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独立电影开始的最佳导演》 第一章 独立电影 2014年2月5日，正月初六。 横店演员工会的一间办公室内。 “哈。” 刚送走一个来登记的群众演员，趁着有点空闲，忙了一上午的李伟站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刚过完年，年后第一天上班的他还没缓过神来，假期综合征的症状在他身上尤为明显。 不过横店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一年到头少说有上百个剧组来来往往，无数心怀梦想的影视从业人员聚集在这里，演员工会自然也极少有闲暇的时候。 这不，才刚过完年没几天，来咨询办理演员证的人就又多了起来，李伟从早上忙到中午，眼看着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这才终于有了点空闲。 伸展一下因久坐而酸涩的身体，他重新坐下，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办公室门口，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神游天外的李伟才把注意力从午餐吃什么这个问题上转移了回来。 办公室的门没关，这人先是站在门口向里看了看，注意到李伟坐在办公桌后，于是很有礼貌地伸手轻轻敲了敲门，等到李伟点头示意可以进来，他才迈步往里走。 在演员工会工作了几年，平日里接待的各类演员多了，李伟渐渐也养成了一个习惯，见到陌生人总要先打量一下对方的长相和气质，内心评价一下对方适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进门这人身高约莫有一米八，若是两人站在一起，李伟少说要矮他一个头。长得高也就罢了，这人还生着一副相貌出众的脸庞，眉清目秀、五官俊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不俗的长相，再加上黑色夹克外套、白色打底衫搭配深色牛仔裤的穿着，配合一头恰到好处的短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帅气。 只是这人的年纪应该不大，顶多二十出头，有可能才刚从大学毕业，身上明显还有一种学生气，不像那些老油子那么市侩。 但这也很正常，每年都会有无数想要追梦的人来到横店，他们抱着成为演员成为明星的梦想，一头扎进了这个鱼龙混杂的行业。 然而不管梦想有多远大，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只能当个不起眼的群众演员，苦熬一段时间后，他们看不见希望自然就离开了。 打量几眼后，李伟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这人是个当演员的好材料。 当然，娱乐圈不是长得好就一定能混出头的。就算退一万步讲，忽略声台行表这些专业能力，如果没有关系和人脉，也没有大公司和大导演肯花力气捧，各方面条件虽好却只能白白蹉跎人生的人，照样是很常见的。 不过这样的人至少起步会顺利一些，普通人刚入行只能从群众演员干起，眼前这人嘛，当个前景肯定是没问题的。要是有些台词功底，一入行就被导演选去当特约也是很正常的。 心里的想法转瞬即逝，见来人走到了面前，李伟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随手递给他一张表格。 “群演登记是吧，先把表填了。” 闻言，方泊连忙摆摆手，没有去接那张表格，“我不是来注册群演的，我是来给剧组招演员的。” “嗯？”李伟抬起头，带着疑惑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方泊。 给剧组招演员？ 这么年轻，已经在剧组有工作了？ “是嘛。”李伟收回表格，问道：“你是哪个剧组的？” “《夜·店》”方泊如实回答。 “夜，店？” 听到这个名字，李伟又怔住了，心中的疑惑之意更甚。 一来是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正经，搞不好是什么歪门邪道的剧组。二来他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相当敬业的，横店大大小小上百个剧组，他虽说记不清每个剧组的名字，但多少也会有点印象，可这个剧组却是从未耳闻。 “我怎么没听说过《夜店》这个名字？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有拍摄许可证吗？” 李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又接着说道：“先提醒你啊，没拍摄许可的话，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剧组都是不能开工的。” “是《夜·店》，名字中间有个停顿，意思是在夜间营业的店铺。” 方泊先是纠正了一下名字的正确读法，然后挠挠头，看表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这是部独立电影，年前才拿到的拍摄许可。” “哦，独立电影啊。”李伟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所谓“独立电影”，听起来倒是格调很高，只是实际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顾名思义，独立电影就是指在资金投入和制作上不隶属于任何电影集团、公司或制片厂，电影所需资金全靠制片人或导演本身通过各种渠道融取。 如果说是在华夏电影刚起步的那些年，那么独立电影的名头还好听些，毕竟整个行业当时都还处于刚刚萌芽的状态，行业体系并不完善。 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华夏电影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鼎盛期，把好莱坞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华夏金牛奖在国际上的声望也比奥斯卡金像奖要大多了。 电影行业早就有了一套非常完备的体系，各个部门各个工种紧密配合才能拍出一部合格的电影来。而没有外部投资，往往就意味着小制作、低成本，因此现在的独立电影，有很大一部分是和粗制滥造相挂钩的。 “名字叫《夜·店》是吧，你等我查一下。” 李伟熟练地敲打着键盘，在系统里输入“夜店”两个字，电脑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这部电影的备案公示信息， “行，有拍摄许可就好，那你在这个剧组里是什么职位？” “导演。” 方泊下意识的给出了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同时兼任制片人，拍摄的时候可能还要兼任别的职务。” “哦，这样啊。”李伟点点头，脸上虽然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算能拿得出电影所需要的资金，可拍电影终归也不是过家家，不是谁想拍就能拍的。没有足够的专业能力，即便满腔热情，最后又能拍出个什么样子来呢？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工作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人家有正规的拍摄许可，也愿意拿钱往里砸，电影拍成什么样都跟李伟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就没问题了。” 李伟咂咂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找什么类型的演员，把大致要求说一下，只要是在演员工会注册过的演员，我都可以帮你代为联系。但你也要清楚，工会能做的只有牵线搭桥，演员同不同意试镜，具体的档期和片酬等问题，都需要你们互相沟通。” “嗯。”方泊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男主演，年龄在30岁到45岁之间，身高在1米7到1米8之间……” 第二章 40万 根据方泊说的要求，李伟很快就在资料库里设置了相应的筛选条件，按下回车后就可以等待系统给出符合条件的演员名单了。 “呼。” 等待的短暂过程中，性格一向沉稳的方泊也耐不住心头的兴奋和紧张，不由得深呼吸了几下。 我的第一部电影，终于要正式启动了！ 方泊有个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开口说过，哪怕是最亲近的父母也不例外。 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前世的他生活在一颗名为地球的湛蓝星球上，从小家世普通、经历普通，反正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度过了人生的前三十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一切都按部就班，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直到他三十一岁那年，一个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的日子，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他的意识与这个世界的方泊合二为一。 尽管对穿越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穿越回去了，于是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放下前世的一切，安心留在这里生活。 度过最初的不适后，他接受了现实，终于打起精神，准备利用前世的知识，在这个世界大展一番手脚。 前世有句话叫“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他觉得自己知道的风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想来只要随便抓住一个，实现财富自由应该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可雄心勃勃的他经过一番探索后很快就失望了。 没错，两个世界的确有不同的地方，但一个事物的出现和发展除了有偶然性，其背后一定也有时代和社会所带来的必然性。当下这个世界走到了二十一世纪，同样出现了电商、外卖、直播、短视频等诸多事物。 别的优点他不一定拥有，不过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了。前世今生都只是普通人，意识融合后智商情商也没有暴增，失去了“未卜先知”的优势，他对自己的商业能力不抱任何希望。 可前世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里终究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还是存在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华夏电影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逐渐取代了好莱坞，成为电影世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又比如因为一些细小的偏差，前世许多耳熟能详的文艺作品在这里都未曾出现。 正好此世的原主从小就心怀导演梦想，并且在家人的支持下进入了影视学院导演专业，虽然不是那种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专业知识还是有的。 这样一来，意识融合后他既有前世的全部记忆，包括曾经看过的那些文艺作品，又有今生的导演专业知识，不往娱乐圈发展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方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从学校毕业小半年了，这个世界的文娱产业整体来说非常繁荣，行业生态位十分紧密，没有什么野蛮生长的机会，像原主这样非名校出身的新人导演，一开始根本拉不到投资。 按说即便这样，原主仍旧是有机会的。 好赖是个科班出身，老师或者校友在娱乐圈里混出名堂的多少也有几个，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前辈提携一下后辈很正常。不说刚开始就要当什么导演、副导演，可哪怕做个场务或者场记也算是入行了啊。 偏偏原主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有在提到电影的时候才会滔滔不绝，所以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毕业后更拉不下脸去找什么校友帮忙。 没有贵人相助，家里也只是普通家境，父母即便有心支持也实在找不到门路，原主就这样蹉跎了半年。 面对这等窘境，摆在方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先想办法进入娱乐圈，哪怕只能从最底层的职位做起，只要熬到资历足够的那一天，自然就能顺理成章地找到投资拍电影了。 要么就凭借前世的记忆，用穿越者的优势实现弯道超车。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搏一把！ 于是他写好剧本，备案通过获得拍摄许可后，拿着父母支持的40万来了横店。 说实话，这40万对方泊的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他的父母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开面馆，忙碌了小半辈子，才在县城里买了房，又把方泊送进了大学。 可是艺术类院校跟其他学校不同，要花的钱也比普通的大学多一些，几年时间读下来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所以他家里的积蓄其实并不多，这40万原本是父母为方泊结婚准备的钱，还有买房子的首付。 也就是父母一向支持他，再加上方泊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做了充分的规划，虽说是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但成功的前景还是有的。 若非如此，父母说什么也是不会把这钱拿出来给他拍电影的。 话又说回来，父母这么支持方泊，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成功的信念。 这40万不止是一个冰冷的数字，更包含了沉甸甸的亲情。 …… “好了，你来看看吧。” 李伟的话打断了方泊的回忆，他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查看系统给出的演员名单。 名字、年龄、身高、体重…… 他的目光缓缓从名单第一个演员的个人信息上扫过，最后在片酬一栏停住了，那一长串的零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方泊在心中默数了一遍，越数就越是心惊，不禁喉头滚动，默默咽了咽口水。 这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演员，不是什么流量小生，单部电影的片酬就已经是几千万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一线演员同样也是片酬不菲啊。 想起自己那可怜巴巴的40万电影预算，方泊忍不住咧咧嘴，赶紧移开了视线。 再往下一看，后面一连串演员的片酬也都是千万级别的。 得，之前忘记考虑片酬因素了。 还是重新筛选名单吧，谁让自己这小剧组实在是请不起这些一线演员呢。 第三章 试镜 “不好意思，你再多设置一个筛选条件吧，单日片酬1千。” 说着说着，方泊想了想，感觉这个数字确实太少了，于是又往上涨了涨，“不，还是改成2千吧，单日片酬在2千以下或者单部片酬在5万以下的。” “额，你确定？”李伟愣了愣，提醒道：“这个价钱的话，就只能从特约演员里找了。” 虽然特约演员这名字听起来好听，如果是不懂行的圈外人，说不定还会觉得这称呼挺高大上的，但实则恰恰相反。 所谓的“特约演员”其实就是升级版的群众演员，只不过群演一般只能演些路人甲，做些充当背景板的事情，而特约则能演一些露脸的镜头，还能有几句台词。 普遍来说，特约的演技都会比普通群演要好上一些，可归根到底还是没有脱离群演的范畴，只能演些出场仅有几个镜头的小配角。 让特约演员来当男主演，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也难怪李伟会出言提醒了。 “嗯，就这样吧。” 面对疑问，方泊心中略有些无奈，却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没办法，这部电影从筹备到后期制作，预算总共加在一起才40万。租借拍摄器材、组建剧组、正式拍摄、后期制作等等，所有的钱都要从这40万里出，所以他只能尽量节省了。 5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说少，一般的特约演员单日片酬在几百到几千之间，5万块也只当人家一个月的片酬。 可要说多，《夜·店》的总预算才40万，在一个演员身上就要拿出八分之一来，这已经是方泊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深刻领悟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作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兼导演，一想到电影处处都要花钱，他真是恨不得一分钱能掰成两半来花。 “好，那我重新设置一下。” 李伟点点头，倒是没多说什么，不过那种敷衍的态度已经溢于言表。 方泊也没在意，谁让自己拍的是小成本的独立电影呢，当然不会像那些大导演一样受人待见。 但他也深信，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发生。 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大导演，到那时他就可以不受投资额的约束，只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 从演员工会出来，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方泊一口气给二十多个演员发去了试镜邀请，试镜范围涵盖了电影的所有主要角色。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这些演员全部试镜完毕之后，电影的主要演员名单就能确定下来了。 演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来不及休息，匆匆吃过午饭，方泊便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下一个筹备工作中。 一晃眼就到了两天后。 今天是方泊和演员们约定好的集中试镜日期，试镜地点则放在了“福源饭店”的一个包间内。 说真的，在一个路边小饭店的包间内试镜，确实会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荒唐感觉。 可方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为了省钱，他这几天都是在几十块一晚的老旧宾馆里住宿的，房间相当狭小，多余的凳子都没有，总不能让他在那种环境下试镜吧？ 照他看，这个饭店的包间就要好多了，场地宽敞许多，试镜的时候有足够的空间能让演员现场表演。 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小饭店，平日里生意不算太好，很少有满座的日子，所以老板的开价也很低。昨天下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方泊只花了200块，就能占用这个包间两天。 当然，作为砍价的条件，他也答应了老板，等到剧组正式拍摄的时候，如果需要盒饭，就全在这里订餐。 早上刚刚七点，方泊就从宾馆里走了出来。 初春的早晨，薄雾还未完全消散，四周一片朦胧。 “呼。” 刚从温暖的环境出来，他正站在原地伸懒腰，一股冷风忽然钻进他的衣领，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阵冷战。 方泊赶紧拉好外套拉链，原地跺跺脚，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朝着福源饭店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的横店已经热闹了起来，不少剧组都在准备开工了，一路上方泊就看见不少“奇装异服”的人走在大街上，想来也只有在这里，古装大侠和时尚女郎走在一起才不会显得违和。 在街边的早点摊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袋豆浆，正好福源饭店和宾馆之间隔得也不算很远，他一边走一边吃，到的时候早餐也刚刚吃完。 饭店在早晨没什么生意，胖老板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处抽烟，看见方泊的身影后，他隔着老远就站起身向方泊打招呼。 “方导儿，这么早就到了啊。” 可能是口音问题，饭店的胖老板说话时总是带着儿化音，每回听到从膀大腰圆的老板嘴里说出“方导儿”这几个字，方泊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张老板，早上好。”方泊笑着跟这位福源饭店的老板兼大厨打招呼。 张老板脸上带着一种小生意人特有的客套笑容，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烟盒，又想起方泊不抽烟，于是重新放了回去。 “方导儿，包间给你留着呢。昨晚特意打扫过卫生，保证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张老板话语里透露着格外的热情。 他当然知道方泊要拍的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可不管怎么样，剧组总是要吃饭的，一个电影剧组就算规模再小，一二十号人总归是有的吧？ 抛开早餐不算，这一二十号人中午和晚上的盒饭如果都在他这福源饭店里订的话，再搭上点饮料什么的，一天的利润少说也是三四百块。这部电影要是拍上一个月，那不就是一万多了嘛。 何况剧组还有开机宴和杀青宴，平时多少也会聚几次餐，零零总总算下来，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所以张老板显得很是殷勤，打定了主意要把这桩生意谈成。 面对张老板的殷勤，方泊尴尬地挠挠头。 他倒是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张老板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夜·店》不是一部普通的电影。 这部电影讲的是发生在一个夜间超市里的故事，整部电影基本上都是夜戏，所以都是在夜里拍摄。 当然，方泊也不会让剧组成员们饿着肚子忙活一晚上，拍摄的时候肯定还是会订一些餐，当做大家的夜宵，以便补充体力。 可这跟张老板预想中的比起来，自然就没那么高的利润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法明说，大不了到时候多订一点就是了。 “张老板，那我就先进去了。待会要试镜的演员来了，你让他们轮流进来就好。” “行，没问题，放心吧方导儿。” 第四章 浮夸 坐在饭店包间里，趁着试镜演员还没到，方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把卷成圆筒的笔记本展开，翻开封皮，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摄影器材的性能和租赁价格。 这是方泊花了两天才收集到的信息。 为此，他这两天接触了横店的数家器材租赁商，不厌其烦地询问了各种器材的详细信息。为的就是能货比三家，争取在不影响拍摄质量的前提下能够少花点钱。 不过常言道“一分钱一分货”，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想要捡漏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气的，质量好的摄影器材往往价格上也不会便宜。 就算再怎么货比三家，也有那么多的器材需要租用，租金和押金全部加在一起，对方泊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 “呼。” 算来算去，方泊忍不住摇了摇头，合上笔记本，疲惫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光是租器材要花的钱就占了电影预算的一小半，剩下的钱既要组建剧组又要维持拍摄，还要考虑到后期制作，怎么想都不是件容易事啊。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退缩了，既然自己选择了独立电影这条路，不管怎么样也要埋头走下去。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应该是来试镜的演员到了。 “进来。” 方泊深呼吸几下，收拾好情绪，准备开始今天的试镜。 包间的门被推开，门外的中年男人先是探头往里看了一下，看到方泊的身影后，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回头和人说着什么。 “他就是方导？” “那还能有错嘛。” 门大开着，虽然那人压低了声音，但听力一向很好的方泊还是隐约听见了，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奈。 也怪不得别人会怀疑，谁让自己年轻呢，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来，估计都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能当上导演吧。 那人没在门外多停留，跟张老板确认方泊的身份后便走了进来。 “方导，你好，我叫吴大实。” 方泊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他，随口说道：“嗯，你先坐吧。” 吴大实随手带上门，坐到了方泊对面。 其实从他一进门起，这场试镜就已经开始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方泊就在观察着他的外貌形象。 首先是身高略矮，虽然脚下穿了一双厚底鞋，但从他和门框的高度差来看，顶多也才刚到1米7。 他在演员工会的资料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净身高1米75，所以说，他在填写资料的时候应该是谎报身高了。 再有就是，他的长相也跟人物形象不符。一双眼睛本来就比较细小，要是一笑起来，估计就更看不到眼睛了。 打量几眼后，方泊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这什么情况，资料照片上也不长这样啊，怎么这还有作假的呢？ “咳咳，你这，好像和资料上的照片有点不一样啊。” “照片？”吴大实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额头，“哦，方导，是这样的。那资料我都登记好几年了，照片也是几年前的，可能现在有点变化吧。” 你这变化可不止一点啊，身高平白矮了十公分不说，浓眉大眼也变成一条缝去了。 方泊当然不会相信他漏洞百出的狡辩，可人来都来了，虽然男主演是肯定别想了，但好歹还是试一下镜吧，要是演技过关的话，演个其他角色也是可以的。 “这是试镜的剧本，你先看一下，准备好就可以开始表演了。” “好嘞。” 吴大实一看就是混过许多剧组的资深特约了，一点都不怯场，接过剧本看了没两分钟就放下了。 这份自信的样子倒是让方泊生出了几分期待，资料和实际的差别先不管，万一他真有几分本事呢？ “这是表演的道具。”方泊把桌上的一盒烟还有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 “方导，那我就开始表演了啊。” 吴大实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拿起打火机作势欲点。 “诶，超市里不准抽烟。” “要抽出去抽。” 方泊对剧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连台词本都没看，随口便说着台词为他对戏。 闻言，吴大实表情一愣，然后瞪起了双眼，高声道：“不让抽烟？怎么就不让抽烟了？不让抽烟你卖给我干吗？” 他把烟往地上狠狠一摔，继续大声道：“我的钱你们都欠了一个多月了，别以为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可以把帐赖掉。我告诉你，今天我不光要抽烟，我还要拿回我的钱……” “嘶。” 看到他的表演，方泊挑挑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表演，也太，太。 太浮夸了吧？ 方泊很清楚今天自己要试镜的都是特约演员，而且由于片酬限制，能来试镜的人就算在特约演员里应该也不是排名前列的那种。 如果真要是大特约，人家一个镜头片酬上万的都不在少数，也不会来自己这小剧组。 所以他已经再三降低了心理预期，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毕竟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千万不能对演员要求太高。 可让方泊万万没想到的是，来试镜的人居然能把一段戏给演成这个样子！ 先说吴大实在情绪变化的问题，从平静到不耐烦，再从不耐烦到生气乃至愤怒，情绪上的转折变化都不能说是生硬了，简直比钢筋还要硬啊。 在听到不让抽烟的话以后，吴大实的表情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一瞪就开始高声嚷嚷，这算哪门子的表演？ 大哥，咱们这是拍电影，你多少也要表现出情绪的递进变化啊。 看到这样的表演，方泊对吴大实的演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方导，我表演完了。” 吴大实倒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刚才的表演有多精湛似的。 “好，那就先到这儿吧，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方泊不想再多耽误时间了，后面还有那么多演员等着呢，这场试镜就到此为止吧。 “额，方导，这就完了？不再多试两场吗？” 吴大实不甘心，还想多争取一下。 见方泊摇头，他也明白试镜泡汤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转身离开了房间。 “诶。” 方泊本想出声叫住他，但人已经走了，只好由他去了。 这，你走就走，倒是把打火机给我放下啊。 好在还有备用的，不然后面的试镜者就只能无实物表演了。 第五章 大浪淘沙 过了一会，第二个试镜者也到了。 还是一样的流程，方泊观察过他的外貌形象之后，便将剧本给他，短暂准备后就开始正式表演。 比起刚才的吴大实，这回的试镜者在外形上要稍微好一些，至少没有太过偏离男主角的形象要求。 可真正表演起来，离方泊的预期仍差得很远。 “好，就这样吧，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送走第二个试镜者，方泊摇了摇头。 连续两个人的演技都惨不忍睹，这让他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自我怀疑中。 从特约演员里真的能找到适合的男主演吗？ “唉。” 方泊叹了口气。 难不成还要放低试镜标准？ 不行。 绝对不行！ 男主演对《夜·店》这部电影太重要了，碍于小成本的客观限制，和原版的徐争有些差距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差得太远，恐怕电影的质量会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方泊的下一步行动根本无法实现。到时候电影就算拍好了，也很难卖出去，最后只能是砸在手里。 没错，不能再降低要求了。 大不了多试镜一些演员，即便是大浪淘沙，也要从沙子里淘出黄金来！ 一番思考后，方泊下定了决心，哪怕多花几倍的时间在试镜上，也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演员人选。 倒不是他吹毛求疵，非要追求完美，只是男主演确实在电影起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夜·店》是一部小成本喜剧片，讲的是发生在一家24小时超市里的故事。 中年男人何三水痴迷彩票，好不容易有一次中了9500块的奖，结果却被粗心的超市老板娘打错了彩票号码，就这样与奖金失之交臂。 于是在一个晚上，何三水带着侄子上门讨要说法，不料老板娘不在，店里只有李俊伟和唐晓莲这两个夜班营业员。 见事情得不到解决，怒气冲冲的何三水自然和两人发生了冲突，然后才引发了后续的一连串搞笑故事。 这部电影的剧情虽然相对简单，但剧本完成度很高，几个主要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有始有终而且笑料十足。 作为一部小成本喜剧，《夜·店》既不需要太多拍摄资金，又完全具备成为一匹票房黑马的潜力，简直完美契合了方泊的一切要求。 不过光有一个好剧本还远远不够，电影终归是要落到拍摄上来的，而演员人选就是方泊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虽然电影明面上的男主角是超市营业员“李俊伟”，但光从剧情梗概也看得出来，“何三水”是串联整部电影的关键人物，而且大部分笑点也都是出在他身上。 所以方泊一直是把“何三水”当做男主角看的。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夜·店》的确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可原版何三水的男主演是徐争啊，方泊只有40万的预算，上哪儿去找一个同等演技的男演员？ 要是随便找个人就凑合了，那成片的效果恐怕会一落千丈，搞笑程度也会大大下降。 不搞笑的喜剧片，还能算喜剧吗？ 因此方泊也没别的选择，只能用笨办法，多找一些演员来试镜，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从特约演员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方泊一连试镜了九个男演员，其中既有试镜“何三水”的中年演员，也有试镜“李俊伟”的青年演员，可九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通过。 有的人是因为外形不符合，有的人是因为演技不达标，还有的则是因为没有与角色相符的气质。 特别是上午的最后一个年轻演员，在一众试镜者里已经是各方面条件相当不错的了。 可惜这人在横店摸爬滚打了数年，跟过的剧组不知凡几，整个人也变得比较精明老成。 一般情况下，这当然不是缺点，奈何“李俊伟”这个角色的设定是个不善言辞的宅男。 让一个气质少年老成的演员去饰演沉默寡言的李俊伟，只会让观众觉得出戏，无论怎么想都不适合。 所以尽管其他条件都很合适，但方泊最终还是没有通过他的试镜。 这也意味着今天忙活了一上午，到头来却毫无收获。 目送最后一个试镜者离开后，方泊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放松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 这杯水还是试镜过程中张老板端来的，过了这么久，杯里的水早就凉了。 不过凉了正好，可以压一压方泊心里的烦躁。 把水一口喝干净，方泊站起身，将揉成一团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 “方导儿。” 门没有关，张老板的胖脸从门外探了进来，好奇道：“我看外面都没人了，应该都试镜完了吧。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 方远摇摇头，“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张老板闯荡社会这么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那是再擅长不过了，一眼就看出方泊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笑着说道：“方导儿，这都到饭点儿了，要不然中午就在我这儿吃点？我亲自下厨，做两道硬菜招待你！” “不用麻烦了吧，我。”方泊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我这儿就是饭店，吃个饭有什么麻烦的，就这么定了啊。”张老板没给方泊拒绝的机会。 看着张老板风风火火地转身奔厨房，方泊摸了摸鼻子，犹豫一下后还是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张老板就端着一个大盘子推开了包间的门，店里唯一的服务生兼收银员小王也没闲着，左右手各端着一盘菜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等两人把菜放到桌子上，方泊探身一看。 张老板所言不虚，果然都是硬菜，三道菜个顶个的硬！ 两个小盘子里装的是辣子鸡和夫妻肺片，大盘子里则是满满一盘水煮鱼。 方泊是川省人，饮食口味比较偏辣，这几道菜正好和他的胃口，闻到香味不禁食指大动。 “小王，你看着点外面，有客人来了就先招呼着，点完了菜再来叫我。” “嗯。”小王转身出了包间。 “方导儿，我这小店环境简陋，跟那些大酒店没得比，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有几道家常菜比较拿手。你先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人家把菜都端上桌了，再客套那就是装腔作势了。 于是方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嗯，好吃，确实好吃。” “哈哈哈，你吃得惯就好。” 第六章 真淘到黄金了？ 看方泊吃得正香，张老板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盒。 “方导儿，介意我抽支烟吗？”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方泊停下筷子，“没事，你抽吧。” “啪”的一声轻响过后，打火机上燃起一簇火苗。 “嘶，呼。” 张老板点燃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 透过朦胧的雾气，方泊似乎从这位向来笑脸迎人的胖老板眼中看到了几分唏嘘。 说实在的，张老板平日里总是透着一股小生意人的精明，如今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这幅画面给人的感觉还挺违和的。 “方导儿，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方泊想了想，没猜出来，“不知道。” “我以前也是个横漂。” 张老板的眼神由实到虚，逐渐没了焦距，似乎是回忆起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当时我也做着明星梦，身上揣着几百块钱就跑到横店做起了群演。” 说到这儿，张老板故态复萌，终于深沉不下去了，一拍大腿，音量也提了起来，“结果四年的群演当下来，没当成明星不说，还一分钱也没攒到，合着四年都白干了！” 本以为老张今天要讲述一下曾经的光辉岁月，方泊都做好准备陪他感动一下了，没想到才刚起了个范儿，老张就回归本性了。 “咳咳。”方泊摸了摸鼻子，忍住笑意，附和道：“那然后呢？” “然后嘛。” 张老板故意停顿一下，吊足方泊的胃口后，才接着说道：“我这一琢磨，觉得自己可能是挣不了演员这份钱了，但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我又转念一想，我还可以挣其他演员的钱啊！” 说到自己的发家史，他的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微微晃动着脑袋，“每年在横店拍戏的剧组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更别说年年都有那么多群演在往这钻，你想这市场得有多大。不管是大明星，还是小群演，是人总归就要吃饭，我开个饭店挣他们的钱，不比当个群演靠谱多了嘛！”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方泊面色一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发自肺腑地称赞道：“这就是差异化竞争啊。” “嘿嘿嘿。”老张笑得格外开心，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诶，等等。张老板，你这话好像有弦外之音啊，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这是在提点我呢。” 方泊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发现一个行业不适合自己，就要趁早抽身，这样才能及时止损，对不对？” “不不不，方导儿你想岔了。” 张老板摆手否认，晃悠着脑袋说道：“我的意思是啊，趁着年轻，就要闯一闯，只要认准了，闷着头先干几年再说，要不然怎么能知道究竟什么行业适合自己呢。” “哦，受教了！” 方泊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惊讶于张老板的思路之清奇。 “老板，客人点完菜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服务生小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不容易能在方泊面前显摆一会，张老板本来谈兴正浓，还想接着说下去，不过终究还是赚钱重要，咂了咂嘴，“方导儿，那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忙去了。” “好。” 目送他走出房间后，方泊不禁哑然失笑。 之前没看出来，张老板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忙活一上午，试镜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要说方泊心里一点都不郁闷，那当然是假的，可要说有多郁闷，好像也不见得。 毕竟他的眼光从一开始就放得很远，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小小的困难，还远没到让他受挫的程度。 仅有的那点烦躁，经过张老板的一番插科打诨之后，也变得烟消云散了。 吃过午饭，方泊重振精神，投入到下午的试镜工作中。 …… 咚咚咚。 试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忙了大半天的方泊难免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哈欠，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 “导演你好，我是来试镜的演员，我叫徐宏盛。” 见到来人，方泊挑挑眉，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进门这人年纪约莫40岁，身高大概在1米75到1米8之间，身材不胖不瘦，宽鼻翼和低鼻梁让他的长相看起来比较憨厚，但在不自觉间微微皱起的眉毛又显出了几分愁苦。 这跟“何三水”的人物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方泊眼神微动，却收住了表情，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你好，请坐吧。” 待徐宏盛坐下，方泊没像之前那样直接给他剧本，而是和他闲聊了起来，“好奇问一下，你进入演员这行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害，这就是导演你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特约，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演员不演员的。” 徐宏盛说话虽然谦虚，但言谈之间并不拘谨，思考一下后说道：“不过来横店的时间确实有几年了，我是零九年来的，这一晃都快五年了。” “哦。”方泊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这几年应该也演过不少角色了吧，一般都是什么类型的？” 徐宏盛憨厚地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小特约，真要说起来，角色倒是演了不少，但都是些一两句台词的小角色，顶多就能在镜头前晃一下而已。类型的话，一般就演些普通人，比如反派身边的小喽啰之类的。” 闲聊几句后，方泊内心已经对徐宏盛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于是按照试镜流程，将剧本递给了他。 “这是试镜要用的剧本，你先看一下。” “好。”徐宏盛微微起身，探过身子，用双手接过剧本，坐下仔细读了起来。 第一场戏拢共才十多句台词，外加一点简单的人物背景介绍，前面的试镜者顶多看个三五分钟就开始表演了，上午第一个来试镜的吴大实更是只看了两分钟。 但徐宏盛不一样，他看得很慢，而且看完一遍后，他紧接着又开始看第二遍，薄薄的一页纸仿佛看起来就没完了。 他的表情也变得非常认真，眉头紧蹙，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复述人物的台词。 演员肯静下心来琢磨剧本，这当然是件好事。 所以方泊不仅没有打扰徐宏盛，反而心里越发期待起来。 或许，自己真的从沙子里淘到黄金了！ 第七章 得加钱！ 过了好一会，徐宏盛终于抬起头。 “方导，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表演了吗？” “好，道具在桌子上。”方泊按捺住心里的期待，收起多余的情绪，打算好好看一下他的表演。 徐宏盛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却没急着开始，而是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 调整好状态后，表演也就正式开始了。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拿起打火机想要点燃。 “诶，超市里不准抽烟。” 方泊按正常流程为他对戏，说着电影中属于超市店员“唐晓莲”的台词。 点烟时，徐宏盛的目光集中在打火机的火焰上，听了这话，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微微抬头，用不耐烦的表情瞥了方泊一眼。 哟，有戏！ 出于一个导演的职业敏感，方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不耐烦的表情，这个小细节是前面的所有试镜者都不曾表演过的。 “要抽出去抽！” 方泊变得更加认真，说台词时也带上了几分人物的情绪。 闻言，徐宏盛抬眼看着方泊，眼神中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 你们老板娘欠我这么多钱，还拖了一个多月，我连在超市里抽根烟都不行？ 欠钱不还反而有理了是吧，我还没发火呢，你倒是先指责起我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徐宏盛的表情从不耐烦渐渐变成了生气，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把嘴里的烟摔在了地上，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 “怎么就不让抽烟了？！” “不让抽烟，你卖给我干嘛！” 他越说越激动，说话时还伴着甩手这样的肢体动作，“我的钱你们都欠了一个多月了，别以为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可以把帐赖掉……” 就是你了！ 若不是表演还没结束，方泊真想起身给他鼓鼓掌。 情绪的递进被处理得恰到好处，一些小动作的设计也符合常理，“何三水”这个人物简直被演活了！ 诚然，徐宏盛的演技还有一些缺陷，有些细节拿捏得并不是很好，表演的爆发力也有所欠缺。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他片酬便宜啊！ 如果是一个片酬千万级别的一线影星做出这段表演，方泊肯定会当场指出缺点，觉得对方的演技还需要打磨。 但此刻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特约演员，片酬就跟白菜价一样，几万块就能换来这种程度的表演效果，还要什么自行车？ 再说了，指导演员也是导演的本职工作之一，方泊有自信能在拍摄过程中慢慢改正徐宏盛的缺点。 第一场戏试完，方泊很是满意，趁热打铁把后面几场戏的剧本给了徐宏盛。 而徐宏盛也没有让他失望，接下来的表演都很出色，足够胜任电影的男主演了。 “演得很好，各种细节很符合人物的设定。” 等到试镜结束，方泊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满意地称赞了一句。 “我只是喜欢没事对着镜子自己瞎琢磨，表演好不好的我也感觉不出来，只要导演你能认可就好。” 面对方泊的称赞，徐宏盛还是那副憨厚模样，既不骄也不躁。 方泊又好奇地问道：“你有这种演技，足以出演一些有难度的角色了，为什么还只是一个特约演员？” 徐宏盛挠挠头，没有回答。 见状，方泊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没有导演肯给他机会展现自己罢了。 因为横店的演员实在太多了，从一线影星到底层群演，各种级别、各种类型的演员都能在这里找到。 别的导演自然没必要像方泊一样大浪淘沙，从特约演员里慢慢寻找适合的人选。一个角色具体要什么样的演员，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直接给符合条件的演员发试镜邀请就可以了。 所以像徐宏盛这样的小演员也就很难出头，即便有演技，也没有合适的平台能让他展示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话说到一半，方泊忽然停住了，考虑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后才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这部电影是部喜剧片，所以为了表现喜剧效果，拍摄的时候会对演员的形象做出一些调整。” “调整？”徐宏盛不解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到时候可能会把男主演头顶的头发都给剃掉。” “头顶？”徐宏盛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不成地中海了嘛。” “咳咳。”方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徐宏盛的表情有点为难，手放在头顶一直没拿下来，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头发。 他虽然人到中年，但还没有出现脱发危机，头发相当浓密，要一下子剃成个地中海，好像确实有点不容易。 就在方泊准备用“为电影做出必要牺牲”之类的说法尝试说服他时，徐宏盛开口了。 “方导，剃头发也不是不行，可是剃完头发，我再想接其他的戏就有点困难了。而且你也没提前告诉我说要剃头发，我来之前都没有心理准备，所以。” 方泊重复道：“所以？” 徐宏盛一字一句地说道：“得加钱！” …… 有句老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虽然方泊现在没钱，但凡事好商量嘛，只要没有一口拒绝，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听到徐宏盛提出想要加钱，方泊半点都没犹豫。 行，你想加多少，先说个数，不管有没有，我们先商量一下再说。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片酬在八万以内，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超过八万，那么预算就不太充足了，现阶段恐怕很难拿得出来，但只要徐宏盛同意，大不了就用上映后的票房来补，办法总归是有的。 可没想到徐宏盛一点都不贪心。 他平时做特约的片酬是一天一千二，但不是每天都有角色可接，一个星期接不到角色也是寻常事。 不过当特约演一天也就那几个镜头，而当主演的话戏份就增加了许多，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变多了。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他向方泊提出的片酬是一天八百，加上剃头发后不方便接戏，额外需要补偿三千。 这个数字远低于方远的心理预期。 如果《夜·店》要拍一个月，那徐宏盛的片酬加在一起还不到三万，跟预想中的五万甚至八万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因此，在听到徐宏盛提出的片酬后，方泊都不带犹豫的就同意了下来，甚至都没考虑过还价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三万块就能找到这种演技的演员，要是错过的话，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 至此，男主演的人选就算正式确定了。 第八章 自导自演 徐宏盛的出现仿佛是方泊运气变好的转折点，之前一连试镜了十多个演员，却连一个通过的都没有。 但就在徐宏盛试镜之后的第二天上午，短短半天时间，方泊就找到了三个合适的演员。除了“李俊伟”这个角色外，一次性就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给搞定了。 而在下午的试镜过程中，他也将所有的配角演员都选齐了，《夜·店》的演员阵容到此便基本确定。 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还有一个人选迟迟空缺，那就是电影明面上的男主角李俊伟。 这个人物的表演难度其实并不高，奈何在设定上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宅男。 偏偏在横店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没点头脑和口才很难混得长久，所以来试镜的特约演员们都锻炼得很是成熟老练了。 演技的问题都还好说，和角色的气质不符，这才是试镜者们被淘汰的主要原因。 等到第二天的试镜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方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旅馆，刚推开老旧的房门，久未修理的门轴顿时发出一阵“吱呀”的噪音，向外界宣告着它的不满。 只可惜此时的方泊也没心思搭理别的事情了。 他随手带上房门，躺在不算柔软的床上，放空大脑，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间。 前世的他只是个普通人，尽管偶尔也会走进电影院买票观影，但对如何拍摄一部电影完全一无所知。 此世的他倒是科班出身，不过纸上谈兵终究不如身体力行来得深刻，何况学校里教的跟实际情况还有很大的不同。 对于毫无经验的方泊而言，这几天的经历绝对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虽然《夜·店》是一部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但想要从无到有，仍旧是千头万绪，忙得他简直脚不沾地一般。 好在今天的试镜顺利了不少，把大致的演员阵容给定了下来，最棘手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 之后只要找好摄影师和化妆师等剧组成员，再把拍摄场地和拍摄器材搞定，电影就可以正式开拍了。 一想到这儿，方泊又翻身坐了起来。 对了，还差一个演员呢！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之前找好的所有演员都已经试镜完了，看样子明天还得再去演员工会一趟，专门找几个宅男类型的演员。 计划好明天的行程，方泊伸个懒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景，困意止不住地翻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卫生间洗漱。 没错，虽然由于价钱便宜，这个房间空间狭小、装修简单、采光不好，但严格来说也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至少有独立的卫生间。 毕竟几十块的价钱摆在这里，能有个独卫就算不错了。 而且卫生间也只是能用，里面的装潢极其简单，堪称是把省钱做到了极致！ 门把手基本没用，完全锁不上，老板另外装了一个插销，才不至于让这扇门成为摆设。 地上的瓷砖也都是小块的边角料，洗漱台后方的镜子中间更是裂开了几条贯穿左右的缝隙，好在外框比较完整，不会有突然掉落的风险。 方泊就这么站在洗漱台前刷着牙，刷牙时百无聊赖的他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镜子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莫名感觉有点眼熟。 想了想，他不禁笑了起来。 废话，自己看自己，不眼熟的话那就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了。 看来真是忙昏头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方泊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镜子中间的几道缝隙让他看不太清楚自己的脸，于是微微弯曲膝盖，用一个半蹲的姿势站着，这下就清楚多了。 说起来，他都很长时间没这么仔细地打量过自己了。 一直忙着电影的事情，他许久没有理过头发，发梢已经垂过眉毛，快要遮住眼睛了。而且到横店以后睡眠也不是很好，黑眼圈有些明显，面容也比往常疲惫了一点。 看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熟悉，逐渐和脑海中“李俊伟”的样貌重叠在了一起。 “诶，对啊！” 方泊恍然大悟，终于把缺失的那块拼图给补上了。 自己来演李俊伟不就挺合适的嘛。 首先是年纪合适，自己才刚毕业不到一年，任谁看了都要说年轻。而且身上还带着原主的那种学生气，跟李俊伟的人物气质很有相似之处。 最关键的是，在学校里也学过一些有关表演的课程，演一个宅男绝对是手到擒来，不会比原版差。 哎呀。 方泊一拍额头，要不怎么说灯下黑呢，找来找去，最合适的演员居然就是自己！ 早点想到的话，也不用苦恼这么久了。 自导自演多好，一来凑够了演员阵容，二来还能省下一个演员的片酬，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困扰许久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方泊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精神上一放松，连日以来的疲惫便涌上身体，洗漱后他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 一夜无话，醒来时窗外已然天光大亮，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方泊神清气爽地出了旅馆大门，先去了横店的摄影师工会，发布了《夜·店》剧组的招聘信息，化妆师等所需职位也如法炮制，接下来就等着应聘者主动联系了。 忙完这些，时间到了下午。 他接连去了多家器材租赁商，几乎跑遍了整个横店，总算租到了电影拍摄需要的全部器材，只是押金和租金加在一起也花了一大笔钱。 方泊默默盘算了一下，后面还有演员片酬、工作人员工资和剧组盒饭等必要支出，全部算起来还要花很多钱。 好在男主演徐宏盛的片酬比较便宜，自己出演李俊伟也省下了一笔，不然40万的预算确实是捉襟见肘。 忙完一天，电影的筹备进度又前进了不少，剩下的最大问题就是拍摄场地了。 《夜·店》的场景倒是很简单，全片基本上就发生在一个夜间超市里，所以花钱租一个现成的就行，顶多改一下店内的布局，不用在布景上花很多钱。 这也是方泊选择拍摄《夜·店》的重要原因之一，这部电影确实不怎么烧钱。 否则的话，40万就想拍一部完整的电影长片，那真是烟囱里安家，没门儿！ 第九章 超市 上午九点。 横店，一间普普通通的小超市旁。 方泊蹲在路边观察这间超市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腿都快蹲麻了，好在这半个小时的工夫没有白费，总算得到了一些成果。 据他观察，这间超市的人流量并不高，半小时里进去购物的人寥寥无几。 一方面这是因为超市的位置不好，所处的这条街并不是很热闹，离影视拍摄基地比较远，自然没什么人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超市的规模太小，占地不过几十个平方，货物种类并不齐全，很难吸引顾客上门。 但这对方泊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这间小超市规模不大，可用来拍摄是完全足够的，人流量小相应的租金也会便宜。 综合来看，把这里租下来当做拍摄用地再合适不过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方泊于是起身，活动一下酸涩的身体后，便走进了超市。 