手段。 但既然下了决心,手段不如人意也就可以容忍了。一切都已解决眼下的危局为前提。 去和通钱坊的本意倒不是要赢多少钱,只是借赢钱的契机将消失踪迹好多天的吴青翎给逼出来。然后伺机从吴青翎的身上取下一些可以作为施法媒介的东西。 比如说,毛发、指甲等等。最好的是取到其血液。 如今张砚面前小桌上摆放的就是吴青翎的毛发以及沾染在一片木屑上的血液。也表示这次他施术的媒介已经很扎实了。 所谓厌胜之术,重点就在于一个“厌”字上, 这个字在这里念(yā),同压,意思就是要将对手“压制”或者“压死”。 窃取运势就是压制的一种,甚至更深的手段还有窃取旁人家族运势,人为制造歹势横行,让人一家灾祸不断家破人亡。更有甚者还能上升至一国之层面, 抽取国运,亡其天下。 当然,张砚目前的本事还只是入门,高深的厌胜之术还是没上手的。而且那种厌胜之术的掣肘太多,他目前还没想过要去涉猎。甚至这次拿起厌胜之术这么们手段也可以说是迫于形势。 窃运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厌胜之术还有“诅咒”的手段。通过诅咒明确的个体,让其产生某些不好的改变,比如“疾病”,比如“意外”,甚至还可以对其进行直接的“诅杀”。 而现在张砚要动手做的就是厌胜之术中的“诅咒”手段。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在为这一场作法做的铺垫。 不过因为吴青翎意外将镇守吴府的两名高手带了出来,他得以利用纸人符侵入府内, 多拿了四根头发出来。其中两根属于吴青翎,余下的两根则是吴远的。 不过对于吴远, 张砚暂时没决定动手,因为吴家人诡异,跟厉鬼有关, 而那些厉鬼却似乎有某种不同于龙虎山记载的鬼修术法手段, 就比如那将魂体化为兵器的女鬼那样,那是张砚所不知的。 所以张砚也不确定自己的掏出来的厌胜之术是不是就能一举建功而不被察觉和消解。吴青翎便是敲门砖。 拿了一截小木桩出来。这东西是之前张砚在决定习练厌胜之术后就有准备的, 屋里还有许多。用处就是拿来布置小人。 所谓“小人”只是俗称,因其外形得名。其本来应该叫做“厌胜木偶”。当然,用别的比如泥人、布偶也不是不可以,纯粹看施术者的喜好而已。 雕刻小人需要的雕工尚在其次,以张砚之前雕刻当康石雕的水平完全够用了。主要还是在于利用雕刻的纹理将厌胜之术的诅咒脉络刻上去,形成一个可以由灵气来唤醒的特殊类法器。 之后就是将目标的毛发或血液镶嵌到小人的躯干当中,最后再将其与周围脉络相连才算完成。 也就是吴青翎这样的普通人才会如此轻易的用上厌胜木偶,但凡换个修为在淬体境中后期的武者,凭借相对巩固得多的魂魄强度和气血,以张砚如今对厌胜之术的修习程度都难以起效。 按部就班的将小人做好之后,张砚选的“诅病”压制。而非直接的“诅杀”。一来是成功概率最高,二来也更隐蔽,可以尽可能少引起注意而暴露自己。不然这边才跟吴青翎见了面,晚上吴青翎就死了,那张砚怎么都是重大嫌疑,招来的麻烦就太多了。 做完之后,张砚将小人放在了一小盆温水里,然后嘴里无声的念着什么...... 吴青翎必须要死,而且要快。 ...... 吴府。吴青翎的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了。从下午回来之后他就在砸东西发泄。看似幼稚,但却是他现在唯一能用来发泄情绪的方式了。 虽然暴怒, 可更是明白那个之前被所有人都没太当回事的张砚很危险, 暂时吴青翎是不能直接去跟对方硬碰硬的。今日一试, 就算当着开元境后期武者的面,那张砚也是不吃亏的。也是出乎意料。甚至吴青翎自己都开始怀疑之前自己谋算张砚并差点将其弄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离谱的一个人当初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付呢? 发泄了情绪之后,吴青翎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书房见了父亲吴远,事无巨细的将之前钱坊里的一幕幕全都讲了出来。 见到父亲长久沉默不语,还渐渐皱了眉头,吴青翎便忍不住好奇问道:“父亲,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那张砚如此手段当初如何会被你算计到差点没了性命?另外他今日去钱坊挑衅,似乎意义不大,就为了些钱便暴露自己的更多手段吗?这也不合理。 或许是另有所谋?” 吴家父子都有怀疑,但是并不能看破其中的凶险,只能保守的要吴青翎继续待在家中不要外出,并且暂停一切外面的生意。一切等“王”的动作过来之后,彻底解决掉张砚再说。 不过这一夜里吴青翎却是莫名的难熬。 在吴府里已经关了这么久了。以往吴青翎不说夜夜笙箫,起码也是不缺胭脂粉红的。如今这些日子可是憋得难受。之前几日尚好,还能忍得住,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暴怒一场心火高涨的原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以前玩乐的场面。 第二天,吴青翎几乎一夜未眠,精神看起来很差。但想要补瞌睡却又梦多,不停梦见的还是男女的那点事情,搅得他浑身难受。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吴青翎实在是受不了了。让手下去了一趟花楼将平日里他相好的两个舞姬叫了过来,从后门进了吴府,瞒着府上的家里人倒在了床上...... ps:十更(4/10) 第110章 大泄 仅仅一夜,吴府内的哀嚎声与哭泣声就四起。家里的老人已经哭晕过去两回了,全靠汤药吊着一口气,医师说怕是也难过这次这一关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吴家准备给老人安排后事了。 可吴家现在,要办的后事怕不止一桩。 吴家少爷吴青翎死了,就在昨夜。 直到今早才被发现,尸体都硬了。 和吴家少爷睡在一起的还有两个舞姬, 此时已经下了衙门大牢,不知会是何下场,估计再见不着天日了。 吴远坐在儿子的小院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他在等屋里的仵作验尸出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吴远觉得这必不寻常。 之前问了镇守府上的所有武者,包括那三名最强的门客,并没有任何与吴青翎的死能扯上关系的发现。只晓得最近几日吴青翎的精神不怎么好,显得有些焦躁和暴躁, 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打骂家里的下人。昨天中午, 吴青翎让他的跟班去花楼找来了以往跟他相好的两个舞姬, 并且让人熬了一锅助兴的药汤。 之后吴青翎就在自己的小院里跟两名舞姬玩耍,直至深夜才消停了声音。 可那两名舞姬的身份背景单纯,早在她们与吴青翎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吴家就去大概查过一遍。加之吴青翎平时出手也向来阔绰,亦无什么过分的古怪嗜好,所以这两个舞姬根本找不出杀吴青翎的动机,更别说杀了人还睡在尸体边上沉沉的不跑。 吴远身边的那名通窍境武者已经看过一遍吴青翎的尸体了。整个尸体光着,应该是才做完一次就出的事,不但全身无任何可疑的伤口,也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外在表现。甚至连临死前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痛苦来, 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模样。 反正很诡异。至少让吴远的贴身侍卫瞧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吴远调来了两名衙门里最有经验的仵作,就地验尸, 他不论如何必须要知道自己儿子的死因。 自始至终吴远不信自己儿子的死会是意外,即便他死得再怎么像意外。 两名仵作推开门走了出来, 各自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惶恐。心知这趟差事不好办。难的不是吴大少的死因不好找,而是给人报丧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落好不说, 还容易被嫌弃。 “说。” “大人, 公子的死因不是外力而是内因......” “直接说你们的结果。”吴远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仵作的啰嗦, 他不想知道那些没用的消息, 他要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为什么死的! “......大人亲节哀,公子乃是,乃是大泄而亡。”说出这个结果之后,两名仵作下意识的往后撤了半步,他们明显感受得到吴大人眼中猛的飚射出来的厉芒,分外骇人。 大泄而亡?!居然是大泄?! 吴远没有去怀疑,也用不着怀疑两名经验老道的仵作对于“大泄而亡”这种本身就足够奇特的死因的验证结果。出错的可能太低太低。但正因为他不怀疑仵作给的结果,所以心里才会再次燃起怒火。 就连边上站着的那名吴远的贴身侍卫也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光彩啊!死得太不光彩了! 所谓大泄而亡是比较含蓄的说法,用正常的叫法应该是“马上风”。是一种因为行房过于激动导致猝死的突发疾病,一般因为毫无预兆,加上发病环境特殊,可谓极少有能救回来的。 俗称“死在肚皮上”。 这虽然不体面也不光彩,但似乎也符合吴青翎一直以来的行为结果。堂堂廊源城里最大的纨绔,在女人方面本就很荡,加之又不是武者,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种消耗?平日看吴青翎的脸色就给人一种亏虚得很厉害的样子。如今得到这样一个结局,既意外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 “下去吧。这件事不可宣扬。” “是大人,属下告退。” 两名仵作连忙退下。他们自然不会到处乱说。可这种事情想要瞒住悠悠之口怕也难。他们不说,总会有人知道然后传出去的。所以两人心里郁闷得难以言表。 吴远皱着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多久便起身进了屋里, 然后亲手给儿子整理好遗容。再看着下人将尸体慢慢的抬往大堂已经布置好的灵堂里安放。 按照荒天域的习俗,有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才会下葬。一般而言会停尸一到两日。 或许旁人已经在心里给吴青翎的死定了性,可吴远并没有。到此时,他依旧不信自己儿子是死于意外。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却又让吴远莫名的在心里笃定。 相比起灵堂里哭丧的人,吴远却一滴泪都没有留,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伤心。吴家血脉到此中断,吴远比谁都伤心欲绝。但他心里坚信的执念让他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寻找儿子真正死因上面。 在灵堂里站了一会儿,吴远避开了众人去了后院小花园。站在那口深井边上,吴远看着黑漆漆的井口,似乎自言自语的问道:“有回音了吗?” 片刻后,井里冒出来一个表情带着惊恐的女童的头,战战兢兢的四下看了看,最后仰起头来看向站在井边的吴远,说:“王有回音过来,到时候会来三名灵将,五天内就会到。” 说完,那女童厉鬼便飞快的回了井里,似乎只有待在深井中才能给它安全感。与之前暴虐的吞噬生魂的模样大相径庭。应该是童男厉鬼和那女鬼的消失让它感到了恐惧。 五天内......吴远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他要避开那些哭丧的声音让自己安静下来,冷静的想一想,如果儿子的死真不是意外的话,又是谁干的?谁最有可能?最有这种莫测难辨的手段? 思来想去,即便吴青翎可能存在的仇家有很多,不少人暗地里都巴不得吴青翎死,甚至吴远的仇人也不少。可落在最近,以及最可能有如此诡异难辨的手段的人,只有一个。 当然,这一切都是吴远以直觉认为儿子的死不是意外为前提来说的。 或许,这是吴远为丧子之痛潜意识找的一个泄愤的宣泄口? 这谁也说不清。 ps:十更(5/10) 第111章 三一 吴家,对于廊源城的人来说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一点不过分。在这边讨生活的人,上到豪商,下到挑夫,谁敢对吴家半点不敬?这一方面来自吴远身为廊源城城政官的威严,一方面就是吴青翎这个“政二官”的威风了。 所以吴家但凡出点什么消息,市井也好, 廊源城的那些所谓的上流也罢,都是传得津津乐道,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但以往不管怎么传,也不如这次吴家的大事吓人。 吴家的少爷,也是吴家这一代的独子吴青翎,死了。而且就在吴青翎死后的第三天,吴家的老人跟着也因心伤离世。 只要从吴府附近走过就能听到里面不绝的哭丧的声音。 这事儿大家不太好多说,毕竟人家家里死了人, 不便去多嘴多舌。但外面不说, 私底下说这事儿的人可不少。 吴青翎这号人物死了,多少人跳脚相庆?吴家从此断了血脉,多少人睡着都能被这事儿笑醒? 同时也有人在好奇吴青翎到底是怎么死的。吴家对外说是病逝,可吴青翎年纪轻轻就算有病也不会这么快就人没了吧?总该有过过程吧?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两天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吴青翎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这就...... 但闲话归闲话,不是谁都信,也不是谁都会将吴家最近的丧事太当回事。沸沸扬扬传一传就行了,大部分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自家赚钱过活要紧。 东门集市的背街里, 如今最火热的门店就要数“张记木器铺”了。不单单是廊源城本地的人,如今相邻庄子或者大城行商都有过来。即便根本没有现货, 可还是挡不住火热的需求。甚至不少行商愿意加钱,就为早点拿货,但还是被张顺给婉拒了。他要做的是长久的生意,不至于为了眼前的小利就坏了“张记”的招牌。 “放心吧大叔,轮椅的保修的,一年内但凡有什么问题您把它推过来我们这边帮忙修, 不收钱......” 张顺的嘴皮子已经锻炼出来了,和最开始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身上再没有那种因为自己残缺就自卑或胆怯的样子, 谈笑间和常人无异,甚至那自信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 可以说张顺是店里每天跟客人大最多交道的人也不为过。谁让他就是轮椅最好的示范呢?人家买东西自然相信他的说法,而不是店里伙计嘴上的解释。 又顺利的卖出去一把轮椅,收了定金之后,张顺才有空休息一下喝口水。 “哥,你刚才听他们说了没?吴家少爷死了!就是之前跟着肖崇文他们三个来我们店里还买过......” 张慧圆凑过来想要跟自家大哥说说刚才听来的闲话,她也不喜欢那个纨绔大少。一是因为对方名声不好,二是因为对方和肖崇文三人一起来的,绝不是好人。可就这人居然死了!心里暗自叫好的同时也想跟大哥一起开心开心。 可谁知张慧圆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张顺给摆手打断了,还瞪了她一眼。 “嘴这么碎干嘛?跟你有关系吗?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哥!你这人怎么老爱说人家啊!”张慧圆被训了几句不是很开心,嘟着嘴,扭头就走了。她还是觉得二哥对自己好些。不像大哥,总爱训人。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给大哥说个媳妇来管他。 张顺见妹妹嘟着嘴走开了,心里暗笑了几下。可旋即不免有些担心。 还是吴青翎死的这件事闹的。 张顺一直对张砚回来后的行为在观望,知道自己的二弟有想法要复仇。最先以为是肖崇文几人,后来才晓得他们背后还有人在,肖崇文几人不过是冲在前面的卒子。 不过对于那桩冤案, 二弟愿多不说, 张顺也只能忍着, 心里暗自盘算。后来见到肖崇文三人领着吴青翎来了店里, 那架势让张顺留了心。他甚至在猜测会不会肖崇文他们背后的那个黑手就是这位吴大少? 如今那吴大少死了,不管怎么死的,张顺都松了口气,暗道“死得好”。但却深知吴青翎死了不代表吴家在廊源城的势力会受什么影响,吴远这位城政官只要还在位置上一天,廊源城的“天”就变不了。所以训了小妹两句,外面人多眼杂免得落人口舌。更何况现在“张记木器铺”难免惹人羡,天晓得会不会有人在暗处使坏?小心点才行。 休息了一会儿张顺看到门外进来一老一少。老的看起来七十多岁,但腿脚利索,而且须发虽白可面相红润双目有神,衣着干净得体一副文士打扮。加上那身上温文尔雅的气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店里生意不错,伙计本就忙不过来,所以那一老一少进了门却有些茫,无人招呼。于是张顺连忙放下手里茶盅,滚着轮椅从柜台后面出来,迎了上去。 “这位老人家,欢迎光临小店。”这开场白是张二教的,张顺一开始觉得拗口,现在倒是顺嘴了。而且这词虽然奇怪,但意思还是很客气的。听多了好像是要比“客官里边请”之类的好听些。 “哦?光临?呵呵,这词儿新鲜。阁下......是这店家掌柜?还是东家?” “呵呵,鄙人张顺,靠这铺子讨生活。” “原来是张老板。失敬!” 那老人拱了拱手,笑得更是和善,打量了张顺一番之后就跟张顺聊起了此时张顺座下的轮椅。甚至还坐上样品亲自试了试轮椅的具体使用如何。最后连连点头,夸赞说轮椅的确是一件看似简单,用处却极大的好东西。 “那老人家看着是否有需要,若是有的话,我们这边可以先付定金,到时候按顺序取货......”生意嘛,虽然要热情招呼,可该卖货的时候还是要开口询问的。若是对方不买,那张顺也好再去招呼别的客人。 不过那老人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张顺的预料,既没有说买,也没说不买。 “老夫姓罗,名长山。杂学中老朽一个。偶闻有同道在廊源展露手段于是过来看看,方知的确不凡。不知能否见见你家二弟,有些话老夫想要当面跟他聊聊。” ps:十更(6/10) 第112章 为客 张顺没听说过“罗长山”这个名字,但是却知道“杂学”二字。那是家里张二之所以能绝境翻盘,并且回来带着家里人慢慢翻身的根本所在。虽说张二从未亲口说过自己所学乃是杂学一脉的本事,但人家周大人都这么明里暗里的说了,还能有错? 此时听到面前这老者一句“杂学中老朽一个”时更是心里一震。暗道听这话怕不是张二那一道中的老前辈找上门来了?就是不知道和教张二本事的那位“老师傅”有不有关系? 但不论如何身份,这两者都需要张顺万分的周到对待。 于是张顺也不敢怠慢,让小妹过来在柜台坐镇, 他再招呼一个力壮的伙计推着自己回家,领着老者到家里坐坐。贵客来访,总不好让人在店里等吧? 小妹张慧圆还不是很放心,硬是要陪着一起回去,最后拗不过之下,张顺只好让店里的刘木匠先看着柜台,她想要陪着回家看看。 等走到猪嘴巷口的时候, 张顺就让随行的那名力壮的伙计回店里忙活,这边有卫戍的巡逻兵丁在,不需要再那么小心了。由小妹推着他进了巷子。 “老先生莫怪,家里条件暂时只能住在这边,还未找到合适的宅子,多有怠慢还请千万海涵。”说实话张顺并不是之前没想到家里为寒舍这一茬,但却心思一动故意事先未提,走进巷子好一截之后才开口看着边上罗长山表示歉意。 “哈哈哈,老夫家中也就茅屋三间,比起这里尚且不如, 何来的怠慢?张家小兄弟实在客气了。”罗长山言语间和善依旧,更是全无对这猪嘴巷的任何介意, 一如为常。就连身后的那少年也没有半点不屑猪嘴巷的表情,反而好奇的一路张望。 罗长山的这一副反应让张顺心里踏实了不少。对方这样子看起来的确和传闻中那些藏于市井乡野的杂学一脉一样, 应该不似假装的。 虽然谈不上什么大智慧,可一些小聪明张顺还是有的。如今到了猪嘴巷,若是这两人不对劲,他大可高呼, 外面的卫戍兵丁一来他们也别想跑。 不过如今看起来倒是不像假装的歹人。 敲门, 里面王兰萍一边应声一边把门打开,看到自家大儿和小女这时候回来也是惊疑,接着顺着大儿的介绍看到后面还有一老一少两人,这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娘,张二呢?又出去了吗?”张顺进屋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二弟便问老母。 “没呢,在他自己屋里,像是在炼丹。”王兰萍一边给罗长山两人倒茶,一边应着大儿的话。 对于丹药,不光是王兰萍,家里的人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知道那东西很值钱,想着也就与药铺里的那些名贵的药散一个样。加之张砚从未避讳这些,所以他们言语里也没有刻意的去藏着掖着。如今王兰萍顺口就说了“炼丹”二字出来。 换个人在这里肯定对于王兰萍说的“炼丹”会觉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明白。可罗长山师徒两却眼前一亮,他们此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不就是之前在东军大营里见识过的壮骨丹嘛。 “要不我去敲门让他赶紧出来?”王兰萍下意识的觉得家里来了客人,而且看起来不是一般人,想着张二在里屋不出来似乎也不合礼数。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罗长山的身份。 不等张顺答话,罗长山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摆手说:“大妹子不用叫张砚, 炼丹的事为重,不可搅扰。我们来此已经冒昧,等一等便是,正好也想跟张顺小哥聊聊他的轮椅,还有一些小建议或许对小哥的生意能有些帮助。” 张顺眼前一亮,连忙点头道谢。在他看来,对方若真是杂学一脉的前辈,那毕竟比自家二弟更厉害。一大把胡子还能白长的?知识的积累不就是靠时间嘛。而且那轮椅在张顺看来本就属于杂学的学问,所以对方指点两句肯定好处多多。 于是一边道谢,一边又给老母和小妹介绍了罗长山的身份,一句“杂学一脉的前辈先生”就足以镇住王兰萍和张慧圆了。 两人此时才明白为何张顺会放下手里的生意亲自陪着对方回家里来。 这可是了不得的贵客啊! 王兰萍顿时心里有些慌,她觉得家里似乎寒酸得过分,就一杯粗茶哪里能招待如此贵客啊?于是坐立不安。 王兰萍的样子被罗长山看在眼里。他的阅历何其广?哪有不知道王兰萍的心思?想了想,此来一趟他是存在自己的心思的,虽然的确并不介意张家此时的贫寒屋舍,甚至他罗长山自己平日生活也是清贫为主不求太多外物享受。只是为客之道也不好让主家尴尬。 于是罗长山呵呵的先说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些趣事,其中讲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对于市井生活的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没有自清高的言语,平平淡淡的徐徐道来让人信服。也无形中将王兰萍内心的不安消解无形。 之后再转过话题到轮椅上去。 张顺如今也算轮椅这东西的行家,听得多看得多自然也自己琢磨了不少,毕竟身为实际使用的反馈人,他的感受对于刘木匠对轮椅的进一步改进也很重要。 可如今听到罗长山的一些建议,依旧让张顺有种惊喜的感觉。 比如说罗长山提议可以在轮椅的前面加一个小踏板。毕竟不是所有使用轮椅的人都是张顺这样的残缺之人,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用的时候有一个踏板安放双脚才更方便。 再比如罗长山说可以再给轮椅前面装两个可以转向用的小轮...... 这一切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隔板墙,就算言语声音不大也不可能避得开里屋内的张砚的耳朵。 如王兰萍所说的那样,张砚的确是在炼丹,而且炼丹之时也确实不便中断,不然一炉药材可就废了。 但外面罗长山的到来还是让张砚心里一惊。特别是对方指点张顺轮椅时提出来的想法,虽然还有些粗糙,可正是张砚给轮椅准备的后续改进方案中的环节。 要知道张砚有地球上的轮椅做参照,而罗长山没有。仅仅看了几眼就能提出有用的改进意见,并且一针见血。这老头不简单啊! 杂学一脉?出现得比预想中的早了不少。张砚心里如此想到。 ps:十更(7/10) 第113章 论学 一间寒酸的窄小堂屋,一盏略显昏暗的油灯,一张连桌腿都修补过的方桌,两把凳子。 这便是一场论学的所有布置了。 对了,边上还有一个一脸惊奇和激动的少年人站着看,他虽听不太懂,但却不妨碍他从旁体会到些许让他茅塞顿开或者惊为奇学的知识。 至于张顺、张慧圆, 以及王兰萍早就回屋里避开了。她们感觉到了气氛的庄重,也完全听不明白方桌前对坐的两人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自觉腾出一个安静的环境出来。 “勾股各自乘,并之为玄实。开方除之,即玄。案玄图有可以勾股相乘为朱实二,倍之为朱实四......” 就见放桌上放着一张白纸, 张砚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也跟着一句一句的说着生涩的言语。 即便有图文为辅, 坐在张砚对面,此时身体前倾双目灼灼全神贯注的罗长山还是不能即刻就听明白,需要时不时的打断张砚,然后自己想想,又拿起手边的纸笔写写画画然后总是恍然大悟的“哦!”一声再让张砚继续讲。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场论学并非如此。 一开始是罗长山处在一个考较方的位置,而张砚处在被考的位置。一问一答,相互间其实也是在摸底细。类似于盘道。 本来张砚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并不清楚荒天域的杂学一脉具体会涉猎一些什么内容,担心自己一问三不知最后被打上一个“骗子”的标签。要知道在荒天域混这么久了, 他已经很多次的体会到了杂学一脉虽名声暗藏但又清高受捧的特殊地位。一旦被杂学一脉的人恶了,对他不算什么好事。至少以后会少一些便利。 可几个问题问下来之后张砚就心里有数了。也笃定了之前自己的一些猜测和从旁人哪里道听途说而来的关于杂学的一些讯息。结论就是荒天域的所谓杂学, 其实很大程度上与地球上的主流学识是相互重叠的,只不过没有细分出多种科目, 而且因为受到武修主流的压制,到目前为止还处在一个很基础的阶段。 什么是基础?就是方方面面都还在探索各种基础定律的路上。有些或许已经很完善了, 但有些还处在萌芽,而且缺少有力的宣传以及最后定音。 这对于张砚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这样一来, 以他在地球上显得浅薄的学识用在荒天域,那就是属于“知识库”一般的存在。不需要那些高深的理论知识,一些粗浅的小学内大纲知识就足够应付过关了。 就比如现在。张砚拿出来的就是地球上的巨著《九章算术》中先贤赵爽对勾股定律的描述。这本书一般的小学不会用,但张砚却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当初跟着师傅走四方的时候师傅就拿这本书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启蒙。不说倒背如流起码也是不敢忘记。现在拿出来可不就把对方唬的一愣一愣的? 除了算术,还有物理、化学......生物就算了,那玩意儿太麻烦。每一样张砚记得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加在一起却也不少,那可是千百年地球无数先贤一起慢慢叠起来的知识高塔,足够张砚挥霍。 当然,好东西不能没节制的用。避免显得廉价。一点一点的总要慢慢抬身价,并且也要给自己谋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 罗长山已经忘了自己过来的初衷了。就守着张砚给他讲的和写画的东西在张家小堂屋的方桌前坐了一夜。反反复复的验算,乐此不疲。甚至眼睛通红了也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倒是罗长山的徒弟后半夜就熬不住趴在墙角睡着了。的确如罗长山之前所说,他们师徒对于生活条件真没那么多讲究。席地而眠也不在乎。 不过毕竟七十好几的年纪摆在哪儿,虽看上去精神奕奕,可张砚却不敢继续让这老头熬着。好说歹说才将其劝到猪嘴巷不远的一家小客栈里开了房间休息。约好下午再聊。 也就是张家太小住不下,不然罗长山这老头可不会去客栈。 张砚有修为傍身一夜不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罗长山去了客栈之后顺道又去了集市买菜,之后才回了家里。 大哥和小妹已经去店里了。就只有老母王兰萍在家,见张砚买了菜回来连忙接过去就去厨房收拾了。 “这么多菜?” “嗯,多做几个,晚上请罗老先生师徒喝两杯。等会儿我再去打壶酒回来。”张砚一边收拾着自己卧房里昨天炼丹完剩下的药渣, 一边给厨房忙活的母亲回话。虽然昨天炼丹被搅扰得没能一直继续下去, 可还是炼了两炉。当然,都废了。因为炼的是碧青丹。 不过经过数次练手,张砚也能直接的感受到自己在碧青丹的炼制方面的进步。虽然离成功的炼出碧青丹来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经可以处理好炼制的前四成的所有细节了。进展其实已经比他第一次失败之后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而且周仓这一次让人送来的药材比上一次多了许多,足足十份。看样子是准备要囤一些丹药了。 对周仓的小心思张砚没有拒绝。他手里的壮骨丹还有很多,自己用不了,全都是为应付周仓这个人情准备的。而且周仓送来的药越多,他也可以更频繁的试手,早日把碧青丹给弄出来。 如今张砚心里觉得炼丹就像很多游戏里的技能,有天赋门槛之外还要讲熟练度的。 “砚儿,你过来。” “来了娘。什么事儿?”刚弄好自己屋里的那些药渣,张砚就听见厨房里老娘在唤他,连忙走了过去。 “娘给你说个事儿。” “嗯?您说。” “你等会打酒的时候多打一坛好酒。明天送城北门外王家庄子去,找一户叫王石的人家。就说这酒是我给他们捎过去的。要是他们有什么回礼你就带回来。若是他们不收那坛酒你也别硬塞,扭头走就行了。” “王家庄子?王石?娘,咱家跟那边有亲......哦!娘,这是帮大哥送的探头礼?”张砚反应也不慢,立马反应了过来。同时暗道自家老娘的动作好快啊!这就帮大哥找着合适的了? ps:十更(8/10) 第114章 探头 所谓的探头礼,是廊源城这边的一种习俗。或者说一种顾全相亲双方颜面的默契行为。 除去那种私定终身的情况,按照一般的结亲路数,都是先找一个中间人,也就是媒人做媒,将都有婚姻需求的两家人凑在一起,比比要求和条件, 觉得合适就介绍一些两边的情况。 当然,行不行不能只靠媒人嘴巴说,更不能只看表面的条件,更多的还是要了解人品等等因素。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由男方主动送去“探头礼”,意思就是探个头过去瞧瞧女方的意见。 也不需要掰扯。收礼并回礼就意味着女方已经同意了,后面可以走习俗准备结亲的正式步骤了。反之便是婉拒。这样就顾全的两边的脸面,不至于闹得不愉快。 一般探头礼没多少讲究。一坛酒,一块肉,一匹布, 或者一封点心都可以。由男方这边的兄弟等亲近的关系去送。 王兰萍也没否认,笑着点头说:“我都看了王石家那闺女三回了,俊俏虽然谈不上可也算好看呢!而且身子骨好,腚大肉厚能生!而且家里虽然不富裕可也没拖油瓶,兄弟些都是能下力气的人,本本分分的人家。 再说了,你大哥虽然如今靠着你给的那门生意有了起色,但他缺了腿就是缺了腿, 不能眼光往上瞧吧?所以娘觉得那闺女不错。你去送探头礼时也客气点。就算人家不收也别出什么言语,回来就是。懂了没?” 张家世代都是老实人,加上这次家境起伏落差有些大, 王兰萍心态放得很低, 从没觉得自家大儿现在能赚钱就怎么怎么了不得了, 更不会仰着下巴看人。 张砚自然是全无意见。大哥本来早该成亲了, 不过后面受伤之后就一蹶不振从此哪里还有人愿意嫁过来?再之后又遇到张砚被人陷害家里也被牵连,一下更是无心谈婚。现在张记木器铺上了正轨, 后面还会跟着扩分店, 张顺是要挑大梁的。成家也是必然。就算这次成不了, 张砚觉得后面还能挑更好的,完全不像老母那样生怕儿媳跑掉的样子。 这边老母发了话,张砚也没磨蹭。吃过午饭就出去打酒了。没在巷口那家酒铺,而是多走了几步,找了一家颇有名的酒楼,打了两大坛。一坛晚上招待罗长山,一坛明日送探头礼。 当然张砚不可能去陪罗长山喝酒,他酒量太渣也没那本事。陪酒的是他大哥张顺。 不过张砚来得不是很凑巧,台上的酒都卖完了,要打酒的话需要等一会儿,说是伙计已经去后面酒窖一里面装了,也就一盏茶的时候。那掌柜还笑眯眯的跟张砚赔了一声不是。 就这态度,张砚就没再选别家。等一盏茶的工夫而已,又不久。 闲着无事就站在柜台边上等了起来。 酒楼里的声音吵杂,吹牛打屁的不需要去在乎。但还是听得到一些关于吴家的闲话。比如说有人好奇吴家如今没了后人,那吴远会不会续弦然后再生一个给自己家续香火...... 没有人知道吴家断后的始作俑者就在酒楼门口站着。 张砚不好奇吴远续不续弦的事情,就算吴远想续,他也不会给吴远这个机会。吴家父子两都要死得干干净净的才算是了解了这场恩怨,也才能在心里彻底不留执念。 不过厌胜之术的效果还是超出张砚一开始的想象。诡异、隐蔽、犀利。用来对付吴青翎这样的普通人实在太简单了。甚至之后他特意守了两天,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凶险找上门来。而且在施术的那几天里也并无生涩, 顺顺利利的就把吴青翎的色欲催发出来,然后作为掩护,让其死在了马上风之下。 之所以没有立即对吴远也这么做。一来比起吴青翎有头发和鲜血作为厌胜之术的施法媒介,张砚手里暂时只有吴远的头发,失败的可能性比针对吴青翎时大很多。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想等等看,吴家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要出,毕竟之前两只厉鬼给张砚带来的讯息量可不小。他不信吴家就这么认栽了。 “客官,酒来了,这就给您装两坛子?五斤一坛的?” “对,五斤一坛的,两坛。” 胡思乱想时酒楼伙计已经抬着一大缸子酒回来了,掌柜也没把张砚忘了,连忙最后确认一下,同时也是在提醒张砚先给钱。 付钱拿了酒刚从酒楼里出来就看到前面主街上似乎有一大群人成队列过来,跟张砚正好是相向而行。 “前面是干嘛的?” “出殡的。” “嗬!出殡都这么大的阵仗?” “吴家的少爷和老人一起出殡,你说这阵仗能不大吗?” 张砚路过一个茶摊子刚好听见两个人在议论,心里暗道好巧。居然还让他碰上了吴青翎出殡这一出。 不过张砚也没停步,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怕是不下三百人。有吴家闻讯过来的近亲,也有府上的仆人,还有门客、衙门里的官人,甚至廊源城里的所谓上流也有不少人都派了家里人过来以示重视哀悼。 张砚脚下没停,但视线还是下意识的落在了送葬的队伍上面。很快,一个穿着丧服头发花白的老者引起了张砚的主意,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准备要送去跟吴青翎一起归于天地的吴远。 猛然间,张砚见吴远的脑袋转了过来,视线如有感应一般居然和他对上了。 就这么相向而行,视线死死的对着,很明显吴远也在人群中把凑巧路过的张砚认了出来。那眼神里的杀意和恶念毫不掩饰。似乎就是笃定了张砚便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这倒是把张砚给弄得很纳闷。他确定自己弄死吴青翎的时候厌胜之术并没有遇到任何的掣肘和抵抗,他选的切入点也符合吴青翎对外的印象以及本身的糜烂习惯。甚至为吴青翎选择的死法也是合乎其本性的。这也能被吴远给堪破? 但这对张砚而言并不会慌乱。本就是不死不休,你或许能察觉到什么,但又能奈我何?或许靠那个什么“王”吗? ps:十更(9/10) 第115章 明镜 “老了老了!一夜未眠居然会头昏脑涨得这么难受,看来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少干的好。” 罗长山在午时刚过的时候就醒了,不是睡够了而是睡不着了。年纪在那儿摆着,熬夜后不是一顿觉就能恢复过来的,估计还得缓几天。 扭头看了一眼酣睡如猪的徒弟,罗长山笑了笑,起身没有叫醒对方, 而是去了楼下客栈大堂,喊了一碗清汤素面果腹,顺便下去坐坐醒醒脑子。 午时过后,客栈大堂里的食客已经没多少了,一份清汤素面很快就端了上来。罗长山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嗦。 一碗面吃完, 他才舒服了不少,端起茶坐在大堂的角落里像是在养神, 闭着眼,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何以前闻所未闻呢?” 突然罗长山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这么一句。旁人没人听见,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念叨的是那个让他来之前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状况的年轻人,张砚。 罗长山最先听到张砚的事情是在大半年前一次与几个老友聚会的闲聊时。当时两个常在西面云游的老友说起这一年多两年来西面的边患情况时大加赞赏,着重就提到了鱼背山要塞,进而聊起了鱼背山要塞里冒出来的“八卦阵”和“孔明灯”以及“滑轮”这三样东西,说是在鱼背山上大放异彩,也是西面边患稍缓的关键助力。 其余几人尚且首闻,特别是那三样东西, 听名字就觉得奇怪,于是问起。包括罗长山在内的几人这才晓得原来三样东西被认为是他们杂学一脉的手段, 并且拿出这些东西的人还是一个年轻人,当时甚至还是一名罪兵。 因为涉及到军伍中机密, 即便其中两位老友有渠道了解一些内幕,但也是有限,只能将那几样东西的大概说一说画一画,内部构造却不甚详细。特别是那变幻莫测的八卦阵,更是只知其名只知其威而不晓其理, 弄得向来喜欢追根问底的几个老头都纷纷抓耳挠腮的坐立不安。 但聚会上的所有人一致觉得这三样东西就是杂学里的手段,特别是那滑轮和孔明灯,几乎可以直接认定就是同源的学识所出。唯有那最神秘的八卦阵知之不多。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个罪兵是何人的学生?不知杂学一脉的规矩吗?怎能如此肆意的散布出去?而且时隔两年,也没听说谁出来认下这个学生?这样一来岂非缺了管束? 这就得说到杂学一脉的渊源了。 杂学一脉在以前并不像现在这般清高和受捧。一开始的时候杂学一脉可谓历经艰险。被主流的学识认为是“坏人心智之乱根之源”不论是民间还是庙堂对其都是喊打喊杀,一度让杂学一脉沉入谷底差点断绝。 后来漫长的时间里,虽隐姓埋名但杂学一脉的学识还是逐渐显出效果,从很多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实用性。这才慢慢被人认可并且到现在的追捧。 可经历过那段久远的暗淡时间,杂学一脉的人都有种对外界主流的克制和提防。虽不至于说是“仇视”,但也尽可能的藏匿自己,不让主流有可以直接借题发挥的余地。即便有些手段露出来也局限在很小的一个范围里。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不论是林沢冬还是宋青河对于张砚身为杂学一脉中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的惊喜,因为实在太少见了。 “要不我去找人问问看,别是一个隐世的流派,如今没有管束吧?”当时罗长山就是如此对几位老友说的。之后也才有了他去东军大营找自己的好友石轩的那一出。 罗长山的本意是想通过石轩来查一下那个罪兵的具体讯息,然后他会上门去跟对方接触一下,规训一些杂学一脉的规矩。若是有有机会还准备将其引领到如今杂学一脉松散但尚且还有不少保护作用的圈子里面来。 都是善意的想法。但在石轩哪里罗长山却被新的关于丹药的消息给撞得头晕眼花,一时间不禁惊讶,甚至还多了几分探究的意思。 因为比起八卦阵、孔明灯、滑轮这些东西,丹药这一档子事可是与杂学一脉的学识根本不沾边啊!倒是跟武修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 如此一来之前笃定的对方杂学一脉的身份此时一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虽未明给石轩说, 但也留了一个心眼。 “莫非是一个故意打着杂学一脉的奸猾之辈?”罗长山不禁有了这种想法。但同时也清楚即便对方是个奸猾之辈但也不妨碍他认可对方的手段的确是“非常了得”。 等从石轩那里得到了那名罪兵,也就是张砚的具体消息之后, 罗长山就马不停蹄的借着石轩的手令,用的军伍的驿站马匹,一路不停歇的赶到了廊源城。 先寻到了那家廊源城里已经颇有名气的“张记木器铺”,看到那虽谈不上精巧,但却又非常实用的轮椅时,罗长山不禁又有些晃动心里的推断了。因为这轮椅根本就是杂学的路数嘛,而且还是简单的学识应用,出彩在切入点和实用性上。 “会不会是某个隐世的杂学一脉开垦出来新的一个学识体系?比如那种丹药?”这个想法让罗长山心里再次澎湃起来,甚至不顾礼数,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请张砚的大哥领着自己登门。 张砚的家境罗长山来之前就有些了解,不算差但也不算好,后来张砚展露出杂学一脉的手段之后才慢慢有了起色。如今住在猪嘴巷这种相对环境较差的地方也不意外。倒是张家人给罗长山的朴质情感让罗长山心里有了些判断,觉得如此家风之下不该有奸猾之人才对。 而后张砚炼丹出来,面目俊朗颇有一番文武气。谈吐也对罗长山的胃口。两人从晚饭时一直谈话到第二天凌晨。内容不算多,但却再一次坚定了罗长山后一种想法,他认为那张砚应该就是一个杂学中又开垦了新的路数的崭新流派传人。 ps:十更(10/10)。达成! 第116章 受益 一觉起来,罗长山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张砚提出来的那篇关于图形的高妙论述,居然能够发现算术中如此神奇的规律,并且推导出具体的......嗯,定律,对,就叫定律, 他记得张砚当时就是如此说的。 甚至罗长山还心心念念的是那篇张砚不过提了一嘴的,名为《九章算术》的奇书。 罗长山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甚至数百人数代人才有可能。里面单单一篇关于“勾股定律”的论述就让他研学了一宿,至今都意犹未尽尚有一些不明白的细节需要反复琢磨。那其余的篇幅又将是如何恢弘、奇妙? 感叹的同时罗长山也不是真就被张砚甩出来的这些奇妙和震撼的知识迷晕了头。他一直都记着自己这次匆匆忙的跑来廊源城的最初目的。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摸到脉络而已。 比如说,张砚的根脚到底在哪儿?那些学识里明显有极强的杂学一脉的特征, 甚至很多都走在了现今杂学圈子的前面。但又有炼丹那种玄乎的手段与杂学完全不相干。这又有怎么个说法? 最最让罗长山心里疑惑不止的还是张砚这一流派居然一直默默无闻。甚至看起来若不是张砚吃了重罪要靠手段挣命的话,他们这一派怕是还得继续藏得严严实实的。严实得连杂学圈子都对他们一无所知。 昨晚罗长山也问过张砚关于师从何人的问题。但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再次意外。 “我不知道啊!” 当时罗长山都快被气吐血了。还有学了这么多学识却不知道师傅是谁的奇葩事情吗?反正罗长山是不信的,他就当这是张砚在粗鄙的敷衍他,不想谈论关于自己师门的事情。 但有一点从昨天的接触后罗长山是可以笃定的,那就是张砚并不是什么奸猾之人,并且所学极其扎实,还有杂学圈子以外新开垦的路数和手段。 说实话罗长山是心痒痒的。倒不是觊觎别人的学识,只是好奇。心里觉得这次该在廊源城多留几天。至少要再套一些《九章算术》里的精妙东西出来才行。 不过空口白牙的要的话,罗长山也拉不下这个脸来。昨天张砚给他讲的“勾股定律”已经让他有些受之有愧了,白白学走了人家几代人研究出来的学识。他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似乎张砚多少都知道一些,这就让罗长山犯了难。 “算了。杂学圈子里的学识也不少,而且很多都有相互参照。大不了问问张砚对哪一方面感兴趣,让他自己挑。想来若是能以此换来新的杂学路数,圈子里的人也会赞同的。” 最后罗长山自己拿了主意,有些迫不及待的再跟张砚继续往下聊了。 差不多未正时,徒弟曾浩就迷迷糊糊的从楼上下来了。他算是睡醒了,起来没见师傅也不慌,洗漱之后就准备下楼来吃点东西。 “师傅。” “嗯。要吃什么自己叫,动作快些,吃了我们就去张家坐坐。”罗长山心情不错,正在脑子里整理杂学圈子里的那些学识门类。同时也在回忆自己家里存了多少个门类的书卷, 到时候也好跟张砚做交换。 三个肉饼,一碗菜稀饭,就是曾浩的饭食了。狼吞虎咽的很快就吃完了。 “师傅,您说张砚和我是不是同辈啊?”曾浩难得见着没长胡子的杂学中人,而且张砚给他的印象很好,和和气气的而且很有本事,居然能给师傅上课。他也希望可以跟张砚多熟悉熟悉。 罗长山愣了一下,摇头回答道:“这个不好算。他都不愿说他师从何来,也就没办法算辈分了。” “那看年纪的话是不是跟我一辈?” “那差不多。他可能比你大上个十岁左右吧。” “嘿嘿,师傅,既然是同辈,又是同一脉的学识,您说要是我叫他“师兄”然后常去找他请教问题的话,他会不会理我?”曾浩眨巴眨巴眼睛,将自己昨天睡前突然想到的小心思讲了出来,问师傅可不可行。 “这......”罗长山的眼睛一亮,徒弟的这个想法倒是让他没想到。或许......“嗯, 最近我们会在廊源城这边多留一些日子,你可以试试。那张砚看起来也不是难接触之人。不过说话提问都要有分寸,不能让人觉得你厌烦,明白吗?” “师傅放心,我懂的。”曾浩笑着连连点头。他就像之前石轩给他的评价那样,可不止罗长山自谦说的“小聪明”,而是有大智慧的。 曾浩的想法就是,连师傅都要认真听的学识能差得了?师傅介于身份,不好去问,也不能去。他身为同辈,旁敲侧击的问点东西总可以的吧?学一点是一点,这东西完全就是稳赚不赔的嘛。大不了帮着跑跑腿。那张记木器铺的轮椅曾浩一看便会,多少能去帮把手的。把张家人混熟了,张砚也总不能铁嘴一张什么都不教的吧? 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罗长山的心情一下变得更好了。暗道:还是年轻好呀,说不要脸就不要脸,都不带犹豫的。哪像老夫这般,一辈子活到现在就指望一张老脸了。后生可畏呀!到时候我是曾浩的师傅,考较他也是应该,看看他在张砚那边学得如何,这没问题吧? 师徒两笑眯眯的出了客栈,刚走到猪嘴巷就看到张砚走出来,两边相识大笑,说是凑巧刚好,于是一同回了张家。 “正要去看看前辈休息得如何了,没想到前辈倒是先来了。” “哈哈哈,人老了,瞌睡本就少。要不是等这小子,午时刚过我就来找张先生了。先生昨夜一番讲学让老夫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啊,今日厚着脸皮也带来些疑问,还望张先生指点一二。” 一个喊“前辈”,一个喊“先生”,就各喊各的,但又默契的都各自应了下来。 “前辈说笑了,张砚乃是后进,微末学识哪敢指点前辈,请前辈斧正还差不多。而且说到疑惑,张砚才是有不少疑惑需要前辈开解。”张砚一边说一边给罗长山端上热茶,话里话外也是明显做些铺垫。 第117章 说辞 罗长山看得很准,张砚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奸猾之辈,但他也不是什么纯良老实之人。更不会做事不求回报,而是尽量让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有得赚。 《九章算术》对于张砚来说不算什么,但就像之前的八卦阵、孔明灯以及滑轮一样,放在荒天域里绝对是了不起的东西。称一声“巨著”完全够资格。 里面被张砚挑出来讲给罗长山的“勾股定律”也是一篇分量很重的内容。依张砚的性格会这么简单轻易的就拿出来吗?当然不会,为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同时也是拿出“真才实学”让罗长山成为自己的“佐证”。那以后旁人再有人质疑他杂学一脉的身份时,罗长山就能驳斥对方。 假作真时真亦假,反之真作假时假亦真。一个道理。 更何况张砚拿出来的这些学识可都是实打实的真东西,只不过并不是荒天域所有,而是来自地球上的先贤们。严格意义上来说本就是真的。只是张砚的身份有些虚罢了。 当然,罗长山的名头张砚在之前是没听说过的。但昨天的论学之后他心里就有数了。因为学识这东西骗不了人, 也偷不来抢不来,更别说杂学一脉在荒天域属于非主流的学识, 积累和传承都相对主流而言更麻烦更小众。一个简单的鸡兔同笼的问题就能把真假试个清楚明白。 至于别的,来日方长嘛,只要有了罗长山这个口子出去,杂学一脉里必然很快就会有他张砚的名声。 “不过张先生这番展露手段,不担心被人觊觎招来麻烦吗?”罗长山不信张砚没有师门,也不信张砚不知道杂学一脉“隐于市井”的规矩,不然在自己出事之前张砚为何一点也不露山水?怪的应该是出事之后,张砚似乎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没有了重新藏起来的想法一样。这与杂学圈子里的一贯做法是背道而驰的。 张砚对此也早准备好了说辞。他可不想跟着杂学一脉的那些人一样窝在山野间当什么隐士。风风光光的阅遍人间烟火有什么不好? “前辈,张砚以前也是安于市井从未展露分毫。可后来发现,学以致用才是所学之根本。不然世事洪流难免不如意,一旦大难临头就干看着,或者瞪眼等死不成?所以现在才会将所学的东西活用,为来救己,也为救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大,有些自我标榜的意思。可仔细分辨, 张砚一词一句都说的是事实,他还真是既救己又救人。 不说八卦阵和孔明灯可以救多少鱼背山上的军卒性命,就说廊源城里张家开的那间轮椅铺子,这得帮多少腿脚不便的人重拾生活的信心?而且这东西一出来可不是一年两年内有用,而是百年千年的人都会记着这个好。虽然到那时不一定会有人记得第一个造出轮椅的人是谁,可轮椅本身绝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 这么说起来张砚所说的“学以致用”这四个字并非虚言。 不等罗长山接话,张砚继续又道:“杂学一脉早年遭遇困顿和危难确实极多,后来人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并不意外。但人总得往前看,有用的东西始终就是有用的,当用的人多了,是不是主流到时候还真就不好说了。” 张砚要占杂学一脉的便宜,自然做了不少功课的,至少杂学一脉的历史渊源他费劲寻到基本史书上有记载。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张砚也不指望就靠他这三言两语便改变人家杂学圈子一直以来的作风。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以前不露山水,现在却展露头角”的说辞。将这件事圆过去。 罗长山还要再劝,毕竟过来人,又是前辈,他虽称张砚为“先生”也只是处于对对方的学识的尊重,并不代表他也同样赞同对方大张旗鼓的做派。哪怕这些说辞听上去很有道理。因为杂学一脉以前可是有无数鲜血得来教训的。 可话到嘴边,罗长山又顿住了, 心里反倒是起了涟漪。一瞬间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与他一直以来接触过的杂学一脉的人都不一样。还真说不好可以践行他所说的“学以致用”四个字, 而不需要担心被人觊觎而招来祸端。 于是罗长山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但另有一句又跟着冒了出来:“张先生这是对你一门的那炼丹手段这么有信心?” 没错,就是炼丹的手段。这也是罗长山所知的张砚与他所知的杂学一脉所存在的最大差别。而就他从石轩那里亲眼看到的那种壮骨丹来说,张砚这门手段对于武者,特别是高修为的武者有着绝对的吸引力。甚至可以说是可以改变武者修行格局的手段。 这里面的门道就太多了。有大风险,也同样有大机遇。全看张砚自己把不把握得住了。若是进退的当,是真有机会屹立不倒站稳脚跟的。到时候“学以致用”也就真落到实处不受掣肘了。 当然,这这是一种可能性罢了。最后结果如何,罗长山可不敢下结论。 罗长山的这一席话一出,这次就轮到张砚有些傻眼了。 什么意思?听罗长山的这话,对于炼丹也是颇有了解啊!他本以为罗长山并不知道什么是“炼丹”,就算昨天听老母王兰萍多了一嘴也只会心里猜测不会知其根本。可如今听对方的意思,不但清楚什么是“炼丹”还知道别的?并以此推测出张砚“学以致用”的底气来了? 还别说,罗长山这猜测还真猜对了一部分。丹药,还真是张砚准备用来立身的敲门砖。但不是全部,也不是重头戏。立身之本还得靠拳头,这一点张砚很清醒。大他好奇罗长山是从哪里知道关于炼丹的个中讯息的。 “前辈似乎对炼丹这门手艺知道得不少啊?莫非也在别处见过?” “哈哈哈,张先生这话说笑了。老夫活了七十来年,除了壮骨丹之外还未见过同类的奇宝。想必这定是先生一门的不传之秘吧?” 第118章 书卷 壮骨丹三个字就足以说明罗长山对于炼丹二字果然不是一无所知。但张砚脑子里飞快琢磨,壮骨丹也就给周仓透过底,那这样说来这罗长山是周仓那一条线上的人脉关系咯? 见张砚不答话,罗长山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而且也该是时候露一点他的身份分量,于是笑道:“壮骨丹是老夫凑巧在东军大营石军帅那里见到的,当时石军帅的亲卫正在试药, 老夫有幸在场。问过军帅,说丹药乃是廊源城卫戍城卫官周大人送过去的。想来周大人也是从张先生这里拿到的吧?” 张砚闻言点了点头,也听明白了其中因果。难怪周仓会在明知壮骨丹的功效并不适合紧凑服用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的希望张砚多给他一些丹药。其原因看来并不是自用这么简单,而是选择往上走门路。并且第一个门路就是北江郡以及周边数郡军伍里最大的一颗脑袋,东军道行总管石轩。 而且罗长山的话里露出来的讯息量可不少,不只是在解释他知晓壮骨丹的原因,更是在说他自己与东军军帅石轩的私人关系。连壮骨丹这种东西石轩都直接让他看, 私交一定不会简单。 这是在给自己加分量? “呵呵, 一些混饭吃的手段而已,倒是没想到前辈能知晓,让前辈见笑了。不过也正如前辈所说,有壮骨丹在前,再以别的学识手段辅之,这样一来该能站得稳才对。” “你就不怕他们杀鸡取卵?” “呵呵,独门手艺,杀了也取不了卵。更何况,若是没点自保的手段我也不会如此张扬。”张砚笑了笑并没有去纠正罗长山的推断,但还是有意无意的补了一点。 之后不等罗长山继续这个话题,便把话头一转,转到了昨日关于勾股定律尚未说完的一些细节上。然后罗长山被拉扯了注意力,连忙讲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再由张砚一一解答。同时张砚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罗长山这一把年纪了,但脑袋瓜是真的好使啊!如此陌生的理论居然一晚上就能领悟到这种程度,起码相当于小学五六年级了吧? 不过张砚讲的东西也就仅限于勾股定律这个范围。等罗长山暂时将心里的疑问都问完了之后却发现似乎琢磨一下又会冒出一些新的问题来。而且越是理解的深入, 越是对于收录了勾股定律的《九章算术》这本书好奇心飙升,心痒痒到不行。 看了一眼边上的徒弟曾浩,又摇了摇头,心知就算曾浩不要脸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急功近利,不然必被反感。眼下还是堂堂正正的想办法为好。 于是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罗长山笑着开口说:“张先生这一门的学识当真高妙。老夫也算研学多年,尚且望尘莫及,也盼先生可以多多交流。 呵呵,不过也不敢空口白牙,只要先生有兴趣的方面,恰好我们这边又有的话,还请先生不妨说说,我们一定毫无保留的拿出来,以便于先生互通所学。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其实从罗长山的这番话也看得出罗长山在杂学一脉里的地位了,必然是不低的。同时也能感受得到杂学一脉虽然喜欢藏匿山野,但就自己的小圈子里门户之间还是很开明的。互通学识应该是一种常态。或许只有这种没有门户之见的知识流动,才能让杂学一脉在角落里传承至今。 张砚在心里飞快的琢磨出了味道,于是顺着罗长山的话说:“前辈此言有理,学识就该多多交流才能更上层楼。 不过,我的兴趣比较奇怪,喜欢研究一些玄乎的东西, 应该是被丹术给带偏的。不知前辈手里可有一些玄乎的书卷学识, 哪怕是一些杂念手记也可以,全当涨涨见识了。” 罗长山是没想到张砚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来。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会提一些学识上比较艰深的方面,谁想居然听上去如儿戏一般。 什么叫“一些玄乎的东西”?虽然后面还补了一句“应该是被丹术带偏了”。可罗长山也不知道丹术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一时间罗长山端茶的手都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说没有?那岂不是直接就断了这难得的交流机会?白白放弃掉眼馋的《九章算术》内的其它篇幅?这怎么使得? 可要说有,但罗长山的记忆中还真没有这种所谓玄乎的东西。杂学一脉做的就是对天地间看得见摸得在的至理的探究,那些存在于玄妙不可见甚至不可察的东西并不是杂学一脉的着眼点。所以张砚的要求可以说是触及到了罗长山的知识盲点,弄得他有些失了方寸。 不过张砚这可不是在故意刁难罗长山。这是他放线钓鱼的目的所在。杂学那些基础的学科知识在张砚眼里完全没有吸引力。他在地球上的时候就是学渣加半个道士,到了荒天域你不能指望他去当个学霸搞科研吧?莫非要弄个机械飞升?不现实对吧。 所以张砚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杂学一脉的学识积累,尝试了解一些荒天域表面下的东西。关于妖族的可以,关于一些稀奇古怪的见闻手记也可以,就看罗长山能拿出些什么来了。 但张砚见罗长山一脸如便秘的表情,暗道莫非自己这个要求还真离谱了不成? 张砚正要再补充几句,免得这件事僵住在这里了。可不等他开口,一直站在罗长山背后的曾浩试探的先说话了。 “师傅,其实家里有几部比较玄的书卷的。” “嗯?家里有?”罗长山没有因为徒弟插话就生气,扭头看了过去,面色疑惑,因为他还是想不起家里有哪一部书卷称得上“玄乎”二字。 曾浩见师傅还未想起,便继续提醒道:“师傅,家里的《灵事杂卷》上中下三卷不就够玄乎吗?那三卷一直在家里书柜底下垫着,您忘了?” 罗长山手一抖,哦了一声,这下他是真想起来了。可脸上又有些犹豫。似乎觉得将那三卷书卷当成交流并不妥当。 第119章 惊讶 “前辈,是有什么难处吗?”张砚见罗长山听到那《灵事杂卷》被曾浩提起之后,罗长山的表情先是一喜,接着又满是犹豫。 那《灵事杂卷》莫非还有什么说头? 罗长山干咳了一声,然后擦了擦刚才手抖溅出来的的茶水。略带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说:“张先生见笑了,那《灵事杂卷》乃是闲话般的书卷, 如话本那样的。而且著书之人身份不妥,一直都上不得台面。本该销毁,但其中故事有趣,异想天开思路清奇,所以才被我当年留存下来,如今都是曾浩在看着解闷的。可不敢拿来让先生交流。实在不够资格。” 张砚闻言也才明白,原来罗长山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不够格”。可这样反倒是勾起了张砚对于那本《灵事杂卷》的好奇心。光是名字听起来就和一般的学识书卷不一样。再加上罗长山居然用“异想天开”和“思路清奇”来形容那本书,到底何等模样?另外,这书的著者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不然罗长山也不会说“身份不妥”。 “前辈,这《灵事杂卷》是何人所著?又有何异想天开的地方?呵呵,我就是好奇,若是有趣,用来做交流又有何不可呢?” 本就有些拿不出办法的罗长山发现张砚的表情似乎还真对曾浩所说的《灵事杂卷》感兴趣,心里莫名的有些意外。虽然依旧不觉得《灵事杂卷》有资格拿来和张砚的学识做交流,但既然被问起,也就顺口介绍一下。 “既然先生对此感兴趣,那老夫就给先生说说。其实《灵事杂卷》这三卷书卷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当初这书出来之时还是引来不少关注。可是因为其中言语过于臆想,所以被打成歪理乱文,几乎全都毁掉。我手里的这三卷还是因为当年不忿庙堂上那些迂腐之辈的打压行为,加之这书卷的确看着有趣才留了下来。 不知道张先生听过“余闻炳”这个名字没有?” 张砚摇了摇头。他能猜得到罗长山所说的这个余文炳必然是个名人,但他继承的那些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他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听谁说过。 “张先生年轻,没听过余文炳这个名字其实正常。那余文炳乃是一名妖种,并且他与我们杂学一脉也有不少渊源。只不过他的身份曝露之后便斩断了与我们一道的关系。最后自刎于越水岸边。” 妖种?!居然是一名妖种! 这个身份的确如罗长山所说的那样“很不妥”。要知道妖族不论是在妖族还是在人族都是被打杀的那种异类。倒不是妖族本身有什么错,而是他们的出生就是错,是妖族和人族都想要严令禁止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妖种问题上如此残酷的一致。 这倒是没想到啊!张砚心里暗道。 要知道妖族乃是半妖, 是传说的妖神和人族结合后诞生的。而妖种又是半妖和人族结合诞生的。加上妖族和人族之间一直以来的绝对世仇, 以及两个族群存在的生育壁垒和审美差异,出现妖种的概率绝对比人族生个三胞胎甚至四胞胎的概率都要低得多。 传言说妖族虽少,但一出生就能集合人族和妖族的所有天赋特长,属于干啥啥厉害的那种天才。从其能在杂学一脉中著书就可见一斑。 只不过后面曝露身份,死掉,这也让张砚觉得意外。既然会曝露那为何不一直隐姓埋名,非要出头干什么呢?还著书?图的是什么? “说起余文炳,此人虽为妖种,也的确该死,但就学问一道来说是真的厉害。现在杂学一脉里许多基础的东西都是他那时候提出来并且做了开头,后来人才顺着他的路子搞出来的。不过也因为他的身份关系,他在杂学一脉的贡献也被刻意的模糊了。甚至许多本书卷也都被纳入了一些合订本当中,有流传下来,但却未署名上去。 你也知道,这么做能避免很多危险。也算没有白费余文炳的心血的折中方法了。” 说起余文炳,罗长山其实也并未见过真人,余文炳对他来说同样属于先辈。但他还是颇有感触,应该是有谁给他讲过余文炳的生平。或者是从学识的角度出发对余文炳这样的大家感到悲凉和惋惜。 顿了顿,罗长山说回话题,道:“不过这《灵事杂卷》并不算是杂学一脉的学识,甚至与主流的学识也完全不同。走的路子清奇古怪让人完全看不懂。但其中一些描述借鉴了大量的实例作为佐证, 又让几卷书显得迷离起来。 不过真信这本书的人几乎没有。大都是像我这孽徒一样拿着当做消遣的话本一样在看着打发时间。 里面讲的是一种假象,说世间生灵死亡之后并不是立即就结束了所有的存在意义,还会留有魂魄离体,在天地间进行某种变化。或归于天地吸纳,或成为一种他取名为“灵”的东西继续存在......” 罗长山还在讲,时不时的还会笑出声来。应该是打心眼里对《灵事杂卷》里的那些内容和观点感到好笑。甚至对于一些被该书作为实例的事情也直接说是“另有解释”而书中的说法则是“牵强附会”。 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张砚一脸“很感兴趣”的表情下眼神里闪过的惊骇。 这什么东西? 灵? 张砚心里直接对标的就是道门里关于“鬼”的最基本描述。 即便只是罗长山三言两语还带着戏谑的口吻在转述,但张砚敢肯定,那部《灵事杂卷》里被余文炳称为“灵”的东西就是鬼物。而那些被罗长山说是“牵强附会”的实例实际上都是鬼物对活人和环境的一些外在影响,可不是什么牵强附会,而是一针见血! 这就一下把张砚一直以来对荒天域里关于鬼物的印象彻底打破了。他以前以为关于鬼物的事情在荒天域里应该属于一个空白,即便有吴家父子那样的灵媒与鬼物勾结也该是特殊的个例,不存在系统性的认识。 可现在张砚不会再这么想了。 第120章 跟班 张砚说会挑一些《九章算术》里的篇幅出来,手写成册,到时候作为与罗长山的交流。之前所讲的关于勾股定律的内容也算在其中,罗长山可以自行处理,传下去也无不可。 而作为交流的另一方,罗长山会将张砚感兴趣的《灵事杂卷》整理好,之后再过来时会给张砚带来。顺道那时候张砚手写的《九章算术》的一些节选也应该完成, 两边正好互换。但在这期间,罗长山想让自己的徒弟跟着张砚以涨见识,还请张砚多多训诫,不要客气。 对张砚而言这次又收获了意外之喜。而对于罗长山来说更是收获满满。甚至他一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觉得自己这次占便宜实在占的太大了。传出去怕是不好听,有欺负老实人的意思。 本想再让张砚选些别的学识来交流,找补给张砚的,可却被张砚很是耿直的拒绝了,还说“贪多嚼不烂”,可谓谦虚到了极点,也更让罗长山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占便宜。但这事儿不能一直拉扯,不然就不好看了。所以虽说罗长山没再提,可心里却是另有别的打算的。 比如说帮张砚立足。除了那神奇的壮骨丹之外,罗长山准备也出一份力,甚至还准备拉上几个好友一起出出力。就算还掉这次的便宜了。 晚饭时王兰萍做了一大桌菜,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肉菜管够,酒管够,这就是张家最大的待客诚意了。 当然,张砚的渣渣酒量再一次成为了笑柄,被喝的高兴的罗长山说笑了好一阵,还拿他跟自己的徒弟曾浩比较,说他们年纪差不多,酒量也都一样的差云云。接着会来事的曾浩立马凑到张砚身边顺势就把“师兄”二字给喊了出来。张砚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就应了声, 结果曾浩就笑眯眯的开始把“师兄”二字挂在嘴边了。 等回过神来时这个口似乎就已经很难让曾浩去改了。 “都说读书人的心思多,如今看来倒是真没说错。你这半大孩子怎么都这么多的心眼啊?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些也就是自嘲笑笑, 并不会让张砚心里起什么疙瘩。甚至真要说的话他对曾浩这个半大娃儿是很有好感的。若不是这小子关键时候提一嘴, 罗长山估计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将《灵事杂卷》拿出来的。 用道门里经常摆出来作为场面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你我有缘。 所以张砚虽然反应过来曾浩凑他身边叫“师兄”是打的什么算盘,但也不介意。不就是想要跟着顺点学问走嘛,小事儿。九年制义务教育那点东西够曾浩学一辈子的了。 吃到最后,就成了拼酒的场面,被张砚给予厚望的大哥张顺居然敌不过罗长山这个老头,区区一斤酒就直接败下阵来,被罗长山好一通笑话。最后张砚只能去对面敲开刘木匠的门,刚好他们家儿子也在,就把他们父子两一起叫了过来。 最后罗长山以一敌二,堪堪战成平手。看得张砚这种渣渣酒下巴都差点合不拢了。暗道这老头七十好几了都有近三斤的量,那要是在对方年轻的时候那是什么量?一直喝? 算了算了,喝酒不算本事。张砚一边喝着甜丝丝的果酒,一边如此心里各自安慰。 第二天,罗长山连招呼都没有过来给张砚打就直接离开了廊源城,亲自回家找压在书架底下的那三卷《灵事杂卷》去了,顺道会拜访几个老友,或许还有别的说法。留下曾浩说让其跟着“师兄”跑跑腿。 看得出, 对于拿到《九章算术》的另外一些内容罗长山还是很看重的。另外张砚还从曾浩的口中得知罗长山离开廊源城走的是军伍的驿站,快马快车,一路畅行。这份便利反正张砚所知周仓那级别的军中职位都是没本事给的。想来只能是东军大营里的那位石军帅了。 “收拾收拾, 咱们去送礼。”张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告知曾浩今日去处。 出了廊源城,两人并行,张砚背着手,东西让曾浩抱着。五斤的一坛子酒,曾浩抱着一点也不吃力,甚至完全不影响他叽叽喳喳的朝张砚说个不停。 “师兄,咱们这是去干嘛啊?” “师兄,你说那《九章算术》里有没有可以解释浮木的道理的篇幅啊?” “师兄,你要是去正式搞一个论学的台子,保证能把那些所谓的后起之秀什么的比到泥里面去,我给你说啊,那些老头子门下都有徒弟的,一个个老爱拿鼻孔看人......” 张砚很好奇这种话匣子是怎么在罗长山身边长大的,没被罗长山打死也算是个奇迹。又或许私底下罗长山也是这种嘴巴不歇气的话包子? “停停停!你能不能安静点?等会儿要去送探头礼,你这样会让对方以为我家里有脑残,万一黄了我大哥的婚事你看我不让你师傅打断你腿!”说着张砚已经有点后悔为了找个劳力把曾浩给带一路了。 “脑残?师兄,那是种病吗?莫非师兄你对治病救人也有涉猎?对了!师兄独门手艺便是炼丹,医道肯定也是行家......” 张砚:“......你赢了。” 一路行到王家庄子。两个后生进庄也引来庄户的主意,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叫住了,说是庄子上的保长,盘了盘张砚两人的身份之后才笑呵呵的领着他们去了那户叫王石的人家小院门口。 那保长还在门口笑盈盈的喊道:“老石头,有人给你家送酒来了,出来出来!” “吼什么?谁给我送酒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出来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粗壮汉子。黝黑的皮肤,一身短打,四肢粗壮,留着一头短发。跟着后面出来的还有两个二十上下的壮小伙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 保长手一指就是张砚和曾浩两人。也不再说话,站在边上看热闹。等着要是王石收了酒,他估计就要讨一顿中饭了。 “王叔,我是城里猪嘴巷王兰萍家的老二,这是给您捎来的好酒。”张砚对于探头礼这种东西没经验,所以秉承着自家老娘的吩咐,少说话,送东西就是,收不收就看对方的态度了。而曾浩,这时候倒是懂事,乖巧的闭了嘴。 不过言语间王石家出来的几人倒是让张砚打量了一遍。看到王石家那六七岁的小儿子的时候张砚心里咦了一下。 第121章 张罗 那王石家小孩面相与走在前头的王石很像,应该是王石的幺儿。六七岁的年纪,皮肤不知是晒的还是继承的父亲,已经有些黑了。稍微有些胖,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张砚和曾浩这两个陌生人。 引起张砚主意的就是那小孩的一双眼睛,灵动得异乎寻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娃儿非常的机灵。 这其实是魂魄天生强度颇高的外在表现。有句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而在道门修士的眼里,眼睛是魂魄的窗户。特别是在十二岁之前,魂魄尚未受世间浊气浸染的时间里,最是明显。过了这个年岁魂魄强度就难以从眼睛瞧出来了,需要特殊的手段才能度量。 张砚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不经意间遇到如此天赋异禀的娃儿。算起来尚且是他来到荒天域之后的第一次。 不过场合不对,张砚按捺住了给那小娃儿摸骨的想法。笑眯眯的从曾浩手里拿过酒坛, 双手递到走到院子外的王石面前。 王石一听张砚的自报家门,脸上便多了一抹笑意。明白这是来送探头礼的了。 王兰萍来王家庄子看过三回王石家的闺女, 王石自然也去廊源城里张记木器铺看过好多次张顺。没腿这件事王石是知道的, 要是介意他也不会去看而是直接就回绝了。男家只要能养家,腰板好,没腿有什么关系? “嗯,这酒我收下了。”一边说,一边从张砚手里接过酒坛,然后不等张砚说话,扭头朝院子里喊:“小芹,把灶上熏的那块好肉取下来。” “哦!”屋里一个女儿声应了一声。 张砚明白这是王石同意了这门亲事,而且准备回礼。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雀跃,为大哥高兴。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打扮朴素的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块烟熏的腌肉,大概有三斤的样子。 女子身材略胖,模样也还可以,但额头上有一块两指多宽明显的红斑,应该是胎记。不过并未去遮掩,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张砚两人, 点了点头, 然后将手里的肉递给王石之后就扭头回屋里去了。 “王叔,那我就回了?” “嗯,给你老娘说,让她利索些,我们王家没那么多规矩的。” 果然耿直人家,张砚笑着连连应是,提着腌肉便告辞离开了王家庄子,隐约的听得到那保长大汉在后面拉着王石讨中饭吃,还说要把那坛酒给喝了云云。 张砚回去将消息带给母亲之后,一家人都乐坏了。王兰萍嘿嘿笑着开始回自己屋里盘她那些不知多少年的老首饰,说是要挑几件出来传给大儿媳妇。不全给,余下的还要留给以后的二儿媳妇。 小妹张慧圆则是不停的围着张砚打转,想要知道自己未来的大嫂长什么样子,见张砚不说就去找同去的曾浩打听。倒还真让她从突然莫名变得有些腼腆的曾浩嘴里套出来不少消息。 当然,张砚发现他大哥张顺也在红着脸尖着耳朵听。 王家人没嫌弃张顺身体的残缺,张家人自然也不会嫌弃汪家闺女额头上的红斑。甚至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王叔说了,让咱家动作快些, 他们家没那么多讲究。我看要不就明天找媒婆跑一趟, 把方方面面都敲定下来,咱们也好尽快着手准备?”张砚趁吃饭的时候开始把操持这场喜事的活计揽了过来。毕竟家里目前适合做这事儿的人只能是他。 王兰萍连连点头,不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砚儿,是不是不用太急?你看该先把你大哥的屋给好好收拾收拾,还要再添些......” 王兰萍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砚笑着打断了,说:“娘,这些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把媒婆找好,然后和王家定好章程就行。别的我来办就是。大哥大婚,怎能还窝在猪嘴巷?趁这个机会把咱家的宅子也给换一换才好。” “啊?咱家要换宅子了?!”最先惊呼雀跃的是张慧圆,这小妮子对任何生活的好的转变都是最积极的,鲜有瞻前顾后的时候。 张顺则是皱了皱眉,说:“换宅子的话店里的钱虽然抽得过来,可扩店面的事情就得缓一缓了。” 王兰萍眨了眨眼睛,她手里有钱,之前张砚卖丹药的钱她都存着,她正要开口,再次被儿子堵了回去。 “娘,你手里的钱你自己留着。大哥,你扩店的钱也留着不用动。我这边有钱,换个宅子已经够了。” “你还有钱?你哪儿来的钱?” “嘿嘿,我这一身本事弄点钱还不简单?放心就是,明天我就去找个合适的地段。”张砚手里的钱大部分都是之前在钱坊里赢的吴青翎的,如今吴家还没有彻底垮台,所以还不是时候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免得他们提心吊胆的。 “你怎么还在啊?赶紧去客栈,等会儿宵禁了你小子要被巡街的打死。”张砚一扭头发现混吃混喝的曾浩还在,于是赶人。临出门的时候张砚发现这小子眼神不对,老是往他妹子张慧圆那边瞟。 “嘶......这小子莫非把我妹子都给惦记上了?”张砚忽然反应了过来。不过让他安心的是自家妹子似乎完全对曾浩无感,除了正常的说话,都没多看一眼。 倒不是瞧不上曾浩,只是出于一种兄长特有且没有道理的下意识的拒绝接受。这一点张砚自己尚未察觉。 收拾好东西,家里人都熄灯睡了之后,张砚关门在自己的屋里继续炼丹。他今晚准备将余下的那些药材全部用掉。还有足足八炉的分量。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张砚才收起了丹炉,靠在床上稍微眯了一会儿,脑子里则是趁机给自己今晚的丹术手法做了些总结。 有人送上门给药材涨熟练度,这样一来张砚的精进还是很快的。 之前张砚只能完成四成的碧青丹炼制流程,如今他已经勉强可以做到六成多一点了。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越往后手法精进越快。估计再有个十来副药材的摸索之后应该就可以摸到完整炼制碧青丹的门槛了。只不过摸到门槛不等于就能立即练出丹来,其中还有多少路要走张砚目前尚未可知。 第122章 灵将 “老爷,今天那人出了一趟城,同行的是前天找他的那一老一少中的少年人。去的是北门外的王家庄子,去的时候还带了一大坛子酒。事后我们去查了一下,他去王家庄子找的是一户叫王石的人家,应该是去送探头礼的。” “探头礼?他要成亲了?” “应该是他大哥张顺的亲事,这事儿已经有媒婆在接活了, 是他母亲王兰萍在张罗,由他在跑腿。” “那一老一少的身份可查出来了?” “是的老爷,查出来了。那老的叫罗长山,小的叫曾浩,两人是师徒关系。罗长山乃是杂学一脉里的大家,外面传的“九老”之一。与东军军帅石轩乃是至交好友。” “哦?罗长山?!那......这么说来, 他杂学一脉的身份可以确定咯?” “是的老爷,老奴也是这么想的。” “行了, 继续盯紧他,不能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 “是,那老奴先退下了。” “嗯。” 老管家低着头从书房退了出去,独留下里面消瘦了几分的吴远。 几日间痛失独子,还送走了自家老人,双重打击之下即便是吴远这样城府极深心性坚韧的人也绝不像其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从容。内心深处的苦痛和暴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和旁人不同,吴远心底莫名的就认准了自己儿子不可能死于马上风,而是有谁用了某种隐晦的手段谋害了之后伪装成马上风的样子,想要骗过所有人。甚至吴远心里还有直接的凶手人选。就是那个号称杂学一脉,但手段又极为诡异的张砚。所以他才让人一直盯着。 但意外总是不断。罗长山的名字吴远是听过的,此人很不一般,更别说还是石轩的好友,能起到的能耐绝不是一星半点。这种人物亲自来找张砚,其中缘由不好说,但对他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此一来愈发的走不通正常手段针对张砚的路子了。并且还得动作快一些。 想了这些,吴远微微有些头晕,扶着额头缓了缓, 也不敢再待在书房了, 准备起身回去休息。这些天来他从未睡过安稳觉,总是半夜惊醒,不然也不至于消瘦得如此快。 可当吴远重新抬起头来,准备熄了灯回房休息时却又顿住了。因为不知何时他的书房里多了三道“人影”正飘在半空齐齐的看着他。 “大人,两位灵将到了,我给你领过来了。”说话的是那只女童厉鬼,站在前面,一边介绍着它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浑身黑雾笼罩,全身披甲,背后黑羽披风的魁梧鬼影。 一瞬间,吴远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但心里也微微有些可惜,来的并不是“王”本身,而是麾下的两名灵将。 吴家人从很早开始就跟着“王”办事了,对于“王”身边的一些事情也有见过。比如之前的那个女鬼,以及眼前的这两位灵将,都属于“王”麾下很重要的位置。而那之前的男童厉鬼和女童厉鬼,它们被称为“灵童”属于培养的目标, 经常会变换。 地位嘛,之前那男童厉鬼失踪之后并没有灵将驾到。而那女鬼失踪之后便有灵将到来彻查。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吴家人并不清楚那些灵童为什么总是在换。就比如这女童,不过是三年多前才来吴家这边的,再之前是另外的两个灵童。只有那女鬼一直都在。 “吴远见过两位灵将,未曾远迎还请两位见谅。”吴远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朝着屋里飘着的两个魁梧巨大的灵将拱了拱手算是礼节。 “吴大人无须如此客气。我俩奉令前来廊源城走一遭,还要仰仗吴大人多多配合。”其中一名灵将开口回话,另一名则是拱手回礼。看得出吴远在这两个灵将面前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人物。 因为对方带着面甲,狰狞的样子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从防箭槽的缝隙里露出来。根本不知其长相。但浓浓压迫感还是会从言语间扑面而来。不说吴远了,边上那女童厉鬼已经缩着脖子站到了墙角,似乎还在发抖。 “两位灵将说哪里话,廊源城这边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吴某也是心里忐忑,不知是不是又有妖贼来袭。如今两位能来,才算松了口气......” 吴远没有和对方客套,也明白对方没有和他扯闲篇的工夫。所以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自觉的进入了正题。将唐牛,也就是那只男童厉鬼,以及女鬼楚红衣失踪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当然,所谓“详细”只是吴远认为合适的那一套经过。关于唐牛的那部分尚且还好,但关于楚红衣的那部分就几乎全是他事先编好的内容。关于楚红衣去暗算张砚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一番介绍之后,还是先前开口的那名灵将继续问道:“吴大人,按你的说法,在唐牛出事之前楚红衣并没有察觉任何的危险,你这边衙门里也没有收到任何不寻常的消息。对吗?” “是的。” “唐牛失踪之后,楚红衣已经给“王”禀报了消息,为何又要擅自出去调查呢?她在出去之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吴远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没有留下什么话。” 两名灵将相视一眼,也就没有再多问。对于它们来说,亦如之前的楚红衣一样,它们从未遇到过除了那些御兽的妖种之外还有别的谁可以威胁到它们。所以根本没有往别处多想。而吴远也是它们的人,多年来也算兢兢业业,更想不到什么谋害或者故意隐瞒的必要。于是准备先自己查一查再说。 不过末了还是又问了一句:“来时见府上有丧事在办,吴大人家中可有变故?” 吴远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家中孽子闯了大祸,被人暗算丢了性命。老母也心忧过度撒手人寰。让两位灵将见笑了。”说着说着一直一滴眼泪都没流过的吴远此时居然还挤出来几滴泪水,模样形容悲凉。 第123章 套路 世上的灵媒比鬼物的数量少得多,更何况还是一个执掌一城之地的高位灵媒,所以吴家人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吴家独子身死,这让两个灵将也不禁眼神变得冷冽。他们可不希望好多年才慢慢拉扯起来的吴家,如今已经可以稳定育灵童的吴家,就这么陨灭掉血脉。同时也能从吴远凄凉的无声哭泣中理解一些吴远的悲痛。 感同身受倒不至于,但安抚好吴远却是两名灵将眼下理所当然的事情。 “吴大人还请节哀。丧子之痛虽难, 但吴大人若是求一求“王”或许王还有办法让大人再续一条血脉不至断绝。其余报仇雪恨之事也可讲一讲,我们也愿为吴大人出一份力,以酬大人这些年来的辛苦。” 吴远等的就是对方这一席话。作为过来处理事务的灵将,出发前必定会得到相当大的授权,视为“王”行走在外的代理。他很清楚这些,所以特意的让自己看起来凄惨一点, 让对方主动提出帮忙和补救的措施,这样一来后面若是再有什么变故也能少往他身上扯。 不过关于续一条血脉的事情倒还真有些出乎吴远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对方在这方面都还能帮到他。 要知道吴家一直以来享受着特殊体质所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在承受着每一代都只能单传的这个怪异的代价。更何况吴远此时也快六十了,跟本没想过自己还能续一条血脉的事情。如今听那灵将的口气,“王”可以办到? “多谢两位灵将的慷慨,吴远在此感激不尽!”一边说一边吴远就落着泪朝着两个灵将深深一躬到底。 “吴大人不必客气。为你吴家续一条血脉的事情我们办不到,只能等“王”来亲自帮你,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至于说丧子之仇,吴大人倒是可以给我们说说,这次我们过来彻查楚红衣失踪的事情正好一并帮你了结这仇怨。” 两名灵将心里也是颇为好奇。他们虽不常在廊源城,可对吴远此人在廊源城的势力是早就清楚的,居然被人杀了独子不说,还没办法去报仇。莫非那凶手来头极大?又或者是某个修为极高的武者? 先问清楚,若是是后者,两个灵将也会斟酌利害。 “哎!”吴远颤颤巍巍的晃了晃,然后抱歉的说了一声身体不适,之后坐回了椅子上,疲态尽显。 接着吴远将自家儿子与张砚之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大部分情况都没有添加任何掩饰。也直言起因就是自己儿子谋取对方两间店铺想要谋财害命, 结果被对方的运气给圆了回来没能立即身死,反倒是去了西面边防鱼背山,至此展露杂学一脉的手段得以翻身...... “此子不但有廊源城城卫官周仓作为庇护, 还有罗长山这种杂学一脉的大家交好,进而怕是与东军军帅石轩也有可能搭上线。而且他心思奸猾阴险,还会一些诡异手段。我那儿子便是被他加害......” 说到一半吴远便抽泣起来,似乎悲伤以极。 其实这些话说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并没有说完。比如吴远是如何笃定那个叫张砚的人就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的呢?是对方留下了什么手尾没弄干净吗?以及对方的所谓“诡异手段”又是什么呢?这些都没说。 不过两名灵将却没有继续追问。一来是觉得细节都无关紧要,只要对方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武者就不存在威胁到他们的可能。就算真有什么诡异手段,他们两个一同应付也不可能出差错。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看到吴远的精神状态实在很差,悲痛溢于言表,继续问下去也不合适。 “吴大人这身体还得多注意一点,早些休息吧,我们会将这边的情况上禀给“王”知晓的,之后“王”应该会有回音,你安心等待便是。 事不宜迟,唐婉你自回井中待着,没我们的话不要出来。”灵将决定立即展开调查,同时安排那名女童厉鬼回去藏好。 吴远再次站起来,似乎收拾好心情,拱手道:“那我就祝两位灵将马到功成!” 送到书房门口,吴远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收敛起来。没有去理会那只回井里带着的女童厉鬼, 自己一人回了屋子, 心里多日以来难得的平静。暗道今夜自己应该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 廊源城的夜里寂静,即便是花楼林立的街面也看不到路上有行人,只有窗户上可以看到里面还亮着灯火,听得到一些惹人脸红的言语和喊叫。 时不时的可以看到提着灯笼巡街衙役,以及成队列巡逻的卫戍兵丁。他们的脸上也相对轻松,主要是看看有不有人跑出来违反宵禁,或者是贼偷行窃。 当然,廊源城这么大,光靠巡逻是护不住所有地方安稳的。震慑的意义更大些,实际效果就见仁见智了。 两名灵将没有在廊源城里多停留,他们越过城墙,直奔城外的乱葬岗。 “没有猎灵的气息,应该是按照时间定期清理过的。很干净。” 比起之前在乱葬岗上慢慢搜寻的唐牛,这两名灵将一道山腰就已经嗅到了结果,笃定这座乱葬岗上不存在出他们之外的任何鬼物。这符合他们的预期。 接下来很快就寻到了那个当初唐牛魂爆时留下来的巨大坑陷处。 和那些卫戍兵丁以及衙役查了之后依旧一无所获不同,两名灵将看到这处大坑的第一时间就明白当时这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隔了一段时间了,但此处依旧残留着很细微的炸灵后的味道。按这坑陷的大小,也符合唐牛之前的灵厚度。可以确定他是炸灵了,而不是失踪。” “唐牛乃是灵童,根本不会主动炸灵的手段。连楚红衣都是不会的。所以这必然是触动了“王”给唐牛设的炸灵关键。嘶......有人在试图通过唐牛刺探关于“王”的讯息?!” 综合自己所知的东西,以及眼前的事实,两名灵将得出了一个让他们感觉到分外惊骇的可能。这比起再次出现妖贼来说是更大更严重的事情。 “不行,这件事必须尽快上禀,或许那人还在廊源城里停留?” “不一定还在,也有可能受伤逃走了。毕竟唐牛这种灵童炸灵的威能即便是你我也生抗不住的。不过还是依你所言先上禀为妥。” 第124章 线索 很快,两名灵将便商量出了一个结果:先将这边的情况上禀,之后再做打算。 如何上禀?莫非跑回去?当然不会那么麻烦。身为鬼物,或者说身为“灵”,自有它们独特的手法传递消息。单就这一点来说绝对不是活人可比。 只见其中一名灵将手掌一摊,掌心处很快如虫蠕动,一坨像大拇指大小的魂体分离出来, 形成一种很奇怪,生翅,身如蚯蚓一般的形状。然后一抬手,那东西就飞走了,速度之快比一般传信的飞鸟都要快上几分。 这手段在“灵”里称为:传音魂虫。可在数千里外实现类似信鸽传递消息的功能。其“虫体”夜里飞行,白天钻入地下继续潜行, 直至抵达目的地,同时还能兼顾承载讯息的责任。之前楚红衣也是用的这种方法给“王”传递的讯息。 不过这两名灵将不知道的是, 他们甩出去的传音魂虫在离开他们所在的乱葬岗仅仅两里地之后就被一只突然杀出来的,巴掌大小的古怪飞兽给叼了下来。不论如何挣扎都挣不开那飞兽泛着微微荧光的牙口。只不过飞兽也未用劲,那传音魂虫身上并无破损的痕迹。 飞兽滑行一段距离,越过廊源城的城头,在城墙下的一条小巷子里停了下来,而它落脚的地方居然是一个身穿白袍的长发年轻人的肩头。 “呵呵,魂虫?它们过来这边果然是有原因的。啧啧,幸好之前没有动手。来,看看他们到底要给那只虫王报什么消息回去。” 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之后,就见那年轻人伸出手来,手指抵住那只飞兽的头顶,接着这一人一兽之间似乎多了某种联系,一阵青色的异芒从年轻人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嗯?!炸灵?一只灵童炸灵了?还有一只“灵饲”也失踪了?这廊源城这么古怪的吗?”又嘀咕了一句之后,这年轻人拍了拍飞兽的脑袋,后者松开了咬着传音魂虫的嘴,让魂虫得以再次振翅飞起,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之后这年轻人转身就走进阴暗处不再看得见。 ...... 乱葬岗的事情一看就能看到底色,两名灵将也没有多留在那里。一路重回廊源城里。 “来都来了, 去看看那个吴大人所说的张砚吧。能办的话今夜就把事情给办了。”真要在廊源城里瞎晃荡,放在平时倒还没什么问题,两名灵将是有这份底气的。就算跟这里的城卫官周仓面对面他们也不虚对方通窍境的血气冲刷,甚至真要搏杀的话他们是有自信能够弄死对方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廊源城里说不定还有别的存在。一个在唐牛那种三年多的灵童炸灵的手段面前没有身死当场的存在。万一对方不但没身死甚至还全身而退呢?有没有这种可能?两名灵将觉得这种可能性虽然不高,但绝对也是有的。 所以,别瞎晃荡,等着“王”的回信就是。但顺手处理一下吴远的恩怨,以示重视还是可以的。毕竟那张砚也就是一介普通人,顶多会一些杂学一脉的手段而已。吴远会觉得诡异也是常理,但在他们这种灵将面前就无力罢了。随随便便压住口鼻就能将其闷死。顺带还能拣两口生魂来吃。 轻松又愉快的的事情。 按照吴远之前的说法,两名灵将顺着主街道就往城西方向飘了过去。全然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背后远远的吊着一个白袍的灵动身影,腾跃之间居然如云似雾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那是不是人影。 “就是这里了。那张家院落很好找。” “你说要不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张家来个灭门如何?