进门往前走两步，左手边就是收银台，或许是因为客人稀少，一个年轻的男店员正坐在收银台后玩着手机，就连方泊进门，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店员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方泊，略带疑惑地摇摇头，“不在，你找老板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电影剧组的导演，我想把这里租下来当做拍摄场地，所以要和超市老板商量一下。” “导演？”店员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横店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剧组，他也不是没见过拍电影的导演，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 别的电影导演，三十来岁都算是资历尚浅的了，这位可倒好，长着一张大学生的脸，张口就敢说自己是剧组的导演，不会是唬我的吧？ 店员对方泊的话将信将疑，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老板说这件事。 方泊猜到了他的疑虑，没办法，自从来到横店筹备电影，短短数天时间，已经有太多的人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了，以至于每次都要说明情况，才不会被人家当成骗子。 “我真是一个电影剧组的导演，这是电影的备案公示信息，你看，这在网上都能查到的。还有这个，这是……” 方泊拿出手机，用证据向店员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看到实打实的物证，店员这才打消了怀疑，“好，你等等啊，老板这时候应该在打麻将，我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喂，老板，有个导演来超市了，他说想把超市租下来拍电影。” “嗯，他还在这儿呢，行，二十分钟嘛，好。” 挂断电话，店员放下手机，“老板说二十分钟就到。” “行，我在这儿等他吧。”方泊点了点头。 有人在旁边，店员也不好旁若无人地玩手机，想了想，起身给方泊递了张凳子，“这有凳子，坐着等吧。” “好嘞，谢谢啊。” 接过凳子的时候，方泊瞥到收银台上有盒打开过的烟，想来应该是店员的，于是没着急坐下，“给我拿包烟吧。” “要什么烟？” 方泊平时不抽烟，对此也没什么了解，于是又看了眼收银台上的烟盒，瞧见盒子上写着“芙蓉”两个字，就这么报给了店员。 “好，25一盒。” 扫码付完款，方泊拆开烟盒，递给了店员一支，随口问道：“你们这超市，一天能有多少营业额啊？” 店员本来没想抽，但既然有人给，也就接下了，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看情况吧，这位置不怎么好，一般也就一千多。有时候运气好，多卖点烟酒，倒是能有个两三千的。” 或许是长相的原因，方泊长得阳光帅气，一看就不像是坏人，导致店员对他没什么戒心。 但话刚说完，店员又想到了什么，嘱咐了一句，“等会你可别跟老板说这是我告诉你的啊。” 方泊点点头，“嗯，你放心。” 店员这才把烟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 方泊接着问道：“对了，超市里就你一个人看着？” “进货的时候老板会来，平常不忙就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守夜班，我们轮换。” “这样啊，那你们平时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啊，后面有个杂物间，里面摆了张床，上完夜班就可以在里面先睡一觉。” 闲聊一阵后，方泊对超市的大体情况终于有所了解，这里的各方面条件确实很合适，只要租金合理，租下来拍摄完全是没问题的。 “谢谢你啊，来，这给你。”他把刚打开的那盒烟递给了店员。 “诶，这。”店员犹豫着没有接。 “没事，我平时不抽烟的，你留着抽吧。” “好吧。” ……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超市老板总算骑着一个小电驴来了。 走进门，他先是看了看方泊，又扫视了一遍超市内部，见没有别的人了，于是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店员。 这么年轻，这就是你说的电影导演？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店员收了东西，当然也要投桃报李，介绍道：“老板，这就是方导，他想把超市租下来拍电影，听说是要上院线的。” 方泊起身，尴尬地笑了笑。 刚才闲聊的时候，他倒是对店员说过这部电影有上院线的计划，但也只是计划，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不过别人都帮自己把牛吹出去了，这时候也不好自曝其短，他只好顺着往下说。 “你好，我是《夜·店》剧组的导演，我叫方泊，方向的方，停泊的泊。” 面对方泊伸出的手，老板半信半疑地和他握手，“刘强，文刀刘，强壮的强。” 方泊试探性地问道：“刘老板，关于超市出租的事情，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嘛，超市不是不可以租给你进行拍摄，但要看你出的价钱合不合适。”刘老板很是圆滑，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从看到方泊的第一眼，他就对方泊的身份有些怀疑，这么年轻就当上导演了？ 虽然经过店员的吹捧后，勉强打消了疑虑，但方泊毕竟这么年轻，他自然想要多赚一些租金，所以不肯自己开价，想要看看方泊会不会不懂行，开个高价出来。 “租金好商量，150一天怎么样？”方泊微笑着给出了一个数字。 “150？你开什么玩笑？”刘老板的表情立马就变得冷淡下来，就差没有拂袖而去了。 方泊倒是不慌不忙，笑着说道：“刘老板，别急啊，你先听完我的条件，然后再做考虑也不迟啊。” 第十章 家的感觉 见到方泊这么有底气，刘老板心生好奇，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条件，于是按捺住了拔腿就走的想法，不过态度还是故意表现得满不在乎。 “好吧，我就听听你能给出什么条件，但我有言在先啊，要是没有诚意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回去接着打麻将也比听人胡说浪费时间要好。” 方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道：“第一，我们剧组只在晚上进行拍摄，不会耽误超市白天营业的时间。” 闻言，刘老板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晚上买东西的人本来就不多，只占用这部分时间拍摄的话，那还有商量的可能，只是150一天也太低了点，至少也得有个300块吧。 “第二，虽然在拍摄前剧组会对超市的布局和装修进行调整，但主要是调整休息间，营业区域最多两天时间就可以搞定了，之后就可以照常营业。” 刘老板微微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超市每天都有进账，耽搁一天都是损失，能少停业当然再好不过了。 那这样的话，低于300好像也可以谈。 等会先提到280一天试试看吧。 “第三，剧组对超市装修做出的所有调整，比如更换和增加的灯具等等，在电影拍摄完之后都不会撤走，留给超市继续使用。” 刘老板摩挲着下巴，心里的底价一降再降。 要不，240一天能租出去算了？ “另外，在拍摄过程中损坏的超市物品，剧组都会进行赔偿。”说完了最后一个条件，方泊笑道：“刘老板，这样一来，150也不算低了吧？” 尽管态度有所松动，但刘老板可没这么容易被说服。 “赔偿损坏的物品，这是应有之意，不过前面那些条件还算比较合理，但不管怎么说，150确实太少了。我这超市小是小了点，可一天怎么也能有几千的营业额，要不然这样吧，240一天如何？” 来之前方泊可是做足了准备，又从店员那里问到了实情，当然不会被刘老板一句话就给唬住。 “刘老板，我在店里等了你20分钟，期间一共就三个客人光顾，还都是只买了一两瓶水就走了。” “这能说明什么，现在都快到中午了，客人少一点很正常。”刘老板急忙开口辩解。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不等方泊说完就出言打断，他的急切态度也可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方泊看出了他的心虚，笑道：“好，那就算是这样。可平均一天下来，这间超市的营业额也不会超过1500吧，往多了算，一个月顶多才5万。” “5万的销售额，除开进货的成本、店员工资、水电费等等支出，纯利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也就是1万块，算下来一天三百多而已。” “刘老板，在不影响白天营业的情况下，我能给出150一天的租金，这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方泊这一番话说完，刘老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下他终于彻底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个电影导演了，别的先不说，这份砍价的功力委实厉害，而且说得有理有据，根本无从反驳。 “行吧，方导，我算是服气了。150就150吧，我同意了。” 达成一致后，方泊很快就和刘老板签好了合同。 拍摄场地的事情也算是搞定了一半，还有就是重新调整店内的布局了。 这天下午，方泊又和通过试镜的所有演员都签好了合同，然后把剧本发给了他们。趁着超市装修还需要几天时间，他们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剧本。 …… 一转眼就到了2月20日。 这几天里，方泊找到了合适的摄影师和化妆师，还有场记等其他职务的工作人员也都齐了。 正好超市那边的装修完工了，拍摄需要的一些道具也已经准备齐全，至此《夜·店》的前期筹备工作便全部完成，电影终于到了正式开机的日子。 下午六点，福源饭店内。 因为拍的都是夜戏，所以开机宴定在了晚饭的时间。 《夜·店》剧组的全体成员一共十多个人都到齐了，众人分坐两桌，方泊包下了饭店，因此没有旁人打扰，气氛很是热闹。 “方导儿，菜都齐了，可以开动了。”饭店的张老板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餐桌。 方泊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饮料，站起身，高声道：“吃完这顿饭，咱们就正式开机了，希望大家通力合作，争取一切顺利。今晚还要拍戏，酒就不喝了，等到杀青宴的时候，一定让大家喝个够！” 说罢，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呜，开机大吉！” “一切顺利！” “开机咯。” 众人纷纷高声应和。 张老板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端着酒凑到了方泊身边，“方导儿，你们要拍戏不能喝酒，我就没所谓了。来，我敬你一杯，预祝你们拍摄成功！” 他一仰脖，一杯酒瞬间就进了肚。 “张老板好酒量啊！” 一旁的徐宏盛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方泊举起杯子，“张老板，今天我就用饮料代替了，剧组的杀青宴一定还在福源饭店办，到时候我肯定陪你喝一杯。” “好嘞，没问题。”张老板笑得很开心，一张胖脸都快乐出花了。 方泊刚放下杯子，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下，这个电话可不能不接。 “你们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 推门走到屋外，室内外的温差让他赶忙裹紧了外套。 “喂，爸。” “你的电影不是今天开机了嘛，你妈放不下心，非要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相隔千里的川省，方泊家乡的小县城里。 听到方爸这么说，一旁的方妈甩给他一个白眼，“你又来了，每回都是你先念叨着要给儿子打电话，结果一接通又往我身上推。” 方爸捂着手机听筒，冲着老婆扬扬下巴，示意她别打扰自己。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熟悉声音，身处横店的方泊忍不住笑了，没有揭穿口是心非的老爸，笑着说道：“嗯，今天晚上正式拍摄，现在正在办开机宴呢。” “哦，那行。我也不懂电影，反正你就好好拍戏，不用担心家里，我跟你妈好着呢。” “嗯，你们也注意身体，才刚开春，气温还没回暖，别着凉了。” “行，那我下象棋去了，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方爸的话才说到一半，方妈的声音便出现在手机里，“你爸每次都是这样，念叨半天要给你打电话，才刚接通呢，没说两句就又要挂了。” 听着老妈数落老爸，方泊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真好，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横店冷不冷啊，你也没多拿几件厚衣服去，还够穿吗？” “妈，放心，你给我收拾了两大箱行李，衣服够着呢。” “那就好，对了，钱还够用吗？不够你就跟我们说，千万别硬撑着。” “有，还剩好多呢，够用了。” “你说你也是，拍个电影全是在晚上拍，每天都要熬通宵，多累啊，你就不能改一下剧本嘛。” “剧情就是这样设计的，我也不能随便改啊。” “你不是导演嘛。” “妈，导演也不是万能的啊，不能随便改剧本的。” …… 一通电话打完，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 方泊收起手机，长出了一口气，内心再度坚定了一个想法。 父母这么支持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行啊，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十一章 正式开拍 晚上7点半，开机宴结束。 《夜·店》剧组的所有成员来到拍摄场地，超市内已经布置好了，稍作准备后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 按照行业惯例，为求一个好兆头，开机第一场戏的难度一般都不高，方便能一次通过。 方泊虽然不迷信这些，但一来是业内约定俗成的惯例，二来剧组刚刚组建，成员互相之间还没有磨合，用一些简单的戏份来练练手也不错，所以也将第一场戏设置得很容易。 这是一场男女主角对话的戏份，两人面对面站着说几句话就行了，不用考虑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因此基本没有难度。 这么简单一场戏，也就不用安排提前走戏了，机位架好、演员就位，直接开拍就可以了。 饰演男主角李俊伟的方泊，和饰演女主角唐晓莲的年轻女演员周薇，都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摄影师的脑袋从摄影机后探出来，询问道：“方导，准备好没有，我开始了啊。” 方泊点点头，“行，开始吧。” 因为他要自导自演，所以只要拍摄李俊伟的戏，摄影师就要暂时代替他的导演职位。 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都是交给副导演来做的，但谁叫《夜·店》是部小成本电影呢，方泊实在拿不出预算去请一个专业的副导演了，干脆就让摄影师顶上去了。 好在这件事没什么难度，方泊在开拍前会把现场各方面都安排好，拍完后也由他来决定镜头能不能用，所以摄影师只要会喊开始和暂停就可以了。 听到方泊说可以了，第一次兼职导演的摄影师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紧张，招呼场记过去打板。 “第一场第一镜。” “准备，三、二、一，开始！” 周薇拿着纸笔，正站在零食货架前清点货物，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身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李俊伟？李俊伟？” “啊？”方泊带着一个道具大黑框眼镜，从不远处的货架后起身，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子被人抓住了一样，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手往身后藏了藏，“叫我干吗？” 周薇注意到他的举动，询问道：“你在那儿干嘛呢？” 方泊的表情更尴尬了，连忙把手里的手机塞进了裤兜，欲盖弥彰地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没干嘛啊。” 周薇倒也没有刨根问底，指着不远处的天花板，“上面那个牌子快掉了，你拿梯子过去修一下吧。” 见她没有多问刚才的事情，方泊连不迭地答应，“好，我马上去。” “好，停。” 摄影师适时叫停了拍摄，“方导，你过来看看这段镜头能不能行。” “来了。” 方泊去到监视器后，回放刚才拍摄的镜头。 这段对话戏份是按照常用的正反打镜头来拍摄的，两台摄影机一台拍摄周薇，另一台拍摄方泊，后期制作的时候再通过剪辑，形成一段完整的对话镜头。 所以刚才拍摄的素材其实有两段，方泊先回放看起了周薇的表演。 这个女演员的长相很是清秀，演技也还过得去，只可惜横店的漂亮女孩太多了，内卷十分严重，因此才被方泊捡了漏，用普通特约演员的片酬把她拉进了剧组。 方泊对她的演技还是很放心的，仔细看完之后果然没发现问题，于是又回看起自己的表演。 月初来横店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很长了，这些天也一直没理过，前面的头发都快遮眼睛了，再加上一个大黑框眼镜，这幅形象看起来实打实的像个宅男。 除了形象十分贴合外，他表演得也还不错，得益于原主专心学习过学校里的表演课程，一些有难度的角色或许无法驾驭，但演一个普通宅男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完两段素材，方泊直起腰，高声道：“可以，这条过了。” “一条过，开机顺利！” 摄影师大声喊了一句，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 等他们闹了一阵，方泊才挥挥手，“行了行了，快搬机器吧，补两个特写镜头。” 《夜·店》的拍摄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第一晚的进展可以说相当顺利，才从晚上8点拍到凌晨1点半，原定的拍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眼看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方泊又临时调整计划，趁大家状态好赶忙多拍了几条。 一直到早上6点，外面的天色逐渐变亮，剧组成员们也度过了一开始的兴奋期，熬夜的疲惫逐渐显现，不适合继续拍下去了。 “今天就这样了，第一天通宵拍摄，辛苦大家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方泊的声音在超市里响起。 “谢谢导演。” 一夜的忙碌过后，众人都很是疲惫，有气无力的回应，与昨晚的兴奋模样反差极大。 “方导，我们先走了啊。” 徐宏盛等几个大男人还好一点，周薇这样的年轻女人最看重皮肤了，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听到方泊说可以休息了，她和剧组的女化妆师赶忙便回去补觉了。 “导演，我也回去了。” “等等我，我们一起。” 大家纷纷打着哈欠离开。 身为导演，方泊倒是没着急走，看着超市内的遍地狼藉，他挽挽袖子，干起了场务的活计，帮着摄影师把摄影机和其他设备都搬进休息间存放。 从超市休息间出来，他站在门口清点了一下，再三确认所有器材设备都放好了，这才把门锁上。 不怪他过分小心，毕竟器材全是花钱租来的，还交了那么多押金呢，可得好好保管才行。 回过头，他发现徐宏盛也留了下来，正拿着拖把在拖地呢。 “诶，老徐，你怎么还没走啊。” 一晚上的戏拍下来，两人也熟悉了许多，方泊顺口就喊上“老徐”了。 徐宏盛手上的动作没停，开玩笑道：“你这个导演都身先士卒了，我也留下来帮点忙呗。” “哈哈。” 方泊笑了笑，也拿起旁边的拖把拖起了地。 收拾好超市，拉下卷帘门，剧组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方导，我住在那边，你呢？”徐宏盛抬手，指着右前方。 “哦，那看来咱俩不顺路了，我住另一边。” “好嘞，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见。” “晚上见。” 两人住得正好相反，于是各走一边。 方泊朝着住处走去，边走边伸懒腰。 一夜通宵熬下来，演员和工作人员不忙的时候还能休息休息，偏偏他又是导演又是主演，拍摄和演戏都要顾着，一忙起来就没个停的时候。 幸好平时有在锻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要不真是扛不下来。 第十二章 欲速则不达 回到旅馆，吃了点在路上买的早餐，填了填肚子后，方泊顾不上洗漱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半，他才悠悠转醒，起床洗了把冷水脸，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没有继续休息，而是检查起了昨晚拍的所有素材。 拍摄时身在其中，或许会有疏漏，而且片场乱糟糟的，当时也不一定能看得那么仔细，所以休息时再检查一遍就很有必要了。 还好，一切无误。 接着他又调整起了今天的拍摄计划表。 剧组每天的拍摄都是按计划来的，昨天拍得顺利，提前了进度，那今天的计划就要进行相应的调整，不然就乱套了。 这也是小剧组的难处，没那么多专业人士协助，处处都要方泊亲力亲为。 好在小剧组人员少、事情少，多花点时间还能忙得过来。 …… 根据方泊和超市老板签的合同，超市每天下午七点就会关门，然后剧组就可以布置现场进行拍摄了。 作为导演，方泊当然要去得早一点，以便提前安排片场事物。 所以吃过晚饭，他六点四十就到了超市， 没过一会，摄影师带着助理到了，化妆师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也陆续抵达。 七点，超市准时关门，他们开始为今晚的拍摄准备了起来。 徐宏盛等几个演员逐渐也来齐了，可左等右等女主演周薇就是不见人影。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唯独只缺了女主演，方泊只好给周薇打去了电话。 “喂，周薇，你在哪儿呢，怎么没到片场来？” “方导，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周薇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随后言辞恳切地解释道：“我下午睡过头了，又没赶上早一班的公交，在公交站等了好久，眼看要迟到了，我就打车过来了，这会儿还在车上呢。司机师傅说估计二十分钟就能到，您再等我一下好吗？” 听到这话，方泊不仅没生气，反而放心了不少。 打电话前，他在脑海中猜想了几种情况。 可能是剧组的工作环境太简陋，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似乎也没什么前途，让周薇对《夜·店》失去了信心，所以拍了一天的戏后就决定不干了。 或者有别的剧组向周薇递出了橄榄枝，于是她打算扔下《夜·店》剧组另谋高就。 又或者她只是觉得熬夜拍摄太累，不想再这么熬下去了，哪怕放弃不拍了也可以。 总而言之，方泊始终担心周薇就此脱离剧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完了！ 他不仅要重新物色女主演，还要面临拍摄延期，而器材、场地、人员，这些每拖一天都是钱，仅剩的预算可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因此听到周薇亲口说只是迟到以后，方泊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万幸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 “没事，我们这边也才刚准备好，你别太着急，注意安全。” 方泊没有对周薇施加压力，只是安慰了一句。 “谢谢方导，我还有一会儿就到了，真的不好意思。” 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全组的工作，周薇有些自责，连连道歉。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没有怪你。”方泊先是出言安抚，接着说道：“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到了再说。” 结束了通话，他回到超市，高声道：“周薇还有一会儿才到，大家再检查一下拍摄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确认无误后就休息一下，等人到了就开拍。” 见众人都行动了起来，方泊独自走到一边，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今天这件事，固然周薇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与他这个导演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一来，剧组没有足够的预算安排成员住宿。这么多人，别说酒店套间了，全住旅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方泊没有选择安排住宿，而是让大家都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每天会提供一点交通费作为补助。 二来，昨晚拍摄进展十分顺利，为了赶进度早点拍完，他没有让大家中途休息，一口气从晚上八点拍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中间只有拍摄的间隔才能歇一歇。 连着拍摄十个小时，铁人也扛不住啊！ 就连方泊自己不也是回了旅馆就闷头大睡嘛，更别说周薇这样的女孩了，人家能熬到拍摄结束，已经算是非常敬业的了。 “哎呀。” 方泊略带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终于想清楚了问题的症结。 事情的根源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一心想着早点拍完能省些预算下来，可却忽略了剧组成员的身体承受能力，这确实不应该。 其实昨天拍摄到凌晨，众人就显现出疲惫的迹象了，由于体力和专注度的下降，一条镜头往往要重复拍摄好几遍才能成功，跟最开始的一条过对比十分明显。 只是当时的方泊满脑子都想着赶进度省预算，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事情。 怪不得拍摄一结束，大家都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只有徐宏盛忍着疲惫留下来帮了会忙。 不是他们不想为剧组出力，只是确实扛不住了，所以全都回家补觉去了。 想到这儿，方泊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大家的神情。 跟昨天比起来，每个人都疲惫了些，做起事来也没那么利索了，摄影师还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模样。 看来，昨晚的确太累了，大家的状态都没恢复过来。 唉。 方泊摇摇头，对自己有点失望。 欲速则不达啊！ 老想着电影拍完后就能一夜成名，却忘了自己只是个新人导演，没有经验、没有阅历，结果拍摄刚开始就吃了个大亏。 好在及时醒悟了过来，事情还有补救的机会，不然真等大家被高强度拍摄折磨得失去了耐性，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想了想，方泊走到众人中间，拍拍手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处传来周薇的声音。 “不好意思方导，不好意思大家，我耽误拍摄了，抱歉。” 方泊笑着对她招招手，“没事，你来得刚好，我正有事要对大家说呢，快进来吧。” 第十三章 导演英明（为书友萨多克斯加更） 听到导演这么说，周薇不但没有变得轻松，而且更加紧张了。 从昨晚的事情就看得出来，这位方导虽然性格不错，待人十分温和，但对待拍摄的态度可是非常认真的！ 昨晚方导和大家整整拍了十个小时，一直都没有休息，不是对电影抱有极大的热情，他又怎么会这么努力呢？ 现在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电影的拍摄，方导不臭骂自己一顿都算好的了，又怎么会不加一句斥责的轻易放过自己呢？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方导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狂风暴雨，只等自己走过去，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要是他特别生气的话，说不定还会将自己逐出剧组！ 周薇越想越害怕，紧张得直咽口水，停在超市门口死活不敢进来。 方泊看她站在原地，又向她招了招手，“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啊，站那么远，能听清我说些什么吗？” “不，不用了方导，我就站这里吧，能听见的。” 见导演这么“亲切”，周薇更加相信了内心的猜想，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是站门口好一点，万一事情不对，大不了自己就拎包走人。 对，没错！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稍微往里走了两步，却不敢离方泊太近，停在了收银台那里。 方泊也没有继续催促她，慢慢扫视了一圈现场的众人，诚恳地说道：“昨晚一连拍摄了十个小时，你们都累坏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面色各异，都不敢把实话说出来，生怕被导演抓个典型。 “导演，我们不累。” “没有，方导你想多了。” “其实累倒是有点累，不过能够接受。” 方泊笑了笑，朝大家摆摆手，“行了，我都肯承认错误了，你们就别替我遮掩了。” 承认？错误？ 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制片人不在的情况下，导演就是剧组内说一不二的人，通常都是导演发号施令，底下的人乖乖执行，哪有导演会承认自己错误的啊？ 再说了，《夜·店》可是部独立电影，方导还身兼制片人的身份，那就更是大权在握了。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方泊认真地说道：“昨晚是我考虑不周了，一味地想要赶进度，忽略了我们拍的是夜戏。一个通宵不休息，对大家来说都不轻松，所以你们现在才会感觉格外疲惫。” 闻言，摄影师深以为然。 昨天扛着摄影机拍了一整晚，他差点没累瘫在片场，直接累过劲了，回去以后从早上躺到了中午都没睡着，下午才终于眯了一会，所以来了片场忍不住直打哈欠。 徐宏盛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在横店待了快五年的资深特约演员，他也感觉方泊的拍摄节奏紧了一点。 拍的毕竟是夜戏，剧组人又少，没有那么多场务、助理之类的人来分担事情，拍起来自然格外的累。 昨天他也想出言提醒，但终归是开拍第一天，感觉和导演并不是特别熟，贸贸然开口的话容易适得其反，所以就忍住了。 他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方泊谈谈呢，没想到方泊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并且当着全组人的面承认了错误。 别的先不说，就这份知错就改的魄力，在徐宏盛遇到过的那么多导演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听了方泊的话，靠在收银台边的周薇激动得张大了眼睛，内心直呼“导演英明”。 可不就是因为昨晚太累了嘛，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午睡过头，然后迷迷糊糊地去了公交站，还错过了班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车。 方泊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接着往下说，“因为昨晚的教训，所以我决定吸取经验。不然这样长久下去的话，大家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拍摄也不会进展顺利的。因此，从今天开始，剧组会缩短拍摄时间，并且中间留出至少半个小时给大家休息！” “太好了！”摄影师第一个欢呼起来。 “导演英明！”周薇高举着手表示赞同。 “方导，我爱你。”深感睡眠不足的化妆师分外激动。 大家都因方泊的话而变得激动，剧组本来有些低沉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还没完呢。”方泊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暂时安静，“之前我就打算从福源饭店那儿给大家定夜宵吃，不过一直没想到要定什么餐。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们，你们想吃什么就定什么！” “呜，有夜宵吃咯！” 众人更加兴奋，精神上的亢奋甚至压过了身体上的疲惫，摄影师当场就拍着胸膛表示，以后“唯方导马首是瞻”。 看到剧组成员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方泊笑着说道：“好了，努力干活才能有夜宵吃，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拍摄！” …… 本以为调动起大家的工作热情后，今天的拍摄就能顺利进行，但方泊没有想到，还没开拍就出现问题了。 “方导，你过来看看，这地方的机位不好设置啊。” 方泊正在指导徐宏盛等会该怎么表演，听到摄影师的问题，他便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 “方导，门口的地方太窄了。按照常规的两机位来布置的话，我这的摄影机没法移动，会被对面的镜头拍到。对面的机位要是移动了，又拍不清楚演员的脸了。” 摄影师连说带比划地讲出了问题所在。 马上要拍摄的是何三水出场的戏份，整段戏就是这个人物进入超市，站在收银台前，和超市店员唐晓莲对话，进而因为抽烟问题争吵，然后另一个店员李俊伟过来劝解。 因为是一段对话戏份，所以方泊一开始想的是按常用的正反打镜头来拍，也就是在收银台前后两边各架设一台摄影机，一台拍何三水，一台拍唐晓莲。 剧组预算有限，只有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主摄自然就是他，二摄则是他带了几年的摄影助理。 方泊把机位布置的要求详细说了以后，两人就开始尝试着架设机器，结果试来试去都达不到拍摄要求，只好让方泊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办了。 第十四章 天赋 “周薇、老徐，你们先站到各自的位置上，我看看镜头效果怎么样。” 方泊把两个演员都叫了过来，又让摄影师和助理试拍了一下，发现果然不行。 收银台离大门太近了，摄影机又不能架设在收银台里面，外面离门就两步的距离，可调整的范围很小。 对面那台摄影机位于货架旁边，移开货架后倒是能够移动，可是由于剧情设置，演员们站的位置是比较固定的。因此移得近了，会拍到这边的机器，移得远了，徐宏盛的身位一挡，又拍不清周薇的脸。 方泊摇摇头，看来两机位确实不好拍，“要不然调整成单机位试试，那样拍摄应该没问题吧？” 摄影师挠了挠头，说道：“单机位光从拍摄上来说肯定是没问题，但要出效果的话，表演和后期上就要麻烦一点了。” “那倒也是。”方泊也明白调整后会出现的新问题。 用单机位来拍，要想有正反打镜头的效果，就得一场戏左右两个方位各拍一遍，演员的表演要尽量一致，后期还得经过细致的剪辑才行。 说起来还是预算的问题，要是预算充足，剧组完全可以自己搭一个场景来拍摄，这样就不会出现眼前的问题了。或者再简单一点，直接在墙上开个洞，也能够满足拍摄所需。 可钱虽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没钱啊！ 方泊哪有那么多预算可以挥霍，就只能用省钱的方法来拍了。 仔细想了想，他终于有办法了，把摄影师叫到跟前，“这样吧，咱们还是改用一台摄影机来拍，但不用固定机位了。” “不用固定机位？” “对，你要移动起来，用镜头视角的变化，来达到拍摄的效果。” “那整段戏份就得用一个长镜头完整地拍下来了，这段戏两三分钟呢，要拍成一个长镜头，这。”摄影师感觉有点为难，又注意到两个演员都站在旁边，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表演上会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摄影机的移动路线是个大问题，感觉拍起来不会容易的。方导，要不还是多试一下两机位吧，多调整试试看，万一正常拍也可以呢？” 摄影师还没开拍就打了退堂鼓，方泊还没说话呢，周薇倒是先开口了，“你不多说一句还好，你这一说不就是欲盖弥彰了嘛。什么意思，觉得我演不下来这个长镜头是吧？”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哼。”周薇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根本没听他的，对着方泊说道：“方导，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就用长镜头来拍吧。” 一旁的徐宏盛也来了兴趣，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见状，周薇对着摄影师得意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这下你要再拒绝，问题可就出在你身上了。 摄影师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咂了咂嘴，“真要拍也不是不行，但移动路线确实不好解决，正式开拍之前要好好演练一下才行。” “这有什么难的，来，你跟我试着走一遍就可以了。”趁着几人斗嘴的时候，方泊已经想好这段长镜头应该怎么拍了，便拉着摄影师走到了超市门口。 “到时候老徐从门外走进超市，摄影机就跟在他身后拍，把他的背影放在镜头正中间，占据画面的主要位置。这样一来，观众的视线跟着他走进超市，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人物的真实感也会更强一些。” 方泊边走边说，模拟着正式拍摄时的镜头移动。 摄影师听得连连点头，不禁感觉很有道理。 “老徐进门后会站在收银台前，然后跟周薇对话，这时候你顺势移动到右边，摄影机、老徐、周薇就形成了一条线，镜头里是老徐的侧脸和周薇的正脸。” “再往后，老徐因为抽烟的事情而爆发，这时候你往左移动，镜头逐渐推近，周薇慢慢出画，老徐成为拍摄的主要人物。这段爆发完了以后，我就该入画了，所以你保持位置不变，再把镜头拉回来，拍摄我和老徐的对话。” “最后，老徐转身面对摄影机，你再拍一个他的面部特写，这段长镜头就结束了。怎么样，明白了吗？” 方泊说得相当详细，画面感很强烈，听完以后，摄影师已经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整段镜头了，正因如此，他才倍感惊讶。 这，这才几分钟啊，方导这么快就把拍摄方法想清楚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难道，这就是天赋差距？ 走在前面的方泊没听到回答，转过身看见摄影师怔怔出神，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诶，想什么呢，到底听明白没有？没懂的话，我就再说一遍。” “啊？”摄影师回过神，连连点头，“哦哦，我明白了。” 方泊笑问道：“那就行，怎么样，能拍吗？” “应该，不，肯定没问题。” 说到一半，摄影师也改了口，毕竟方泊都掰开揉碎教成这样了，再犹豫就太没道理了。 “好。”方泊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大家准备，我们先走两遍戏，然后就正式开拍！” 虽然是一段两三分钟的长镜头，但终归出场人物不多，也没有大段的台词，所以拍摄难度并不会特别高，两遍试下来都没出问题，方泊便招呼众人正式拍摄。 “三、二、一，开始！” 徐宏盛扮演的何三水从门外走进超市，摄影师按照既定的拍摄路线扛着摄影机跟在后面。 “欢迎，光临。” “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不在。” “她今天晚上还来吗？” 徐宏盛和周薇遵照剧本开始了表演，方泊则站在超市的角落等待着入场。 自导自演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坐在监视器后时刻关注演员的表演，如果出现了问题也没办法及时发现，只能等这段戏演完了才能看回放。 三分钟并不长，拍摄很快就结束了。 “好，停。” 听到摄影师的声音，方泊从表演状态中脱离出来，回到监视器后看起了刚才的回放。 一开始都没什么问题，直到“何三水”愤怒爆发的戏份，画面中的徐宏盛似乎有点用力过猛，演得比较紧，有一种绷着的感觉，没表现出应有的爆发力。 这段戏在表演时，方泊还没入画，离得比较远，也就没发现问题，可现在看完镜头回放，徐宏盛的演技缺点当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第十五章 再试一次 “老徐，你过来一下。” “方导，怎么了？” “你先看一看刚才的回放。” 口说无凭，眼见方能为实，方泊先将拍摄素材回放给徐宏盛看了一遍，然后才问道：“老徐，你自己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完回放后，徐宏盛对自己表演上的问题有所察觉，但还不太确定，于是提议道：“方导，再回放一遍吧，我觉得好像是抽烟那一段镜头有点不对。” 方泊又给他看了一遍，这回他终于确定了，诚恳道：“方导，确实是我的问题，刚才没演好，我们再拍一条吧。” 方泊摇了摇头，“暂时不急，重拍之前先要把原因找到才行，不然重拍也不会有效果。” “原因？”徐宏盛摩挲着自己拍戏前刚剃成的地中海头顶，仔细思考了会儿，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我以前没拍过这么长的镜头，所以表演起来有点紧张。” “没道理啊。”方泊皱着眉头，“如果单纯是镜头长度的原因，那刚才试戏的时候就应该出现问题了啊。” “这倒也是。”徐宏盛又想了想，最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方导，那可能就是我演技的问题吧，纯粹是演得不好，没有演出角色的爆发力来。你再多指导我一下，我尽力学，看会不会有改变吧。” “也不应该呀，明明试戏试了两遍都好好的，到了正式拍摄就不行了，没道理一个人的演技会在短时间内忽高忽低的啊。”方泊再度否定了这种可能。 徐宏盛一脸为难，“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好吧，那我们再拍一遍试试。” 方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嘱咐道：“老徐，这回你稍微放松一点，别绷得那么紧。人物的愤怒是循序渐进的，你越想着要去表现愤怒，就会越忽略情绪的递进变化，这样是演不好的。” “方导，我知道了。”徐宏盛的表情有些凝重，将方远的话牢记在了心里。 “大家重新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三、二、一，开始！” “好，停。” 又一条长镜头拍完，方泊再度看起了回放，徐宏盛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过来，站在监视器旁紧张地看着自己刚才的表演。 “还是不行。” 方泊微微摇头。 又是同样的问题，徐宏盛用力过猛，没有演出人物的情绪变化，该有的爆发力也没有展现出来。 连着拍了两条都是这样，看来的确不能这么拍下去了，必须要先找到原因才行。 方泊回过身，高声道：“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再拍。” 说罢，他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徐宏盛。 只见徐宏盛紧紧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显出了一副愁苦的样子。 “老徐，重拍很正常，别想那么多。”方泊尽起一个导演的职责，安抚着演员的情绪，开玩笑道：“反正我们用的是数字摄影机，不用担心浪费胶片的问题。” “哈哈。”徐宏盛勉强笑了笑，但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重拍两条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找不到问题的根源就很麻烦了，不知道原因，他连想要改正都不知道该怎么改，那这戏还怎么演啊？ 方泊也有点头疼，找不到原因就想不出办法解决问题，这样下去就只能用笨办法了：一条一条的慢慢磨，总有一条能过。 但谁知道到底哪条能过啊，拖得太久可不行。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试镜和试戏的时候都好好的，偏偏一旦真拍上了，问题就又出现了，真是奇哉怪哉。 诶，等等。 试戏没事，实拍就出岔子？ 想着想着，方泊猛然间灵光一闪，自己好像抓住了事情的线索。 他转过头看了眼徐宏盛，见老徐还在冥思苦想，于是没有打扰，径直走到了摄影师身前。 “你听我说，等会你这样……” “啊？”摄影师抬起头，“这能行吗？” “你小点声。”方泊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徐宏盛还站在原地，这才接着说道：“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方泊高声道：“周薇、老徐，你们俩再来试一遍戏吧，这回我就站旁边，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方导，我还没想明白呢，要不你再让我琢磨一下吧。”演来演去都不到位，徐宏盛被打击得有点没自信了。 方泊笑道：“你自己闭门造车能有什么用，说不定在你们俩试戏的过程中，演技一碰撞就有灵感了呢，对不对？” 徐宏盛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也对，那再试一试吧。” “其他人再休息一会，我们先试试戏。”方泊趁说话的时候朝摄影师使了个眼色。 摄影师心领神会的微微点了点头，看似无意地走到了摄影机后边，悄悄打开机器，并将镜头对准了演员所在的方向。 “你们俩先把状态调整好，争取试戏也要达到正式表演的程度。”摄影师悄悄忙活的时候，方泊就和两人说着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免得让他们发现自己被“偷拍”了。 “呼，呼，呼。” 周薇倒是没什么，毕竟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但徐宏盛就不一样了，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把心态稳定好，暂时忘掉了重拍的事情，把心思专注在接下来的表演上。 “行，你们准备好了就开始。”方泊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留痕迹地往旁边走了走，给镜头拍摄留出空间。 周薇拿起抹布，在收银台后擦着货物包装上的浮尘。 徐宏盛从门口处走了进来，脚步有些重，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行走时的摆动幅度很小，配合上他的严肃表情，一个怀着心事、怀着怒意的中年男人形象就这么被呈现了出来。 近距离看到这一幕，一旁的方泊不禁挑了挑眉。 别看只有这几步路，跟先前的表演比起来，确实自然了很多，没有那么僵硬了。 看样子有戏呀。 方泊抱起手臂，目不转睛地认真看了下去。 第十六章 走上正轨 “欢迎！” 听到有人进门，周薇习惯性的想要说出欢迎语，但在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声调立马降低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出了后两个字，“光临。” 徐宏盛扫视了一眼店内的情况，压着怒气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因为是在试戏，周薇也放松了许多，手上的动作没停，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敷衍语气说道：“老板娘不在。” “她今天晚上还来吗？” 周薇继续随口敷衍道：“不知道。” 徐宏盛对这种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转过身想要走，却又不甘心，紧皱的眉头将这种生气和纠结体现得淋漓尽致。 同时他的地中海发型又让这幅表情十分具有喜剧效果，看上去让人忍俊不禁。 最后，他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像是打定了什么注意，转身走到了收银台前。 可以啊。 刚才这段表演很合方泊的心意，很好地展现了人物的情绪变化。 “何三水”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生气的，他虽然带着怒意来了超市，但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唐晓莲的敷衍让这种情绪进一步发酵，最后抽烟的事情成了点燃他怒火的导火索，终于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拿回自己的钱。 所以人物的愤怒是一点点累积的，之前徐宏盛就是拿捏不好这一点，结果总是用力过猛，呈现的效果自然不尽人意。 “好，非常完美，这段就算放到正片里也看不出问题。” 试戏很快就结束了，方泊给两个演员鼓了鼓掌以示鼓励。 徐宏盛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的表演他自己也觉得不错，算得上是超常发挥了。可试戏时表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一到正式拍摄，他就演不出这种水平来了。 想到这儿，他难掩心里的失落，就算被方泊称赞也高兴不起来了。 周薇倒是没想那么多，开心地说道：“方导，有你说得那么好嘛，你没骗我吧。” 方泊笑道：“我骗你干嘛，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啊？”周薇一头雾水，疑惑道：“看什么？” “看回放啊。”方泊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影机。 摄影师从机器后面探出身子，朝方泊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示意刚才的精彩表演都拍到了。 徐宏盛挠挠头，“方导，你不是说叫我们试戏嘛，怎么还开机拍下来了。” “也没人规定试戏时不能拍摄啊。”方泊朝着监视器走去，随口说道：“你们俩一起过来吧，亲眼看看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周薇和徐宏盛都站到了监视器后，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方泊旁边，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前面的监视器屏幕。 三人一起看完回放，方泊问道：“怎么样，看出跟之前拍摄的镜头有什么差别了吗？” “嗯，看起来好像自然了一点。”周薇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宏盛点点头，赞同了周薇说的话。 “没错，就是自然！”方泊给予了肯定，“因为我只跟你们说了是在试戏，所以你们表演时没有多余的心思，没有下意识地想着拍摄，得到的效果就自然了许多。” “是，是这样吗？” 仅是一个小变化，就能让表演有这么大的提升？ 周薇还有点将信将疑，可仔细一回想，又的确是这样的。 因为觉得是在试戏，所以她刚才没有去想着拍摄的事情，即便摄影机镜头对着自己，她也在潜意识里将其忽略了。 正因没有意识到在拍摄，她的状态很是放松，反正剧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她甚至都没有去想剧情和台词，只是把自己代入到“唐晓莲”这个人物中，于是自然而然地就给出相应的表演了。 徐宏盛的感受则更深，不禁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方导，我知道为什么之前总是演不好了，当时我心里老想着拍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表演上。” “没错。”方泊笑着解释道：“凡事过犹不及，你总想着自己是在表演，要在镜头前呈现得更好，这才往往用力过猛，导致拿捏不好细节。” 方泊也是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徐宏盛试戏时表演得都很好，可每回一到正式拍摄就出问题，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心态的问题。 像他这样的特约演员，平时演戏只有几个镜头、几句台词，所以每次面对镜头，总想表现得更好，把全身力气都投入到那一点点戏份中，看起来就会有很重的表演色彩。 演戏不是干苦力，绷得太紧没什么好处，真让他放松下来演，效果反而要更好一些。 方泊拍拍徐宏盛的肩膀，“老徐，这下你明白其中原因了，等会拍摄时只要找到那种放松的感觉，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方导，我知道了。”徐宏盛认真地点点头。 等两个演员离开，摄影师凑了上来，朝方泊竖着大拇指，“方导，太厉害了，特约演员到了你手里都能演得这么好，反正我是没话说的。” 方泊看着监视器屏幕，随口回道：“特约演员怎么了，演技好不好跟他是什么演员无关，只跟他对待表演的态度有关，不能先入为主。” “道理是这样，可特约演员那么多，能从中选到演技好的，还是得归功于方导你眼力够好，所以才能慧眼识人。” 方泊抬起头，开玩笑道：“拍马屁这套在我这儿可没用，你啊，有这心思还是用到拍摄上吧。” 摄影师脸色一正，满脸的诚恳，“方导，这哪儿能啊，我是真心实意的。” “得了吧你，快去准备，马上就要开拍了。” 稍过一会儿，剧组再度开拍。 这次周薇和徐宏盛都找到了状态，表演得非常好，方泊的演技也依旧在线，这段长镜头于是顺利通过。 从这晚开始，身为新人导演的方泊终于有了正确的拍摄节奏，几位演员也找到了合适的表演状态，剧组渐渐走上正轨，拍摄进度每天都在大踏步的前进。 照这样子下去，电影杀青的日子也许不会太远了…… 第十七章 占道拍摄 一晃就过去了小半个月，时间来到3月6日。 和往常一样，昨晚熬夜拍摄过后，方泊回旅馆一觉休息到了下午，起床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长久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在熬夜过后总是昏昏沉沉的，哪怕睡够了八小时一样也是如此，只好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才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呼。” 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黑眼圈，方泊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天天都拍夜戏，确实很累人啊。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持续很久了。 《夜·店》的拍摄进度比方泊预期中的要快了许多，一开始他以为至少要花一个月才能拍完，甚至拖到一个半月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是个小剧组，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是大问题。 可没想到剧组成员的磨合很是顺利，拍摄进展飞快，到现在进度已经过了一大半，再有十来天应该就能杀青了。 洗漱过后走出厕所，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现在是3月6日，杀青的日子大概在这月的中下旬，再加上后期制作可能要用半个多月，还有送审要花费的时间。 零零总总算下来，估摸着要等到4月下旬《夜·店》才能完成全部制作。 4月下旬啊，离5月可不远了。 方泊粗略算了算时间，心里出现了一种紧迫感。 他必须要赶在5月前将电影制作完成，否则这部小成本电影是很难完成发行的，到时候想卖版权都卖不出去，更别说登录院线上映了。 幸好时间虽然有些紧，但剧组的拍摄工作一切正常，只要按部就班地拍下去，甚至都不用特别赶，5月前就能顺利地搞定整部电影。 想到这儿，他终于轻松了一点，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检查昨晚的全部素材、安排今晚的拍摄计划、吃过晚饭，做完这一切刚好到了6点。 方泊休息了片刻，随后便动身前往片场。 坐着公交车到了超市旁边的那条街，他到站下车朝超市走去，经过一个拐角后，前面路口围着的一群人进入他眼帘。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泊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这群人的位置正好挡在去超市的路上，要去拍摄片场就必须要从这经过，否则就得绕一大圈路从另一个方向过去，所以他疑惑着迈步走向前。 等到走近了些，他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几个人影，徐宏盛、周薇、剧组的摄影师等好几人都围在那里。 他们这是在看热闹？ 怀着疑问又往前走了几步，方泊这才注意到人群前拦着一条隔离带，正是由于隔离带的阻拦，才将徐宏盛等人拦在了这个去超市的必经路口处。 走到近处，方泊询问道：“老徐，这是怎么了？” 徐宏盛正在和隔离带后的一个人争吵着什么，听到方泊的声音，他赶忙转过头，像找到救星一般，急忙解释道：“方导，你来看看吧，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个剧组要在这条街上拍戏，堵着路口不让我们过去。” “拍戏？” 还没等一头雾水的方泊反应过来，旁边的周薇和摄影师等人也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方导，我们刚才到的时候路口就已经被堵上了，他们说是在拍一部叫《逐梦人》的电影。” “就是，我都说了我们也是拍电影的剧组，那个场务还是不肯放我们过去。” “他们太霸道了，拍电影就拍电影吧，我们又不是过去捣乱的，我们也有电影要拍啊，凭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路给堵上了。” 在众人的喧闹中，方泊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一个叫《逐梦人》的电影剧组为了取景，占用了超市所在的街道进行拍摄，把两边的路口都堵住了，导致徐宏盛他们根本没法过去。 在横店拍戏的剧组多了去了，需要占道拍摄的也有不少，这本来没什么。可按道理来说，这种拍摄是要提前报备并申请拍摄许可的，而且在正式开拍之前一般还会下发通知。 问题就是不仅是徐宏盛他们，就连方泊也没有收到哪怕一丁点的消息，如此一来，《逐梦人》剧组的所作所为就很可疑了，甚至他们有没有相关的拍摄许可都说不好。 “好，我知道了，你们别着急，我先给刘老板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方泊安抚一下众人的情绪后，拿出手机给超市的刘老板拨去了电话。 “喂，刘老板。” “方导，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超市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手机里传来刘老板的爽朗声音，还夹杂着麻将的碰撞声，看来刘老板又像平常一样泡在棋牌室里搓麻将。 “是这样的，有个叫《逐梦人》的剧组占用了超市所在的街道拍戏，我们剧组的所有人都被拦着过不去，但我之前没有收到过任何通知，所以想问一下你那边有接到消息吗？” “有剧组占用街道拍戏？”刘老板显得有些惊讶，否认道：“没有啊，我什么消息都没听说过，要不然肯定会告诉你的。” “好，我知道了。”方泊眉头一皱，看来这剧组还真是没拿到许可就开始占道拍摄了啊。 “哦，对了，方导你等等。” 说完，刘老板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跟我一起打麻将的人里有个是住在隔壁街的，他说隔壁街收到通知最近有个电影剧组要在那儿拍戏，名字好像就叫《逐梦人》。” “隔壁街？”方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原以为是没有许可，现在看来是有许可，但完全没按许可规定的区域进行拍摄，明明申请的是隔壁街，实际却到这条街来拍戏了。 “方导，怎么样了？” 见方泊打完了电话，众人都好奇地询问。 “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等我去跟他们剧组的人沟通一下再说。” 闻言，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方泊走到隔离带前，见对面站着几个人，于是问道：“你们几个里谁是头儿？我是《夜·店》剧组的导演，你们占用街道拍戏，拿到拍摄许可了吗？” 第十八章 野心 对面几人互相看看，谁都不想站出来担责，但这么一直僵着也不是回事，最后有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满脸为难地往前站了一步。 “这位导演，您贵姓？” 方泊淡淡道：“免贵，姓方。” 那人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无奈道：“方导，我们只是剧组的场务，是导演说要拦路拍摄的，我们纯粹是跑腿干活而已，真不是要故意为难你们。” 虽然没听说过《夜·店》这部电影，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一个剧组的导演，他一个小场务当然不愿意得罪，所以姿态放得很低。 方泊不是眦睚必报的人，既然对方只是个场务，那也没必要难为他，于是说道：“那把你们剧组的导演或者副导演叫过来吧，我跟他沟通就行了。” “好，那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导演。” 那人说是这么说，可他既不想得罪方泊，也不想被自家导演责问，干脆先找上了副导演，把事情说了一遍。 “有个电影剧组被堵外边了？”副导演挠挠头，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样吧，你先稳住他们，拍摄许可的事情不管他们怎么问，你就说不知道，我去问问导演该怎么办。” 副导演三两步走到导演旁边，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可《逐梦人》的导演吴晓飞正在煞有介事地指导演员表演，根本没有听进去，“你说什么，那剧组拍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来着？” “名字叫《夜·店》。”副导演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夜店？什么垃圾名字？”吴晓飞撇撇嘴，压根不屑一顾，“一听就知道，不是野鸡剧组就是网络电影，不用管他们，我们拍我们的。” 副导演赶紧说道：“可是他们剧组的人在问拍摄许可的事情，我怕闹大了不好。” “我们有正规的拍摄许可，你怕什么？他们要问让他们问去。”吴晓飞还是没有当成一回事。 看着他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副导演心里忍不住有些抱怨，可一想到吴晓飞的背景，还是忍住了怨气，耐心说道：“是，咱们是有正规的拍摄许可，可那是隔壁街的许可啊，他们要是去投诉的话，这禁不起细查的。” 吴晓飞随口说道：“什么这街那街的，多大点事儿啊，真要问起来，你就说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拍摄地点，所以不小心找错了地方，这不就解决了吗？” 副导演此刻对他也是没话说了，这位大少爷仗着亲爹是电影圈里的知名大导演，行事一向都是这么随心所欲的。 吴晓飞瞥见副导演还没走，不耐烦道：“我都说了不用管，你还杵在这儿干嘛，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吧？”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副导演连连摆手否认。 “那不就得了，你记住，《逐梦人》是要拿到燕京国际电影节上去拿奖的，每一个镜头都不能疏忽，这种小事下次就别拿来打扰我了，我要百分百地专注在电影上。” “好，我记住了，那我先过去了。”副导演转身离去，脸上却有些不屑。 电影都没拍完，还没报上名呢，就天天把燕京国际电影节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再说了，别人不清楚内情，副导演还能不知道嘛。吴晓飞要参加的确实是燕京国际电影节，但却不是主竞赛单元，而是“电影新人”单元，就这，他都不一定能得奖呢。 毕竟吴晓飞的真实执导水平顶多比圈外人强一些，要不是他爹给他拉来了投资，他能二十来岁就当上电影导演？ 副导演心里不忿地走了，吴晓飞则继续对着演员们指手画脚，“诶，那个特约演员，你叫吴大实是吧。” “记住，我们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在娱乐圈勇敢逐梦的人，所以要表现出娱乐圈的黑暗，来反衬出男主角的形象。你演的是一个大款、土豪，你要用金钱侮辱男主角的梦想，要演得夸张一点，才能激发观众对男主的同情心，知道吗？” “夸张，再夸张一点。对，很好，就是这样，我要的就是这种话剧感！” …… 方泊等着场务去通知他们导演，结果场务又一个人回来了，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反正就是拖着不肯正面回答。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自称是剧组副导演的人走了过来。 “副导演是吧，能解释一下拍摄许可的事情吗？”被敷衍了好半天，方泊的耐心也被磨没了。 “我们有合规的拍摄许可。” “行啊，有的话能给我看一下吗？” “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既然合规，难道还怕给人看吗？” “我只是执行导演的要求，别的我也不知道。”副导演一边说着车轱辘话，一边在心里发泄着对吴晓飞的不满。 明明导演水平稀烂，拍出来的东西毫无内涵，偏偏自视甚高，老是要追求什么话剧感、什么画面美感，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不是他今晚拍着拍着突然不满意，非要换地方拍摄，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方泊倒是对《逐梦人》剧组内的事情不了解，但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所谓的副导演从来就没想过要解决问题，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对关键性的事情始终避而不谈。 如果有时间，方泊并不介意跟对方继续拖下去，反正道理在自己这边，说破天去也是他们没有许可就占道拍摄。 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夜·店》的拍摄问题，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拍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方泊也懒得和对方说废话了，大不了就放假一天，正好连着拍了半个月的夜戏，剧组成员们都累了，趁今晚可以休息一下，免得把身体累垮了。 “这样吧，今天先暂停拍摄，大家回去休息，这些天一直都在熬夜，今晚就好好睡个整觉，调整调整状态。” 离开时，方泊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正在拍摄中的《逐梦人》剧组，想要成名的那种感觉似乎更强烈了一些。 如果是个大导演站在这儿，事情的走向应该会截然不同吧。 这一刻，有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开始在他心里生长。 那就走着瞧吧。 第十九章 燕京国际电影节 放假一天后，《夜·店》剧组恢复拍摄。 虽然被迫耽搁了一天时间，但好消息是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剧组成员们的状态，今天的拍摄工作进行得依旧很是顺利。 按照惯例，拍到凌晨的时候，方泊给众人放了半小时的假，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 一说休息，原本井然有序的剧组顿时变了个样子，气氛变得放松下来。 方泊简单看了看今晚拍摄的素材，没发现问题，于是便坐在监视器后闭目养神。 周薇架好小马扎坐在一旁刷起了手机，徐宏盛和摄影师等几个中年男人则是躲到了超市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聊起了天。 这时才3月初，横店的天气远称不上暖和，凌晨的气温就更冷了。不过连着拍摄了几个小时，摄影师等几个老烟枪为了抽烟，冷也不管了，就这么站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 徐宏盛倒是没那么大的烟瘾，只是熬不得夜，所以抽了一根提提神，站在外面也怪冷的，抽完便赶快进来了。 路过周薇身旁时，徐宏盛故意逗逗这个小姑娘，悄悄走到她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哎呀，吓我一跳。” 周薇嫌弃地抛给他一个白眼，然后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了看，“燕京国际电影节的新闻，好像是主评委的人选有眉目了。” “哟呵，那可是大新闻。”徐宏盛先是感叹了一句，又调侃道：“燕京国际电影节啊，世界上数一数二的a类电影节，没想到你还关注这种新闻，果然是志向远大。” “这可是世界电影圈的盛事，我好歹也是一个电影演员，关注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嘛。” 一起拍了半个月的戏，两人也挺熟的了，周薇对徐宏盛的调侃毫不在意，还自豪地说道：“再说了，去燕京电影节的红毯上走一圈，这可是我的理想。” “有志气，祝你早日实现理想。”徐宏盛笑着捧了一句。 “那还是算了吧，理想嘛，想想就好了。”周薇摇摇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我们这样的小演员，安心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们走红毯就好了，想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是她的肺腑之言，也是她在横店待了几年之后所得出的经验之谈。 不管是电影圈，还是更大一些的娱乐圈，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光辉灿烂的，但那只是一种表象，或者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特殊待遇。 顶流明星和一线演员们自然是日进斗金，一个代言、一部电影动辄入账几百上千万，可这样的人终究是极少数的，那些底层的小艺人、小演员们，别说赚大钱了，收入顶多也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罢了。 比如周薇和徐宏盛这样的普通特约演员，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接到一个角色，平常一个小角色能赚到的片酬也才一两千块钱。 而这在横店已经算好的了，在他们下面，还有无数的群众演员，往往辛苦忙活一天下来，除了两顿盒饭，能拿到手的就只有一百来块钱。 差距如此之大，足够磨灭许多人的梦想了。 周薇一开始也是抱着成为大明星的想法来到横店的，可真正来了以后才发现，在横店像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能够出头的堪称万中无一。 几年时间下来，周薇自认为已经认清了差距，不再想着要当什么大明星了，老老实实地当个小特约演员就行了。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可若是真的毫无想法，她也不会凌晨还在关注燕京国际电影节的新闻了。 两人的对话让不远处的方泊睁开了眼睛，微笑着朝周薇说道：“诶，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嘛，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一天站在燕京电影节红毯上的人就变成你了呢？” “方导，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十来岁的小孩子，早就认清现实了。”周薇只当方泊在宽慰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 听她这么说，方泊只是摇头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察觉气氛不是很好，徐宏盛转移话题道：“对了，新闻上不是说主评委的人选有眉目了嘛，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才刚看了个标题，等我点进去看看。”周薇打开新闻，大致浏览了一下，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撇撇嘴，随口说道：“又是一个标题党，怪不得标题那么含糊其辞，原来和金鼎奖主竞赛单元压根没什么关系，是电影新人单元的主评委。” 燕京国际电影节从创立之初便是华夏首屈一指的顶尖电影节，这点从奖项的名字上就看得出来，鼎者，国之重器，用金鼎奖为主竞赛单元最高奖项命名，可见其立意之高。 而在创办了二十多年之后，随着近些年来华夏电影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燕京电影节也成为了国际上专业度和知名度最高的电影节，没有之一！ 这么一个全球知名的电影节，当然包含了许多部分，其中最受人关注的便是金鼎奖主竞赛单元了，其次则有特别关注、电影传媒奖、国际影片展映等等平行单元。 开创自五年前的电影新人单元虽然也属于燕京电影节的一部分，但由于创办时间较短，没有走出过什么明星大导，加之入围的又都是新人，所以向来不怎么起眼，关注者寥寥无几。 见新闻里讲的不是金鼎奖主评委的事情，周薇便不怎么上心了，反而是一旁的方泊来了兴趣，主动发问道：“新人单元的主评委已经定下来了吗，是谁啊？” 周薇这才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还没确定呢，只说是向张湛发出邀请了。” 张湛这人是一个青年导演，今年应该还不到35岁，但在电影圈里的名声已经很广了，连着几部文艺片都拿了奖，称得上是导演界的后起之秀。 邀请他来担任新人单元的主评委，资历或许浅了一点，但他的名气足够弥补这个缺点，主办方的考虑还是十分合适的。 “张湛？哦。”方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见状，周薇也就继续刷起了手机，徐宏盛则看着剧本琢磨起了等会的表演。 第二十章 脱戏 方泊关心新人单元的主评委人选是有原因的，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燕京国际电影节的电影新人单元。 他对《夜·店》的优缺点非常了解，这部电影的优点是剧本完成度很高，笑点也很充足，但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自己只能拿出40万的预算，这个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40万要包含电影从筹备到后期的全部制作费用，导致演员片酬会被压得很低，他根本没办法请来什么明星出演。 因此，作为一部商业片，《夜·店》可以说是先天不足，严重缺少票房号召力。 更糟糕的是，40万的小成本电影，还是走商业路线的，在那些电影发行公司看来这简直就跟一个笑话没什么区别，方泊就算拍完了电影，拿着样片找上门，人家也不会重视。 不想明珠投暗，方泊就必须要为自己增加筹码，而在每年六月开幕的燕京国际电影节便是一个好机会。 虽然电影节这样的地方肯定会更加重视文艺片，但他也没有想着一开始就要冲击主竞赛单元，而是将目标放在了少有人关注的电影新人单元。 凭着《夜·店》的剧本完成度，入围这个单元的奖项还是有希望的。对他而言，只要能够获得提名，哪怕最终没有获奖也足够了。 毕竟这可是燕京国际电影节啊，不仅聚集了无数的电影人，而且一向都是片商云集。每逢开幕，国内国外的各种发行公司都会蜂拥而至，寻找着各自心仪的目标。 只要获得了奖项提名，《夜·店》就会被安排展映，到时方泊就有了展示电影质量的机会，也能够顺理成章的和那些发行商们接触沟通。 根据主办方的安排，本届电影节的征片渠道1月开通，5月报名截止，是以方泊必须在5月之前完成电影制作，这样才能赶上报名，否则就只能去别的电影节碰碰运气了。 …… 现在已经3月份了，要赶在5月前完成制作，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于是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方泊招呼众人继续拍摄。 “差不多了，大家准备一下，我们接着拍。” 《夜·店》的剧情说起来并不复杂，何三水带着远房表弟到超市找老板娘要回自己的钱，结果老板娘不在，他就扣住了两个夜班营业员，想要把超市里的货物卖出去，以便筹够自己的钱。 本来一切顺利，就在何三水即将完成计划的时候，一个劫匪闯进了超市，将里面的所有人都当做了人质。 原来这劫匪之前抢了一家珠宝店，为避人耳目，就将最值钱的一颗钻石藏在了超市里，今晚来是想取回钻石，结果却一无所得。 劫匪找了半天没找到，怀疑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于是让超市里的人挨个脱衣服，不择手段也要找到钻石。 等下要拍的就是这场劫匪让人脱衣服的戏。 要说这场戏的难度，光从表演上来说其实并不高，但现在才3月份，又是大晚上的，要脱光衣服确实很冷。 当然了，剧情里说是全部脱光，不过拍摄的时候还是可以给演员留条内裤的，只是要让他们用点东西遮住下身的关键部位，别让观众看见内裤就行了。 到时候镜头一扫，配合着光溜的上半身以及两条腿，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他们什么都没穿，效果上不会有什么差别。 方泊来到要表演“脱戏”的两个男演员身边，为了让他们放松一点，故意用一种大大咧咧的方式说道：“你俩准备好没有，准备好那就脱吧。” 这俩人都很年轻，一个瘦一个胖，是方泊特意挑来的，在电影里饰演两个戏份较重的配角。 胖演员看了看超市里的几个女人，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肩膀，还想讨价还价，“方导，能不能只脱衣服啊，好歹把裤子留下呀，毕竟片场这么多人呢。” 瘦演员也搭茬道：“是啊方导，这个天气好冷啊，还是给我们留条裤子吧，免得冻感冒了。” 方泊算是看出来了，胖演员是害羞，瘦演员是怕冷，于是决定逐个击破。 “你是个演员，不说为艺术献身，至少也要有敬业精神吧。脱衣服怎么了，我不是还给你们留着内裤呢吗，好多演员演这种戏的时候，连内裤都没有呢，人家不也拍了？他们都能拍，你就拍不得？” “还有你，年纪轻轻的怕什么冷啊，再说我都给你们准备好厚衣服了，还有夜宵也摆在那边了，就几分钟的事，稍微坚持一下就拍完了。” 胖演员扭捏道：“方导，那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要脱啊，他们呢？” 说着，他指向了一旁看热闹的徐宏盛等人。 没错，虽然剧情上劫匪要求所有人挨个脱衣服，但很快就出了意外状况，打乱了劫匪的计划，所以实际上只有一开始的两个人脱了，其他人都好好的。 “去去去，忙你们的去，不就脱衣服嘛，有什么好看的。”方泊挥挥手赶走了看热闹的人，接着解释道：“这是对比，你懂吗？” “对比？” “不然你以为喜剧效果是怎么出来的，还不就是从对比中得出来的嘛。你想啊，你们俩一胖一瘦，站在一起这反差一下就出来了，给观众带来的视觉效果是很搞笑的。总之一句话，这都是为了电影，明白了吗？” “哦，我明白了。”胖演员深呼吸两下，满脸都是为了电影而献身的决绝，终于狠下心开始脱衣服了。 一看这样，瘦演员也没辙了，咬咬牙，脱就脱吧。 这就是小剧组的难处啊，演员都不是很专业，这还不是全脱呢，都需要导演给演员做心理工作了，全脱那就更别想了。 好在方泊拍的不是小电影，这样的戏份全片也只有一场，拍完就不用担心了。 等他俩准备好以后，拍摄正式开始。 摄影机镜头从左到右扫过片场，最先入画的就是他们。 只见胖瘦俩演员都光着身子，手里拿着一个写有打折促销字样的小广告牌，死死地遮住关键部位。 镜头再往右移，其他演员也都进入画面…… “好，过了。” 这场戏本就不难，解决了演员的心理问题后，很顺利的一遍通过了。 第二十一章 杀青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夜·店》的拍摄已经进入了尾声。 因为是新成立的小剧组，一开始成员之间都很陌生，配合上也很成问题，但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逐渐熟悉、磨合，拍摄进展也越发顺遂。 终于在3月17日这天，剧组迎来了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来来来，大家都打起精神，这段镜头争取一条过，拍完我们就正式杀青了！” 方泊的声音在超市里响起。 马上要开拍了，他习惯性地给大家鼓了鼓劲，但其实哪怕他不说，只要一想到这是最后一场戏，所有人也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拍了快一个月的戏了，大家都不想在即将杀青的时候掉链子。 其他人都各自忙活着，临时道具师走了过来，“方导，我再给你检查一下爆点和血包吧。” “好。”方泊脱掉外套，露出了粘在毛衣上的道具装置。 剧组最后要拍的戏份是一场简单的枪战戏。 劫匪没有得到钻石，于是恼羞成怒，持枪将唐晓莲劫持为人质，和警方隔着超市的玻璃门对峙起来。 如此情形之下，对唐晓莲暗藏爱意的宅男李俊伟站了出来，在其他人用响动吸引劫匪的注意后，他飞身跳起，打断了劫匪头顶上方的管道，想让固定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砸下来。 结果电视机只是摇摇欲坠，并没有掉落，劫匪气急败坏，抬手就是一枪。千钧一发之际，李俊伟挡在唐晓莲身前，用胸膛挡下了子弹。 枪声一响，门外的警方当然是破门而入，直接拿下劫匪，故事就这么走向了完结。 其他的戏份之前都已经拍完了，等会要拍的只有挡枪的戏，所以拍摄时要表现出中枪后的实际反应。 说来也是寒酸，剧组之前都没有正式的道具师，为了这场戏，方泊今晚特意找来了一位专业的道具师，让他临时顶一晚上的班。 仔细检查过后，道具师点了点头，“行，没问题了。” 或许是第一次拍枪战戏，又或许是人生第一部电影走到了杀青的时刻，方泊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抬手摸了摸衣服上的血包，深呼吸了一下。 道具师还以为他是在担心道具的质量问题，拍着胸口保证道：“方导，你放一万个心，这么简单的东西，以我的手艺绝对没问题的，等会肯定能爆。” 说完，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血包炸开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你要稍微忍一下。” 他不说还好，方泊本来没担心这个，经他这一提醒，不由得认真考虑起了他口中的“一点点”到底会有多疼？ 要不要在毛衣底下垫点东西呢？ “方导，我们都搞定了，可以开拍了。” 还没等方泊想好，徐宏盛他们都已经做好开拍前的各项准备了，于是只得作罢。 “各就各位，准备，三、二、一，开始！” 听到“开始”两个字，副机位的摄影机镜头里，饰演劫匪的中年演员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电视机，一脸的惊讶和后怕。 “你寻死呢？！” 随后，这些情绪都转变为了愤怒，他没有过多瞄准，直接将枪口对准了方泊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主机位的镜头中，演员举枪的那一刻，周薇正蹲下身子扶起跌倒在地的方泊。 眼看她就挡在子弹前进的方向，一旦子弹出膛，她便危在旦夕。 下一秒，方泊猛的一把推开了她。 随着空包弹带来的巨响，道具师制作的装置适时发挥了作用，方泊胸前爆开一个小点，血包里的红色液体喷溅了出来。 “啊！” 枪声一响，后方的徐宏盛等人顿时乱作了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俊伟！” 伴随着周薇的惊呼声，方泊无力地瘫倒在她怀里。 危急关头，天花板上的一根破损电线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劫匪”的身上，一阵抽搐过后，凶狠的“劫匪”被电得软倒在地。 “小钢牙。” “俊伟！” “兄弟！” 徐宏盛等人急忙跑了过来，纷纷围在方泊身边。 “好，停！” 摄影师早已习惯顶替导演进行拍摄，恰到好处地发出了指令。 “嘶。” 摄影师刚一说停，方泊立马就出戏了，摸着胸前的爆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说只有一点点疼的吗，我怎么感觉就像被人用刀扎了一下似的。” 道具师一脸尴尬，“额，方导，失误失误。” 没有和二把刀的摄影师计较，坐在地上缓了缓后，方泊起身查看回放。 看完两台摄影机拍摄的素材，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高声道：“好，这条过了。大家抓紧时间，补几个特写镜头，我们就可以杀青收工了。” 把最主要的戏份拍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没有难度了。 半小时后，在剧组众人的期待目光中，方泊笑着说道：“《夜·店》，正式杀青！” “杀青咯！” “我们杀青了！” “呜呼，杀青！” 近一个月的辛苦终于走到了结尾，想到在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齐声欢呼了起来。 方泊也不禁心生感叹，不管怎么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部电影总算是拍完了，也算是朝着心中的目标前进了一小步吧。 等大家热闹了一阵，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都快早上5点了。 大清早的吃杀青宴好像不太合适，一来没有那种气氛，二来大家也忙了一晚上，估计这时候都没什么胃口。 因此，方泊笑着说道：“忙活一夜终于杀青了，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我跟张老板已经说好了，下午六点在福源饭店集合，杀青宴保管丰盛！” “导演万岁！” 听到方泊安排了杀青宴，剧组众人又吵闹了一会儿。 明明可以离开了，所有人却都没急着走，留下来帮着把器材设备分门别类地放好，将场地打扫干净后，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呼吸着清晨的微凉空气，心情畅快的方泊甚至没感觉到熬夜所带来的疲惫。 他的脚步轻快，张开双臂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只觉得天地如此宽阔，连带着他的心也在向四周伸展，整个人轻松得像要飘起来一样。 天边渐渐出现晨曦。 一夜的黑暗过后，天终于亮了。 第二十二章 报名 下午六点，福源饭店内。 “菜都上齐了，大家开吃！” 方泊话音刚落，徐宏盛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方导，我先敬你一杯！” “好！” 因为是杀青宴，所以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方泊也豁出去了，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方导，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演何三水，多的我就不说了，这杯我干了！” 在刚收到剧本的时候，仅仅是通读了一遍，徐宏盛就沉浸在了“何三水”这个人物里，总觉得自己跟何三水在性格上很像。 剧本中的何三水性格执拗，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甚至到了有些偏激的地步，但不管怎样，他始终坚守着内心的底线，该是自己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不是自己的钱，一分也不多要。 徐宏盛也是这样。 五年前，他抱着成为一个演员的梦想来了横店，埋着头从最基础的表演开始学起。不管白天忙了多久，晚上回到出租屋里，他总是对着镜子一个人琢磨表演，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因为看不到希望，和他相熟的不少人都逐渐离开了，但他就这么一步步从群演熬到前景，又从前景熬到特约，直到方泊给他发去了试镜邀请。 在试镜通过，收到详细的剧本后，他几乎日夜都在钻研人物，拿出了全部的精力投入在表演上，他不在乎《夜·店》是部小成本电影，只要能有个给他表演的机会就足够了。 如今电影拍完了，剧组也到了解散的时候。 徐宏盛虽然内心很激动，但一向都不是个话痨，此刻情绪更加内敛，明明感谢的话想了很多，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只能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心迹。 “好，我也干了。” 方泊起身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还没来得及坐下，周薇也站起来了，笑着说道：“方导，我也敬你一杯，祝电影票。” 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 本来她是想说祝电影票房大卖的，这是电影圈很常用的喜庆话，可《夜·店》是一部小成本电影，虽然千辛万苦地拍完了，但距离上映依旧是困难重重。 或许是内心深处觉得电影无法登上院线，所以她下意识地止住了话头，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额，票房大卖、一路走高。” “行。” 方泊倒是察觉出了周薇的想法，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挽了挽袖子。 不就是喝酒嘛，谁怕谁啊，今天来者不拒！ 徐宏盛和周薇像是带了个头，之后剧组所有的人都向方泊敬了酒，本来他酒量就一般，偏偏还特别实诚。 明明人家都说了“方导，我先干了你随意就好”，可他看着别人喝了满满一杯，自己也不好意思只抿一口，于是也跟着喝了一杯，就这么一圈喝下来，人都开始晕乎乎的了。 杀青宴从六点一直持续到九点，散场的时刻最终还是到了。 方泊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朗声说道：“《夜·店》的拍摄工作到此结束，祝大家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这晚过后，剧组的有些人也许方泊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但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来也有人去。 随着剧组人员一个个离开，杀青宴落下帷幕，同时也宣告着《夜·店》迎来了一个新的阶段。 …… 第二天上午，方泊从宿醉中醒来，还未过多休息，就赶着把租用的所有器材设备都给还了回去。 由不得他不急，毕竟多拖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租金啊。 还完设备，拿回押金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租了一个小工作室。 电影拍是拍完了，可距离制作完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就要在这个工作室里完成电影的所有后期工作了。 当然了，他也不是全能的，剪辑、配乐等专业性的工作他虽然懂，但也不可能一个人全部搞定，所以还需要一些专业人士的配合。 因此他也顾不上省钱了，在发完演员片酬和人员工资之后，又从仅剩不多的预算中拿出一部分，找来了相应的后期团队。 就这样，刚结束拍摄的方泊，又开始为《夜·店》的后期工作而忙碌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眨眼间3月便过去了。 4月15日。 初次参与电影后期制作的方泊还不是很熟练，虽然《夜·店》的后期工作并不复杂，调色、配乐等也都按最省钱、最简单的来，但拖来拖去的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完成。 眼看距离燕京国际电影节的报名截止日期只剩半个多月了，他赶紧将电影送交给光电进行审核。 尽管在拍摄时特别注意过了，电影中没有出现什么敏感的镜头和台词，而且这个世界的电影审核尺度也放宽了一些，可禁不住时间太紧，稍微有一个地方需要修改，搞不好就会错过报名。 不过事到如今，方泊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有随机应变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焦急，耐心等待一个星期后，好消息传来，《夜·店》一刀未剪便通过审核，顺利拿到公映许可。 直到此刻，方泊才放松了下来，安心报名了燕京国际电影节的电影新人单元，将符合条件的奖项都报了个遍。 根据本届电影节的流程安排，5月6日截止报名，6月初公布提名名单，所以他还要等上一个多月才能知晓报名结果。 于是方泊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在横店租了个小单间，每天都在看一些这个世界的经典电影和专业书籍，继续学习电影方面的知识。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还会去围观其他剧组的拍摄日常，从别人的拍摄过程中汲取经验，生活过得平静而充实。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燕京电影节公布提名名单的日子越来越近，相关话题的热度也在互联网上逐渐攀升。 据可靠消息报道，今年总共有来自全球一百多个国家的近3200部电影报名了燕京国际电影节！ 这绝对是个令人咂舌的庞大数目，怪不得主办方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进行筛选。 这其中的大部分电影都注定会是陪跑者，能进入展映的电影最多只有500部，更别说入围各个竞赛单元的了。 所以在网上讨论到底哪些电影能够获得提名，就成了一件让吃瓜群众们乐此不疲的事情。 不夸张的说，这份名单已经牵动了亿万人的心，全世界无数人都在等待着结果揭晓的那一刻。 第二十三章 电影节审片 时间来到5月中旬，燕京国际电影节主办方在网络上发布了本届电影节的宣传片和海报，并且公布了各竞赛单元的评委名单。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虽然燕京电影节的热度很高，但跟普通的电影观众之间似乎总隔着一段距离。 没办法，电影节这样的地方天然就是文艺片的主场，而大部分的文艺片节奏都比较平缓，所以很难被观众广泛接受。 因此燕京电影节公布评委人选后，别看大家在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更多的还是看个热闹而已，真正深入了解的人实在不多。 要说起看热闹，有关于金鼎奖主竞赛单元的消息当然是最受人关注的，而电影新人单元这样的小众单元就少有人关心了，张湛正式出任主评委的事情也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 5月26日下午，主办方安排的观影室内，张湛和其他几个评委正在进行集中审片。 月初报名截止之后，电影节的工作人员便对3200部报名电影进行了初筛，然后将经过筛选的电影提交给了各竞赛单元的评委，下一步就是由评委们审片并讨论出最终的提名名单了。 电影新人单元的审片工作从24日就开始了，一直到今天下午已经持续两天半了。 对很多人来说，看电影是一件放松的事情，但这么长时间的审片，看的还都是节奏相对平缓的文艺片，即便对张湛这样的电影专业人士来说，也并不轻松。 刚看完一部电影，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略有些无奈地评价道：“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但叙事方法很有问题，呈现出来的故事太支离破碎了。” 另一个评委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是啊，这么多内容一股脑的全塞进一部电影里，要是展开来叙述的话，估计三个小时都打不住，结果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看得人没头没尾的。” “我觉得这点还是挺好的，至少让我们节省了一半的观影时间。”有个评委开起了玩笑。 闻言，张湛也无奈地笑了笑。 这倒也是，要对着一部不知所云的电影看上整整三个小时，那就太折磨人了。 这就是审核新人作品的难处啊。 很多新人导演总是自视甚高，目光只盯着那些成名的前辈，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得很远，可是连脚下的基础都没打好，看得再远又能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他们拍出来的东西往往让人没法入眼。 要是普通观众，大不了就不看了，可张湛头上还挂着主评委的头衔呢，于情于理他也得安安稳稳地把电影看完，最后还得给出评价。 这样的审片工作一连持续了两天多，他现在都开始有些后悔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接下主评委的差事呢？ 不然的话，自己也不用坐在这里连着看几十部的新人作品了。 好在看了两天多时间，多数电影都审完了，剩下的数量已经不多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搞定。 想到这儿，张湛提提神，说道：“既然我们的意见都一致，那这部电影就不用继续讨论了吧，直接看下一部就好。” 几个评委都表示了赞同，就这样，刚才的电影一个提名都没有获得，便被直接淘汰。 燕京电影节的提名标准就是这么严苛，评委们都是资深的业内人士，基本不会出现看走眼的情况，再加上报名电影的数量足够多，所以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安慰奖。 达不到标准的电影常常都是毫无收获就被淘汰，而剩下的几部好电影则能斩获多项大奖，于是往往就形成了输家一无所有，赢家通吃全场的局面。 评委们三言两语决定了一部电影的“生死”后，审片工作继续进行，下一部电影很快开始放映。 开头的龙标过后，银幕上出现了“夜·店”两个大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导演：方泊”。 看到这个简洁的片头，张湛不由得挑了挑眉。 在片头中加入电影制作公司的名字是很常见的，一来是一种宣传方式，二来也可以借助公司的名气，提升观看者对电影的期待感。 这部电影的片头什么都没加，倒是少见。 他拿起桌上的报名资料翻了翻，很快找到《夜·店》的详细信息，大致扫了两眼。 怪不得呢，原来是部独立电影。 张湛心中了然，放下了资料。 他对独立电影的制作者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没有影视公司的资金支持，这意味着制作者很难从外部融资，通常是要花着自己的钱才把电影拍下来。 这种人要么很有钱可以随便烧，要么就是对电影抱有极大的热爱。 只不过由于资金限制，独立电影的制作很难做到精良，即便制作者用了心也不一定能拍出好电影。 脑海中的念头转瞬即逝，注意到电影正式开始了，张湛收起多余的心思，静下心来观看这部新人导演的独立作品。 画面给到一个夜间营业的二十四小时超市，长相清秀的女店员唐晓莲正在清点着货物，另一个带着大黑框眼镜的男店员李俊伟则拿着手机在偷拍她。 看完两人的对话镜头，张湛不由得微微颔首，内心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开头的这段对话戏份，导演用的是很常见的正反打镜头，寥寥几个画面就把两个出场人物的关系交代清楚了。 唐晓莲和李俊伟，一个是漂亮的女店员，另一个是对她暗生情愫的宅男。 从拍摄手法和镜头运用上来说，这段镜头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能看出导演是想专心讲好一个故事。 这点在新人里其实很难得。 看完开头的一段，张湛稍稍调高了自己的心理预期。 这部电影的观影体验，或许会比之前的那些新人作品要好上一些。 简单介绍完两个主角后，超市里来了一个买水的片警，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嘴边老挂着一句口头禅，“不多说了，我忒忙”。 等他买完水刚离开，门口又进来了一个长相贱兮兮的小伙，还是男主角李俊伟的朋友。 小伙就和片警一样，在超市里没待两分钟，刚给人留下一个初步的印象，然后便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不对劲 清秀女店员唐晓莲、宅男李俊伟、有口头禅的片警、长相贱兮兮的年轻小伙。 电影放映了五分多钟，一共出场了四个人物，各自都有鲜明的特点，使得观众很容易就能记住。 出于职业习惯以及评委的职责，张湛一边看，一边分析着影片的优缺点。 诶，等等。 想着想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好像是商业片的路子啊。 电影还在继续。 年轻小伙刚离开，又一个新人物登场了。 从画面中的背影来看，这人脑袋上顶着地中海发型、穿着一件老旧的长款风衣，直冲冲地推门走进超市，明摆着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接下来这人和唐晓莲的对话过程，导演并没按先前的正反打镜头来拍，而是移动了拍摄视角，就这么一个长镜头完整地拍了下来。 哟呵，有点意思哈。 看到这个长镜头，张湛终于来了兴趣。 虽然是一段三分钟的长镜头，但要说拍摄难度，其实也还好。毕竟人物就那么三个，场景又很简单，拍摄起来倒不会特别难。 不过一件事情难不难是相对而言的。 张湛觉得不难，那是因为他自身有入行近十年的功底，更是亲自执导了多部电影长片，拍起来当然可以驾轻就熟。 但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一个新人，拍的还是一部独立电影，在各种前提条件的限制下，要拍成这样可不容易。 别的先不说，至少导演的诚意和对待电影的用心是体现出来了。 张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导演一栏后边写着“方泊”两个字。 方泊。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 “哈哈哈。” “哈哈。” 之后的观影过程中，房间里不时响起评委们的笑声。 集中审片持续了两天多，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其实倒也容易理解。 评委们毕竟也是人，连着看了几十部节奏平缓的文艺片，难免会审美疲劳，一下子出现一部节奏明快的喜剧片，当然会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90分钟的电影很快就结束了。 一个评委率先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我觉得这部《夜·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走的是商业片路线，但没有犯什么低级错误，镜头运用十分流畅，笑点也设置得比较恰当，算是一部水准之上的喜剧片了。” “嗯，我同意。” 另一个评委点了点头，赞同道：“能看得出电影的成本应该不高，场景始终局限在超市里，但剧本写得很好，没有出现逻辑性的错误，演员的表演也很到位，在新人导演里已经算是相当成熟的作品了。” “没错，这种水平的电影要是都拿不到提名，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连着三个评委都给予了肯定，但第四个评委表达了不同的看法，“倒也没有那么好吧，剧本没有深度，完全是逗人一笑的快消品，观众看过了就忘。我感觉随便给个小奖的提名，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或者不提名也是正常的。” “诶，毕竟是新人的作品，不要这么苛求嘛。” “人家本来就是商业片，追求的就是票房，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一个新人拍的电影，能在商业性和文艺性之间二者取其一，这就很不错了，终归是电影新人单元，要求不能那么高。” 见有人批评，其他几个评委都出言反驳。 他们自然也看出了《夜·店》存在的问题，但说到底，这始终是一部新人的作品，不能把标准放得太高，有些许缺点也是可以容忍的。 讨论了一阵后，几个评委渐渐分成了两方，一方支持一方反对，尽管支持的人多，反对的人少，但存在异议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几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张湛。 一部电影能否提名，主评委拥有最终的决定权，所以《夜·店》是生是死，全看张湛如何抉择。 “张导，你是主评委，依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很简单。” 张湛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到《夜·店》的资料，认真道：“几位导演可能都忽略了一个地方，这部作品其实是部独立电影。” “独立电影？” 其他评委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信息，毕竟审了这么久的片子，大家都很疲惫了，所以就没有对电影的资料过多上心。 “一个新人导演，在没有影视公司投资的情况下，自己筹钱拍了这部电影，我们大家都是圈内人，应该很明白这其中的艰难。” “而且电影最终呈现的效果非常不错，尽管是一部小成本片，但剧本完整、笑点十足、人物各有特点，并不比那些大片要差多少。”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当提名这部电影，不然岂不是白白埋没了一个电影界的人才？” 说罢，张湛看向了众人。 几个评委互相看看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一个新人拍的独立电影，能有如此水平实属不易，如果不给提名的话，那就是埋没人才了。 电影新人单元设立的初衷，就是要发掘和扶持新人，他们身为评委，理应践行这一点。 张湛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到底该给《夜·店》哪些奖项的提名？” “张导，这部电影一共报名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 …… 经过一阵斟酌后，评委们最终商定了《夜·店》的提名事宜，于是继续审片。 刚看完一部喜剧片，在等待下一部电影放映的时候，他们的心情都比较轻松，张湛则尤为如此。 他也是从草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如今亲自发掘了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境况相似的年轻人，自然会感到高兴。 可惜他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下一部电影的名字叫做《逐梦人》。 尽管是新人的作品，但在场的评委都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因为导演吴晓飞的父亲是一位知名的大导演，所以他子承父业进入电影圈的事情，早就被媒体炒作得满天飞了。 作为大导演的儿子，在耳濡目染之下，怎么也该有他父亲的几分功力吧，再加上又是从燕京电影学院这样的名校毕业，吴晓飞的导演水平怎么想应该都不会差。 因此电影开始时，评委们都抱有很高的期待，已经做好给《逐梦人》提名大奖的心理准备了。 可很快，他们发现不对劲。 第二十五章 提名片单 《逐梦人》里出现的人物非常多，但又不像《夜·店》那样每个人物都各有特点，反而不同人物之间的相似度非常高，根本难以区分。 而且吴晓飞犯了一个常见的错误，想讲的东西太多了，全塞进了一部电影里，导致什么都想讲，但什么都没讲明白。 再者，电影的说教意味太浓了。 《逐梦人》讲的是一个在娱乐圈勇敢追逐梦想的人，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他见识了娱乐圈中的种种黑暗，也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最后终于成名，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本来这个故事的立意还挺好的，教人向善、倡导正能量，再加上吴晓飞的父亲是知名导演，他对娱乐圈肯定是相当了解的，要是踏踏实实的静下心来拍，说不定也是一部好电影。 可吴晓飞的浮躁实在显而易见，娱乐圈里的事情方方面面都讲了一些，却全都流于表面，毫无深度可言。讲了那么多不公和黑暗的事情，结果每个事件都以一种强行正能量的方式结束。 要说优点，倒也不是没有。 吴晓飞的镜头运用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有炫技的嫌疑，但的确拍出了一些在技巧上很厉害的镜头。 以一个新人导演的角度来说，《逐梦人》的投资也足够多，服化道方面投入不菲，十多个角色都是俊男靓女，其中不乏二三线明星，抛开剧情不谈，画面足够赏心悦目。 可问题是，一部电影都要沦落到“抛开剧情不谈”了，那这部电影又怎么可能算是一部好电影呢？ 电影刚开始十多分钟，张湛就已经皱起了眉头，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还觉得奇怪，吴晓飞好歹是电影名校毕业，不应该会是这种水平啊，难不成后面有反转？ 怀着这样的想法，张湛忍着心里的不适，继续看了下去。 直到一百分钟的电影结束，他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根本没有什么反转，吴晓飞的水平就是这么低，《逐梦人》就是这么烂！ 等到结尾字幕出现，张湛都懒得评价了，直接让工作人员放下一部电影。 “诶，等一下。” 另一个评委赶忙叫住了工作人员，委婉地提醒道：“张导，我们不是该讨论一下嘛。” “讨论？”张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讨论的，直接淘汰就行了啊，难不成这种水准的电影也要提名？” “张导，话也不能这么说嘛。”那人打着哈哈，隐晦道：“我觉得《逐梦人》还是有一些优点的，比如中间有几个镜头就拍得相当不错，技巧性很强，直接淘汰是不是太可惜了？” “咳咳。”另一个评委也加入了对话，附和道：“是啊，要不我们还是再讨论一下吧。” 张湛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俩，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们一样。 两人脸上都挂着尴尬的笑，不敢和张湛对视，用眼神示意其他的评委帮自己说话。 其他几人却是纷纷移开了视线，摆明了不想掺和。 见没人肯帮腔，先出声那人叹了叹气，瞥了眼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低声道：“张导，审片开始前，吴导就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受过他的提携。如今我当了评委，要是他儿子的电影颗粒无收，我实在没办法交代啊。” 另一人也说道：“张导，咱们都是在电影圈里混饭吃的，吴导那边能不得罪就别得罪了吧。” 张湛没有说话，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早就知道电影节的奖项不那么干净，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走后门当然很常见，但最起码要在面上过得去吧。 观众们又不是看不出一部电影的好坏，《逐梦人》如此水准，这要是收获了提名，那岂不是明摆着的黑幕？ 说实话，张湛很想直接拒绝。 可考虑再三，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吴晓飞他爹在电影圈里确实很有影响力，否则也不会轻易的就给吴晓飞拉来了几千万的投资。 跟这种圈内大佬比，自己一个青年导演，就算有几分名气，也是得罪不起的。 形势比人强啊。 在现实面前，张湛只得同意了提名《逐梦人》。 提名就提名吧，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反正电影展映的时候，上台丢脸的也不是自己。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并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一部讲述娱乐圈阴暗面的电影，却以一种阴暗的方式收获了荣誉，这算不算是一个冷笑话？ …… 6月4日，前天才刚过完端午节，燕京国际电影节主办方便在这时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4日下午，电影节组委会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足足邀请了上百家知名媒体参加。 发布会上，组委会宣布本届电影节将于6月11日开幕，而金鼎奖颁奖典礼则会在19日晚举行。期间燕京40余家影院将有近500部电影进行展映，总放映场次接近2500场。 与此同时，组委会还公布了本届电影节各竞赛单元的提名片单。 这场发布会刚一结束，就在网上引起了一阵热潮，无数吃瓜群众们对照着提名片单，开始预测各大奖项的最终获奖情况。 其中预测主竞赛单元的就不用多说了，主单元、动画单元、纪录片单元、短片单元合计37部入围影片，预测的人简直不计其数，因此说什么的都有，每部电影都有看好的人。 于是便有人另辟蹊径，将目标盯上了少有人问津的电影新人单元，预测起了各种新人奖项的颁奖结果。 “新人单元里《逐梦人》肯定是夺奖大热门，这点应该没人否认吧，拿下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个大奖，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其次《暮色时分》也挺不错的，最佳男演员和最佳摄影估计没跑了。” “最佳女演员、男配、女配和最佳编剧应该也是这两部电影的囊中之物，剩下的最佳配乐、美术、剪辑之类的小奖，《白云之上》、《弥留》、《海边生活》三部电影估摸着就分完了，剩下的电影就只能空着手回家了。” “哦，对了。除了奖项归属，新人单元还有一部凭空冒出来的《夜·店》让我挺感兴趣的。我关注燕京电影节好多年了，居然从来没听说过电影导演兼男主演方泊的名字。” “其他电影的主创虽然也是新人，但怎么也不会新成这个样子吧。比如吴晓飞的父亲是大导演，他拍电影算是子承父业，《弥留》的导演之前也当过好几部电影的编剧。只有这个方泊在网上毫无消息，完全就像个圈外人。” “导演兼男主演是个纯新人，这都敢报名燕京电影节，也算是他胆子大了。不过能被提名就已经是他运气好了，真到了颁奖典礼上，顶多还是陪跑的份，连个小奖都不可能捞着。” 第二十六章 入围 下午6点，横店。 刚回到出租屋，方泊就累得躺床上了。 今天上午捧着大部头的《电影艺术》看了半天，虽然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深奥晦涩的文字实在看得他头晕，于是想着下午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头脑。 横店这地方剧组太多了，他出门没走一会就看见有个剧组正在拍摄，正站在一旁围观的时候，居然被路过的剧组副导演挑中了，要让他去演个前景角色。 一个前景而已，站在那儿也不用说台词，反正现在也没事，演会戏还能赚点生活费。 方泊抱着这样的想法同意了。 他本以为很快就能拍完，可没想到女主演死活哭不出来，一段哭戏拍了四五条都过不了，最后逼得导演没办法了，只能给女主演滴眼药水，这才勉强通过了。 折腾来折腾去的，一下午可算把方泊给累坏了。 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他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自己今后拍电影绝对不能用这样的演员！ 演得像个什么样子，拍个哭戏还要用眼药水，那么高的片酬拿着不亏心吗？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别看那个女主演的演技差，她一个人的片酬少说能抵得上几十部《夜·店》了，恐怕就是自己想用，人家也还瞧不上呢。 再说了，要是收不到燕京电影节的提名，《夜·店》不知何时才能发行，自己想拍下一部电影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诶，对了。 一想到燕京电影节，他忽然坐起身，终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差点忘了，按照流程安排，电影节主办方会在今天公布提名片单啊！ 在横店等了一个多月，刚开始他天天盼着这一天，日思夜想着结果公布的那一刻，为此还失眠了好些天。 所以为了不那么惦记这件事，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在内心深处刻意地忽略了具体日期，以至于今天都差点忘记去看报名结果了。 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燕京国际电影节的网站，点开公告一栏，果然有本届电影节的提名片单。 点进去之前，方泊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犹豫着没有点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家里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前提下，40万已经是父母能够支持的最大限度了，因此他是禁不起失败的。 如果报名燕京电影节的计划没有成功，虽然还能去其他的电影节寻找机会，但错过了影响力最大、知名度最广的燕京电影节，《夜·店》寻求发行的事情无疑会更难。 “呼。” 方泊深呼吸一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终于点进了详细页面。 “第24届燕京国际电影节提名片单” “金鼎奖主竞赛单元，动画片单元，短片单元……”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过，手指划动着。 这页不是，下一页还不是，连着翻了几页，才在末尾找到了电影新人单元的片单。 《逐梦人》 《弥留》 《白云之上》 《海边生活》 …… 《夜·店》 在片单最下方，方泊终于看到了《夜·店》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个多月以来，他从未这么轻松过。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将一份不长的片单连着看了好几遍。 “我入围了！” 再三确认过以后，方泊跳下床，在不大的出租屋里来回转着圈，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充斥着内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分享。 念头一起，他几乎没有犹豫，下意识地给父母拨去了电话。 …… 方泊家乡的小县城，一个普普通通的面馆里。 正是饭点，不大的面馆中坐着七八位食客。 店里没有别的服务员，方妈在前面招呼客人，方爸则在后厨负责煮面，两人就这么操持起了这家小店，十多年也没有变过。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方爸正煮着面，手里拿着长筷子，专注地盯着锅里上下翻动的面条。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这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面前那一口大锅。 “喂，谁啊？” “爸，是我，我的电影入围了！”方泊的语气很是兴奋。 “入围？”方爸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哦，就是你前些天说的那个，燕京，燕京电影节，对不对？” “嗯，就是燕京电影节！” 从话语中感受到方泊的喜悦，虽然除了名字外，对燕京电影节毫不了解，但并不影响方爸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这电影节是不是在燕京办的？那到时候你要去燕京领奖？” “领奖还不一定呢，只是入围了，不过也能去燕京参加电影节，到时候我的电影还会公开展映呢。”方泊给父亲解释着电影节的事情。 “展映？意思就是可以拿给别人看了是吧，好啊，没想到咱方家也出一个大导演了！”儿子追求的事业有了进展，方爸喜不自胜，不禁连连赞叹。 倒是把方泊弄得不好意思了，“爸，只是入围和展映而已，我离大导演还差得远呢，还没到那种程度。” 方爸沉浸在喜悦中，高兴道：“诶，燕京电影节的名头这么响亮，连我都听说过，能入围就不得了了。你这导演专业没白学，比你爸有出息多了！” 方妈正巧走进后厨，好奇道：“跟谁打电话呢，什么出息多了？” “儿子的电话，他的电影入围那个燕京电影节了！”方爸回过头说道。 “是嘛，来来来，手机给我，我跟儿子说！” “行，给你。儿子，你妈要跟你说两句。” 方爸递出手机，这才有心思关注锅里的面条，煮了这么久，面汤都快沸腾地漫出来了，于是赶紧加了点冷水进去。 和方泊聊了好一会儿，方妈终于挂断电话，乐呵呵地端着面条出去了。 “老刘，面条煮得有点软了，你将就吃，不行我再给你换一碗。” “不叫事，味道好就行。” 姓刘的顾客是位老主顾，经常来面馆吃面，也没在意，端过碗刚准备开吃，看到盖在面上的煎蛋又停下了筷子，“诶，我没加蛋啊。” “这是送的。”方妈笑着解释了一句，又向着店里的其他顾客说道：“后厨还在做，大家都有，一会就端过来！” 老刘好奇道：“看你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 “保密！”方妈没有多说，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便转身回了后厨。 第二十七章 轻视 把好消息告诉了父母，方泊心中的激动终于平息了一些，开始思考电影发行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夜·店》顺利获奖，到时发行商肯定会主动找上门。如此一来，方泊也能占据一些主动权，不至于在发行事宜上毫无筹码。 其次就是在电影展映时，到场观影的发行商看中了《夜·店》，然后和方泊谈定发行合同。 最次则是方泊主动出击，在电影节上主动联系发行商，凭借着入围新人单元这一“卖点”，向各大发行商推销《夜·店》。 上中下三种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方泊现在也说不好。 毕竟只是入围了新人单元，含金量比较有限，跟那些热门影片完全没得比，想要顺利发行仍需要一些运气。 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 方泊打起精神，将多余的顾虑抛之脑后。 