反正这事儿是为了吴远做的,不算是滥杀吧?” “呵呵,你要这么说的确不算滥杀,那只是在帮吴远报仇而已。” “嘿嘿。” 两名灵将面甲下猩红的双眼里似乎洋溢起了笑意。不过就在他们刚刚抵达吴远所指的那座老旧的门户时,那扇门却莫名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这......张砚?” “嗯。张家唯一四肢健全的男人就是张砚。如今必是他。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梦游吗?” “走, 跟上去吧。先把他给解决掉再说。” “好。” 两名灵将殊不知他们没有推开的门里已经有四枚豆子迅速的膨胀成了四具魁梧的披甲武士。若他们刚才闯入,披甲武士为拦住, 而门外似乎梦游的张砚会折返回来形成对他们的包夹之势。 堂堂两名灵将靠近,张砚又正好炼丹之后正在床上整理自己这次炼制碧青丹的得失,并未睡实。所以那两名灵将刚进猪嘴巷的时候他就已经惊觉的坐了起来。 相比起厉鬼,所以张砚在荒天域里遇到过的厉鬼,它们身上的阴煞之气都绝对不及这两只灵将身上的来得浓烈。甚至于张砚已经觉得那几乎都可以不叫厉鬼了,而是龙虎山典籍里所说的吸纳天地阴气以鬼之法修炼起来的鬼修了。 一如瞬间把张砚之前从那只女鬼身上察觉到的一点苗头给一把掀开,露出来后面的真实。让张砚明白这荒天域原来真不像他最开始以为的那样深深都可以由得他随便玩儿,单就一个鬼字,荒天域里是存在着和道门修士扳手腕的修行路数的。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张砚只能临时应变。一方面将四枚豆兵请活,守在家里,留下两颗作为埋伏暂时藏着,余下的三颗带在身上。然后自己则佯装不知情的样子从家里出去,寻一个开阔的地方将对方引走。若不成也能形成包夹占一点先手。 至于一旦不如预想的那样,直接开打的话,张砚也顾不了暴露自己手段和战力的事情了。情非得已且战且看。 不过好在对方没有选择闯进屋里或者分兵两路,而是跟着张砚追去。这就让张砚心里松了一口大气。毕竟那两只鬼物单是气息就非同小可,即便有几枚豆兵作为防备,但张砚根本没把握能否在乱战里护住家里人。如今成功将对方引开自然就少了最大的顾虑。 第125章 布阵 虽然张砚目前还没有办法练成五行遁术中的任何一种,受限于修为境界,不够达到习练遁术的门槛,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遁术的一些理论性的东西融进自己的身法当中,让他的神行步变得不再如最开始的那样笨拙,而有飘逸的味道。 这在之前于乱葬岗拼杀那鬼孩,以及前不久超度红衣女鬼时都有展现效果, 至少让他在面对速度和移动飘忽的鬼物时不再受制于身法方面。 此时张砚身形灵动,并没有如上次那样拉到猪嘴巷的大水井那边就设障眼法开打,他这次一路展开身法疾行,靠着夜色直接奔出了猪嘴巷,到了猪嘴巷后面一处更偏的老巷子里。这边有一片塌了的老宅,没人住,又位置太偏, 也没人买, 墙体漏风,连街上的乞儿和流浪汉都没兴趣过来。 这边宽敞些,也不必要担心撞上那些巡夜的衙役或者军卒,再配合上张砚的障眼法,如此一来被人撞破手段的几率就小了很多。张砚也能放开手脚。 其实张砚心里很清楚自己面对身后一路跟来的那两只气息像极了鬼修的鬼物时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是对方对他的一无所知。 一如之前那只红衣女鬼那样,它甚至凑到张砚身边时都不知道张砚早就发现了她,直接被张砚一顿反制弄得服服帖帖的,最后稳稳的被超度,归于天地,也给张砚赚取了一份大大的功德。 那女鬼不清楚张砚的底细,以为他是普通人,所以才会掉以轻心。那么现在跟在张砚背后甚至地步隐藏自己行踪的两名鬼修也自然不可能先知先觉的知道张砚已经把它们看透了,还在以为它们自己处在暗处。 所以张砚虽然觉得自己若是硬碰硬的与对方硬来不占优势,但却依旧有信心可以用迂回的方法将后面这两份大功德收入囊中。 道门修士嘛,除了拿手的符箓、神咒之外,最出名的还有就是阵法。之前张砚用过的障眼法阵就是其中一种。 一般而言阵法需要提前布置,或者有类似阵盘那样的东西可以甩出去就用,不属于能拿出来见招拆招或者应付遭遇战的手段。 但张砚现在在荒天域里属于“谁都不清楚”的路数, 他的手段目前为止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或者别的鬼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张砚虽然脚下速度飞快的移动,但手里却没有闲着。当他进入那片没人的残破宅子的范围之后,堂而皇之的就将一张张符纸从怀里掏出来贴在一面半倒的断壁上,或者一根残缺的梁柱上,又或者看似随意的仍在地上...... 都是些简单的符箓,镇邪、火灵、障眼、安魂......一共有七种。都是张砚在明白吴家身为灵媒血脉还同时勾结鬼物之后就在准备的东西,如今看来的确是正好派上用场。 符箓的特点就是一般情况下不具备主动功能。就好像一把放在地上的刀,也许你看到会觉得不妥,可不会觉得那刀会自己飞起来捅你。 就好比如今跟在张砚身后的两只灵将的心情就很莫名。它们一路跟来,本想着靠近一些用蛮力随便弄个法子杀了张砚了事,再回张家,一家人死得整齐,顺便让它们饱餐一顿。可奔起来才发现那张砚居然速度奇快,即便它们是魂体,全速之下也只是吊住尾巴却难以实现拦截,更别说截杀了。 此时两名灵将不由的对视了一眼, 心里默契的想到:这张砚的确如吴远所说不是一般人啊!明明不是武者, 身上也没有武者的那种澎湃的气血, 但却气息、魂魄都很强,而且应该还会某种特殊的手段,一如眼下这种身形飘忽的身法,绝不是武者的战技。 除了张砚奔行起来飘忽且快之外,两名灵将更疑惑的是张砚拐进另一条更偏僻的巷子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张半个巴掌大小的黄纸随处乱贴,那些黄纸上总是画着看不懂的图案。有一些黄纸会让两名灵将下意识的觉得看了之后很不舒服,甚至会想着移开眼睛,就像是那些图案天生让它们感到厌恶一般。还有一丝丝它们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奇异力量似乎萦绕在那些小纸片上上。 “他在干嘛?” 这个疑问愈发的占据两名灵将的心里。不过很快另一个疑问又来了。那就是张砚的速度虽然很快,快到它们也只是勉强跟上,可却在到了这条荒僻的巷子里之后就没有在继续往前或者某一个方向移动了,而是很诡异的绕着圈子。一边绕一边乱七八糟的贴着那种奇怪的纸片。 “他似乎停下来了。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嗯。是不对劲,你觉不觉得这周围一下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变化。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不要再等了,先上,趁他停下来,先弄死他再说。” 明明看起来应该很轻松且愉快的一次猎杀而已,结果应该是一顿饱餐。可两名灵将却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只掉入陷阱的困兽,如今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并且不知何时从何处拿出来一柄奇怪铜钱长剑的张砚才是站在上面的猎人。 天地自然 秽炁分散 洞中玄虚 晃朗太元 ...... 神咒的最优处就在于它没有施展的前摇,也不需要任何的施展空隙,只需要由灵气催动,随时随地都可以念起,并且可以即刻就产生效果。 当然,被五钱剑增益之后的神咒比空口念动更添威能,那每一个音节都能具现成一枚枚金色的印记,毫无规律却有密密麻麻的将张砚感知念头覆盖的区域慢慢笼罩。 牵动的不止是《净天地神咒》所以具现出来的印记,还有被张砚心念一动,一张张开始迸发出威能并连成法阵的符箓。 张砚用的是道家“锁鬼阵”,一种威能如其名的朴实阵法。又名“雷池”。可见其成色几何。 当然,张砚目前的本事只能发挥“锁鬼”的阵法威能,至于“雷池”这种高妙的别称和深层的威能他还差得远。那是要等他有本事习练雷法之后才有可能的变化。 不过,就这些张砚清楚还不足以一棒子把两名鬼修给敲死。天知道这两位有没有什么特异的鬼修手段能抗住锁鬼阵和神咒的双重打击? 于是张砚还有一招。 剑分!五帝神威,镇! 第126章 虚影 为什么会舍弃桃木剑而选用五钱剑的原因就在这里了。桃木剑并不真正意义上的法器,顶多是依靠特殊的材质对特定的目标产生类似法器增益的效果。 而五钱剑则是实打实的法器,每一枚铜钱都是当做单独的法器来炼制,之后以法阵的形式捆绑成一体,形成一柄可分可合的灵巧兵刃。 并且五钱剑的特殊性才是张砚从万千他现阶段可以使用的法器中挑选出来让万相珠变化为自己现在趁手兵刃的主要原因。 五帝者,分先天五帝和后天五帝。 后天五帝乃是人间之帝。伏羲氏、魁隗氏、有熊氏、金天氏、高阳氏。 而张砚手里的这柄五钱剑所拜的乃是先天五帝,即为: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天黄帝、西方白帝、北方玄帝(又称黑帝)。 后天与先天的区别极大, 道门中神阶差距也极大。 张砚手里的这把五钱剑乃是万中无一的能以低阶法器朝拜显威高阶神明的法器,属于极品中的极品。 此时张砚担心自己之前的那么些布置并不能摁住跟来的这两只鬼物,所以算是拿出目前他除开“神降术”之外最强的手段。 剑分!五帝神威,镇! 嘴里念着《净天地神咒》,手上灵气拂过五钱剑,心念一动,就见长剑凌空而起, 如天女散花办分为五等分,凌空镇压住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并且随着张砚鼓动体内灵气以催发五钱剑内法阵威能,居然五道似有似无的虚影旋即浮现在五方上空! “这......” 要说此时此刻两名准备要那张砚的生魂当夜宵,并且准备灭了张家所有人的灵将来说,内心之复杂,完全没办法用三言两语来说得清。 从一开始觉得“轻轻松松”,再到后来“不太对劲”,最后眼前不断翻飞的金色印记,以及耳边如巨锤般砸击它们魂体的古怪音节,甚至周围的环境也突然冒出一股股如锁链一样的禁锢力道死死的拉扯着它们的魂体。它们一下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砧板上的肉”。 特别是当空中出现五道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那是五个巨大的人型虚影的时候,两名灵将甚至感觉自己的魂体就像压了万斤巨力在肩上,居然有种要被挤压崩散的恐怖感觉。 两名灵将不会知道镇压在它们头上的五道虚影乃是横跨了无数时间和空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即便那虚影极其模糊,但也足以彰显威严。 张砚没有就此停下进攻的节奏。别看他又是“锁鬼阵”又是神咒还能施展五钱剑的大招,可威能越大,花样越多,同样消耗的灵气就越多。道门的手段可不会凭空扯来厉害, 靠的都是修士自己体内的灵气作为基础, 体内的灵气一旦消耗一空,再大的本事也是水中花而已。 所以此战必须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张砚的声势就会越弱,甚至被对方翻盘也不是没有可能。 身形晃动,张砚一手夹着四张符纸,一手双指并拢捏成剑指模样,脚下行云移动,在自己架起来的锁鬼阵中忽左忽右,几个闪动之间便欺近了尚且还在内心震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两名灵将身前。 符纸是灵火符。 嘴里念的是相对简单一些的《净天地神咒》。 而右手剑指挥动的依旧是张砚如今最为熟悉并且已经可以用来实战应变的剑诀《引气剑诀》中的剑招。 但区别在于此时不论是张砚甩出去的符纸,还是他右手挥动的剑指,都能引动半空中那五道虚影的增益。同时这些增益并不妨碍阵法以及虚影对两名灵将的镇压。 遭中三剑之后,两名灵将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心里翻起滔天巨浪,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张砚居然不是“圣体”却可以看得见他们,不是妖贼却可以用手段威胁到他们,甚至那手段用出来似乎比起妖贼更针对他们。 “当真是鬼修!” 只见那两名灵将慌乱的勉强腾挪了几下之后双手一搓一拉,居然各自化出一柄兵器出来,一是长枪,一是长柄斧。并且这两身上的那一袭铠甲并非只是看着威风帅气, 而是扎扎实实的有实际防御效果的。不但对灵火符有很好的抵御效果,对于张砚剑诀的灵气斩击同样防御效果惊人。以张砚的估计,对方的铠甲起码能抵消掉三到四成的攻击。 作为鬼物, 不论什么鬼,就算是鬼王本质上都是魂体而已。是魂体就意味着对外界的侵蚀抵抗力非常低。 但入了鬼修的门道之后魂体也是有无限的可能的。比如之前张砚见识过的那名可以将双手化为兵刃的女鬼。那就是鬼修手段所达成的。 如今眼前这两名灵将同样可化兵刃,并且还是大型的更具变幻和接近真实的兵刃。以及那一身可以一定程度抵挡道门手段的护体铠甲。这些都说明张砚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荒天域里不但有鬼修,甚至已经摸索出了独属于荒天域这边特色的鬼修手段。 既然坐实了对方是鬼修,那张砚可没心思去跟对方掰扯。也不敢。之前那鬼孩在乱葬岗上的一记魂爆差点把他送走。此后他连那女鬼都不敢多问,更何况眼前这两只明显强得多的鬼修? 所以,还是多动手少说话的话。若是能将对方超度的话那意味着成正比的巨多功德。失败的话,张砚还要防一手对方万一也魂爆怎么办?这两只鬼修可比那鬼童强多了。 拼杀了一阵,虽然对方有着铠甲护体,但锁鬼阵的拉扯以及头上五帝虚影的镇压和增益依旧让张砚在短短的二十息内就斩中了对方各自十二三剑,剑上的灵火威能虽然被对方铠甲抵挡掉了不少,但余下的依旧可以侵入对方魂体之后进行灼烧,效果不减。 明显可以看得出两名灵将的魂体阴煞之气正在肉眼可见的减少,那是鬼物正在被逐渐消弭的迹象。 可是张砚心里还是很急,他错估了对方的魂体强度,也错估了自己此时用这么多大招对灵气的巨大消耗。按照如今的消耗速度和对方衰弱的速度,张砚觉得自己必须要更快奠定胜势才行,单单只有眼前的这点优势还不够...... 第127章 白羽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张砚将自己余下灵气的七成一瞬间抽空,全部渡入了头顶上方的五钱剑散阵当中。他想要利用五钱剑的五帝虚影对眼前这两名鬼修做出制胜一击。 “嗡!” 就好像是一道巨大声响的闷哼,从头顶上传来,就见那五道虚影突然动了起来,齐齐伸出一条手臂,朝着那两名无法挣脱锁鬼阵, 只能在阵中勉强小范围腾挪游走的灵将抓了过去。巨大的手掌加上莫名的气机锁定,根本不给它们避让的余地,片刻就被五只巴掌牢牢的摁在地上,来自神明的恐怖威压甚至将它们的魂体都压得暂时僵直,连那变幻兵刃和铠甲的鬼修手段都顷刻间消散不见,露出它们的魂体原貌。 张砚甚至都来不及去分辨去掉了面甲的这两名鬼修的样貌,就紧接着一道一道的灵火符往无法动弹了对方魂体内打,同时嘴里的《净天地神咒》一遍一遍的反复照着对方洗礼。 超度鬼修的难度比张砚最开始想象的要难不少。单单对方魂体里那些代表着戾气和阴煞的猩红色的暗点就比厉鬼魂体里的多得多。而且比起厉鬼, 这两只鬼修魂体的凝练程度同样要高出许多。应该是刻意的用过某种手段“锻打”过, 也给张砚超度对方的前奏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过好在五钱剑的五帝虚影足够厉害,镇住了两名鬼修的魂体,让其根本无法抵抗,也无法操纵魂体做任何的应变。类似于断绝了它们意识和魂体之间的联系。 这样一来虽然超度起来相对麻烦,可也不是完全办不到。只是张砚的灵气有些捉襟见肘。 一点一点的肉眼可见的消弭掉对方体内的那些阴煞和戾气,而张砚为了减少自己的灵气消耗,不得不在对方的戾气和阴煞逐渐淡薄之后也终止了对于锁鬼阵的维系,最后直接放开了整个阵法,唯独留下来五钱剑的五帝虚影继续镇压住两名鬼修进行超度对方的最后一环。 《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的经文响起时,张砚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也总算是落地了。 因为此时,两名鬼修已经几乎没有多少戾气和阴煞留存在体内了。不再需要《净天地神咒》和灵火符的灼烧,只需要用经文唤醒其魂魄归于天地的本能就可以了。而这个时候,五钱剑散阵的消耗已经降到最低,张砚余下近一成半的灵气也完全足够操持超度最后的这些动作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就见那两名鬼修完全褪去了之前的阴森和煞气,显出两名普通人的生魂模样。等张砚彻底收起手里的五钱剑散阵之后,两名鬼修面带笑容, 朝着张砚深深一躬到底, 然后魂体开始消散没入地下,归于天地本源。 “呼......” 张砚收回五钱剑,然后顾不得一身汗湿的衣衫,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低着头,急促的喘气。 还好之前就吃过灵气不足不堪激战的亏,后来张砚就一直注重灵气储备的修行,不然的话这次还真不会如此顺利,单单五钱剑的五帝虚影散阵就不容易玩儿得转。更别说同时操控锁鬼阵和近身搏杀了。 “侥幸!”张砚心里对自己这次的斩获很清楚。硬实力他估计是拼不过那两名鬼修的,除非用上“神降术”,不然即便有五钱剑的五帝虚影散阵也不好说。毕竟会少了锁鬼阵的拉扯,以及出其不意的起手。 不过这次是这次,下一次张砚自然会更有底气。毕竟今晚的斩获等会儿回去修行之时可是要由荒天域的天地兑现给他的。而且绝对是他来到荒天域之后史无前例的巨大的一笔功德。 能不能直接再把修为推上玄脉境后期呢?张砚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你是怎么办到的?” 突然一个带着惊奇语气的声音从边上响起,似乎就在近处,吓得低着头缓口气的张砚一个激灵,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抬眼望去,借着月光张砚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正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不到六丈的地方。刚才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这个人在问。 此人的气息很强,魂魄波动也是, 特别是那一身气血波动远在一般人之上, 明显是一名武者。而且至少有开元境的修为。 张砚也笑了笑,一边连忙回气,一边顺着对方的话说:“阁下问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天知道这人是不是与之前那两名鬼修是一路的?又或者是吴远派来的手下?以张砚此时此刻余下一成多点的灵气,对方若是动起手来,他还真下场难料啊。古怪的是对方是怎么避开他的感知的呢? 那白衣年轻人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定在六丈的距离抱着胳膊笑着说:“你刚才是怎么把那两只灵将弄没的?那是什么手段能说说吗?” 灵将? 这个词张砚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荒天域里应该是没有“鬼”这种称呼,而眼前这个烧包得在夜里穿白衣到处跑的年轻人分明是看到了他刚才超度两只鬼修的场面,所以才好奇发问。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莫非也是吴家父子那样的灵媒?也能看得见鬼物?还是说另有什么手段能和张砚一样获得阴阳的视界? “灵将?呵呵,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我这人喜欢梦游,刚才梦游到此也记不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了。现在惊醒,或许刚才让阁下有了什么误会。”张砚自然不可能对方这一两句就什么都说。不过看起来对方似乎并不是吴远的手下,不然应该不会问这些,而是直接上刀子砍过来了。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刚才可都看见了。而且这边上还有这么多奇怪的纸片,想必也都是你的手段......呵,你是怎么办到的?!”白衣年轻人指着边上那些符纸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所有的符纸突然自燃起来,眨眼间就纷纷化为飞灰不见。 张砚摇了摇头,继续装傻,不会承认那些符纸是他心念一动烧掉的。 “你这人很有意思。认识一下?我叫白羽,你呢?” “张砚。” 第128章 道丹 “张砚,我觉得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的。”白羽摆了摆手,身形跃起,几个起落便从张砚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这人......有什么毛病吗?张砚心里不禁暗想。 但好在对方不是敌人,莫名其妙的过来转了一圈之后就走了,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而且言语里明显是在克制着什么。最后离开时留下的那一句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就是“很快就会再见”? 没有头绪的事情张砚也没有继续多想。简单的转了转,没发现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之后他便沿着来路用展开身法回了猪嘴巷的家中。途中还避开了一次卫戍的巡逻军卒。 家里一如张砚离开时那样寂静。他这次外出, 一去一来差点就把自己一身灵气给耗光,最后还被一个莫名出现的白衣年轻人给吓了一跳。但实际上过去的时间并不长,离他离开的时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四具豆兵依旧在家里严阵以待,另外两枚潜伏。这些现在都用不上了,被张砚回屋之后就收了起来。 感知里分辨了一下几间屋子里家里人的气息,确定他们都还在熟睡,张砚这次放下心来,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然眼看着离天亮已经没多久的时间了。但张砚还是等不及要接收这次的收获了。于是闭上房门, 盘膝在床上, 沉心静气的开始运转起自己的《归气法》。 一如前面几次经历过的那样,进入正式的功法修行状态不久,张砚就能感受到一缕缕细微的金色灵气在外面突然出现,并且顺着他的吐纳进入他的身体当中,再由周身经脉一一个个周天运转最后填充到他丹田处的气旋里。 “呼......”张砚差点就惊呼了出来,好险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一次荒天域天地反馈给他的功德灵气超出了他最乐观的估计。 本来张砚的想法是那两只鬼修每一只都强于之前那女鬼许多,甚至不知吞噬了多少的生魂,也不知道悖于天地存在了多久。几方叠加的话必然会有远超之前超度那只红衣女鬼时获得的功德灵气。 或许能一鼓作气的突然玄脉境中期踏入后期, 甚至在后期再奔出一段修为就最好不过了。张砚本来是如此以为的。 可结果却是,仅仅三个呼吸之后,张砚就感受到了来自丹田气旋的紧绷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下一个小境界的屏障。可不等他按下心里的激动去分辨屏障和克服、突破,海量的功德灵气继续涌入, 居然以力破巧一样直接将本该卡一卡的玄脉境后期的小境界屏障给冲得七零八落。十息都不到就将张砚带入了玄脉境后期! 若只是如此,张砚尚且不至于控制不住情绪差点惊呼出声。而后在他踏入玄脉境后期,准备利用余下的功德灵气夯实这次突破的收获时才发现他完全停不下来了。 代表着功德灵气的金色光点太多了,不停的融入张砚的经脉,然后根本不需要炼化便自行化为普通的灵气,如泥石流一样凶猛的冲入他的丹田气旋当中。 区区一个玄脉境后期就想吃下这么大量的功德灵气?只能说张砚瞬间发现自己小瞧了荒天域天地的豪气。 随着时间流逝,张砚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丹田里的气旋再一次出现了紧绷的感觉。并且这一次的紧绷感更甚之前。 “玄脉境后期......气旋再次紧绷......这是要破大境界?!”因此张砚才好险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惊呼出声。 因为眼下的实际情况就是他不但从玄脉境中期一举突破到了后期,并且突破不停,已经临近了玄脉境最后一个境界屏障,也就是通往下一个大境界,道丹境的大境界屏障。 虽然这次不是张砚主动要突破,属于实实在在的意外,但也不是张砚可以拒绝的。他甚至没有办法停止这场突破。只能引导着气旋里的灵气,按照之前他阅览的道书上对这个大境界屏障的描述,以及《归气法》的功法基础,一点一点的尝试破开那层看不见却有真实阻拦着修行道路的屏障。 和之前引气、玄脉的大境界突破不同。前面都是扩张灵气成旋以及扩张经脉为主。但道丹境需要的是凝炼气旋,将气旋极致的挤压,形成一个不存在与天地自然中的“道丹”。 所以道丹境又称“结丹境”。 旁人在这个境界经常会被阻拦很长时间,需要积累大量的灵气,甚至是储备可以直接帮修士增加灵气的丹药,然后有把握之后再一鼓作气的完成突破。 道丹境的屏障在道书里有一个被使用次数最多的词“蛮力”。也就是说大部分龙虎山门的先人修士都认为突破道丹境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蛮力以力破巧。 如今张砚歪打正着,他不需要储备丹药,也不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等待,靠着这次荒天域天地反馈给他的功德灵气,他完完全全可以做到道书里那些龙虎山先人修士们突破时的蛮力之法。 随着张砚的引到, 他下丹田的气旋越转越快,中心点的位置开始出现明显的挤压感。但这并没有缓解丹田里的那种紧绷的感觉,因为经脉里的灵气还在澎湃着涌入气旋,给气旋的中心挤压进程继续添柴加火。 随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放亮,张砚的修行也到了尾声。 一个只有张砚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从他的下丹田里响起,就好像一颗小石子掉在光滑的地面上的声响,清脆,咔哒一声。 伴随着这一声声响,张砚的内视中自己下丹田的气旋中心点出现了一个芝麻大小的金色小颗粒。便是他的道丹。 随着道丹的出现,经脉里涌入的灵气再也不至于让丹田里的气旋感到紧绷了,因为气旋撑不下的灵气会被不断旋转绞紧的中心结构压进道丹当中,微不可查的慢慢壮大道丹。 以灵气壮大气旋至极,再破极限可压成丹,是为道丹。此后天地循环往复,体内玄脉至道丹亦是如此,暗合生生不息,更阔修行前路...... 第129章 福相 当张慧圆第三次敲门叫张砚出来吃饭的时候,张砚才堪堪收功。再次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哥......唔!哥,你怎么这么臭啊?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啊?” 相比起之前的突破,这一次张砚的肉身在道丹成型的过程中被挤压出来更多的杂质。以前看道书时有这些相关的描述,张砚笑称那是“毛孔喷粪”,如今倒觉得这四个字形容恰如其分。 此时的张砚不但感觉到体内饥饿, 更是浑身有一股恶臭。一如才从粪坑里爬出来一般。打开门的瞬间就把小妹张慧圆给熏得一个踉跄。 “汗臭,汗臭。你们先去吃饭,我去后面打水自己洗洗。” 昨天让跟班曾浩去打了满满一缸子水,晚饭用了还剩下大半缸,张砚讪讪的就出了自己的房间,在家里三人诧异的眼神里冲到厨房边上的一个小水房里, 将就冷水照着身子一顿搓洗。一连洗了三遍才把身上的臭味洗掉。 出来时大哥张顺已经带着小妹张慧圆到店里去了。 “砚儿,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王兰萍反正想不出来人怎么可以一觉起来浑身如此恶臭。担心是不是自家儿子得了什么怪病。一脸关切。 “娘,你放心,没事儿,我在练以前老师傅教的一种本事,强壮身体的。现在臭一臭,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虽说张砚又把“老师傅”拉出来做挡箭牌了,可他也没有乱说。因为按照道书上的杂闻记载,肉身在修行过程中会被不断的锻出杂质,慢慢趋于出生时未被世间浊气污染的状态。这种过程并不会贯穿修行始末,一般在达到道丹境中后期时就能完成九成,再往后即便还会有杂质被锻打出来,也不会再像这次这样多,这么臭了。 果然, 王兰萍一听这是“老师傅”教的手段,心里的担忧立马就去了大半。脸上也重新泛起笑意。如此认真打量自家二子,王兰萍才发现好像二子的皮肤是要比昨日看起来更好了, 那英俊的样子看着就讨喜。暗道上街的话不知要迷住多少闺女。 不行。砚儿不比顺儿。有本事,人又好看,而且还是堂堂杂学一脉的学问人, 这不得好好挑选一门亲事?王兰萍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不能让自己二子的亲事草率了,得把眼光往高处看才行。 二子在吃早饭,王兰萍坐在边上看着,发现二子今天似乎胃口很好,吃了三张肉饼了还不够,她又去拿了两个昨天剩的饭团出来,吃了才顶住。 这日子好呢!王兰萍看着二子吃得欢,心情也大好。如今大儿的亲事也在紧锣密鼓的弄,二子说了还要去换一间大宅子,家里两块良田如今长势喜人傲视周边所有的田产,甚至新开不久的木器铺子生意都好得听说要扩店面了...... 这一桩桩的好事接二连三的让王兰萍常常梦里都在笑。 这一切都要从二子张砚死里逃生开始转变。靠着老师傅教的本事一路从罪兵请罪回来,还捞了两块军功田给家里。后面还弄了那什么丹和轮椅,都是托了老师傅的洪福。这一点王兰萍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有时候王兰萍也在想,她要是有机会见到那位老师傅的话一定要给对方磕头,好好感谢对方,将对方当做家里长辈一般供着。 可惜,二子说自从老师傅说已经教了个差不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甚至连名号也没说过。更添神秘之外, 也让王兰萍对不能当面道谢和报恩倍感遗憾。 “砚儿, 你说老师傅对咱们家这么大的恩惠, 你的命都是老师傅教的本事救下来的, 还有咱们家的这些日子,哪样不是靠着老师傅的恩德?给老师傅挂个长命百岁的福相好不好啊?” 福相? 张砚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荒天域里没有求神拜佛这种说法。但并不意味着这里的人在精神层面上没有美好的期许和寄托。就比如当初张砚在鱼背山要塞里倒腾“护身符”的时候,花狗嫌弃张砚弄出来的“护身符”太丑不要,说他自己有。其实花狗当时所谓的护身符就是荒天域这边常见的一种精神寄托。源自于“祖先崇拜”。 祈求祖先的庇护,祈求好运和抵挡灾厄。朴实的愿望里其实也有着某种必然性。 王兰萍刚才所说的福相,就是这种源自祖先崇拜的一种习俗。不单单是廊源城有,南渊国境内绝大多数地方都有这种习俗。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就是将先人的画像挂在家里中堂上或者专门的偏厅里,会有瓜果的供奉,也会在节庆或者先祖诞辰和祭日做一些礼仪性的朝拜活动。大体上和地球上供奉灵位的形势差别不大。 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先祖都会被当做福相挂起来受后人膜拜的。必须要是那种家族中德高望重或者有着举足轻重的巨大意义的代表人物,才可以被当做福相挂起来。 而且廊源城这边的说法不一定死了才能作为福相,活着的也可以。甚至活着就有福相还是一种祈福百岁的大好事。 见张砚发呆,王兰萍又问了一遍,末了才说:“老师傅对咱家恩同再造。当做咱家长辈完全够格了。你说句话。” 虽然王兰萍觉得应该给老相识挂一副福相祈福百岁,但如今家里做主当家的人是自己的二子,最后做决定还得二子说了才算。这其中的分寸王兰萍自然晓得。 张砚点了点头,满口同意了老母的话。但心里所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本事可不是什么老师傅教的,而是来自龙虎山道门的底蕴,以及他在地球上断断续续的上了那么多年的学。 所以这个福相到底挂谁的画像呢? 张砚思前想后,最后才有了决定。既然要挂,那就一步到位的好。至于时候怎么解释,反正前面都说了那么多的善意的谎言了,也不在乎再加一点。 吃了早饭,张砚先去了一趟木器铺,看到曾浩很自觉的就到这边来跟着忙活了,还跟刘木匠打得火热,连他进门都没注意到。 于是张砚也就没有喊曾浩,自己扭头出了木器铺,他今天要去看新宅子,顺便把王兰萍安排的福相的事情给弄好。 第130章 三清 市面上能买卖的宅子有两种。一种是私产,会在门上挂上售牌,表示要卖。价钱另外谈。还有一种就是罪产。由衙门收缴之后发卖。张砚的前身本有两间铺子,就是被充公成了罪产发卖掉了,也才差点让张家万劫不复。 罪产并不常有。一般想要买宅子,特别是地段好一些的宅子都只能自己去找。 张家现在不适合去住什么豪宅。有个七八间屋子,有自己的水井、水房, 还有一个小院坝,独门独户的就行了。 这种宅子在成北那边有,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出售。 转了几圈看到三户挂着售牌的人家。宅子的内部格局都差不多。唯一一家也就多了一个小澡堂子,冬天冷的时候就很有用了。所以张砚也没怎么跟人讲价,直接就要了那户带小澡堂的宅子。 买了宅子还要看里面的家什。只有基本的一些桌椅板凳,很多都很旧了。墙面这些也多有掉灰的地方。各屋的青砖也好坏不齐......都需要规整。更何况这宅子以后还是给大哥成亲时当门面的。 必须要整得漂漂亮亮的。 找人弄房子做家具这些不需要麻烦别人, 刘木匠就有的是这种人脉关系,带着张砚转了一圈就找够了人手, 并且按照张砚的要求最快下月初就能把宅子规整好。 这一折腾就过了中午。张砚没像往常那样回家里吃饭, 而是扭头去了东市场那边的书坊铺子,要找画师,除了你自己认识的熟人之外最方便的就是去书坊找。那边会有画师常坐。 不过张砚心里自有打算,对于画师他是有相当要求的。钱可以多给,但画出来的东西风格必须要是他心目中的那种才行。这样挑挑拣拣的找合适的画师反倒是比之前买宅子都慢...... 等到找好了画师,再沟通好,最后拿出成品时已经快到戌正时了。张砚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虽然赶了点,但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嘿,找个好点的画师比我之前想的麻烦多了。从中午开始,一直忙到刚才,多加了点钱才赶出来的。” “加钱?这么急干嘛?用得着吗?”王兰萍听明白自家二子去干嘛了。但对其为了图快赶时间加钱的行为很不满意, 觉得花了冤枉钱。 “娘, 画像是个精细活, 他得按照我的口述一点一点的画,有时候还会需要修改, 这样才画得像。一鼓作气的画完总比一天画一点好得多吧?”张砚一边填肚子, 一边笑着给自己辩解。当然, 他并不会承认自己是不希望每天耗在书坊里浪费时间。多给点钱,让画师画快一点,他也就省事了。 “哥,这就是你找人画的老师傅的福相吗?我能打开看看吗?” 家里最活泼的人自然就是张慧圆。她与大哥张顺回家也没多久,刚才吃了饭。见到张砚带回来的画轴盒子就很好奇。之前吃饭时听老母说起过福相的事情,此时哪里还按捺得住? “嗯,先去洗手,洗干净了再拿。”张砚摆手阻止了小妹伸向画轴的手。这东西在他这里还是有些最基本的讲究的。至少碰之前必须要净手。 “哦。”张慧圆听出了二哥语气里的不容置疑,也不去多想,小跑着就去了厨房,舀水把手搓洗了两遍。出来后还得意洋洋的让张砚检查,等到张砚点头应许之后才欢呼一声将放在桌上装画轴的盒子拿起来。 屋里除了张砚在埋头刨饭之外,其余人都好奇的看着张慧圆拿起来的那只盒子。 张家现在最神秘,最被无条件信任的一个人就是“老师傅”。但关于这个“老师傅”的事情却又少得可怜。甚至连姓名都不曾被张砚提起。反正问就是“不晓得”。 如今老师傅的模样被画了下来,自然将张家人的好奇心全都勾了起来。 “咦?二哥,怎么有三根画轴啊?你画了三幅吗?” 三幅?画福相向来都是一副便够。为什么画三幅? 张砚还是没停下手里的筷子,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略带含糊的回答说:“三位老师傅。” “啊?三位?!当年救我们的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多出来两个呀?”作为曾经最靠近老师傅的张慧圆, 按照模糊的记忆提出了疑问。而且在这之前张砚从未说过老师傅有三位。 张砚看似漫不经心的继续一边吃一边解释:“最开始只有一位老师傅,后面学得深了便又有两位。我这一身所学就是他们一人教一点慢慢积累起来的。所以娘说要给老师傅立福相的时候我就把他们三位都画了下来。这种事可不兴遗漏,对吧?” “对对对!” 即便对张砚这种打一棍子冒个屁的行为很是不爽,就连最喜欢二哥的张慧圆也翻起了白眼。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老师傅是一位还是三位还不都是二哥说了算?而且杂学二字本就很古怪,那些老师傅多些怪癖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是没可能。 再说了,张家人实在是想不出张砚会在这种事情上扯谎的理由。 当张慧圆展开三幅画像时,屋里除了张砚之外的其余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画像上的三人神态各异,但却都显得很平和。全是长须并梳拢发髻的老者,都盘膝坐在一种没见过的台座上。脑后还有一圈金色的如日轮一般的霞光四散。 张家人许久都没说话,他们也不知为何,当自己看到这画中三人时总会有种莫名的肃穆感。甚至都不敢去看画中人的眼睛。 “好了,收起来吧。等新宅子规整好之后在让三位上供奉。”张砚察觉到了屋里的沉闷气氛,拿过小妹手里的画像卷起来收好,没让家里人继续看。 而当张砚收好画轴,张家其余三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重新开始说笑,话题也从画像上下意识的转到了新宅子和大哥张顺之后的婚事上去。他们并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本能的避讳那三幅画像。 究其原因只有张砚最清楚。因为那画中三位可不是什么老师傅,而是道门中最高的三位天尊。 居中一卷画的乃是“玉清元始天尊”,在其左边的是“上清灵宝天尊”,右边的是“太清道德天尊”。 也就是一般人称的“三清”。 三清自有通天彻地之威,又岂是凡俗可以直视,可以妄论? 第131章 驾临 老管家看着夜深了仍然亮着灯光的书房,想去提醒,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最近老爷心情很糟糕,即便最亲信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那双眼睛就跟没了刀鞘的利刃,落在身上总感觉瘆得慌。 “唉......”老管家叹了口气。短短半月,这家里可谓翻天覆地, 一夜间就变得快不认识了。 先是少爷莫名其妙的死在小院里。然后老夫人又忧心过度跟少爷去了。偌大的吴府,如今就剩下老爷孤零零的一人。 刚才老管家去禀报了今天那个叫张砚的行踪,发现似乎只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老爷身上才会有往日那种生气。 为什么老爷对那姓张的这么关注呢? 老管家知道吴家的很多事情。明的暗的都有。但他绝想不到吴家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而其中关键,就是让他不禁疑惑,看似无关紧要的那个姓张的年轻人。 书房里, 吴远手里拿着一份衙门里的公文条子,但眼睛却没落在上面, 飘在窗外,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似乎在等着什么。 “三天了。它们也出事了?” 两名灵将两天前说是要出去探查一下关于楚红衣以及唐牛失踪的线索。一去就再未回来过。 这绝不正常。 甚至不需要多想,吴远就能猜到两名灵将失踪极可能同样绕不开张砚的干系。 因为吴远很清楚,唐牛不提,楚红衣绝对就是那姓沈的给弄消失的。这件事被他瞒了下来。那两名灵将外出探查,不会想到去提防张砚,而是会提防一般而言可以威胁到“灵”存在的妖贼。一旦搜了一圈不见什么线索之后,以吴远对那些灵将的了解,他们必然会借机会灭掉张砚一家,打着帮自己消弭愁怨的旗号,实则大快朵颐。这样做是可以在“王”的规矩里不担责难。 可惜,那张砚活得好好的,张家人也活得好好的,却不见了两名灵将。 吴远事先有想过“如果灵将也摆不平张砚”的话会怎样。但真当这种情况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不单单只是对未知的悚然,更是对死亡的畏惧。因为对方既然可以不露声色的杀了他儿子,那为什么不能同样的办法杀了他呢? 焦躁的情绪从两名灵将未归的第二天起就愈发的严重。 多少年了?吴远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自己被逼到这种茫然失措的地步是什么时候了。以前但凡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 只需要借“灵”的手段, 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解决问题,几乎无往不利。 可这一次...... “吴远,你似乎憔悴了许多。” 猛然间,一个略带清脆的童音在吴远的耳边响起,让他连忙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到自己斜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裙光着脚的女孩。 女孩很漂亮,年纪看上去十六七岁,正笑眯眯的打量着吴远。 吴远几乎是跳起来,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连忙一躬到底,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的参拜道:“圣仆吴远拜见我王!不知我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我王责罚......” “好了好了!你还没我腰高的时候就罗里吧嗦的,现在胡子都白了这么多了怎么还是没变啊?” “我王教训得是,吴远一身世俗浊气,污了我王的眼......” “行了。吴远,别废话了。我那两名灵将呢?他们一道魂虫传讯,说是廊源城这边很可能有妖贼出没,导致一名灵童和一名灵饲失踪。我这一路过来却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看样子他们也必然出事了。 吴远,说说看,你这边都知道些什么?” 女孩的笑容依旧,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吴远, 等着吴远回答。但吴远却在这双美目的注视下感受到一种切肤的刺痛,莫名的压力一下就把他压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王息怒!我王息怒!这件事透着蹊跷,实在不是小仆能够窥破......” 吴远态度卑微,张口闭口都是将自己放在“仆人”的位置。至少名义上他现在就是对方的仆人。可事情的内幕他现在就算是想要说也不敢说了。若是让对方知道了一切都是他假公济私的让楚红衣去帮忙杀人引起的,那他的下场怕是求死不得。 仔细的听完吴远所说的“前因后果”和“事情脉络”,女孩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 “吴远,我数十年不曾过问你手里的事情,你是不是就觉得可以用你的那些小聪明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我王,小仆冤枉啊!小仆一直以来对我王都是忠心耿耿从未二心,岂敢半点隐瞒?不论那灵童还是后面失踪的灵饲、灵将,小仆真的不知其因,唯有战战兢兢的等候我王驾临......”就算心里再惊骇,吴远脸上的表情和嘴里的话都无懈可击,甚至言语间半分迟疑都不曾有。像是真的受到了莫大的误会一般,显得很是委屈。甚至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潸然泪下。 不过那女孩却似乎并没有因为吴远的哭泣而收回前言,而是继续说道:“楚红衣身为灵饲,灵童失踪后她本该隐匿待援,结果却擅自离开庇护之地。这是何道理? 楚红衣在出事前最后一份魂虫里可是说得清楚,都是你让她假借探查的名义,实则帮你办事。 吴远,你还想抵赖?” 最后一字那女孩口中炸响,如直接响在吴远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将他震得头晕眼花,口鼻溢血。心里更是涌上一种卑微的渺小感,似乎被对方洞悉了一切而产生颓然。一瞬间吴远真就差一点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可最后他狠咬了一下舌尖,堪堪醒了一点头脑。心底闪过三个字:沉住气! “小仆冤枉啊!小仆根本没有对楚红衣说过任何一点私心,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为何污蔑小仆?我王!你要相信小仆啊!”一边说,一边磕头磕得砰砰响。 好一会儿过去。女孩看着头杵地磕头不止,模样凄惨的吴远突然笑了起来。 “嘻嘻,吴远,试一试你嘛,真有这么害怕吗?” 第132章 圣王 吴远顿感浑身压迫力道瞬间散尽,那种似乎身心都自发卑微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心头长长的舒了口气。 赌对了! 让吴远笃定对方是在用言语讹诈他的底气就在于,他与楚红衣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单单在廊源城里由楚红衣出手帮他解决掉一些小麻烦的事情不下五次。这些事情严格算起来同样不是楚红衣这样的灵饲该做的,与规矩不符。 没道理楚红衣以前不去朝上面坦白,最后一次却选择坦白招供吧?哪有那么巧的事? 再则,若是楚红衣坦白了,那之前两名灵将过来时恐怕不会是那样和善的态度。即便不至于朝他吴远动手, 也绝对会将他看住,等候发落的。 所以吴远内心深处才会咬紧牙关不受对面的威压喝问的逼迫,赌一把对方就是在试探他的底色。 了不起就算赌错了也不过一个死字,结果又不会更糟。 不过说实在话对方的威压手段是真的骇人,至少吴远是觉得自己差一点点就真承认了。好在这些年来宦海搏击把心性磨炼得够坚韧,不然, 刚才那一瞬间他之前的所有算计都将落空。 “我王威严无边,小仆岂能不肝胆俱裂?可受不住我王这番玩笑话。”吴远还是头杵地,心里舒了一口气,语气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谦恭。但他知道,最难过的一关他算是过了。 女孩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之前真的只是在和吴远开玩笑,伸出光脚丫在吴远的头上轻轻的碰了一下,笑着说:“起来吧,你这一把胡子的跪在地上也不好看。起来把那两名灵将失踪前后的事情一件不漏的再说一遍我听听。” “好的我王......” 听完吴远的讲述,两名灵将的失踪疑点重重,但从吴远的嘴里根本没有半点有用的东西。只晓得两名灵将出去时说是要去廊源城转转找找线索,应该还会去城外乱葬岗看看。 “失踪的那灵饲和灵童先抛开不谈,两名灵将可不好对付啊。要想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就算是妖贼也难办到。除非是那些老东西亲自出马。不过廊源城还不至于引来那些老东西,所以问题很可能并不是出在妖贼的身上。 莫非是武者?廊源城有这么强的武者吗?”说着女孩自己就摇了摇头。武者虽强,强的是气血,想要灭灵将还是不太可能。毕竟灵将就算受不住对方的气血冲刷还不会跑吗? “不是武者,又不太可能是妖贼。莫非......真有什么意外出现?” 之后书房里沉寂许久。 忽然, 那女孩又问吴远说:“那两名灵将用魂虫传讯说你家里最近蒙受大变, 不但老母离世,连独子也被他人所害。如今更是断了血脉。这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女孩重新起了一个话头, 反而是关心起了吴远的家事。说吴家绝后。这在之前两名灵将给她的魂虫传信里有提到,同时信里还表达了吴远希望她前来帮他想想办法再续一条血脉的请求。 “多谢我王垂询。孽子不慎着了奸人之道惨死家中,连累老母也忧心过度撒手人寰。这本是小仆家事不敢搅扰我王清静,可吴家代代单传,如今血脉断绝实在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求两位灵将上禀我王,祈求我王能看在吴家代代苦劳的份上帮小仆一把。”说着,吴远又跪了下去。 女孩下意识的拿脚踩着吴远的脑袋,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匍匐自己面前的狗,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圣体一族血脉向来难以延续,受的乃是这天地的束缚。代代单传就是要让你们的血脉在某个“不经意间”就断绝掉,那世间也就少了一条你们这样的血脉。 不过这恶意乃是天地投来,想要抵抗极其困难。好在你独子已死,如今血脉断绝,再续一条也就有空子可钻。” 顿了顿,女孩继续说:“找一个孕妇,要不足三月的那种, 我设法将你的血脉种子,灌注替代到其腹中胎儿身上。瞒天过海能有七成把握。运气好一次就行,不成的话也不过多试几次而已, 但那些孕妇不论成败都活不了几年。这些你不会为难吧?” “多谢我王厚恩!小仆必将为我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吴远似乎根本不在乎踩在自己头上的脚,扬声说着感谢的话。区区孕妇而已,廊源城里根本不缺,只要能帮吴家续上血脉,死一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嘻嘻,你们吴家向来就是我的小仆人嘛,你们若是绝后了,我岂不是少了一批帮手?再说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对了,帮人帮到底。你那仇人是不是一并帮你收拾了?给你那儿子报仇雪恨?” “多谢我王恩典!吴远无能,家中大仇也只能瞪眼干看,唯有求我王替小仆做主雪恨!”这本就是吴远组开始的打算,如今既然对方先提了出来,他也顺势而下。杀了张砚,续了血脉,那样的话吴家也就不过是摔了一个跟头,爬起来还能继续走。 可吴远话音刚落,对方的言语却猛地一转,再一次扯回到了灵将失踪的事情上来。并且用脚将吴远的脑袋抬了起来,与其对视。 问:“你说那两个知晓你家中大仇的灵将会不会起了心思,想着顺手帮你了结了仇怨,他们也好杀人吃魂,一举两得?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嗯?” “这......”吴远的下巴被女孩的脚抬着,不得不对视对方,但他依旧没有露出破绽。似乎想了片刻之后才说:“小仆认为很有可能。可是,那张砚只是杂学一脉的普通人,连武者都不是。他顶多也就会些难言的古怪手段罢了,怎么可能威胁到两位灵将?小仆看不明白了。” 虽然希望把对方的注意力拉扯到张砚身上去,但吴远可不想落一个“怂恿”或者“隐瞒”的帽子。于是强自镇定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不过那女孩偏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脸上笑容不变的说:“世间哪有什么定数,只有变数。普通人......万一就出了一个能轻松灭掉两名灵将的普通人呢?” 第133章 石头 王家庄子里一共五十三户人家,在廊源城周边所有庄子中算人比较多的大庄子。 庄子里九成的庄户都是本家人,所以平日里家家户户都走得很近,不论谁家有什么喜事或者丧事都是整个庄子里的人忙前忙后的大事。一些消息也总是传得飞快。 “王石家的闺女找到婆家了!” “是城里开店铺的,不少赚钱呢!” “听说是残废,没腿的。” “没腿怎么了?王石家闺女那情况庄子里谁不晓得?能找个婆家就不错了。没腿又不是没腰,照样过日子。而且人家做买卖的, 王石家的闺女嫁过去日子铁定差不了。” ...... 虽不一定家家户户都和王石一家关系和睦,但即便有些矛盾也不至于恶语相向。要么不参话,要么都是善意的言语。而且多时妇人在议论,她们需要参与到王石家的亲事里面去,不然这种事情王石一个粗鄙汉子哪里弄得妥当? 原因嘛就是王石家没当家妇人。前年一场大病人就没了。王石这人又不愿再续,说是娃儿小,担心续一个婆娘进门亏待了娃儿。所以三年多王石一个人磕磕碰碰的也算把日子混着走。最小的王碾也顺顺利利的长到了六岁,虎头虎脑完全跟他两个哥哥一模一样。 王石家的闺女是娃儿里的大姐,已经二十有七了。这年纪在庄子里妥妥的属于老闺女。就因为额头上的胎记, 婚事一直没着落。 这次好不容易说上一家,这件事立马就被庄子里的保长喝得醉醺醺的一股脑传了出去。还说王石说的那门亲家是真讲究,连探头礼都是送的挺贵的好酒,一送还足足五斤。不然保长的海量又怎会喝醉? 后面媒婆频繁的来到王家庄子,带来的消息也让一个个去王石家帮忙张罗的妇人嘴里传了出来。 比如王石的亲家是干嘛的?男方什么模样?甚至连亲家已经买了新宅子的事情也让媒婆带了过来。一来彰显男方对亲事的诚意,二来也是展现财力。 男方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婚事要尽快办。所有结亲的流程都抓紧。争取下月初就过门。 这一点倒是与王石家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边是大光棍,一边是老闺女,都急得很。 在这种默契和急切的敦促下,媒人的动作也非常快,短短三五天就把亲事的所有细节给落实到位了。就等新宅子规整出来,就可以摆酒过门了。 临到头,按照廊源城这边的规矩,会有一个私下的沟通。以媒人为桥,两边操持亲事的人会碰一下头,免得之前留有什么误会或者必须当面说的要求。这样不至于把一些分歧憋着,闹出不愉快来。 倒是之前送探头礼的时候王家庄子上没几个见过张砚,那时候这事儿还捂着, 除了保长正好撞见之外, 别的人都没机会找到王石的这门亲家。 结果这次张砚一进庄子,因为身边的媒人早就被庄户门知道,一下就露了身份。接着便是一顿议论。 说那英俊后生就是王石亲家家里的人?看年纪也不大,不知成亲了没? 修道的人长期与天地灵气互动,心态有平和,相由心生自然容易看着面善。加上张砚本身模样就出挑,又在军伍杀阵里待了两年,身上英武之气溢于言表。别说小姑娘了,老娘们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赞一句“好后生”。 上次是探头礼,所以不宜隆重,这次不同,算是两家人第一次正式接触。所以张砚带来的礼物足足一板车。由自己凑上来当跟班的曾浩推着。 其实车上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几匹好布,几坛子好酒,半扇切好的新鲜肉,还有一些糖果点心。 王石家里也很重视张砚的到来,把家里最好的吃食都弄进了厨房, 说是要好好跟未来的小叔子喝一杯。 “我喝了酒一身起疙瘩,还会上吐下泻,一两天根本好不了。所以酒就免了嘛......”张砚笑眯眯的推脱。他那点渣渣酒量,若是但凡敢在这种场合里喝上一口,那估计得被灌到死掉。 “我!先生!我可以喝的!” 张砚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被身边擅自冒出惊人言语的曾浩给吓到了。不过曾浩年纪不大,又不姓张,王石家里人也就听了笑笑,没把半大娃儿的话当回事。 可等到上桌子开席之后,所有人,包括张砚在内才发现曾浩这小子可没吹大气,那酒量,把王石都干蒙圈了。 张砚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一口干掉一大碗烈酒的曾浩,那脸不红心不跳的架势,别说,是个高手。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被同样能喝的罗长山给从小锻炼出来的,还是本身天赋异禀。反正今天石家想要把曾浩给灌趴下,有点难度。 特别是喝到后半场的时候,张砚这个主客反倒没人管了,酒桌子上的人都喝大了,他一个闷糖水儿的人谁去管他? “嘿,你是王碾吧?有小名吗?告诉我呗?” “......” “你吃的那些糖果都是我送来的。你想清楚,说不说?” “嗯......我小名叫石头。” “石头?那小石头有没有进过学堂啊?今年几岁啦?” 张砚没去硬凑酒桌的圈子,相反乐得清闲,从酒桌上下来,寻到在院子里一个人拿着一把木剑在玩儿的王石家老幺。于是笑眯眯的凑了过去,三言两语倒是和这小娃儿混得熟了起来。 “才上的学。就在庄子里的小学堂里。” “哦!那你喜欢上学不?” “不太喜欢。我喜欢练武,呼哈!”小娃儿拿起手里的木剑,说着就似模似样的劈砍了两下。 “练武也得学字,不然那些厉害的战技、武学手段拿给你你也不认识,你怎么练?” “战技是什么?叔,你教教我呗?” 张砚招了招手,将娃儿招到他跟前来。然后一边摁住对方的脑袋,一边笑着说:“我看看你能不能练再说。别乱动。” 说着,张砚的手就在王碾的后颈、背部、四肢关节处迅速的捏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叔,我能练不?” “能!简直太能了!” 第134章 记名 张砚从地球穿越来此并接替了前身之后,他也算在南渊国里拉通的溜达了不少地方。从最西面到最东面,一路见过的人不知多少。但能被他入眼的“苗子”却只有眼前这一个。 第一次来王石家的时候张砚就从王碾的眼睛里看出对方的那股灵动劲儿罕有,是魂魄天生强度极高的表现。也只有在未满十二岁的娃儿身上可以但凭眼睛就瞧出魂魄强度高低。一过十二岁,便会被世间浊气侵染,遮蔽起来,再想度量就得靠别的手段才行。 而十二岁,这在道门中也是有说法的。可不单单只是“可塑性”,更是在这个年纪以内的娃儿对于天地灵气的接受度最高。最容易打下基础。 这也是为何道门常有“道童”的原因。 而像张砚这具肉身一般,成年后才入门的修士是极少的。他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天赋不可套以常理。是个异类。 “哥,我能练吗?” “能!太能了!”张砚这一次过来已经与王石家的人熟了,而且相互间的关系也算定了下来,属于姻亲。自然借此机会就能招来王碾,仔细的摸骨,判断对方的“道骨”是不是也如魂魄强度那么天赋异禀。 俗话说的“三分打拼,七分天定”放在别处或许不一定对,但放在修行一途上却绝对是至理名言。这条路最吃天赋。 魂魄强度够高,说明更容易入门,更容易操持功法,在修行路上也能走得更稳当。而且一些道门手段施展出来的效果也与各人的魂魄强度息息相关。 而道骨,这玩意儿就相对来说玄多了。按照龙虎山门里的说法,道骨属于各人的“潜力”,虽然无法具体度量,但却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法器或者特殊的手法大致判断。 而刚才张砚在王碾身上用的就是道骨的测法。得出的结论就是王碾不但魂魄强度天生强横,道骨反应出来的潜力也在水平线之上。属于很难得的一个道门苗子。 “不过不是练武,而是修道。小石头可愿意?” “啊?不是练武呀?”王碾嘟起小嘴,认为张砚是在逗他玩儿,准备不理他了。不过正要转身时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张纸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张砚的手掌心上,并且还能动,如活的一般蹦跳着似乎在朝他招手!? “哇!这是什么?!它怎么可以动?是活的吗?!” 张砚见王碾惊喜兴奋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他的确不会哄小孩,但是他有能勾起小孩好奇心的手段。 纸人符。这玩意儿抛开用途不谈,光是趣味的外表那就不比地球上的那些能动的玩具差了,甚至更添神秘和互动。 “这叫纸人符,想不想学?” “嗯!想学!” “想学的话就得按照我说的做。先得好好念书,学会认字写字。再教你一种吐纳的方法,等到你满十岁的时候就够格学纸人符了。好不好?” “好!”六岁的娃儿对于四年后的事情是不会有时间观念的,他不会觉得那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跨度,只会记着“我可以学这个”,而不会去考虑别的。 屋里一大桌人正在推杯换盏的喝得热火朝天。而屋外小院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凑在一块嬉笑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纸人符的事你得保密。吐纳法也是。不然以后可就不教你了。” “哥,我晓得了。”六岁的胖小子慎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此时并不晓得自己正在被拉上一艘名叫道门的大船。 “嗯,你晓得就好。”张砚摸了摸王碾的脑袋。笑着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走漏了关于他的消息。毕竟纸人符这种东西在没有灵气和特殊手法驱使的时候它其实就和普通剪纸出来的纸人不存在任何区别。你去给人说“这小人可以自己跑跳”,谁会信? 更别说古怪又别扭的特殊呼吸方式了。谁会相信按照这种办法呼吸就能获得来自天地之间的神奇力量呢? 而且王碾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童言无忌最是不被放在心上。所以张砚很放心。至于以后,等孩子慢慢长大,学的东西逐渐深入之后,自然不需要叮嘱自己就会学着保密。 如此算起来的话张砚这不就是在收徒吗? 是,也不是。认真来说顶多就算一个“记名弟子”。以后能不能转成“正式弟子”还得看情形。 所以,当年张砚在鱼背山要塞上立的志向,他是真的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准备将道门带到荒天域来,要生根、要发芽、要开花也要结果。 只不过此时这颗种子尚且只能藏在土里,就算发芽了也要装成别的花草的模样。等到某一天参天之时,这天地间才会响彻它本来的名字。 咳咳,张砚心里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属于远景,暂时只是想想就好。 等到申初时了,张砚见王碾记下了吐纳法便起身进屋,里面酒桌已经分出胜负了。王石家三人全都躺桌子下面去了。还坐在桌前的只有曾浩和另外两个被王石喊来救场的“高手”,此时也是满面通红,看得出已是强弩之末了。 反观曾浩,虽然也是明显喝麻了的样子,但还不至于烂醉,张砚一拉,顺势还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走了。”说完,又朝着在边上伺候着三个醉鬼的女子,说:“大嫂,我们就先走了,等叔的酒醒了你给他说我会把今天说的事情都弄好的,绝不会误事儿。” “嗯!”女人就是王石家的闺女,王芹。听到张砚直接叫她嫂子,饶是农家姑娘不矫情也不免脸颊绯红。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她感觉得出张家人对她是真的认可,而且很重视。 回去的时候张砚干脆将曾浩放在来时用作装礼物的板车上,推着往回走。出了王家庄子不久,曾浩的酒劲儿就上来了,吐了一路。 等进了城,张砚皱着眉头没敢把曾浩送客栈里去。主要这小子现在看起来醉得太沉了,万一吐床上呛到气管那是要出危险的。必须要人守着。所以只能将其直接推回张家。 可到猪嘴巷口的时候张砚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扭头却并未有什么发现...... 第135章 学问 把曾浩这小子摆在地铺上,张砚靠在边上照顾了许久,后半夜才合眼眯了一会儿。严格来说曾浩喝那么多,醉成这个样子也很正常。至少入夜之后就没怎么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呼呼大睡。 天刚蒙蒙亮,从下午就开始睡外加一整夜的曾浩酒彻底醒了,或者说是渴醒的,从地铺上翻身爬起来,摸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三碗水灌下去才长呼了口气。 “醒了?” “啊?哦!醒了!”曾浩还吓了一跳,扭头见是张砚才回过神来,那些之前酒桌上的壮举也才袭上心头,一瞬间本来因为醉酒后略显苍白的脸就变得有些红,想起自己那醉酒的模样怕不是要被张先生好一阵取笑? 不过张砚却没想曾浩以为的那样取笑他,人帮忙挡酒,这份人情得认,怎能取笑? 张砚利索的把地铺简单的卷起来,然后起身对曾浩说:“走,去挑点水回来。昨天给你冲洗吐的东西都差不多用完了。” “啊?先生,那我来我来......” 天色才开始放亮,时间尚早,猪嘴巷里早起的人却已经不少了,大水井那边人最多。打水要稍微排队等前面三两人。 张砚背着手站在边上,曾浩挑着担子和两只空桶在排队。看着面前这老实的娃儿,张砚笑了笑,决定指点对方两句。 “这些天在廊源这边可有学到些什么?” 曾浩先是一愣,旋即莫名有些紧张,心知这应该是张先生临时起意的考较了。想了想才开口说:“回先生的话,这几日在木器铺里帮忙,别的不说,单就轮椅的道理倒是学了个全。觉得其实轮椅只是表象,多了些轮子而已,真要用在别处其实也万变不离其中。” 这番回答还真让张砚颇为意外,他本以为曾浩跟着罗长山进学多年,会受到杂学一脉封闭的学派观念的影响,看待问题会局限在具体的事物上,而缺乏拓展的思维。可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对方。也有可能连同杂学一脉也并非外界所表现的那么封闭。 “你讲得不错。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用在不同的地方就会有不同的效果。重要的也不是其形,而是其意。掌握其中关键,之后便可信手拈来转化万千。这便是学以致用的核心理念。不知这些你愿听否?” 曾浩连连点头,要不是肩上还挑着担子,他定会郑重其事的一礼以表求学的态度。 “别愣着,该你打水了。”张砚拍了拍曾浩的肩膀。半打孩子就是使不完的劲儿,挑水最好的劳力。 “哦哦!”曾浩连忙往前走,前面排队的人已经打完水离开了,他确实不能站着挡住后面的人。 “你看这木桶掉在水面本是浮在上面的,摇晃几下,进了水之后就会下沉,若是装满了水虽不至于沉底,但也难在飘上来。这是为何?” “先生。木桶漂浮,乃是木比水轻所致。而进水,让木桶受压,所以沉入水中,但其承压有限,所以不会沉底。只有朽木,泡烂之后水能浸入其内里才会沉底......” 见张砚提问,曾浩以为还在考校自己学问,于是一边手上提水不停,一边一字一句的用自己所学所知的东西来回答张砚的提问。 不过张砚又问道:“比水轻......这倒是没错。可怎么衡量呢?木桶可以一斤重,水也可以一斤重,怎么个比法?” “先生,我所说的“比水轻”是说同样大小的水和木头,木头会较轻。”虽然不明白张砚为何会追问这种基础的道理,可曾浩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回答。这些东西在杂学一脉里算不得多高深。 “按你的说法,只要符合“同样大小却比水轻”的东西都能浮起来,反之就不行咯?” “当然。” “陶盆你见过吧?那东西按照你的说法也比水重,可为何却能浮在水面上啊?” “这......这是因为......” “其实不单单是陶盆。铜盆你应该也见过吧?那家伙不比水重吗?不也一样能浮在水面上吗?” “这......”曾浩一下就蒙圈了。连手里打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张砚笑了笑没说话,接过陷入沉思的曾浩手里的水桶,继续把水打完,然后挑起担子就往回走。而曾浩就跟离魂了一般跟在后面,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直到往返了数次,张砚将家里水缸重新装满之后,坐下喝茶吃早饭时,曾浩才用迷茫的眼睛看向张砚,说:“先生,这是何道理?” “其实你所知的“同样大小时的重量”并没有错。只是遗漏了其中“大小”的具体区别。一块铜块不过巴掌大小便有两三斤重,而巴掌大小的水才不过三两多。但巴掌大的铜块在匠人手里便能被做成一个大脸盆。这个时候的“大小”是用之前还是铜块的大小来比较呢?还是用延展之后可脸盆的大小来比较呢?” 张砚说完之后就看到曾浩眼睛里的迷茫散去了许多,多了一抹惊喜。那应该是对自己掀开了自然界一点点面纱而感到的喜乐。 不过张砚自己清楚,关于浮力,他的这些解释既不精准也不精简。放在地球上答卷这么答是要分扣完的那种。 不过这已经是张砚结合荒天域里的自然学科的一般性逻辑线想出来的答案了。不需要那么精准,他要做的是“引导”而已。真正做学问的人只要有一个正确的方向,自会慢慢弄得清楚明白。 “你看,你所学,却在区区一个“水桶问题”上就不尽其理,这其实就是闭门造车的弊端。学识源于生活,源自天地的万物,最后也应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先生,这就是您一直提到的“学以致用”的意义所在吗?”曾浩似乎明白了今天张先生对他这一番考较的真正目的。 “哈哈哈,这是我一家之言。不敢说一定就对,但至少可以给你日后的进学多一个参考。学问学问,不能只进不出。你说对吧?好了,今天讲的虽然不多,但我相信下来后你会有很多需要自己琢磨的地方。先吃饭,吃完饭跟我去看新宅子,学问不急一时,想不明白的东西就慢慢想。” 第136章 窥视 算时间张砚来到荒天域也已经快三年了。 关于自己,关于家,关于道门。张砚一直都在心里仔细应付。 就好比闯入一个全是陌生人的房间,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奇怪而被排斥和敌对,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藏好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显得格格不入。另一个办法就是让屋里的一些人变得和自己一样,等和自己一样的人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不论是之前的王碾,还是眼前的曾浩,都是张砚让自己在荒天域里看起来不那么特立独行的尝试。甚至目前来说,这两人连伏笔都还远远算不上。 北城那边的宅子已经快规整完了。 不差钱的张砚不但换掉了所有木器,连地砖也全部换了新的。 木器还好说。一般这种宅子的规格都是差不多的,衣柜、妆台、床榻等等基本上各家铺子里都有现成的或者半成的,不需要花多大的工夫就能拿过来用。真正花时间的是那些地板青砖,以及墙灰。 不过张砚转了一圈,对刘木匠找来的人很满意。都是手艺很好的匠人,而且做事很踏实,绝不会跟你敷衍手里的活计,而且张砚多给的钱让他们倍感压力,据说有几人都不回家了,抱着铺盖卷就住在这里,日夜赶工。 从屋里出来,到了后面小院。这里基本上不需要改动什么。到时候了不起移几株王兰萍喜欢的花种上就是。 却见跟着来这边的曾浩站在后院大鱼缸边上倒腾着什么。 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宅子里大鱼缸是必备的东西。一个都算少的,多的四五个都不稀奇。这东西平时就是喂鱼,再种些水生花草。当个装点。可一旦遇上家里着火,鱼缸就是灭火的直接水源,拿盆子舀起来就可以泼,摇身一变成了防火利器。 张砚买下的这间宅子后院放了三只大鱼缸,里面有水,但暂时没有鱼。 凑到曾浩身后。只见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片大树叶,卷成一只小舟的样子放在水缸上飘着。然后手里拿着一把小石子,一点一点的往叶舟里装,直到叶舟倾覆沉没。 张砚瞧了一会儿就知道曾浩是在思考之前被他引出来的浮力问题上去了。 刚要开口跟曾浩聊聊,突然心里莫名的感应,似乎有什么人在看他,于是扭头环视,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人。 若是一次,张砚大不了觉得是自己抽风。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前一次张砚记得是昨天他推着曾浩回家走到巷口的时候。关键是这种感觉是排除在他的感知之外的。也就是说在他的感知里并没有和这种莫名的感觉相呼应的发现。 这不寻常。 以往张砚虽然也经常可以察觉到有人在跟踪监视他。但他的感知可以先一步就发现对方。清楚对方的位置,猜得出对方的来头。 可这两次却是心里感觉“被盯上”但感知里却毫无发现。就很不对劲了。 张砚认为这不是自己抽风或者过于敏感,而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感知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还能盯着他。 有了警觉之后张砚便不敢丝毫大意。连忙沉下心来,仔细的在自己感知可以笼罩的范围内分辨,就算是各屋里的那些工匠也没有放过。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他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在他仔细分辨的时候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这说明对方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会被他知道? “感知不可能出问题。”张砚对自己习练的道门感知很有信心。既然不是感知被对方糊弄过去,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超出了我的感知覆盖范围?” 环视周围。张砚此时此刻身处的是新宅子的后院,周围四面都是屋舍,院子方圆不到七丈,视野之内都在感知之内。那...... 张砚猛然间眼角一抽,抬起头来,入眼的是院落大小的天井,一如方正的一块天空。 四周不可能有视线过来,也都在感知之内,那唯一可以继续盯着他看的方向也就只剩下头上那一片天空了。 可惜,那空中云淡风轻还有日头高挂,但并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 莫不成还有人能飞天不成? “嗯?那是......鹰?” 张砚虽然没有专门修过强肉身的体修手段,但如今踏入道丹境初期,肉身已经锻砸出来很多杂质了,变相的也在将肉身的各个功能变强。视力自然是其中之一。 所以即便站在地上仰望极远的位置,即便头上阳光刺眼,但张砚还是清晰的分辨出天空上的一个细小的“黑点”,正在他的头顶上方慢慢的盘旋。那高度以及姿态,张砚贫乏的生物认知中好像只有鹰符合他此时的所见。 试试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的办法也很简单。张砚先离开了后院到了屋里,看那种莫名的被盯着的感觉是不是会消失。之后再出来,再看头顶那只鹰还在不在,是不是还会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一进一出,很快张砚就笃定了自己这两次的莫名感觉就是来自于头顶上方盘旋的鹰。 “这是什么手段?吴家背后的大鱼这是跟着要继续浮上来了吗?”张砚看着头顶天空上盘旋的“小黑点”,心里不需要猜就知道那只鹰是什么来头。 除了吴家背后的大鱼,张砚不觉得还会有别人会这么大费周折的监视他。 可张砚不清楚的是,他这边发现了对方对他的监视,对方其实也发现自己露了马脚。 就在吴府,就在那一口吴府后院的深井里。那个被吴远称为“王”的女孩正以一种半躺的姿势靠在黑暗中。眼睛里闪着微光,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眼睛里的微光居然如镜中倒影,是一副凌空往下俯瞰的画面,画面中间仰头像是在和谁对视的人正是张砚! 眨了一下眼睛,眼中的画面便消失不见,女孩也跟着回过神来。嘻嘻一笑,自言自语的说:“这都能够察觉到?如此魂魄强度得强到什么地步?就算不是武者,单从魂魄强度来说的话只怕与端山境的武者都差不多了吧? 吴家倒是会惹麻烦。” 嬉笑着说了两句,女孩一抬手,从边上扯过来一截小胳膊,张嘴就开始啃,就像在吃一只卤鸡翅...... 第137章 底气 之后的几日张砚有意的凝神感应,发现他不单单只有在露天的地方会时常有被人注视的感觉,在屋里也会有。 有可能是墙上蹲着的一只猫,路边跑过的一条狗,树梢上的一只鸟。甚至是屋里的老鼠、虫子...... 说一句无孔不入完全不过分。 一开始张砚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后面老老实实的在屋里架起障眼法才能得个清静的修炼环境。 如今张砚已经明白荒天域的鬼物并不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它们有着自成一派的修行脉络。或许跟地球上传说时代里出现的鬼修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都是通过收纳阴煞以及吞噬魂体来壮大自己,以不同于生灵的修行路数在天地夹缝中追求力量。 之前那只红衣女鬼所展现的魂体兵刃化,后面两名鬼修展现了同类手段的更高一层的运用。 当时张砚还觉得这一套其实就能看出荒天域里鬼修走的路子其实与武者有着很大的相同之处。而且不论是那红衣女鬼还是后面的鬼修,拼斗起来也几乎都是近身的搏杀手段,了不起加一些厉鬼之类的天赋能力如鬼爪、鬼啸、附身、幻术之类的。并没有看到如道门术法类似的手段。 如今张砚发现还是他把荒天域的鬼修想得简单了。不是不会,而是他没见识罢了。烦了他数日的那种无孔不入的窥探就完完全全算得上和道门术法类似。因为驱使的是各种动物,虽不清楚其中手段的由来,单看效果的话让张砚不由自主的想起龙虎山里记载过,但并无相关修行路数的一种道门手段分支:御兽。 之前没有去动吴远,张砚就是想要看看对方后面藏着的鬼物还有什么手段。就好比是在探索这方天地间的阴暗角落,你不能总打着灯去,因为有灯就会被远远的避开。如夜鹰一般才能看得真切。 说实话,如今已经练出道丹的张砚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的将吴家放在眼里了。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吴家背后的力量。 世间绝不止吴家这一条灵媒血脉。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它存在的灵媒世家也如吴家一样都在于鬼物勾结着过日子吗? 还有,以吴家为抓手,不论那些鬼孩,女鬼,还是后面追索过来的鬼修,以及现如今用古怪手段窥看张砚的神秘存在。这些连起来就是一整套脉络,甚至清晰的能分辨出上下层级关系。说明鬼物之间包括吴家这种灵媒已经有一个紧密的组织了。 会是地球传说时代里的那些鬼修宗门吗? 又或者是鬼府? 但不论是鬼府还是鬼修宗门,以之前那两名鬼修武将的阴煞之气来看,出个鬼王级别的鬼物是绝对不会有意外的。这放在之前对于张砚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好消息,但如今局面却是不同了。 张砚结了道丹,踏入了道丹境。 一个大境界而已,就这么不得了吗? 还真就很了不得! 龙虎山里杂文随记里不少关于道丹境的描述和相关的故事。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修道以来引气为入门,结出道丹才算正式有别于凡俗。 “道丹者,入则寿三百六十有余。可御五行,行翻江倒海之术。” 这话可不是张砚随便说的,而是龙虎山里典籍书册中多次提到的。说的就是道丹境。试问一个寿数可达三百六十载的人还算凡人吗?自然是不算的。所以,到道丹境的修士会有一个别称:真人。 张砚现在若是处在地球的传说时代,勉勉强强也可以称一声“真人”。 而张砚的底气就自安于道丹之后除了寿数暴增之外的另一个大改变。那就是“可御五行”。之前不论是引气境时,还是之后的玄脉境,虽然灵气在增长,可使用的手段其实和天地五行有很大的差距。顶多如灵火符那种靠着符纸沾边一些五行的威能罢了。 而现在,张砚可以习练的术法手段可就多了去了。威能也绝不是之前涉猎的那些可比。 不说远了,就说他如今多有依仗的身法神行步,那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轻身术而已,就算后面张砚添了一些属于遁术的理论进去有了增强,可比起真正的五行遁术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而现在张砚正式迈过了道丹境的门槛,“可御五行”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开始习练五行术法,其中就包括五行遁术了。 别的先不说,也不急。土遁之法,以及木属雷法,这两样在张砚踏入道丹之境的头一天起他就在练了。 土遁之法应用最广,脚踏之地皆可遁走,瞬息间千百里也不在话下。当然,张砚如今能瞬间遁走十余丈就算难得了。实际他现在一次土遁只能移动三两丈而已,属于初学尚未小成。所以,这称不上张砚的底气。 张砚真正拿捏得住的是木属雷法。 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雷在五行中属木。所以要练雷法必将五行木法之基础脉络烂熟于心。 同时想要御使雷法,本身就很难。因为不是正五行之术,是五行衍术,加之雷霆暴虐极阳,更是难以控制。以张砚此时的修为要摸雷法只能另辟蹊径才可以,想单手掌雷,差得还远。 索性张砚还有符箓。一张道丹境就能刻画的“引雷符”,外加一些木属雷法的要诀,两边合在一起勉勉强强就能让他拐了弯儿的御使雷霆。 有了雷霆,面对鬼物之时张砚还真就不怕了,即便对方极可能是一位鬼王。他也有一战之力。 另外。让张砚如今如此沉得住气,优哉游哉的就这么跟对方耗着而不选择主动试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踏入道丹境之后灵气更加凝练,御使之间也更能把控细微之变化。连带着就将他本来还差几分火候的丹术一下往前顶了一大截。 之前勉勉强强完成七成碧青丹的炼制流程,如今他已经可以从头到尾的把丹诀打完。差的只是成丹的运气以及成丹的成功率上面了。 所以他不怕耗。耗得越久,他丹术越精进,只要炼出一枚碧青丹,到时候就算真干不过一名鬼王,了不起用碧青丹去顶“神降术”就是。 第138章 热情 张砚刚从东市场买了菜回到家里,正准备帮着老母一起摘菜淘米,结果袖子还没挽起来就被突然跑回来的小妹给叫走了。 “二哥!周大人去店里了,你,你快过去呀!”气喘吁吁的张慧圆小脸涨红,这一顿跑估计也是累坏了。 “周大人?他怎么跑店里去了?”张砚倒是不紧不慢。 “哎呀!二哥!你赶紧跟我走啊!别让周大人等急了!”张慧圆可没二哥那般平常心,周仓在她心里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能来自家店里那都是天大的面子,岂能怠慢?若是没张砚在,不说张慧圆了,连张顺都觉得心里发虚,需要张砚过去镇场面。 厨房里的王兰萍也有些着急,连连催促着张砚过去。 “行行行,我马上就去。”张砚笑眯眯的擦了擦手,跟着小妹就出了门。脚下看似不急不慢,但行走间却一点不比小跑着的张慧圆慢,更是气息平稳一点不见气喘。 这就是土遁的表层应用了。虽不至于遁入地下,可地表的遁走依旧可以让他脚下生风,如同地面推着他在走一般。甚至张砚还一只手搭在了小妹的肩上,让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张慧圆顿感轻快。 到了张记木器铺,里面生意照常火爆。因为刘木匠不但叫回了儿子帮忙,还从老家找来了足足六个跟他一样的手艺人,在城东这边找了一个破屋子,连更连夜的完成货单,如今已经把之前欠下的货兑现了九成,并且余下的也能在几日内清空。再往后就能有现货卖了。 当然,这些人还远远不够,张砚已经和大哥在商讨扩大生意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才把想要稳扎稳打的大哥说动,轮椅这种技术门槛并不高的东西想要做大,必须要快!要狠! 快速占领更大的市场,狠下心来往里砸钱。不然,东西再好,就算老字号也成不了大气候。张家靠着他张砚从地球上带来的各种理念和新奇的东西,不能就只偏安一偶小富即安吧?最起码捞一个家财万贯不过分吧? 进了店里很快就看到里面小隔间茶室里坐着的周仓和陪着说话的张顺。 “大人,草民来迟,多有怠慢还请大人海涵!”张砚笑容可掬的凑上前去,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客套。 周仓哈哈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起手也拱手还了一礼,笑着说:“张先生这是什么话?周某不请自来已经搅扰到先生了,该抱歉的是周某才对啊!” 茶室其实就一个隔间,没遮挡的那样。店里客人不少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这边,毕竟门口几名亲卫守着就够扎眼了,更何况里面坐着的还是堂堂廊源城的城卫官周仓大人。 此时见周仓居然对着一个年轻人起身抱拳还礼,不少人心里都在惊呼,好奇那年轻人居然如此大的来头?能让周仓这么客气? 而一些听说过张记木器铺背景的人则是暗自咋舌,原来张家行二的张砚还真与周仓交好啊?而且看样子还能和周仓平等结交?可是......凭什么啊? 张家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吗?他家二子听说还当过罪兵,怎么就一下就走起来了呢?还跟周仓这种大人物平起平坐的论交情? 想不明白的人大有人在。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将张家往上抬位置。特别是那些想要打张家这门火爆生意主意的所谓的上流们,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周仓一巴掌扇的。 张砚来的路上就有些猜到周仓没去家里而是直接找到店里来可能就存了一些帮张家壮声势的意思在,这份人情他得领。当然,也不会觉得这人情领了不好还。现在相比起来周仓对他的需要更大些。这些变化随着张砚的修为和丹术的慢慢提高,他认为只会愈来愈大。 “之前公务繁忙,所以没能亲自到店祝贺。张先生莫怪啊。” “大人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张家能如此顺利的做生意,还要大人您多多关照才行。” “呵呵,张先生太谦虚了。以先生的本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先生?” 寒暄了好一会儿。张砚明显感觉得出这一次见面,周仓比起上次见时姿态又摆得低了许多。心里猜测会不会是罗长山的关系? 不过这些事情就算张砚猜对了也不会问出来。各人有各人的门路和人际关系,就算多了牵扯的顾虑也是各人自己的事情,点明了很多时候并没有好处,心里知道就好,不然容易伤到对方的颜面。 所谓的“保持适当的距离”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刚才和张顺兄弟聊了一会儿,这轮椅实在是造福的好东西,生意好是应该的。而且应该更好才对,这对惠及国中百姓也是有大好处的......”周仓赞不绝口,特别是对最评价的那种轮椅,一把的价格就算普通百姓家里也负担得起,甚至不会过于肉痛。至于那些高端昂贵的轮椅,卖得再贵也无所谓,反正那就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 “大人说得对,我大哥自己就深受残疾困扰,如今有了轮椅帮助才恢复正常生活,深感这东西应该帮到更多需要它的人。所以最近也在考虑扩大一些门店,或者在别的地方铺一些货,这样才能让好东西被更多人知道。” 贴金嘛,张砚又怎么不会?把生意往“做好事”上面引,顺便捞钱,名声和实惠都不缺,还能赢得口碑,多大的便宜? 而且把生意做大,目前看来借助周仓的人脉是最直接的办法。张砚也是在给以后的事情提前留一个口子,到时候提出来也就不会显得唐突了。 不过张砚没想到的是,周仓顺着他的口子根本没有说“留着”的意思,直接就道:“正好,我在向口那边有一间铺子闲着,张先生若是需要的话只管拿去就是。”说着连房契都拿了出来...... 张砚眨了眨眼有些愣住了。他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等着他。而且看了一眼房契上的店面大小,那可比现在廊源城的这家张记木器铺大了一倍有余,而且还是向口最热闹的集市街区。周仓这是要下重注在他身上吗? 第139章 军伍 一间北江郡最繁华街区的五开间大店铺的房契。这其中价值绝对不比之前张砚从和通钱坊里赢走的那些钱少多少。 那属于就算对周仓这样的军伍中实权人物来说也是一大笔钱财,而且一般情况下这种优质的不动产是不会出手的,是要用来垫家底的。 如今周仓直接拿出来,而且根本不谈钱,只言“拿去用”。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是要和张砚建立起更亲近的关系。不想再如之前那样属于纯粹交换的关系。换句话说,周仓想要在之前“雪中送炭”之后再“锦上添花”。 “周大人,张家无功不受禄,您这样,我真不敢接。”张砚没去拿周仓推到他面前的那份房契。 周仓也没有收回那份房契的意思。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说:“之前从张先生这里得了些壮骨丹,因为觉得不错就当做献礼上呈到了东军军帅石轩石大人那边。正逢石大人突破在即,东西也算得了石大人赏识。让我在石大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 也不怕张先生笑话,这对我来说可是仕途上的一次攀爬,意义重大。俗话说饮水思源,我得了好处又怎会不念及先生的功劳? 区区铺面,虽然还算值几个钱,可比起先生帮的大忙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壮骨丹之玄妙,又岂是钱财能衡量的?” 周仓这说法就一个意思:壮骨丹很重要,我很重视也很需要,希望和你交个朋友。 其实已经略显唐突了。这不是一般情况下成年人发展情谊的路数。 这个问题周仓又何尝不知道?他本来打的主意就是慢慢来,一点一点的和张砚建立情谊,最终成为好友。可事情发展很快就超出了他的盘算,让他不得不急急忙忙的来拉近自己和张砚的关系。为此他才会故意选择在张记木器铺见面,并且有意的将话题引到生意上去,之后顺势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份厚礼,表明想法。 张砚没做声。也没有说什么“多少钱我买”这种话。人家送铺面又不是为了钱,送的是人情,要是你张口给钱的话就很难看了,自己难看,对方也难看。所以,要么拒绝,要么接受,没折中的选择。 倒不是说张砚接不住这份人情。只是好奇。 “周大人。张家记着您的恩情。若不是您在张家危难时施以援手的话,家中老弱怕也苦不堪言。所以大人的情谊在张家绝不会忘记。壮骨丹虽好,同样也不值大人的恩惠。此间情谊其实用不着它物来提点......” “张先生!既然提到情谊,那这铺子就该爽快的拿走。放我手里不过一份家底,但在先生手里那就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何必推诿?” 虽说张砚的话让周仓心里很是舒服。也相信张砚不是一个忘本的人。可恩义又不是无止境的,人家不可能真就为了一饭之恩后面一辈子都对你感恩戴德处处回报吧?多大的人了,这种事当笑话听就好。 所以周仓更相信关系的递进。送铺面就是他目前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方式了。即便唐突了一些但也应该能成......吧? 不过不得不说周仓拿出来的东西还真正好切中张砚最近的需求。而且他盘算着要借对方的人脉推广木器铺的轮椅生意。所以,拒绝对方伸过来的好意委实不妥。 “既然大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好!爽快!张先生不愧是我们军伍中人,这份快人快语才爽利嘛。” “大人谬赞了。张砚当初从军乃是罪兵,还好军中给了机遇请罪才有今日,不然早就尸骨无存了吧?”张砚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不必避讳。先生后来请罪之后特招了两年,那可是实打实的军伍中人。如今虽然脱编出来,可日后的事情又怎么说得准呢?”周仓看到张砚把房契收了起来心情大好,也跟着把他急着加深与对方关系的原因透出来。 张砚自然听出来周仓的话里有话,于是笑着问道:“周大人可别逗我,以我这罪兵出身,军伍哪里还瞧得上?” “先生何必自谦呢?军中又不是庙堂上的那些书袋子。实力才是硬道理。真本事比什么身份之类的重要太多了。 更何况先生的手段对于军伍而言意义何等重要,这一点以先生的睿智一定想得清楚吧?所以不论早晚先生都绕不开军伍这扇门的。” “周大人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张砚心里暗道一声“来得好快”,虽然想过自己露出来的道门手段会被人捧上高处成为一种“资源”,可这才多久,已经就要开始了吗? 周仓凑近了一些,压着一点声音说:“军报上第一次把你拿出来的八卦阵用“杂学一脉奇术”冠名,虽没有直接提你的名字,但已经是在帮你做铺垫了。而且昨天石军帅正式闭关,意味着有很大可能成功突破。到时候你的壮骨丹必将名震南渊国,你藏是藏不住了。