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如今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这就够了。 他重新拿起手机，给剧组成员们打去了电话。 《夜·店》能够成功入围，这是剧组所有人共同的功劳，没有他们，方泊就算三头六臂，一个人也不可能完成整部电影。 他先是打给了男主演徐宏盛，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喂，老徐，现在有空吗？” “方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除了跑跑群演，一个角色都没接到，简直太有空了。” 两人都在横店，平时隔三差五的也有联系，所以徐宏盛的近况方泊还是知道的，听他在电话里诉苦，顿时笑着说道：“那你可要好好享受现在的闲暇日子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算想休息都难了。” “嗯？”徐宏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疑惑道：“方导，你这话怎么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啊？” 方泊笑了笑，也没再卖关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夜·店》入围燕京国际电影节的新人单元了！” 说完，他都等着听老徐高兴的笑声了，不成想，电话那头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夜·店》 燕京国际电影节。 徐宏盛即便穷尽了想象力，也没办法把这两个词语联系到一起。 一个是主要场景全在一间小超市里、主演全由特约演员出任、预算少得可怜的《夜·店》。 另一个是全球知名、号称世界电影圈一年一度的盛事、关注者超过亿万的燕京国际电影节。 不管怎么想，这俩都不搭边啊！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方导太想成功，以至于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咳咳。”沉寂片刻后，徐宏盛故意开玩笑地说道：“方导，是我刚才幻听了嘛，我怎么好像听到燕京国际电影节几个字了？” “什么幻听，你是不相信吧？”方泊拍了拍额头，无奈道：“这事是真的，你上网查都能查到的。” “真的吗？”徐宏盛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了，今天才公布的提名片单，你都不关注燕京电影节的消息吗？” “之前倒是有关注，不过今天忙着跑群演去了，没注意。”徐宏盛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了手机免提，退出通话界面，在浏览器里查了查。 “方导，电影新人单元是吧，我看看啊。提名片单里有《逐梦人》、《弥留》……《夜·店》！” 徐宏盛的音调陡然拔高，“店”字的尾音被拖得极长，兴奋道：“方导，《夜·店》入围了，我们入围燕京电影节了！！！” 方泊被震得耳朵疼，赶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方导，你太牛了，你什么时候决定报名的，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啊？” 徐宏盛简直要兴奋到胡言乱语了，那可是燕京电影节啊，自己这样的小特约演员，能去一趟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哪怕拿不到奖，全程坐在台下当个看客也心满意足了啊。 “到底能不能入围，之前我也没谱，所以就没跟你们说。现在板上钉钉了，才有把握跟你们报喜。至于什么时候下的决定，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燕京电影节，你信吗？” “我信，我当然信了。”徐宏盛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现在对方泊已经彻底服气了。 “好了，过几天电影节就开幕了，到时候我们再细聊，我先把消息跟剧组其他人说一下。” 之后不管是女主演周薇还是场记，方泊挨个把消息告诉给了全剧组的人，打不通电话的就发短信，总之剧组所有人都有功劳，有了好消息当然也要一起分享。 只是每个接到电话的人都会惊讶一下，声调往往直接高了八度，好在方泊吸取了经验，提前调低了通话音量，不然耳朵就太受摧残了。 …… 与此同时，跟横店相隔遥远的沪市。 一处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吧里，吴晓飞正和一群朋友在包厢内聚会喝酒。 “吴导，我敬你一杯，祝你的《逐梦人》票房大卖！” 在座的几人中有个是二线男星，想通过吴晓飞跟他爹搭上关系，于是投其所好，又是主动敬酒，又是捧着他说喜庆话。 “诶，翰哥，客气了。” 吴晓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并不热情，只是摆了摆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算是意思了一下。 影视行业有条鄙视链，搞电影的瞧不上搞电视剧的，搞电视剧的瞧不上搞综艺的，他爹是电影导演，还是相当顶尖的那种，自然位于鄙视链的顶端。 仗着他爹的关系，别说二线了，就是一线明星，他这些年也没少接触。如果是个漂亮的二线女星在跟前敬酒，那他还会青眼相看一点，但二线男星嘛，稍微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陈瀚自然察觉了吴晓飞表面客气实则轻视的态度，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放下了酒杯。 可好不容易才混进吴晓飞的圈子里，眼看着有机会能跟大导演搭上线，他又不甘心这么轻易放弃，于是转移了话题。 “对了，今天下午燕京电影节举办发布会，这会应该已经结束了，网上大概能看到正式的提名片单了吧。” 第二十八章 耳熟 “提名片单？” 听到陈瀚这么说，吴晓飞微微一愣。 说真的，他从来都不觉得《逐梦人》会无法获得提名，所以对提名片单一向不是特别上心，尤其今天连着赶了两个场，喝了不少酒，就更把燕京电影节的发布会忘到脑后去了。 此刻听陈瀚一说，他才想起今天是揭晓提名结果的日子。 听到两人的对话，一旁有人故意起哄道：“这还用看嘛，飞哥的《逐梦人》肯定在名单里啊！翰哥，你这是对我们飞哥的实力不信任啊。” 被人呛声，陈瀚脸上的神情更尴尬了，只能自己往回找补，“这倒也是，怎么想《逐梦人》都不可能落选的。” “诶诶诶，我想到个点子。” 吴晓飞没去搭理两人之间的纠葛，反而兴奋地站起身，朝不远处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人把音乐关了，然后高声道：“大家一起猜猜，《逐梦人》获得了燕京电影节几个奖项的提名，没猜中的人就罚酒，怎么样？” “这个点子不错，我参加！” “干喝酒不过瘾，要不再添点赌注，每人拿点东西出来做个彩头吧？” “行啊，我这块手表怎么样？” 这群人都跟吴晓飞一样，家里从来不缺钱，遇到这样的事当然来了兴趣，每个人都拿了件值钱的东西出来，很快就把彩头搞定了。 “我猜有三个提名！” “你这太少了，最少五个。” “我猜六个，飞哥你别让我失望啊！” “五个就差不多了吧。” 见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给出了各自的猜测，吴晓飞于是站上了沙发，挽起了衣服的袖子，拿出手机，“都说完了是吧，那就不准改了，我亲自来揭晓答案！” 他找到燕京电影节公布的提名片单，一直往下翻到新人单元，“来，我念一个，你们就记一个啊，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 念着念着，他忽然停住了。 最佳导演奖的提名中有部叫《夜·店》的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呢？ “飞哥，停了干嘛，继续念啊，我还等着灌他们酒呢。” 怎么也想不起来，吴晓飞甩甩头，干脆懒得去想了，“急什么，我接着念啊，最佳女主演、最佳……” 就这样，一群人喝到深夜才终于散场。 吴晓飞下午就喝了不少，晚上又来这么一通就更不行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被陈瀚搀着去了地下车库。 刚从电梯出来，他正准备打电话给司机，把车开过来接自己。 这时旁边的电梯门也打开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带头那人看见了吴晓飞，顿时讥笑道：“哟，这不是吴大导演嘛，今天怎么喝趴下了？” 吴晓飞转过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后，撇了撇嘴，讽刺道：“刘少，喝多喝少我乐意，你管得着嘛，我劝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两人之前因为争风吃醋结下了梁子，虽然不至于大动干戈，但每次见面也少不了像这样互相嘲讽几句。 在这里碰巧撞见倒也不稀奇，毕竟这家酒吧是以私密性好而闻名的，在这里喝酒不用担心被狗仔队偷拍，所以他们这些人一向都是这里的常客。 那人不肯在嘴上吃亏，“吴大导演，我听说你的电影入围燕京电影节了是吧，不过我怎么在主竞赛单元的提名片单里没找到啊，是不是主办方忘记把《逐梦人》的名字加上去了？” 对面有人帮腔道：“是啊，我看《逐梦人》居然跑到新人单元去了，吴导这么才华横溢，怎么会去跟一群新人争呢，肯定是主办方弄错了。” 吴晓飞推开陈瀚，勉强站直了身体，回呛道：“新人单元怎么了，至少也是燕京电影节的奖项，不像某些人，想被提名还轮不上呢。” “也对，不管大小，新人奖好歹也是个奖嘛，只是吴导下次说的时候，千万记得要把名字说全了，别让人误会。” 吴晓飞自己也嫌新人奖的名头似乎不够响亮，所以平时总是刻意忽略这几个字，只把燕京电影节挂在嘴边。此刻被人当众揭短，连反驳都找不到借口，脸色不禁变得铁青。 “吴导，提前预祝你多拿几个大奖，我还有事，先走了。”那人特意把“大”字的音发得很重，脸上的得意神情显而易见，随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吴导，消消气，叫司机来接你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陈瀚出道多年，只是一个普通二线男星，两边他都不想得罪，于是就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人走了，这才出言劝解。 吴晓飞一言不发地瞥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刚才的沉默很是不满。 陈瀚也不好解释，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司机将车开到不远处，搀着吴晓飞上了车。 “靠，神气什么啊，不就仗着亲爹是大导演嘛，还真以为是自己有才华啊？” 目睹车辆远去，直到尾灯都消失在视野里，陈瀚才低声骂了一句，发泄着心里的怒气。 ……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6月10日。 眼看明晚燕京电影节就要开幕了，方泊和徐宏盛于是一起出发去了燕京。 因为入围的奖项不多，主办方给的名额就那么几个，所以《夜·店》剧组里能去参加电影节的人只有方泊、徐宏盛和周薇。 但周薇前些天跟一个剧组去外地拍戏了，并不在横店，因此三人的行程就错开了。 从上午出发，到达燕京已经是下午了，方泊和徐宏盛提着行李住进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里。 两人的房间刚好挨着，方泊放好行李便去敲了敲徐宏盛的门。 “老徐，等会一起出去吗？” “出去干嘛？” 方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休闲t恤，“我没有正装，这衣服太不正式了，我去买套衣服。” 俗话说人靠衣装，一套合适得体的衣服确实很能提升人的外在形象，虽然他平时并不在乎穿着，但如今来参加电影节，买套正装还是很有必要的。 徐宏盛点了点头，“哦，那方导你去吧，我有点晕机，打算在房间里休息会。” “行，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第二十九章 燕京电影节开幕 “方导，你这！” 等到晚上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徐宏盛不禁瞪大了双眼。 之前在剧组拍戏时，方泊因为要饰演宅男李俊伟，所以特意留长了头发，平时总是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嘴里还塞着一个道具假牙套，看上去和普通宅男完全没什么分别，顶多是面容清秀一点。 等到电影拍完后，他也一直没怎么打扮过自己，身上最常穿的就是夹克外套、t恤和牛仔裤，顶着一头在街边理发店花20块剪的头发，毫无造型可言。 可现在的方泊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明明只是一套普通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尤为合适，一米八的身高完美地撑起了版型。打理过后的短发搭配俊逸的五官，整个人格外的帅气。 徐宏盛围着方泊转了两圈，啧啧称奇道：“方导，你这长相，说你是个导演估计都没人会相信，不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 “换了身衣服，变化是有一点，但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吗？” 或许是对自己的脸太熟悉了，再者也没考虑过要靠脸吃饭，所以方泊对自己的相貌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而且比起外貌，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干瘪的钱包。 他没买过西装，日常穿的衣服一般都是地摊货，顶多也就买过几百块的品牌运动服。本以为普通西装贵不到哪里去，不成想最次也是上千块的，如果跟定制扯上关系，那就得大几千上万了。 在服装店选了好久，方泊才勉为其难地选中了这套，价格算是最便宜的那一档了。 即便如此，付钱时他还是感觉莫名的心疼。 毕竟这钱可是他从电影预算中一点点省出来的，拍电影都没舍得用呢，现在买套衣服就花出去了，能不心疼吗？ 从惊讶中回过神，徐宏盛想起了原本要说的话，“对了方导，周薇马上就到了，她刚才还打电话问我房间号来着，说已经进酒店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正说着呢，不会就是她到了吧？” 徐宏盛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果然就是许久不见的周薇，顿时笑道：“我还跟方导说呢，一听敲门声就猜是你。” “是嘛，方导也在这里啊？”周薇刚到酒店，行李箱都没放下，拖着就进门了。 从玄关进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方泊，露出了和徐宏盛先前一样的惊讶表情，“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是方导？” 她扔下行李，凑到方泊面前，盯着看个不停，就差没有上手试试手感了。 方泊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开玩笑道：“一起拍了一个月的戏，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你还有成为女流氓的潜质。” 闻言，周薇总算收敛了一点，把即将流出来的口水咽了回去，“方导，当时你也不是这幅模样啊，那时候你整天戴着眼镜和牙套，没想到现在简单打扮了一下，你就从宅男变成大帅哥了！” “诶，这儿还站着个大活人呢。”徐宏盛笑道：“一进门你就凑到方导面前了，好歹看我一眼啊。” 周薇在沙发上坐下，说道：“你要是有方导那么帅，我肯定一直盯着你看。” “天生就长这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徐宏盛摊了摊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你的房间也在这层楼吗？” “嗯，就在右手边。” “是嘛，那看来主办方是特意安排过的。”方泊挑了挑眉，说道：“这是老徐的房间，我的房间在左手边，我们三个人住的地方是挨在一起的。” 周薇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房间，一边说道：“不愧是燕京电影节啊，不仅给我们每人安排一个单间，而且酒店房间也很豪华，出手太阔绰了。” 徐宏盛笑着说道：“那可不，刚住进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房间安排错了呢。”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半信半疑的。”周薇坐直身体，带着一丝感慨的语气说道：“我这样的小演员，居然也有一天能来参加燕京电影节，我总感觉这一切像梦一样，担心再一睁眼就消失不见了。” “谁说不是呢。”徐宏盛深有同感，“方导那时给我打电话，说《夜·店》入围燕京电影节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方泊朝两人微微一笑，“我还记得拍戏时有一天晚上，我跟你们说过一切皆有可能，你们当时还不信，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 徐宏盛和周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相信，太相信了！” …… 对于文艺片来说，即便口碑很好，但想在票房上取得成功也是很难的，光靠那点票房分成，能回本的都少之又少。 所以文艺片想要赚钱，往往都得另辟蹊径。 比如，卖版权。 先是在各种电影节上拿奖积攒名气，然后联系国内外的发行商，商量好价钱后把相应的版权卖给他们。 通过这种运作方法，有些文艺片虽然看起来票房惨淡，但不仅不会亏本，反而还能大赚一笔。 因此各大电影节一向都是片商云集，而燕京电影节就更是如此了，有的电影人甚至会提前一个星期到，为的就是早点和片商接触，以便将版权卖出去。 方泊也在11日上午尝试着联系了几家发行商，可得到的答复要么是直接拒绝，要么对方看方泊是个新人，故意将价格压得非常低，想用一个白菜价就将《夜·店》买断。 没办法，方泊是一个纯粹的电影圈新人，毫无人脉和背景，《夜·店》又是一部小成本的商业喜剧，对片商而言，吸引力实在有限。 但这显然让方泊无法接受。 虽然他想要把电影发行出去，但无论是以《夜·店》的票房潜力来看，还是以他个人的角度来看，白菜价抛售都是不可取的。 再说了，现在卖还不如再等几天，等到电影展映和颁奖典礼结束后，如果在这期间被片商看中了，或者拿到一两个奖项，那电影自然能卖上一个好价格。 如果没有，那也不亏，反正凭着入围新人奖的名头，把电影打包卖个一两百万的低价，应该还是有片商愿意花钱的。 所以上午连连受挫后，方泊便不急着找片商卖电影了，整个下午都在收集一些展映信息，打算等电影节开幕后去看一些展映片。 燕京电影节作为世界上最知名的电影节，一般来说，按正常流程进入展映的影片，都是具有一定水准的。对方泊这样的电影新人来说，多看一些展映片肯定不是坏事。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6月11日晚，第24届燕京国际电影节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三十章 《逐梦人》展映 晚上七点，燕京大剧院外。 作为本届电影节的主会场，这里早早的就布置好了。 鲜艳的红地毯从剧院门口一直铺到路边，红毯两侧的栏杆后人头攒动，记者们各自架好机器，将镜头纷纷对准了红毯。 为了给电影节的开幕造势，主办方还邀请了许多大牌明星前来，今晚的燕京大剧院势必星光璀璨，因此路边还聚集着大量的明星粉丝。 他们或是拿着各式各样的条幅，或是高举着写有偶像名字的灯牌，不时还齐声呼喊应援，将现场声势营造得极其浩大。 正在这时，一辆加长版豪车缓缓开来，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金鼎奖主竞赛单元的主评委走下车，率先踏上了红毯。 他的出现标志着红毯仪式正式开始，现场顿时沸腾起来，无数闪光灯同时闪烁，人们的呼喊声也猛然拔高，真有一种山呼海啸般的感觉。 只可惜，这一切跟方泊他们是没什么关系了。 能在今晚参加红毯仪式的，除了自费蹭红毯的外，就只有各竞赛单元的评委、入围金鼎奖的电影主创、赞助方的品牌代言人，以及主办方邀请来的嘉宾。 无论哪种，都跟方泊挨不着边。 所以红毯现场再热闹，他也没法亲身感受了，只能安心待在酒店房间里，通过电视收看直播。 “明明我们也是入围电影的主创，居然只能看着别人走红毯，真是羡慕啊。” 为了凑个热闹，周薇和徐宏盛都跑到方泊的房间里来看直播了，当红毯仪式开始后，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一个个登上红毯，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和快门声，周薇不禁心生艳羡。 方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谁让我们入围的是新人单元呢，别人是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剧组，待遇当然不一样了。” “哼。”周薇撇了撇嘴，“这就是区别对待啊。” 徐宏盛忍不住笑了笑，“在横店待了这么久，难道你才知道大明星和小演员之间是有区别的吗？” “也是奇怪哈。”周薇认真想了想，说道：“以前跟他们天差地别，可除了羡慕外倒也没有别的心思了。现在一想到我们都是来参加电影节的，但人家能走红毯，我们却只能看直播，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这就说明你有所进步嘛。”方泊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一边随口说道：“以前是差距太大了，让你看不到追赶的希望，所以才不会有别的想法。现在差距缩小了，能看到希望了，你自然会觉得心理上有落差，这是好事啊。” “方导说的有道理。”徐宏盛十分赞同。 “那我就化羡慕为动力了。”周薇捏着拳头，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争取早日成为大明星，总有一天也站到红毯上去！” 方泊笑道：“加油，我看好你。” “方导，那你呢？”周薇好奇道：“你羡慕那些入围了主竞赛单元的大导演吗？” “羡慕？嗯，或许吧。” 方泊不置可否，目光中却有一丝闪动。 他刚才确实心有所动，但光说羡慕似乎不够准确，倒更像是“彼可取而代之”的雄心。 …… 第二天下午，燕京典尚国际影城一号厅。 《逐梦人》的首场展映便被安排在这个数百人的大放映厅，对于一部新人单元的入围电影来说，待遇显然是超标的。 不仅如此，整个电影节期间，《逐梦人》的展映场次也达到了八场之多，数量远超于一般的展映电影，甚至跟主竞赛单元的影片都相去无几。 这其中当然有吴晓飞那个导演亲爹的影响，但也跟《逐梦人》发行公司的运作脱不开关系。 吴晓飞的父亲吴绍林是国内的知名导演，跟华夏顶尖的电影公司环宇影视有深度合作，几部电影都是由环宇影视主导投资并发行的。 所以当吴晓飞的《逐梦人》写好剧本后，吴绍林便从环宇拉来了几千万的投资，让这部电影得以立项拍摄，而电影的发行自然也由环宇影视顺理成章地接过了。 有吴绍林的名气加成，环宇对《逐梦人》的票房前景相当看好，不光在宣发上砸了上千万进去，还将电影档期定在了暑期档的7月份，摆明了要在票房市场上有所作为。 如今已是6月，眼看上映在即，因此对吴晓飞和环宇影视而言，这次参加燕京电影节，拿奖只是其次，给电影做宣传才是主要目的。 为此，环宇动用了自身的影响力，先是争取到了足够好的展映条件，又邀请来了许多知名媒体和电影公司，给《逐梦人》的首场展映造势。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特别的景象，明明只是一部新人导演的电影，数百人的大放映厅却坐得满满当当，前排还坐着来捧场的数位大牌明星，场面极其盛大。 方泊此刻就坐在放映厅的最后排，瞧见如此盛况后，不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没错，这场展映他也来了。 当初在看见提名片单的时候，除了《夜·店》外，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逐梦人》的名字。 这不是之前那部违规占道拍摄的电影嘛。 方泊可还记得很清楚，就是受这部电影所赐，《夜·店》平白无故被耽搁了一天的拍摄时间。 所以等电影节开幕后，他便来到了《逐梦人》的展映现场，倒不是要来拆台，而是想亲眼看看这部电影到底拍成了个什么样子。 入场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一部新人电影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看，差点把几百人的放映厅都给坐满了。 好在还剩下几个位置，虽然位于最后排，但总算让他没有无功而返，得以坐在展映现场。 眼看展映时间就要到了，放映厅的灯光却没有关闭，吴晓飞领着一群人登上了前方的小舞台。 原来在展映前，《逐梦人》还有一场小型的首映仪式要办。 听着吴晓飞对台下的人大讲特讲电影在拍摄时的困难，方泊心里简直腻味极了。 光说拍摄有多难，你怎么不说说违规占道拍摄的事情？ 可在反感之余，他也忍不住去想，《夜·店》要是能有这样的展映规格就好了。 作为一部真正的新人作品，《夜·店》只被安排了四场展映，时间要么在早上要么在晚上，展映条件差得太多了。 第三十一章 烂片 首映礼结束后，《逐梦人》的展映终于开始了。 方泊坐直了身体，准备专心看看这部电影。 人的品性和能力并不完全相称，有的人品性不好，但能力十分出众，有的人又恰恰相反。吴晓飞虽然有过占道拍摄的事情，可或许他的电影拍得很不错呢？ 毕竟吴晓飞的名头很是响亮，所以抛开他这个导演不谈，方泊对《逐梦人》的期待还是很高的。 电影一开场，先是一男一女在沙滩上携手奔跑。 可画面一转，马上变成了一段男主角都市飙车的镜头。 虽然跑步的两人是俊男靓女，飙车的戏份也节奏紧促，分开来看两段戏份都挺好的，但问题是两段戏的前后剧情毫无联系，画面风格差距极大，简直看得人没头没尾的。 正当方泊疑惑的时候，镜头居然又切换走了，这回是十来个人站在海边跳舞，跳了一会镜头再度切换，游轮、跑车和直升机相继出场。 方泊一头雾水，实在没看懂这一连串快速切换的镜头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在开场先安排一段倒叙的精彩戏份，以便快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这在电影、电视剧中是一种常见的叙事方法。 可倒叙也没有倒这么多手的啊！ 连着切换了四五段镜头，一点背景都没有交代，人物更是一晃而过，这除了让观众眼花缭乱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方泊皱着眉头，暗想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只好忍住疑问继续看了下去。 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更加出乎了他的意料。 开场不到十分钟，光是有名有姓的配角就出现了十多个，全都是清一色的俊男靓女，而且几乎都没有什么背景介绍和人物特点。 以至于如果不看字幕给出的名字，方泊完全分不清这人究竟是新人物还是已经出场过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电影的出场人物就已经这么离谱了，剧情的走向竟然更离谱！ 男主角拿着自己写的剧本想要拉投资，结果被一个富豪当街羞辱，失魂落魄的男主刚回到家，女朋友直接带着新男友向他提分手，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边还没交代清楚呢，电影又开始介绍别的人物，反正每个人物三五分钟，就这么左一个右一个的，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一开场跳舞那十来个人的背景展现了出来。 电影还能这么拍？ 看完《逐梦人》的前半段，方泊都不知道该对云里雾里的剧情说什么好了。 有同样感觉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这拍的是什么呀？” 旁边坐着的一个女观众低声吐槽道。 不仅是坐在后几排的普通观众，就连前面的记者、片商、影评人们也是稀里糊涂的。 说阅片无数或许夸张了一些，但叙事方法独特的电影，他们也看过不少了，可还没有看过这么独特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分类好了。 说是商业片吧，虽然服化道制作精良，电影画面很好看，但节奏缓慢，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故事还处于前期铺垫当中，剧情仍然没有展开。 说是文艺片吧，塞了这么多帅哥美女进去，讲的又都是出轨、车祸之类的狗血事情，实在看不出导演要表达什么深刻思想。 吴晓飞顶着偌大的名头，最后就拍出来一部这样的电影？ 发行商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几眼后，一向明争暗斗的他们竟然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逐梦人》的版权买不得！ 记者和影评人们收了环宇影视的“车马费”，就算捏着鼻子也会吹捧这部电影，但发行商不同，他们要支持一部电影，非但收不到钱，反而是要拿钱出来的。 之前环宇影视砸钱一通宣传，《逐梦人》在网上的声势十分浩大，加上吴绍林在剧组挂了个监制的名头，大导演的票房号召力还是有的，圈内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票房潜力。 虽然《逐梦人》的国内发行归了环宇影视，但还有国外市场啊，尤其是美利坚，作为华夏电影最大的国外市场，发行商们都想拿下电影在美利坚的放映版权。 于是展映时，一众发行商自然蜂拥而至。 可真等到展映开始，看到《逐梦人》的成片后，发行商们心里顿时没了想法。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花钱买了这样一部电影的版权，那不是等于拿钱打水漂吗？ 可话又说回来，《逐梦人》拍成这样，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吴晓飞当局者迷也就算了，环宇影视不应该没发现啊？ 发行商们带着心里的疑惑，接着看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环宇影视和吴绍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可他们能耐得住性子，后排的普通观众却坐不住了。 《逐梦人》的展映进入后半段，不知道为什么，演员们的表演越来越浮夸，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都比较夸张，表演痕迹非常重。 终于有个观众看不下去了，还没等到放映结束便提前离场。 有了带头的，其他观众也都效仿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没过一会，除了方泊，后面一两排的观众几乎快走完了。 之所以方泊没走，是因为他想留下来看看，这么离谱的剧情究竟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尾，就当是满足好奇心了吧。 电影的最后，男主角在经历分手、车祸、潜规则等种种狗血事件后，终于完成了梦想，成为了大明星。 当片尾字幕出现时，片商和记者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纷纷违心地鼓掌。 方泊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分明是部大烂片，你们鼓掌是什么意思？ 可转头看了看后排的空座位，他这下明白了。 前面那些人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为了观影，电影质量再烂也不妨碍他们充当气氛组，只有后排那些买票进来的普通观众，才会被烂片恶心到提前离场。 想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 以前他还为了占道拍摄的事情而生气，可现在一想，跟吴晓飞这样的人计较毫无意义，只会平白影响自己的情绪罢了。 在前排的一片叫好声中，方泊悄然起身离场。 第三十二章 情况不妙 “吴导，立意深刻，果然是一部好电影啊。” “拍得太好了！” “《逐梦人》入围新人单元太浪费了，报名主竞赛单元也足够了。” 在一片称赞声中，吴晓飞带着一众电影主创再度登台，满脸笑容的向台下的人挥手表示感谢。 他很快就注意到后几排出现了许多空座位，跟展映刚开始时的座无虚席一对比，显然是有观众提前离场了。 但他并不在乎。 甚至可以说，眼下的局面是他有意而为之的。 吴晓飞觉得《逐梦人》是非常有深度的，和一般的商业爆米花片截然不同，所以有欣赏难度也很正常，没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是看不懂这部电影的。 比如电影刚开场那一连串快速切换的镜头，他刻意切断了时间和空间上的联系，通过不同场景之间的割裂感，带给人一种心理上的震撼。 又比如演员们比较浮夸的表演，这也是他极力要求演员在表演时要做到的，为的就是要用话剧式的夸张表演，将戏剧冲突和人物情绪放大，最大程度地调动观众的注意力。 吴晓飞自认为拍出了一部富有开创性的电影，以至于有一部分观众无法接受，这再正常不过了。 那些无法跨过观影门槛的人，本来就不是他的目标观众群体，只要真正懂电影的人能够留下就足够了。 再说了，看这样子，离场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欣赏这部电影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热烈地鼓掌叫好了。 思及此处，吴晓飞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开始接受记者的采访。 “吴导，听说《逐梦人》的剧本是由你亲自完成，你是怎么萌生出灵感的？” “吴导，《逐梦人》获得了多项大奖的提名，你对获奖有信心吗？” 看到记者们围住吴晓飞争相提问，坐在第一排的韩建川表现得有些沉默，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韩经理，恭喜恭喜，环宇影视又投了一部好电影啊！”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吴导后生可畏，电影圈又多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逐梦人》定档7月，这个暑期档看来要热闹起来了。” 听着身旁的发行商恭维、祝贺自己，韩建川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 身为环宇影视发行部门的经理，他今天来是为了给《逐梦人》造势的，发行商的反应如此热烈，他本该高兴才对。 但能在环宇这样的大公司升到经理职位，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众人的口是心非。 发行商们要真是像嘴上表现得那么看好《逐梦人》，恐怕早就拉着他商量国外版权的事情了。 偏偏这些人都是嘴上说得热闹，却没有半点实际行动，全在那儿打马虎眼，连一个真心问价的人都没有。 《逐梦人》到底有几分水准，参加过内部看片会的韩建川早就一清二楚了。 甚至可以说，除了导演吴晓飞以外，环宇影视的高层都很清楚，这无疑是一部烂片。 但烂片归烂片，不代表就没有商业价值了，冲着吴绍林监制的名头，再加上电影前期的宣传热度，他本以为首场展映以后，多少能卖出几个国家的放映版权。 没想到，实际情况竟会如此惨淡。 韩建川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朝周围的片商客套了几句，随后便匆匆离开了展映现场。 “诶，韩经理。” 台上的吴晓飞注意到他离开的背影，本想开口叫住他，毕竟等会还有一场展映庆功会要开呢，缺了这位环宇影视的发行经理，庆功会要难免失色几分。 但韩建川行色匆匆，很快就走远了，吴晓飞正被一群记者采访，见状也就作罢了。 开车离开的韩建川在路上接到了总裁徐东的电话。 “韩经理，《逐梦人》的展映会应该结束了吧，情况如何？” 面对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的询问，韩建川没敢说实话，掩饰道：“徐总，展映情况还不错，观众反响还是比较热烈的。” 徐东一听就知道不对，打断道：“行了，直接说实话吧，展映到底是什么情形，版权卖出去几个了？” “徐总，情况不太好。” 韩建川这才说了实话，“除了我们邀请来的记者和影评人，还有片商以外，买了展映票的普通观众，多数都提前离场了。版权的话，额，一个也没卖出去。” 通话出现了一阵沉寂。 电话那头的徐东只感觉有些头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也知道以《逐梦人》的实际质量，有这种结果怪不到韩建川头上，而且这个项目是由他主导立项的，现在出了问题，他必须要照顾到公司高层的情绪，不能随便责骂下属，否则就成了推卸责任。 沉默了片刻后，徐东才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一定要把实际情况瞒下来，决不能让差评出现在网上。” 韩建川答应道：“我知道了徐总，我马上联系水军，让他们配合记者跟影评人，把《逐梦人》的声势营造起来。” 徐东接着说道：“还有，后面几场展映，尽量安排我们自己的人吧，别让展映票流出去太多。” “嗯，我明白了。” “对了，张湛那边怎么说？” 闻言，韩建川为难道：“徐总，张湛这人软硬不吃，态度很强硬，说提名可以，颁奖绝对不行。我绕过他，跟组委会也沟通过了，一开始还好，但看过电影之后，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了。” 诸事不顺，徐东忍着心头的不满，说道：“他们爱惜羽毛，正常。” 韩建川试探性地说道：“那徐总，我还要不要进一步。” “不用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拿不到奖就算了，你把现在的宣传热度维持好就可以了。” “好，我一定尽力。” “我还有个会要开，就这样了。” 电话随即挂断。 韩建川忍不住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一边。 如果《逐梦人》立项之初就按照流程走，那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了，总裁的决策出现失误，到头来忙前忙后的还是他们这些下属啊。 第三十三章 《夜·店》展映 吴绍林和环宇影视的合作关系已经维持数年了，这位大导演的水平还是很高的，连续几部电影都让环宇赚了个盆满钵满。 因此，当他带着吴晓飞写的《逐梦人》剧本找到徐东时，徐东在看过剧本后，没有丝毫犹豫便决定投资这部电影。 为了拉拢吴绍林，同时也是看好电影的票房潜力，徐东拿出了几千万的投资，主投立项了《逐梦人》。 这个投资额，对于一个新人导演来说，绝对是非常优厚的了。 而且出于对吴绍林的信任，环宇影视虽然在剧组安排了制片部门，但并未过多干涉电影的制作过程。 没有制片人的监督，吴晓飞在按部就班地拍了一阵后，很快就放飞了自我，开始追求所谓的高深艺术。 结果就是，当他拍完电影并完成后期制作，环宇影视举行内部看片会的时候，徐东及一众公司高层当场傻了眼。 几千万扔进去，你就拍了个这玩意儿？ 大把的制作费用和前期宣传费用都花出去了，在检查完所有的拍摄素材，发现无论怎样剪辑也不会有多大的提升后，骑虎难下的徐东只能将错就错，继续推动电影的宣发进展。 他当然清楚这是一部烂片，不过只要宣传到位，趁着上映前几天口碑还没暴跌，大概率还是能圈一波票房的，减少损失甚至回本赚钱也不是没可能。 因此，《逐梦人》的宣传力度不降反增，他还大力推动这部电影参加燕京电影节，不择手段地增加热度。 与此同时，吴晓飞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拍出了一部好电影，仍旧沉浸在一夜成名的美梦中。 没办法，环宇影视上上下下都不敢对他泼冷水，害怕得知真相后，他会自暴自弃，影响到电影的上映。 于是乎，展映时的吴晓飞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结束记者采访后，他拉着电影主创一起开了个庆功会。 酒过三巡，喝得醉醺醺的他，站起身高举着酒杯，放出了豪言。 “新人单元不算什么，等《逐梦人》拿了奖，下一部电影，我要参加主竞赛单元，我要当，金鼎奖最佳导演！” 主创们互相看了几眼，没敢当着他的面说电影不好，只能纷纷鼓掌，捧着他说一些好听话。 “吴导，我相信你。” “对，吴导，金鼎奖非你莫属！” 听着众人的吹捧，吴晓飞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 他心满意足地坐下，端着高脚杯把玩个不停。 虽然离颁奖典礼还有好些天，但他此刻仿佛已经把奖杯捧在了手里。 杯中的名贵红酒颜色殷红，杯壁上映出他迷离的双眼。 名利的诱惑，往往比杯里的酒还要醉人。 …… 时间来到6月13日。 晚上9点30分，燕京百汇国际影城。 夏芊芊坐在四号厅的中间位置，趁着电影还有一会才开始放映，正捧着手机刷短视频打发时间。 作为华瑞影视发行部门的一个小职员，她被公司安排来参加这场燕京电影节的展映。 这个位置是她特意选的，离银幕不远不近，既能看得非常清楚，又不至于离得太近导致需要长时间抬头。 这样的好位置，如果是热门影片的话，早就被别人抢走了，不过谁让这是一场新人单元入围电影的展映呢，位置再好也没人选。 因为展映票压根就没卖出去几张。 不到一百个座位的小放映厅，居然才坐了将近十个人，足可见人气之低。 但这也很正常，电影节嘛，文艺片扎堆的地方，如果不是热门影片，一般的展映电影上座率都不高，新人单元的电影就更是如此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夏芊芊也不会想着来看这部名为《夜·店》的电影。 有这时间，她宁愿去看那部被吹上天的《逐梦人》，虽然同为新人作品，但《逐梦人》好歹有大导演吴绍林作为监制，想来电影的质量应该会高一些。 她倒不是对《夜·店》有什么偏见，只是在连着看了几部新人单元的入围电影后，她就对新人导演感到失望了。 文艺片由于更加注重导演的艺术表达，所以跟商业片比起来，常常表现得比较晦涩，想要理解电影内容需要一定的思考。 但很多新人导演总是误入歧途，刻意地去追求叙事上的晦涩，在他们眼里，似乎只有观众看不懂的电影才是一部好电影。 如此本末倒置，可想而知他们拍出来的电影会是什么样子。 夏芊芊本来就不怎么爱看节奏平缓的文艺片，偏偏公司分配给她的电影又都是新人单元的，之前看另一部电影《弥留》时，她差点没在放映厅里睡着，迷迷糊糊的就看完了全片。 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看电影的，要分析一部影片的商业价值，看完后还要写一份观影报告提交上去，让公司参考要不要进一步跟进。 看《弥留》时差点睡着，导致她的报告写得非常差，所以这回她吸取教训，选了一个适合观影的好位置。而且心里下定了决心，无论这部电影有多无聊，她也要坚持看下去，绝对不能睡着！ 《夜·店》的首场展映，来参加电影节的方泊三人当然不会错过。 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放映厅的后排。 眼看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放映厅内还是那么寥寥几个人，周薇不禁有些泄气。 “方导，除了我们三个，所有观众加在一起，两只手就数完了，这也太少了吧。” 面对这般情形，方泊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昨天去看《逐梦人》首映时，看到数百人的放映厅座无虚席，他难免也对《夜·店》的展映情况有所期待。 虽然他知道《夜·店》毫无宣传，肯定跟《逐梦人》那种夺奖大热门没得比，但禁不住心里总往好的方面去想。 可如今亲眼看到观众寥寥无几，失望倒是不至于，但也兴奋不起来了。 展映情况惨淡，看周薇和徐宏盛的情绪都有些低沉，方泊露出一个笑容，宽慰道：“别这么悲观嘛，终究是首场展映，观众少也很正常，说不定后几场的人就多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很清楚，没钱做宣传，一部新人电影注定是掀不起什么浪花的。 第三十四章 合影 周薇试着往好处去想，不过眼前空荡荡的放映厅瞬间就击碎了她的想象，心情低落道：“方导，我们辛辛苦苦拍出来的电影，到头来却没人看，你就一点都不灰心？” 徐宏盛也被这幅景象打击到了，叹口气说道：“唉，新人确实难出头啊。” 即便在万众瞩目的燕京电影节，即便入围了新人单元的奖项，可《夜·店》还是没人关注。 徐宏盛对这部电影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拍摄时几乎拿出了全部的精力，但越是如此，看到电影无人问津，他就越是低沉。 期待和失望总是成正比的。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觉得自掏腰包没日没夜拍电影的方泊，心情肯定比自己还要差，毕竟方泊才是对电影最上心的那个人。 可出乎周薇和徐宏盛预料的是，方泊反而笑了笑，说道：“要说我很高兴，那肯定是假的，但要说有多失望，却也不至于。” “说到底，我们本就是一帮电影新人。想想看，一个勉强拼凑起来的小剧组，拍了一部小成本的独立电影，既没有大牌明星也没有广泛宣传，能有几个观众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尽管有时方泊也会陷入一些幻想，比如电影一拍出来便大受欢迎，展映票供不应求，在颁奖典礼上接连斩获多项大奖，自己一夜成名等等。 然而绝大多数时候他对自己的认知都是非常清楚的，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带着一群特约演员拍出来的电影，被观众冷落再正常不过了。 要真是能一下子就大受欢迎，那才叫奇怪呢！ 正因为有清晰的认知，方泊此刻才有了点宠辱不惊的样子，没有感到什么挫折。 “这倒也是。” “方导，你说的有道理。” 周薇和徐宏盛都转过弯来了，是啊，他们只是一帮新人而已，那些大明星拍电影都还有卖不出去票的时候呢，眼下的窘境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方泊笑道：“行了，别想那么多，电影要开始了，安心看电影吧。” “好。” 周薇和徐宏盛虽然是主演，但演员拍出来的东西只是素材，汇总起来后还要经历剪辑、配乐等许多流程才能变成一部电影，所以他们俩也没看过《夜·店》的完整版。 看到电影要开始了，他俩都好奇地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了起来。 …… 放映厅里的灯光暗淡下来，银幕上出现电影的片头，夏芊芊自觉地收起了手机，以一个专业看片员的角度审视起了这部电影。 刚开场，一家夜间超市里，女店员唐晓莲和男店员李俊伟对话，然后一个片警前来买水，紧接着李俊伟的朋友朱辽来找他商量事情。 嗯，还不错。 看着看着，夏芊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虽然电影刚开场四五分钟就接连出现了四个人物，但每个人物都各有特色，很容易就让人记住了，比如李俊伟的宅男形象、片警的口头禅、贱兮兮的朱辽。 标志性的特点让观众不会对人物有所混淆，这无疑是一个优点。 另外，导演的叙事手法也比较直白，三两个镜头就直观地交代了人物背景，没有像其他的新人导演那样喜欢故弄玄虚。 夏芊芊盯着银幕，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种更加舒服的方式继续看了下去。 几分钟的片段还不足以评价一部电影的好坏，但开头展现出来的几个优点，足够让她提高内心的期待值了。 超市里，长相贱兮兮的朱辽和李俊伟聊了几句，然后便神神秘秘地拿着一双丝袜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又一个新人物登场了。 这人穿着一件深色风衣，气冲冲地推开门走进超市，询问起老板娘的去向。 镜头一开始跟在他身后进行拍摄，在他和唐晓莲对话时，则移动到了右边，从侧面拍起了两人的对话过程。 哟，还拍起长镜头来了！ 看到这儿，夏芊芊更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银幕。 与之不同的是，看到“何三水”出场，坐在后排的徐宏盛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头顶有些凉飕飕的。 为了饰演好这个人物，他可是牺牲不小，别的不说，脑袋上的头发可是实打实地剃掉了。 拍完电影以后，他就这么顶着一个地中海发型过了好久，去别的剧组试戏，其他导演根本不要他，不然还得额外戴发套什么的，有这功夫还不如选别的演员呢。 所以拍完《夜·店》，他有段时间一直都没接到角色，只能每天去做群演，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头发慢慢长起来了，情况才逐渐好转。 不过看着银幕上“何三水”的形象，徐宏盛在感慨之余却觉得很值。 这个人物的外表确实很有喜剧效果，地中海的发型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的付出，给电影带来了正面的影响，这就足够了。 …… “哈哈。” “哈哈哈。” 为了要回自己的钱，何三水带着表弟大闹超市，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寻找钻石的劫匪，引发了一连串搞笑的故事。 夏芊芊不知不觉间就被剧情所吸引住了，被逗得不时发出一阵轻笑。 其他几个观众也和她的表现一样，一个半小时的放映过程中，影厅里笑声不断。 等到电影结束，银幕上浮现结尾字幕，夏芊芊伸了伸懒腰，已经想好该怎么写观影报告了。 这是一部在电影节里与众不同的商业片，虽然导演是新人，但剧情十分完整，相当具有商业价值。 难得看到一部好电影，她决定如实汇报给公司，争取能拿下这部电影的版权。 夏芊芊一边想着报告的事情，一边起身朝放映厅出口走去。 “我们也走吧。” 看完字幕，方泊三人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影厅内的灯光已经亮起，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夏芊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发现几人有点眼熟。 “诶，你是电影里那个李。” 夏芊芊看着方泊的脸，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的第一印象是觉得方泊和李俊伟有些相像，但再一看，眼前这人又高又帅，跟电影中的宅男李俊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于是陷入了犹豫。 她再往旁边一看，这下终于肯定了。 虽然脑袋上不是地中海，但这长相，跟何三水完全没有区别啊。 “李俊伟、唐晓莲、何三水。”夏芊芊把面前的三人和银幕上的形象对应上了，恍然大悟道：“你们是电影的主演，对不对？” 方泊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认出来，但这又不是坏事，便点了点头。 方才在银幕上看到的人，转眼就活生生出现在现实里，即便他们不是什么大明星，夏芊芊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开口询问道：“能跟你们合个影吗？” 方泊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要合影呢，不知怎么，内心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跟周、徐二人对视一眼后就答应了。 “行啊，没问题。” 这时，另外几个观众也朝着后排出口走了过来，见几人在合影，都好奇地朝这边看了看。 很快，他们也认出方泊三人的身份了，因此都加入了要合影的行列。 就这样，方泊和所有观众都拍了照，虽然总共也只有五六个人，但不管怎样，他生平首次体验到了当名人的感觉。 不得不说，还挺新奇的。 第三十五章 华瑞影视 两天后，6月15日上午。 吴晓飞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电影票，又抬头看了看影厅门口的牌子。 “5号厅，就是这里。” 他眼里浮现一抹轻蔑，展映时间被安排在上午八点半，又是在这种小厅，可见《夜·店》有多不被重视。 他开始怀疑此行到底有没有必要了，或许拿上午的时间去见几个发行商会更好一些，而不是进去看这部鲜为人知的电影。 吴晓飞前些天在看到提名片单的时候，就觉得《夜·店》的名字有点耳熟，当时却没想起来是在哪儿听过。 直到昨天他才偶然想起了，之前转场在横店拍《逐梦人》，有一晚上自己正拍着呢，就是被《夜·店》剧组的人打扰了拍摄。 说起来，新人单元的其他入围电影他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只有这部《夜·店》毫无名气，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明明导演是个纯新人，竟然被提名了几个奖项。 参加本届电影节，吴晓飞一向以拿奖为目标，自然比较注意自己的竞争对手，又正好和《夜·店》有过一番纠葛，于是决定来看一场展映，观察一下对手有几分实力。 可到了影厅门口，他忽然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夜·店》的首场展映被安排在13日的深夜，这第二场展映又被放在了15日的上午，而且还都是小影厅，光从排片来看，就不像是能拿奖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毫无竞争力的对手罢了，对自己、对《逐梦人》完全构不成威胁，似乎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他轻蔑地笑了笑，正想转身离开，却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皱了皱眉，“宋经理，你怎么在这儿？” 宋怀远抬起头，认出了眼前这人，淡淡道：“吴导，这么巧啊，在这儿碰见了。” 吴晓飞注意到宋怀远手里的电影票，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宋经理，你这是来看展映的吧，不知道是哪部电影入了你的眼啊？” “随便看看而已。”宋怀远没有多说，转头瞧见了5号厅的牌子，“吴导，展映要开始了，我先进去了，下次我们再聊。” 说着，他从吴晓飞身旁走过，径直走进了5号厅。 宋怀远是来看《夜·店》的？ 吴晓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宋怀远是华瑞影视发行部的经理，他来看《夜·店》的展映，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显然是华瑞对这部电影有兴趣。 想到这里，吴晓飞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逐梦人》的版权你不买，却跑来看这部毫无名气的《夜·店》？ 就在昨天，《逐梦人》举办了第二场展映，情况如首场一样，台下的“观众”反应热烈，但展映结束后，不管片商们嘴上怎么说好，可就是不肯花钱买版权。 眼看两场展映办下来，叫好的人倒是不少，然而版权一个都没卖出去，吴晓飞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或许是自己拍得高深了一点，导致这些片商们没有看出电影的深意，所以才不肯购买版权。 自认为想清楚了问题的根源，吴晓飞于是通过环宇影视的人脉资源，开始联系那些知名的片商，打算跟他们交流一下《逐梦人》的深刻内核，以便把电影版权给卖出去。 也正因如此，他才接触了宋怀远。 华瑞影视虽然和环宇这样的大公司没得比，但也是国内电影发行领域排名前列的公司之一了。 吴晓飞本以为经过自己一番讲解后，宋怀远就能代表华瑞买下《逐梦人》的版权。 可是在他详细地阐述了电影的创作理念后，宋怀远只是不咸不淡地称赞了几句，根本没谈版权的事情。 不买就算了，吴晓飞也不认为缺了华瑞一家公司，自己就卖不出去版权了。 但问题是，自己之前主动联系，宋怀远都不买，如今他却跑来看《夜·店》的展映。 也就是说，在姓宋的眼里，《逐梦人》还比不过《夜·店》？ 吴晓飞停住脚步，又看了眼手里的电影票，冷哼一声后，转身进了5号厅。 我倒要看看，这部《夜·店》到底有几分水准。 ……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想起吴晓飞和《逐梦人》，宋怀远不禁笑了笑。 这位吴大导演，还真是少爷当惯了，以为拍电影真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以宋怀远的眼光来看，《逐梦人》既没有艺术性也没有商业性，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烂片而已。 即便挂着吴绍林监制的名头、有几千万投资、有环宇影视大力宣传、有一些镜头拍得很炫酷华丽，但这些都改变不了《逐梦人》是烂片的事实！ 之所以能在华瑞影视当上发行部经理，宋怀远凭的就是自己精准的眼光，连续拿下了几部票房大卖的电影，这才一步步升职。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花钱购买这样一部电影的版权，否则那不是砸了自己和公司的招牌嘛。 宋怀远摇了摇头，把《逐梦人》的事情抛开，将心思专注于即将放映的《夜·店》上。 根据夏芊芊的观影报告，这是一部极具商业价值的喜剧片，虽然碍于小制作、单一场景、不知名演员等原因，票房大爆的可能性很低，但喜剧效果十足，对喜欢看这类型电影的观众是很有吸引力的。 只要宣传到位，这部电影大概率会拿到一个不错的票房数据，鉴于《夜·店》的制片成本并不高，因此利润空间是比较可观的。 当然，这些只是夏芊芊的意见。 华瑞影视不可能仅因为她一个人的看法，就决定要不要买一部电影，所以在看过报告之后，身为公司经理的宋怀远才会来亲自观察一下。 过了一会，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趁着还在播放片头，宋怀远扫了一眼整个放映厅。 顶多十来个人，这样的上座率实在算不得高。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 没有热度，就意味着不会引来其他片商关注。 如果电影真的有那么好，华瑞影视想要购买版权的难度就低了很多，至少不用面对太大的竞争压力。 宋怀远心中念头闪过，见片头播放完了，于是重新坐正身体，专心看起了电影。 第三十六章 “缺乏艺术价值” 《夜·店》才刚放映了一会，坐在后排的吴晓飞便面露不屑。 这拍的什么玩意儿？ 镜头语言太过直白，完全就是平铺直叙，画面也毫无艺术美感，台词、剧情根本没有深度！ 这样一部电影居然都能被提名，看来本届燕京电影节的评委实在是水平有限。 再往后看，他脸上的轻视越发明显。 还拍长镜头？ 小场景、三个人物，这种长镜头能有什么难度，想炫技也不是这么炫的。 《逐梦人》里也有一段两分多钟的长镜头，不同的是，足足有十多个人物轮番出场。 在吴晓飞心里，只有拍那种炫酷的镜头，才能表现得出导演的调度能力，相比之下，《夜·店》差得太多了。 随着时间流逝，电影剧情逐渐展开。 听着影厅里其他观众不时发出的笑声，吴晓飞心中更加鄙夷。 你们能不能有点艺术鉴赏能力，这种毫无深度的喜剧片，至于看得这么来劲吗？ 又或者，这些人都是《夜·店》导演找来的托吧？ 他探着头，借着大银幕发出的光芒，将影厅内的情形扫视了一圈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如果真是托，那这导演也太扣了，好歹多找些人来啊，几个人能管什么用。 如果不是托，那就更不用说了，才寥寥几个观众来看展映，说《夜·店》能得奖，吴晓飞第一个不信！ 九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电影刚刚结束，还不等结尾字幕滚动，吴晓飞就起身朝着影厅出口走去。 相比之前，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 本来《逐梦人》的版权卖不出去，他这些天还有些着急，但现在一看，就《夜·店》这种水准的电影，完全不可能有竞争力嘛。 一想到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夺奖的概率又高了几分，吴晓飞连版权的事情都顾不上了，满脸笑容的就往外走。 “不好意思，请留步一下，你是吴晓飞吴导吗，能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刚走出放映厅不远，他就在影院大堂里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女记者拦住了去路。 马上有另一部电影的展映要在这个影院里举行，记者正要去参加，却在大堂里认出了吴晓飞。 身为大导演吴绍林的儿子，吴晓飞在网上还是很有热度的，反正展映还没开始，记者于是顺手拦下他准备采访一下。 想着拿奖的事情，吴晓飞心情正好，又抬眼看了看女记者，见长得还不错，这才点头道：“行，你问吧。” “你到这里是来看电影节展映的吧，方便透露一下你看的是哪部电影吗？” 吴晓飞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夜·店》。” 记者思考了一下，问道：“这部电影似乎跟《逐梦人》一样，同为新人单元的入围电影，你看完之后，有什么评价吗？” “评价？” 在记者面前，吴晓飞顾忌着自己的形象，终究不敢表现得太张扬，但以他的性格，要让他说《夜·店》的好话，那比杀了他还难，所以仔细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后才开口说道。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光顾着搞笑，缺乏一些深刻的艺术价值，无疑是落了下乘。” 一听他这么说，女记者顿时来了兴趣，接着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议想对《夜·店》的导演说呢？” 这个问题算是挠到吴晓飞的痒处了，毕竟他一向以《逐梦人》的艺术性而自豪。 他用一种前辈般的姿态说道：“我觉得我们作为电影人，要承担起电影人的责任，不能只注重表面，电影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才是最重要的。” “《逐梦人》连续两场展映都大获成功，收获了许多影评人和专业人士的好评，也被大家认为是夺奖的热门，你本人对夺奖有信心吗？” 提起《逐梦人》的展映情况，吴晓飞很是自得，说道：“我很有信心能获奖。” “《逐梦人》的档期定在了7月，暑期档一向是热门档期，你会感到压力吗？” “压力？还好吧，我相信观众会喜欢《逐梦人》的……” 因为等看完字幕才起身离开，所以宋怀远比吴晓飞晚走一会，这时才刚好走进影院大堂。 