军伍与先生又本有渊源,不说再次特招,但起码会给先生一个轻便的身份的。” “轻便的身份?”张砚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心里也有了些准备。 又聊了一会儿周仓便起身离开。张砚一家三兄妹送到门口,等对方走出去很远了才回店里面。 张顺实在是憋不住了,一把拉着自家二弟的胳膊就到了店里内屋去。急声问道:“你怎么真敢要啊!那铺子怎么能拿呢?!”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家的生意要扩大暂时还离不开周仓。他送铺子也是希望跟我们关系更紧密一些。所以这件事其实没法儿拒绝。何况这人情以后还掉就是......” 话说了一半,外面张慧圆的声音就来了,喊道:“二哥,罗老先生回来了!” 罗老先生?罗长山? 张砚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给了对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扭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罗长山回来必然是带回来了那部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奇书《灵事杂卷》。 不知道这部奇书能不能给张砚解惑,让他一窥荒天域鬼物的深层面貌。 第140章 妖孽 其实不止张砚一个人着急。罗长山这一去一来远比张砚着急得多。风风火火的不但赶时间走的军伍的驿站马匹,更是还抄了近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草庐从书架底下翻出来三本书卷带走。然后又去了一趟几个老友常去的湖心筑,把这次在廊源城一行的收获简单说了一下。 这几经折腾饶是罗长山身子骨一直硬朗,可也疲累不堪。 等张砚看到罗长山的时候,这老头脸色并不好,灰扑扑的精神状态很差。 “曾浩,带前辈先去客栈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我们再说。”招呼曾浩一句,之后又对罗长山拱手道:“前辈,您这一番舟车劳顿已经伤身了,还是赶紧休息一下,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明日张砚再去拜会先生,咱们可以慢慢聊,不急这一时。” 罗长山也不嘴硬了。他这一把年纪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是很在乎的,这次若不是实在被刺激得狠了,也不会如此赶路。此时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只盒子交到张砚手里,然后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徒弟曾浩走了。 “哥,这是啥啊?” “书。你看不看?” “哦!”张慧圆听到一个“书”字头都大了,连忙转身就走,再没半分好奇心。她本来就不喜欢念书。可在张砚回来之后就被逼着加紧一切空闲学字,每隔一天关店回去后还要考较。写不起是要打手板的。以至于这段时间张慧圆对她向来喜爱的二哥总是绕着走,怕被抓住又要挨板子。 其实张砚这么逼着张慧圆学字,在家里人看来有些过于苛求了。毕竟张慧圆又不是一个字不认得,只不过不能成篇的书写而已。南渊国这边对于女子学文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要不是张砚在张家如今做主,不然王兰萍估计都要站出来帮张慧圆的腔。 唯有张砚自己明白自己的打算。学字是启蒙,启蒙之后才能捧书,才能知理。张家在他的规划里是要往上顶起来的。自家妹子可不能和那些愚妇一样只晓得家长里短。 摇了摇头,张砚和大哥张顺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返回了家里。按照最近的习惯,张开障眼法把自己的房间遮掩起来。之后才打开罗长山给他的那只盒子。里面放着三卷书卷。 《灵事杂卷》,余文炳随笔。 之前张砚做过功课,为的就是在拿到这三卷《灵事杂卷》的时候能够先了解这位“余文炳”的事迹,再回头看这三卷《灵事杂卷》能更深入和细致。 之前罗长山在提起这个人时候语气多次显得惋惜和悲凉,说明这个余文炳绝不只是一个妖种那么简单。 张砚在东市场的书坊里花了重金才淘到一本很古旧的孤本残篇,上面都是一些久远的人物小传。其中就包括了余文炳的篇幅。 余文炳的原名叫余枭。出生地不详,家庭背景也无从得知。最早有人记得他是因为他的画。最开始就是落的余枭的名字,后来名气日盛之后才化名余文炳。 余文炳的画时至今日都是属于藏家们手里压箱底的珍品,即便他妖种的身份曝露之后也依旧不妨碍他的画被推到一副难求的地步。并被称为“妖绝”。 也正是因为画工超绝,余文炳进入了文人的顶流圈子,之后开始著书。不单单是荒天域这边的主流学派被他研究了个通透,杂学一脉的那些路数也被他信手拈来,很快就在当时享有极高的学问地位。甚至于如今医馆里医师所用的药书里都有很多药理和药方是出自余文炳之手。 虽然张砚看到的那份小传里余文炳的篇幅并不多,但单单书写下来的内容就足够让人咋舌了。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精通那么多学问。 说余文炳是一个惊才艳绝无所不通的妖孽一点都不过分。甚至张砚觉得这种形容刚刚好。 妖种的特质似乎在余文炳的身上被继续放大了数倍。 而且余文炳有一种可以遮掩自己妖种身份的手段,加之少有与人接触,多以著书的形势扬名,所以一直藏得很好。 妖种的身份是余文炳自己亮出来的。 “这是一个惊才艳绝的理想主义者。”张砚如是评价余文炳的生平。 之所以张砚会这么评价余文炳是因为余文炳自曝身份的目的是希望以自己在人族地界上的成就以及学问地位,证明妖种这一特殊的少数混血其实是可以给人族带来很多益处的,至少也是无害的。希望人族可以尝试着包容妖种的存在,而不是一味地赶尽杀绝。 最后结局也并不意外。 人族可以接受惊才艳绝的同类,但绝对不可能接受惊才艳绝的异类,哪怕这个异类与自己长得几乎没有区别,且看起来无害。 也正是看了关于余文炳的小传,张砚忽然对余文炳背后的妖种群体很感兴趣。因为余文炳不论多么惊才艳绝,总不能真就凭一己之力干服人族这边数千年的学问积累。必然是其背后的族群在给他撑腰才有可能。 那藏在世俗人潮中的那些妖种到底又是一个何种群聚模样?在人族地界上,他们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毕竟余文炳可以藏行不被发现还闯出偌大名头,没道理别的妖种办不到吧? 而手里的这部上中下三卷的《灵事杂卷》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余文炳的著书名录当中。或许是被当成余文炳的臆想乱笔了吧? 张砚收拾起心情。翻开上卷,入眼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眉头跟着一跳。 “世间活物皆由魂魄和肉身拼凑。死后肉身归于地,魂魄归于天。但世间存在例外,例外者,则魂魄挣脱常理,被天地摒弃,四处游荡颠沛,灵智多寡残存,可称为灵物。” 就这么一句,基本上与龙虎山门里关于鬼物由来的描述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将“鬼”换成了“灵”字。 读到这里张砚已经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余文炳绝对是知道鬼物的,甚至还是有一定研究的。不然也凑不上足足三卷书文...... 第141章 灵物 张砚很久都没有通宵达旦的看过书了。 三卷《灵事杂卷》被张砚一晚上翻完,里面的大致内容也都装到了他的脑子里。有熟悉的部分,也有新奇的部分。虽不至于称为全貌,但也绝对可以让他在印象中描绘出一个属于荒天域鬼物的大致轮廓。 按照书中余文炳的说法。鬼物被称为“灵”但又细分为五种。 猎灵。应该就是对标的野鬼。但比起地球上的野鬼,荒天域的猎灵就惨多了。它们身为最底层的鬼几乎没有继续成长的余地,也不被其它鬼物所认可,一个“猎”字就能瞧出不少端倪来。再看看之前张砚在乱葬岗上见到的那个鬼孩的所作所为,结合书卷里的说法,猎灵就是一种猎物或者食物,被捕猎。 灵童和灵饲。这是两种鬼物。而且是龙虎山门内典籍未曾记载过,也无有拿来类比的荒天域特有的鬼物分种。其实若看这两者的本质,都应该属于厉鬼的范畴。但因为其在荒天域鬼物生态中的不同位置,所以才被细分开来。 至于说为何两这两种厉鬼放在一起说,也是因为它们之间相互依存的特殊关系。 就好比猪圈里的猪和猪倌。灵童就是猪,灵饲就是猪倌。 说实话,张砚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是:还有这样玩儿的? 虽然找不到地球上关于鬼物有此类的记载,但张砚在荒天域里也算有些经历了。最直观,也给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在廊源城东市场的斩首台前,他亲眼目睹了一大两小三只厉鬼分食死囚生魂的场面。 那红衣女鬼,莫不就是余文炳在书中所说的“灵饲”? 那两只鬼孩就是被当成猪在养的“灵童”? 既然被张砚看做是猪,那灵童的下场自然不会比猪圈里的猪好多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下场。 只不过灵童的圈养不易,时间也很长,运气好五六年,运气不好十三四年也不是没有过。一旦养成,享用灵童的自然不会是如红衣女鬼那样的灵饲,而是荒天域里奇怪鬼物圈子中更上层的鬼物。比如说张砚见过的那两名武将装扮的鬼修。它们也有特定的称呼,叫“灵将”。 张砚的理解就是这“灵将”是鬼物中主“战斗”的存在。已经不是纯粹的鬼物了,而是踏入了鬼修的行列。比起灵饲那样的半吊子,这些灵将才是正儿八经的鬼修。只不过与龙虎山门记载的鬼修路数有很大的不同。 灵将往上就是地位更高的圣王。张砚截取的只言片语中的“王”大概率就是说的圣王了。若是继续类比的话,圣王必然至少都是鬼王级别的鬼修。也是张砚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成色。 不过到这里你以为就完了?这就是余文炳在三卷书卷里所描绘的荒天域鬼物圈子的状态? 不不不,这些并不是全部,也不是这三卷书卷里最让张砚在意的部分。 第三卷《灵事杂卷》中抛出了一个新概念,叫“圣域”。 叫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圣域在余文炳的书里用了这样一个句话来形容:全由灵物构建的灵之国。 这就很吓人了。 之前张砚猜测既然存在鬼王,那会不会存在鬼府、鬼修宗门?却未曾想过自己还是眼界浅了,人家直接给你弄个“国”出来。 鬼国。这不比鬼府之类的吓人得多?甚至张砚看到“灵之国”这三个字时脑子里对应的其实是“地府”。可一转念又发现地府和余文炳描述的“灵之国”虽然都是鬼物聚集,但前者是“轮回和管束”,后者估计则是“自成一体”。 两者看似相似,实则有本质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有那如“灵之国”一般的圣域存在那为何人族这边居然还能风平浪静,甚至连一点可以与其搭上关系的认知都没有呢? 哦也不对,这部《灵事杂卷》其实说得很详细了,只不过在人族里传来传去并没有被人接受不说,还被当成了一个笑话。这本身就显得很不正常,很不符合逻辑。醉心于自然学科的杂学一脉不信余文炳的这一套还情有可原,那些主流学派也不信这些东西?张砚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蹊跷。 是仅限于南渊国如此?还是所有人族国度都是如此呢? 另外余文炳既然来自妖种一族,所学也必然源自于妖种的代代积累。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相比起人族对于鬼物的奇怪反应,与妖种传承下来的东西截然相反。 是真不清楚,真以为是臆想?还是另有隐情? 张砚怎么看都觉得必然是后者。不然绝对解释不了人族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保持着大部分人正常生活,而不被那所谓的“圣域”当成猎场予取予求的。其中还藏了些什么呢? 可好奇归好奇,张砚现在手里的讯息根本不支持他多做推演。能知道的一点就是:荒天域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不是他眼睛看到的这一点点东西就能够展现全貌的。 最后,《灵事杂卷》里还给出了一些猜测。比如余文炳就在书里猜测圣王并非圣域之主,而且并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有许多。那统合这些圣王的存在又是什么地位?又或者存不存在这种能统御各路圣王的存在呢?还是说所有圣王都如散沙各自为战? 张砚伸了一个懒腰,推开门,提着水桶就出去打水了。 新的一天开始,张砚又有的新的期许。比如余文炳在书里提到的圣王,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手段?能不能解开《灵事杂卷》里的那些让张砚好奇的猜测? 思绪到此,张砚也将关于吴家和自己,以及那为圣王与他之间恩怨捋清楚了。 说白了,那位圣王以及其麾下的鬼物都被吴家利用了。说不定其中内情都被蒙在鼓里。不过看最近这段时间无处不在的窥看,张砚猜想那位圣王应该是也反应了过来。所以此才没有贸然对他出手,而是通过这些窥看想要磨磨他的底细。或许,真到动手的时候,很多之前当做出其不意的手段和策略都不会好用了。 第142章 邀请 一夜的酣睡总算让罗长山恢复了大部分的精神,虽然多日的奔波疲累还没有全休息回来,但至少给他缓了一大口气。后面只要注意休息,每日调养,再过个十天半月也就能无碍了。 “师傅,这是我让客栈后厨给您熬的汤,里面加了补气和温养的方子,您趁热喝了吧?”曾浩虽然年纪不大,可跟着自家师傅也算走南闯北了,独当一面虽不至于,但该他做的事情他是不需要谁提醒的。 这次回草庐拿东西的事情本该曾浩去的,之所以罗长山自己跑,还不是为曾浩接近张砚多学习东西做掩护? 这些东西曾浩都懂。 “嗯。你这些天和张先生相处得如何?”罗长山就这么一个徒弟,自然着紧。自己累一点没什么,就担心徒弟有没有和张砚搞好关系或者受了多少指点。 伺候着师傅喝汤,曾浩一边在边上略带几分兴奋的语气说:“师傅,张先生与我相处很好,也愿意教一些东西给我。之前还跟我聊起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 曾浩能被罗长山收为徒弟那必定是聪慧之辈,而且从小跟着罗长山,其秉性和所好也无限与罗长山趋近。对于新奇的学问总有近乎痴迷的执着,而且对待问题和迷惑从不缺乏耐心和恒心。 一大碗滋补调理的热汤下肚,罗长山已经回味不来汤的味道了,眼睛里闪着的也是和徒弟一样的求知欲,以及对问题本身的疑惑神色。 “这似乎不单单只是一个浮力的关系,里面更深的还涉及到不同东西同大小的重量关系,这应该才是谈论浮力的一个关键。而且这个道理与张先生以前在鱼背山要塞里弄出来的那种能飞的孔明灯也应该是同理的。只不过一个是在水里,一个是在气中......” 比起曾浩,罗长山的思维更广阔一些,他听完徒弟的讲述之后立即感觉到这个看似单纯在说“水中”的浮力问题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学问在里头,而且明显张砚是洞悉并掌握了的,不然做不出孔明灯那种东西来。 化繁为简啊!大本事啊! 罗长山心里一边感慨,一边更加坚定了这次会去跟几个老友商议后的想法。不论如何,张砚脑子里的那些学问都该归于杂学一脉,不能任其漂泊在外了。最起码杂学一脉得坐实了这个名声才行。 当然,名声只是个说法。那些被罗长山都眼馋,同样被那些他的老友眼馋的学问才是关键。他们愿意用自己的所学来交换。前提就是要把张砚编入自己人的范畴。另外,他们也在挠头,张砚那一学派如此神奇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过呢? 罗长山刚从厢房里出来,在客栈下面的大堂就看到张砚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于是三人就在大堂里找了一个角落,让店家上了一壶茶,两边坐着就开始聊了起来。 “听说张先生的兄长喜事将近,老夫可是要讨一杯喜酒喝的,上次与张顺小兄弟未分出胜负,这次应该再比一次的。” 坐下后,张砚发现罗长山的精神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于是也笑着回答道:“前辈说笑了。我大哥的酒量怎能和您比?当日加上刘木匠他两都不是您的对手。更何况曾浩也是此道高手。您老带着徒弟大杀四方才是真的。哈哈哈。” 几句寒暄之后,罗长山才开始说起正事,说:“这次回去本该要不了这么多天的。主要还是去跟几个老友碰了个面耽搁了些时日。倒是让张先生好等。” “呵呵,前辈哪里话。本就劳烦前辈舟车劳顿已是不该,哪里还敢嫌慢?不瞒前辈说,昨夜我是一夜未眠。彻夜捧着书卷研读,到今早天亮时才勉勉强强通读了三卷。等回味几日再准备读第二遍的。确实是充满想法的一部奇书。” “哈哈哈......张先生还有这种雅趣?其实余文炳此人的身份虽然难以启齿,可学问是真的厉害。那《灵事杂卷》只是他的随笔,里面东西乱七八糟也就胜在内容新奇而已。若是张先生感兴趣,我家草庐还有一些余文炳所著的正经学问,先生大可拿去看看。” 学问?张砚对荒天域这边的学问,不论是杂学一脉,还是主流的学派都没有半点兴趣。他在地球上上学那会儿学的东西到这里已经完全够用的。万相珠里还有一整座高塔的知识等着他去研究和习练,哪有时间在这边真当个学问家呀?他感兴趣的不是余文炳的学问,而是余文炳这个人,或者说余文炳所代表的妖种群体。 “前辈好意心领了。我自家所学都尚未精通,哪里还敢贪多?只是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罢了。倒是这次看了《灵事杂卷》所以一直好奇余文炳这位妖种大家的生平,更好奇除了余文炳之外,这世间其余的妖种又是如何现状。不知前辈手里有无这类书卷? 当然,我也不会白拿东西。《九章算术》作为回礼,也不叫前辈吃亏。”一边说,张砚将这段时间默写出来的《九章算术》中的一些内容成册的递了过去,是之前对《灵事杂卷》的交换。但同时言语里说明说了,《九章算术》不止这么点东西,还有,不过得拿关于余文炳或者妖种相关的书卷来换。 罗长山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轻声的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心里翻涌。若张砚不是已经证明了其在学问上的造诣,罗长山此时估计已经开骂了。好好的学问不做,对那些边边角角的东西这么感兴趣干嘛?余文炳那么多高深的学问书卷你不要,偏要一些野史和连“史料”都可能算不上的“凑趣随记”,这不是浪费自己时间吗? 当然,罗长山不是因为他草庐里并没有张砚所需的这两种书卷才心里翻涌怪话的。 沉默了片刻,罗长山才从怀里拿了一封请柬出来,放在张砚面前,一边说道:“张先生这些兴趣倒是少见。不过虽然老夫手里没有先生感兴趣的东西,但老夫的那些老友手里肯定有。 正好下月二十五在北江向口有一场杂学一脉的小会,先生若是有空的话大可过去走动走动,必然会有收获。” 第143章 空屋 lt;!--go--gt; 昨天的时候新宅子里所有的工时都完成了。不论是木器还墙灰、地砖,甚至王兰萍喜欢的几种花草都被移了过来种在了后院里了。 上午的时候张顺被张慧圆推着过来看了一次,两人欢喜得直点头。中午的时候王兰萍也过来看了,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微微哆嗦着嘴皮说家里以前的屋子也没这座宅子看起来宽敞。 之后张慧圆也在店里待不住了,早早就回了家里跟王兰萍一起收拾家里的东西,为接下来的搬家做准备。这事儿还是得要家里的女人来干。不然以张二的脾气,家里估计连床被套都不需要带,全都买新的。就知道糟蹋钱。 而且不光光是搬家,布置这个新家也是必要的急事。因为宅子规整好了之后第一个重要用途就是给大哥张顺做新房娶老婆。 这是张家目前头等大事。 不过张顺要看店,而且身为一个大龄光棍,对于这种事情张顺保持着“内心狂喜,但脸上羞涩”的状态,一副“我很忙”的样子总是侧面关注。 两天下来,布置的新房物件就不少了。窗花、床上的套件、婚庆的一揽子东西。即便平日里买菜都会斤斤计较的王兰萍这这些事情上却表现得很是大方,只要婚礼用得上的东西,她都挑着好的来买。虽不至于样样最好,但也比一般水平高了不少。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浮了上来:新宅子还没人住,东西却放了不少,一些还都不便宜,就这么没人看着家里人就很不放心,生怕被贼偷给顺走了。毕竟这边还可没有猪嘴巷那边卫戍周大人的关照,没兵丁反复巡逻的。 家里两个女人肯定不合适来空屋子守着。张顺坐个轮椅自然也不合适过来。曾浩那小子本来能用在这些地方跑腿,可人家师傅来了,要伺候着。所以最后看屋子的事情就落在了张砚身上。 “行啊,我直接搬过去就行了。”张砚背起自己那个并不多大的包袱,里面就几件换洗衣服。棉被什么的再打个卷带走就是,轻轻松松的一点也不麻烦。他是巴不得住新屋,那边比猪嘴巷可舒服多了。 在家里吃过晚饭,张砚就背着铺盖卷和包袱去了北城的新宅子。看着门口门边挂着的巴掌大的小木牌上写着的“张宅”,心里暗道这里将是张家的一个新的起点。之后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张砚给自己挑的屋子是在北角,属于家里所有屋子里最边缘的一间,唯一的好处就是最安静,而且离后院的小花园也近,推开窗户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 不过张砚这次进来并没有去自己的屋子里睡。而是进了宅子直接就在堂屋里打了地铺。看家嘛,堂屋里睡才合适,四面八方有什么动静也都能照顾到。 只是张砚进屋之后随手洒在屋里小院、过道、堂屋、天井,这几个地方的五颗豆子,说明他很清楚自己在这边新宅子里恐怕晚上并不会太平。 一来,这里不像猪嘴巷那边人多眼杂,主要卫戍那边巡逻得太积极。二来,张砚已经一连三日都没有再发现那些来自鸟、兽、虫的诡异窥探了。 都说暴风雨前的宁静。张砚觉得现在应该就是了。 毕竟不论是人是鬼,做事不论谨慎还是风风火火,都不会只干瞪眼不实质接触。之前方方面面无孔不入的窥看在张砚看来就是那位已经被吴家利用走到前台的“王”在做动手前的准备。或许是感觉到了张砚的不寻常以及吴家的小手段。 但经过这么多天之后,表面上可以窥看的东西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自然就是手上见真章的时候了。 张砚这次依旧架起了障眼法在堂屋里,遮掩了可能出现的窥看。同时用自己的感知,以及布置在周围的豆兵时时刻刻的戒备着。 时间刚过亥正时,也就是廊源城里宵禁的命令生效,张砚就敏锐的感觉到一股阴气从自己身处的宅子地下徐徐的升了起来。这种变化绝不是天地阴阳轮替的正常情况,因为即便是日夜交替,天地间的阴气也不会如此明显的溢出地面。 现在,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之后,这座张家人喜笑颜开的新宅子已经可以用“阴森”二字来形容了。 人为什么会产生阴森的感觉?就是因为阴气过重,超过了天地自然交替的规律,压制到了活物身上的阳气,形成阳弱阴盛的情况。 “果然来了。”张砚倒是不慌。说他已经等候多时了也可以。甚至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哪个修道的人没想过有朝一日招手一道霹雳,挥手一道雷霆?身形一闪便是遁走千百里?好不容易踏入道丹境,虽不至于那么肆意,但勉勉强强可以在真正意义上操纵天地伟力了。岂会不兴奋?而且目标还极可能是一位厉害的鬼王。 不过张砚等了半个时辰,阴气倒是逐渐攀升,让宅子如同鬼屋。可并未见半只鬼影。 有道是,人鬼不分。你以为来的是鬼,却没想打先来的却是人。 亥时将过,子时将至的时候,对于廊源城里的大多数人而言已经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了。而此时四道身影却如灵猴一般翻越院墙,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进入了刚挂上牌子尚未正式入驻的“张宅”。 当然,这四人翻墙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张砚捕捉到了气息。他如今的感知已经和轻松的就能覆盖整座宅院。加上四周的豆兵的感知辅助,他甚至能分辨出侵入进来的四个人都是什么修为。 三个开元境后期,一个通窍境初期。这是张砚从他见过的通窍境武者林沢冬身上类比气息得出来的结论。 就这四个人,放在军伍里也绝对是骨干精锐。放在地方上那都是难得一见的强者。即便是廊源城里的讲武院中,通窍境武者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吴远倒是有些本事。”张砚不用猜,这些人是吴远找来的刺客。原因也简单,他离开了猪嘴巷,周仓那边又没有立马做出巡逻路径的调整。形成了一个时间差,也就是吴家做最后一搏的机会。lt;!--over--gt; 第144章 闷杀 lt;!--go--gt; 真要算起来张砚也就之前在从鱼背山要塞回家的路上遇山匪时和山匪里的武者动过手。而且当时还是淬体境的武者。 但开元境和通窍境的武者张砚也不是没见识过。鱼背山要塞里上对战妖兵时战况惨烈之下通窍境的军中强者还不是要杀得浑身染血? 所以说张砚对开元境和通窍境武者的手段也并不陌生。 淬体境的武者强于普通人的点就是其肉身筋骨经过捶打之后韧性、耐力、力道都有突破正常人体极限的增长。 开元境武者强在淬体开出经脉,凝练出了元气,以气驾驭肉身力量,两者相辅相成威力成倍增加。而且以元气为驱动力,可以施展一些基础的战技用来对敌。 而通窍境武者的特点就是打通了经脉周围的各大元气节窍,使得元气得以扩散周身,不但形成元气护体劲,还能利用更加浑厚的元气施展更多更厉害的战技。 可以说武者一旦踏入了开元境练出元气之后,最厉害的手段就是战技了。 据张砚了解,战技分为基础、中级、高级、绝技、大绝技这五个从低到高的品级。每一个品级都有相应的习练门槛,并以及威能界限。每一个品级也是门类繁多,数不胜数。一般来说一名武者会从一而终的选择某一到两种类别的战技习练,贪多则难精,也得不偿失。 开元境会的战技都是基础类的,威能有限,不能当做常规手段多用,只能作为杀招来使。而通窍境可以满足中级战技的习练门槛,但通窍境初期能练的中级战技其实也不多,只不过元气的充裕,战技已经可以被通窍境的武者当做常规手段频繁使用了。所以开元境和通窍境虽然只隔了一个大境界,可期间差距还是极大的。 就这片刻,四名武者已经在张家新宅里摸到了堂屋周围。他们虽然没有修士那样的灵气感知,但对于气机的感应他们还是可以轻松办到的,甚至这本就是他们必需掌握的手段。加之张家新宅本就不大,简单搜索一番也就只有一股气息出现在堂屋里,自然必是这次的刺杀目标。 来之前四人就被反复的告诫不能被目标的表象所欺骗,即便目标看上去再怎么像是普通人也不能丝毫大意,必须要以最强最快最狠的招数将其迅速击杀。只要能杀掉对方,即便闹出一些动静也在所不惜,有人会帮他们在别处吸引卫戍兵丁的注意力,会给他们流出足够的动作时间。 不过刚一踏入这间一眼就能看个通透的堂屋,这四人便心里泛起嘀咕,借着微弱的光,依靠武者超越普通人的视力他们能在黑暗中看到另外三个同伴,却没看到本该出现在这里的目标。而更诡异的是他们之前明明清晰感应到的气息如今也消失了。 “人呢?” 其中一人在面巾下瓮声瓮气的低声问道。可让他瞬间毛骨悚然的是,就在他问出这一句话之后,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三个同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连同他们的气息也跟着不见了。 甚至周围本来还能凭借微弱月光视物的环境也在飞快的变得越来越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抽走此地所有的光线。一个绝对无光的环境里,视力再好也没有任何意义。 心里虽然不至于惊慌,但这等怪事还是首次遇到。不过事先受过提醒,有心理准备。只是难免会想,到底这目标是何许人物?居然有这等闻所未闻的手段?! 身为通窍境武者,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自然是无比精准的。他明白自己的那三名同伴不可能瞬间就齐齐消失不见,气息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周围微弱的光线也不可能真被什么东西给吸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中了某种未见过的手段,导致自己身体的感官出现了错误的反馈。说简单些就是被骗了。 有了猜测,那就自然对症下药就是。操纵和唤醒身体感官,过滤掉错误的遮掩,自然也就能破掉对方的这种手段了。 不得不说,这名武者的想法和判断都很准确。也很冷静。可惜既然身陷在如此局面中,又岂会让他从容的去纠正自己的感官? 几乎就在这位通窍境武者架起元气护体劲并且摆出防御姿态,准备震醒自己肉身各方面感官的刹那,一道之前毫无征兆的劲风忽然从他的侧面袭了过来,同时另一道锋锐的气息也从他后背斩来。两道攻击分别冲着他的腋下和后颈,奔着要拿他性命的意思。 “噹!” 长刀挥出同时扭身闪避,躲开背后袭来的一击,同时格挡住了侧面的杀招。但巨大的力道也让这名通窍境武者发现攻击的来源至少是一名开元境的武者,甚至还有一种他没遇到过的奇怪劲力透过兵器冲入他的经脉形成冲击。那不是元气该有的模样。 局面危险,可通窍境就是通窍境,即便只是通窍境初期有着护体元气劲的保护下这名武者虽然险象环生可并没有受到实质的损伤。甚至连逼出他使用厉害战技的程度都还不到。 倒也没有就此反击,因为还不到时候。如今感官几乎全被遮蔽,贸然用出战技效果如何根本无法保证,白白浪费元气自然不妥。 他目前首要的不是去猜测目标明明不是武者为何能有如此力量?而且绝对不止一人。他需要先重振自己的感官,恢复视力、听力,恢复对环境的掌握。 其实说起来不短,可实际上从这名修士踏入张家新宅的堂屋起算的话也才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而已。 首先被震醒的是一部分听觉,然后是一些视觉。让这名通窍境的武者可以听到一些快速移动的脚步身,以及兵刃切割和碰撞的声音。看到一个个很模糊的人影。接着嗅觉慢慢恢复后他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那是人血的气味儿。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这名通窍境修士的视力恢复九成,听觉和嗅觉也相继恢复得差不多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五名全身笼罩在铠甲内的武士。另外地上还躺着三人,皆没了气息,而且身着与他一样的夜行衣。lt;!--over--gt; 第145章 血影 lt;!--go--gt; 五具豆兵在这四名武者踏入堂屋那一刻起就被张砚激活了。如今它们在张砚不断的温养下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铜色,激活之后也不再是以前那样只能堪比淬体境武者的程度,而是直接能比肩开元境中期武者的战力。 只是“比拟”,事实上豆兵和武者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他们对于体术和搏杀招式有着极为相似的能力。但内在却不同,豆兵拥有的是灵气,并非武者所拥有的元气。 前后接近一盏茶的工夫吧,那名通窍境初期的武者才一边抵挡两具豆兵的夹击的同时从张砚甩出来的障眼法里挣脱出来。也不能说慢,但也绝称不上快。而与其相比较的另外三名开元境的武者就更不堪了。 或许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手段,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或者说应对起来艰难。被张砚钻了空子。利用了障眼法短时间内遮蔽五感的效果,让五具豆兵进来收割人命。 两具拖住唯一的那一名通窍境的武者,其余的三具采取三对一,然后逐一收割的方式迅速解决掉三名开元境的武者。最后再五对一的擒杀最强的一人。 留活口或者问口供这种事情张砚从一开始就没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下吴家这一顿反扑,也就该给前身欠下来的恩怨彻底收尾了。没必要再去试探什么了。毕竟连鬼王都出来了,真要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张砚大可去询问背后藏着的那只鬼王就是,吴家的存在意义已经全无,更别说几个刺客了。 余下的通窍境武者双目欲裂,知道自己等人着了对方的道。此时他虽然得以看清前面笑眯眯的负手而立的那年轻人正是他此来刺杀的目标,可也晓得自己怕是难以成功了。周围五名奇怪的开元境武士守着,甚至他到现在都还是察觉不到这些黑甲武士身上的气息,即便目标近在咫尺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拼死一搏而是脚底抹油。 他又不是吴家的死士。怎会拼死去帮吴家消灾? 只是现在想跑,早就已经来不及了。当他们踏入张家新宅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下场就注定了。 “想跑?”张砚心里一笑。本以为对方会拼死对他一搏,他已经把万相珠扣在手心了,可谁知对方居然扭头要跑。还别说,五具开元境实力的豆兵还真不一定拦得住对方,而且一旦打得太厉害,这新宅子可就别想要了。通窍境武者的战技随随便便来一招范围的轰击就能把这间堂屋给抹掉一半。 所以张砚要留下对方但不能硬来,甚至他就没想过要靠豆兵。 手一抬,掌心一条绳索如灵蛇一样飞射出去,速度之快,眨眼不到就已经越过数丈距离缠上了那名已经跑到堂屋门口准备翻身越墙的通窍境修士的双腿。 “这......给我开......这是......”惊慌之下发现居然挣脱不开,并且浑身经脉就像是被莫名堵死了一样。 这是法器金丝索。也是张砚如今踏入道丹境之后可以掌控的新法器之一。相传这东西是比照着传说中的捆仙绳炼制的,算是捆仙绳的乞丐版吧。但张砚现在用正合适。 这就是张砚如今敢于笑脸从容面对一名鬼王的又一个底气。就是带着他穿越到荒天域的龙虎山镇山至宝万相珠。 修为越高,可以让万相珠化成的法器就越厉害,实用性也不是引气境和玄脉境时幻化的东西可以比拟的。 虽说金丝索只是捆仙绳的乞丐版版,但用来捆住通窍境初期的武者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张砚也不需要捆住对方多久,片刻工夫就够了。 “杀了他。”心念一动。边上豆兵自然提起兵刃一刀就将被捆成粽子的敌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救应救之人,杀该杀之人。张砚面对生死自有一套衡量。心慈手软之类的事情没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忽然,就在豆兵砍下最后那名通窍境武者的脑袋的瞬间,就见颈脖断口处喷出来的鲜血似乎莫名起了变化,抛洒出来居然凝聚成人型!不单单如此,地上那先前同样被砍掉脑袋留了一地的血泊也从中站起来三个人影。看不清面目,但却浑身煞气冲天,阴邪无比,并且动弹间还能掀起阵阵血雾,几息之后就笼罩了整个堂屋。 “这是阴煞?!阴煞为何可以凝聚成型?莫非......生魂!居然利用四名武者死后脱出来的生魂引动和聚拢阴煞!这就是那鬼王的手段吗?” 张砚心里也难免泛起波澜,他之前可未听说过阴煞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还能被聚拢成形,成为一种术法手段拿来杀戮。 还别说,阴煞这玩意儿本就污秽,但凡被其侵入丁点都是要坏经脉、道丹的,甚至直接就能损毁魂魄。 金丝索和豆兵此时显然应付不了眼前的局面。因为这阴煞成形却亦无实体,连正常的魂体都不是,那四名武者死后的生魂此时已经杂糅在阴煞当中彻底碎开了。 手一翻,金丝索被张砚换回了五钱剑,燃起一大把镇魂符悬停自己身周,靠灵气串联形成壁垒堪堪将那些血雾挡在外面,同时辗转腾挪的避让那四个阴煞血影的扑咬。 张砚身形腾挪鬼魅,即便四个阴煞血影速度也不慢却依旧难以把他困住。 此时此刻张砚明白今晚的拼杀才正式开始。四名武者目前看样子就是来送死的炮灰。若能杀了他自然最好,若不能,那他们的作用就会立即变成眼前的样子,化为阴煞血影成了暗处藏着的那位手里的耗品。 “吴家与我之仇怨没想到居然会捅到灵物的窝,杀了一头又一头,烦不胜烦。但愿你是最后一头了。藏在地下的臭虫。” 张砚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是他喜欢废话,而是对方的手段的确诡异,他目前尚未能锁定对方的真身所在,只能感觉大概率应该是藏在堂屋下面的地下某处。于是讥讽两句,希望可以诱其现身。若是对方不理的话,他就要换策略了。不能老是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不过运气还不错,张砚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徐徐的从地面升了上来,显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显然张砚遇到了一个不知道“坏人死于话多”这句至理名言的鬼物。lt;!--over--gt; 第146章 现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天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 妖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一路 一般所说的妖族其实应该称为“半妖”。那是传说中的妖神和人族结合诞生下来的后代。所以有人型。 而妖兽,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比妖族更纯粹。 但妖兽虽说沾了一个“兽”字,可灵智却不低,想要驯服它们极其困难。只有妖族有些秘法可以靠着血脉之间的天然亲近的捷径办到,但都只对限于有限的几种妖兽能适用。大部分妖兽都是不能被驯服的。 人族想要驯服妖兽?那是想都不要想。没有那一丝的血脉亲近,想要妖兽听话如天方夜谭完全不现实。 这不是什么猜测或者推测,而是人族先人千百年来不断尝试,用尽所有办法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并且一直沿用至今依旧稳当无错。 可眼前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叫白羽的人居然养了一只妖兽?而且称这只妖兽是他的“伙伴,还给其取了一个跟他自己差不多的名字,连姓都是一样的 人族的先人们不至于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出在眼前这个叫白羽的人身上了。 或许,这个白羽并不完全是一個人。 妖兽不可能被人族驯服,因为两者没有血脉亲近,所以妖兽不会屈服。也就是说要想妖兽屈服就必须要与妖兽有着血脉上的联系。比如妖族。可妖族虽然也是人型,可面目、身体特征与人族大相径庭极易分辨,而眼前这个叫白羽的人完完全全就是人族的样子。 人族的样子,又能驯服妖兽。那这个叫白羽的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妖种! 在不久前张砚还在心里琢磨过著书《灵事杂卷》的余文炳,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妖种和理想主义者充满悬念的一生。同时也好奇在世间与余文炳一样的妖种又是如何生存隐藏的。 可没想到,居然一晃眼,一个活生生的妖种就出现在了张砚的面前。 就在张砚愣神,惊讶于对方妖种身份的时候,那个被白羽称为“白刹”的吞兽已经在大快朵颐了。明明尺许的身体却如一个无底洞一样,嘴巴更是扩张数倍,用力的撕咬下,很快就把那四具尸体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地面上的血迹也被它嘴里那形状特别的长舌给舔舐得一点不剩,就算张砚仔细看也看不出堂屋里曾横躺过四具残尸的痕迹。 都说舔过的盘子最干净,现在舔过的地砖也干净得过分。甚至连一点口水都找不到。 “哈哈哈,张先生看起来似乎很吃惊?”白羽的手指又在轻轻的敲着椅子的扶手,一边靠在椅背上,挠着那头吞兽的小脑袋。 张砚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对方,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不论是外表,又或者身上的气息、魂魄波动,这个白羽都与正常的普通人族没有半点区别。顶多气质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这必是有什么遮掩的手段。就如来余文炳一般,不然按照妖种的特异之处,他们的魂魄波动会异于常人而且身上会有一种类似妖族的体味儿。 摇了摇头,张砚也笑了起来,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与一名妖种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白羽阁下就不担心我提了你的人头去邀功吗?要知道你的脑袋可是很值钱很值钱的。’ 对于妖种,单就南渊国来说都是日常最高悬赏的。一颗妖种的脑袋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生都还能有余。 “张先生是学问人,杂学一脉里应该都算是能人了。不然罗长山那样的杂学九老之一也不会对你推崇备至。学问人不都讲道理的嘛。我与先生无冤无仇,而且两次见面都还分寸得当,刚才还帮过先生一个小忙。不至于真就缺那点钱就摘掉我脑袋吧?” 白羽笑嘻嘻的就像在和张砚开玩笑,丝毫没有把张砚身上突然升腾起来的杀意放在眼里。也不晓得是胆子大,还是有什么依仗所以有恃无恐。 “那可不好说。”张砚收起了装模作样的杀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他不信对方这么主动的表明身份会没有下文。 白羽倒是一如之前那样放松,保持着微笑说:“钱财对于张先生来说没多大的意义。而且我这身份虽然在外面的确需要避讳颇多,可在张先生面前倒是真没必要太讲究的。因为张先生与我乃是一路人。’ 张砚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说:“一路人?” “对,先生与我乃是一路人。不论先生愿不愿意,这都是事实。”白羽说道这里的时候言语一改之前的神经质,显得很是严肃。如变脸的把戏一样。看的对面的张砚一愣一愣的。 不等张砚说话,白羽继续说道:“先生身怀异术,能灭灵物。这一点算起来与我相同。我也经常让白刹去抓那些灵物当点心吃。这次来廊源城就是跟着之前那两名灵将来的。倒是意外的遇上了先生。 另外先生不会还以为这些灵物是单打独斗的存在吧?圣域这个词先生不知听说过没有?’ “我拜读过余文炳大家的《灵事杂卷》。。”张砚虚了一下眼睛,也没装,直接将自己所知的由来和大致范围直接亮了出来。他对鬼物很了解,可对荒天域这边的鬼物的生态却仅限于前几天才接触到的《灵事杂卷》中的内容。此时也想听听这个与余文炳同样身为妖种的人的说法。 “哦?先生还看过余祖的《灵事杂卷》?那就好说了。先生可以将所谓的圣域看做一个由许多位灵王共同组建起来的灵物势力。其中的灵王是圣域的组成核心,但并非所有灵王在圣域里都地位平等。它们之间不但有地位高低不同,甚至还有从属关系在。 张先生刚才灭掉的那只灵王,嘿嘿,说实话,只不过是圣域中三流的货色。它的上面还有灵物在统御。而且整个圣域虽然看起来松散,却有着最基本的上传下达。如今张先生因为一个吴家惹到的可不只是一只灵王这么简单,你将要面对的乃是日后与圣域的不断碰撞。 所以,张先生应该知道我为何说我们是一路人了吧? 你没得选。” 第150章 食鬼 没得选? 这话说得让张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白羽说的这番话张砚自然是听得明白的。概括起来其实就一句:你现在捅到马蜂窝了,不想独自面对麻烦的话只能选择跟我当同一路人。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白羽所说的“我”必然不会真的指白羽本身,应该是在说白羽背后的,也在猎杀鬼物的那一群妖种。 张砚坐正了身子,眼睛里一扫之前的冷漠,多了几分热情。他是真被对方勾起了好奇心。问道:“白羽阁下,此言何解?可否细说?” “呵呵,张先生似乎不够坦诚。 “不不不,阁下误会了。我只是好奇阁下所说的猎杀灵物是为了什么?似乎这其中看不到什么好处吧?还是说,其中有什么深仇大恨?”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在说“口说无凭”,总不能你白羽说你们猎杀灵物,我就信吧?总要拿些让人信得过的东西出来才可以。 “呵呵,张先生倒是谨慎。”白羽也懂,于是拍了拍回来飞兽的脑袋,笑着说:“去把那只半死不活的小东西叼回来,记住,别半路上偷嘴。’ “唧唧!” 鸣叫两声,那吞兽振翅就飞,眨眼就不见了。张砚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家伙的速度是真的快啊! “它这是去?”张砚倒是猜到了一些,可尚有疑惑。 “去吴府,那里还剩了半只灵物,弄回来也就能解了先生的疑惑。到时候还希望先生坦诚一些。好吧?” “呵呵,阁下真的快人快语!”张砚笑了笑,和对方这种言语变来变去的人耍腔调的确有些费劲。 之后两人聊起那所谓的圣域。张砚第一个好奇的就是“圣域在哪里?”。但是白羽似乎对此也并不清楚。 “圣域的具体位置从未被发现过。似乎是一个生灵都难以到达的隐秘之地。”白羽是如是回答的。 这话落在张砚的耳朵里倒是另有一番想法。毕竟比起白羽,或者说比起荒天域里像余文炳那样的存在来说,地球在传说时代就已经把鬼物弄得很清楚了。荒天域里虽称为“灵物”,可本质是一样的。 而且这件事张砚在超度掉那两只鬼王之后就一直在琢磨了。也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比如说最简单的距离来判断。 刚才那鬼王说过一句“我虽少有出门走动”,可以理解为它一般都是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的。应该是类似修士的闭关修行那样。而这一次出门,大概率是许久未有的了,也是冲着廊源城这边的事情而来。如此计算一下前后的时间间隔,再以龙虎山门中对于鬼物手段的一些描述,鬼物,即便是鬼王想要赶路那都是要老老实实的沿路奔行的,不外乎速度快慢。而想要挪移,那是鬼仙的手段。 如此就能得出一个答案:那所谓的圣域距离廊源城其实并不算多远,甚至有可能就在北江郡的境内。 可这个答案看似合理,但细想之下又不那么合理。 因为按照《灵事杂卷》里的记载,鬼物的分布不单单只是一国之地,甚至不单单只是人族的地界上才有,整個荒天域,只要是生灵聚居的地方都存在鬼物,而且不分人族还是妖族。 那问题就来了。若是那圣域就在北江郡境内,那么对于其它更远的地方的鬼物来说是不是就太远?比如妖族地界上的鬼王们出来一次岂非要在路上耗掉大半年或者更久?这根本不合理。 那么是有许多个圣域吗?也不对。至少从白羽的介绍和《灵事杂卷》的描述里圣域对于鬼物来说是唯一的,不存在东一坨西一坨的。 既可以让鬼物四处走动,同时还能满足出行方便,缩短路途上的时间消耗。就张砚看来就只是一种办法:多开几扇门。 这是张砚将地球传说中的“鬼门”拿出来做的类比。同样拿出来作为类比圣域的还有地府。 似乎类似地府的存在也非常契合“生灵不能踏足”并且存在于“天地夹缝当中”的这种说法。 也可以说成是荒天域这方天地里的“异空间”。通过打通圣域和正常世界的“门”就可以实现进出,也就解释了之前那些看似相互矛盾的地方。 正想着,一道掠影冲了进屋。这次张砚有防备知道那是之前飞出去如今又飞回来的白羽的吞兽。可等他看清楚那只吞兽此时的模样时还是不禁惊了一下。 那嘴上叼着的果然如白羽所说,是张砚曾见过一次的吴府中那只鬼孩,女孩模样的那只。只不过作为魂体,却被那吞兽牢牢的咬住,居然脱离不开,似乎是被那吞兽泛着荧光的长牙给克制住了。 不但如此,那只鬼孩也表现得奄奄一息再无之前张砚第一次见到它时那种阴森可怖的模样。魂体残破得只剩下了躯干和大半个头部。缺断处可以看得出明显的撕裂的痕迹还保留着。连意识都不是很清晰了。 “这是?’ “白刹不会偷嘴的,而且它不喜欢一点一点的吃,都是一口下咽。这灵童身上是被那只灵王咬下来吃掉的。先生看过《灵事杂卷》应该明白灵童在圣域里意味着什么吧?” “嗯。明白了。”张砚点了点头。心里莫名的觉得看着这灵童的惨状反觉得喜庆。 “好了,让张先生看看你是怎么吃灵物的。”白羽拍了拍吞兽的脑袋,后者听明白之后就跳到了张砚面前的地下,仰着头,让张砚看着它一口就把叼着鬼孩残魂吞了下去。 而张砚的感知里那鬼孩在进入吞噬口腹的瞬间似乎就被某种力量给肢解了,迅速的汇聚进入了吞兽的魂魄当中,宛如养分。难怪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吞兽的魂魄波动强得离谱。有如此天赋在又岂能不强? 不过鬼孩魂体里可不只是魂魄能量,更有戾气和阴煞之气,一起吞下去这吞兽受得了? “噗! 毫无预兆,那吞兽猛的放了一个响屁,倒是无色无味,可在张砚的阴阳视野里,一大团属于鬼物的戾气和阴煞之气被排了出来,片刻后又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还能这样?这是把戾气和阴煞之气当消化不了的废物排泄掉了?张砚眨巴着眼睛暗道这妖兽之奇。 第151章 路数 已是深夜。 张家新宅的堂屋内还亮着灯光,张砚保持着一个姿势在椅子上已经坐了许久了。 白羽已经走了。张砚并没有真准备出手拿下对方的想法。也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惹上妖种这一藏在暗处的异类群体。 人虽然走了,可白羽留下了一个口头的邀请,还有一颗据说是吞兽换掉的牙齿作为凭证。说是张砚以后有空或者有困难时可以拿着这颗牙齿去各地的“元药房”找掌柜的,自然会有人接待他,并帮他想办法解决。 听到这个消息时张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元药房?那不是南渊国内最大的药房吗?不但有军伍的关系还有庙堂上的不少大佬照拂,占了南渊国里成药和药材生意的一半份额。甚至不单单在南渊国,在其它许多人族国度里据说都有元药房的分号。 谁能想到这种庞然大物居然会跟妖种联系在一起。甚至看起来联系还相当紧密。 由此也看得出,白羽对于张砚未来的处境看得很死,认为张砚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求上门去。与他之前所说的“你没得选”如出一辙。 或许在白羽的眼里,张砚就算能灭掉一只鬼王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圣域的巨大体量和实力面前,单打独斗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生存可能。唯有投靠他们妖种,才能活命。 但话又说回来。这荒天域就有免费的午餐吗? 显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这种路数张砚在地球上四处跑生活的时候就早已见识过了。不外乎就是放长线钓鱼,笃定你会没得选自己找上门去,到时候人家虽然可以出手帮你,但代价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了。 至少在张砚看来,白羽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他当鱼,那必然还有后手。根本就不怕他泄露妖种的这些消息。 不过这些东西倒不至于让张砚思索这么久。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会害怕那所谓的圣域吗?一个能通过超度鬼物得到天地反馈功德灵气从而提振修为的修士,会怕鬼吗?怕的话张砚早就带着一家人跑路了,会等到现在? 别人或许会被不停滋扰的鬼物弄得上下不宁担惊受怕。可张砚是巴不得对方快点来。他现在的处境不知道地球上多少先辈会眼馋到从古墓里爬出来。 张砚真正费心思琢磨的其实是白羽所说的“猎杀灵物”的内因。根据白羽聊到,并不是所有妖种都可以看到灵物。而是只有成功确定伴生兽,且伴生兽是吞兽的妖种才可以看到灵物。道理就是可以借伴生兽的一部分能力,而吞兽的能力之一就是其可以看到灵物这类奇异存在。 吞兽可以通过吞食灵物来加快自己的成长速度,以及成长潜力。吃得越多就越厉害,直到彻底脱离成长期,成为成年吞兽。到那时吞兽就不再会对灵物有那么大的渴求了。 以此张砚可以推断,拥有吞兽就是白羽这种妖种四处猎杀鬼物的根本动力。也是他们与圣域结仇的重要原因。可明显妖种中绝对不止是白羽这类鬼物猎人。 伴生兽....这是张砚头一次听说。妖种可借妖兽的能力,那反过来妖兽是不是也能借到妖种的能力呢? 整理好心理思绪。张砚将放在桌上的那颗寸长的吞兽牙齿拿了起来,收好。这颗牙他之前就用感知仔细的探查过。发现其材质很特别,有种很浓的五行木属的气息在里面,或许就是靠着这种天授的本事在啃咬鬼物?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张砚并没有立马就接着进入修行,而是准备天亮后给家里人打个招呼再寻安静的地方静修。 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围着屋子转了两圈。最后找来一把花锄把后院那些被之前招来的雷霆劈砸出来的坑洼填上。确认没有遗漏了才去新宅的水井里提点水去澡堂子里洗一洗。一晚上杀了四人一鬼,身上总觉得脏兮兮的。 等到天亮,还不到卯正时,张砚就听到敲门声和小妹张慧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么早你跑过来干嘛?” “喏!娘让给你带的早饭。还说你肯定不会回猪嘴巷那边了,让我来告诉你今天别忘了去把这些请柬都给送了!” 张慧圆挤了进来,蹦蹦跳跳的到处转。新家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哥,你说我要是给娘说跟你一样先搬过来住着,娘能同意吗?”“必不会同意。我是来看家的,你搬来干嘛?老实等大哥亲事完了再搬,小心多嘴被娘数落。” “哼。”张慧圆嘟起嘴,默认二哥说的事实。可她的确等不及快搬进来了。特别是这边新宅子有茅房还有澡堂,这对张慧圆而言就是最大的诱惑了。两件看似简单的事,在猪嘴巷那边可就太不方便了,说多了都是泪。 没有理会跑到后面去找她自己的闺房的小妹。张砚笑了笑坐在桌前开始吃老娘让带来的几张肉饼,还有一罐子米汤。一边吃一边翻看边上放着的两张红色请柬。 桌上的请柬质量很好,也很上档次。上面的字也是专门找了书坊的高手写上去的。 以王兰萍的习惯,这种花冤枉钱的事情本不该做。找几张红纸,自己裁了写上字就能当请柬用了,哪里用得着专门买?还专门请人写? 因为这些请柬不是给关系好的街坊或者熟人的。而是给官面上的人和身份不一般的人的。 张家在廊源城属于外来,亲戚很少,街坊关系好的也有限,了不起算上如今木器铺相关的一些往来。别的就没了要请的了。 可张砚这边不同,他在廊源城还是有人脉要维系的。特别是人家提前就提过,若是不请那就太失礼了。 一個是廊源城城卫官周仓,一个是如今还在廊源城里不走的罗长山。 这两人都必须要张砚亲自去送。而请柬上的时间就是五天后。 张砚吃完饭便朝里面赖着不出来的小妹喊了几声,把对方叫出来之后一起出了门。让小妹去木器铺里帮忙,他转道就去往城外卫戍大营。临走前还从屋里障眼法阵里拿了一只小瓷瓶带在身上。 第152章 递话 lt;!--go--gt; 再次在卫戍大营里见到周仓时明显看得出对方脸上的喜色。 接过张砚递过去的请柬之后周仓当即就表示一定准时过去。还说到时候要跟张砚的大哥多喝几杯。 “先生可能不知,就在昨日石军帅已经破关而出,正式踏入端山境中期。这番修为放眼国中军伍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了。日后石军帅也有再往上进一步的可能。” 张砚闻言也旋即明白了周仓一脸喜色的缘由。东军军帅石轩最近闭关突破,用的正是周仓献上去的壮骨丹。如今石轩成功突破,并且前路再次拓展,这绝对是一件大喜事。对于周仓而言亦是如此。 俗话说攀高枝,如今周仓算是攀上了。石轩事后绝对不可能忘了周仓帮的这个大忙。或许不会大张旗鼓的给周仓升调,可绝对会把其中人情一点不差的反馈回来。 同样的,周仓的仕途前路大开,于是想到的自然就离不开张砚,离不开只有张砚会炼制的壮骨丹。 “那要恭喜石军帅,也要恭喜大人您了。平步青云之日已指日可待,” “哈哈哈,这是托了先生的福。不然我哪里能有这番际遇?先生大恩不言谢,周仓日后必有厚报!” “别!大人一大间铺子就已经让草民有些消受不起了。哪里还敢要大人您再提别的?以后来日方长,大人不必如此斤斤计较的。”张砚连忙摆手。人情往来讲究一个度。过犹不及。人家周仓虽然得了大好处,他张砚又何尝不是?所以其中分寸得把握好。 “来日方长?呵呵,这个说法好!先生果然大才!不过先生也不必谦虚,就如上次在张顺兄弟的那家木器铺里我说的那样,石军帅突破一旦成功,壮骨丹的事情就肯定会被推上明面,这是必然的结果。到时候先生必将成为举国瞩目的人物。离得远了,我这想要给先生道谢怕是也难有机会。” 周仓已经算是把自己放到极低的位置了。为的就是不舍和张砚的这一段情谊。也是有希望日后继续往来的意思。 张砚摇了摇头,说:“大人,你我情谊常在,交情自然天长日久。可石军帅那边恐怕还得大人帮忙递两句话才好。” “哦?先生有什么需要我转告军帅的请说。”周仓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就在这儿等着张砚。 “大人,草民出身微末,受教于乡野,若非遭逢不测心中顿悟道理恐怕也会终老与市井,一生默默无闻。如今虽然有发扬所学的想法。但丹之一道并非杂学那么简单,而是自成一派,本不该外传。若是真如大人所说那样的话,张砚怕是要远走他乡另谋一份生计了。” 虽然张砚并不怕出名,但也要看时候。他如今才刚踏入道丹境初期,在南渊国都尚且远不是什么绝强者,更何况比较整个荒天域?所以暂时能藏一天算一天。 当然,“远走他乡”倒是不至于,但真被弄得名满天下的话张砚自有另一种对策。只是属于不得已的选择了。 周仓听了张砚的言语吓了一跳,他有想过张砚会不喜壮骨丹被闹得人尽皆知,可没想到张砚会反应如此激烈。连忙摆手道:“先生万万不可冲动。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不存在什么误会。壮骨丹于武者来说意义非凡,谁又不希望完全掌握呢?在暗处还好,一旦被逼到前台去,怕是就算石军帅愿意保我也力有不逮吧?” “这......” 周仓不得不承认张砚所说的事情并非不可能出现。就算南渊国的风气对内极少有杀鸡取卵的丑事。可万一呢?壮骨丹非同一般,万一有人欲令智昏怎么办?到时候张砚能如何?还不是只有提前跑路,真就远走他乡了呗。 沉默了片刻,周仓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误会。而是直言道:“先生的意思是希望石军帅压住此事吗?可这种事压得了一时也压不住一世,总有被人知晓的一天。或许能有别的折中的办法。” 说完,周仓又有些不放心,补了一句:“先生切莫紧张,这事儿还不至于先生所说的那份儿上。” 若张砚真的跑路找不到了,那对周仓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甚至他必会因此吃到上面的挂落。 “我会快讯军帅的,五天后张顺兄弟大婚,到时候应该就能有回音了,先生莫急。” “那草民就等大人的消息了。” 两人聊到此处就算告一段落了。先说到这里,以后若有什么后话,还得等石轩那边有了回音再说。 之后张砚将带来的一小瓶壮骨丹拿了出来,冲抵周仓让人送来的药材。一共两颗。 有时候也会给三颗。这得看张砚当时的心情,总会在二道三颗之间浮动。而他换来的就是对碧青丹炼制熟练度的不断提高。虽然现在只是能顺利打完碧青丹的丹诀,可离正式成丹还有不少距离。这种还要看运气的东西张砚自己也说不准。也许下一炉就能成,也许还要再炼十炉都不一定。都有可能。 除非成了一颗,那后面就会逐渐好起来,之后会慢慢感受出成单率,再恒定于一个比例。除非张砚的丹术又有更大的精进,才会再涨。 周仓自然谢过。同时也直言自己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趁机先屯一点。至于囤起来干嘛,张砚没问,周仓也不会自己说。 “先生,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让先生知道。廊源城城政官吴远今日一早就上报告病,说要回乡将养。一旦北江郡守府批准的话,最多三天吴远就能离开廊源城。这件事先生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才行。毕竟吴远乃是一方重要人物,若是在府衙有什么意外总会彻查。但若是回乡再有意外可就大不同了。” 张砚看了一眼周仓,点了点头但却一句话都没有搭。 之后张砚起身告辞。周仓亲自送到了大营外才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张砚也不算太意外吧。周仓又不是蠢人,从一开始就在庇护张家,中间多少蹊跷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人家不说,只是装糊涂而已。特别是吴青翎死了之后,周仓提都没提过。如今突然提醒张砚也是在给张砚点一个时机。可他并不晓得,这件事可不是吴远生病那么简单,落在张砚的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吴远想跑!lt;!--over--gt; 第153章 作弊 lt;!--go--gt; 再去客栈把罗长山的那张请柬送了之后,张砚才回到新宅。 张砚没有着急着去处理已经察觉到不妥,想要告病离开廊源城跑路的吴远。但这其实对于早就拿着几根吴远头发的张砚而言,跑与不跑区别不大。 之前因为只有毛发而不像吴青翎那样那拿着鲜血,不敢保证必杀,所以选择观望。可如今张砚已经迈入道丹境,一切又不一样了。关于厌胜之术也有了新的手段可用,了不起费一些工夫而已。 如今更紧要的还是做好对面来自军伍里的风波。 一开始张砚的选择并不多。要靠周仓来庇护家里的话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壮骨丹这种最简单,但又在荒天域极为出彩的东西。如今享受了壮骨丹带来的便利也必须要承担后续的麻烦。 不过怎么选,还得看东军军帅石轩的意思。毕竟壮骨丹的事情虽然压不住,但在官面上还是可以暂缓其扬名的。毕竟眼见为实,外面私下传得再凶,试过效果的人不开腔,那就只能当做“传言”,不能当真。这个时间段就足够张砚做好所有的应对了。 如果有意外。张砚也想好了虚与委蛇的打算。大不了装怂而已,等羽翼丰满再算账罢了。再怎么麻烦也不至于让道门手段旁落,毕竟道术这玩意儿就算他真拿出去,也要有人看得懂啊! 在大门口留了一张纸人符,又在小院和自己的屋舍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和防御法阵,张砚开始了延迟到今日的修行。为的就是一个足够长和安静的环境。 盘膝坐好,沉心静气的开始运转《归气法》,感受着天地灵气开始汇同吐纳术加速的流入体内。即便张砚如今依旧没有更换自己的功法,但修为增长之下还是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灵气汇聚的速度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如那小溪变成了河流。不过相应的,修为境界所需的灵气积累也从小池塘变成了一片湖泊。 片刻过后,感知中那金色的灵气光点再一次出现,乍一看并没有太过密集,但张砚清楚,多寡不是一股脑涌来,而是涌入的时间长短。这方面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那些金色的功德灵气依旧在涌入,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其进入经脉之后掀起的灵气浪涌却是让张砚必须小心应付。 好在如今丹田里多了道丹,那实体的芝麻大小可却如无底洞一样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汇入丹田气旋的澎湃灵气全部收紧并转成“芝麻”的一部分。虽然这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里“芝麻”已经细微可见的大了一圈。 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 张砚是真的惊到了。一只鬼王被超度之后荒天域天地反馈给他的功德居然可以多到这种地步。目前他吸纳的金色灵气已经是之前超度那两只灵将之后所得的一倍有余了。甚至依旧没有感受到这份功德灵气的衰减。 第二个时辰到来时,张砚终于感受到了丹田里道丹开始出现紧绷和束缚感。明白自己再一次一鼓作气的冲到了小境界的屏障位置。 功德却依旧在不急不缓的涌入,逐渐加深丹田中道丹上的压力。 这一下就轮到张砚有些紧张了。因为按照龙虎山门的道书记载,修士在引气和玄脉境时主要还是“聚气”,属于修行伊始。而从道丹境开始就正式迈入修行中关于“道”的领悟阶段了。 换句话说,从道丹境开始,修为境界的突破看的不单单是灵气的积累,更看潜力,而潜力不是肉身潜力,是指你对道到认识和领悟的潜力。这关乎修行路上你能走多远。 可说起“道”之一字,张砚就算把地球上念过的那些道书都算上,可扪心自问也谈不上一个“修”字。 如何是好?没有领悟,又岂能谈得上突破?! 可张砚的这份纠结并没有持续下去。当第二个时辰过去一大半的时候,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张砚的困境,那些金色的功德灵气逐渐难以涌入,淤积在经脉中,形容愈发危险,张砚也有了不得不强行中断收取的念头,哪怕会有损失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莫名的明悟从虚无中直接跳将出来,在张砚还未明白之时便将他的意识一股脑的罩了进去。 一时间一道道玄妙至极的道理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往他的意识里面钻,甚至这些都不需要他去思考,直接就把道理中的所有弯弯绕绕全都印在了他的意识层面上了。 这是...... 张砚一边被动的接受着这些道理,一边片刻的惊疑,之后便下意思的沉浸其中,忘掉了所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张砚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原位,甚至还在运转着《归气法》,只是已经没有了那些金色的功德灵气入体。 “这是......结束了?”张砚有些懵,因为他记得之前自己正处于被动接受到小境界屏障,并且出现严重的束缚感,以至于要不得不停下修行的地步。可一晃眼,这些不适的感觉已经不再有,更多了一种明显的“焕然一新”的畅快。 心知定于刚才那莫名其妙的顿悟有关,于是连忙沉心静气的将感知用于内观,结果瞬间张砚就呆住了。 丹田气旋中间浮着一颗漆黑却又泛着些许金色丝线的“小豆子”。不但模样与之前的“芝麻”大变样,更是大了数倍。 特别是那些金色丝线。那不就是与道书上对道丹中期特征的描述一模一样吗? 这就是突破了?! 张砚惊愕了半晌才回过神了,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不得不究其原因。境界的突破不可能有什么捷径可走。说了需要相应对“道”的领悟那就一定要有。可此时此刻张砚突破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甚至一点虚浮都看不到,绝对是正常且稳当的突破到了道丹境中期。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突破没捷径,可领悟却有捷径可走,就比如之前那硬塞进张砚意识当中的各种道理,那些不正是“道”的玄妙吗? “这算不算是这方天地在帮我作弊?”张砚心里暗自嘀咕。lt;!--over--gt; 第154章 有用 lt;!--go--gt; 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被张砚遇到过了,其它别的事情也就没什么不能接受了,尽管天地主动帮着作弊这种事情听上去就离谱,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你不认。 真要硬给一个解释说说“为什么”的话,那只能说是:能为天地所用。 道理本就存于天地间。悟道,就是在参悟天地至理。 而有一句圣人的名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少人理解这句话是在说天地将世间生灵都当做贡品,不存在善恶分辨,更没有好恶,突出一个无情。可在张砚看来这种理解过于片面。应该看做是在说天地眼中世间万物皆平等,是一种极致的公平。 这种公平不论是在地球还是在荒天域都是差不多的。想要打破这种公平必须要付出代价。比如说修士。 修士虽然喜欢说顺应天理,可修行本身却是在打破天地的寻常规则。单单寿数一项就对别的生灵极不公平。更别提修行所带来的力量增益。所以修士的门槛很高,而且越往后面越难,还要经受“劫”的考验,“天、地、人”三劫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虽然张砚不了解荒天域的武者具体情况,但从之前东军军帅石轩难以突破就看得出,武者在荒天域同样修行越高越艰难。估计也有相应劫难在。 可再看荒天域这边的鬼物。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甚至还在不停的窃取别的生灵的存在价值填充自己,还无有穷尽。 偏偏天地似乎还拿这些鬼物没太好的办法。寻常的“劫”鬼物几乎可以全部在乎。而天劫又不是随随便便都能降下来的。鬼物就算想,可能凑到天劫那关口的鬼物也万不足一。以至于九成九的鬼物一直在肆虐。 魂魄本就属于天地,归于天地这是最根本的循环。可鬼物在偷窃这种循环。 张砚的出现不论是什么原因,但在荒天域这方天地间绝对是很特别的一个存在。不但可以清理鬼物,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将鬼物窃取的魂魄能量重新归还于天地。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物归原主啊!该不该赏?必须赏! 于是才有了功德灵气,且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把张砚推到了道丹境中期。 由此可见在荒天域这方天地的眼中相比起张砚修行的逆天之举,他针对鬼物的手段要更重要一些。 或者说两害选其轻? 想通了这些,在回过头去看刚才张砚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场顿悟就不至于没有头绪了。 一个强大的清洁工才可以清理得更快,更干净,也能清理更顽固的污秽。这笔账不难算吧? 再往深一些想。张砚如今只是一人,以后呢?一旦将道门开枝散叶,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局面?能靠消灭鬼物赚功德灵气,以后的修士怕不是要把鬼物杀绝? 而修士多了,以后把“劫”给安排上就行,度不过那就烟消云散,天地自回收所有。稳赚不亏。 “这么算起来的话,至少短期内我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琢磨“道”,只需要埋头积蓄灵气就可以一马平川狂飙猛进咯?”张砚整理好心头的思绪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心里有种监考帮着作弊的荒谬感,但又伴随着中彩票一样的狂喜。 刚才张砚仔细的体悟了一番自己意识中在顿悟时被塞进来的那些“道理”。他没有“经过”但清晰的知道和领悟了“结果”。 甚至张砚试着在这些自己已经“领悟”的道理的基础上继续往深处琢磨,发现居然也是可以的。这说明这些被塞进他意识的道理并不会只是样子货,而是实实在在属于他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附在门上的纸人符能感应出门外的人是小妹张慧圆。 而张砚此时也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看窗外天色差不多到戌时了吧?难怪小妹找了过来,该回猪嘴巷那边吃饭了。 “哥!你在干嘛呢?”张慧圆嘟着嘴对于二哥让她多跑一趟很是不满。 “睡过头了。走走走。” 兄妹两一路回去。到家里之后正好一桌菜上齐,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边吃边聊。 “砚儿,酒楼那边没问题的吧?我听媒人说王家那边的亲戚可不少,咱们摆酒他们要来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别到时候安排不了就难看了。”王兰萍负责沟通媒人,但主要的事情却是张砚在跑。 “放心吧娘,我订的满香楼的席面,楼上楼下一共十桌,还备了两桌。王家就算再来多点人也坐得下。” 十桌的席面,还是在大酒楼里。这面子可是摆得足足的。王兰萍虽然勤俭,可对于自家大儿摆酒大婚的这件事情上还是显得很大方。虽然心里肯定会觉得肉痛就是了。 一边吃,张砚一边继续说:“等大哥这边婚事办完之后我就得去一趟向口。一来罗前辈有邀请,我答应了不去不好。二来那边周大人送的铺子也该去接手了。之后轮椅的生意扩店就先从向口那边开始做。大哥,店里的伙计你最好挑几个利索点的出来,多给些钱,再把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套激励的办法试着用上。向口的分号正好让你试试看。” “张二,咱们会不会步子迈得太大了?” “怕什么?咱家裤子大,又不怕扯到蛋,步子大些才能走得快!等生意上路了,有一个章程了,后面就好办了。大哥,别怕,你肯定能行的。” 张顺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即便他自己有些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既然二弟说了能成,那就肯定行,他相信自家二弟的眼光。 “等会儿吃了饭考考你这段时间的字认得怎么样了。还有记账学到哪儿了。” “二哥!你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的吃顿饭吗?提这个干嘛啊?”张慧圆一下就蔫了。她最近学得不是很好,最担心的就是被二哥考校了。心里晓得自己今天要挨手板心了。 张砚也不避讳,甚至故意当着王兰萍的面说:“小妹你可想清楚咯。学得好,以后你可以帮大哥当大掌柜,可以独当一面。就算以后说了夫家也是你当家,你说了算。学不好的话,那就相夫教子,老实过日子。你自己选。”lt;!--over--gt; 第155章 安排 lt;!--go--gt; 这是张砚第一次给自家小妹说这种话,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台面上让家里所有人知道。 王兰萍先是一愣,几欲开口最后都闭上了嘴巴没有说出来。只是看了看自家二子,又看了看小脸激动得通红的小女儿,心里最后也是一笑。 虽然女儿家不宜主外,可儿女自有儿女福,就看他二哥这架势,以后还能让小女吃亏?就乐得让她的兄长帮她做主吧! “哈哈哈,小妹,听见没?你二哥在给你安排前途呢!用点心,好好学,以后大哥我还等着你帮我当大掌柜呢!”张顺哈哈大笑。他这段时间常和小妹待在一起,觉得小妹还真适合做买卖,嘴上会说,脑子又灵光。以后主外完全没问题。不过想到小妹学字和学账时的样子,张顺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张顺的调笑并没被张慧圆在意,此时的她很明白二哥说的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份对于南渊国女子而言很极其难得的一个选择,选择自己以后人生的权利。 别看张慧圆总是风风火火的像长不大的模样。要知道在张砚回来之前,张家最困顿的时候,张慧圆可是一肩挑起了大半个家,是一个内心刚强且性格坚毅坚韧的女子。面对自己以后的人生她心里是渴望能有更多更自由的余地的。可在今天以前,那只是一个梦。对于大部分南渊国的女子而言,成亲后相夫教子才是归宿。 “二哥,你,你没骗我?” “骗你干嘛?你大哥的生意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我就说了等大哥大婚之后就要去一趟向口,接手新的铺子,开分号。到时候大哥免不了过去,你就先在廊源城这边坐镇。大掌柜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嘛。不过前提是你的字能过关,账目也要会看会算。不然当个摆设要你何用?” “二哥,我学!我现在起每天晚上都认真学!不会让你失望的!”到底是懂事的女子,张慧圆明白自己得抓住眼前的机会。同时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微笑着没有说话的母亲,心里明白母亲也默认了此事。一时间兴奋得俏脸通红。 张砚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吃完饭张砚考校张慧圆时,该打的手心还是要打的。痛得这小女子眼眶里泪珠儿直打转。可却硬是一声不吭。而且放话说下次考校一定不会再被打手板。 宵禁之前张砚就得走了。走之前问王兰萍要了不少彩纸,还在厨房里带走了一些柴火棍,又找了一圈细绳。问他拿去干嘛,就说是要做一些小东西,含含糊糊的家里人也就没再多问。 当张砚开猪嘴巷的家时,临出门了也没见张慧圆出来送。这是头一次。那小女子现在铆足了劲儿扑在书本上。反正张砚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什么事这么上心。 回了新宅。张砚如之前那样放了纸人符看门,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不过这次没有修炼,而是将之前从猪嘴巷的家里带过来的彩纸和柴火棍放在了桌上,又去找了一把小刀。 将柴火棍削成一小截一小截小指粗细的样子,然后用细绳绑起来,做成一个长方体的样子,巴掌宽,半尺高。 之后剪切了彩纸蒙在这个框架上粘住。最后形成一个四面封闭,留下底部和正前方开放的样子。 又拿出来自己一直存着的朱砂和笔。化开之后一笔一划的在彩纸上勾勒出一条条符印,组成复杂的法阵模样。只不过这些符印与张砚平时所化的那些符箓不太一样,看上去多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以及看着就想要撕毁的厌恶。 张砚搭的这个东西叫“法台”。看着感觉压抑,感觉厌恶那就对了,因为这玩意儿本就不是正道的手段。是厌胜之术在道丹境之后的新手法。 画完了法台上的法阵之后,张砚从怀里拿出之前收集到了吴远的几根头发,放在里法台内。之后点了一根白烛立在法台前面。 仔细感应了一下法台的状态,特别是灵气将其激活之后的状态是否正常。无误后张砚又拿起一叠符纸继续开画。这次一口气画了足足二十五章符箓,每一张都略有区别,似乎是根据他画的先后顺序上面的符箓笔画在递进增多,越往后越复杂。 和之前弄好的法台一样,这些符箓也是属于厌胜之术的范畴。并且也是张砚如今迈入了道丹境之后可以新使用的术法。 画完这二十五张符箓后,张砚拿出了最开始画好的那五张,其余的二十张则是放在法台的四个方向,与正前方点着的白烛一起把法台围着。 “第一天。”张砚抽出最开始的那一张符纸,然后在白烛上点燃,同时另一只手捏印,嘴里无声的念着什么。就见那符纸燃烧化为细灰但却未曾飘散,而是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扯,形成一小股盘旋着落到法台中那几根头发上,薄薄的盖在上面,几乎不太看得出来。 而这之后张砚并未停下,而是将他抽出来的五张符箓全部烧了,落下的灰也全部在那股无形的力量吸扯下铺在了法台里的那几根头发上。 做完这些,张砚才算把今天的事做完了。看了一眼法台前依旧燃着的白烛,以及法台里的头发,嘴角泛起一丝丝冷笑。 距离大哥张顺大婚还有四天,桌上的符纸也还剩四叠,等到烧完之时,那几根头发被纸灰完全盖住之后,吴远的性命也就不在了。 时间上也正好,与周仓所说的吴远想要告病回乡,三到四日或许就该离开廊源城,到时候死在路上也就少了麻烦。一位当值的地方大员突然死亡和离职的地方大员突然死亡,这两者间区别极大。周仓的意思也是在提醒张砚不要急着动手,少一分麻烦是一分。 不过这件事张砚虽然明白亲口承认,但也相当于默认了周仓的猜测。变相的也是把自己的另一面露了些厉害出来。让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只会炼丹和做轮椅的所谓学问人,他也是会杀人的,而且能不留痕迹的杀人。lt;!--over--gt; 第156章 意外 lt;!--go--gt; 用一句话来形容吴远最近以来的心情的话话那就是:惶惶不可终日。 甚至这几月以来对吴远来说实在是变化太快,太匪夷所思,太难以接受。甚至是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最开始,区区一个庶民,就算靠着一点杂学手段清罪回来又如何?不过是给孩儿练手的靶子罢了,费些工夫再杀一次便是。 后来,那庶民不简单,居然拉来周仓庇护,需得小心应付。 再后来,独子丧命。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他杀,可吴远还是笃定了一定与那可恶的庶民脱不了干系。 最后灵将到来,接着失踪。连圣王亲临如今也没了下文。都一去不回。就连苟延残喘的在深井里成残羹剩饭状的灵童也不见了踪影。 而让吴远再次笃定这一切全都如他猜测的那样落在那庶民身上的原因就是,他派去的四名刺客,同样音讯全无。 那夜吴远还在城东那边造了一场火势,吸引了几乎全部巡夜的人手,包括卫戍的人。为的就是给城东张家新宅那边的行动打掩护。可结果却令他胆寒。 怕了,是真的怕了。即便自己没了血脉,可吴远依旧不想就这么死掉。一身的富贵,又岂是说撒手就撒手的?更何况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一个圣王,这一点吴家人早就知道了。这个圣王没了,他只要保住性命,再寻一个圣王就是,一样卖命,一样有机会再续一条血脉。 可麻烦的是这一身功名还不是想走就能马上走的。廊源城城政官属于地方大员,但凡需要离开廊源超过百里都需要上报北江郡郡守府,由郡守亲自红批同意才可以离开。不然的话各地有权力将其视为擅离职守来定罪或缉拿。特别是像北江郡这种极其敏感的地方,对这一条更是严苛。 尽管吴远在守了一夜发现圣王未归之后就立马疾书告病的条子,第二天城门一开就叫人送走。即便加急日夜不停的换马疾行,一来一去最少也要三天半才能得到回信。甚至拖到第四天第五天也很有可能。 这个等待的时间对于吴远而言简直就是折磨。因为他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如儿子吴青翎那样莫名其妙的死掉。恐惧在失去所有依仗之后愈发的占据了他的思绪,让他这个官场里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也坐立不安,甚至连在衙门里办公时都常走神。 “大人,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副官知道今早自家大人上报了告病的条子。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段时间来大人家中巨变,换谁都承受不起的。大人能生扛着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嗯,不用。等会儿下午还有一份文书要......”话才说了一半,吴远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一时间冷汗都冒出来了。可时间又很短,仅仅三两息之后就平息了。可紧跟着的就是身上无力,就好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之后的虚耗疲累。 副官也看着有些紧张,刚才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家大人的脸色发青。 吴远也坚持不起来了,他的确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之所以想要待在衙门,只是单纯的不想要回府邸中,那边总给他一种不安全感。 “算了,通知一下,下午的事情都缓缓,我今天人不舒服,回了。”吴远缓了缓,摆了摆手拒绝了副官的搀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伸腰,似乎好多了,没再如之前那样感觉不适了。心里暗道或许真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回去喝碗药汤好好睡一觉才行。 离开衙门,事情都交到副官手里。之后告病的条子若是下来了,廊源城这边的事情会暂时由衙门里的左右郎官负责,副官从中协调。 在侍卫的护送下吴远返回家中,让家里熬了一碗安神助眠的药汤给自己。吃过午饭后喝了药就晕乎乎的回了房间睡下。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傍晚了。顿感精神百倍,一扫之前的疲累。 起床后又去了书房,听老管家关于近日份的张砚的行踪。听完吴远的心里才算稍安。 按照管家所说,张砚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一心扑在他大哥张顺的大婚筹备上。忙前忙后的不消停。要么就是跟着他老母去采买东西,搬回新宅。而且张砚大哥的婚宴定在四天后,时间上与吴远告病的间隙正好对得上。这无疑让吴远产生“姓张的应该顾不过来”的念头。 因为睡了一下午,吴远的精神还是不错,准备把白日落下了的事情一点。可等到夜深正要回屋休息的时候,正准备站起来时胸口又猛的一阵绞痛,痛得比之前上午在衙门里时更厉害,也更久。 足足十来息之后吴远才缓过劲来,头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接着又是那种莫名的疲倦感袭来。 “真病了?”吴远不禁心里自问。他之前本事告病躲避张砚可能对他的袭击,并不是真的患病。如今白天加上晚上这么一搞,他也觉得自己似乎还真需要去找个医师来看看了。 一夜无话。 在等郡守府的回音这两天里吴远找了城里最好的医师来给自己瞧病。得出的结论是“忧思过度,体虚体弱”需要将养,并且多吃一些滋补的东西,还可以适当的辅以安神的药物。至于莫名的胸口绞痛,医师也归于体虚引起的临时症状,说是不需要担心。 可吴远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在服药之后的确感觉精神不错。但依旧会在每天不定时的出现两次胸口绞痛,而且疼痛的程度和时间都是逐渐增加的。再去找了医师却也没有摁住这个症状。 让吴远心里烦躁的事情远不止他突然的病症。还有第三天时来自郡守府关于他告病条子的回复。上面就一句话的红批,以及郡守肖望承的印签:暂且坚持,已遣人来你处暂代事务。 这是......驳回了告病的条子?!吴远当时拿到回复是愣了许久。眉头逐渐深皱。自己如今老母过世,加上丧子之痛,这种情况下告病居然会被驳回?虽说后面加了一句,但这就是不准他离开廊源城。而且告病而已,需要下派人员来暂管事务吗? 吴远看着这份回复,多年的宦海搏浪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lt;!--over--gt; 第157章 婚宴 lt;!--go--gt; 张砚今天也捞到了一套新衣服,是王兰萍找人特意给他做的,样式也是固定的,俗称的“御袍”。 所谓的“御”在张砚看来就跟地球上的伴郎是一样的。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当然,今天也不止张砚这一个“御”,而是有三个。一个是曾浩,一个是刘木匠的儿子。这两人跟在张砚后面跑腿,关键时刻还要上去帮张顺挡酒。特别是曾浩,有他在张砚心里就有底。 这小子太能喝了。 天不亮就跟着一大队找来的婚乐班子在城门口路边候着了,拿着昨晚煎好的面饼一个一个的发,热情的不让这些婚乐班子的师傅饿肚子,等会儿拿出气儿来可劲的吹。声音越大,夫家就越有面子。 当然,除了面饼还有喜钱,用红纸包好,一个个的跟着面饼一起发了下去。那些早就熟门熟路的婚乐班子的师傅们立马就来了精神,捏了捏纸包更是眉开眼笑,都说今天会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绝不拉稀摆带。 张顺坐在新弄的轮椅上,穿着婚袍,胸口扎了一大朵红绸花,带着礼冠,脸上甚至还抹了粉,看上去白净了几分,余下的全是笑容。 大龄光棍在成亲这件事上表现得很是羞涩,即便是到了今天,张砚跟他谈起未来嫂子的模样时还是会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但张顺昨夜一宿没睡,时不时的还能隔着门听到他在里面的笑声。这是一早小妹张慧圆偷偷告诉张砚的。被张砚拿来对张顺好一番取笑。最后弄得张顺脸都快熟了才作罢。 等时辰到了,城门一打开,队伍就热热闹闹的朝着城外王家庄子喧嚣着过去。有人问的话就会回答“张家这是去王家庄子娶媳妇的”。丝毫没避讳,不少路人还朝着轮椅上的张顺拱手道喜。 也不是没人暗地里嘲笑张顺“瘸子也讨媳妇”,结果会被边上的人一句就给顶回去。人家是张记木器铺的大东家,没腿也比你强!娶一个媳妇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就算娶十个都有本钱! 之后到了王家庄子倒没有张砚以为的那么多礼仪,简单的把王家那边的结亲习俗走完,比如“喝进门酒”这些。 之后就是把新娘子抬进花轿,然后汇同娘家这边的人一起回城里新宅完成“进门礼”,最后就是酒席了。 两边都是普通家庭,哪家都没多少规矩,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以及对这门婚事的祝福那就够了。 不过也有意外。那就是在张砚跟着结亲的队伍返回张家新宅的时候,还未进门就看到门口停着的车架以及带刀的侍卫。 是周仓到了? 张砚本以为周仓也就是过来酒席上露个脸。毕竟人家是官面上的人,又是廊源城里的大佬,谱还是要有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前就到,给的面子简直不能再足了。 “张先生,大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老夫人请大人坐在堂屋观礼,说是走长辈的礼,您看......” “王副官切莫客气,家母之意也是我的意思。大人如此抬举张家,来这一趟给足了张家颜面,理当坐在堂屋观礼,我张家小辈正该以长辈之礼待之。” “呵呵,张先生才是客气。周大人此来还有一位东军那边的大人同行,姓李,乃是石军帅的副官,如今也在里面由罗长山老先生一起陪着。周大人让我在外面候着先生好叫先生知道。” 张砚微微一愣,旋即道谢。两人也不好在门口多聊,边上已经开始在走张家这边的进门风俗了,张砚得在边上帮衬着。 等到进到堂屋,正好看到王兰萍陪着周仓还有罗长山说着话,一同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身上气质很扎眼,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军伍中待了很久的样子。身上的气息也很强,比周仓都强。当然,还有几个脸色比王兰萍都紧张的王家亲属。 见到张砚过去,王兰萍才松了口气,招呼张砚去见礼。 而这一幕自然被王家人看了个清楚。都好奇那几个一看就不简单的人物到底什么来头。直到大婚礼仪过完,王家那几个先到场被王兰萍拉着作陪的几个亲属退下来时大家才打听到具体情况,听完后一个个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方脸的那位就是廊源城城卫官周仓周大人!” “那个留长须的老头姓罗,据说是个大学问人。多大学问?反正周大人都要拱手称他为“老先生”你说够不够大?” “嗯?还有一个尖脸黑面的?哼说出来吓不死你!那是铜虎关石军帅的副官,你说什么身份?摆出去够你吹一年的了吧?” “......” 吓人吗?太吓人了!别说王家庄子里大部分都是农户,见个衙役都能叫“爷”,更何况是廊源城里最大的大佬?还有学问大家,甚至还有东军军帅的副官?!这把周围的人砸得晕头转向的。旋即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居然有幸和这种大人物一个屋檐下坐着,还能一起喝酒、观礼。这种事拿出去别说吹一年,吹个三五年怕是都不会腻! 长脸呀!这可太长脸了!顿时都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 礼仪走完,就该去酒楼吃席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在婚乐班子的乐师热闹下出了张家新宅转道就去了不远的满香楼。新郎张顺被新娘推着也跟着一路,两人时不时的就会磁石一般对视,被边上人调笑了才不好意思的挪开,各自脸上绯红,但又笑得合都合不拢嘴。 看到这小两口才结了连理枝就如此眉目传情,两家小辈起哄开玩笑的同时,老一辈的人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过日子嘛,两口子合得来才是最重要的。