听到吴晓飞对着记者侃侃而谈，一再讲述《逐梦人》耗费了自己多少心血，路过一旁的宋怀远真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没去打扰吴晓飞的自吹自擂，他从两人身旁走过，快步出了电影院。 上了车，宋怀远拿出手机，给下属打去了电话。 “找一下《夜·店》导演方泊的联系方式，抓紧时间，我要尽早联系他。” …… 上午连着看了两场展映，吃过午饭，方泊回到酒店休息。 刚躺下没一会，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方泊忍住困意，接通了电话，“喂，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好，请问你是方泊导演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 方泊眨了眨眼睛，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淡淡道：“没错，我是方泊。” “方导你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华瑞影视发行部的经理，我叫宋怀远。”那人很有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 真是发行商打来的电话！ 电影节开幕数天，终于有一个发行商打来电话了。 方泊此刻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将手机移开一点，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好情绪后才说道：“谈不上什么打扰，宋经理客气了。” “方导，我刚看过了《夜·店》的展映，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是比较喜欢这部电影的。” 宋怀远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热情，“据我所知，这部电影还没有委托专业的发行公司进行发行，所以我想询问一下方导有没有出售版权的想法，我们华瑞影视愿意以一个合适的价格，买断这部电影的国内放映版权。” 既然想要在电影圈发展，当然要对各大电影公司有所了解，方泊自然听说过华瑞影视的名字。 这家公司虽然在电影的投资制作领域力量薄弱，但深耕发行领域，多年积累下来，发行实力在影视圈也是不容小觑的。 第三十七章 买断？还是分账？ 尽管距离环宇影视等顶尖的电影公司仍有较大差距，但以华瑞影视的体量和实力，发行《夜·店》这样的小成本电影，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能谈得拢，将电影交给他们发行，对方泊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宋经理，不知道贵公司愿意出多少钱买断《夜·店》的国内放映权？” “300万。”宋怀远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数字。 方泊不禁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300万啊，听起来就是一个很庞大的数目。 《夜·店》全部的制作费用加起来还不到40万，这些钱足够拍7部《夜·店》还有多了！ 方泊的父母在面馆里忙碌了小半辈子，连100万都没赚到，而他用了几个月时间拍了一部电影，现在只要稍一点头，就能让40万变成300万！ 不管怎么想，这似乎都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提议。 有那么一瞬间，方泊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口答应了。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 方泊的沉默，让宋怀远以为他是对价格不满意，开口道：“方导，恕我直言，虽然我个人很欣赏你的导演水平，但《夜·店》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单一的场景、简单的服化道、没有大牌明星出演导致缺乏票房号召力等等，种种因素都会影响到这部电影的票房预期。” “而且根据《夜·店》呈现的内容来看，电影的制片成本恐怕不会超过100万，所以300万已经是一个很有诚意的价格了。方导，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说罢，宋怀远已经做好了听方泊提价的心理准备。 事实上，虽然刚才话是那么说，但300万还不是他的底线价格。 他的确比较看好这部电影的票房前景，几个亿当然太遥远，可收获两三千万票房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所以在拨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就和公司总裁汇报过了有关于《夜·店》的事情，而他当时跟总裁提出的买断价格是500万！ 只要能在500万以内买下来，即便再加上几百万的宣发费用，两三千万的票房也有赚头了，何况后续还能继续运作。 因此只要方泊别一口拒绝，大不了再商量就是了。 可方泊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宋怀远的意料。 “宋经理，我相信你的诚意，但比起买断，我更倾向于以分账发行的方式进行合作。” 方泊刚才的沉默其实也是他内心在犹豫，是要选择赚一笔买断费落袋为安，还是选择分账去搏一搏预期的票房收益。 前者当然很稳定，用40万换300万的收益也非常诱人，后者则存在着许多不确定的风险，毕竟一部电影的票房是多是少，上映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但几经思考，方泊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他之前的最坏打算，是等电影节结束后，如果实在无人问津，就用一两百万的价格把电影低价卖出去，这么想的话，300万已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了。 但如今机会放在眼前，以他对《夜·店》的票房预估来看，只选择三四百万的买断费用，无疑是稳妥得过了头。 反正电影的总成本才不到40万，就算上映后的票房不如人意，可哪怕能有个几百万的总票房，分成后也不可能亏本了，小赚个几十万肯定是能做到的。 横竖是小赚、大赚、非常赚的区别，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听到方泊要分账发行，犹豫的人顿时变成了宋怀远。 站在方泊的角度，分账是要冒风险的，而站在宋怀远和华瑞影视的角度，买断才是要冒风险的。 他冒着风险开出了一个有诚意的价格，本以为方泊一定会接受，无非是价格多与少，但方泊却主动要求分账发行，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宋怀远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只是好奇地问道：“方导，你对《夜·店》就这么看好？” 做出决定以后，方泊霎时间轻松了许多，笑道：“宋经理，这个问题你又何必问我呢，我自己拍的电影，我当然很看好了。” “何况，你不是同样看好这部电影嘛，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开出300万的买断价格来了。” “这倒也是。”宋怀远忍不住笑了笑，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方导，分账发行的事情，我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好做出决定，不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方泊没有催促着他马上答应下来，笑着说道：“宋经理，现在离颁奖典礼也没几天了，不如这样，等颁奖典礼之后，我们再细谈如何？” 宋怀远先是一怔，然后笑道：“方导，你果然是很看好这部电影啊，那就提前预祝你获奖了。” “宋经理，承你吉言。” 约定好等颁奖典礼后再谈，宋怀远正要挂断电话，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了方导，出于个人角度，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如果电影节期间，有发行公司想向你购买国外版权的话，尽量先别答应。” “国外版权？”方泊注意到这个词语，疑惑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你现在还是个新人，国外版权根本卖不上价，与其这个时候就把国外版权低价卖了，不如等电影在国内上映后再说。如果票房成绩和观众口碑还不错的话，至少能够提提价。”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宋经理，谢谢你的提醒。” 挂断电话，方泊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有第一家发行商找上门了，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买断还是分账，起码电影的发行不再是问题了。 …… 这天下午，那位女记者将吴晓飞的采访放到了网上。 凭着父亲吴绍林的名气，吴晓飞本身的热度就不低，话题又是关于燕京电影节的，便更加引人关注了。 批评竞争对手的电影缺乏艺术价值，吴晓飞的话无疑是具有争议性的，奈何《逐梦人》被环宇影视炒作得很厉害，各种专业人士都在夸这部电影，于是连带着吴晓飞仿佛也变成了大导演。 相比之下，初出茅庐的方泊就显得默默无闻。 因此即便吴晓飞话中带刺，也被认为是前辈的提点，少有人反驳他，反而还有不少人认可他的说法，让方泊要注意电影的深度，承担电影人的责任等等。 躺枪的方泊简直万般无奈，哪怕被别的人批评都没什么，可吴晓飞把《逐梦人》拍成那个样子，他不反思自己的电影有什么问题，倒还猪鼻子插葱，装起大象来了。 不过没有名气的方泊，就算想发声都没有渠道，也只好放平心态，随网上的人说去了。 第三十八章 颁奖典礼 几天时间匆匆过去，6月18日下午。 虽然金鼎奖的颁奖典礼是在19日晚举行，但那是主竞赛单元的奖项，新人单元颁奖礼的举办时间则要提前一天，地点也不是主会场燕京大剧院，而是小一些的燕京光明剧院。 明明下午6点才开始走红毯，但兴奋的周薇从2点半就忙活着给自己化妆了，只见她拿出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往脸上抹，方泊和徐宏盛在一旁看得直咧嘴， 因为主办方没有安排化妆师和造型师，所以他俩也乐得偷懒，别说什么化妆品和护肤品了，顶多是洗把脸洗个头再换身衣服，就算是做好准备了，哪用得着这么复杂。 周薇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总算给自己化好了妆，这还没完，她一扭头看见方泊和徐宏盛，非说他俩的造型太简单，一定要帮他们把妆化好，不能丢了《夜·店》剧组的脸。 方、徐二人拗不过她，只好坐在那里任她打扮。 不知道为什么，被周薇用各种小刷子蘸着化妆品涂抹到脸上时，方泊总有种她在给墙壁刷大白一般的错觉。 不过周薇的化妆手艺确实不错，涂涂抹抹之后，方泊原本就阳光帅气的一张脸更显几分英俊立体，特别是穿上西装后，搭配一米八的身高优势，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偶像明星的感觉。 等化完妆，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方泊和徐宏盛本想休息一会，反正时间还早，结果周薇实在太兴奋了，在房间里怎么都待不住，没过一会就挨个敲他们的房门，把两人拉到了光明剧院。 因为是新人单元的颁奖典礼，所以主办方也没有安排豪车接送嘉宾出场，而是在剧院外搭了一个临时的候场区域，大家先在这里候场，然后按次序走上红毯就可以了。 凭着邀请函走进候场区域，来得早的人还真不少，方泊和徐宏盛各自找了椅子坐下，周薇则是好奇地朝外面张望着。 剧院门口此时已经铺好了红地毯，虽然没有电影节开幕式红毯那般人山人海，但一些记者和粉丝也提前守在了红毯两侧。 周薇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从兴奋转变为了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方导、老徐，外面好多人啊，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徐宏盛的心态倒是还好，开玩笑道：“你今天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走红毯了嘛，怎么真到了红毯边上，你又紧张起来了？” 周薇扔给他一个白眼，“在燕京电影节走红毯，这是我的梦想好嘛，好不容易梦想成真了，我当然紧张了。” 方泊其实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来之前本以为会像周薇一样忐忑不安，但真到了会场，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想想也是，前些天300万买断放映版权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跟拒绝300万比起来，走红毯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他笑着开解周薇道：“别紧张，你就当是在演戏一样，饰演一个叫周薇的女演员，红毯仪式全程都是会直播的，你就把走红毯当成镜头前的一段表演，这你总拿手了吧？” “诶，好像挺有道理的。”周薇点了点头，琢磨起等会面对直播镜头到底该怎么表演了。 徐宏盛扫了一眼候场室，没发现那些大牌明星和嘉宾的身影，疑惑道：“主办方不是说请了几个一线明星来参加嘛，怎么没看见他们人啊？” 一旁有人搭话道：“人家是大腕，待遇当然不一样了。哪会像我们一样在这里候场啊，他们都在剧院内的休息室里待着呢，一会仪式开始了再出来走一圈就行了。” “哦。”徐宏盛恍然大悟。 “对了，你们是哪个剧组的啊？”那人自来熟的向徐宏盛攀谈了起来。 听着旁边两人聊天，方泊等着也无聊，干脆闭目休息。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红毯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 千里之外的川省。 方爸方妈今天下午早早地关了店，回家等着看颁奖典礼的直播。 一想到方泊今天要走红毯，说不定还能在颁奖典礼上获奖，方妈就由衷地为儿子感到高兴，一下午都乐得合不拢嘴。 眼看马上就要到6点了，她在手机上点开视频平台，找到了燕京电影节的直播间，招呼起一旁的方爸，“儿子马上要走红毯了，快过来看！” 方爸正在手机上和人下着象棋，秉持着男人要稳重的想法，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急什么，还没到6点呢。” “切，懒得理你。”方妈没有在意，反正以她对方爸的了解，过不了一会儿方爸自己就过来了，于是乐呵呵地捧着手机看起了直播。 而在遥远的沪市，一所大学的女生宿舍里。 见时间快到了，大二的女学生田小玲在电脑上点开了燕京电影节的直播间，打开一包薯片，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起了直播。 同宿舍的姚慧正准备去食堂吃饭，路过她身后，见她在看直播，好奇问道：“小玲，你看什么呢？” “燕京电影节的颁奖典礼。”田小玲随口回答着，并将薯片往后递了递，“吃薯片吗？” “你吃吧，我马上去吃饭了。”姚慧摆摆手，又疑惑道：“我记得电影节不是明天才颁奖吗？” “哦，那是金鼎奖，这是新人单元的颁奖礼。” “新人单元能有什么看头？”另一个舍友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她的李浩哥哥要出场呗。”姚慧跟田小玲是好朋友，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嘿嘿。”田小玲笑了笑，显然是默认了。 李浩是一个小明星，才出道没两年，只演了两部电视剧，都不怎么火，所以知名度并不高，不过长得倒是挺帅的，正好符合田小玲的审美，所以她就粉上了。 前段时间李浩第一次出演电影，在《逐梦人》里演了男二号，这次电影节被提名了最佳新人男配角奖。 作为他的粉丝，田小玲当然要守着看直播了。 姚慧平时看电影不多，对燕京电影节也不是很关注，对李浩就更是无感了，所以没有停留，说道：“那行，你慢慢看吧，我吃饭去了，要给你带一份吗？” 田小玲忙不迭地点头，“好，慧慧，我太爱你了。” 姚慧推开她伸过来的双手，“得了吧你，我们走了。” 几个舍友结伴去了食堂，田小玲则拿着薯片，留在宿舍里美滋滋地看着直播。 第三十九章 红毯仪式 下午6点，红毯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新人单元的评委们一同登场，然后就轮到主办方请来的嘉宾了，几个一线明星先后踏上了红毯，引起记者和粉丝的阵阵欢呼。 “接下来要登场的可是一位重量级的嘉宾，他就是吴绍林吴导！”女主持人的声音传到候场区域。 男主持人配合地介绍起了吴绍林的生平事迹，“吴导从业近三十年，拍了近二十部电影，其中……” 听着红毯那边传来的呼喊声，候场的人里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吴导这是来给吴晓飞捧场了吧，看来等会的颁奖典礼上，吴晓飞要出风头了啊。”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咱们啊，就只能坐在台下羡慕咯。” “话说你们谁去看过《逐梦人》的展映没有，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厉害吗？” “谁知道呢，我倒是想去看，结果根本抢不到展映票，加价买都买不到。” “霍，展映都一票难求啊，看样子《逐梦人》在暑期档的票房应该不会低了。” 反正吴晓飞也不在这里，估摸着应该是和嘉宾们一样，在剧院内的休息室里候场，所以众人就这么小声聊起了有关《逐梦人》的事情。 听着听着，徐宏盛忽然转过头，问道：“方导，你说咱们有希望拿奖吗，我怎么感觉很悬啊。” “我也不知道，不好说。” 方泊这几天看了很多的展映影片，新人单元入围的几部电影他都看过了，不得不说，除了《逐梦人》以外，其他的入围电影确实都有各自出色的地方。 而且电影节通常是更倾向于文艺片的，所以《夜·店》到底能不能获奖，这事还真不好说，要看评委们的想法了。 方泊虽然内心很看好《夜·店》，但如果运气不好，遇上对商业片不感兴趣的评委，就算颗粒无收也是有可能的。 “嘶。”徐宏盛挠挠头，表情有些纠结。 “行了，别想那么多，等会颁奖的时候就知道了。”方泊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着红毯仪式的进行，候场区域的人越来越少。 方泊他们的出场顺序比较靠后，所以在里面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工作人员来通知可以入场了。 “下面要登上红毯的是《夜·店》剧组，这部电影……” 听着女主持人开始介绍，方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迈步走出了候场区。 红毯仪式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吴绍林这样的重量级嘉宾，还有《逐梦人》和《暮色时分》等热门影片的剧组都出场过了，所以记者和粉丝们一开始的高涨情绪也渐渐回落，现场的气氛逐渐归于平淡。 当听主持人念到《夜·店》的名字时，他们只是象征性地鼓了鼓掌，并不怎么热情。 直到方泊带着周薇和徐宏盛从候场区走出来，走在前面的方泊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一米八的身高，阳光帅气的脸，西装革履、身姿挺拔。 这幅样貌，让方泊立刻就收获到了一大批颜粉。 …… 沪市的大学宿舍里。 “哇，这个人好帅啊。” 方泊刚一出场，正捧着饭盒吃饭的田小玲就发出了一声低呼，连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没拿稳。 姚慧吃完饭回来，反正也没事做，就跟着她一起看直播，见到《夜·店》剧组登场时，也不禁张大了眼睛。 “这演员好高啊，比旁边的那个人高出一个头了，这得有一米八了吧。” 这时女主持人介绍道：“三人中走在前面的就是《夜·店》的导演方泊，同时他也是电影的男主演，他右手边的是演员徐宏盛，左手边的是女主演周薇……” 田小玲更加吃惊了，“原来他还是导演啊！” “这么年轻，真是看不出来。”姚慧附和了一句，又打趣道：“我怎么感觉他比你的李浩哥哥还要帅啊，看你这花痴的样子，你不会移情别恋吧？” “切。”田小玲用胳膊肘推了旁边的闺蜜一下，说道：“我虽然是颜控，但也不是那种见一个就喜欢一个的人好不好，不要把我说得这么三心二意。” 姚慧开玩笑道：“我才不信呢，依我看呐，你很有动摇的倾向。” 就在两个女生玩闹之际，川省的小县城里。 方泊出场的那一刻，方妈就忍不住称赞了一句，“我儿子真帅！” “那当然了。”不知何时，口是心非的方爸已经放下了手机，走到了方妈身后，得意道：“儿子遗传了我的长相，不帅才怪了。” “臭美吧你，明明是遗传我多一点。” …… 红毯并不长，方泊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按照流程，主持人简短地采访了两句。 “方导，第一次登上燕京电影节的红毯，你有什么感想吗？” “方导，今晚有信心获奖吗？” 两个问题都很简单，几乎没什么难度，方泊也都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回答，《夜·店》剧组的采访环节就这么结束了。 方泊三人朝人群那边礼貌地挥了挥手，然后一同走进了会场。 剧院的观众厅一共有九百多个座位，分成了左中右三个区域，左右两边坐的都是记者和影评人，还有少部分的观众。 中间区域前面的位置，自然是电影节的评委和吴绍林等嘉宾。 《逐梦人》和《暮色时分》等热门影片的剧组就要坐在后面一些了，而《夜·店》剧组的位置就更往后了。 好在新人单元一共就这么些部电影，所以方泊他们还不至于坐到最后面几排去，总算还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找到座位坐下，方泊几人便耐心等待着颁奖典礼正式开幕了。 …… 作为新人单元的主评委，张湛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排，但因为资历尚浅，所以并未居中，而是在第二排的右边。 见典礼即将开幕，张湛转头往后看了看，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逐梦人》剧组的位置。 众星捧月的吴晓飞脸上的笑容相当灿烂，四周的人都在竞相恭维他，他也很是得意，仿佛大奖已经被他捧在了手里。 见状，张湛不由得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目光又在前排吴绍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重新坐直身子，安心等着典礼开始。 第四十章 最佳男配角奖 随着灯光熄灭，大厅内渐渐暗淡下来，只有舞台上的灯光依旧耀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个主持人缓步登上舞台，一唱一和地说完了一大段开幕词后，又接连邀请评委和嘉宾上台致辞。 就这么等了许久，颁奖典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要颁发的奖项是最佳美术奖，获得奖项提名的电影有，《暮色时分》、《逐梦人》、《白云之上》、《海边生活》。” 随着颁奖嘉宾的话语，后方的大屏幕同步播放起了短片，每说到一部电影，就会有与之相应的画面。摄像机镜头也随之扫过观众席，在获得提名的几个电影剧组处停留。 按照流程，念完提名片单后，两个嘉宾没有马上公布获奖者，而是在台上尬聊了一阵，又和台下的人互动了一番，然后才打开信封，拿出了写有获奖者名字的卡片。 “获得第24届燕京国际电影节电影新人单元最佳美术奖的是。”男嘉宾故意顿了顿，由女嘉宾说出了后半句话，“《海边生活》，希瑞·赛诺。” “恭喜希瑞·赛诺！” 台下其余的人都配合地鼓起了掌，现场顿时掌声一片。 听到这个名字，一个外国女人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激动得热泪盈眶，和身旁的人拥抱庆祝着。 《海边生活》是一部外国影片，对于电影的主创而言，能够在燕京电影节上获奖，哪怕只是最佳美术奖这样的小奖项，也足以令人高兴万分了。 拿到这个奖，回国后稍微宣传一下，这个叫“希瑞·赛诺”的女人立马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他们国家的新锐电影人，所以也难怪她会那么激动了。 公布获奖人后，镜头又扫过其他三个提名的电影剧组，捕捉着人们脸上的表情。 没有获奖，另外三个剧组的美术指导都有些失落。 而当镜头拍到吴晓飞时，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还很有绅士风度的在为获奖者鼓掌。 对于相应的美术指导来说，最佳美术奖还比较重要，但对《逐梦人》整个剧组而言，这就只是一个边边角角的小奖罢了。 吴晓飞的目光一直盯着最佳导演、最佳影片这样的大奖，才懒得关注什么美术奖呢。 后面的方泊三人也在鼓掌，他们此刻的心态都还比较轻松。 因为《夜·店》压根没有专门的美术指导，如果真要说的话，也只能是身为导演的方泊在兼任，几十万的预算也不可能拍出什么独特的美术效果来。 所以报名时他虽然顺手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了，但连提名都没获得，跟这个奖自然也就毫无关系了。 看着那个名叫“希瑞·赛诺”的外国女人激动地小跑上台，领奖后眼眶含泪地说着感言，周薇忽然想起一件事，偏过头小声说道：“方导、老徐，你们准备好获奖感言没有？” 剧组三人中方泊和徐宏盛都有奖项提名，只有周薇什么提名都没有，这次参加颁奖典礼，纯粹是来凑个热闹。 所以在完成走红毯的梦想之后，她的心态就彻底放松下来了，还有心思关注旁边两人的获奖感言。 徐宏盛挠挠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我倒是准备了，就是不知道等会能不能有上台发言的机会。” 方泊笑道：“老徐，我觉得你还是很有机会的。” “希望如此吧。”徐宏盛咂咂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方泊这话倒不纯粹是为了安慰他，其实《夜·店》剧组最有希望拿到的奖，就是徐宏盛提名的最佳配角奖了。 毕竟电影中的“何三水”虽然是配角，但戏份很重，也很出彩，给人留下的印象甚至比男主角“李俊伟”还要深刻。 所以相比方泊，反而是徐宏盛领奖的概率要大一些。 几人说话间，最佳美术奖已经颁完了，下一项是最佳剪辑奖。 这个奖的提名者中依旧有《逐梦人》剧组的剪辑师，然而剪辑奖最终还是与《逐梦人》无缘，被另一部热门影片《暮色时分》拿到。 又是一个小奖而已。 吴晓飞还是满不在乎，继续等待着后面的大奖。 可下来的最佳音乐、最佳录音、最佳女配角，连续三个奖项《逐梦人》都有提名，却都擦肩而过。 五个奖一个都没拿到，这可不像是一部热门影片该有的成绩，要知道《暮色时分》剧组的人都上台领奖两次了，热度被炒上天的《逐梦人》却仍然毫无动静。 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但当镜头再一次拍到吴晓飞时，他脸上的笑容也变淡了许多。 “接下来要颁发的奖项是最佳男配角奖……” 沪市的大学宿舍里。 田小玲看到镜头扫过《逐梦人》剧组，并停在获得提名的李浩脸上时，心里不由得感到了一些紧张。 颁奖嘉宾拿出卡片，看了一眼，高声念道：“获得最佳男配角奖的是，《夜·店》徐宏盛！” “哎呀。” 喜欢的演员没有获奖，田小玲撇撇嘴，皱起了眉头。 但下一刻，画面给到《夜·店》剧组，看到徐宏盛身旁的方泊，她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原来获奖的人是这个剧组的啊，看在导演长得这么帅的份上，那好像还可以接受。 …… “老徐，你获奖了！” 听到嘉宾念出的名字，周薇兴奋地推了推一旁的徐宏盛，口中连连高呼，仿佛比自己获奖了还要高兴。 “老徐，该你上台发言了。”方泊也笑着说道。 惊喜来得太突然，徐宏盛一下子愣住了，听到两人的提醒，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朝着舞台走去。 看着徐宏盛在台上发表感言，方泊高兴之余，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两个提名。 《夜·店》剧组一共拿到了三个提名，除了徐宏盛的最佳男配角外，便是方泊的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 这其中，方泊认为最有希望的就是最佳男配角了，其次则是最佳编剧。至于最佳导演嘛，说真的，他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虽然内心很看好《夜·店》，但终究是部小成本电影，他觉得能拿到最佳男配角，顶多再有个最佳编剧，自己就已经知足了，不能想得太多。 现在徐宏盛顺利获奖，他的最低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就看最佳编剧花落谁家了。 第四十一章 我？最佳导演？ 又一个奖项和《逐梦人》剧组失之交臂，而且获奖人出演的电影，还是被自己批评为没有艺术价值的《夜·店》。 想到这儿，吴晓飞的脸上已经看不见笑容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前排，停在了吴绍林的背影上。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奖，拿不拿都没什么意义，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才是自己应该关注的。 吴晓飞稳住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接下来的奖项上。 说完获奖感言，徐宏盛捧着奖杯下了台，回到座位上。 “老徐，给我看看！” 周薇接过奖杯，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个不停，脸上的羡慕神情显而易见。 颁奖典礼还在继续，最佳男配角奖之后，就轮到最佳男、女主角奖了。 不过这两个奖同样和《夜·店》没什么关系，男主角奖被《暮色时分》拿到，女主角奖被《白云之上》拿到。 这回吴晓飞说什么都稳不住情绪了。 最佳男女主角奖，这已经是大奖了，要是放到主竞赛单元，获奖者都能加冕影帝、影后的称号了。 接连错失奖项，吴晓飞不仅脸上没了笑容，态度也逐渐变得不耐烦，都懒得做样子了，别人上台领奖时，他勉强拍两下手就算是鼓完掌了。 因为环宇影视的大力宣传，《逐梦人》一向被视作夺奖热门，结果真到了颁奖典礼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落选，如此情形让在场众人的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情况，吴晓飞得罪评委了？” “不应该啊，吴绍林都坐在前面了，评委们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们看吴晓飞那副样子，笑都笑不出来了，估计他这会儿心里正骂街呢。” “可不得骂街嘛，这么多提名都没拿到奖，他指不定有多着急上火呢。” 吴晓飞一向是少爷脾气，仗着有吴绍林为他撑腰，平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家明面上不敢有所动作，但私底下都对他很是不满。 如今见他出了洋相，虽不说落井下石，但小声嘀咕几句是免不了的。 这些声音隐约传进吴绍林的耳朵，这位大导演本就不悦的心情顿时更加烦躁。 他今天来是为了给吴晓飞造势的，不是来丢人的！ 新人单元的评委到底在搞什么？这是要故意给自己难堪？ 吴绍林微微转头，皱着眉将视线看向了主评委张湛，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张湛不闪不躲，就这么迎着吴绍林的视线，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没有意识到颁奖结果让吴绍林丢脸了一样。 “哼。” 大庭广众之下，吴绍林心中有气也只能憋着，盯着张湛看了两眼，恨恨地移回了目光。 …… 颁完最佳男女主角这两个重量级的奖项过后，便到了几个分量轻一些的小奖。 “获得最佳摄影奖的是，《逐梦人》……” 《逐梦人》剧组终于拿到了第一个奖项，看着摄影师上台领奖的背影，吴晓飞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前面或许只是意外，无非错失了几个小奖而已，只要能拿到之后的大奖，《逐梦人》依然是今晚的最大赢家！ “接下来是最佳编剧奖。” 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短片中出现了《夜·店》的画面，方泊深吸了一口气，期待着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获得者是，《暮色时分》黄远！” “呼。” 听到这个结果，方泊摇了摇头，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也只能选择接受了。 行吧，看来《夜·店》的燕京电影节之旅，到此就算结束了。 他放松下来，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安心等待着最后两项大奖的结果公布。 颁奖典礼进行到现在，还能称得上大奖的，就只有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了。 作为压轴的大奖，不管拿下哪个，都能成为本届新人单元的胜利者，所以有希望获奖的几人都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获得最佳导演奖提名的有，《逐梦人》吴晓飞、《夜·店》方泊、《暮色时分》……” 伴随嘉宾的话语，屏幕上开始播放提名短片。 《暮色时分》的导演和吴晓飞不约而同地紧紧攥住了拳头，他们两个被认为是这个奖项最有力的竞争者。 尽管《逐梦人》今晚的表现有些不如人意，但所有人都还是觉得最佳导演会出在两人之中，至于方泊和另外一个导演嘛，不过是来陪跑的而已。 二分之一的概率，到底谁会获奖？ 台上的嘉宾打开信封拿出卡片后，故意卖起了关子，让台下的人先猜一猜会是谁的名字。 吊起众人的胃口后，嘉宾拿起信封刚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台下众人还以为他是故意耍怪，催促他快点公布结果。 面对众人的起哄，嘉宾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两眼，确认没有看错，这才念道：“获得最佳导演奖的是，《夜·店》方泊！” 方，方泊？ 听到这个不熟悉的名字，大厅内的几百人都有点懵。 他不是来陪跑的吗？怎么让他拿到大奖了？ 吴晓飞脸色铁青，转过头在观众席中寻找着《夜·店》剧组的位置。 吴绍林不敢置信地看了张湛一眼。 你把最佳导演奖给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 张湛耸了耸肩。 那不然呢，难道给《逐梦人》吗？ …… “方导，获奖了，你获奖了！！” 周薇兴奋地差点蹦起来，不顾形象地高声说着话。 徐宏盛也顾不上手里的奖杯了，抓着方泊的手使劲摇晃，“方导，你拿到最佳导演奖了！” 最佳导演？ 是我？ 错过了想要拿到的最佳编剧奖，结果获得了从来没抱希望的最佳导演奖？ 方泊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转不过来了。 坐在座位上愣了愣，他才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起身和周薇、徐宏盛拥抱了一下，然后迈步朝舞台走去。 摄像机跟拍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直播画面里。 “快看，儿子获奖了！” 川省家中，看着方泊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金灿灿的奖杯，方妈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别哭别哭，儿子有出息了，这是好事啊。” 方爸嘴上说着，却悄悄抬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喜极而泣的方妈。 第四十二章 舆论反噬 站在话筒前，方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店》是他人生中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又是在燕京电影节这样高大上的地方，因此他从没想过能够拿到最佳导演奖。 如今站在领奖台上，他的大脑仿佛迟钝了许多，就连为最佳编剧奖而准备的获奖感言都忘了个干净。 回忆了片刻，实在没想起来感言是如何开头的，方泊干脆不再去想了，直接现场发挥吧。 “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得这个奖，所以站在这里，我连获奖感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现场的人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尽管没什么笑点，可对于年轻人，大家还是很宽容的，都配合地笑了笑。 当然，吴晓飞和吴绍林肯定是笑不出来的了。 眼看自己视为囊中之物的最佳导演奖被别人拿走，而且方泊拍的还是一部商业喜剧片，吴晓飞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若不是身处几百人的大厅，又被许多摄像机镜头拍着，他真想质问新人单元的评委一句：论剧情深度、论艺术价值、论镜头美感，《夜·店》哪里比得上《逐梦人》，这个奖凭什么不颁给自己？ 除了没拿到奖的愤怒，吴晓飞心里还在担心舆论的反噬，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简直让他坐立难安，只是对剩下的最佳影片奖还抱有期望，所以才没立即起身离场。 要知道，在电影节展映期间，为了《逐梦人》7月份能够顺利上映，环宇影视已经将电影的热度炒起来了，无数专业人士都在夸这部电影，网上所有人都看好《逐梦人》斩获大奖。 但现在颁奖典礼都快结束了，《逐梦人》那么多提名全部落空，只拿到一个可怜巴巴的最佳摄影奖，可想而知之后的舆论会怎么说。 一想到这些，吴晓飞简直烦躁万分。 连续8场展映下来，被影评人夸上天的《逐梦人》只卖出去了几个小国家的放映版权，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版权卖不出去，吴晓飞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只期望着能多拿几个奖挽回颓势，却没想到颁奖典礼所带来的打击更大。 望着台上的方泊，他想走又走不得，只能坐在座位上，咬着后槽牙发泄心里的怨气。 相比不争气的吴晓飞，身为大导演的吴绍林就有定力多了，至少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但他也只是顾忌着有镜头在拍自己而已，心里实则已经将张湛和其他的评委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些人懂不懂一点规矩？ 不把奖颁给《逐梦人》就算了，好歹给《暮色时分》或者《白云之上》啊，那顶多是爆了个冷门。 再不济，颁给《海边生活》也可以啊，还能说成是扶持外国电影人，多少都能说得过去一些。 可现在颁给《夜·店》，拿奖的方泊是一个纯粹的电影新人，这不是在打其他人的脸吗？ 尤其是吴晓飞和吴绍林，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俩。 吴晓飞当然不用多说，而吴绍林在《逐梦人》挂了一个监制的名头，势必也会受到舆论牵连。 其实他这个监制，只是为了给《逐梦人》造势而已，在环宇影视给吴晓飞拉了几千万的投资之后，他就再没干涉过电影的一点一滴，不然也不至于让吴晓飞把电影拍成这样。 现在好了，他放纵儿子的结果就是，《逐梦人》一个大奖都没拿到。 要是等会的最佳影片奖都旁落他人，那今晚的舆论估计就要炸了，连带着吴绍林的名气也会受到影响。 在方泊说完第一句话后，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吴绍林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装了装样子，内心却恨不得马上起身就走。 事实上，吴绍林的猜测没错，还不等媒体们炒作舆论，直播间此刻的弹幕就已经炸开锅了。 “大冷门啊，最佳导演奖怎么让这个叫方泊的拿到了？” “不是都在说《逐梦人》是夺奖热门嘛，怎么就拿到一个最佳摄影奖，不会有黑幕吧？” “开什么玩笑，吴晓飞他爹是吴绍林，这么大腕的知名导演，就算有黑幕，那也不可能轮得到别人啊。” “奇了怪了，明明《逐梦人》的展映好评如潮，那么多影评人都在夸，偏偏拿不到奖，莫名其妙的。” “这导演好帅啊，光看颜值的话，他比吴晓飞好看多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看过《逐梦人》展映的嘛，出来说说这部电影到底怎么样呗。” “没看过，根本抢不到展映票。” “抢不到票加一。” “加一，展映票网上一挂出来就没了，压根抢不到，看来只有等《逐梦人》上映的时候才能看到了。” “《逐梦人》都被夸成这样了，居然还是没拿到奖，那这部《夜·店》该有多牛？” “我也好奇，评委们冒着得罪那么多专业人士的风险，也要把奖颁给方泊，那《夜·店》该有多好看？” …… 不管是吴晓飞、吴绍林父子的想法，还是网上的纷纷扰扰，暂时都跟方泊无关。 等台下的笑声平息后，他接着说了下去。 “能拿到这个奖，我要感谢许多人。感谢电影节的评委们能把奖颁给我，谢谢你们的认可。感谢剧组的所有成员，是你们一起努力才让电影得以完成。以及，感谢我的父母。” “其实这部电影的投资全部来自于我的父母，所以严格来说，他们才是《夜·店》的投资人和制片人。我想也只有他们才肯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投资给我这样一个毫无经验和名气的新人导演吧……” 川省家中。 听着方泊的获奖感言，方妈哭得更厉害了，儿子长大了也有出息了，她既高兴又感慨。 一向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方爸也湿润了眼眶，在面馆忙碌了小半辈子，终于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实现抱负，这几十年的辛苦也值得了。 “最后，再次感谢父母，感谢所有给予过我帮助的人。” 方泊朝台下微微鞠躬，起身后高举着奖杯挥了挥，然后便迈步走下了舞台。 第四十三章 典礼结束 “好的，再一次祝贺方导获奖。” “据我所知，方导今年才23岁，所以他的获奖也打破了一个记录，那就是燕京电影节新人单元创立至今，最年轻的最佳导演奖获得者。” “是么，方导真是年轻有为啊！” 方泊捧着奖杯下台后，两个主持人说着一些串场词，为接下来颁发最佳影片奖活跃气氛。 燕京，华瑞影视的一间经理办公室中。 宋怀远正在收看电影节的直播。 听到方泊获得最佳导演奖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略有些后悔。 自己还是小看了方泊和《夜·店》啊！ 虽说只是新人单元的最佳导演，跟主竞赛单元还没得比，但再怎么说，这也是燕京电影节颁发的奖项，含金量还是有的。 早知如此，自己当时就不该想着压价的，直接报出500万的底线价格，或许都已经拿下《夜·店》的国内放映版权了。 说到底，还是低估了《夜·店》的票房潜力，同时也低估了方泊这个人。 现在方泊力压吴晓飞获得最佳导演奖，其他片商肯定不会放过《夜·店》这么一块肥肉，到时竞相出价，华瑞影视要面临的竞争压力并不算小，这回再想拿下版权，500万可就不够了。 也许，的确该选择分账发行？ 想着想着，他拿出手机，给公司总裁打去了电话。 “沈总，是这样的，颁奖典礼上……” 沪市的大学宿舍里。 才刚吃过饭的田小玲又饿了，顺手拿起先前没吃完的薯片，咔哧咔哧地吃了起来。 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薯片，但双眼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从方泊上台领奖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电脑。 直到方泊走下舞台，两个主持人重新占据了镜头画面，她这才移开了视线。 这个叫方泊的电影导演，不仅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还很有才华，二十多岁就拿到最佳导演奖了，跟落选最佳男配角奖的李浩一比，这好像是全方位的碾压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田小玲摇摇头，害怕自己再想下去，就真的动摇了。 她在心里暗暗记下了方泊和《夜·店》的名字，等到将来哪一天电影上映时，就算光冲着方泊，她也一定会去支持一张电影票。 …… 过了好一会，两个主持人终于将颁奖嘉宾请上台，开始颁发最后的最佳影片奖。 “获得提名的电影有，《暮色时分》、《逐梦人》……” 台上的嘉宾念着提名片单，台下的吴晓飞则紧紧皱着眉头，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这是最后一个大奖了，《逐梦人》要是再拿不到，他的本届燕京电影节之旅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获得最佳影片奖的是，《暮色时分》！”颁奖嘉宾高声宣读了获奖结果。 不远处，《暮色时分》的导演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兴奋的和周围的剧组成员们拥抱庆祝着。 他当然有理由高兴，毕竟《暮色时分》拿到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剪辑、最佳音乐等数个奖项，现在又捧走了最佳影片奖，虽然与最佳导演失之交臂，但仍然是今晚的最大赢家。 “靠！” 望着他尽情庆祝的样子，吴晓飞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愤怒，抬手狠狠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 记者们就等着这一刻呢，许多镜头早就提前对准了他，正好将他无能狂怒的画面给拍了下来。 这一幕太有话题性了，被各种看好的吴晓飞和《逐梦人》惨遭失利，整场颁奖典礼下来只拿到一个最佳剪辑的边角料奖，获奖表现跟已经炒上天的热度完全不匹配。 这妥妥的预定热搜了啊！ 还有不少记者将镜头瞄准了前排的吴绍林，朝着这位大导演拍个不停。 有些记者连新闻稿的标题都想好了，什么“大导演被儿子连累马失前蹄”、“热门电影《逐梦人》惨淡收场，监制吴绍林脸色难看”等等，只等典礼结束他们就要回去赶稿了。 不过吴绍林终究是在娱乐圈里待了几十年的成名导演，定力已经磨练得非常深厚了，不像吴晓飞那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便心中很是不悦，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在《暮色时分》的导演上台领奖时，他还挤出笑容鼓了鼓掌。 只是还不等人家把获奖感言说完，他就跟身旁的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借口上厕所直接提前离场了。 颁完最佳影片奖，颁奖典礼也到了尾声，主持人又请上一些嘉宾，说了一通场面话之后，典礼就正式结束了。 “方导，我是天娱传媒的购片部经理，你有意向出售《夜·店》的版权吗？” “方导，能采访你几个问题吗，拿到最佳导演奖，你有什么感想？” “方导，你的下一部电影有计划了吗，如果需要投资，我……” 典礼刚一结束，方泊正想起身离开，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有想采访他的记者、有想买《夜·店》版权的发行商、有想投资他下一部电影的制片公司…… 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今天上午还默默无闻的方泊，在一场颁奖典礼之后，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但方泊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冲昏头脑。 他很清楚，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这些人看中的无非是最佳导演奖带来的热度，一旦热度过去，他们只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去寻找下一个热点人物。 所以方泊礼貌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也从发行商和制片公司的人那里接过了他们的名片，但却没有聊其他的事情。 不论是《夜·店》的发行还是更加遥远的下一部电影，现在都还不用着急，至少等今晚过去以后再说吧。 颇费了一番工夫，方泊才从现场脱身，和等在外面的周薇、徐宏盛汇合，三人一起打了辆出租车回酒店。 上了车，他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方爸方妈对他的成就倍感欣慰，聊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忙了一下午，方泊刚收起手机，正想闭目休息一会，恰好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而且还是一个熟人，华瑞影视发行部经理宋怀远。 第四十四章 各奔前程 “喂，宋经理。”方泊接通了电话。 “方导，恭喜恭喜，燕京电影节最年轻的最佳导演，既拿了大奖又破了记录，好事成双啊！” 电话里传来宋怀远的声音。 方泊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位，转头看着窗外的燕京夜景，笑着说道：“侥幸而已，宋经理过奖了。” “诶，方导，不要过分自谦嘛。能在燕京电影节拿奖，这是多少电影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光凭一句侥幸，那可说不过去了。” 两人继续客套了几句后，方泊率先切入了正题，“宋经理，你打电话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祝贺我吧。” “也是，一时聊得高兴，差点把正事忘了。”宋怀远顿了顿，试探性地说道：“方导，关于《夜·店》发行的事情，你应该还没有和其他公司达成合作吧？” “当然了，既然我们已经约好了在颁奖典礼之后再谈，那么在和华瑞影视谈崩前，我自然不会把《夜·店》的发行交给别的公司。” 说罢，方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300万也好600万也罢，宋经理如果还想用这种价格买断版权的话，那就不必了，否则出价比华瑞高的公司也有得是，我又何必舍大取小呢。” 方泊这话并不是虚言，其实就在电影节的展映期间，除了宋怀远以外，后面也有两家公司主动向方泊抛来了橄榄枝，只是开出的价格还比较低。 而在今晚他拿到最佳导演奖之后，又有许多公司找上门来，把买断价开到六七百万的也大有人在。 “方导，那是当然，就算你不说，以《夜·店》如今的商业价值，我也不会再提几百万买断的事情了，不然就真的是毫无诚意了。” 宋怀远坦诚道：“我已经和总裁汇报过这件事情了，不如这样，方导你明天来华瑞影视面谈如何，届时我们总裁和其他公司高层也会到场，我们举行一个小型的内部看片会，到时再商议具体的合作方案。” 方泊答应道：“好啊，没问题。” 约定好时间后，宋怀远便不再打扰，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方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个陌生电话来了，是一家发行公司的人打来的。 他才和宋怀远商量好明天去华瑞影视面谈，现在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于是任凭对方如何开价，他也没有答应，只是说等明天过后，自己会主动联系，不管合不合作到时都会给出一个确切的回复，对方这才暂时放弃。 方泊本以为这下能消停一会了，没想到回酒店的一路上，电话就没停过，全是记者或者发行商打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接吧，那么多电话非得把他累死，不接吧，感觉又不太好，像是耍大牌一样。 想了想，方泊只好把手机给关机了，想来最多也就是这一晚上的事情，等到明天金鼎奖开始颁奖，那些人估计就不会再有心思理会自己了。 回到酒店，方泊几人把奖杯放好，把衣服换了换，然后出门找了个夜市烧烤摊，准备点些烧烤吃。 一来晚上光顾着参加颁奖典礼了，他们都还没吃东西呢，二来领完奖后，他们三人也要各奔前程了，所以就权当是一次庆功会吧。 几人点完东西，徐宏盛高声道：“老板，烧烤慢慢烤着，先拿一打冰啤酒过来。” “好嘞。” 老板提了一打冰啤酒过来，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望着老板离开的背影，方泊一边开啤酒，一边笑道：“别看我们在颁奖典礼上获奖的时候风光无限，可真走到外面，照样没人认识。这说明什么，我们离明星大腕儿还远着呢，还得好好努力啊。” “这倒也是。”徐宏盛点了点头，赞同道：“说到底，今晚是沾了燕京电影节的光，没了电影节的光环，我们只是一群电影新人而已。” “我怎么感觉你们在炫耀呢？”周薇开玩笑道：“今晚你们倒是风光了，我可还没有呢。” “哈哈哈。”方泊笑了笑，给周薇面前的杯子倒上酒，“那行，最佳导演亲自给你倒酒，这下风光了吧？” 三人说说笑笑间，老板很快就把烤好的烧烤端了上来。 吃着烧烤喝着冰啤酒，酒足饭饱之际，周薇趁着醉意，问道：“方导、老徐，电影节结束之后，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徐宏盛打了个酒嗝，说道：“回横店接着演戏呗。” 周薇转过头，“方导你呢？” “我啊？”方泊想了想，开口道：“我要先把《夜·店》的发行问题给搞定，如果顺利的话，之后应该就留在燕京了。” 由于燕京电影节和金牛奖的长期举办地都在燕京，加之城市经济发达，所以燕京是当之无愧的电影之都，各大电影公司的总部基本都设置在这里，方泊想要在电影圈有所发展，留在燕京就是最好的选择。 “哦。”三人分别在即，周薇有些失落。 方泊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应该也是回横店吧，接着当我的小特约演员呗。” 方泊笑着说道：“那估计是不行了。” 周薇不解道：“啊，为什么？” 方泊解释道：“你好歹也是《夜·店》的女主演，电影都在燕京电影节上拿奖了，不说一夜成名吧，但试镜时也是一个加分项，在一般的电影里演个小配角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还想当小特约，那当然不行了。” 徐宏盛摸着下巴，琢磨道：“那我这个最佳男配角奖，岂不是加分更多？” 方泊笑道：“所以啊，你们俩就算回了横店，要演什么男一女一可能有难度，不过演戏的机会肯定是不缺的，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十天半个月都接不到一个角色了。” “对呀。”周薇拍了下桌子，高兴道：“我都是在燕京电影节上走过红毯的人了，演个小配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泊起身给两人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祝你们两个今后大红大紫，早日成为大明星！” 徐宏盛举杯说道：“方导，我也祝你早日成为大导演！” 周薇赞同道：“我也是！” 一顿烧烤吃完，三人回到酒店。 拿房卡刷开门，方泊走进自己的房间，用脚后跟带上房门，简单洗漱过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醉意和疲惫感一同涌上身体，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第四十五章 急火攻心 燕京，一处酒吧的包厢内。 “飞哥，别生气，没拿到奖就算了，不过是新人单元的奖而已，拿不拿都没什么影响，《逐梦人》照样能在暑期档横扫票房市场！” “就是，那些评委有眼无珠，真以为新人单元的奖项有多稀罕呐？” “飞哥，我敬你一杯，不管拿没拿奖，在我心里，你才是新人单元最牛掰的导演！” 颁奖典礼结束后，心情烦躁的吴晓飞，叫上了在燕京的一帮朋友，跑到酒吧喝酒解气。 这群人都知道吴晓飞今晚没拿到奖心情不好，所以全都在劝他看开点。 但他们越是这么说，吴晓飞心里就越是别扭。 如果新人单元的奖不重要，那为什么我没有拿到奖呢？ 难不成《逐梦人》连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奖都配不上？ 周围人的吵闹让他越想越心烦，干脆站起身，“你们喝吧，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他不耐烦地推开挡路的人，朝着包厢内的洗手间走去。 见他这幅模样，其余几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互相看看，都自觉没趣地放下了酒杯。 走进洗手间，吴晓飞打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但心头的燥怒怎么都压不下去，不禁又想起了颁奖典礼结束时的事情。 《逐梦人》惨淡收场，媒体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热点，但热度更高的吴绍林已经提前离场了，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典礼刚一结束，便一拥而上将吴晓飞围住采访。 “吴导，今晚的颁奖结果你满意吗？” “吴导，你之前说对获奖很有信心，现在大奖旁落，你有什么感想吗？” “吴导，吴绍林导演提前离场，是在表达对评委们的不满吗？” “吴导，能回答一下……” 没拿到奖，吴晓飞已经感觉自己被评委们羞辱了，又被记者们围住问了一大堆问题，简直就像往伤口上撒盐似的，别说回答问题了，他差点没当场发飙。 不过还是顾忌着记者们的摄像机正在拍摄，他终究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黑着脸沉默以对，最后在剧组其他人的帮忙下才得以脱身。 “码的！” 一想到这儿，吴晓飞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重重的在盥洗台上拍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环宇影视的发行经理韩建川打去了电话。 “喂，韩经理，我是吴晓飞，今晚的颁奖典礼你看了吧。你不是说过为了给上映造势，你们环宇影视会联系电影节的评委，给《逐梦人》多争取几个大奖的吗？” “你们联系来联系去，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果？”吴晓飞越说越生气，音量也逐渐提高，“一整场颁奖典礼下来，我全程坐在台下看着别人领奖，被其他人当成傻子一样看，这种结果对环宇影视有好处吗？” 刚接起电话，就被吴晓飞夹枪带棒的一通抢白，韩建川简直憋了一肚子气。 可眼看着离《逐梦人》上映只有半个月了，他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吴晓飞起冲突，只好深呼吸了两下，稳住情绪。 “吴导，我们环宇影视已经尽力了，是那些评委软硬不吃，尤其是主评委张湛，死活不肯把奖颁给《逐梦人》。你也知道，燕京电影节的影响力很大，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们总不能硬来吧。” 吴晓飞“呵呵”一声，讽刺道：“你平时不是总说环宇影视的实力有多强嘛，怎么真到了紧要关头，却连一个张湛都搞不定了？” 韩建川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连着深呼吸了几下，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跟吴晓飞一般见识，然后才开口说道：“平时当然没问题，但如今他坐在主评委的位置上，背后有电影节的主办方给他撑腰，我们难免束手束脚的。” “得了吧。”吴晓飞打断道：“我算是看出来了，环宇影视如果真有你吹得那么厉害，局面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韩建川很想反驳一句：你怎么不找找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的导演水平有你吹得那么厉害，我至于想给你走后门都走不通吗？ 但话说出口之前，他还是忍住了。 只不过身为环宇的经理，他在电影圈里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一般的导演、演员，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被吴晓飞这么呼来喝去，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冷淡道：“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对我发火也于事无补，现在最要紧的是控制舆论。” “我这边会撤掉热搜，再联系水军控评，争取把影响降到最低。还有，你也要配合，直到上映前都安稳点吧，别又闹出什么不好的新闻来。” “我。”吴晓飞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韩建川说完后已经挂掉了电话，不由得骂了一句，“艹！” 从洗手间出来，他回到座位，猛灌了几口酒，打算借酒消愁。 奈何老是有电话打过来，搞得他烦不胜烦。 一开始他看是个陌生号码，直接就给挂断了，可对方好像铁了心要把电话打通，他挂一次对面就打一次。 重复几次后，吴晓飞干脆接了起来，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找骂。 可还没等他开口，对面那人先说话了。 “吴大导演，真是太可惜了，《逐梦人》这么优秀一部电影，燕京电影节的评委竟然把奖颁给了其他人，这不是明摆着针对你吴导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吴晓飞直接破防，“刘辉，我拿不拿奖关你屁事，你少踏马在这落井下石！” 对面这人是他的老对头了，两人以前因为一次争风吃醋结下了梁子，之后虽然没有把事情闹大，但每次遇到总要互相嘲讽几句，在嘴上找找便宜。 