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开始比什么都强。 落了座,张砚陪着周仓等人坐在了酒楼的一间包间里。应付完几轮敬酒之后张砚就没再出去了。关了门,就在厢房里陪着。 “李大人,周大人,还有罗前辈,今日实在是招呼不周还请三位千万担待,等改日张砚一定登门道歉!在这里,张砚自罚三杯!”张砚一边告罪,一边很是豪气的端起面前的酒盅作势要喝。 “行了行了,放下吧,你那果子酒意思意思抿一口就好。喝多了我担心你一会儿尿急跑茅房都来不及!”罗长山一旦在酒桌子上那就是最会说话的人,一句话立马就把在座的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 气氛活跃,酒过三巡,那就该说正事了。lt;!--over--gt; 第158章 建议 lt;!--go--gt; 周仓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李副官,这位他以前也是只在东军大营里见过,向来都是笑脸相迎但又拒人千里的样子。好说话,但不好办事的那种人。 但这一次,周仓发现对方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有了明显的变化,笑容里多了几分亲近。很快就明白或许这就是“入了石轩的眼”才有的改变。 不过这次周仓也着实吓了一跳。他之前将张砚让他转告的话加急送到了东军大营,本以为军帅会以回信的方式让他暂时稳住张砚,之后再另做打算。这符合石军帅一贯谋而后动的作风。可却没想到军帅直接将自己的心腹副官李赫给派了过来。这个重视程度已经显而易见了。更表示军帅并不希望通过他的口径去和张砚对话,而是希望更直接一些。 如此,说实话周仓到现在也并不清楚李赫此来带了些什么话给张砚。 “呵呵,张先生的酒量我已经听罗老先生说过了,就喝甜酒也是一样的。今天李大人过来,我就替先生多招呼几杯就是。再说了,罗老先生海量在此,今天李大人怕是也遇上对手咯!哈哈哈......”周仓接着罗长山的话头继续在暖场。 李赫闻言摆了摆手,说:“我这酒量也就和周大人相当,与罗老先生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不敢造次不敢造次的。不过来之前军帅有言,说要我替他敬张先生几杯,还望先生莫要推辞,杯中甜酒就行。” 张砚自然连忙举起手中酒杯,客客气气的跟对方一连碰了四杯。前面三杯是代石轩敬的酒,最后一杯是他自己敬的。 不过好在张砚喝的是甜酒,所以渣渣酒量并不至于让他困扰。而且既然李赫提到了石轩,那接下来必然还有后话。所以放下杯子之后张砚就看这对方,等待下文。 李赫喝的是烈酒,四杯下肚之后脸上却不见红,眼神也没有丝毫浑浊,可见其酒量一如刚才周仓所说的那样绝对不浅。 “张先生之前让周大人给军帅带了些话,军帅已经收悉了,因为军中实在走不开所以让我当面给先生说一声,请先生千万别误会。壮骨丹之事,乃是先生独门技艺,也是先生一脉之绝技,扬名与否全在先生一念之间,军帅断不会做先生不喜之举。这一点还请先生千万放心。” 说完这些算是表明了石轩的态度,但接着李赫又继续说道:“不过以先生之智也能想到,世上并无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壮骨丹这种奇宝。就算军帅不说,旁人也不说,可又岂能瞒得过有心人的眼睛?到时候虽非先生之愿,但先生之大才也必将扬名天下,受千万人追捧。” 事实就是事实,石轩让李赫带来的话目前听起来虽然顾全了张砚的颜面,可实际上与周仓之前就和张砚说过的那些话没有区别。意思都是一个: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不过张砚并没有去接话。有些话不用他说出来。壮骨丹的事情周仓也好,石轩也罢,都不是什么善茬,会愿意这么轻松就分享给天下所有人?就愿意这么放弃拉近张砚私交的大好机会? 在这件事上面周仓都显得地位不够,所以没办法帮到张砚。但石轩不一样,东军道行总管一职,统领三郡之兵,还有战时专断之权,如此位置可谓权柄滔天,非国之股肱不可领之。所以石轩自然不会也像周仓那般束手无策。 果然,李赫继续说道:“军帅的意思是如果先生不希望名声太过且不喜纷扰,大可找一扇门来把先生不喜的人和事全都挡在外面就行。之后先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甚至那壮骨丹也是先生想炼就炼,不想炼也不会有人逼迫。先生可以有完完全全的自由自主。只不过名头上要有一些改变。” 李赫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一字一句的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对面坐着的张砚的脸色。等说完,发现张砚脸上瞧不出端倪来,也不免心里有了几分忐忑。担心张砚会有什么不满。 于是李赫连忙又补了一句说:“当然,若是张先生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军帅的意思是他一定会尽全力帮衬先生。” 李赫如今这幅模样,边上的周仓算是开了眼。谁能相信堂堂石军帅的副官,也有如此和善甚至明显带着讨喜的样子在和别人说话?反倒是自饮自斟,似全然乎没在乎周围人和事的罗长山眼睛都没抬一下。 张砚笑眯眯的,看着李赫说:“想先听听军帅的意思。张砚这一介草民何处寻那可挡纷扰的“一扇门”呢?” “张先生杂学一脉的手段已是惊人,如今壮骨丹一出自可成一派。想去哪里去不得?主要是军帅担心先生为这些杂事烦心而已。提了一个方便先生选的办法,那就是入讲武院任教习。同时再由东军下调令给先生自由行事的令条,可不受讲武院管束。一旦日后壮骨丹的事情传了出去,九成九的人也都烦不到先生面前来。余下的一成,军帅再想办法帮先生化解就是。” 张砚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之前也想过石轩会给他一个折中的办法来冲抵壮骨丹的对外影响,同时还要在对方的权利覆盖范围之内。比如说直接到卫戍或者去东军。这些都不是张砚希望看到的。因为那极可能会被石轩拿捏住,以后多会掣肘。 可石轩却根本没有提让张砚进卫戍或者东军的事情而是提的讲武院。这的确完全出乎张砚的预料之外。 讲武院可不比军伍。虽然它和军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讲武院是讲武院,军伍是军伍,两者不可混为一谈。而且相比起军伍来,讲武院的实力和底气只强不弱。甚至看影响力的话,讲武院还要排在军伍之上。 “可是这教习一职,我这罪兵履历的人也能行吗?” 李赫听到张砚这话时,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听得出,对于入讲武院这件事张砚并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这就好继续往后面说了。lt;!--over--gt; 第159章 客教 lt;!--go--gt; 李赫一番解释之后,张砚才算听明白对方的具体安排。 张砚罪兵的身份这确实是一个污点。即便他已经在鱼背山要塞上清罪并恢复了清白身也不能改变过往。不能在军伍、地方挂任何职衔,这在南渊国的律法里是有明确的。所以张砚可以在军伍里当大头兵,也可以在地方衙门或者个官办铺子里当勤杂或者卒子,但却不能担任半点职务,哪怕是伙长或者衙役都不行。 当然,一般情况下罪兵履历是几乎不可能进地方衙门或者官办铺子的。军伍里的大头兵倒是有一些。 如此类比之下比起军伍和地方衙门更具影响力也相对更加封闭的讲武院从常理看也不可能收罪兵履历的张砚。更谈何当什么教习了。 不过按照李赫的说法,这其中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比如说,讲武院从前年开始新设的一个职位叫“客教”。意思就是挂讲武院的教习名头,但并不会受讲武院的大部分规则约束,而且所教授的内容也可以相对灵活而不仅仅局限于讲武院固有的战技、体术、元气等等类别。 而李赫所说的让张砚入讲武院就是让他去里面当一名“客教”。 因为客教并不是讲武院自己培养或者招募的,而是由各地军伍或者地方向讲武院推举出来的。所以能最大化便宜行事,而不去按照讲武院里那些严苛的条条框框去走。最起码一个罪兵的限制就能直接略去。再说了,以石轩东军军帅的身份,他推举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被拒绝。更何况张砚拿出来的孔明灯和八卦阵数次登上军报,属于实打实的名声。 “张先生如果当了客教,那么可以选择留在廊源城讲武院,也可以到向口讲武院,甚至还能以“游学”的身份选择任何一郡的讲武院作为游学地。各种待遇并不会因为所在地不同而发生改变。只不过最好暂时在东北三郡,这样军帅的影响力最大,能避免更多的麻烦。 当然,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以先生的意见为主。”李赫一口气介绍完关于讲武院和客教的事情后,又补充了几句。没有避讳,算是说得很直白了。当然,若是张砚不同意这个方案,按石轩的意思,可以再想别的方法。毕竟壮骨丹的事情虽然最终不可能瞒得住,但只要石轩和周仓这边先捂着,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传开的,时间上还比较充裕。 张砚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劳烦李大人回禀军帅,就说张砚听从军帅安排。” “哈哈哈!先生放心,这件事军帅已经尽快办妥,期间也绝不会生什么事端搅扰到先生。”李赫哈哈笑着,端起酒杯再次和张砚喝了一杯。心里彻底放松。张砚同意入讲武院这个方案,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石军帅当真是好手段啊!杂学一脉好不容易出来这么一个翘楚,才露头角多久?这就被一杆子捅到讲武院里去了。啧啧,老夫记得没错的话,讲武院那些家伙可是觊觎我们杂学的手段良久了。这次算不算军帅送人情给讲武院啊?”罗长山见事情谈完,也笑眯眯的抬起头来,言语看似打趣,实则也是表达自己的意见,听上去颇有些不满。 本来嘛。杂学一脉的手段许多都是能在军中和地方上实际产生大用处的。军伍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杂学一脉的人都很藏得住,即便露头的那些也把自己所学捂得很紧,除了自己徒弟和同一脉的交流之外,外界想要获知极难。而且这些人根本就不怕威胁,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让人没多少办法。只能通过结交,慢慢有了交情之后才能掏点东西出来。 主要还是以前被杀怕了。 刚才罗长山没有打断李赫和张砚的言语,这是给石轩这位好友的面子。但事情谈完,罗长山并未有什么好言好语,他岂不知石轩的打算?帮张砚挡纷扰不假,可里面明显也有不少私心夹杂。 “罗老先生,军帅知道您定会如此说,所以让我转告您,他藏了一坛十五年的陈酿老酒,等下次您过去就开坛共饮。以此给老先生消消火气。还说,张先生与罗老先生虽然出身一脉,可也明显存在不同。所以军帅觉得罗老先生大可不必用杂学一脉的规矩来苛求张先生。而且那也未必对张先生有益。” 李赫面对罗长山的情绪也不见慌张,甚至可以说是早有准备。三言两语还真就把罗长山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罗长山张了张嘴硬是没再提。毕竟最后一句实在没法反驳。张砚和他平常接触过的所有杂学一脉的人的确都不一样。甚至所学的手段也有自成一派的本事。加之张砚师门成迷,谁也没办法压他。而如今加入讲武院也的确能让张砚在以后少许多麻烦。 罗长山被堵着没话说,但心里还是不爽利,逮着李赫就一壶酒跺了过去,拼一下,话都在酒中了。 事情说完,喝酒基本上就没张砚什么事儿了。做了一会儿,他从已经拼上的三人面前告辞,去外面婚宴场上走走转转。帮着把人来客往的场面维系好。不然光靠王家的人在忙活,面子上也不好看。 “哥!你不喝酒吗?” 一扭头,腿边跑来一虎头虎脑的娃儿,正是王碾。仰着脑袋一脸期盼的看着张砚。 “不喝,那玩意儿喝多了老得快。” “......”王碾不会去想什么叫“老得快”,在他看来张砚不喝酒那就是“有空”。于是开心的扯了扯张砚的裤腿说:“哥,我感觉到你上次说的那种小毛虫了!” “嗯?真的?” “真的!我小石头从不骗人!”小娃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张砚见状抬手就放在了王碾的头顶,稍稍一感应便知道对方还真没说谎。一股极其微弱的灵气气苗已经在王碾的体内慢慢游走了。而这就是王碾嘴里所说的“小毛虫”。这天赋,虽远不及张砚这具身体,可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了,与张砚之前的判断没有出入。lt;!--over--gt; 第160章 了结 lt;!--go--gt; 一整天的热闹在傍晚也有终了的时候。 王石一家醉了两个,就剩王石和王碾清醒着。拒绝了张砚让他们在客栈住下的安排,将两个醉汉扛板车上,再把王碾也放下去,之后王石双手一较劲儿推着就走。 临别时送了一句“好好过日子,受委屈了就跑回家里来,爹给你做主!”给闺女王芹,之后就跟着王家庄子的亲戚们一起笑闹着赶在宵禁前出了城门返回庄子。 到此,王石家的闺女王芹就算是张家的人了。 新宅子里到处都一片喜庆。一家人等宾客都走了之后就急吼吼的在院前院后的转。除了张砚,都对这座新宅子充满了好奇。包括王兰萍在内,她早上过来就待在堂屋里待客,都还没时间看看新家。 “哇!好大的屋子啊!这床好宽敞!还有这些被褥都是新的吗?二哥,你又偷偷背着我和娘买东西了是不是?”张慧圆上次过来就草草的转了一圈,当时可没见家里这么多的东西。而且好多都是新的。 虽然咋咋呼呼的只有张慧圆,可不管是王兰萍还是张顺小两口,看到这宅子都笑得很是灿烂。 这里就是以后的家了。 “好了,小芹,你们小两口去洗一洗,正好后厨我烧了够多的热水。试试这澡堂子好不好用。”王兰萍凑在新媳妇的耳边说了一声。以前都是张砚帮大哥洗漱收拾,如今这活儿自然得归王芹来做了。 “嗯!好的娘!”王芹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但并不矫情。她本就是农家的闺女,如今对张顺也是看得顺眼,且早就知道张顺的情况,此时点着头就推着同样面红耳赤的张顺回了他们俩的婚房。也不知是要先去拿换洗的衣物还是要顺道小两口私下说些话。 张砚不急着洗,也没去管小妹和老娘在宅子里转悠。打了一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是宅子里其余人下意识都避开的地方。 推开门,里面入眼的便是微光,来自屋子左边的墙角。 墙角周围半丈都空无一物,只有墙角位置放置了着之前张砚亲手为吴远搭建的法台,以及换了多次的儿臂粗的大蜡烛。这种蜡烛火苗很小,可以稳稳的燃上一整天,用来做这种长时间侵蚀的法事最合适。 走进屋里,关上门,架起障眼法之后张砚走到了墙角蜡烛和法台前盘膝坐下。 之前和白烛一起围绕着法台的四叠符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叠了。包括最开始烧掉的那一叠,张砚已经帮吴远走完了生命最后五天的其中四天。今夜大哥张顺大喜之日,同样也是张砚帮前身了结生死恩怨的最后一日,同样该喜。 仔细看那法台内的几根头发,已经被一层灰色的符纸灰盖住了绝大部分,甚至不仔细看的话并不会发现那些符纸灰下面还东西。 其实真要算起来张砚今天了结恩怨并不算多合理。因为情况并没有如他最开始所预计的那样展开。吴远甚至此时此刻还在廊源城,而不是几天前以为的那样跑路走掉。 这是今天吃席的时候周仓抽空转告张砚的。说是得到郡守府那边的消息有点滞后,郡守肖望承在得到了吴远的告病条子之后并没有如大家以为的那样红笔一挥准了这个病假。而是让吴远继续带病守在廊源城不得擅自离开。 周仓不是地方衙门的人,所以吴远告病被驳回的这件事其中是否别有深意他也不好多说。 可张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厌胜之术繁多。之前诅死吴青翎的厌胜木偶,也就是俗称的“小人”,那是拿到充沛的施法媒介之后可用。而且针对魂魄强度不高的普通人更易成功,反之若是媒介不齐或者对象是武者的话就有可能失败。 而厌胜之术一旦失败那是会有反噬的。不然这手段为何被扫到旁门类别当中? 现在张砚用来诅杀吴远的手法就不是之前对付吴青翎的“厌胜木偶”能比的了。他这叫“五衰诅死法”,针对的不单单是普通人,对于修士和武者也是有效果的。而且只需要少许的施法媒介就可以施展。只要对方的魂魄强度低于张砚,或者不知道抵抗之法,那即便察觉到了不妥也必死无疑。 不过五衰诅死法的施法时间很长,五天是固定的,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不然前功尽弃不说,还同样会受到厌胜之术的一贯反噬。 所以就算吴远没有如之前最好的预想那样离开廊源城,成为一个暂离职位的城政官,可张砚的杀招却也没办法停下来了。今日吴远必死无疑。 也没有拖拉,张砚盘膝坐下之后就开始无声的念咒,同时拿起最后一叠的五张符纸开始逐一点燃,一缕一缕的纸灰也顺着法事的力量飘向法台里放置的那几根头发。 当最后一张符纸燃烧殆尽,那法台上的法阵纹路也跟着如烙印一般发热然后燃了起来,接着飞快的坍塌并覆盖在了里面的那些纸灰和头发上,再过几息便只剩下一小捧灰烬,不再看得出本来的样子。 同时,一直在法台前燃烧的白烛也跟着烛火慢慢变小,最后自行熄灭,只有徐徐青烟升起尺许再消散。 而与此同时,在自己书房里坐着奋笔疾书的吴远突然胸口一阵钻心的绞痛,比这几天来所有的次数加起来都要更痛,甚至他都能听到自己胸口里心脏的撕裂声。心知自己将死,可剧痛抽走了他浑身的力气,只能抓住桌案上他前一刻还在书写的纸张,接着眼前一黑顺着椅子就倒了下去。 抽抽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府上戒备的武者发现自己察觉不到书房里本该属于吴远的气息,心里一突大喊不好。可等他们冲进书房时之来得及看到吴远正在飞快冷却的尸体。早已回天乏术。 不过当他们再看到吴远手里紧握着的纸张时更是心头狂跳。一边让府里人一个不准离开,一边通知衙门和急报卫戍。 堂堂廊源城城政官死在家中。此事非同小可。不但衙门里头头脑脑全都从床上爬了起来惶惶不安,就连城卫官周仓也连夜入城,亲自到吴府探查现场。lt;!--over--gt; 第161章 遗书 lt;!--go--gt; 卫戍负责的是城防,并不包括城内的各种治安类事件。但同时城卫官也可以在城内出现紧急状况时主动介入。就比如城政官无法履职,或者地方衙门出现混乱的时候。 所以周仓连夜入城,直扑吴府也是有理有据,可是事后需要往东军道行总管衙门,以及北江郡郡守府去说明上报的。 不过周仓在得到吴远死亡并且存疑这样的消息之后,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可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张砚动的手。只不过没想到张砚是真的够冲动,他反复提醒过,可吴远还是被这么弄死在了廊源城里。并且似乎还留了手尾的吗? 这个猜测也是周仓反应如此迅速,立即进城赶去吴府的原因之一。 进了吴府,迎上来的是廊源城地方衙门里专门负责侦办这种案子的捕头。这人周仓有些印象。一边走,一边跟对方做着交流。起码的情况他必须要第一时间就知道。 “大人,吴大人死在家中书房。根据侍卫说,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吴大人便殒命。期间家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吴大人死的时候一只手抓着胸口,脸上苦痛的表情明显,双目伴有血丝。应该是胸口剧痛引起的。再结合最近几日吴大人多次请医师看诊,应该是同一原因。不过目前尚且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吴大人的死因。 不过吴大人死之前另一只手紧抓着一张尚未书写完的......遗书,上面字句颇为急切,明显吴大人对自己的死有所预料。并且有猜测是城中一个叫张砚的清罪罪兵所为......”说道张砚的名字时,这捕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城卫官。如今廊源城但凡消息灵通些的人谁不知道周仓和张砚之间关系匪浅? “仵作呢?”周仓突然打断道。 “大人,吴大人乃是地方大员,遗体的体面......” “人都死了,且情况存疑。你不弄清楚死因,如何判断?还是说你准备等着郡守府派人来查的时候你干瞪眼?你自己想清楚。” 捕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明白若是上面查起来,他连吴大人的死因都支支吾吾说不清的话,那他就完了。遗体的体面虽然重要,可吴家目前似乎已经没了直系的亲属在了,事急从权嘛,又有周大人在侧建议还真不能耽搁。 于是捕头连忙吩咐身边的衙役跑去找仵作过来。其实他们这一行干得久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些死因来。最起码吴远尸体上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现场没有搏斗和入侵的痕迹,这些都是清楚的。加之吴大人这几天频繁出现的心绞痛和问诊的情况,看起来死于突发病症倒是可能更大。 但那份遗书......而且涉及到的人......让那捕头下意识的就想要往“他杀”上面引。至少拿了人再说吧?不然没了吴大人在前面顶着,烂摊子实在太大太多了,他们这些下面的猢狲估计也会被殃及池鱼。 周仓没去琢磨对方的小心思。廊源城地方衙门烂不烂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在乎的是不能这么快就把火烧到张砚身上去。 等进了书房,周仓只能看到从书桌后面耷拉出来的一条手臂。 绕道桌子后面可以看到吴远的尸体全貌。苍白的脸上双眼瞪得老大,眼中血丝很多,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到死都没松开。可见其死前胸口必然非常难受。 “你不是说发现一封遗书吗?在哪儿?” “回大人的话,在这边,我们正在让人进行笔迹比对,已确认是吴大人亲笔无错。”捕头此时心里是很慌的,脸颊上的汗水细密。领着周仓走到书房的另一边,那边桌上有两名衙役正在伏案仔细看着什么。 “如何?” “头。啊!小的见过周大人!”两人扭头看到周仓连忙躬身行礼。 “遗书呢?是不是吴大人亲笔?”周仓摆了摆手没让这两人继续在那里客气。 “是的大人。吴大人尸体上拽着的纸张的确就是吴大人亲笔,甚至根据吴大人手上沾染的墨迹以及遗书上的擦痕,可以确定吴大人死的时候他正在书写这份遗书,只不过没来得及写完。”两人一边介绍一边叫那封不完整的遗书递到了周仓面前。 周仓定睛看完之后心里松了口气。事情比他来的路上以为的要好很多。更不存在他以为会留下什么手尾。所谓的“存疑”也就是这份遗书上提到“有人要杀我”以及“我独子吴青翎也是死于他之手”的字词。可通篇都是吴远的猜测,甚至是没有依据的猜测,比如“必是杂学中险恶手段”完全属于臆想。 当然,周仓心里松气的另一个理由就是之前吴青翎死的时候吴远尚且还活着,不也没查出任何把柄吗?如今若两件事都是张砚所做,那应该是一样查不出才对。所以等仵作的结论才是最关键的。 很快,来了两名仵作。他们是廊源城衙门里最好的两人,甚至吴青翎当时出事也是他们俩来验尸的。如今再看到吴远的尸体,两人心里顿感世事难料。 “就在这里查,小心些,不能出错。”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全力探查吴大人的死因。” 周仓也没走,就这么看着仵作下手。这么点血腥场面周仓自然一点涟漪都没有。等着要听仵作第一手的结论。 虽然两名仵作都很仔细,可毕竟不是一个复杂的事情,尸体的形态,以及开胸后看到的东西,以他们多年来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吴远的死因。 于是两人交换了眼神后,一人起身脱去薄皮手套,禀报说:“回周大人,小的二人已经查明,吴大人的死因是胸腔心脏发病,导致大出血所致。”一边说一边指着开着的胸腔让周仓看,里面已经血糊糊的根本不是正常的内腔模样,心脏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渗血迹象。 周仓闻言心里暗笑,但脸上还是继续绷着。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捕头,也不说话,可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死因确定,那份遗书里的内容就值得深思了。lt;!--over--gt; 第162章 大事 lt;!--go--gt; 如果说之前吴青翎的死是在廊源城里掀起一番波澜的话,那么吴远的死就让廊源城里许多人觉得坐立不安了。 吴远怎么可能会死?就算有病在身也不至于就这么三两天便一命呜呼吧?几天前可还看到吴远到衙门里上差的! 可被封闭的吴府、衙门里那些如自家人死了一般板着脸的官人们,以及无数的小道消息,无不说明吴远怕是真的没了。而城卫官周仓的出现直接就把这种猜测给坐实了。 事情所波及全城的还有四门一早就封闭。不许进,也不许出。甚至没有说重新开放的时间。显然这是卫戍在执行紧急情况的应急措施。 这样一来,大街小巷的人们也不论想不想知道,但都逃不开廊源城这次一夜之间发生的大事件。 老百姓尚且还好,他们关心的是什么时候重开城门,而不是一个城政官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反正根本和他们没关系。 除了吴府周边的几条街沿街的住户被挨家挨户的排查和询问了之外。一家名为满香楼的酒楼也被询问了,包括搬进新宅的张家几人。也不说为什么,就问你昨天下午到晚上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言语生硬,眼睛也带着审视。可好在并没有别的动作,问完之后就走。 王兰萍和张慧圆觉得莫名其妙,新媳妇王芹更是好奇的眨着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被官差找上门来,莫名其妙的问了几句就走,完全没看懂。 唯独张顺心里狂跳。他猜得出官差上门会不会是自家二弟又做了什么?上一次是吴青翎的死让他担惊受怕了好多天,这次呢? 等张顺被王芹推着出门去店里之后,城政官吴远昨夜死了的消息让张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相公,你脸色怎么一下这么坏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呵呵,就是昨天累到了。你跟着小妹去熟悉熟悉账目,她最近在跟着账房学,你也跟着学一下。”张顺连忙收拾心情,摆出笑容来宽慰自家媳妇。同时今天到店里也是有活要给她的。家里摊子看样子会越来越大,不可能只靠他和小妹的,王芹也要跟着把该学的都学了。 “啊?累,累了?”王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刷一下绯红。跟着嗯了一声。然后就牵着张慧圆的手,去了柜台后面找账房去了。 生意人家,可没什么新婚休息的说法。昨天大婚已经算是歇了一天了,今天生意必须得照旧。不过张顺心里却多了几分担忧。 到临近午时的时候,封闭的北门开了一个口子,从外面放进来一队人马。沿路等着出城和进城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心里烦躁。因为有些见识的人认出来破例进城的那一队人马中侍卫的穿着乃是郡守府亲卫的袍服。这说明廊源城里的事情很麻烦,郡守府的人都来了。如此谁知道这城门几时能重开? 这队人马进了城门之后立即就有廊源城卫戍的人在前开路,一路疾行,最后停在吴远府邸门口。 周仓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等在门口了。因为来的人不一般,乃是北江郡郡守府左郡郎官杨杰。 但凡在北江郡走仕途的人没有人不会提前熟悉这一地界上方方面面的大佬名讳和其大致行事风格。周仓也一样。所以即便军伍和地方相互两条道,可他依旧希望给杨杰留一个好的印象。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理,以后见面也好说话。 郡守府三名主官。第一位是郡守肖望承。顺下来就是左郡郎官杨杰排第二,余下是右郡郎官闻闲排第三。 而肖望承和杨杰都是几年前才调来北江郡的,属于“外来户”,但同时也是一系。说肖望承是北江郡地方的头部的话,那杨杰就是双手。至于右郡郎官闻闲,据说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真“闲着”了,被架空得很彻底。 “杨大人,下官周仓,未曾远迎还请大人见谅。”周仓拱手一礼,算是客气,一般军伍与地方官见面都是如此,相互保持距离,即便职衔有高低也不会行大礼拜见。 “周大人辛苦了。本该地方的事情却劳烦大人彻夜守候,实在不应该。”杨杰笑了笑拱手回礼。 “呵呵,廊源城紧急情况,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何来的辛苦?分内之事罢了。杨大人这么舟车劳顿才是辛苦。大人里面请!” 两人都没有继续客套。一同快步进了吴府。 介绍情况用不着周仓,他也不合适多说。就在边上坐着便足以达到他的目的了。他就是要这些官人们知道他的存在,言语里别夹带私货就行。至于其它的,他有理由相信以张砚的手段,这些衙役根本差不多任何东西来。 不过周仓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杨杰来的是不是太快了?按照脚程,杨杰不可能这一大早就到廊源城的,这会儿上报吴远死讯的快马八成都还在路上。唯一的解释就是吴远出事前杨杰就已经在半路上了。来这边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吴远的死,而是另有所因。只是正好赶上而已。 那杨杰来廊源城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呢?周仓稍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没头绪也就不再去想了。毕竟这事儿不论如何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听完负责案子的捕头讲解之后,杨杰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边上坐着的周仓说:“周大人见谅,我想单独和下面的人聊聊。”说完,拱了拱手,便起身让捕头领着自己取了陈尸的书房。虽然尸体已经被抬到边上,避免僵硬之后不好收拾,但案发现场还是和昨夜一模一样未有动过。 周仓在堂屋坐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杨杰回来。 “周大人,你应该与吴远遗书上提到的张砚很熟对吧?能不能给我说说此人?”杨杰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问的是关于张砚的内容。 周仓自然有准备。笑着说:“杨大人想知道什么?下官定当知无不言。”lt;!--over--gt; 第163章 结论 lt;!--go--gt;第163章 大事 如果说之前吴青翎的死是在廊源城里掀起一番波澜的话,那么吴远的死就让廊源城里许多人觉得坐立不安了。 吴远怎么可能会死?就算有病在身也不至于就这么三两天便一命呜呼吧?几天前可还看到吴远到衙门里上差的! 可被封闭的吴府、衙门里那些如自家人死了一般板着脸的官人们,以及无数的小道消息,无不说明吴远怕是真的没了。而城卫官周仓的出现直接就把这种猜测给坐实了。 事情所波及全城的还有四门一早就封闭。不许进,也不许出。甚至没有说重新开放的时间。显然这是卫戍在执行紧急情况的应急措施。 这样一来,大街小巷的人们也不论想不想知道,但都逃不开廊源城这次一夜之间发生的大事件。 老百姓尚且还好,他们关心的是什么时候重开城门,而不是一个城政官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反正根本和他们没关系。 除了吴府周边的几条街沿街的住户被挨家挨户的排查和询问了之外。一家名为满香楼的酒楼也被询问了,包括搬进新宅的张家几人。也不说为什么,就问你昨天下午到晚上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言语生硬,眼睛也带着审视。可好在并没有别的动作,问完之后就走。 王兰萍和张慧圆觉得莫名其妙,新媳妇王芹更是好奇的眨着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被官差找上门来,莫名其妙的问了几句就走,完全没看懂。 唯独张顺心里狂跳。他猜得出官差上门会不会是自家二弟又做了什么?上一次是吴青翎的死让他担惊受怕了好多天,这次呢? 等张顺被王芹推着出门去店里之后,城政官吴远昨夜死了的消息让张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相公,你脸色怎么一下这么坏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呵呵,就是昨天累到了。你跟着小妹去熟悉熟悉账目,她最近在跟着账房学,伱也跟着学一下。”张顺连忙收拾心情,摆出笑容来宽慰自家媳妇。同时今天到店里也是有活要给她的。家里摊子看样子会越来越大,不可能只靠他和小妹的,王芹也要跟着把该学的都学了。 “啊?累,累了?”王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刷一下绯红。跟着嗯了一声。然后就牵着张慧圆的手,去了柜台后面找账房去了。 生意人家,可没什么新婚休息的说法。昨天大婚已经算是歇了一天了,今天生意必须得照旧。不过张顺心里却多了几分担忧。 到临近午时的时候,封闭的北门开了一个口子,从外面放进来一队人马。沿路等着出城和进城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心里烦躁。因为有些见识的人认出来破例进城的那一队人马中侍卫的穿着乃是郡守府亲卫的袍服。这说明廊源城里的事情很麻烦,郡守府的人都来了。如此谁知道这城门几时能重开? 这队人马进了城门之后立即就有廊源城卫戍的人在前开路,一路疾行,最后停在吴远府邸门口。 周仓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等在门口了。因为来的人不一般,乃是北江郡郡守府左郡郎官杨杰。 但凡在北江郡走仕途的人没有人不会提前熟悉这一地界上方方面面的大佬名讳和其大致行事风格。周仓也一样。所以即便军伍和地方相互两条道,可他依旧希望给杨杰留一个好的印象。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理,以后见面也好说话。 郡守府三名主官。第一位是郡守肖望承。顺下来就是左郡郎官杨杰排第二,余下是右郡郎官闻闲排第三。 而肖望承和杨杰都是几年前才调来北江郡的,属于“外来户”,但同时也是一系。说肖望承是北江郡地方的头部的话,那杨杰就是双手。至于右郡郎官闻闲,据说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真“闲着”了,被架空得很彻底。 “杨大人,下官周仓,未曾远迎还请大人见谅。”周仓拱手一礼,算是客气,一般军伍与地方官见面都是如此,相互保持距离,即便职衔有高低也不会行大礼拜见。 “周大人辛苦了。本该地方的事情却劳烦大人彻夜守候,实在不应该。”杨杰笑了笑拱手回礼。 “呵呵,廊源城紧急情况,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何来的辛苦?分内之事罢了。杨大人这么舟车劳顿才是辛苦。大人里面请!” 两人都没有继续客套。一同快步进了吴府。 介绍情况用不着周仓,他也不合适多说。就在边上坐着便足以达到他的目的了。他就是要这些官人们知道他的存在,言语里别夹带私货就行。至于其它的,他有理由相信以张砚的手段,这些衙役根本差不多任何东西来。 不过周仓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杨杰来的是不是太快了?按照脚程,杨杰不可能这一大早就到廊源城的,这会儿上报吴远死讯的快马八成都还在路上。唯一的解释就是吴远出事前杨杰就已经在半路上了。来这边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吴远的死,而是另有所因。只是正好赶上而已。 那杨杰来廊源城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呢?周仓稍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没头绪也就不再去想了。毕竟这事儿不论如何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听完负责案子的捕头讲解之后,杨杰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边上坐着的周仓说:“周大人见谅,我想单独和下面的人聊聊。”说完,拱了拱手,便起身让捕头领着自己取了陈尸的书房。虽然尸体已经被抬到边上,避免僵硬之后不好收拾,但案发现场还是和昨夜一模一样未有动过。 周仓在堂屋坐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杨杰回来。 “周大人,你应该与吴远遗书上提到的张砚很熟对吧?能不能给我说说此人?”杨杰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问的是关于张砚的内容。 周仓自然有准备。笑着说:“杨大人想知道什么?下官定当知无不言。” (本章完) lt;!--over--gt; 第164章 催婚 lt;!--go--gt;第164章 结论 杨杰也没准备绕弯子,直说:“周大人先简单说说和张砚的关系吧,比如怎么认识,又怎么和对方交好的。呵呵,周大人别怪我多嘴,那分遗书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说法才行。而且以大人您的身份,我也实在好奇大人怎么会和张砚结交。” “杨大人秉公查案下官自当全力配合。说起张砚,我与他的关系其实也是由朋友引荐才认识的。之前张砚在廊源城犯了命案,本该枭首示众,可正好符合罪兵的要求,被留了一命,送到了西面重岚郡鱼背山要塞充军......” 周仓和张砚之前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就将自己如何与张砚认识,为何一直照拂张家,后来张砚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私交情况都大致的说了一遍。包括张砚“杂学一脉”的身份也没避讳,毕竟这些都是可以从别处查到的。 “哦?张砚就是那位拿出八卦阵和孔明灯的杂学大家?” “对的。怎么?看杨大人的样子之前也知道张砚的名字?” “呵呵,没有,只是知道八卦阵和孔明灯。如此说来张砚与军伍关系不浅,后来也因此与周大人交好咯?” 周仓点头,说:“是的。虽然一开始是受人之托,后来张砚清罪回廊源城之后接触之下发现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本事却不小,于是结交为友。” “照周大人这么说来,张砚应该和吴远没有交集才对,为何吴远会把他的名字写在遗书上?还言辞凿凿的说张砚先害死了他的独子吴青翎,如今又要害死他。还真他还真就死了。周大人觉得这是巧合吗?” “杨大人,有些事我虽然听张砚说过一点,但更多的只是猜测,只能给杨大人做个参考,具体可能还要杨大人自行斟酌才好。”顿了顿,周仓见杨杰点了点头后才继续说道:“张砚和吴远之间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可张砚之前获死罪后有两间上等的铺面被充公成罪产,而后那罪产发卖,被吴远的独子吴青翎收入囊中。” 周仓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可以说是“点到即止”。他的身份本就不宜在杨杰面前往深处细说,更何况都是些“推测”,没实证,还得杨杰自己去分辨真伪。他只是给杨杰指点一个方向罢了。 “周大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啊!” “呵呵,还请杨大人见谅,有些话下官也不好多说。相信杨大人自有分辨,后面的话也无须下官多嘴。” 杨杰再次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不再提关于张砚的事情,而是按照正常的规矩,让周仓可以先把城门打开了。毕竟现在手里除了那封吴远的遗书之外,所有的讯息都指向仵作给出的死亡结论,既吴远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大出血而死,而非他杀。如此一来封闭城门就显得多余,可以即刻解除。 周仓得到杨杰的这番确认之后立马就站了起来,他在吴府里等到现在其实除了要帮张砚站场子之外,也是要等地方衙门这边的定论。若是地方衙门觉得事情还不明朗,觉得吴远的死是他杀,凶手还在城内,那必不能就这么快开放城门。如今杨杰直接让周仓解除封锁,那就意味着吴远的死,在杨杰这里就算是有结论了:发病而亡。 “那下官这就别过,杨大人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差人过来吩咐就是。下官告辞!” “周大人客气了,慢走。” 两人拱手别过。周仓急匆匆的会大营坐镇。而杨杰送其到大门口就返回,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全部收敛起来。 回到吴远家的书房,杨杰看着依旧放在桌上,平整之后的那份遗书,眼里冰冷一片。 吴远的死,对于杨杰来说太意外了。甚至打乱了他来时的所有计划。 “大人,廊源城的左右郎官已经在吴府外候了大半个时辰了,您看现在是不是见见他们?” 杨杰的亲随也是他的副官,此时走进书房来躬身禀报。 “哼,恐怕不止他们两个吧?”杨杰从遗书上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站着的副官,言语到这嘲弄。 “是的大人。据属下刚才出去招呼他们时还看到了更远处同样等候的廊源城一众大小官人。几乎全都来了,只是碍于身份和卫戍的戒严没能靠近。很热闹。” “热闹?你喜欢耍嘴皮子的毛病倒是没变。不过吴远就这么突然死了,廊源城这边的确会变得很热闹。”杨杰笑了笑,缓了缓心里一直绷着的情绪,沉默片刻后才说:“你让他们进来吧。同时让我们的人拿我手令绕道先去廊源城衙门,把案牍库给我拿住,谁敢拦,直接擒下。” “是,大人!” 副官领令下去,脸上的冷笑在走出书房之后便藏了起来。他们这次来廊源城可是带了二十余人,其中十三人都是郡守府亲卫中的高手,趁人不备拿下廊源城的案牍库绝不会有什么意外。 副官出去没多久就领着两人回来。一高一矮,正是廊源城的左右郎官,属于地方衙门常规的三人主事编制中的二三位置。换句话说此时吴远死后,正常负责廊源城相关事务的人中,这两位就是最大官职了。 打过招呼之后,杨杰也没废话,从怀里拿出一份铜条递到对方面前,让对方展开。一边说道:“这是郡守肖大人亲笔印签的令书,从即刻起,我将暂代廊源城城政官一职相关的所有职责以及权力,两位验一下这铜条真伪吧。” “大人哪里话?这东西还能假?”可说是如此说,两人还是认认真真的查验了铜条上的内容和落款的印签。最后规规矩矩的将铜条还给杨杰。 杨杰收起铜条继续说道:“两位既然查验过了,那就请你们选一人留下来给我说说廊源城最近的大概情况。然后遣一人去通知衙门里所有挂了职衔的官人,一炷香后就在吴府堂屋里咱们见一见。” “大人,不如去衙门里吧?这里似乎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一柱香之后所有我刚才说的人必须到场。我希望伱们动作快一些。” (本章完) lt;!--over--gt; 第165章 阴云 lt;!--go--gt;第165章 催婚 张砚将周仓的副官王滨送到大门口,拱手跟对方别过。 刚才王滨过来自然是受周仓的指派,把昨夜吴远的死,以及今天刚到廊源城不久的郡守府左郡郎官杨杰的事情转告给张砚知道。虽没点破那层窗户纸,可这份人情张砚是必须要领的。 回了屋里,王兰萍看了二子一眼,好奇的想问,可最后也没问出来。 “娘,不用担心。一点小事而已。倒是现在家里多了一口人,您一个人做饭能忙得过来吗?要不要请一个人帮忙?” “啥?请人?!你钱多了烫手是不是?” “别,我就问一问,您就当我刚才胡言乱语了。”张砚笑眯眯的帮着王兰萍打下手。一天家里几口人吃喝,这活计可不轻松。张砚能帮的都会帮,不然王兰萍这身子骨可受不住累。可惜,要想说服王兰萍请佣人,估计还得等张顺的生意开花结果之后才行。不然的话勤俭持家的王兰萍肯定不会同意。即便现在是张砚当家也得照顾自家老娘的这点坚持。 “你大哥如今成亲了,娘这一块心事也就放下了。而且看你大嫂的身板绝对是个能生养的人,以后家里必然热闹。呵呵,娘想想就开心。”说着开心事,王兰萍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化开了。不过说着说着就笑道:“砚儿,伱的事是不是也让娘帮你张罗张罗呀?你看你大哥,娘给他相得多好?到你这儿也指定差不了!” 张砚听得择菜的手跟着一抖。 “娘,孩儿才多大岁数?这个不急的,慢慢来嘛。” “嗯?不急?怎么就不急了?猪嘴巷里多少比你还小两岁的人都娃儿满巷子跑了。你还不急?是不是准备等你娘死了你再找啊?别的事情你能做主,这件事你得听我的!之前帮你大哥做媒的张婆子很有门路的。肯定帮你说一家好的!” 张砚听得有些慌了。荒天域里父母在孩子婚事上是有很大发言权的,要是王兰萍铁了心帮他说个媳妇,他还真没办法拒绝。 张砚想要媳妇吗?想,但绝对不是现在。而且他也担心王兰萍给他找一个比大嫂都要膀大腰圆的媳妇,那到时候岂非进退两难? 不过张砚心思活泛,他很清楚王兰萍现在最得意的是什么,所以笑着说:“娘,昨天那位李赫李大人的来头您知道的吧?” “嗯,知道!那么大的一个官,娘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那位李大人有说什么吗?”王兰萍知道人家周大人也好,那位第一次见的李大人也罢,都是看着自家二子的面子才来的。不过里面有多少情分,王兰萍却是不晓得,也没敢多问。此时听到二子主动提起那位李大人,王兰萍也好奇。 “娘,那位李大人是受东军石军帅的派遣过来的。一来是祝贺大哥大婚,二来就是给我带一个门路过来。” “门路?什么门路?” “问我愿不愿意进讲武院当教习,不过不是一般的那种教武者战技之类的教习,而是杂学类的客教。您觉得我去还是不去?” 王兰萍现在最得意的就是自家儿子越来越出息。只要给她一个“别急着找媳妇,不然儿子窜太快就找亏了。慢点找,找个最好的”的想法,那么张砚婚事的事情也就能缓一缓了。 果然,刚才张砚是被王兰萍吓得手抖,而现在是王兰萍被张砚的话吓得直接把手里的菜盆都打翻在地。丝毫不在意的扭身看着张砚急声问“砚儿,你可别骗你娘!” “娘,我骗你干嘛?你说我去不去啊?