上回燕京电影节公布提名片单后，两人在一处酒吧里遇到，当时刘辉就嘲讽吴晓飞参加的是新人单元，奖项含金量不够。 不过那时的吴晓飞还能反驳，不管是不是新人单元，好歹也是燕京电影节的奖项，总归是拿得出手的。 可现在《逐梦人》提名的大奖全部落空，就拿到一个最佳剪辑奖，再被刘辉讽刺，他连反驳都找不到借口，只能直接破防开骂了。 “哈哈哈，吴导，就算没拿到奖，火气也不要这么大嘛。你放心，不要紧的，我帮你看过了，只要是新人的前两部电影，都是可以参加新人单元评选的，所以你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到时候。” “艹！” 被人嘲讽得连嘴都还不了，吴晓飞急火攻心，将手机重重摔在了地上，上万块的最新款手机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的举动吓得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全都停下了动作，不知道吴晓飞这发的是什么疯。 第四十六章 撇清关系 另一边，被气得不轻的韩建川放下手机，正准备熬夜给吴晓飞收拾烂摊子，电话铃声却再度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又是吴晓飞打来的，拿起手机一看。 得，还是吴导。 但不是“小吴导”吴晓飞，而是“大吴导”吴绍林。 面对吴绍林，韩建川可不敢甩什么脸色，收拾好情绪后才接通了电话，“喂，吴导。” “韩经理，颁奖典礼上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你们环宇影视已经开始控评了吧？”终究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吴绍林遇事没那么急躁，语气倒是比吴晓飞好了不少。 “嗯，吴导，我们第一时间就在联系水军了，那些记者也都尽量打了招呼，之后我会让水军把话题往明天的金鼎奖上转移，争取不让舆论发酵。” “那就好，我相信以环宇的实力，只要肯出手，事态肯定是能控制住的。”说着说着，吴绍林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之后的宣传过程中，就不用过多宣传我的监制身份了吧，毕竟我也没有实际参与到《逐梦人》的制作，就不争这些虚名了。” “这……”韩建川怔了怔，意识到吴绍林是想撇开关系，不想跟烂片有所牵扯，免得被《逐梦人》影响了他的名声。 你们俩果然是父子啊，一出了事不是推卸责任就是撇清关系，出事前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但话是这么说，环宇影视也不可能为了一部《逐梦人》，就去得罪吴绍林这颗摇钱树。 所以韩建川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我会把宣传重点转移走的。” “嗯，韩经理，还有一件事。我的下一部电影已经有眉目了，等到正式筹备的时候，还希望环宇影视能在投资方面出出力。” 韩建川挑挑眉，“没问题，吴导的电影，相信我们徐总一定会大力支持的。” “那我就放心了。” …… 这天夜里，燕京电影节新人单元颁奖礼的事情在网上飞速传播，无数夜猫子熬夜当起了吃瓜群众。 虽然在环宇影视的暗中操纵下，相关新闻没有登上热搜，水军也在极力控评，并试图引导话题，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金鼎奖的颁奖典礼上去。 但谁让吴晓飞是吴绍林的儿子呢，他本身就自带流量，黑马逆袭又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桥段，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在网上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人们纷纷讨论着《逐梦人》颁奖前后的极大反差，明明拿到了多项大奖的提名，颁奖前也有那么多专业人士都表达了看好，可颁奖典礼上就是死活拿不到奖，这怎么看都显得不合情理。 有人猜测是吴晓飞脾气太臭，得罪了电影节的评委，也有人猜测是评委觉得吴晓飞名气太大，于是想要打压。 还有人觉得是吴晓飞故意而为之，是想借机炒作《逐梦人》，以便获取热度。 总之，大家不明真相，于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为吴晓飞感到不值的，有拍手称快的，有抨击电影节黑幕的，大家各说各话，将话题的热度炒得越来越高。 这时，媒体记者中有人将吴晓飞怒拍座椅扶手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这张图看起来太有戏剧性了，背景中《暮色时分》的导演正在和周围的人拥抱庆祝，近景的吴晓飞却是一脸不满，用力地拍打着扶手出气。 一喜一怒，两相对比，给人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因此这张图很快就流传开了。 有人给图片配上了各种文字，将其变成了表情包，更是让其在评论区、朋友圈之类的地方广泛传播。 还有人翻出了吴晓飞之前接受采访的新闻。 视频里的他满脸自信，说《夜·店》毫无艺术价值，并以一种前辈的姿态，让《夜·店》的导演要承担起一个电影人的责任。而且面对记者的提问，他还表示自己对《逐梦人》获奖很有信心。 之前这条新闻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响，因为吴晓飞和《逐梦人》确实被许多人看好，方泊和《夜·店》也毫无名气。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吴晓飞的这番话或许张扬了一点，但并不算错。 但现在就不同了，《逐梦人》大奖旁落，反倒是《夜·店》的导演方泊拿到了最佳导演奖，吴晓飞大话说出来却没兑现，自己被自己打了脸。 “太搞笑了，颁奖前吴晓飞万般豪气，各种看不起竞争对手，颁奖后却只能无能狂怒，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吴晓飞还教育人家《夜·店》的导演，说什么要注重思想性和艺术性，结果人家上台拿了最佳导演奖，他就只能坐在底下看，真不知道这话他当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面对采访重拳出击，颁奖典礼唯唯诺诺，吴晓飞你可真行啊。” “吴晓飞这话说得确实狂妄了一点，都是新人导演，你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别人。” 吴晓飞大放厥词却被自己打脸，事情的戏剧性反转让吃瓜群众们津津乐道，在评论区讨论得热火朝天。 虽然环宇影视的水军很快就开始控评，将这些评论给挤了下去，但不管怎么说，借着吴晓飞的热度，方泊和《夜·店》的名字已经被许多人所知晓。 这晚过后，一直默默无闻的方泊，终于小有了一点名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无意中蹭了一波热度吧。 估计吴晓飞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当初随口说的一番话，不仅反过来打了自己的脸，而且还给方泊增加了许多知名度。 幸亏他的手机已经摔了，暂时没看到网上的评论，否则非得被气吐血不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手机摔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等他喝了一夜的酒，明天清醒过来以后，看到评论还得再气一次，估摸着到时候他手边的东西又要遭殃了。 …… 网上的纷扰没有影响到沉睡中的方泊，他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一看，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好在跟宋怀远约定的是下午，时间上还绰绰有余。 他先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又叫上周薇、徐宏盛两人去吃了顿午饭，这才调整好状态，乘车去了华瑞影视在燕京的公司总部。 周薇和徐宏盛则是留在了酒店里，电影节还剩最后一天，看完今晚的金鼎奖颁奖典礼，他俩就要回横店了。 第四十七章 内部看片会 下午两点半，方泊来到华瑞影视的前台。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穿着职业装的前台女职员很是敬业，看到方泊走近，主动起身询问。 方泊点点头，“你好，我跟宋怀远宋经理约好了今天下午商谈电影的事情。” “哦，您就是方泊导演吧，宋经理提前跟我交代过的。您先稍等一下，我把消息告诉给宋经理。” 女职员拿起桌上的电话，“宋经理，方泊导演到了……观影室么，好的。” 她放下电话，微笑道：“方导，请跟我来。” 方泊跟上女职员的脚步，两人乘电梯到了四楼，右转过后，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则是忙碌的办公区域。 跟着女职员往前走，方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方导，你好，我就是之前和你通话的宋怀远。” 一个戴着眼镜、身穿深色西装、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从前边迎了过来，面露笑容，隔着老远就伸出了右手。 “宋经理，你好。” 方泊也礼貌性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两人之前一直是电话联系，如今第一次见面，走到近处，彼此不禁都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方泊眼中的宋怀远，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年纪应该在三十来岁，一身西装搭配皮鞋，标准的办公人士穿着，戴着一副金属材质的半框眼镜，虽然长相清瘦，但并不会给人一种疏离感，看上去倒是挺随和的。 而宋怀远眼中的方泊则又是一个样子，身材挺拔、长相帅气，接人待物很是平和，没有吴晓飞那样的傲气，整个人的气质内敛而平静，又透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和方泊握手打完招呼，宋怀远朝一旁的前台女职员说道：“你先回去吧。” “好的，宋经理。”女职员转身回楼下去了。 “方导，我们先到观影室去吧，总裁正在开会，马上就过来。” “好。” 方泊跟在宋怀远身后走进了一间观影室。 两人在座位上坐下，华瑞影视的总裁还没到，内部看片会还要等一会才开始。 宋怀远自然不会这么干等，于是主动找起了话题，说道：“方导，来之前你应该对我们华瑞影视有过了解吧。从体量和实力上说，我们绝对能够完成《夜·店》的发行事宜，而且为了促成这次合作，我们也有足够的诚意。” “事实上，我已经和总裁商议过了，总裁同意以分账发行的方式进行合作，所以只要我们能在分账比例和宣发方案上达成一致，合作就顺理成章了。” 听着宋怀远的话，方泊心中了然。 看来这场内部看片会就是华瑞高层为了评估《夜·店》价值而召开的，如果他们不看好电影的票房预期，那么就算能够达成合作，自己在合作中的地位也会相当弱势。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对方同意了分账发行的前提，剩下的无非就是看电影质量再慢慢谈判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毫无底气，好歹拿到了最佳导演奖，电影总归是有公司愿意发行的。如果华瑞影视真的要大幅度压低自己的分账比例，大不了就去找别的公司合作。 不过对宋怀远这个人，方泊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主动提醒过国外版权的事情。所以如果条件合适，方泊是很乐意将电影交给华瑞发行的。 “宋经理，我当然相信华瑞影视的实力，至于合作的诚意嘛，我想我已经表现出相当的诚意了，接下来就要看贵公司的了。” 闻言，宋怀远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在拿到最佳导演奖之后，想要发行《夜·店》的肯定不止华瑞一家公司，方泊肯同意来华瑞面谈并举行内部看片会，这已经是一种诚意了。 但他只是发行部经理，手中没有决定权，即便内心看好《夜·店》，也要等公司总裁做出决定，双方才能真正完成合作。 因此宋怀远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聊起了别的事情，给方泊介绍起了华瑞影视过往的发行作品和发展历程。 过了一会，观影室的门被敲响，门外走进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人，身高和宋怀远相仿，但不像宋怀远那么瘦削，体型要偏胖一些，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很是和善。 “这位就是方导了吧，年纪轻轻就在燕京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导演奖，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大步走了进来，朝方泊伸出了右手。 宋怀远站起身，介绍道：“方导，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总裁沈卓。” 方泊起身和他握手，“沈总，你好。” “方导，能在颁奖典礼上力压吴晓飞的《逐梦人》，我对你的电影可是相当好奇啊，就等着一会大饱眼福了。” 面对沈卓的商业互夸，方泊礼貌道：“希望这部电影能让沈总满意。” “这是购片部经理……”宋怀远又介绍起了沈卓身后的一行人。 等方泊和他们挨个握手打招呼后，沈卓提议道：“好，人都齐了，方导，那我们就开始吧。” 方泊自无不可，拿出装有电影数字拷贝的硬盘交给了工作人员，众人在座位上坐下，内部看片会就这么开始了。 …… “哈哈。” “这有意思。” “哈哈哈。” 观影过程中，房间内不时响起的笑声说明了一切。 等到放映结束，沈卓带头鼓起了掌，“方导，怪不得能拿奖呢，果然是一部好电影。” 其他人也都鼓掌表示了赞同，观影室内一时间掌声不断。 “谢谢。”虽然众人反应热烈，但方泊只是笑了笑，内心倒没有过多高兴，毕竟他们是一群商人，嘴上说得再热闹也不管用，终究要看实际行动才行。 “方导，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到会议室去谈吧，这边请。” “好。” 一行人来到会议室，沈卓当然坐在主位，为表看重，方泊则被安排在了他的右手边。 待到众人落座，便正式商谈起了《夜·店》的合作事宜。 第四十八章 回家 在看完《夜·店》的成片之后，沈卓心里就有数了，以这部电影的质量，发行肯定是没问题的。 既然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向，谈判进展自然很是顺利，很快便开始商议起具体的合作方案。 经过几个小时的会议，双方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发行计划。 首先，方泊和华瑞影视将采取分账发行的合作方式，其次华瑞将垫资500万用于《夜·店》的宣传及发行，最后就是双方的分账比例了。 一部电影在上映结束后，先要缴纳营业税和电影专项基金，剩下的就是净票房了。 这部分票房中，电影院和院线方会拿走大头，合计百分之五十七，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三就是发行方和制片方的可分账票房了。 一般来说，发行方收取的发行费比例，会在可分账票房的百分之十左右。 但谁让方泊现在没钱呢，所有的宣发费用都需要华瑞影视垫资，在分账比例上就难免要吃点亏了。 于是双方初步商议，华瑞垫付的宣发费用会在票房回款后预先扣除，并收取可分账票房百分之二十五的发行费用，其余的则归方泊所有。 虽然相比一般情况，华瑞收取的发行费比例大幅提高了，但考虑到方泊是一个新人导演，又需要华瑞垫资，总的来说，这个分账比例还是比较合理的。 当然了，这少说也是几百万的事情，再快也没有这么快就谈妥的，所以这些都还是口头的合作计划，想要落实到纸面上，仍需要几天的时间。 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7点了。 方泊婉拒了沈卓请客吃饭的提议，从华瑞影视离开，乘车回了酒店。 这个时候，周薇和徐宏盛正待在房间里，守着电视机收看金鼎奖的红毯仪式呢。 方泊在酒店定好晚餐，让他们送到房间里来，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跟周、徐两人一起看了颁奖典礼的全程直播。 这晚过后，本届燕京国际电影节正式落下了帷幕。 同时也由于金鼎奖的名气太大，是一个天然的舆论漩涡，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有这么一个热点话题顶在前面，也就没人再关注《逐梦人》失利的事情了，因而环宇影视和吴晓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娱乐圈的新闻多得是，不会有人一直盯着一个话题的，只要拖上一两天，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大不了低调点熬过这几天，之后再转移宣传重点，自然就能够淡化新人单元颁奖礼所带来的影响。 …… 第二天上午，方泊三人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 他陪着周薇和徐宏盛去了机场，送他们坐上飞机回了横店。 而方泊则是留在燕京，搬离了电影节主办方安排的高档酒店，另找了一个价钱便宜些的酒店当做临时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就忙着和华瑞影视商量具体的合同条款，一直到6月24日，双方才正式签订了合同。 跟先前的口头协议比起来，合同上的分账比例等重要事项倒没什么变化，只是增加了很多细则，并且定好了电影的档期。 《夜·店》的上映时间被安排在了7月26日，一来那天是周六，避开了工作日，二来那几天没有什么大片上映，正好是暑期档的一个空档期，再适合不过了。 至此，《夜·店》的发行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因为方泊的名气还不是很大，华瑞影视就没有安排路演、见面会之类的宣传行程，所以签订合同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华瑞来处理了，方泊不用一直留在燕京。 于是他便打算回家一趟，自从2月份离家，这都过去四五个月了，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 6月26日，方泊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就坐上了返回家乡的飞机。 小县城没有机场，飞机落地在最近的城市后，他又转了两趟车，直到下午5点，才终于坐着大巴车到达了县城的车站。 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路边那辆熟悉的面包车，以及车旁站着的那道熟悉人影。 方泊面露微笑，拖着行李箱朝面包车走去，“爸，不是说不用来接嘛，我自己打个车就可以了。” “怎么，现在当了大导演，就嫌弃我这破面包车没档次了是吧。”方磊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迈步上前，帮他把沉重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放好行李，方泊坐上副驾驶位，转头看了看，车内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 这辆车已经买了好几年了，平日里不管是给面馆采购食材，还是日常出行，方磊一般都开着它，虽然经常装货，但面包车就是皮实，开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方磊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开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顺口问道：“对了，你前两天不是说把电影卖出去了嘛，还说卖了几百万。你三四十万拍出来的，转手就卖人家几百万，我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呢，不会被骗吧？” 方泊笑着解释道：“爸，不是卖了几百万，是人家要拿几百万出来给电影做宣传，钱都是他们出，我有什么被骗的？” 在面馆里忙活了几十年，要论做面、煮面的手艺，方磊倒是在行，可对电影行业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他相信方泊的能力和品性，不管几百万也好几千万也罢，总之儿子的事业有进展，那就是好事。 于是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你昨晚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你妈高兴得觉都没睡好，今天中午就把店关了，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看来晚上我也能沾沾你的光，跟着饱饱口福了。” 方泊笑了笑，“爸，那为了你能多享几天的口福，我可得在家多住些日子了。” 方磊乐呵道：“那感情好，你妈做菜的手艺，开个饭店都足够了，就是平时懒得动，要不是你回来啊，她三五天也不见得能做一顿菜给我吃。” 听着老爸挑老妈的刺，方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就是他俩几十年的相处方式，平时总是嘴上嫌弃，可心里却比谁都更关心对方。 第四十九章 《逐梦人》上映 离着家门口还有一段楼梯，方泊就已经闻到了里面炖汤的香味，深吸了一口飘荡在空中的香气，“嗯，酸萝卜老鸭汤。” 方磊和他一人提着一个行李箱，走上楼梯，把箱子放在门前的地上，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笑道：“你妈怕家里的灶火力太小，几道菜一起做太耽误时间，下午两三点钟就把汤给炖起来了。” 这道汤是老妈的拿手好戏，从小就没少做给方泊吃，此刻一闻到香味就唤起了他脑海中的记忆，不禁食指大动，咽了咽口水。 方磊在裤兜里找了找，又翻了翻上衣口袋，一拍脑门，“哟，出门太急了，连门钥匙都没拿。” 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出一个声音。 “来了来了。” 肖梅从里面推开门，看清门外的两道人影后，顿时面露惊喜，“儿子！” 方泊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炖的汤好香啊，我老远就闻到了。” 肖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拉着方泊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心疼道：“拍戏熬了那么久的夜，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你看你都累瘦了。” 她的个子并不高，站在一米八的方泊面前，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得清儿子的脸。 而方泊则是很容易的就看见了肖梅头上的几根白发，虽然数量不多，但无疑也在提醒着他，老妈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年轻了。 “妈，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夜里拍戏白天休息，就是作息调整了一下而已。我一个年轻小伙子，这有什么累的，不仅没瘦，还长胖了几斤。”方泊笑着解释道。 奈何在肖梅眼里，儿子拍电影忙了几个月，肯定是瘦了，一定得吃点好的补补营养才行，于是拉着方泊进了家门。 “快进来，我汤都炖好了，你中午在飞机上肯定没吃饱，先喝碗汤垫垫肚子，一会菜做好了就开饭！” “诶，这儿还有个人呢。” 方磊伸了伸手，可惜肖梅已经拉着方泊进屋了，只好咂了咂嘴，自己提着两个大行李箱进了门。 晚上6点半，餐桌上。 “来，吃这个鸭腿，炖了几个小时，肯定入味了。” 肖梅给方泊夹了一个鸭腿在碗里，问道：“你回家不耽误电影的事情吧？” 方泊点了点头，“嗯，之后的事情都交给华瑞影视了，我不在那儿也不影响。” “那你这回能在家里待多久啊？”一旁的方磊问了句。 方泊想了想，说道：“最少把7月份待完吧，我趁这段空闲时间写写新电影的剧本。” 肖梅高兴道：“那好，这一个多月，我天天做菜给你吃，长长身体，不然一拍起戏来没日没夜的，没病也要累出病来了。” 方磊眼睛盯着盘子里的另一个鸭腿，嘴里说道：“你看你说的，儿子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结果被你说得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肖梅瞪了瞪他，威胁道：“再说，下回做菜就没你的份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方磊赶忙认错，然后瞄准盘子里仅剩的一个鸭腿伸出了筷子。 “哼。”肖梅扔给他一个白眼，抢先一步将鸭腿夹走，“来，儿子，吃这个。” 望着碗里冒尖的菜，方泊揉了揉快要吃饱的肚子，不得不承认了那句话：有时候，父母的爱也是一种负担啊。 吃过晚饭，帮着收拾好厨房，方泊洗漱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起了第二部电影的剧本。 虽然《夜·店》还未上映，现在距离筹备第二部电影还为时尚早，但等待电影上映的这段时间反正也没别的事做，干脆趁早准备一下，总归是有备无患嘛。 就这样，方泊安心待在家里，白天帮着父母忙活一下店里的事情，闲下来就写写剧本、画一画分镜头脚本。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 转眼到了7月，燕京电影节已经过去了十天，热度逐渐回归平淡，环宇影视借机再度发力，趁着《逐梦人》上映前的最后几天，将宣传做得铺天盖地。 在环宇的有意掩盖下，《逐梦人》电影节失利之事渐渐被人们遗忘，随着宣传力度不断增大，电影的热度也在不断提高，光是预售票房都接近1000万了。 这个预售数据离那些春节档的票房大片当然还差得很远，但《逐梦人》既没有一线明星，也没有资深导演，票房号召力其实相当有限。 再加上，环宇在宣传后期又刻意忽略了吴绍林监制的噱头，光靠着营销吴晓飞，能达到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环宇实力强劲了。 况且，根据环宇影视公布的信息来看，《逐梦人》总共的制作成本为5000万，这其中肯定有虚报的水分，估计得加上宣发成本才能有这么多。 按照常理推测，预售票房1000万，首日票房3000万应该是有的，这么算下来，环宇第一天就能回本不少了。 所以，吴晓飞这些天里又恢复了自信，电影节上拿不到奖就算了，只要票房数据够好，照样能够大出风头！ 而且《逐梦人》的主要投资商虽然是环宇影视，但吴家父子也在其中投了好几百万，如今眼瞅着电影就要赚钱了，他能不高兴嘛。 “吴导，《逐梦人》的路演广受好评，作为一个新人导演，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为了这部电影，我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成果。” “电影上映在即，你能预测一下票房吗？” “我对票房的期望是2亿！” “吴导，电影上映顺利的话，你会报名今年的金牛奖吗？” “当然，报名金牛奖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 面对记者的提问，镜头前的吴晓飞意气风发，一改前些天的颓废。 《逐梦人》临上映的前几天，这样的采访几乎天天都有，在环宇影视的营销下，电影的上映形势一片大好。 终于，《逐梦人》在7月6日这一天正式登上了院线。 第五十章 脱粉 7月6日上午10点，沪市的一家影院门口。 田小玲站在影院入口处，拿着手机给闺蜜发去了消息，“慧慧，我已经到电影院了，你还有多久呀？” 闺蜜姚慧很快回复道：“我还在地铁上呢，20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好，那我先去取票，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行。” 田小玲于是收起手机，迈步走进了影院，排队准备取票。 她是一个大二的学生，因为喜欢的男演员李浩在《逐梦人》里出演了一个配角，正好学校最近也放暑假了，所以电影今天刚刚上映，她就叫上了同在沪市的舍友兼闺蜜姚慧一起来看。 取完电影票，她就在大厅的休息区里坐着玩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姚慧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影院门口了。 “你进门往右边看，我就在这边。”发完消息，田小玲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慧慧，我在这儿呢。” 一米七的她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裙，面容秀丽、皮肤白皙，整个人透着一股年轻女孩的青春活力。 姚慧进门后往大厅右边扫视了一下，一眼就看见她了，小跑着过来。 “天气这么热，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想待在家里多吹会空调呢，要不是你叫我出来，我打死都不会踏出家门一步的。” 7月的沪市，天气很是闷热，刚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姚慧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纸巾擦着。 好在影院里的冷气很足，虽然大厅里人很多，但依旧非常凉快。 “哎呀。”田小玲摇晃着她的手臂，“作为补偿，我请你喝饮料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姚慧满意地点了点头。 田小玲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看了看时间，“电影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我们先去买饮料和爆米花，然后正好检票入场。” 姚慧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那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买完东西，又排队检完票，走进放映厅找到座位坐下。 幸好田小玲提前几天就在网上订了票，所以她们的座位在第五排中间，算是最好的观影位置了。 把可乐和爆米花放好，姚慧转头看了一圈，见影厅差不多一半的位置都坐着人，说道：“人还挺多的，这部电影很火吗？” 她平日里不怎么看电影，对《逐梦人》的了解全来自于跟田小玲平时的聊天。 田小玲回答道：“对啊，最近确实挺火的，网上很多人都说导演吴晓飞拍得很好。” 姚慧想了想，问道：“不对啊，如果《逐梦人》拍得好，吴晓飞怎么没在燕京电影节上拿奖呢？我还记得，最佳导演奖不是都被另一个叫方泊的导演给拿走了嘛。” 她虽然很少看电影，但之前可是跟着田小玲一起看了电影节新人单元颁奖礼的，隐约还记得《逐梦人》的获奖结果可是很惨淡的。 “我也不知道。”田小玲摇了摇头，“我都是看网上这么说的。” “管他的呢，电影马上就开始了，好不好，看了就知道了。”姚慧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抱着一桶爆米花，做好了观影的准备。 过了两三分钟，放映厅内的灯光渐渐熄灭。 影厅里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不见，大家都坐正了身体，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大银幕。 随着银幕上出现金色龙标，本场放映开始了。 因为有喜欢的演员在其中出演，又从网上看到了很多吹捧吴晓飞的言论，所以田小玲对《逐梦人》颇有期待，还满心欢喜地叫上了闺蜜一起来看。 可电影刚开始后不久，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负责给这部电影剪辑的人好像是个新手一样，一开场就是好几段镜头连续切换，看得她一头雾水。 之后离谱的剧情发展更是让她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等到李浩饰演的配角出场，她刚有了点观影的兴致，又被李浩浮夸的表演给吓没了。 这表演痕迹，能再重一点吗？ 田小玲是个颜粉，本来就是冲着李浩的帅脸才粉上他的，虽然在电影里他的脸还是很帅，但浮夸的表演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实在让人无法入戏。 田小玲越看越皱眉头，网上不是说吴晓飞拍得很好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感觉剧情好狗血啊，又是女友出轨又是遭遇车祸的。”看着看着，姚慧实在忍不住了，偏过头低声吐槽。 田小玲认同地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这剧情太离谱了，演员演得也很用力，表演痕迹太明显了。” 她是李浩的颜粉没错，但她又不是脑残粉，思维还是很正常的，一部电影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就算有喜欢的演员出演，她也不会去违心地夸赞。 而且看到李浩在《逐梦人》里的浮夸表演，即便长相依旧帅气，但她怎么看都觉得辣眼睛，甚至有种想脱粉的感觉。 吐槽电影的不止是她们两个，本来大家都在安静观影，可看到这么烂的电影，其他观众也不禁低声讨论着。 原本静谧的观众席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电影进入后半段，剧情走向更加离奇，各种狗血事件轮番出现，又都以一种强行正能量的结果收尾，完全调动不起观影者的情绪。 剧情离谱、台词矫情、演员尬演，不夸张的说，看这部电影简直是在挑战观众的心理承受能力。 电影还未结束，影厅里就已经有一些人实在看不下去而选择提前离场了。 尽管田小玲和姚慧还坐在座位上没走，不过她俩此时也没有看电影的心情了，一个专心吃着爆米花，另一个则低头刷着手机，就当是多享受一会影厅的空调了。 一直熬到电影结束，她俩从影厅里走出来。 姚慧伸着懒腰，说道：“我终于知道吴晓飞为什么拿不到奖了，他把《逐梦人》拍得这么烂，能拿奖才怪了呢。” 一旁的田小玲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后，壁纸是一张李浩的剧照。 以前她看这张图，怎么看怎么觉得帅，但如今看过李浩在《逐梦人》里的辣眼表现后，那层偶像光环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再看只觉得稀松平常。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发现确实找不到以前那种感觉了，只好摇摇头，把壁纸给换掉了。 没想到一部烂片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让颜粉田小玲都忍不住脱粉了。 第五十一章 我要控诉！ 豆半是华夏国内最知名的影视点评网站，每部上映的电影都会在网站上有个评分，分值高低则是根据每一个观众的评分而变动。 《逐梦人》刚一上映，环宇影视的水军就刷了很多好评，将电影的评分顶到了九点几。 “给吴晓飞导演点个赞，好电影不容错过！” “首先感谢剧组前几天能在我们学校举行路演，1号晚上看见你们的电影真的是很惊喜，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电影了，看的我真是笑中带泪。” “剧情感人，拍摄手法也非常厉害，中间的长镜头尤其炫酷，吴导的执导功底可见一斑。” “男主的遭遇看得我很感动，还好最后的结局非常圆满，的确是一部好电影！” “……” 不过，这样好评如潮的情况并未维持多久。 因为在看过《逐梦人》后，和田小玲有一样感受的观众实在太多了，所以为了表达对烂片的不满，其中很多人都选择到豆半上给电影打低分，并且留言告诫那些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部院线电影的笑点居然能够低级成这样，《逐梦人》算是让我开眼界了。” “看哭了，难受哭的。” “听说吴导是燕京电影学院毕业的，我很好奇他的老师和同学看到这部电影会作何感想。” “好奇心让我走进电影院，求生欲让我提前离场。” “此片的尴尬程度绝对是我前所未见的，堪称心理折磨。” “看过吴晓飞的采访视频，竟然自称路演时千人自发观影，还说什么掌声雷动，你还能再假点吗？” “之前的评论应该都是刷出来的吧，给这部电影打高分，那些水军你们不亏良心吗？” …… 燕京，环宇影视，发行部经理办公室中。 “靠！” 自从《逐梦人》今早上映后，韩建川就在时刻关注着网上的动态，此刻看到豆半上满是差评，他不禁怒骂了一句。 作为环宇的高层，他当然知道这是部烂片，但本以为在水军的控评下，局面多少能够维持一段时间，口碑不至于这么快就垮掉。 不成想，这会儿才刚到中午，上映不过半天时间，观众的差评就已经掩盖不住了。 每刷新一次，就又多了一两页的差评，水军们还想控制局面，却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无数观众的骂声中。 韩建川忍住怒气，滑动着鼠标滚轮，退出影评区，将页面翻到最上边，想看看电影的评分现在如何了。 翻到评分页面，一个硕大的数字挂在电脑屏幕上。 7.3分！ “嘶。”看到这个分数，韩建川只感觉一阵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 今早水军可是把评分给刷到了九点几，这才短短半天，分数就跌了下来。 看样子很多观众恐怕只给了两三分的评价，否则评分说什么也不会跌得这么快。 照这个样子下去，顶多一两天，《逐梦人》的口碑就会垮掉了，后续根本无法吸引路人观众买票观影。 韩建川揉着额头，思考着问题该如何解决。 “咚咚咚。” “进来。” 下属推门走进办公室，一脸焦急道：“韩经理，之前找的水军控制不住局面，网上已经炸开锅了，《逐梦人》的豆半评分一跌再跌，眼看就要跌下7分了！”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在下属面前，韩建川保持着经理的样子，从他镇定的神情中丝毫看不出有所慌乱。 见他这么平静，下属的情绪也稳定了几分，询问道：“韩经理，那我要不要再去联系水军，将评分重新刷上去？” “不急。”韩建川摇了摇头，说道：“分数上下波动太明显，谁都看得出来有问题。这样吧，你先让水军刷一些偏中立的评论，尽量把差评盖下去。” “然后让他们时刻关注着评分，只要掉下7分就刷些高分拉回来，但不要刷得太高，保持在七点几就好，免得刷分痕迹太明显。” “好的，我马上去办。”下属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见他一走，韩建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不刷分就难以营造口碑，可在一片差评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将分数拉高，刷分的迹象又未免太过明显。 他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之前就是怕太显眼，所以环宇影视一直控制着水军控评、刷分的力度。 本来按韩建川的估计，应该也够用了，谁能想到《逐梦人》烂成这样，把观众气得纷纷给出差评和低分，局面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砰！” 如今的情况简直无解，韩建川怎么想都想不出解决办法，气得重重在办公桌上拍了一下。 码的，都怪吴晓飞那个蠢材，把电影拍得这么烂，想刷分都不好刷！ …… “阿嚏！” 另一边，被韩建川在心里痛骂的吴晓飞刚从宿醉中醒来，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眼看电影终于要上映了，昨晚他一高兴，拉上几个剧组成员就跑到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所以现在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 刚一清醒，他就从枕头下摸出新买的手机，点开了豆半，想看看观众们如何评价自己的《逐梦人》。 在搜索栏输入电影的名字，点进去一看，7.3分的评分顿时让他皱起了眉。 这怎么可能？ 在吴晓飞心里，给《逐梦人》打个8.5分是完全不为过的，甚至再高一点也很正常，7.3分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电影上映初期的评分肯定是偏高的，后面还会有所降低，也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逐梦人》的评分完全有可能会低于7分！ 吴晓飞压着心头的不满，往下翻到了影评区。 “演员的演技精湛，令人动容。” “感觉这部电影秒杀很多国内大片，虽然还存在一些问题，但瑕不掩瑜，期待吴晓飞导演的下一部作品。” 一点开影评区就看到两条好评，吴晓飞大为满意，又往下翻了翻，结果就看到了底下一连串的差评。 他带着怒意，一连往下翻了十几页，竟然是差评居多，而且都是一颗星的最低评价。 水军，绝对是水军！ 吴晓飞怒不可遏，电影上映第一天，居然就有人找水军来黑《逐梦人》，这是明摆着要针对自己啊！ 他退出豆半，打开了微博，带着怒气写下了一片长文，他要向世人控诉这种现象！ 第五十二章 口诛笔伐 “今天是《逐梦人》上映的日子，我抱着对电影的无限热爱，带领剧组认真、艰苦地创作出了这部志在批判娱乐圈黑暗现象的电影，毫不夸张地说，其中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 “但我没有想到，电影上映的第一天，我就经历了一件极为荒诞的事情。在国内最知名、最具专业性的评分网站豆半上，突然出现了成百上千条的差评，他们成群结队的给《逐梦人》写下一颗星的评价，并且用低分拉低电影的评分。” “……” “事情的真相显而易见，那些差评明显是水军对《逐梦人》的造谣、诽谤、污蔑！” “因此，我呼吁所有支持这部电影的人，用你们的评论和评分，盖过那些水军对电影的无端诋毁，让《逐梦人》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去！” 一气呵成地写完了整篇长文，吴晓飞当即发布了出去。 他要号召自己的粉丝，还有电影的支持者，用实际行动回击抹黑《逐梦人》的水军！ …… 吴晓飞的微博粉丝数量并不多，还不到100万，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买来充数的，真正的粉丝恐怕连10万都没有。 但这篇长文第一眼看上去，写得简直太有料了，所以在这些活跃粉的转发下，很快就在微博上火了起来。 一开始，还真有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信以为真。 他们没去电影院看过这部电影，看到吴晓飞痛批水军，点开豆半，影评区里又确实存在许多一星评价，于是相信了吴晓飞的说法，跟着骂起了水军。 可没过多久，就有看过电影的观众开始反驳了。 在知情的观众眼里，这纯粹是吴晓飞倒打一耙啊！ 《逐梦人》都烂成什么样了，还能有七点几分，这就够离谱的了，偏偏吴晓飞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什么评分被黑了。 怎么，只准你拍烂片，不准我们说真话了是吧？ 观众们本就被烂片恶心到了，又被吴晓飞歪曲事实说成是水军，这还能忍？ 大家纷纷跑到他微博下留言，评论区一秒一个样，评论数量几十条几十条的增加。 “呵呵，水军是谁找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可闭嘴吧，你对电影这么热爱，到头来就拍了个这玩意儿？” “电影拍不好是能力问题，可明明没拍好，你自己还觉得好，那就是智商问题了。” “太差了，在我们学校路演过一场，一开始我们还忍住没笑，到后面实在忍不住了，所有看过的人都在吐槽，你还好意思说路演备受好评。” “其实看到那么多所谓的专业人士在吹这部电影，我就觉得有问题了。真到了电影院一看，我也是服了他们的心理素质了，一部大烂片都能昧着良心夸奖。” “我居然忍着看完了这部电影，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啥大病。” “烂片常有，拍了烂片还这么嘴硬的导演不常有，吴导你是个人才！” “……” 很快，这条微博就上了热搜，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同时，有很多看过《逐梦人》的观众平常是不怎么用豆半的，看到烂片，也只是心里骂两句就算了。 结果被吴晓飞发长文骂了一通后，这些人当然忍不下去了，于是都跑到豆半上给《逐梦人》打低分。 在他们的“攻势”下，环宇影视找来的水军没撑一会就顶不住了，评分本来还被他们维持在7分左右，可在水军败退后，立马就直线下降。 由于大量的观众给出了2分乃至是1分，所以评分迅速跌下了7分，然后是6.5分、6分、5.5分…… 吴晓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转变得这么快。 长文发出去以后，看着底下那些支持自己的言论，他心里还挺高兴的，以为这样就能够挽回颓势，不仅可以拉高电影的评分，还能提高热度，堪称一举两得！ 可高兴了没一会儿，事情就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生了转变。 越来越多的人在评论区说《逐梦人》是烂片，电影在豆半上的评分也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看着就要掉到5分以下了！ 吴晓飞也不是傻子，都到这时候了，他也明白过来了，可能真的是电影拍得有问题，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差评。 但电影拍都拍好了，这都上映了，就算反应过来也不顶用了啊。 看着微博底下成千上万的留言，其中绝大部分都在批评自己和《逐梦人》，吴晓飞只能心虚地关掉了评论区。 至于豆半，那他就没办法了，只能假装没看见，当做不存在了。 即便关了评论，网友们还是没放过他，用转发的方式继续骂着他，事件的热度也仍在发酵。 面对网友们的口诛笔伐，吴晓飞早就没了刚开始时的豪气，都在考虑要不干脆认怂删掉这条微博好了。 可自己主动删掉微博的话，好像又太怂了一点，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自己就要在圈子里变成一个笑话了。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删微博，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吴绍林打来的电话。 对于自己的名导父亲，吴晓飞从来都是又敬又怕，这回闯了祸，看到电话打过来，他胆怯得都不敢接了。 犹豫片刻，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爸。” “谁让你在微博上发那篇长文的？”吴绍林的语气很严肃，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 吴晓飞喉头滚动，回答道：“没，没谁，是我自己想发的。” “你个蠢货！” “我还以为是有人在背后蹿腾你，没想到是你自己犯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逐梦人》烂成这样了，你不想着低调一点，上映几天争取把成本捞回来，还发文撩拨观众的情绪，你以为你是谁啊……” 听到吴晓飞的回答，吴绍林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名导的范儿也维持不住了，直接开始骂了起来。 以前他总想着这是吴晓飞的第一部作品，没拍好也可以理解，不能让他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一直没有把心里的真实评价告诉吴晓飞。 但现在《逐梦人》都被那么多人群嘲了，他也懒得再掩饰什么了，将《逐梦人》是烂片的事实明摆着说了出来。 骂了一通后，吴绍林总算消了气，冷冷道：“马上把微博给我删了，这些天低调点，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我知道了。”吴晓飞心里万般不服，可也只能乖乖听从。 吴绍林懒得再费心多说什么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吴晓飞本来也是想删微博的，但被痛骂了一通后，难免有了逆反心理，变得不情不愿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才磨磨蹭蹭地删掉了微博。 “这踏马叫什么事儿啊！” 他越想越气，自己忙活了大半年才拍完的第一部电影，结果电影节拿奖没拿着，上映又被骂成是烂片，两头都没捞着好！ 吴晓飞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圈，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又不甘心地拿起了手机，他就不信自己的电影真的有那么烂，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他点开豆半一看，只见《逐梦人》的评分已经掉到4.8分了。 这个分数瞬间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事实说明，《逐梦人》的确是一部烂片无疑！ “艹！” 气急败坏的吴晓飞又一次摔了手机，才换的新款手机再度变得四分五裂。 第五十三章 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吴晓飞删掉了微博，但相关的截图早就传得满天飞了，事件并没有因此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由于环宇影视之前将《逐梦人》营销得非常厉害，找来了各种圈内的专业人士吹嘘这部电影，简直将吴晓飞吹成了国内青年导演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因此在电影上映的第一天，有许多观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进了电影院，结果却被烂片恶心到了。 他们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又看到网上流传的微博截图，被吴晓飞的言论更加激发了怒火。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到豆半，给《逐梦人》写下差评，并顺带打出低分。 于是，电影的评分一路下滑，从早上的九点几，到中午的七点几，再到下午的四点几，堪称直线下降。 面对影评区数万条的一星评价，水军根本发挥不了作用，他们就是有再多账号，这种局面也没法控评了啊。 和口碑相对应的是，电影的票房也崩掉了。 明明预售票房就接近1000万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首日票房3000万应该是能有的，奈何口碑崩的太快了。 上午的票房情况还好，可到了下午，票房增速陡然放缓，就算到了5点至10点的黄金观影时间，也没有一点起色。 过了晚上十二点，《逐梦人》上映首日的票房统计情况出炉，单日票房仅仅只有2000万。 如果单看这个票房成绩，或许还算不错，可结合电影上映前的声势，再加上口碑已经崩盘的现状，情况就显得十分惨淡了。 别看有2000万票房，可最后能分到制片方手里的连800万都不到，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回电影成本啊？ 为此，环宇影视的发行部经理韩建川气得在心里大骂吴晓飞是猪队友，若不是他发的那篇微博，挑起了观众们的情绪，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情形。 可骂归骂，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尽力弥补了。 韩建川一晚上没睡，通宵都在忙着给吴晓飞收拾烂摊子，一边让水军尽力刷分，另一边又在联系院线方，想要通过给院线返点的方式，保住《逐梦人》的排片率。 可院线方又不傻，豆半和微博上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逐梦人》的口碑臭了，即便环宇主动降低分成比例，愿意让利给院线，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院线会答应的。 把排片给口碑崩盘的《逐梦人》，开什么玩笑？ 现在正是暑期档，几部大片的上座率都还不错，把排片分给它们不好吗？至于《逐梦人》的死活嘛，那环宇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谁让这是部烂片呢？ 于是在这天夜里，任由韩建川如何许诺，大大小小的诸多院线方还是紧急进行了调整，近乎砍掉了《逐梦人》一半的排片，将这些场次安排给了别的电影。 …… 第二天上午10点，川省的小县城里。 方泊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昨晚写剧本写得比较晚，今天干脆就睡了个懒觉，一觉睡到了现在。 穿好衣服，到卫生间洗漱一下，总算赶走了睡意。 他走到客厅，父母早就出门开店去了，餐桌上给他留好了早餐。 虽然豆浆和油条都冷了，但天气这么热，喝起来倒是刚好，方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拿出了手机。 昨天《逐梦人》上映的事情在网上闹得很火，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趁着吃早饭的功夫，便好奇地点开了豆半，想看看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一点进《逐梦人》的页面，3.7的评分数字就映入了他眼帘。 方泊挑了挑眉，昨天晚上都还是4点几呢，没想到一夜过去，居然落到了4分以下。 在豆半，这个分数的电影已经是最差的那一档了，而且看这样子，评分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页面上清楚地显示着，有近7万人给出了评价，但给电影打五颗星的只有百分之四，中间的加在一起有百分之十五，剩下百分之八十一的观众都只给出了两颗星或者一颗星的评价。 在豆半所有的评分电影中，3.7分仅高于百分之一的剧情片，足可见这部电影有多烂了。 不过有这个结果，倒也是吴晓飞自作自受。 方泊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往下翻到影评区，入目可见全都是一颗星的差评。 “当我老了，我能自豪地对我的儿子说，你爹当年看了一部超级大烂片，竟然坚持了3分钟，你爹绝不是你娘说的只有3秒钟的男人！” “一部大烂片，却被那么多专业人士吹上了天，吴晓飞到底给他们塞了多少钱，让他们指鹿为马，睁着眼说瞎话？” “我给一颗星，不为别的，只为净化电影行业出一份力！” “电影都拍成这样了，吴导还洋洋得意地说自己花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看来他的艺术造诣确实不怎么样，连一部电影的好坏都分不出来。” “大家记住吴晓飞的名字，以后凡是跟他沾边的电影，千万离远点。” “……” 要不怎么说网友们有才呢，好些影评看得方泊都忍不住想笑。 影评区有近三万条评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差评，能让这么多观众一起对着同一部电影吐槽，从某些方面来说，吴晓飞也是个人才，至少别的导演是万万做不到这样的。 简单翻了翻《逐梦人》的影评，方泊摇头笑了笑，收起了手机，没再继续关注。 说到底，这也是吴晓飞自食恶果，他既不会幸灾乐祸，可也不会生出物伤其类的感觉。 随便看看就得了，与其多花心思关注《逐梦人》，还不如抓紧时间完善下一部电影的剧本。 吃完油条，一口喝干净剩下的豆浆，方泊站起身，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间继续写起了剧本。 …… 这天下午，《逐梦人》的评分下降速度总算有所放缓，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也还在3.4分。 当然，这也很正常，毕竟给出评价的人数达到了7万人之多，基数太大，所以每下降零点一分都需要很多人，而电影的名声已经臭了，还有勇气去看的新观众实在不多。 上映第二天结束，《逐梦人》的单日票房从昨天的2000万骤降到了500万，堪称是跳崖般的下跌。 眼看电影的上座率和口碑都低到令人发指，院线方于是进一步缩减了排片，可想而知第三天的单日票房大概率还会继续下落。 如此情形，让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的韩建川也没了办法，吹嘘造势、水军控评、院线返点等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偏偏《逐梦人》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挽救不回颓势。 见状，环宇影视的总裁徐东也放弃了，只得及时止损，不再投入资金进去，亏损已成必然，能少亏点就少亏点吧。 第五十四章 机会 上映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逐梦人》的颓势都不见好转，排片量、单日票房、电影评分一降再降，只有差评数量一再增多。 眼看到了第六天，电影的排片场次只剩下一些午夜场，单日票房也下降到了几近于无的地步，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用了，环宇影视和院线方沟通过后，只得宣布电影暂时撤档，等到时机合适会再重映。 说是“暂时撤档”，可谁都知道这是糊弄人的说法，《逐梦人》一撤下去就不会再有上映的机会了。 截止撤档当天，电影一共收获了2763万的票房。 算一算分账比例，哪怕不考虑院线返点，只以净票房百分之四十三的正常比例来算，能分到制片方手里的钱也还不到1100万。 何况环宇影视为了尽早回收成本，在上映第一天就给院线方许诺了返点，以便争取排片量，之后为了维持排片量，更是一再增加返点，所以实际分到的钱肯定会低于1100万。 就这么些钱，还得由环宇影视、吴绍林，以及别的小投资商一起分，最后能落到环宇口袋里的估计只剩六七百万了。 要知道，作为《逐梦人》的主要投资商，电影从筹备到制作再到宣发，环宇前前后后可是投进去了小4000万！ 《逐梦人》的总成本才5000来万，换言之，吴绍林和别的投资商加在一起，投资的钱也没有环宇一半多！ 这么算下来，单这一部电影，环宇就亏损了近3000万之多。 消息一出，环宇影视连跌了几天的股价再度下跌，虽然跌的幅度不大，但环宇的体量摆在这里，几天时间下来蒸发的市值也要按亿来算了。 如果只是赔钱，环宇影视毕竟家大业大，3000万还不算什么，股价一时的波动也不足为虑，根本称不上伤筋动骨。 可《逐梦人》的名声实在太臭了，撤档当天，豆半上只有3.1的评分，影评区足足几万条差评，谁看了都得咧咧嘴。 环宇影视身为主要出品方，就因为这一部电影，在圈内的声誉便一落千丈。任谁提到《逐梦人》，都得笑话环宇的眼光太差，居然被吴晓飞坑了几千万的投资，到最后只拍了一部3.1分的电影出来。 钱亏了，无非下一部电影再赚，可声誉没了，那就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再弥补回来了。 因此，环宇影视的总裁徐东这些天已经发了很多火了，虽然碍于吴绍林的关系，他没在明面上对吴晓飞说什么，但在心里，他恨不得直接把吴晓飞给封杀了。 拍得这么烂，你就别来祸害影视圈了！ 不过从实际上来说，看到《逐梦人》的成绩，估计圈内也没人敢再给吴晓飞投资了，和封杀的结果倒也相去不远。 吴晓飞自己也知道，把电影拍成这样，就算自己投钱拍下一部电影，应该也没有公司肯发行了，所以至少未来十年内，他的导演生涯都不会再有起色了。 本想在影视圈大展身手，结果却扑到被观众口诛笔伐的程度，吴晓飞接受不了如此的落差，自觉满身才华无处施展，拉着朋友在酒吧里泡了好几天，想要借酒消愁。 可每回一喝醉，他就大骂燕京电影节的评委有眼无珠，骂观众没有艺术鉴赏能力。 他还反复跟朋友说，《逐梦人》根本不是烂片。只是自己使用了一些开创性的创作手法，所以电影内容难免深刻晦涩了一点而已，别人看不懂，不代表这是烂片。 同样的话反反复复地说，他的酒肉朋友们也厌烦了，一开始还安慰他几句，到后来都懒得搭理他了。 最后还是吴绍林把他从酒吧里拉出来，关回家让他闭门思过，吴晓飞这才不得不消停了。 …… 虽然《逐梦人》已经撤档，吴晓飞也不再搞事情了，但网友们对这部电影的讨论依然没有停止，而是愈发热闹。 电影圈大火的电影每年都有，并不稀奇，可一部电影能扑成这样，倒是件稀罕事。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逐梦人》作为电影圈的一朵奇葩，尽管是贬义的，可也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大家热衷于挖掘电影的更多细节，乐此不疲地讨论着有关电影的各种事情。 这时，上个月落幕的燕京电影节再度被大家想了起来。 有人剪辑出一条视频，前半段是吴晓飞接受记者采访，自信十足地评价着竞争对手，并表示对获奖很有信心。 后半段则是新人单元的颁奖典礼上，其他电影的剧组成员先后上台领奖，只有吴晓飞脸色铁青的一直坐在台下，后来更是怒拍座椅扶手。 视频前后反差极大，非常具有喜剧效果，一放到网上立马就火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条视频只是一个笑料，看过之后笑一笑就得了，但看到视频后，华瑞影视的发行部经理宋怀远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电影宣传拼的就是钱，线下物料、媒体公关、网络推广等等，处处都要花钱。 环宇影视能用一千多万就把《逐梦人》的宣传做得铺天盖地，那是因为环宇有渠道有人脉，那些圈内的专业人士又看在吴绍林的面子上，不收钱也要帮着吹嘘两句。 而《夜·店》就不行了，无论是华瑞跟环宇的体量差别，还是方泊跟吴绍林的影响力大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电影总共的宣发资金又只有500万，根本不够把宣传大范围地铺开。 当下这个时代，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足够的宣传，一部电影想要完全依靠观众的口碑逆袭，实在太困难了。 所以宋怀远这些天正发愁呢，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噱头，不知道该怎么宣传才能有好的效果。 