要是去的话估计以后的日子会有变化,也就不如现在这么安稳。说媳妇的事可就得缓缓了。你要是急着给我说亲的话,要不我就回了石军帅,说是算了?” “呸!去!你要是不去的话娘能被你气死!”王兰萍颇为激动。此时也不去想张砚成亲不成亲的事情了。这可是入仕途的大事啊!张家多少代人了?哪个入过仕途?那可是当官啊!光宗耀祖的大事啊!怎能阻了儿子的前途?! “那亲事就......” “哼!就知道你算着这事儿!”王兰萍又好气又好笑,拍了张砚的后背一巴掌,然后才笑着道:“就先听你的不给你说媳妇了。但你可得好好干!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千万别糟蹋了。 还有,娘不管你有多少本事,这里面若是欠了谁的人情可不能忘了,咱张家人要懂得报恩,明白吗?” 张砚笑着应是。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晓得自己暂时能不被催婚了。想想上一世在地球上时,师傅死得早,他到处浪也没人管,没享受过催婚的待遇。这一世倒是让他涨了见识。 说到了讲武院,王兰萍的话头就偏了过去。好奇的问:“我听说讲武院里都是武者老爷,是武者老爷读的学堂,里面教的也是些拳脚的本事。砚儿,你进去能教人家啥啊?” 张砚帮着把刚才被王兰萍打翻的菜盆收拾好,一边回答道:“我这是去当“客教”,教的东西也不是武者那一套,所以没什么教得了教不了的。真要有人想要学,我手里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应付差事完全没问题。” 说多了王兰萍也不懂,张砚只要不让对方担心就行。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搭话。 其实张砚给王兰萍所说的话一点没有错,甚至都显得谦虚了。 张砚脑子里装这的东西可是另一个世界里几十代人积累的学问,即便他还记得的不多,但拿出来同样惊人。不然怎么把罗长山这种杂学大佬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除了学识,张砚还有一座装载了龙虎山门创派以来的最为精华的各种手段路数。虽然其中最要是术法和神道手段,可同样还有别的路数被收进去,比如他拿来弄死吴家父子的厌胜之术就是其中之一。再比如他自己暂时并没有兴趣涉足的体修门道。 体修其实和荒天域的武者一样,主修的是肉身,辅修的是气。只不过体修修的是真气和灵气,而荒天域的武者修的是元气。两者单从张砚的了解来看其实是存在相当的共同点的。张砚若是愿意,这些体修的东西拿些粗浅的出来同样能让他在讲武院里混得风生水起。 (本章完) lt;!--over--gt; 第166章 前事 lt;!--go--gt;第166章 阴云 廊源城的城门在正午过后重新开启,被堵在城门内外的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暗道幸好没封多久。不然陈屠户新杀的猪运不进城就得砸自己手里,亏到哭死;刘老头进不了城拿不了药,家里老太婆的病怎么办...... 许多人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进城或者出城解决掉自己手里的事情时。可风波的中心,曾经风光无限的廊源城城政官吴远的府邸里却是一片阴云低压,直把府中堂屋里聚集的那些廊源城的头头脑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不亮,这些人就被衙门里传来噩耗从睡梦中吵醒,忐忑的等到天亮后打听情况却被告知说城卫官周仓封锁了吴府相邻的街区,如今进出都被严查。只有侦办的捕头和衙役可以出入。但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吴远的确死了。 一时间廊源城的这些头头脑脑们都慌了神。 当然不会是因为吴远是一个多么好的官,死了会让其下属心哀沉痛,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出突然,吴远一死,廊源城可不就成了没了盖子的闷罐了吗?里面的汤汤水水要怎么才能赶紧处理干净呢?不然拖下去,换个人来继任的话,一个不好便是一场足以烧死所有人的大火。 更让这些人心里焦急的还是杨杰的突然到来。 和周仓的判断一样,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杨杰必然是吴远出事前就已经要到廊源城了。只不过是凑巧赶上了吴远的死。 可这样的话杨杰跑来廊源城的目的就不好说了。即便有传闻说吴远之前告假时郡守府给他的回复就有提到说会派人下来暂代他的职务,好让他安心养病。可这并不是正常的流程。按照正常流程的话,吴远告病离开,暂代他职务的应该是廊源城左郎官才对。 更何况杨杰是什么职位?区区一个廊源城的城政官告病的事情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吗?就算要派人来暂代一段时间的事务也不至于这么大的阵仗吧? 虽然谁都没有把心里的这番猜测说出去来,可所有人都清楚,杨杰此来跟定来者不善。只不过撞到吴远突然身亡,事情也不知道还会起多少变化。 “诸位可都听清楚了?若有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会给你们解答。一旦离开这里,下去后你们就必须按照我刚才说的一点不落的办好下放的差事。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杨某人不讲情面了。” 坐在吴府堂屋里,杨杰放下收里的茶杯,看着下面站着的二十余名廊源城挂职衔的官人语气冰冷的给他们下了任务。他要求这些人回去之后事无巨细的将自己在廊源城履职期间所做的所有不合律法规矩的事情全部写下来上报。即便是知道但未参与的事情也要写下来。 说白了就是让所有人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帽子。还要顺便给别人扣帽子。当然,你也可以乱扣,也可以老老实实的照办,就看伱自己怎么对待了。 这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堂屋里连呼吸声都觉得刺耳。几乎所有人的额头和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们事先有预感杨杰来者不善,可绝对不会想到居然如此直截了当。 可是下面这些冷汗直流的廊源城官人们并不晓得这其实并不是杨杰最开始的打算。杨杰最开始本来是准备先把吴远的亲信全部架起来控制住,然后再慢慢梳理这些年来郡守府收到的那些密信中的揭露的内容,最后才会直接临之以威。 但吴远的突然死亡打乱了杨杰的节奏。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的方略做出调整。 既然廊源城里最大的那个麻烦自己先死了,那余下的相比起来岂不是都成了“小麻烦”?既然是小麻烦那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临之以威快刀斩乱麻似乎更合适眼下的局面。 当然,让杨杰如此选择的底气除了这次他带来的十余名郡守府的高手之外更多还是他对廊源城城卫官周仓的信任。也是为何在三年前突然把廊源城城卫官换成周仓的一个重要原因。 内,有自己带来的可靠人手。外还有可以信任的军伍力量作为依托。杨杰不觉得自己在廊源城里还需要去顾忌什么。自然就选择了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大人,属下有一问。” “说。” “若并无任何不合规矩或者违反律法的行为呢?还需要写吗?” “当然需要写。你自己没有你可以写你听说的关于别人的脏事嘛。如果这都没有,那你就把自己本本分分绝无过错且清白的字样写上,以后我也好拿来和我手里的一些密信做比对嘛。这样就不至于口说无凭,也不会冤枉好人对吧?” 另有人又道:“大人说的密信?大人万万不能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无耻中伤。更不能因为吴大人意外身故就寒了廊源城上下的一片忠心啊!” 有人带了头那就从者众,几乎所有人都跪伏下去,想要拿廊源城政务、民生、以及官人群声做要挟,胁迫杨杰退让或者拖延时间。唯独只有三个人脸色犹豫的站在最后面并没有跟着跪下去,却显得很是扎眼。 “嗯,诸位不必如此,那些密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乃是肖大人两年多前才上任时就有陆续的收到了。而且我们也提前做了一些暗访和调查。若是真没把握也不会摆在诸位面前来。 本来嘛,这件事应该自上而下的。可如今吴大人意外身故,那就只能如此操持,也省时省力。 出于同僚的份上,我也敬告各位。有什么事,坦白,还有可能捞一份宽大。若是硬抗,或者想要采取一死了断之类的行为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们手里的密信很多。你死了,别人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和胆子?别到头来谁都护不住,白白死掉那才亏呢。 更何况其实此时此刻正是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各位莫非不觉得吗? 好了,言尽于此,诸位下去好好斟酌,明日我希望我能看到诸位的诚意。”说完,杨杰就摆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可以退下了。而他自己则是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堂屋,再次回到了吴府的书房当中。 (本章完) lt;!--over--gt; 第167章 定性 lt;!--go--gt;第167章 前事 虽说南渊国对于各地方上的管束向来也还算宽松,但也有一套自上而下的考评的规矩,有专门针对官人的暗访和处理的专项衙门,比如“官政司”就是最大的专项衙门,做的事情就是专门明察暗访各地的官人相关的案子。 可就像是树林里不论如何都会长虫子一样,下面各级的贪腐和枉法依旧未曾断绝过。即便是剥皮填草这等酷刑,也起不了根本作用。 一些无伤大雅的占点公家便宜,或者抠抠搜搜的私拿一些好处,又或者给家里创造一些便利,这些在南渊国里其实并不算什么,即便是那些专门针对查办官人的人也不会过分为难。顶多就是在每年的官评上给你记上一笔,若想升迁会有影响,但绝不至于入罪。 可即便如此宽松,又有酷刑警醒,依旧有很多人暗地里干着挖墙根的恶事。不单单只是“拿点”,而是将自己的权利当做镰刀,一边把律法踩在脚下,一边肆意的收割治下的百姓。甚至结党营私也屡见不鲜。而且往往这种大虫子,远比那些浮于表面的小虫子藏得更深,也更难以发现。 廊源城地处北江郡,本身就会因为北江郡的特殊地理位置连带着各方面都很敏感。但廊源城却年年有极高的官声平价,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欣欣向荣。可是与之相反的就是时常会有一些密信从各种渠道进入如“官政司”这样的地方。 一件两件尚且还不至于让人关注。毕竟廊源城的官声极好,其城政官十几年来都是考评上上等。这种地方受一些妒忌和污蔑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还是匿名的密信。 可连续数年,每年都多达十余封密信,内容从“贪赃”到“枉法”涉及的事情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即便是心再大的人也不敢真就笃定的说全部都是污蔑、诬告。万一呢?万一这里面某一件是真的呢?那就是大事! 官政司的人选择了迂回的办法。没有直接去查廊源城。避免了一旦查证属伪的话影响廊源城上下的官人情感。选择的是倒查这些密信的来源。最后还真查到了。 之后确认了密信里的事件由来官政司的人才真正重视起来。因为这些密信的投递者并不是实际的密信书写者。实际的书写者已经早就死掉了,而且是一场大火直接灭门。这些密信是灭门之前,其写好转交与挚友手里,说一旦出现意外便一点一点的投递给官政司。 那挚友也没有食言,当真就把那些密信拆分出来,一年一年的投递,有些甚至反复投递。为的就是完成自己的承诺。甚至这人被官政司的人找到时一点不慌,反而颇为感慨,说了一句“你们总算来了。”不论来的是不是“祸”,这人都显得很坦然。 但身为南渊国里专门转对官人的衙门,官政司还是没有让人失望。至少一个郡内的城政官还没本事把官政司的人拿捏住。 所以“北江郡廊源城城政官吴远贪赃枉法特别专案”随后便挂在了官政司的绝密计划中,并一直在默默的推进。 后来将肖望承调往北江郡担任郡守一职也是有官政司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临上任前,官政司的司长还专门与肖望承长谈了足足一天。 可难就难在你发现了问题,想要去掀开那一层光鲜的虚假外皮的时候才发现,完全没有抓手可用。 就要比伱明明闻到臭味了,知道那只闷罐里必定装着屎,可要打开这闷罐总得有个抓手啊。即便那些密信说的言辞凿凿,可上面提到的所有的人证都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唯一留下一团不清不楚的谜团似乎印证着密信里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要么就把吴远直接调走,把被他遮掩起来的廊源城露出来? 也不行。那样的话吴远必然会意识到危险,所有的残留线索也都将被其清理干净。事情不会变好,只会让手里的所有线索彻底烂掉。 这也是为何肖望承到了北江郡足足两年多了却依旧没有动廊源城的一草一木的原因。是肖望承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之前吴远突然告病要回老家。这件事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可却让肖望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空子。他直接驳回了吴远的告假条子,并且即刻就让杨杰出发,前往廊源城坐镇,开始尝试钻进廊源城这口闷罐当中。只要寻到一丁点的突破口,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但谁能想到杨杰眼看就要到达廊源城了,却接到了吴远暴毙的消息。 计划被打乱。可同时也意味着闷罐的盖子没了。里面的脏东西想要藏也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杨杰直接摆明车马,要廊源城下面的所有官人不论大小都人人自危,先乱起来。 而且相比起下面的人会最后演一出什么样的剧给杨杰,闹剧还是喜剧?杨杰手里可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他此时硬是赖着不走,就是要死死的罩住吴远的府邸,以及这府中之人。 杨杰相信,只要等他的人将吴府里的各个角落全都排查一遍之后,这边的收获就绝对足以在廊源城里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那些藏在吴远的羽翼下为非作歹的臭虫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主犯吴远死了,连同密信里多次提到的吴远独子吴青翎也死了。在杨杰看来,两人死得太轻松了,只有凌迟方能配得上这对父子的恶行。 不过......杨杰想到此处不由的再次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张皱巴巴的遗书上。这或许是除了吴远暴毙之外,第二个让杨杰意外的事情。 “张砚......”杨杰并不像之前跟周仓说的那样他没听过这个名字。相反,早在一年多前他就听说过张砚这个人了。听当时才到北江郡不到一年的郡守肖望承提起的。 杨杰的记忆很好,他记得清楚肖大人当时是拿到了好友宋青河将军的来信,心中提到了张砚的名字,似乎是宋将军希望肖大人帮一个忙,护一护这个张砚,而且也提到了廊源城的城政官吴远。多的内情杨杰就不清楚了。只记得这些,以及当时肖大人说的“还不是时候”。 如今再次看到这个名字时,居然是出现在吴远的遗书上,并且看得出吴远在写这个名字时内心充满了恐惧...... (本章完) lt;!--over--gt; 第168章 门墙 lt;!--go--gt; 如果说廊源城里最安静的一处地方,那必定就是坐落在城东北角一大片区域里的白色高墙了。 高墙内还有一大圈的绿树,高高壮壮足超出高墙两丈许。有了它们的遮挡,即便你站在城内最高的塔楼眺望也看不清墙内多少情形。 门口是白玉点缀的门廊,上方石刻三个苍劲大字:讲武院。 张砚从来到荒天域的那一天起他就听说了讲武院的大名。原因是花狗告诉他说墙上游弋的武者高手十个里有六个都是讲武院出身。从那时候起,张砚就对讲武院有着很多的臆想。 因为荒天域里没有宗门这种概念。天下武者一大半都是从各国的讲武院里走出来的。余下的三到四成则是以武修世家或者家学武技的方式培养起来的。所以讲武院在荒天域内有着与众不同的分量和地位。 单就看南渊国,从它立国开始的这三百多近四百年来,五任皇帝全部都有讲武院的进学经历。甚至其中同为武者且修为达到通窍境的两位皇帝还曾在讲武院里挂过虚衔。 另外真要算起来,南渊国的讲武院并非立国之后设立的。而是直接从前朝继承过来的。同样继承过来的还有讲武院的一系列体系和规矩。所以南渊国的讲武院实际上存在时间远长与南渊国本身。 张砚在同意李赫的建议,愿意接受石轩的推举进入讲武院担任“客教”之后,就好奇的淘了不少书来了解关于讲武院的事情。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些之外,他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作为南渊国最大的武者聚集和产生地,可以说是南渊国的核心重地了吧?可讲武院的院长一职却不是由南渊国的皇帝来定。而是由上一代院长指定继承人。而皇帝只能给讲武院派一名院判负责日常事务,重大事项则由院长一言而决。 这就有意思了。如此重要的核心地方,南渊国皇帝却没有真正的掌握在手里? “这讲武院的水怕是深得不一般啊。”张砚如是在心里想到。 今日和张砚一起来到廊源城讲武院门口的还有李赫。既然是引荐,那李赫作为举荐人石轩的副官亲信自然要一同过来。既是给讲武院面子,也是帮张砚镇场面。 “张先生,我们进去吧?”跟门口岗哨核实了身份之后,李赫回过头来喊了一声正仰着头看着门廊上大字的张砚。 “好的李大人。” 进了门不久,就看到一个留了长须的黑袍老者快步迎了上来。不等走近,李赫就不动声色的给张砚提醒说:“那人就是廊源城讲武院院判,萧恕。军伍萧家的人。”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张砚带起笑容并且小心应付了。 院判。那就意味着是皇帝安排在这边的人,同时又出身军伍世家,还是大世家“萧家”。这么看来应该也算是半个军伍的人咯?难怪会亲自迎出来。 “哈哈哈,李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多谢萧前辈关心,李赫也就跟着军帅混混日子罢了。倒是听说前辈最近又有精进,想来离突破也不远了吧?” “早得很呢!真能突破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对了,这位就是军帅来信所说的张先生吧?”萧恕跟李赫寒暄了两句之后顺势就朝着边上的张砚拱手,一点没有要冷落张砚的意思。一看就知道必然是一个交际的好手。 李赫闻言介绍说:“是的萧前辈,这位就是张砚,张先生。是军帅也赞不绝口的学问大家!” “嗯!石军帅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了。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当真让萧恕汗颜啊!先生,萧恕这边有礼了!”萧恕说着还真就对着张砚再行一礼,礼数用的很正式,乃是同辈初见的大礼。 “院判不必如此,张砚后进之辈,被石军帅抬举才有几分薄名,可在院判面前实在羞于提起。院判这番可是折煞张砚了!” 张砚也连忙回礼。他有些懵。因为眼前的这位萧院判似乎有些过于正式和客气了,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只有边上的李赫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明白萧恕这一番慎重其事的所谓什么。 杂学一脉的学问大家啊!而且已经拿了好几样有用的东西出来了,并且在军中正被逐渐效仿推广。这种人,放眼整个南渊国各地的讲武院都是没有的。而今因为石轩的关系,廊源城讲武院能开此先河,作为院判以及实际的接触人,萧恕自然要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位。初见自然能多客气就多客气,礼多人不怪嘛。以后摸清楚了张砚的脾气那就自然知道怎么相处了。 “最近院长正巧在闭关静修,所以暂时张先生还见不到。不过日常事务皆由我负责,并不影响张先生的入职。我先带先生去办理手续,之后再带先生去住处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请先生直言,我们廊源城讲武院一定会让先生舒舒服服的在此做学问不会被杂事搅扰到。” 这么一说,明显就是萧恕在暗示什么了。也是在让张砚放心的意思。 张砚自然是从善如流。跟着去办好了手续,领到了四套跟萧恕身上黑袍款式差不多,只有一些细微区别的袍服。这就是他在讲武院里的行头的,算作“工作服”。除此之外还领了不少东西,比如腰牌、制式私章、独院钥匙等等。以及一份教案报备的空白铜条。 前面那些东西都好说,后面那份空白铜条可是有讲究的。 “张先生可以先回去想一想,把准备在院中讲授的东西拟一个大概出来。再把这些东西的实际和理论上的用处说清,最后还有考核的办法也写上。到时候等院长出关会对此进行斟酌,若是可行,那张先生就可以在院中开课了。” “若是过不了又会如何?”张砚好奇问道。 “过不了?呵呵,张先生乃是杂学大家,随便教些什么也是可以过关的。不过......真要过不了院长那一关的话,那也可以不开课,毕竟张先生任的是客教。本就不算在主学科当中。但那样一来就需要先生与讲武院分享一些您的学识或者研究所得。” “明白了。”张砚心里这就有数了。lt;!--over--gt; 第169章 教习 lt;!--go--gt; 说到底就是讲武院也不是什么善堂。他们看上的可不是张砚这个人名,而是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 来之前李赫就给张砚透过一些口风。说如今军伍里对八卦阵的应用已经摸到了头绪。出彩的就是张砚曾经的上峰林沢冬和宋青河。这两人利用鱼背山的地理优势,将八卦阵玩出了不少花样来,取得很好的战果的同时也放话说八卦阵不单单可以用来固守,还能用来做一些大军团的对垒所用。 以至于八卦阵的名气逐渐在军伍里传开并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 如此也就变相的把张砚的名声扬了出去。 所以讲武院也是希望从张砚的身上捞到一些好处的。 当然,张砚自己进讲武院也是带着私心来的,他需要利用讲武院的特殊地位和相对封闭的环境帮自己挡住后面必然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壮骨丹的风波。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安心待着。后面肯定还会有新的变故,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张砚心里便是如此打算的。 一通流程走下来,张砚也去看了分到他手里的所谓独院。安静倒是安静,茅房、澡堂也齐全,就是很小。一个小堂屋一间卧房,外面有一个数丈方圆的小坝子。照萧恕的说法,这个院子已经是讲武院里最好的一批教习住所了。言下之意就是对张砚算是关照了。 张砚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但并不会一直都住在这边。至少在他弄好自己要在这边教授些什么东西之前是不会住进来的。 李赫谢绝了萧恕的邀请,并没有留下来吃饭。张砚也跟着李赫一起道别了萧恕。 “如今事了,李某也要回去复命了。张先生日后若有什么麻烦,还请直接给军中来信。走军伍的驿站即可,我已经打了招呼下去了,如此也能最快的联络到先生。” 才从讲武院里出来,李赫就急着要回去复命。同样也拒绝了张砚的宴请。 挽留不住,张砚便从怀里拿出来两只小瓷瓶。一大一小。 “大人来一趟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些丹药可让大人带回去以备不时之需。这只小瓶还请大人笑纳。大瓶是给军帅的谢礼。”张砚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直接之前炼出来存着的壮骨丹拿出来三颗。一颗给李赫作为跑腿的人情。毕竟人家乃是石轩近前的心腹,这笔投资免不了。两颗给石轩,算是回报他这次帮忙牵线讲武院的事情。 别以为石轩举荐张砚进讲武院是在还他人情,恰恰相反,这一次是张砚在欠人家石轩的人情。尽管石轩的突破是因为壮骨丹的关系。可石轩吃的壮骨丹是周仓送过去的,人情账是算在周仓身上的。往下才是周仓和张砚算人情。 这次的举荐完全就是石轩希望与张砚搞好关系,或者说搭上线,而不是一直让周仓在中间打转。 这些弯弯绕绕张砚算得很明白。甚至他还笃定自己进讲武院之后石轩还有一些试探会来。倒不一定带着歹意,但一定会尝试着把他,或者说把他手里的壮骨丹榨出更大的利益来。 李赫笑眯眯的没有装模作样的推迟,但也看得出他还是很意外张砚会把他的那一份也考虑到了。临别时拱手跟张砚道别。说出城时顺道去一趟卫戍大营就算给周仓打招呼了。说完便领着侍卫走了。 回到家里,张砚也不急着去想自己在讲武院里要讲些什么。因为他可以将的东西太多了。他需要考虑的不是“讲什么”,而是“讲什么才能最合适”。 “二哥!你回来了?” 见给自己开门的是小妹张慧圆,张砚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在店里?” “二哥,有客人找你,找到店里去了。大哥让我把人领回来等你。”张慧圆小声的又补了一句:“是个武者老爷,据说还是个大官呢!” 大官? 张砚皱了皱眉头。吴远死了,如今廊源城里地方衙门应该乱成一锅粥才对。之前还听说周仓派了足足半营的人马进城去“保护”那些官人。里面文章不少。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大官”跑来找他? 这么闲的吗? 进了堂屋就看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穿着衙门官袍的中年人。普通的样貌,脸上黝黑,带着冠,眼神犀利,张砚一进来就能感觉到对方在仔细的打量他,甚至还伴随着一股气机的试探。 这种情况张砚遇得多了。是个武者都喜欢这么试探他。虽然这并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可谁叫他如今本就不被重视呢? “我就是张砚,不知这位官人找我作甚?”张砚没有再自称“草民”。也没必要了。毕竟他此时腰上别着腰牌,表示他也是有官面身份的人了,而且还是地位向来就高于地方和军伍的讲武院。 “张......张教习?”对方也看到了张砚腰上新挂上的腰牌。样式简单,上面清晰可见“讲武院教习”这几个字。心里莫名其妙的同时也不得不惊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连忙收住。本来肆无忌惮的落在对方身上的气机也赶紧撤了回来。 这就是一介白身和官身之间的差别。很多时候带来的就是本质的区别待遇。 “这位官人如何称呼?来找我所谓何事?”张砚一边说一边拱手一礼。但脸上却并无笑容。 “本官北江郡郡守府左郡郎官杨杰大人麾下副官,刘易。来搅扰张教习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张教习核实一下。”刘易一边说一边也还了一礼。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张砚腰间的腰牌上瞄。他虽然不认为这个姓张的敢冒充讲武堂教习,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家伙又何德何能可以当讲武院的教习? 张砚虽然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一脸疑惑的样子。但他没准备解释。而是指了指堂屋里的椅子说:“原来是刘大人,那刘大人请坐下说。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我自是知无不言。” “张教习快人快语。那本官就直说了。张教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五月初五发生的事情吧?”lt;!--over--gt; 第170章 互猜 lt;!--go--gt; “三年前的五月初五?雨庆?”张砚嘴里念叨了一下。思绪也跟着五月初五“雨庆”这个荒天域这边的时节飞到了两年前。 记忆深处的东西被记了起来,但并不会模糊,相反,三年前五月初五的事情张砚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就是在这一天,他的生活被人砸得彻底崩塌。之后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张砚,而前身才会死于鱼背山要塞。 “是的,张教习应该还能记起那年的雨节发生了什么吧?”刘易点了点头,再次重复问到。同时脸上的疑惑也被他收了起来。此时此刻张砚如何变成讲武院教习这件事被他抛之了脑后,案子才更重要。 “记得。就在那一天,我从头天晚上的宿醉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正疑惑间就听到砰的一声冲进来四五个衙役,然后进来一拳就把我打晕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地牢了。那之后就是拷打和逼供。我扛不住了,于是晕乎乎的画了押,成了一个死囚,甚至那供词我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过......” 张砚也没有事无巨细的讲,只是将自己记忆里,当初经历的一幕幕总结了一番。他暗道对方这个是帮他翻案吗?可这个时间点来说是不是太急了?似乎完全不合适吧? “也就是说张教习你在当时属于屈打成招咯?” “是的。” “那后面张教习回来之后为何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翻案呢?” 张砚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说:“刘大人是在说笑吗?为自己翻案?我要有那本事的话当初怕是也不会被充军了吧?又或者刘大人觉得到街上嚷嚷两句就能从街角跳出来一个青天大老爷来就信我?就豁出去了来帮我?” 刘易被怼得皱了皱眉。他虽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问得不妥。但你张砚是个什么态度? “张教习,用不着如此。我此来问你就是想要帮你翻案,所以关于这件案子你有什么疑惑大可说出来。”刘易压着自己的性子。 “当年直到定罪前我都不清楚我到底为何会遇到这种事情。严刑拷打之下更不清楚那份认罪书上写的什么。所以恐怕关于案子本身我给不了刘大人什么线索。不过我觉得在五月初四那天晚上将我灌醉的几个“好友”或许能帮得到大人。” “......张教习说的可是肖崇文、刘畅、杨林以及马山四人?” “哦?刘大人知道?” “嗯,知道。不过这四人马山已经死了。余下三人也已经失踪多日。如今根本找不到人。甚至他们的家里也都遭了火,恰好又是这几人的卧房,烧得什么都没留下来。”刘易的语气不忿。也不知道是因为张砚之前的态度,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 这下轮到张砚意外了。 “肖崇文他们失踪了?”对于那几个狗东西,张砚是准备腾出手之后再去收拾的。反正也跑不了,不急于一时。加上最近事情的确太多,即便弄死了吴远也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那三个仇家来。如今那三人居然全不见了? “嗯。全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估计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找得到了。除了这几人,张教习可还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张砚摇了摇头。单从他当年的冤案上来说他的的确确也就只有肖崇文那几个狗东西作为线索。他从鱼背山回来之后也是利用的肖崇文他们摸到吴家父子身上并且最后诅杀二人报了大仇。如今这三人下落不明,张砚可就真拿不出什么线索了。 “......”刘易眉头紧锁。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张教习可知道吴远已经死了。” “嗯。听说过。” “那张教习又知不知道吴远死的时候手里拽着一封写了一半的遗书?” “嗯?”张砚虚了一下眼睛。遗书?他是知道的。之前周仓的副官过来提到过这件事。但此时他也顺势表现出疑惑的样子。 刘易顿了顿,接着又说:“那遗书上可是有张教习的大名,并且言辞凿凿的说张教习不但害死了吴远的独子,就连吴远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也是张教习在暗中施展某种神奇的手段。张教习可有话说?” 张砚摇了摇头。除了感叹吴远的直觉的确够准之外,也有些想笑。把自己的直觉写进遗书里,吴远这是想要干嘛?指望谁来帮他报仇不成?谁又会信呢? 又或者......那份遗书吴远本就不是写出来给人看的? 在此之后,张砚没准备再多说什么。总是摇头。让刘易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不得不起身离开。 张砚笑着将对方送到门口。回来时笑眯眯的摸了摸腰间的牌子。今日若非它在,那刘易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送走刘易之后,张砚一边应付着小妹和母亲的询问,一边也在心里思量着今天这位刘大人真正到访的原因。为了给他翻案?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时间太不对了。 就如之前刘易自己说的。吴远死了,尸体手里还捏着一封遗书。遗书上还有吴远亲笔写了是张砚在害人。乍一看似乎已经可以拿人了。可为何张砚一直相安无事,也就被盘问过一回?甚至刘易过来也完全没有盘问疑犯的意思。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除了遗书,找不到任何吴远是死于他杀的痕迹,那份遗书也就自然被当做吴远死之前的臆想没有被采信。 那问题就来了。 既然都知道吴远的死和张砚“没有关系”,为何刘易还要打着帮忙“翻案”的幌子急急忙忙的找过来呢? 没错。张砚就是觉得刘易显得很是着急。可又是在急什么呢? 而就在张砚把刘易的蹊跷到访当做一次脑力的消遣的同时,急急忙忙赶回吴府这个临时办差地之后,也将自己在张砚家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全部上报给了坐镇此处的杨杰。 “你说那个张砚成了廊源城讲武院的教习了?!” “是的大人。属下分辨过他腰间的腰牌,不似作伪。而且这种事也骗不了人,稍微查证就能清楚。所以属下没办法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压迫太甚。” 杨杰啧啧称奇。起身踱步许久,突然转身看着刘易问到:“你说有没有可能吴远真的是被那张砚用某种奇特的手段弄死的?”lt;!--over--gt; 第171章 增寿 lt;!--go--gt; 从廊源城往北,顺着官道车马正常走五天就会进入向口地界,再走一天就能看到城墙。 比起廊源城,向口的城墙更高,更厚实,扼守的官道也更多,地理位置称作“枢纽”。也是整个北江郡最大,最繁华的地方,同时北江郡郡守府也在这边。 张砚还是头次到向口来。跟的是廊源城的一家车马行,同行的还有罗长山师徒二人。因为这一次张砚来向口不单单是去收那间周仓送的铺面,还要赴罗长山之前提到过的杂学一脉一年一度的茶会。 刚进城,罗长山就先领着张砚去了住处落脚。然后让曾浩带着张砚去看找店铺。他自己则是一番舟车劳顿累了,回了房间躺下休息。 “先生,这边的人多得很,贼娃子也不少,您最好小心一些,特别是那些凑过来讨钱的乞儿,十个八个都不是好东西。”曾浩自称对向口很熟,所以一边领路一边给张砚介绍这边的注意事项。 其实哪个地方都一样,人多的地方贼就多。而那些乞儿之所以多出贼偷,不是他们愿意的,而是他们没得选。甚至很多时候他们也不过是背后一些恶人的工具而已。 “怎么?听你这口气你在这边被人掏过包?” “嗯!被掏过三次!”曾浩也不避讳自己在这边吃过的亏。 “那你这次怎么藏钱的?不怕又被掏了?” 曾浩笑了笑,看向张砚回答说:“我这次根本就没带钱出门。反正有先生在,用不着我花钱的。” 可怜的娃儿都被逼成什么样了?张砚笑了笑直摇头。 一路走,一路无事。不是张砚看上去穷酸没人盯上。而是别人盯上他的时候他都会看过去,视线一碰,确认过眼神不是能掏的人,所以也就不用过来了。 “先生,就是那一家了。” 顺着曾浩的指点,张砚远远的看到临街有一间五开间的大店铺上着门板,只开了一个小门,与周围进进出出的红火生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到如此地段,张砚在心里也不由的对周仓说一句“大气”。这种地段,这么大的铺面,放谁家手里都是绝不会轻易转手的非卖品。周仓愿意拿出来也足见其示好的诚意了。 想想把张记木器铺的分号开在这里,那必然会将轮椅这种东西抬到一个新的知名度。之后再向南渊国各地铺开也就能有所保障了。 从开着的小门进去,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宽敞铺面里只有一个伙计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张砚的说话声才睁开眼。 “这里店铺不招租!”伙计看了一眼张砚和曾浩,也不问别的,直接开口像是要赶人。估计是这件铺子多有人来问询租赁的事情,把他给弄得烦了。 张砚也不在意,笑道:“我叫张砚,是这铺子的东家,我是来收铺子的。你呢?你是谁?” “啥?东,东家?!张,张先生来了?!”那伙计眨了眨眼睛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堆起笑容赶紧走近几步,拱手躬身的打招呼。 “张先生好!,小的是这铺子以前的伙计,跟的是周家的生意。后来这铺子到了东家您的手里,小的就被安排下来看守。嘿嘿,容小的给您介绍介绍?”说话倒是很谦卑,可该查验的房契这家伙一点不大意。仔细看过无误之后才领着张砚开始在铺子前后参观。 外面的营业区域就是进门后看到的这些,五开间的那么大一件规整的铺面。但在后面还有一间库房,还有可以做饭和暂住的屋舍。甚至还有一间账房和一个不大的会客偏厅。 张砚对铺子是绝对的满意。然后直接将这个守店的伙计留了下来,开了工钱之后让他继续看店,等着接下来的人来在开始装潢和布置。 收完铺子,张砚和增益刚准备回客栈,街上却看到一大队骑队浩浩荡荡的从北面过来,挤得街上本就往来不少的行人纷纷避让到街边。而那些骑队的人虽然按规矩没有纵马,可一个个丝毫没有将队伍缩窄的意思,依旧四骑并列的牵着在走。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看热闹的笑意。似乎对自己挤得周围路人慌忙躲避很是开心。 “呸!北武的死蛮子!” 张砚还在好奇那是哪儿的骑队居然这么多马都能进城,还能这么嚣张的把路堵了。看样子是要这么穿城去南面那边的马场去。来的时候张砚就是从南门进的,路过了一个很大的马场。可有必要这么横穿过市吗?绕城不就好了?又或者这些人是故意的? 结果不等张砚的疑惑多想,边上曾浩就已经骂出来了。 “北武蛮子?他们是北武国的人?”张砚反应过来,也发现那些人身上的袍服虽然大体上也与南渊国这边的类似,可细节上也有所不同。比如袖口更大,领子要更立起来一点。而且这些人不论男女都没人打发髻,只是很随意的梳拢在后面扎起来,如马尾。也没有一人是留短发的。 “是的先生,这些人都是北武国的人。是来向口这边跑商的,主要是进茶砖和一些香料。同时会贩一些骟过的马匹过来。” “骟过的马?这是......怕配种?” “嗯!北武的蛮子贼得很。可他们的马的确是最好的。特别是用来做战马,即便骟过也比我们自己这边的马好很多。要不是为了他们的马,他们又怎敢在咱们这里这么嚣张?呸!”曾浩一边说,一边不忿的看着路过的骑队。 张砚点了点头。关于马匹的事情他在不少杂记里都读到过。其实南渊国并不缺马,只是缺耐力好、力量大、体型大的战马。而北武国就恰好是特产优质战马的地方。加上两国的渊源和一直以来的相互敌视又不得不抱团的矛盾现状。也就理解这些北武国的人为何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找茬了。也理解为何曾浩会对对方如此的鄙夷和不满了。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等到骑队过完,后面都堵成一锅粥了。饶是张砚这种本来对北武国没什么看法的人也对他们的印象变得极差。似乎曾浩说的“蛮子”正合适拿来形容他们。lt;!--over--gt; 第172章 向口 lt;!--go--gt; 张砚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双手虚抬,一具黑色金纹的丹炉悬浮在他的面前,一缕缕五彩的光华从丹炉四周的透明处溢出来,把他身周丈许照得别有一种玄异的气氛。 前不久因为荒天域的这方天地帮忙作弊的关系,张砚在突破道丹境中期的屏障时得到了海量的关于道的领悟。那些领悟全都铭刻在他的意识当中,并不会显得生涩,相反他可以轻易的随意的拿取使用,不论是实践还是继续往后琢磨和领悟都完全不是问题。 而在那之后,张砚也慢慢明白了为什么修士在很多时候会说自己在“修道”,甚至自称“道士”,称呼他人会说“同道、道友”。 以前以为那是一个语言上的习惯。如今张砚才晓得,道之一字其实才是这修行的根本所在。 就好比一个几岁的娃儿,他不需要去理解或者明白算术里的那些计算法则是怎么成立的,只需要咿咿呀呀的会用就可以。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只需要会挨个数就行。但进入中级的学堂之后就必须要明白很多常用的计算法则的由来,以及更复杂的应用。 这是一个学识增长的过程。用在修行上也是行得通的。 引气、玄脉,都可以看做是修行的启蒙阶段。虽然这个阶段长了一些,会把许多人一辈子都拦住。 往后的道丹,是正式接触到了修行的根本,道。 说白了就一句话:你想要真正的逆天而行,那就必须要明白天地的正常道理是什么,然后才能从中找到可以逆行而上的属于你的那一条小径。 现在张砚不需要去刻意的参悟天地间的“道”,因为他有监考的帮他作弊。得到的好处也绝不仅仅只是用来突破境界屏障而已,连带着的还有其它让张砚喜出望外的大好处。 就拿张砚此时此刻正在运转的炼丹术来说。他莫名有种以前只会掰着指头数数,现在学会了乘除法的感觉。让本来很麻烦,很费力的事情一下在那些意识里的“道理”的贯通下瞬间变得顺畅无比。之前的生涩也消散大半。 也不仅仅只是炼丹术。张砚如今涉猎的所有术法等手段都因为他意识里的那些“领悟的道理”在发生许多质的改变。 忽然,一道强光闪烁,不到一息又猛的一收,似乎收拢了所有光华,并未像之前张砚炼丹时那样直接散射开去。 “嗯?成......成了?!” 张砚心里猛的一跳。手中丹诀连出,堪堪稳住丹炉里躁动的灵气。同时进行最后的收丹动作。 这还是张砚自从开始炼制碧青丹之后第一次用到这种丹药的收丹手法。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不过好在此时他的丹诀有了新的领悟,外加收丹手法并不像前面那些丹诀一样复杂,最后顺顺利利的并没出现任何问题。 咔嚓! 张砚打开丹炉,一颗还带着滚烫热气,浑身青绿色的丹丸便自觉从丹炉里漂了上来,最后悬停在丹炉上方半尺的地方。刹时间,诱人的清香冲进了张砚的鼻子,吸一口居然就有令人难忘的振人精神的感觉。 “这就是碧青丹?”张砚没有急着抓取那颗丹药,而是等着上面的高温散去,同时仔细端详。 按照丹书上的描述,张砚面前的这颗青绿色的丹药就是碧青丹无疑了。 一颗下肚便能增寿十载! 外行只能看看热闹。比如周仓、石轩这些荒天域的武者。他们看到丹药只能靠“试药”来判断其效。而内行如张砚这样的入门丹师,他自己炼的药成或不成,自然用不着“试药”那么麻烦。许多细节上就能让他做出笃定的判断。 等到丹药上的温度褪去,满屋的异香也迅速收敛,只余下丹药周围尺许还能嗅到。而张砚也观察后确定这一颗碧青丹没有问题,是一个成丹。只不过品相尚且处在较低的水平罢了。但增寿十年的药效不会打折。 张砚喜笑颜开的取下丹药,然后清理丹炉收起变化恢复万相珠的原貌。 比起让周仓、石轩惊喜异常视为奇宝的壮骨丹,在张砚的眼里,碧青丹才称得上一个“宝”字。壮骨丹?那玩意儿也就丹师练手的货色,就算是体修也是瞧不上眼的,多的是比它更好的强壮筋骨和血气的丹药。 摊在手心上感受了一下自己炼制出来的第一颗碧青丹,片刻后张砚张嘴便将其吞服了下去。 入口即化,数息之后便消失在张砚的感知当中,并没有如壮骨丹那样神奇的持续反应。 寿数,本就玄乎,增寿自然也就更玄乎。改善肉身的同时会在玄妙的无觉的领域做出增益。以此来增寿十载。当然,这是在一般情况下的“增寿”,不保证你这边刚服下丹药,出门就不会被人砍死。也不能让你身上本就患有的重症或者中的剧毒即刻痊愈。 虽然没有多少反应。但效果若是像张砚这样的修士仔细体会的话还是能够感觉出来。比如张砚就明显感觉到自己之前因为使用神降术在肉身和魂魄中留下的那一缕痕迹已经在服下碧青丹的数息时间里彻底被抚平。也意味着他之前付出的两年寿命的代价此时也找补了回来。 让张砚开心的还不止这些。碧青丹作为玄脉境入门可炼的丹药,其难度却极高。张砚也是生生凑熟练度凑到自己都道丹境了才把它炼出来。可丹诀和丹术却实实在在的在增涨。如今的他也可以开始炼制新的丹药了。 比如说功效没碧青丹那么唬人。但门槛比碧青丹高,难度也与碧青丹看齐,并且还是地球上传说时代里那些修士常备之物:培元丹。 要细数丹书里耐药性最慢的丹药是什么,那就无疑是培元丹了。为了可以长期有效的服用,培元丹的丹方经过无数次的调整,最后成型,号称可以让修士在正常情况下度过整个道丹境。再往上就后续无力了。可到那时候还有如“大培元丹”之类的同类丹药可以用,只不过耐药性不会再如培元丹这么慢罢了。 对于正常修士来说踏入道丹境之后需要慢慢积累自己对道的领悟,灵气的囤积尚在其次。也是为何修行路漫漫长远的由来。可张砚不同,他暂时不需要去领悟道,只需要囤积灵气冲击境界瓶颈就可以。所以培元丹对他来说更有不同的意义。lt;!--ove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