《逐梦人》引起的热度，恰好是一个机会，只要顺势引导，将人们讨论的话题移到燕京电影节新人单元，那《夜·店》的名字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在人们眼前了。 不过，既然是蹭别人的热度，那就存在着风险，万一被环宇影视和吴绍林记恨上，可是件麻烦事。 宋怀远想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于是汇报给了公司总裁，让总裁来做决定。 第五十五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7月13日，华瑞影视总裁办公室。 “宋经理，你先坐，让我想一想。” 听完宋怀远的汇报，办公桌后的沈卓说了一句，然后微微皱起了眉，放在桌上的右手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宋怀远在办公室一侧的沙发椅上坐下，耐心等着沈卓做出决定。 将《逐梦人》的热度引导给《夜·店》，这倒不难，无非是找水军借势转移话题就好，但环宇影视肯定会有所察觉，万一被环宇高层和吴绍林认为是落井下石，他们难免会因此记恨上华瑞。 虽然他们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喊打喊杀，但保不齐什么时候下点绊子，大小也是个麻烦。 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在不用冒风险追加投资的情况下，就能够有很好的宣传效果。 不仅扩大了潜在的观众群体，而且电影的热度越高，院线方也会更加看好，对于争取排片量来说，是很有好处的。 仔细思考了片刻，沈卓觉得值得一试。 打定了主意，他开口道：“宋经理，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办吧。” 既然公司总裁有了决断，宋怀远当然听命行事，点了点头，又站起身问道：“沈总，改变宣传策略的事情，要不要跟方导那边通一通气？” 虽说根据合同，发行事宜全由华瑞影视负责，但怎么说方泊也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同时还是电影的制片方，涉及到这样的事情，告知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可沈卓却摇摇头，说道：“方导那边暂时别说得太详细了。” 见宋怀远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找水军蹭热度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们是商人，这种商业手段倒是习以为常了，方导是拍电影搞艺术的，未必会接受。” “这样的事情就不用打扰他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们华瑞担着就行了。” 宋怀远说道：“好，我明白了。” “嗯。”沈卓微微颔首，转动办公椅，将视线投向了办公室另一侧的大落地窗。 此时正是上午，窗外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入目可见燕京的诸多高楼。 他凝视着窗外的景象，淡淡说道：“你觉得方泊这个人怎么样？” 宋怀远回忆了一下和方泊接触的几次经历，答道：“性格平静、待人温和，有才华又不会恃才傲物，总的来说，给我的印象挺好的。” “是嘛。”沈卓收回目光，笑了笑，说道：“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柄未出鞘的宝剑，外表平和但锋芒内敛。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有种预感，一旦时机合适，他便会如宝剑出鞘般大放光彩！” 宋怀远眉头一挑，内心有些惊讶，没想到沈卓竟会给方泊如此高的评价。 “算了，扯远了。”沈卓摆了摆手，笑道：“还是先把《夜·店》的宣发做好吧，不然说再多也没用。” “好，沈总，那我先出去了。” “嗯。” 宋怀远拿上刚才汇报用的文件夹，转身出了办公室，顺手将门给带上。 等他走后，沈卓盯着办公桌上的笔筒，表情专注，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手指再度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宋怀远的动作很快，这天下午就已经开始引导网上的话题方向，借势宣传起了即将上映的《夜·店》。 《逐梦人》这时在网上依旧很火，豆半3.1的评分和几万条的差评，还有吴晓飞平时的嚣张表现，让大家都乐于吃瓜，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笑话着电影的拉胯表现。 “吴导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不是拍电影的那块料。” “或许是猎奇心理吧，这是我第一次想花钱去看看一部电影到底能拍得多烂，可惜《逐梦人》已经撤档了，吴导还是不够坚挺啊，好歹多撑几天呗。” “没啥可说的，女朋友拉着我一起去看的，看完后我俩差点分手了。” “吴导当初还煞有介事地指点江山，说什么《夜·店》没有艺术价值，可偏偏《夜·店》的导演方泊最后拿到了最佳导演奖，吴导却一无所获，简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也记得，上个月燕京电影节的时候，吴晓飞还号召别人要承担起电影人的责任，说要注重电影的艺术性，结果《逐梦人》评分3.1，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依我看啊，幸亏燕京电影节没颁奖给《逐梦人》，不然吴晓飞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指不定还要怎么大放厥词呢。” “把最佳新人导演奖颁给方泊，说明电影节的评委们还是有节操的，不像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一样，硬着头皮吹嘘一部大烂片。” “我看过《夜·店》的展映，确实不错，方泊拿奖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 宋怀远没有直截了当的进行宣传，那样的话宣传意味太浓，只会引起大家的反感。 而是借着燕京电影节的话题，偶尔提起《夜·店》和方泊的名字，潜移默化的让观众留下记忆。 虽然只是一个淡淡的印象，对单个观众的宣传效果或许没有那么强烈，但胜在范围很广，总会有观众对《夜·店》感兴趣，从而走进电影院的。 就这样，随着《逐梦人》的热度发酵，《夜·店》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记住。 …… 得益于宣传方面的进展，华瑞影视跟院线方的沟通也顺利了许多。 本来对于这样一部小成本喜剧片，即便有燕京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奖的加持，院线方也不是很感兴趣。 全国大大小小四五十家院线，华瑞一开始只谈下来很少一部分，影院数量和放映场次都少得可怜。 但随着《夜·店》的知名度逐渐提高，院线方也渐渐松口了。 正好电影上映时是暑期档的空白期，避开了其他电影首映的时间，于是几家大院线都表示可以拿出一部分排片来试一试效果，剩下的小院线自然也紧随其后。 所以华瑞影视最终争取到了一个不错的排片量，尽管和别的商业大片依然没得比，可首日一千余家影院近五千场的放映场次，对比《夜·店》的制作成本来说，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了。 第五十六章 《夜·店》上映 十余天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夜·店》上映的日子。 7月26日上午9点，沪市的某家电影院门口。 “慧慧，你就当是陪我来看嘛，我电影票都买好了，不看就浪费了。” 田小玲拖着姚慧的手往影院里走。 姚慧一脸的不情愿，说道：“我昨晚看小说看到半夜，今天还想睡个懒觉的，你大清早地叫我出来看电影，我连觉都没睡好。” “哎呀，这都9点了，什么大清早啊。”田小玲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睡眠不足的姚慧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也不挑挑时间，正好我熬了夜，非要上午来看电影干嘛，下午来看不是一样的吗？” 田小玲解释道：“这又不是什么热门电影，这家电影院一天就放那么几场，错过上午的场次，就得等到晚上去了。” “不是热门电影你还看？好了好了，别拉我了，我自己走。”姚慧本就是和田小玲闹着玩，真要是不想来，她就不会出门了。 “你说的啊，不准骗我。”田小玲松开了手，见闺蜜没有趁机跑路，这才放下心。 姚慧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到底是什么电影，非要拖着我一起来看？” “名字叫《夜·店》，好像不是很有名，你应该没听过吧。”田小玲回答道。 “夜店？”姚慧总感觉很耳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这部电影啊，这些天我在网上经常看到。之前和你一起看燕京电影节颁奖礼的时候，好像也有这部电影吧？” 田小玲点了点头，“嗯。” 说起燕京电影节，姚慧顿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皱着眉说道：“上次你拉着我来看的《逐梦人》，也是燕京电影节的入围电影，我还以为是部好片呢，结果是部大烂片，这回的《夜·店》该不会也这样吧？” “不会的。”田小玲赶紧摇了摇头，说道：“《逐梦人》都没拿到奖，只是吹得厉害而已，《夜·店》的导演方泊可是拿了最佳新人导演奖的，肯定不会是烂片。” “噢，我想起来了！” 虽然这些天经常在网上看到《夜·店》的名字，也还记得电影节新人单元有个特别帅的导演叫方泊，但姚慧平时不怎么关心电影圈的事情，始终没能把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一说到最佳新人导演奖，她总算回忆起来了，“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的导演是吧，我就说嘛，又不是什么热门电影，你还非要拉着我来看，原来是冲着人家导演来的！” 和姚慧不同，田小玲平日里就挺喜欢看电影，又是个颜控，因此上次看新人单元颁奖礼直播时，她就对方泊印象深刻，一直想着等哪天方泊的电影上映了，自己要买票支持一下。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夜·店》正式上映，她当然第一时间就拉上闺蜜直奔电影院了。要不是这家最近的电影院没安排午夜场，她昨晚就拉着姚慧过来了。 听到闺蜜调侃自己，田小玲也没反驳，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看你这幅花痴的样子。”姚慧撇撇嘴，笑道：“怎么，脱粉李浩之后，现在移情别恋，又粉上这个叫方泊的导演了是吧？” “行了，快走吧，马上就要开场了，我们还没取票呢。”田小玲转移了话题，带着闺蜜前去排队取票。 站在取票队伍的最后面，相同的场景，让姚慧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月初来看《逐梦人》时的记忆。 嘶。 那场面，真是想不得。 稍微想起《逐梦人》里的狗血剧情和尴尬表演，她都不禁要起鸡皮疙瘩了。 姚慧赶紧摇摇头，把脑海中关于这部大烂片的记忆抛到了脑后，忍住不再去想。 希望这部《夜·店》要好一些吧，至少别那么烂就行。 经过《逐梦人》的摧残之后，她对烂片的容忍程度高了不少，只要这部《夜·店》别烂到那种程度，她勉强还是能够接受的。 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够低了，但愿今天不会失望吧。 怀着不要看到大烂片的期望，姚慧和田小玲取完票，又买好了饮料和爆米花，然后便检票入场了。 因为买票买得早，加上又不是热门电影，所以这回她们的位置依然很好，处在放映厅的中间。 找到座位坐下，田小玲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小厅，估摸着总共也就一百来个座位。 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借着厅内的灯光，她大致扫了两眼，只见放映厅内三三两两的分散坐着将近二十个观众。 这个上座率，跟《逐梦人》首映时一比，显然要差了不少。 但根据田小玲经常看电影所得出的经验，百分之二十的上座率倒也算不错了。 毕竟《夜·店》又不是什么商业大片，更没有明星出演带来的票房号召力。再加上现在是上午，还没到一天中的黄金观影时间，大热天的，多数观众都不会这么早出来看电影。 过了一会，又有几个检票迟些的观众走了进来，然后再过了两三分钟，厅内的灯光熄灭。 电影要开始了。 田小玲坐直了身体，准备认真看一看这部电影。 一旁的姚慧却在这时打了个哈欠。 她昨晚熬了夜，睡眠本就不足，放映厅里的环境又挺舒适的，不冷不热、灯光暗淡，还很安静，把她的睡意都勾起来了。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加冰的可乐冰凉沁人，总算暂时压下了睡意。 看到银幕上出现金色龙标，她眨了眨眼睛，勉强提起精神。 希望这部电影能有点意思，等会别让我睡着了就好。 她在心里暗暗想道。 …… 片头过后，电影正式开始。 镜头给到一间挂着“旺旺超市”招牌的24小时超市。 墙上的时钟显示，这时已经是夜里10点50分了。 一个穿着超市营业员衣服、相貌清秀的年轻女人行走在货架间，她拿着纸笔，正认真清点着货物的数量。 不远处的货架后，一个手机悄悄伸出，对着女人拍了几张照片。 女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周围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李俊伟？李俊伟？” “啊？”方泊饰演的李俊伟从货架后站起身，脸上带着些局促的尴尬表情，手往身后藏了藏，“叫我干吗？” 第五十七章 有点意思 看到银幕上方泊饰演的“李俊伟”所展现出来的宅男形象，身为颜控的田小玲不由得感觉有些失望。 颁奖典礼上的方泊，一身得体的西装，衬得一米八的身材尤显挺拔，长相英俊帅气。在现场众人的注目中，上台捧走最佳导演奖，更是为他增添了一种格外的魅力。 而此时他饰演的李俊伟，一头杂乱长发遮住了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嘴里还戴着牙套，表情局促，活脱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男。 田小玲本以为方泊会在电影里本色出演一个帅哥，没想到演的却是一个样貌平凡的超市营业员。 可在失望过后，她又来了兴趣。 前后的形象反差，不正说明了方泊对待角色的认真嘛。 表演的态度这么端正，他的演技说不定也值得期待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田小玲继续看了下去。 …… 女人注意到李俊伟的举动，问道：“你在哪儿干嘛呢？” 李俊伟的表情更尴尬了，连忙把手机塞进了裤兜，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没干嘛啊。” 女人倒也没有刨根问题，指着不远处的天花板，“上面那个牌子快掉了，你拿梯子过去修一下吧。” “好，我马上去。”见她不再追问，李俊伟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转身搬梯子去了。 这时，超市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片警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跟人打着电话。 “不多说了，我忒忙。晚上？晚上哪儿有工夫啊。” 听到门口的声响，女人抬起头，看到来人的模样，笑着打招呼道：“高警官来了。” 被称作“高警官”的片警朝她点了点头，接着跟电话里那人聊天，“我天天值夜班，你又不是不知道。得嘞，放心吧。”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饮料柜前，拉开柜门，挑选起了饮料。 “好，就这么着啊。” 挂断电话后，高警官右手伸进饮料柜中拿出一瓶冰红茶，看了看，又觉得旁边的绿茶挺不错的。 于是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将左手中的手机放在了面前的饮料柜里，用左手拿起绿茶，放在眼前和冰红茶比较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女营业员说道：“我给你们说多少回了，这饮料柜最好抬里面去，放在门口倒是方便，但是不安全啊。” “你想，我这一拉开柜门，不就把大门给挡住了嘛，外面要是有人进来，准得撞上不可。明天你们要搬这饮料柜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们一起抬。” 高警官十足的热心肠，就是说话絮叨了一点，女营业员露出一个微笑，也没回话，接着清点货物。 “行了，就是它了。” 高警官选中了绿茶，把冰红茶放回去，关上柜门，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对着女营业员说道：“对了，唐晓莲，今年你多大了？” 原来这个面容清秀的女营业员名叫唐晓莲。 她随口回道：“24了。” “有对象了吗？”高警官也不急着结账走人，站在收银台前和她聊了起来。 “没呢，谁能看得上我啊。” “嗯，这叫什么话。我跟你说，我们所里新分来几个小伙子，个顶个的帅，你要是愿意，明儿我给你介绍介绍。” 两人聊天之际，镜头给到一旁站在梯子上修东西的李俊伟，听到高警官要给唐晓莲介绍对象，他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唐晓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话。 “行了，不多说了，我忒忙，结账吧。” 高警官付了钱，临走时又问了句，“说准了啊，你同意的话，我就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唐晓莲低下头，表情有些害羞，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答应道：“那行吧。” 这话一出，旁边立马传来“咚”的一声。 李俊伟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胳膊肘。 画面在他的脸上定格，一段旁白响起。 “我叫李俊伟，是旺旺超市的夜班营业员。” “今天晚上……本来不应该我值班。” …… 看到这里，田小玲已经对人物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旺旺超市有两个夜班营业员，唐晓莲和李俊伟。 看得出来，李俊伟是喜欢唐晓莲的，只是没有勇气表白，还处在暗恋的阶段，所以才会偷偷用手机拍唐晓莲的照片，并在听到高警官要给她介绍对象时，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田小玲的注意力放在人物上，姚慧却是格外注意到了片中的几处伏笔。 一是高警官不小心落在饮料柜中的手机，二是刚才的旁白声似乎有些低沉，话中的停顿显然也有其深意。 电影一开场就埋下了两个伏笔，好像有点意思。 姚慧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稍稍坐正身体，认真看了起来。 …… 镜头一转，时间过去了几分钟。 李俊伟打开冰柜的柜门，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去，俯身检查着什么。 超市门被人推开，在背影音乐声中，一个戴着墨镜、挂着耳机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沉浸在耳机的音乐里，跟着旋律，旁若无人地晃悠着身体，手臂摆来摆去的。 正在他陶醉之时，李俊伟伸手摘下了他的耳机，“诶，大晚上的还戴墨镜，神经病吧你，这么晚来干吗？” “啊哈！”年轻男人表情得意，张开双手说道：“知道嘛，哥们儿要火啦！” “火你个头。”李俊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抬手将他的墨镜拿了下来。 没了墨镜的遮挡，年轻男人的相貌完整出现在银幕上。 他的外表很有特点，整个人瘦瘦的，大脑门、单眼皮、浓眉毛、尖下巴，看起来就贱兮兮的。 画面再度定格在他脸上，旁白声又一次响起。 这回，旁白不再像之前那么低沉，语气活泼了不少，用李俊伟的视角，介绍着年轻男人的背景资料。 “朱辽，是和我一起合租房子的哥们。” “他总是在我面前说他是一个演员，迄今为止一共出演过十七部电影，三十七部电视连续剧。” “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部片子里见过他。” 第五十八章 渐入佳境 伴随着旁白，电影用一些快速切换的画面直观展现了朱辽的演戏日常。 只见他一会躺在地上扮演死尸，一会穿上古装饰演路人甲…… 这么看来，他说自己是演员也不算错，只是演员前边还应该加上“群众”两个字，也就是俗称的群演。 旁白结束后，镜头回归超市，朱辽得意洋洋的向李俊伟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明天他要去一个剧组试镜角色，所以为了试镜时能有更好的表现，他准备今晚先在超市里试演一遍。 为此，他还带上了一台旧dv，用来拍摄试演的过程。 “快下来吧你，别瞎闹了。”看着朱辽爬上爬下地寻找摆放dv的地方，李俊伟深感不靠谱。 “就这儿了！”朱辽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将dv放在了正对着超市大门的一处货架上。 仔细将镜头的朝向调整好，他兴奋道：“行了，就这样了！” 李俊伟朝门口处看了看，说道：“你别胡闹了，我同事要回来了。” 朱辽不以为然，拿起货架上的一双丝袜，边走边说道：“对了，等会我会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你有可能会害怕，但记得千万不要害怕。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丝袜我拿走了啊。” 李俊伟叫住他，“诶诶诶，给钱给钱。” “记住，哥们要火了，丝袜先算在你账上。”朱辽戴上墨镜，摇头晃脑的往外走。 正巧唐晓莲推门进来，看见朱辽这幅高兴到有些神经的样子，满脸的疑惑。 “他是我哥们，你别理他。”李俊伟解释了一句。 唐晓莲摇了摇头，这才迈步往里走，随口说道：“这腰子也奇怪了，车停在后面，人却不见了。” 腰子是一个送货员的外号。 李俊伟说道：“要不，你打电话给老板娘问问吧。” 唐晓莲拿出手机，低头拨着电话，嘴里问道：“冰柜你检查了吗？” “检查了，怪不得不制冷呢，里面的冰块太多了，要用铲子铲掉才行。” “那你还站这儿干嘛，还不快去。” “哦，行。” …… 画面切换，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出现在镜头里。 他顶着一头地中海发型，穿着一件老旧的深色长款风衣，气势汹汹的一把推开门走进了超市。 “欢迎！”唐晓莲正在擦拭收银台上的物品，听到动静习惯性地说着欢迎语，但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情绪立即冷淡了下来，“光临。” 中年男人扫视了一圈店内的情况，带着怒气，生硬地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不在。”唐晓莲话语中的敷衍意味很浓。 “她今晚还来吗？” “不知道。” 对于唐晓莲的敷衍，中年男人明显有些不满，但又不甘心这么离开。 他的地中海发型，搭配两道弯弯曲曲的眉毛，还有脸上的纠结表情，画面看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纠结过后，中年男人内心打定主意，站到了收银台前，语气不善道：“那你们老板娘欠我的钱到底还不还了？” “我说你烦不烦啊。” 中年男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店里了，唐晓莲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你问我有什么用，我怎么会知道，要不然你直接去问老板娘啊。” 说罢，见他还不走，唐晓莲问道：“还有什么事？” 男人皱着眉，没好气道：“买包烟！” “什么烟？” “白沙！” “哪种白沙？” “最便宜的！” 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问答很是简短。 唐晓莲转身拿了包烟，中年男人掏出几张现金结账，然后打开烟盒，拿出一支放进嘴里，想抽口烟缓解一下烦躁的情绪。 “诶，超市里不准抽烟。”唐晓莲出言劝阻。 男人没有说话，点烟的动作也没停下，只是用不耐烦的表情瞥了她一眼。 “要抽出去抽！”唐晓莲也烦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生气。 男人停下动作，没有抬头，而是抬眼看着她，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眼睛也瞪大了。 来到超市便事事不顺心，他终于忍不下去了，猛地将烟扔在了地上，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怎么就不让抽烟了？！” “不让抽烟，你卖给我干嘛啊？！” “我的钱你们都欠了一个多月了，别以为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可以把帐赖掉。告诉你，今天我不光要抽烟，我还要拿回我的钱！” 大声喊了几句，他怒气冲冲地捡起地上的烟，又放进了嘴里。 两人的争执声被正在铲冰的李俊伟听到了，走了过来，本想劝阻，但一看男人的情绪这么生气，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 男人继续说着要讨回自己的钱之类的话，并且拿出打火机点烟。 唐晓莲也憋了一肚子的气。 欠你钱的是老板娘，又不是我，我就一个打工的，你来找我闹有什么用？你在超市里抽烟，到时候扣的是我的工资。 她让旁边的李俊伟帮忙，叫男人出去抽烟。 “水哥，你别生气。”李俊伟上前说着劝解的话，想要缓和气氛。 “干嘛？！” 不料他刚一走近，就引来了男人极大的反应。 “你要干嘛，看我一个人好欺负是不是，两个人欺负一个人是不是？”水哥有些激动，根本不打算听两人的解释，转身便朝着门外大喊，“轮胎！轮胎！” …… “哈哈哈。” “哈哈，这人好逗啊。” 水哥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再加上颇具喜剧效果的外貌，顿时就逗笑了放映厅里的人。 姚慧此时已经毫无睡意了，专心看着电影，一边轻声发笑，一边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眼睛就没离开过前方的大银幕。 跟不识货的闺蜜不同，经常看电影的田小玲却是发现了刚才这段镜头的精妙。 从水哥进门的那一刻起，镜头就一直没有中断过，长达两三分钟的剧情一口气就拍了下来。 长镜头的拍摄和运用是相当考验导演功力的。 因为其拍摄的连续性，用得好当然能够带给观众一种身临其境般的代入感，入戏程度会大大提高。可要是用得不好，观众只会觉得乏味无趣。 不过方才这段镜头，由于视角变换极其自然，演员的表演又很到位，富有戏剧张力的剧情时刻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段长镜头。 放映厅内的大多数观众看着看着，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剧情所吸引了，因此才会在水哥大喊大叫的时候被逗笑。 两三分钟的长镜头，光是拍摄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能运用得这么好，不愧是燕京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导演，果然厉害呀！ 这一刻，田小玲觉得自己彻底粉上这个叫方泊的导演了，不光是因为他帅，更是因为他有才华。 有颜又有才，妥妥的优质偶像啊！ 第五十九章 一寸长一寸强 （二合一） “大表哥，我来了！” 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魁梧身影闯了进来，大声嚷嚷道：“谁，谁敢惹我表哥，站出来！” 唐晓莲真是被这两人弄得无语了，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不许打电话，我说不许打电话！” 水哥以为她要报警，大叫着让轮胎把手机给砸了。 外号轮胎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唐晓莲一个弱女子当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抢走了手机，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望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唐晓莲人都愣住了，郁闷道：“谁说要报警了，你不是来要账吗，我打电话给老板娘啊。” 水哥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尴尬道：“你也没说，你是要给老板娘打电话啊。” 唐晓莲无奈道：“你让我说了吗，我刚拿手机出来，你就让他来抢，我想说也说不出来。” 眼看闹了个误会，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呀！” 就在几人陷入沉默之际，门外传来一人的大喊声。 一个头上戴着丝袜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超市，举起手里的小水果刀，“不许动，打劫！” 这丝袜、这衣服、这声音，来人的身份不言自明，就是先前来找李俊伟的朱辽。 搞了半天，他要试镜的角色原来是个劫匪，所以今晚要在超市里试演一下。 可话说出口，朱辽才发现不对劲，店里怎么多了两个人？ 他转头看着轮胎头上的黑色头套，眨了眨眼睛。 哟呵，这哥们儿的装扮可比我专业多了！ 镜头给了一个面部特写，就算透着丝袜也能看出他脸上的惊讶表情。 “诶，哥们，你这头套哪儿买的？”朱辽倒是不害怕，反而好奇问了一句。 诸事不顺的水哥正烦躁着呢，又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只当真是个劫匪，于是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从腰间掏出电击器，一伸手怼在了他后腰上。 伴随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朱辽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抽搐着软倒在地。 水哥哼了一声，“想抢我的钱，找电！” 这时镜头推近，画面定格在他脸上，熟悉的旁白声响起。 经过旁白的讲解，观众很快就对水哥有所了解。 水哥，原名何三水，是一个痴迷彩票的彩民，一直梦想着能够中奖，经常来超市买彩票。 终于有一次，他中了9500块的彩票，正当他欣喜若狂跑去兑奖的时候，居然发现彩票被粗心的老板娘打错了，他就这么和9500块擦肩而过。 不甘心的何三水之后多次上门，要找老板娘赔偿自己的损失，可老板娘根本不理会他，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有了冲突。 因此，才有了今晚的事情。 …… 镜头回归超市。 何三水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既然讲理拿不回自己的钱，那就别怪他来硬的！ 电晕朱辽后，他打开了收银台下的抽屉，可拿出现金一数，零零总总的才几百块钱，距离9500还差得远。 不过细一想，倒也正常，毕竟现在谁出门还带现金啊，都用手机付款了。 唐晓莲劝告道：“你把钱放下，你再闹，我们就真的报警了！” 何三水瞪起了眼睛，“吓唬我是吧，告诉你，今晚不拿回我的钱，我是不会走的！” 见他真要胡来，唐晓莲直接让李俊伟拿手机报警。 何三水当然不肯，立马叫上轮胎一起上前阻拦。 围绕着手机，四人挤作一团争抢起来，倒在地上的朱辽顿时没人管了。 电击器威力不大，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装晕而已，见他们暂时顾不上自己，赶忙起身想要逃跑。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大门方向挪步，一边盯着四人的动作，生怕被发现。 很快他就背着身来到超市门口。 朱辽往后伸手，抓住了一个把手状的东西，得意道：“啊哈，你们慢慢玩吧，我先走咯，拜拜！” 说罢，他用力一拉，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他没有发现，他手里抓着的不是超市大门把手，而是饮料柜的把手。 “咚！” 这一转身，他一头就撞到饮料柜上了，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高警官之前说的话，没想到竟然在这一刻成真了。 …… “哈哈哈哈。” “这家伙好惨，自己都能把自己装晕。” “太搞笑了，要不要这么逗啊。” “哈哈，这人笑死我了。” 这个笑点产生的效果很好，放映厅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姚慧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爆米花桶都洒了。 田小玲也哈哈大笑着，然后转头问道：“怎么样，这部电影有意思吧？” “嗯嗯。”姚慧认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才看了十来分钟，但很明显，《夜·店》不仅不是《逐梦人》那样的大烂片，而且叙事流畅、笑点十足，是一部不错的喜剧电影。 …… 朱辽逃跑未果，晕在了原地。 何三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唐、李二人身上，不拿到手机决不罢休。 “别把手机给他！”唐晓莲拦着不让他对李俊伟动手。 “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电你！”何三水拿出电击器，作势欲电。 李俊伟当然不会坐视唐晓莲受伤害，一向性格怯懦的宅男终于站了出来，大喊道：“等一下，不要伤害她，我有办法帮你凑钱！” 何三水跟轮胎对视了一眼，半信半疑地停下了动作。 画面切换。 唐晓莲和李俊伟都被绑在了超市后面的休息间里，晕倒的朱辽也被搬到了这里，何三水则换上了营业员的衣服。 所谓的办法，原来就是让何三水扮作营业员，只要能把超市里的货物卖出去，自然就能凑到钱了。 不过何三水并不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人，他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办事的，若不是老板娘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前来闹事。 所以他对唐、李两人讲明了，这超市是老板娘的，而老板娘欠他钱，卖货抵债合情合理。 只要两人不轻举妄动，他拿回自己的钱后立马就走，否则的话，躺在地上的朱辽就是前车之鉴。 刚放完一番狠话，外面就有两个客人来了，何三水让轮胎看住三人，自己出门接待。 休息间被喜欢唱歌的老板娘改造成了ktv包厢的样子，电视、音响、麦克风、调音台一应俱全，等他一走，轮胎坐在座位上就拿着话筒捣鼓起来了。 轮胎是玩高兴了，外面的何三水可就不同了。 他从来没当过超市营业员，对收银机怎么使用一窍不通，面对想要结账的客人，手忙脚乱地摸索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你快点行不行？” “诶，你到底会不会用这台机器，快点行吗？” 一个客人都等着急了，连声催促。 何三水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结果被另一个客人误认为是聋哑人，不仅没催他，还好心多拿了200块钱出来，让他不用找了。 误打误撞做成了这单生意，目睹两个客人走远，何三水拿着两张红彤彤的钞票，一时竟无话可说。 不过他也明白，这事可一不可再二，还是得找个专业人士来才行。 于是他放了李俊伟，打算两人配合着卖东西收钱。 …… 不一会儿就又来了一个客人， “您的豆浆，拿好。” 何三水从微波炉里拿出客人买的一杯豆浆，见那人买齐了东西，准备用手机扫码结账，赶紧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收款码，“别扫桌上的码，扫这个就行。” 客人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见状皱起了眉。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两句。” 他扬着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从进门到现在，我已经发现三个问题了！” “首先，我买东西为什么要扫你的收款码呢，这钱是不是被你装进了你个人的腰包？” “其次，我买了一个冰淇淋，还没出门都快要化了，这说明什么，你们的冰柜有问题啊。” “最后，我买了这杯豆浆，你们怎么能不给我吸管呢？” 收钱的事情不好解释，冰柜制冷又确实有问题，李俊伟只好回答第三个问题，“豆浆是热饮，一般都是不配吸管的。” “那我请问一句，没有吸管，我要怎么喝呢？我去餐厅，没有筷子怎么吃饭呢？我去厕所，没有纸巾……” 男人不依不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话。 “好了，你不是要吸管嘛，不用说了，我给你不就行了。”何三水烦得不行，赶忙递了一根吸管给他。 “诶，你这人什么态度？”男人得理不饶人，开始高谈阔论起来，“我一个人你们省一根吸管，要是十个人，你们就省十根吸管，要是一百个人……你们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样子吗？” 见李俊伟跟何三水都无言以对，他推了推眼镜，得意地笑了笑，“我感觉我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你们的灵魂，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慢慢琢磨吧。” 男人心满意足地拿上东西离开，走到门外，还不忘隔着玻璃门用吸管喝了一口豆浆，以表示自己的胜利。 “啊！” 可惜，下一秒他就被烫得跳了起来，狼狈地吐出了嘴里的豆浆。 “哈哈哈。” 电影院的放映厅内再度响起了笑声。 …… “哈哈，真是报应啊。” 看着那人狼狈离去，何三水高兴了一阵，又对着李俊伟说道：“不过客人反应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你赶快去把冰柜修一修。” 冰柜制冷不好的问题早就出现了，李俊伟先前就想修来着，只是铲冰铲到一半就被打扰而停下了，这会听何三水这么说，只好又去接着铲冰。 收拾出来的冰块暂时没处放，他就都放到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去了，反正冰块融化后就没了，也不会占地方。 为了拿回自己的钱，何三水继续兢兢业业地卖着东西。 相比之下，轮胎就“不务正业”多了，除了把醒过来的朱辽又电晕绑起来以外，他一直待在休息间里吃着零食，无聊了就唱唱歌，过得很是惬意。 电影也在这时通过旁白介绍了轮胎的背景。 他是何三水的远房亲戚，不久前从乡下来城里投奔何三水，有了住处后，他很快就找了一份工作，可人家跟他说上班前要先交保证金。 奈何轮胎身无分文，得知情况的何三水一咬牙，虽然自己也没工作没存款，但还是拿出了仅存的几千块积蓄，帮他交上了保证金。 结果遇上了骗子，保证金没了工作也没了，两人实在走投无路，没办法了才选择回超市要账。 介绍完背景，旁白结束。 见轮胎没个正型，何三水气不打一处来，教训了他一顿，但毕竟是自己表弟，还是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何三水把李俊伟叫了过来，认真道：“小钢牙，我是一个做事分明的人，一是一二是二。轮胎刚才吃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你算一算多少钱，从我的9500里扣掉。” 这话一出，观众们不由得对何三水刮目相看。 之前他摔手机、电朱辽、绑唐晓莲的一连串事情，尽管事出有因，但大家还是觉得有点不恰当。 可现在一看，他也是被逼无奈。 先是老板娘疏忽打错彩票，让他的9500块奖金落空，后来又为了给表弟帮忙，被骗走了全部积蓄，走投无路了才来上门要账。 而且他还很有原则，嘴上说得再厉害，也一直没有真正伤害过李俊伟几人，并且主动替轮胎承担了责任。 恩怨分明、敢作敢当，这么看来，何三水倒也是一个真男人。 …… 当然，这是观众站在上帝视角所得出的看法，被绑在休息间里的唐晓莲显然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正计划着脱困呢。 跟唐晓莲一比，轮胎的智商就不太够用了，被耍得团团转。 她借口要上厕所，在洗手间里找到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回到休息室后，趁轮胎唱歌时不注意，悄悄割开了绑在手上的绳索。 然后跟苏醒过来的朱辽打了个配合，让朱辽吸引轮胎的注意力，自己起身拿到桌上的电击器，干脆利索地电晕了身材魁梧的轮胎。 顺利脱困后，两人溜出了休息间。 唐晓莲的计划是偷偷走到何三水身后，拿着绳索把他绑起来，但被电了几次的朱辽哪能这么善罢甘休，非要拿着电击器电一回何三水报仇不可。 “不许动，哈哈哈。” 走到何三水身后，朱辽大喊了一声，得意道：“轮胎已经被我放了气，你最好也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 连着被电晕了几次，朱辽这回手握电击器，终于占据了上风，不禁忘乎所以，摇头晃脑地挑衅着何三水。 “让你刚才电我，怎么样，知道害怕了吧？” 一副嚣张的表情，加上他贱兮兮的长相，怎么看怎么欠揍。 所以何三水也不惯着他，伸手就从腰间摸出了一根手臂长的电棍。 “滋滋，滋滋。” 何三水按动两下开关，电流声格外响亮。 “我去，一寸长一寸强啊。” 朱辽人都傻了，看了看手里巴掌大小的小电击器，又看了看长了两倍不止的电棍，连咽了两下口水，“哥，我现在认错还有用吗？” “你说呢？”何三水把电棍往前一怼。 “滋滋滋滋。” 朱辽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章 一波三折 （二合一） 重新把唐晓莲和朱辽绑在休息间里，让醒过来的轮胎看着他俩，何三水继续和李俊伟守在外面卖东西。 眼看距离9500块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可一个人的到来让事情又起了波折。 “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看着进门的老板娘，李俊伟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正好何三水这会上厕所去了，于是提高了说话的音量，想让他暂时躲一躲。 老板娘名叫王素芬，一头卷发、抽着烟、牵着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旁白介绍说，她一般不会来超市，除非晚上打麻将输了钱，才会到超市来拿钱，而每当这时候，输钱的她脾气就会非常暴躁。 “不好好上班，挡在门口干嘛，你还想不想干了？” 王素芬一把推开李俊伟，迈步就走到了收银台后，拉开抽屉一看，“钱呢，这里面的钱呢？” “额，这，我。”李俊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钱在我这儿。”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何三水帮他解了围，“王素芬，我等你好久了。” 还没看到人，光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素芬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何，三，水，又是你！” 她掐灭烟，松开狗绳，从墙上扯了两个塑料袋，转身朝门口走去。 何三水伸出手，“诶，你别跑啊，我告诉你，不把钱还给我，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 走到饮料柜前，王素芬往塑料袋里装了几个易拉罐，系好袋子，一个简易版流星锤就做好了。 她甩了甩，感觉还挺趁手。 何三水追到近处，“你干嘛呢，我跟你说话呢，别装作没听到。” “呵呵。”王素芬一脸不屑，一句话没说，拿着“流星锤”就朝他脸上砸去。 “诶，你别动手。”何三水用手挡了挡，边退边说道：“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王素芬又是一下，“我就打你了，怎么着？” “你来真的是不是，不要逼我，我要翻脸了！”面对流星锤，何三水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人仰马翻。 “翻脸是吧，我让你翻脸，我让你翻脸！”王素芬越打越来劲。 何三水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喊道：“轮胎，轮胎！” “轮胎，我还千斤顶呢。”王素芬不以为然，挥起流星锤就要再砸，却不知道一个人影从背后靠近了她。 “滋滋滋滋。” …… 电流声过后，泼辣的老板娘也被一并绑了起来。 没了她的阻拦，何三水的要账计划变得顺风顺水。 他嫌用常规方式卖东西的速度太慢了，干脆全部商品通通打五折，一个夜班出租车司机来买过东西以后，本着有羊毛大家一起薅的原则，把消息告诉了其他的出租车司机。 很快，旺旺超市门前便停满了出租车，许多司机宁愿多开一大截路，也要跑到这里来买东西。 反正是五折，买的越多越划算，所以他们一买就是一堆东西，没一会儿就把何三水的钱凑得差不多了。 等他们走后，何三水仔细算了算，减去轮胎吃的东西，离9500块只差最后3块5毛了。 他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虽然3块5毛不多，但也要拿到才能走，于是让李俊伟去把唐晓莲她们放了，自己留在外面接待客人，反正只剩几块钱了，再有一个客人应该就够了。 李俊伟挨个给休息室里的人松绑，轮到唐晓莲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你的手机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因为害怕他们报警，所以何三水暂时没收了李俊伟的手机，交给了轮胎保管。 不过轮胎那丢三落四的样子，压根就没好好收着，随手就放在桌子上了，先前唐晓莲脱困时便拿到看了看，可刚点亮屏幕，就看到壁纸是她的照片。 李俊伟抿了抿嘴，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只能默默埋着头解绳子。 可就算他不说，唐晓莲隐约也猜到了，微微偏过头，眼神中有种别样的情绪。 解绳索时的一些肢体接触让气氛逐渐升温，两人陷入了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诶诶诶，你快点，我要憋不住了，赶紧过来帮我解开。” 一旁的朱辽一看就没有眼力见，出言搅了两人的好事。 不过被捆了半天，他确实憋得不行了，只想赶紧去厕所解决一下，压根没注意到房间内的气氛变化。 “来了来了。” 李俊伟无奈地撇撇嘴，只好赶紧给唐晓莲松开绳子，然后起身帮朱辽解开。 来到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朱辽站在盥洗台前洗手，一低头，却好像在盥洗台里发现了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俯身下去，从融化的冰块中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一个小盒子。 …… 镜头没有交代盒子里的物品，给观众留下一个悬念后，画面便切换到了收银台那边。 超市里又来了一个客人，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和其他进店后逛来逛去的客人不一样，他仿佛目标明确，一进门便走到了冰柜旁。 可刚拉开柜门，他就大吃了一惊，里面已经被清空了。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冰淇淋和速冻水饺都卖完了，你挑点别的东西吧。” 何三水走了过来，努力推销着超市里的货物。 只要再卖出一样东西，他的9500块就凑齐了！ 不料这人压根就没听他的话，见冰柜里空无一物，当即冷声问道：“冰柜里面的东西呢？” “卖完了呀。”何三水顺口回答，又推销道：“今天晚上我们超市全场五折，东西都很便宜的，比如这瓶口香糖，原价7块，现价只需3块5毛……” 男人推开喋喋不休的何三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轮胎，皱了皱眉，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俩不是这儿的营业员。” 何三水点了点头，“哦，确实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的？”男人的态度越发冷漠。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聊这瓶口香糖的事情吧。”何三水接着推销手中的口香糖。 “哎呀，滚一边去！” 男人被念叨得不耐烦了，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何三水打了个趔趄，踉跄着倒向了一旁的货架。 “大表哥！！” 见表哥被欺负，轮胎第一个不答应，抄起旁边的一桶食用油当做武器，嘴里高声喊着就冲了上来。 可下一秒，他就停住了脚步。 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持枪者正是面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把枪口抵在轮胎的额头上，语气不善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不，不动了。”轮胎哪见过这场面，都吓得结巴了。 男人环顾了周围一圈，问道：“超市里还有别的人没有？” “有，后面还有四个人。”轮胎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另，另外还有一条狗。” 男人面相凶狠，咬着牙厉声道：“把人都给我叫出来！” …… 持枪男人的出现，给电影增加了许多悬念。 放映厅内的观众们原本就看得很入戏，频频发出笑声，看到剧情再度转变，顿时更加认真了。 姚慧连爆米花都不吃了，专心看着电影。 田小玲也抿起了嘴唇，表情格外专注。 …… 片刻后，超市里所有人都被叫到了一起，卫生间里的朱辽也没躲过，被喊了出来。 面对男人手里的枪，大家都不敢反抗，只能蹲在地上听他安排。 男人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把几人召集起来，控制住局面后，就拿着面包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告诉了几人，他来超市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何三水被他的一巴掌打得下巴都快错位了，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位大哥，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真的没拿过你的东西。” “嗯嗯嗯。” “真没拿过。” 其余几人都赶忙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拿过男人的东西。 何三水揉着被打疼的左脸，说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儿，要不你告诉我们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帮你找回来，不用动刀动枪这么粗鲁嘛。” “东西是，是。”男人话说到一半，嘴里的面包实在噎得不行，只好先开了瓶饮料，喝点水把面包顺下去再说。 这时，超市天花板上挂着的电视机播报起了新闻。 “本市上个星期发生了一起珠宝抢劫案，两名男子持枪闯进珠宝店，抢走了一颗重达36克拉的钻石，估价高达上千万。目前在警方的大力搜捕下，其中一名嫌犯已经落网，另一名嫌犯仍然在逃，据目击者描述，该男子身高……” 听着新闻里说的嫌犯特征，几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面前的持枪男人，越看越觉得吻合。 这人原来是个劫匪！ 这么看来，他要找的东西大概率就是那颗价值千万的钻石了！ 先前还抱着侥幸，现在彻底意识到男人是一个危险人物，何三水、李俊伟等人都不禁面露害怕。 只有朱辽的表情既惊又喜，两只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劫匪总算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了，用枪指了指电视机，说道：“都听到了吧，找什么东西，我找我的钻石！” 真是无妄之灾，凭空和钻石扯上关系了，何三水大感倒霉，脱口而出道：“你把钻石放在超市里干什么？” “当时那么多人追我，我难道放在身上？”劫匪狠狠踢了一脚身旁的货架，怒道：“我把钻石藏在超市的冰柜里，现在钻石没了，这是我拼了命才抢来的，要是找不到，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劫匪嘴里放着狠话，还用枪在众人面前指来指去，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大家都被这场面吓住了，就连性格泼辣的王素芬也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对上劫匪的视线。 “叮铃铃。” 一道铃声打破了超市里的紧张气氛。 “什么声音？”劫匪顿时草木皆兵，大喊道：“谁的电话，谁的电话？给我挂了，不许接！” 何三水连忙道：“不是我们的电话。” 李俊伟仔细听了听，指着饮料柜的方向，试探性地说道：“好像是那边传来的声音。” 劫匪小心翼翼地走到饮料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用枪逼问道：“谁的，这手机是谁的？” “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众人都急忙摇头否认，只有唐晓莲望着手机露出思索的神情，“我好像知道这是谁的手机。” 劫匪迈步走近，厉声问道：“是谁的？” 唐晓莲被他的凶狠样子吓到了，怯怯道：“是，是一个警察的。” “警察？！”劫匪以为自己被戏弄了，把手枪抵在了唐晓莲头上，“吓我是吧，哪个警察能把手机放饮料柜里？” 唐晓莲双手抱住头，害怕道：“真是一个警察的，他晚上来买过水，可能不小心落在里面了。” 镜头适时给了一个回放，高警官买水时的近景画面出现在银幕上。 有些看电影不太仔细的观众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这时看到回放才恍然大悟。 而姚慧就不同了，她早就注意到这处伏笔了，高警官不小心落下的手机果然在电影后半段发挥了作用。 剧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幕，想知道故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 劫匪再三询问，终于相信这手机是一个警察的。 他变得越发急躁，一把将唐晓莲从地上抓了起来，恶狠狠道：“你认识这个警察，电话你来接，要是他想过来拿手机，你就跟他说超市下班了，让他明天再过来。” 说着，劫匪将手机塞到了唐晓莲手里，又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威胁道：“你敢多说一句话，我就让你脑袋开花，明白吗？” 唐晓莲被吓得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地拿好了手机，正要接通，劫匪不放心道：“按免提！” “好。” 唐晓莲深呼吸两下，稍微缓解情绪，按下免提接通了电话，“喂，高警官？” 手机里传来高警官的声音，“唐晓莲，不好意思啊，我把手机落你们那儿了，我马上就下夜班了，这就过来拿。” 唐晓莲急忙道：“高警官，我们，我们超市下班了，你明天再过来吧。” “嗨，你们超市不是24小时的嘛，跟我开玩笑是吧。行了，不多说了，我忒忙，5分钟之后就过来。” 第六十一章 电影的魅力 【《夜·店》完】 “诶，高警官。”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断，唐晓莲转头看向一旁的劫匪，满脸无辜，“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是他自己挂的，这不关我的事呀！” “5分钟就过来，5分钟！”劫匪狠狠推了一把唐晓莲，暴躁道：“给我蹲下，全部人都蹲好，谁动我就打谁！” 他本就草木皆兵，得知警察即将过来，情绪更加不稳定了，拿着枪在原地转着圈，不时瞄来瞄去，一副随时都会开枪的模样。 见状，李俊伟等人都死死地闭上了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惹他不满。 就在这时，劫匪转头看向了超市大门的方向，目光狠厉。 镜头给到超市门口，高警官推门而入。 放映厅里，所有观众的心都悬着。 高警官来得这么快？ 警匪相遇，下一秒恐怕就会爆发激战。 一想到这里，观众们都变得有些紧张，担心着剧中人物的安危。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银幕上的高警官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持枪的劫匪，一边迈步往超市里走，一边笑着说道：“我这太忙了，一忙起来，记性就不好，连手机丢了都没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观众们疑惑之时，镜头的移动揭晓了问题的答案。 先前镜头一直在拍摄高警官的正面，随着他往超市里走，这才逐渐移动拍摄视角，从正面到侧面再到后面。 镜头围绕高警官转了半圈，超市里的情形终于出现在画面中，只见劫匪和其他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只有唐晓莲和李俊伟两人站在收银台后。 哦，怪不得呢。 这下观众们都明白过来了。 劫匪转头和高警官进门，两个事件其实是不同的时间，只是画面剪辑到了一起，故意给了观众一种错觉。 嘿，这导演真有意思。 观众们意识到这是导演故意在用蒙太奇手法误导自己后，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得以放松。 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的情绪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不禁大呼过瘾，没想到一部喜剧片能在搞笑的同时，利用寥寥几个镜头就玩出了悬疑片的感觉。 …… 此时，劫匪带着其他人正躲在休息间里。 在他的威胁下，休息间内其余的人都不敢出声，而他则通过百叶窗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旦出现异常，恐怕就会痛下杀手。 顾忌到何三水几人的安全，外面的李俊伟和唐晓莲也不敢向高警官说出实情，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高警官倒也没看出不对，拿回手机后又在超市里选起了要买的东西。 他多停留一秒，唐晓莲就多紧张一分，害怕得眼眶都快红了。 收银台下，李俊伟握住了唐晓莲的手，低声安慰道：“别瞎想，我会保护你的。” 虽然没有直白地表露爱意，但他坚定的语气，无疑让唐晓莲领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热，唐晓莲主动握紧了手。 这一刻，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高警官选好要买的东西，拿到收银台结完账，又说出了那句口头禅，“不多说了，我忒忙，拜拜。” 李俊伟和唐晓莲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目送着他离去。 高警官走后，劫匪再度掌控了局面。 他让人拉下了超市的卷帘门，这下便不用担心再有人进来购物。 之后他让几人在收银台前站好，挨个询问钻石的下落，并给出了最后时限，如果天亮前他还拿不回钻石，李俊伟等人就都走不出超市的大门。 命悬一线之际，李俊伟总算想到了线索。 既然劫匪把钻石藏在了冰柜中，那就很有可能被冻成冰块了，而从里面收拾出来的冰块先前都放在卫生间的盥洗台里。 闻言，劫匪立马带着他过去查看，结果一无所获。 大怒的劫匪怀疑是有人把钻石拿走了，于是让大家说出今晚去过卫生间的人。 王素芬第一个就揭发了轮胎，之前轮胎又是吃零食又是喝牛奶的，还连吃了几个冰淇淋，然后就吃坏了肚子，在卫生间里蹲了好久。 “除了他，还有谁？”劫匪继续追问。 轮胎为了给自己找个垫背的，很没义气地供出了朱辽。 其实唐晓莲也去过卫生间，不过李俊伟为了保护她，用眼神警告了其他人，所以朱辽忍住了告密的想法，乖乖起身和轮胎站到了一起。 “你俩，把衣服脱了。” 劫匪开始不择手段，千方百计也要找回这颗价值千万的钻石。 在他的胁迫下，轮胎和朱辽不情不愿地脱掉了衣服，只用一个促销宣传的小广告牌挡住了下身的关键部位。 两人忸怩的模样让放映厅内的观众又一次笑出了声。 不过在搞笑之余，镜头也给到了一处细节特写，脱衣服的时候，朱辽把一个小盒子藏到了货架下面。 钻石，果然是被他拿走了！ 劫匪翻找了两人的衣服，没找到钻石，又逼着其他人脱衣服。 何三水实在忍不下去了，准备拔出腰间的电棍和他拼了。 正在这时，储物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电影开头埋下的另一处伏笔被揭开。 超市有一个外号叫腰子的送货员，今晚把车停在了外面，人却不见了踪影，当时唐晓莲还奇怪呢。 其实这人是昨晚上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今天白天又帮着超市送货，晚上就累得在储物间里睡着了。 醒来过后，他看到了劫匪在威胁众人，因此就弄倒了货架，趁劫匪过来查看情况时，从暗处一跃而起，想要打个措手不及。 可惜他的身手差了点，不仅没有制服劫匪，自己还被打倒在地。 见有人带头反抗，其他人也都过来帮忙。 但跟动作片中的打斗场面不同，李俊伟、何三水等人都是普通人，打起来毫无章法，只能乱挥王八拳。 一阵打斗，又给观众贡献了许多笑点，看得姚慧和田小玲乐不可支。 劫匪一开始还被突然蹿出来的腰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一通混战之后，捡到了掉落在地的手枪，重新控制了局面。 他迟迟找不到钻石，又在混战中挨了好几拳，终于暴怒了，“我倒数十个数，你们再说不出钻石的下落，我就要开枪了！” “十、九、八……” “等一等，我知道钻石在哪儿！”人命面前，朱辽就算再爱财，也经受不住良心的拷问，说出了自己藏钻石的地方。 劫匪欣喜若狂，“把钻石给我找出来，快！” 等朱辽真的找到钻石，他禁不住心头的狂喜，放在手里看个不停。 趁他分神之际，何三水挣脱束缚，又和他打成了一团。 打斗中，钻石不慎掉落，被王素芬养的小狗一口吃了下去。 又是一处伏笔。 这狗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旺旺超市”的名字也在提醒着观众，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小狗会在此时发挥作用。 “额的钻石！” 劫匪一激动，口音都出来了，一脚踢翻何三水，拿枪奔着小狗就去了。 超市的卷帘门没关严实，小狗被追得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劫匪本想抬起卷帘门继续追，抬到一半，却听得门外传来高警官的一声怒喝，“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已经包围了超市，放下武器……” 电影给出一段回放，前面唐晓莲归还手机给高警官时，曾悄悄用手指在收银台上比划了“救命”两个字。 高警官当时就明白了不对，只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身上又没带武器，于是便装作一切正常，暂时离开回去找齐人手。 卷帘门被抬起，让外面的高警官等人以为被劫匪发现了，于是便劝告劫匪乖乖投降。 “投降？我绝不投降，我手上有人质，有本事你们就冲进来！” 劫匪不甘心束手就擒，拿枪挟持了离得最近的唐晓莲，双方隔着一道半开的卷帘门对峙起来。 看到喜欢的人身处险境，一向性格怯懦的李俊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注意到劫匪头顶的电视机，以及不远处货架上的dv，顿时有了主意，让朱辽遥控dv发出声响。 劫匪果然转头看了看，趁此时机，李俊伟冲了出来，踩着何三水的背高高跳起，一拳砸在固定电视机的管道上。 电视机摇晃了几下，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可就是没掉下来。 劫匪抬头看了看，脸上满是惊讶和后怕。 “李俊伟！” 唐晓莲挣脱控制，上前扶起摔倒的李俊伟。 “你寻死呢？！”劫匪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回过神后抬手就是一枪。 危机时刻，李俊伟用身体为唐晓莲挡下了这一枪。 劫匪还想行凶，把枪口对准了其他人，但一根破损的电线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身上，把他电得不省人事晕倒在地。 枪声一响，高警官带头冲了进来。 何三水等人却顾不得别的了，纷纷上前，关心着李俊伟的伤势。 镜头给了一个特写，李俊伟胸膛中弹，倒在唐晓莲的怀中，望着围拢过来的大家，他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 不管怎样，他救下了喜欢的人，其他人也没有受到伤害，这就足够了。 低沉的旁白声响起。 “我叫李俊伟，是旺旺超市的夜班营业员。” “今天晚上，本来不应该我值班，” “但是，为了能和唐晓莲在一起，我还是来了。” “没想到超市里今天晚上来了这么多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很想一切都能够倒转，回到过去，回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画面停在李俊伟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 片刻后，一切都开始倒流。 冲进来的高警官等人退了出去，子弹重新回到枪膛……超市里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加速倒放着。 最终，银幕黑了下去。 就在观众们以为电影结束了的时候，画面重新亮了起来。 “李俊伟，李俊伟，快过来。” 地点依旧在旺旺超市，又是一个夜晚，换了一身衣服的唐晓莲笑着说道：“快来看，朱辽上电视了” “来了来了。”手上打着石膏的李俊伟走近。 这时的他，剪短了头发、摘掉了眼镜和牙套，跟之前的宅男形象比起来，阳光帅气了很多。 电视屏幕上，已经成为大明星的朱辽正在接受记者采访，轮胎则变成了他的经纪人。 两人正看着电视，高警官推门而入，将老板娘的小狗还了回来，至于狗狗肚子里的钻石，也被取出来了。 把狗绳递给唐晓莲，高警官问道：“嘿，这狗都在我们所里待了好几天了，你们老板娘怎么不过来领啊？” 唐晓莲和李俊伟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齐声回答道：“老板娘和水哥去度蜜月了。” “啊？”高警官一脸惊讶。 镜头最后定格在李俊伟和唐晓莲的笑脸中，画面逐渐变暗。 片尾字幕开始滚动，说明这回电影是真的结束了。 …… 放映厅的灯光亮起，观众们起身离场。 “这电影太搞笑了，尤其是那个何三水，长得就挺招笑的。” “我觉得朱辽也挺逗的，他撞在饮料柜上那一段，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难怪电影的名字叫《夜·店》，原来故事全部发生在一家夜间超市里，我一开始还以为讲的是酒吧之类的地方呢。” “没想到最后何三水跟王素芬走到一起去了，他俩这是不打不相识啊。” 很多观众看完了电影还意犹未尽，边往外走，边跟身旁的朋友聊着天。 田小玲倒是没急着起身，她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可乐，伸了伸懒腰，朝着一旁的姚慧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夜·店》可比《逐梦人》好看多了。” “嗯，确实好看。”姚慧嘴上说着，但心思明显不在对话上，表情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田小玲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诶诶，你想什么呢？” 姚慧挠挠头，问道：“你说，电影的结尾到底是不是大团圆结局呀？” 田小玲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那还用说，李俊伟和唐晓莲走到一起、何三水跟王素芬结了婚、朱辽成了大明星、轮胎也找到了工作，每个人物都有了圆满的归宿，当然是大团圆了。” “可是，李俊伟受伤的地方不是在胸口的位置嘛，最后却变成了手臂打着石膏，这怎么想都对不上呀。”姚慧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咦。”田小玲皱着眉想了想，说道：“李俊伟不是用手去砸了管道嘛，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伤呗。” 姚慧摇摇头，“也不对呀，手上的伤都没好，需要打着石膏，那胸口的伤应该也没复原才正常啊，” 田小玲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结尾的一切都是李俊伟临死前的幻想。” 姚慧眯着眼睛，认真道：“你想想那个时间倒流的镜头，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再加上李俊伟生命垂危的样子，我猜后面的事情都是他临死前想象出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圆满。” “这……”田小玲还真没从这方面去想过，仔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 可这么一来，原本的大团圆结局不就变成悲剧了吗？ “方导太厉害了，埋了各种伏笔，最后还有一个大反转，一部喜剧片都能拍成这样。” 姚慧很是喜欢这个结尾处的反转，她以前很少看电影，这次终于感受到电影的魅力了，于是兴奋道：“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就跟你一样是方导的粉丝了，等他下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一定买票去看！” 她倒是很高兴，可田小玲就不同了，还在皱着眉纠结。 结尾的大团圆到底是不是真的？ 难不成真是李俊伟临死前的幻想？ 一部喜剧片，结局竟然还有这样的深意，她在怀疑人生的同时，也更加佩服方泊了。 这么有才华，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第六十二章 首日票房 《夜·店》上映首日的放映规模并不大，一千余家影院听起来很多，但放映场次加起来才不到五千场，每家影院也就放个三四场而已，跟那些热门影片实在差得太远。 而且具体到每个影院，情况就更差了。 大部分影院都只给《夜·店》安排了小放映厅，放映时间也相对比较冷门，这样的排片肯定会影响电影的上座率。 可华瑞影视也没办法做到更多了，《夜·店》的小成本和毫无名气的演员阵容，始终让院线方比较轻视，能够争取到放映五千场，都已经是蹭热度蹭出来的了。 所以面对这个上映情况，方泊很是坦然，他尽力拍好了电影，华瑞也尽力做好了宣发，剩下的就交给观众吧。 因此在电影上映首日，他没去关心票房的实时统计数据，而是打算陪着父母一起去电影院看《夜·店》。 26日下午4点，县城家中。 “你快点，时间都快到了！” 客厅里，肖梅又一次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朝着卧室的方向大声说了一句，催促着磨磨蹭蹭的方磊。 前些天从方泊那儿知道《夜·店》即将上映后，她比方泊还要更加上心，不仅高兴了好几天，而且今天干脆把面馆关门了，休息一天什么也不干，只等着下午去看电影。 “别催别催，马上就好。” 方磊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肖梅撇撇嘴，对着一旁的方泊吐槽道：“上午我就叫他做准备，非说不急，等到要出发了又说衣服穿着不舒服，一定要换一件，真是早不忙夜心慌。” 方泊笑着说道：“妈，还早呢，电影4点半才开始，电影院离得又近，一会就到了，不会耽误的。” “哼。” 肖梅朝着卧室扬了扬下巴，以示对方磊的不满，倒没再继续催促了，而是拿着手机不停给人发消息。 方泊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原来肖梅在帮他打广告，把《夜·店》上映的事情告诉给了亲戚们，并号召大家有空了都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 对于肖梅来说，自己儿子拍的电影上映了，这可是大好事，当然值得炫耀了，虽然不至于拿着喇叭到处去说，但给关系亲近的亲戚们说两句再正常不过了。 见老妈在跟大舅二舅等人显摆，方泊笑了笑，并未打扰。 过了几分钟，卧室门被打开，换好一身行头的方磊走了出来，“行了，出发吧。” 肖梅收起手机，抬头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子，你爸先前还说自己不在乎呢，结果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一看就知道他口是心非。” “什么新的旧的，这衣服穿起来舒服点而已。”方磊为自己辩解着，心里却在嘀咕：有这么明显吗？ 他跟方泊一样，平时不爱打扮自己，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又总在后厨忙活，穿的衣服干净是干净，可难免会旧一点。 今天一想到去看的是儿子的电影，他虽然明面上没有肖梅那么激动，但心里也是格外高兴，临出发前专门换了衣服，好显得正式一点。 没想到一眼就被肖梅看破了心里的想法，方磊只好赶紧转移了话题，“行了行了，你不是催着说时间紧嘛，快出发吧。” 方泊笑着起身，帮老爸解围，“好，走吧。” 一家人于是出发，没一会儿就到了电影院。 等取完票，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人检票入场。 进了放映厅，方磊下意识说道：“怎么感觉人好少啊。” 闻言，方泊转头看了看。 人确实不多，二三十个观众一分散开，显得稀稀拉拉的。 “就你话多。”肖梅瞪了一眼方磊。 人多人少也别说出来啊，万一打击到儿子的自信心怎么办？ 方磊自觉失言，尴尬地挠了挠头。 方泊笑着为父母解释道：“这情况其实还可以了，电影院的平均上座率本来就不高，下午看电影的人又不多，能有三成，已经算不错的了。” “哦，这样啊。”肖梅也不知道方泊说的对不对，但儿子说的，她无条件相信就行了。 方磊也点了点头，一开始他确实觉得人少，但听完方泊的话，再类比一下面馆的情况，他立马就懂了。 毕竟面馆也要等到饭点的时候客人才多，其他时间自然没什么生意，想来电影院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这么一想，他又高兴了，那看来电影的上映情况还是很不错的嘛，至少自家的面馆一般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三成的上座率。 不过方磊不知道的是，面馆和电影院的上座情况其实是没有可比性的，面馆做的是长期生意，电影就不同了。 大部分电影上映后的热度都会迅速下降，上座率也会跟着下滑，所以放映厅里三成的观众，其实只能说情况不坏，但也说不上有多好，后续能否维持，还要看电影的口碑如何。 等待片刻后，电影开始了。 一个多小时的观影过程中，放映厅内笑声不断，方磊和肖梅也是笑个不停。 方泊自己倒是没怎么专心看电影，毕竟太过熟悉了，看了那么多遍，连每一句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了，早就没了新鲜感。 他一直留心观察着观众们的反应，见电影里设置的几个重要笑点都发挥了作用，逗得观众们连连大笑，他也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不管电影能有多少票房，观众的笑声就是对他最好的认可。 看完电影，一家人起身离场。 肖梅心情大好，拉着方泊的手高兴道：“为了庆祝你的电影上映，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犒劳你！” 这话一出，方泊和方磊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肖梅做的菜，味道绝对没的说，父子俩吃再多次也不会吃腻的。 方泊笑着说道：“这提议好，我支持！” 方磊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是。”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家！” …… 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方泊帮着收拾了厨房，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接着给下一部电影画分镜头脚本。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夜·店》的实时票房数据。 截止晚上9点，电影一共收获了447万的票房，今天还有3个小时，首日票房大概会在500万左右。 排片近5000场，收获500万票房，平均一场将近1000块钱，还算不错，就看接下来能不能保持住了。 简单看了看，方泊对这个成绩已经很满意了，于是没再多想，反正电影已经上映了，想再多也没用，放好手机便忙起了分镜头脚本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反响热烈 第二天一早，方泊刚睡醒不久，便收到了宋怀远的短信。 “方导，《夜·店》上映首日的票房统计结果出来了，单日票房一共496万。” 这个数字和方泊昨晚估算的相去不远，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看完短信，他给宋怀远回了个电话。 “喂，宋经理。” “方导，这么早给你发了条短信，没打扰你休息吧。” 方泊笑着说道：“没有，我已经起床了。” “哦，那就好。”宋怀远的心情似乎不错，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兴奋，“方导，短信内容你应该看了吧，《夜·店》首日的票房差不多有500万。” “嗯，我看过了。”方泊回了一句，又问道：“宋经理，以你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个成绩算是好还是不好啊？” “当然是好了。”宋怀远带着笑意说道：“光是昨天一天，《夜·店》的分账票房就有200多万了，照这样下去，两三天就能够收回成本，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出色了！” 在整个票房市场上，500万的首日票房其实并不显眼，成绩更好的电影比比皆是。 不过是好是坏也要分不同的情况，《夜·店》的宣发资金只有500万，40万的制作成本更是微乎其微，现在一天就收回了三分之一的总成本，能做到这一点的电影可就不多了。 当初《逐梦人》的声势那么大，可即便口碑不崩盘，首日票房预计也就3000万左右，算一算可分账票房，离5000万的总成本还差得很远。 两者一对比，情况就很明显了。 而且宋怀远之所以高兴，也不光是因为票房成绩。 他接着说道：“方导，票房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电影的口碑很好。根据我们在多家电影院的实际调查来看，观众的反应普遍不错，观影过程经常笑声不断，网上的评价也远远超过了及格线。” “院线方也注意到了观众的反响，所以不仅没有减少《夜·店》今天的排片量，反而还增加了一些，各种有利因素叠加，今天的票房说不定会比昨天还要高！” 闻言，方泊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是嘛，那看来情况不错啊。” 宋怀远顿了顿，诚恳道：“方导，昨天晚上我们华瑞影视的高层管理开了个会，会议上大部分人都认为《夜·店》的票房潜力还很大。” “根据现在的上映情况来看，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再增加一些宣传投入，继续扩大电影的知名度，这样后续票房或许还能有大幅度的提高。” 依照双方签订的合同，华瑞影视为《夜·店》准备了500万的宣发资金，但这笔钱并没有用完，现在都还剩下一些。 商人是逐利的，如果电影上映后反响不佳，华瑞自然不会再增加投入，顶多遵守合同把500万用完，但如今情况大好，为了最大程度挖掘电影的票房潜力，他们并不吝啬于追加资金。 《夜·店》的宣发一直是华瑞影视在垫资，既然华瑞方面都主动提出愿意增加投入了，方泊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点头答应了下来。 经过双方的商议，华瑞影视会再增加300万用于《夜·店》的宣发，而这还只是暂时的，若是后续票房再度走高，华瑞还会继续追加资金。 总之一句话，只要《夜·店》能够展现出足够的票房前景，华瑞影视就舍得大把掏钱。 挂断电话后，方泊点开豆半，想要看看观众们对《夜·店》的评价。 搜索名字，进入相应的电影页面，一个醒目的数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8.5分。 方泊挑了挑眉，还不错。 虽然《夜·店》是他自导自演拍出来的电影，但碍于成本，其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所以他自己对《夜·店》的评分是7.5分，算是一部及格线以上的喜剧片。 毕竟是上映初期，当下这个评分肯定是偏高的，往后随着看过电影的观众越来越多，评分会逐渐趋于合理。 但按照正常情况来看，最终也会保持在7.5分到8分之间，跟方泊自己的预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略过电影的评分，他往下翻了翻，点开影评区看了起来。 …… 与川省相隔遥远的另一座城市里，还有一个人也和方泊一样在逛着豆半。 这会儿是上午8点，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尚伟本想睡个懒觉，却被长久养成的生物钟唤醒了。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始终没有睡意，他只好放弃了睡懒觉的想法，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头，从枕边摸出了手机。 他打开豆半，点开搜索栏，显示的第一个常用搜索是《逐梦人》，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进去。 他是个电影爱好者，平时就靠着看电影度过休息时间，又是豆半的资深用户，所以一直关注着《逐梦人》前段时间引发的热潮。 而《逐梦人》的影评区实在太有意思了，足足几万条差评，其中不乏一些写得很有意思的评论，因此就成了他的快乐源泉，没事就点开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影评。 这不，刚点进去，就有一条评论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部烂片的剧情简直狗血、老套加弱智，不知道导演有多大的勇气居然让它上映了，换做是负责任的导演一定恨不得把它封印起来沉入湖底以免遗臭万年。” 尚伟乐得哈哈大笑，继续往下翻着影评。 “吴晓飞还说要报名金牛奖，我看大可不必了，下个月的金扫帚奖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在这个比谁更烂的奖项上，我相信《逐梦人》肯定是最大热门。” “此片一出，我甚至在考虑是不是需要调高一下我之前给过的一星评价了，跟《逐梦人》比起来，那些片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烂了。” “吴晓飞还好意思说《夜·店》没有艺术深度，可我看《逐梦人》才是真的毫无深度可言。” “把电影拍成这样，吴晓飞还敢报名燕京电影节，幸好评委没给他颁奖，不然真让他鱼目混珠了。” “……” 看了好一会，尚伟才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影评区，目光却在页面下方的电影推荐一栏停住了，一部电影的名字映入眼帘。 《夜·店》。 第六十四章 要不，去看看？ 因为《逐梦人》实在太烂了，简直烂出了下限，所以上映后便迅速激起了网友们的吐槽热情，不光是对电影本身进行吐槽，就连导演吴晓飞的诸多事迹也被网友们翻了出来。 尤其是在上个月举办的燕京电影节期间，他所说出的各种张扬言论，比如对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很有信心、批评竞争对手《夜·店》没有深度、相信《逐梦人》一定会受到观众的喜爱等等。 这些言论和之后的结果相比，基本上没有一句话是实现了的，前后反差巨大，打脸效果非常显著，于是在网上的传播度很高。 因此，在这些天里，《夜·店》的名字尚伟已经看到过很多遍了。 不过也仅限于名字，他对这部电影的具体信息并不了解，只知道这是一部在燕京电影节上拿过奖的电影。 此刻，看到豆半的电影推荐一栏里出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想了想，决定顺从自己的好奇心，点进去看一看。 进入相应的电影界面后，尚伟习惯性的将目光移到了屏幕右上方，打算看看电影的评分如何。 8.5分！ 看到这个分数，他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豆半上不可避免的存在有刷分的行为，但由于一个手机号只能注册一个账户、实名认证后才能给电影打分等等措施，刷分的成本很高，所以一般情况下豆半评分还是相对严谨的。 否则环宇影视也不至于放任《逐梦人》的口碑崩盘。 而《夜·店》8.5的评分已经好于百分之九十四的喜剧片了！ 惊讶过后，尚伟接着往下看，当看到上映日期是昨天后，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原来这部电影才刚上映，评分难免有些虚高。 再往下一看，果然，评分人数只有两三千人，基数非常小。 翻到影评区，总共只有一千来条评论，跟《逐梦人》那边完全没得比。 但抛开影评数量上的巨大差别，两边的评价倾向也是截然不同。 《逐梦人》的数万条评论里，绝大部分都是一颗星的差评，完全就是一边倒的情况。 而《夜·店》的评论中，一眼看过去，四颗星、五颗星的好评有很多，三颗星的中评数量则大为减少，一两颗星的差评就更少了，尚伟翻了好几页也只看见两三条。 这么看来，大部分观众都是认可《夜·店》的。 发现了一部好电影，身为电影爱好者的尚伟顿时来了兴趣，不再走马观灯，开始仔细浏览起了这些影评。 “笑点不少，看得出来电影的成本应该不会很高，小制作能有这样的效果，导演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作为新人作品，有可圈可点之处，确实让我捧腹大笑了一阵，值得给出五颗星。” “电影讲的是在一家夜间超市里发生的故事，人物特点鲜明，剧情也非常搞笑，导演方泊认真讲故事的态度可以肯定。” “虽然电影的场景单一封闭，但台词跟剧本还是蛮搞笑的，喜欢喜剧片的人可以去看看。” “可惜结局粗糙了一点，前面那么多伏笔都收回来了，偏偏最后出现了一个穿帮剧情。男主角受伤的地方明明是胸口，结果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手臂打着石膏，穿帮太明显，只能给四颗星了。” 穿帮？ 注意到这个字眼，尚伟心生好奇，发现这条评论底下有许多回复，于是点进去看了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俊伟倒下的时候还给了一个特写镜头，受伤的位置很明显是胸口，但后面就变成了手臂，太影响观感了。” “你们太苛刻了吧，我觉得穿帮也可以原谅啊，毕竟是部小成本电影，有一点漏洞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倒觉得这不是穿帮，反而是导演刻意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结尾处的反转，不过为了不剧透，我就不多说了。” “我擦，你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自己白看了，什么结尾处的反转，我怎么没看出来？” “别当谜语人啊，有什么就说呗。” “对，结尾肯定不是穿帮，是一个大反转，导演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 穿帮？反转？ 影评区里的人各执一词，让没看过电影的尚伟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谁说的更有道理。 他又翻了翻后面的影评，的确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电影结尾处的反常，有人说是无意疏忽，有人说是刻意为之。 这不禁让尚伟更加好奇。 正好《夜·店》才刚刚上映，反正今天是周末，要不，去电影院看看这部电影？ 虽然8.5的评分有些虚高，但如果不是刷分的话，即便是刚上映，能有这个分数的电影也不多了。 影评区里的诸多好评，已经说明了大部分观众都是认可这部电影的，何况结尾处貌似还有一个大反转，他怎么想都觉得值得一看。 说走就走，尚伟在网上买好了电影票，起床洗漱后便出发了。 到达电影院，取票检票后进入放映厅。 坐在座位上等待了一会，电影就正式开始放映了。 豆半上的影评果真没有骗人，《夜·店》的剧情确实非常搞笑，看得尚伟和其他观众笑声不断。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看到劫匪挟持唐晓莲，隔着一道半开的卷帘门，和门外的高警官等人对峙起来。 尚伟心中明白这应该就是电影的结尾剧情了。 虽然前面那些笑点已经值回了票价，但他还是对结尾的争议很是好奇，忍不住坐正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 究竟是穿帮还是反转，马上就能看到了。 看到喜欢的人面临危险，李俊伟终于克服以往的懦弱，勇敢站了出来，奈何计划失败，没能如愿制服劫匪。 眼看劫匪气急败坏地抬手开枪，危急时刻，李俊伟推开唐晓莲，用身体为她挡下了子弹。 尚伟看得很仔细，不管是中枪的画面，还是之后的特写镜头，李俊伟受伤的地方确实是在胸口处的位置。 李俊伟重伤垂危，倒在唐晓莲怀里，画面变得灰暗，悲情的背景音乐响起，低沉的旁白过后，时间加速倒放。 片刻后，画面色彩重新变得明亮，李俊伟以一副手臂打着石膏的形象出现在镜头里，每个配角都有了幸福的生活，电影就这么圆满结束。 第六十五章 涨幅明显 嘶…… 这里确实不对劲啊！ 片尾字幕出现后，其他观众都起身离场了，尚伟却还坐在座位上，皱眉思考着。 受伤的位置前后果然对不上，而且李俊伟明明前一刻还胸口中弹生命垂危，镜头一转就又变得精神奕奕，怎么看都不合情理。 但如果说这是单纯的穿帮，好像也不对。 故意设置的特写镜头、画面色彩的变化、悲情的背景音乐，这些加在一起，用穿帮来解释，似乎说不通。 难不成，这里真的有一处大反转？ 尚伟于是转变了思考的方向，往反转的方面去想。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结尾的镜头。 李俊伟双眼失去焦距，然后画面变得灰暗，悲伤的音乐响起，再加上那句希望时间可以倒流的旁白……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想明白了。 难怪有人说是一处大反转呢，结合前后剧情，电影的结尾表面上是大团圆，实则是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之所以李俊伟受伤的位置变了，是因为中弹之后的剧情全是他想象出来的，那句旁白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希望一切可以倒流，然后超市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加速倒放，这显然是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画面。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李俊伟开始陷入幻觉，他想象自己中弹的只是手臂，伤势不会危及生命，于是在英雄救美后顺理成章的和唐晓莲走到一起，并给其他人物都安排好了幸福的生活。 正因如此，结局才会显得这么圆满无缺。 想清楚其中关节后，尚伟既兴奋又惊讶。 一部小成本喜剧片，在成本受限的情况下，居然能拍成这样，这个导演确实厉害呀！ 他以前虽然知道《夜·店》的导演是方泊，也知道凭借此片，方泊在燕京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新人导演奖，但总觉得挂着“新人”两个字，含金量应该不是很高。 可如今看来，他的想法显然是错误的。 尚伟起身走出放映厅，一边朝着影院出口走去，一边拿出手机，带着兴奋在豆半写下了一篇影评。 “作为方泊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夜·店》也许不是一部惊艳之作，却称得上是一部合格的商业电影。” “首先是电影设置的各种笑点……” “接下来的内容涉及剧透，建议如果是没看过电影的人，可以先去看了电影以后再来看。” “电影的结尾，男主角李俊伟受伤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很多人觉得这是一处穿帮，但我认为这非但不是一个漏洞，反而还是方导刻意制造的。” “在李俊伟受伤后，画面曾短暂变得灰暗，这明显是在暗示……这样一来，原本的圆满结局就只是一个表象，实则男主受伤身亡，电影以悲剧收尾。” “当然，方导并没有清楚地给出结局，而是设置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剧情走向，所以两种结局都能解释得通，只是看观众愿意朝哪方面想而已。” “最后，我想帮方导打个广告，毕竟一部好电影被埋没了实在可惜。《夜·店》正在上映，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电影院观看，从消费角度和观影角度应该都不会让人失望。” …… 虽然不是每个新观众都像尚伟一样，看完电影后会在豆半上给出好评，还帮着方泊做起了宣传，但毫无疑问尚伟并不是个例。 实际上，华瑞影视采取的宣传策略是相当成功的，借着《逐梦人》引发的巨大热度，《夜·店》也得到了广泛的知名度。 只不过碍于宣发资金的限制，远远达不到铺天盖地的宣传效果，只是让观众记住了电影的名字而已。 所以《夜·店》上映的第一天，有很多观众都在犹豫，既对电影感到好奇，又担心看到烂片会浪费一张电影票的钱。 可电影上映一天后，豆半8.5的评分以及上千条的好评，无疑让一部分观众打消了疑虑，和尚伟一样选择走进电影院买票观影。 于是乎，《夜·店》上映的第二天，明明院线方还在观望，给电影增加的排片量十分有限，但上座率的提高，却使得单日票房有了明显的涨幅。 仅仅是上午的半天时间，就已经有了近340万的票房！ 而在下午，票房走势丝毫没有动摇，不断向上攀升着。 …… 这天晚上，方泊和父母一起吃晚饭。 方磊对电影不怎么了解，一直也没问过《夜·店》票房的事情，今天才想起来电影能不能赚钱还要看票房的高低，便好奇问方泊，“对了，这都快两天了，应该能看到电影有多少票房了吧？” 方泊笑着说道：“爸，现在票房都是实时统计了，想看随时都能看。” 肖梅也出声问道：“那现在的票房怎么样了？” “我中午的时候看了看，走势还不错，不过不知道下午的情况怎么样，我先看一下。”方泊拿出手机查看票房。 今早知道首日票房的成绩后，他没急着对父母说，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正好今天的票房走势非常不错，中午就已经有340万的票房了，一整天下来，累积票房应该能够达到千万，现在告诉他们刚好合适。 果然，这才晚饭时间，今天的单日票房就达到587万了，加上昨天的496万，总计1083万票房！ 方泊放下手机，迎着父母好奇的目光，笑着说道：“昨天的票房是496万，今天到现在有587万，所以一共是1083万了。” 肖梅忍不住惊讶道：“多少，1083万？！” 听到这个数字，方磊也不禁微微张大了嘴。 好家伙，两天的票房就上千万了！ 自己卖一碗面才赚几块钱，这得卖多少碗面才能有1000万啊？ 平时总在新闻上看到哪个富豪身价亿万，他们一向没什么感觉，有钱就有钱呗，跟我们又没关系。 可此刻听到方泊说自己的电影破了1000万票房，他们心中的惊讶就变得难以言表了。 不知不觉间，儿子竟然这么有出息了？！ 惊讶过后，肖梅心里满是自豪。 1000多万票房，牛吧，这可是我儿子！ 她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儿子，这么多钱，你能分多少啊？” “还分不着呢。” 方泊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为了给电影做宣传和发行，华瑞影视垫了800万出来。这些钱扣掉交税和影院分成，大概还能剩400多万，按照合同，是要先拿去补那800万的。什么时候补齐了，之后赚的钱才能有我一份。” 闻言，肖梅和方磊对视了一眼。 儿子果真是出息了呀，又是1000多万票房，又是垫资800万，听起来就不得了！ 这一刻，两人都格外的欣慰。 在他们心里，方泊能靠这部电影赚多少钱只是其次的，毕竟他们又没想过要朝儿子伸手要钱。 相较之下，方泊热爱的导演事业有了成就，这才是真正让他们高兴的地方。 第六十六章 金扫帚奖 吃过晚饭，方泊回到房间。 刚坐下没一会，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徐宏盛打来的。 “喂，老徐。”方泊接通了电话。 “方导，你看实时票房了吗，《夜·店》的累积票房破千万了！”徐宏盛的语气很是激动。 方泊笑着说道：“嗯，我看过了。” 徐宏盛兴奋道：“上映才两天就破了千万，方导你说电影最后的票房会不会破亿啊？” 方泊笑道：“这我可说不好，不过华瑞影视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上座率能够维持住，他们还会继续加大宣传投入，破亿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那可太好了！” 兴奋过后，徐宏盛又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慨，“真是想不到啊，咱们十多号人拍出来的小成本电影，不光在燕京电影节上拿了奖，居然有一天都在想着票房破亿的事情了。” 在电影拍摄那会儿，若是对徐宏盛说《夜·店》能有今天的成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时他完全是奔着方泊给出的片酬，以及出演戏份很重的“何三水”能够过过戏瘾，这才加入了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夜·店》剧组。 但没想到，仅仅是几个月过去，《夜·店》就从一部不起眼的小制作电影，变成了剑指破亿的票房黑马，也让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特约演员，平常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接到一个角色。 可在燕京电影节上拿到最佳新人男配角奖之后，虽然没有一朝成名，但回到横店，再去剧组试镜时，那些导演也会对他青眼相看一些，试镜成功率直接翻了几倍！ 而在近些天来，随着《夜·店》的名气越来越大，也开始有导演找他出演一些戏份较重的角色了，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还会称呼一句“徐老师”。 这样的变化，让徐宏盛倍加感激方泊。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方泊带给他的。 如果不是方泊选中他出演何三水，如果不是方泊在拍摄时指导他如何表演，如果不是方泊将《夜·店》报名电影节……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今天的际遇。 因此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后只要方泊有角色需要，他哪怕不要片酬也会出演！ 不过徐宏盛的深沉性格，让他没有说出心里的感激，只是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的现状。 听着徐宏盛在电话里讲述他最近的试镜情况，方泊也为他感到高兴。 毫无疑问，徐宏盛肯定是一个努力的演员，若不是他数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地锻炼演技，当初《夜·店》选角时方泊也不会选中他，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就这样，两人聊了许久才挂断电话。 也不知道徐宏盛是不是和周薇商量好了，方泊才刚放下手机，正打开电脑想要修改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周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而且接通电话后，她的第一句话简直和徐宏盛如出一辙，都在为《夜·店》的千万票房而兴奋。 方泊也和她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得了空，开始修改起了剧本。 不管《夜·店》的票房最终能不能破亿，根据如今的上映情况来看，这部电影赚钱是绝对没问题的了，所以他的下一部电影要拉投资，必定会比《夜·店》容易许多。 因此趁着这段时间有空，他接着打磨剧本，只等《夜·店》有了足够的成绩，他就能着手筹备新电影了。 …… 次日，《夜·店》上映第二天的票房统计结果出炉，单日票房684万，跟首日的496万相比，增幅十分明显。 经过昨天的观望，院线方终于确定了《夜·店》的票房潜力，于是不再小打小闹地增加放映场次，而是大幅度地调整了排片。 7月28日，电影上映的第三天，几条大院线都不约而同地扩大了放映规模，其他的小院线也跟紧脚步。 跟前两天比起来，《夜·店》当日的排片量近乎翻了一倍！ 虽然这天是周一，工作日看电影的人会少一些，影院数量的增多，也导致观众有所分散，上座率稍微下降了些许，但大幅提高的放映场次，还是让电影的单日票房迎来了猛涨。 单是28日一天时间，《夜·店》就收获了1360万票房！ 至此，电影的票房累计为2540万，800万的宣发成本和40万的制作成本已经完全收回，剩下的上映时间就是纯赚了。 29日，随着《夜·店》的知名度提高，单日票房上升到1450万之多。 不过电影的上涨势头似乎也到此为止了，30日便回落到1330万，31日更是降到了1155万。 这样的走势，让华瑞影视和方泊都以为接下来就是一路下滑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上映6天拿到了6475万票房，足够称得上是大赚一笔了。不管之后的票房再怎么下降，上映期还有大半个月，破亿仍旧是有希望的。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时间来到8月后，一件事情的出现却为《夜·店》又添了一把火。 …… 金扫帚奖是创办于十年前的一个电影奖项，但和普通的奖项不同，这个奖所评选的是年度最差电影，入围者也就是俗称的烂片。 模仿着金牛奖，金扫帚奖设置了与其完全相反的最令人失望影片、最令人失望导演、最令人失望男女演员等诸多奖项。 而评选结果则由两轮投票产生，第一轮投票由网络投票完成，从网络投票中产生提名名单。第二轮投票由专业人士和影评人从提名名单中实名投票产生各个奖项的归属。 这样一个评选目标格外与众不同的电影奖项，自然从创立之初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再加上提名名单又由网络投票产生，更加激起了大家的参与热情，所以每一届奖项评选都有数十万人争相投票。 而本届金扫帚奖恰逢创立十周年，主办方拉到了诸多赞助，将声势营造得非常浩大。 第一轮投票的开始时间，被放在了8月2日。 这天凌晨，投票页面刚刚开放，一部电影的得票数就呈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作为年度大烂片，从投票初始，《逐梦人》就遥遥领先，仅是一晚上，就获得了快20万票。 不论是哪个单项的提名投票，《逐梦人》都一马当先，完全没有竞争压力。 可以想象，观众们对这部电影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满了。 第六十七章 票房破亿 8月2日，上午。 烂出下限的《逐梦人》，以及专门评选烂片的金扫帚奖，两者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它们各自的话题度就已经很高了，加在一起更是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甚至大于三的效果。 一夜的发酵过后，时间来到白天，事件的热度迅速升高，直接登上了热搜排行榜的前列，引发了无数人的讨论。 “《逐梦人》和金扫帚奖，这倒是相得益彰了。” “吴导加油，我看好你拿到最令人失望导演奖，这奖非你莫属！” “我建议大家都去给《逐梦人》投票，吴导不是想要夺奖嘛，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争取让他包揽金扫帚奖的所有奖项。” “和别的烂片不同，《逐梦人》烂出了新境界、烂出了新高度，提名金扫帚奖众望所归！” “黑到深处自然粉，我对吴导已经怀着一种深沉的敬意了，他在烂片这个领域，绝对是没有对手的。” “我把摄影机扔进马桶过俩小时再捞上来估计都比这电影精彩，吴晓飞能拍成这样，也是难为他了。” “我觉得此片完全可以载入影史，让大家看看一部电影到底能烂成个什么样。” “……” 本来《逐梦人》都快撤档一个月了，热度消退了许多，结果金扫帚奖的评选，一夜之间让这部电影又回到了大众的视线范围。 恍惚间，时间好像回到了7月初，《逐梦人》上映时引发的热潮再度出现。 无数人在网上对其口诛笔伐，让吴晓飞又一次感到了心理暴击。 这本来是个突然事件，华瑞影视的高层事先毫无预料，但事情一出，宋怀远顿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夜·店》的上映情况已经有些乏力了，票房走势连续几天下滑，正好可以借着这次事件再蹭一下热度，吸引新的观众买票观影，说不定能够刺激单日票房重新回到千万级别。 他立马就向总裁沈卓做了汇报，简短的商议过后，沈卓大手一挥，直接追加了200万宣传资金，将宣发成本凑到了1000万。 有了沈卓的支持，宋怀远当即开始行动。 方法还是老一套，找水军引导话题方向，让《夜·店》的名字顺理成章被观众所熟知。 200万砸了进去，成效也十分明显。 明明这天上午，《夜·店》的票房还不温不火，但从中午起，观影人数就不断增多，下午单日票房便突破了千万，而且还在不停向上攀升！ 过了夜里12点，8月2日的票房统计结果出来了。 在进入8月后，《夜·店》出现了颓势，8月1日的单日票房下降到了950万，可蹭了一波金扫帚奖带来的热度后，涨幅相当显著，1226万的成绩足够亮眼。 3日，1307万。 4日，1040万。 截止8月4日，电影的累积票房终于突破了1亿大关。 当然，4日的票房下跌，也说明电影的票房潜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上映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大的起色了。 不过，这样一部小成本电影，拿到如此成绩，已然是惊呆了一众圈内人士，哪怕止步于此，都再无遗憾了。 何况后面还能上映半个来月，两三千万票房总归是有的，这还能有什么让人不满的吗？ 别说不满了，华瑞影视的高层这些天都快笑开花了。 虽然《夜·店》的票房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单日票房最高的时候也才不到1500万，跟那些动辄过亿的商业大片比起来，差得非常远。 但谁让这部电影的成本低呢，40万的制作成本压根微不足道，扣掉1000万的宣发成本，华瑞的净利润足足超过了1000万！ 与美利坚的顶尖发行公司可以一手遮天不同，相比院线和制片方，华夏的电影发行商赚的钱本来就不多，很多小发行公司完全是靠着克扣电影的宣发资金活下来的。 而从宋怀远接触方泊的时间开始算起，到《夜·店》预计的下映日期，总共不到3个月，华瑞净赚了1000万，这么高的回报，不知让多少发行商看红了眼。 身为《夜·店》项目的最大功臣，宋怀远在华瑞影视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沈卓已经将其视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过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华瑞影视的高层最近是开心了，吴晓飞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先是《逐梦人》上映被观众狂喷烂片，只好宣布撤档，吴家父子投进去的几百万亏得几近于无。 既亏了钱，又挨了骂，吴晓飞的导演生涯也走到了头，可想而知他有多烦躁。 好不容易把那段时间捱过去，眼看着热度平息了，结果到了8月份，金扫帚奖突然冒了出来。 同样的事情再度经历了一遍，吴晓飞这回直接自闭，刚好吴绍林正忙着筹备新电影，也没空管他，于是他就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靠着喝酒逃避现实。 …… 8月6日中午，沪市的一处高档别墅。 外面天光大亮，二楼的一间卧室里，吴晓飞却刚从宿醉中醒过来，昨晚红酒、洋酒混着一通喝，什么时候醉过去的他都不知道了。 “靠。” 揉着发疼的脑袋，他起身迈过房间里散乱的空酒瓶，走到楼下找水喝。 咕咚咚一瓶水下肚，总算没那么口渴了。 他倒是没觉得饿，转身就回了卧室，从床底下找到手机，上网看起了娱乐新闻。 虽然吴晓飞也知道，但凡翻上两页娱乐新闻，指定能看到有新闻在骂《逐梦人》和他自己。 但不晓得怎么回事，被人骂得多了，好像一天不看就觉得不舒服一样。 不过就算看了，他也没舒服到哪儿去，回回都是当场破防，用小号在底下写评论，大骂那些写新闻的记者。 点开娱乐新闻的板块，才刚翻了一页，他就看到一条标题名为“吴晓飞和方泊，曾经的竞争者现在为何却天差地别？”的新闻。 “艹了，这踏马什么狗屁记者写的！” 吴晓飞嘴里骂骂咧咧的，手指却点进了这条新闻。 他倒要看看，内容到底是怎么写的。 “在6月份的燕京电影节新人单元里，《逐梦人》是被无数人看好的夺奖大热门，《夜·店》则是不受瞩目的小成本独立电影。” “恐怕那时没有人会想到，吴晓飞和方泊之后的发展轨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第六十八章 记恨 “踏马的，这写的什么玩意儿，通篇都是捧一踩一，毫无新闻价值！” 看完这篇新闻，吴晓飞气得用小号在评论区直接开骂。 新闻内容讲的是他和方泊前后的差别。 两人以前都是电影节新人单元的入围者，但那时的吴晓飞意气风发，被无数人看好，而那时的方泊则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 可后来，《逐梦人》上映几天就紧急撤档，豆半上仅有3.1的评分，现在更是被数十万人投票提名金扫帚奖，吴晓飞在电影圈的名气已经臭大街了。 方泊则先是拿到了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导演奖，《夜·店》上映后又破了1亿票房，眼看着就要成长为电影圈的一颗新星了。 两人前后的境遇变化完全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吴晓飞一向看不起喜剧电影，觉得没有艺术内涵，所以当初才会当着记者的面批评《夜·店》没有深度。 直到此刻，他依然是这个想法。 《夜·店》不过是一部纯粹搞笑的喜剧片而已，方泊有什么资格能被拿来跟自己做比较？ 当初被抢走最佳新人导演奖，他就够不忿的了，如今居然还有人指名道姓的说方泊比他厉害，他这哪还能忍得下去，在评论区一连骂了十多条，才感觉消气了一点。 退出这条新闻，他接着往下翻。 隔了没一会，又看到一条拿他和方泊做对比的新闻，点进去一看，内容都差不多。 吴晓飞气得大骂了一通，将手机甩到了一边去。 可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发觉了不对劲。 怎么这些天里，自己老是能看到有关《夜·店》的新闻呢？ 而且每回都是一样的套路，先把自己和《逐梦人》拿出来踩一遍，然后掉转话题说方泊和《夜·店》有多好。 等等。 这不就是明摆着来蹭自己的热度嘛。 吴晓飞并不傻，而且从小跟在吴绍林身边耳濡目染，他很是清楚电影圈的营销手段。 《夜·店》频繁跟《逐梦人》捆绑出现，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巧合，背后肯定有人在暗中推动。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吴晓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方泊。 好啊，踩着我上位是吧？ 真以为我吴晓飞是好欺负的？ 他捡起手机，将电话打给了环宇影视的发行部经理韩建川。 那头，韩建川看着来电联系人的名字，属实是不想接这个电话。 若不是吴晓飞各种犯蠢，《逐梦人》的口碑根本不至于崩盘得那么快，在电影上映期间给吴晓飞收拾烂摊子就算了，遇上一个猪队友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现在电影都撤档下映了，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位大少爷有什么接触了，否则非得气出脑溢血不可。 奈何人家有一个好爹，环宇影视还指望着从吴绍林的新电影中分得一杯羹呢，这时候可得罪不起吴晓飞。 所以韩建川无奈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接通了电话。 “喂，吴导。” “韩经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是这样，最近网上……” 听到第一句话，韩建川就皱起了眉头。 我好歹也是环宇影视的经理，在电影圈多少有几分地位，听你这话，怎么感觉我变成你下属了一样？ 他耐住情绪，皱着眉听下去。 吴晓飞可不管你是什么经理，只想着赶紧报复方泊出气，于是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把刚才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韩建川也听明白了，吴晓飞认为是方泊为了蹭热度，找水军在网上拉踩他，所以为了出气，他也要找水军黑回去，不过他没有联系水军的方式和渠道，这才找到了自己。 说真的，就你吴晓飞现在的名声，别人黑不黑你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都被所有人当成是一个笑话了，也不差再多被骂几句了吧？ 忍住心里想要说出实话的念头，韩建川开口道：“吴导，网上的舆论走向我也注意到了，根据我的经验判断，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你真以为这是方泊的手笔？” 吴晓飞没明白话中的含义，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他，那还有谁？” 韩建川淡淡说道：“华瑞影视。” 吴晓飞疑惑道：“为什么？” 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不明白，韩建川鄙夷地撇了撇嘴，解释道：“《夜·店》是一部独立电影，一帮没名气的小演员、单一封闭的场景、简陋的服化道、简单的剧情设置，无论怎么算，总的制作成本绝不会超过100万。” “据我了解，这部电影是方泊自己出资拍摄的，他要是有资源有人脉的话，就不至于拍这种小成本电影了。所以他没那个能耐引导舆论的走向，只能是电影的发行方华瑞影视在暗中出力。” 其实韩建川早就注意到网上的舆论走向了，找水军拉踩别人蹭热度，这是娱乐圈常用的营销手段，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稍微查了一下，他很快就猜到了是华瑞影视在策划此事。 但《逐梦人》都下映了，华瑞影视再怎么蹭热度，丢人的也是电影的导演吴晓飞，跟他这个环宇影视的经理又没关系，他才懒得去管呢。 何况这是个无解的阳谋，你吴晓飞的电影拍得这么烂，这是事实啊，还不许别人说两句嘛。 因此韩建川完全没去管这件事，相反他其实还挺乐于看到吴晓飞这幅惨样的。 谁让你拍烂片的，拍了烂片还得意忘形，到处惹是生非，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韩建川内心是怎么想的，吴晓飞并不知道，但听完了解释，他更生气了，“码的，华瑞一家二流公司，也敢来碰瓷我？劳资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找水军黑回去！” 听了这话，韩建川都无语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华瑞影视是二流公司不假，可你一个名声臭大街的烂片导演，没了你爹，你拿什么去跟华瑞叫板？ 想了想，韩建川劝解道：“吴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忘了，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不要因一时的意气之争影响了大局啊。” 闻言，吴晓飞顿时反应过来了。 对了，他爹吴绍林的新电影此时还没立项，正在拉投资呢，要是他惹出了事，难免会有所影响。 他可不想被吴绍林指着鼻子痛骂，只得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吴导你想明白了就好，那行，我这边还有事，就先这样了。”韩建川无心多聊，敷衍着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吴晓飞咬了咬牙，目露凶光。 华瑞影视、方泊，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栽到我手里的！ 第六十九章 新电影和200万 8月7日，下午4点。 燕京，华瑞影视的总裁办公室中。 刚开完一个会，沈卓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女秘书提醒道：“沈总，等会4点半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沈卓依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口道：“嗯，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4点20分的时候你进来叫我。” “好的沈总。”女秘书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沈卓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会儿。 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提示有电话。 沈卓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看。 来电人的名字是方泊。 嗯？ 沈卓挑了挑眉，没有犹豫便接通了电话，笑道：“喂，方导。” 方泊礼貌询问道：“沈总，你现在有空吗？” “有，当然有了。”沈卓亲和地笑着，问道：“方导，你这是有事想跟我说？” “嗯，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写了一个新的电影剧本，是一部喜剧片，如果沈总有兴趣的话，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在投资上……”方泊没有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方泊写好了新剧本，想要找投资？ 闻言，沈卓精神一振，再无睡意，身体离开椅背，认真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等待片刻后女秘书推开门，轻声道：“沈总，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沈卓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方泊的新电影上，于是捂住手机听筒，说道：“让他们先开着，我一会再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女秘书关门离开。 “电影的背景是……剧情大致就是这样了，制作成本的话，我预计会在3500万左右，不知道沈总有没有意向进一步沟通？” 方泊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电影的剧情走向，给出的信息不多，具体能有多少商业价值，沈卓一时间也不太好判断。 不过《夜·店》仅用40万成本就狂揽了过亿票房，方泊的能力已经得到了证明，如果有可能，沈卓当然愿意参与到电影的投资中。 想了想，他笑着说道：“方导，光是听你说了说，我就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了。不如这样，我们约个时间面谈一下，看过剧本后，我们再具体商量投资的事情。” “没问题。”方泊也没想过靠一通电话就把投资完全搞定，只要能确定一个意向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可以等见面了再慢慢详谈，于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再有几天就回燕京了，到时候我到华瑞影视登门拜访吧。” 沈卓客气道：“好，到时我一定恭候。” “对了，沈总，还有一件事。” 方泊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从电影的票房分成中预支200万可以吗？” “预支？”沈卓愣了愣。 “嗯，我知道电影还没下映，票房回款一时半会都到不了账。不过我这边暂时需要用钱，所以想先从华瑞影视预支200万，回款到账后再从我的分成中扣除，这期间的利息也可以一并算在里面。” 方泊也知道回款还未到账，提前预支有点不合适，但一部电影上映结束后，回款时间动辄就是几个月，甚至拖上个半年一年的也是常事，他实在不想等这么久。 父母为了支持他拍电影，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现在他好不容易赚了钱，自然也想早点为家里改善生活条件。 所以经过考虑之后，他还是向沈卓开口了。 “嗯，既然方导你需要用钱，那当然可以了。”沈卓并未犹豫，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夜·店》给华瑞影视带来了上千万的收益，方泊又展现出了足够的才华，虽说提前预支有点麻烦，但为了跟方泊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沈卓并不介意给他行个方便。 再说了，沈卓也不怕方泊还不起。 要知道，《夜·店》的可分账票房中，华瑞只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分成比例，预估收益就超过千万了，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五可都是归方泊的。 等回款一到账，200万对方泊而言，就只是一个小数目了。 因此沈卓乐于卖个人情给他，思考片刻后，提议道：“预支200当然没问题，不过方导你也知道，华瑞是上市公司，200万倒是小事，可走账也很耽误时间。” “要不然这样，咱们就不走公司的帐了，我以个人名义转200万给你，如何？” “那就谢谢你了，沈总。”方泊礼貌道谢。 沈卓笑道：“诶，方导，说这些干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好歹他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200万确实不算什么，可话是这么说，方泊还是记下了这个人情。 …… 沈卓的动作很快，这天下午就把钱转给了方泊。 晚上，方泊一家人刚吃过晚饭。 “爸、妈，我过几天就要去燕京了，这有张卡，卡里有200万，你们先拿着用吧。” 方泊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了父母那边。 200万？ 正要收拾餐桌的肖梅停下了动作，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将卡推回了方泊面前，认真道：“拿钱给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缺钱用，你安心留着吧，你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嗯。”一旁的方磊点了点头，一点都没为200万动心，而是说道：“我知道你的电影票房过亿了，肯定赚了不少钱，但家里还有积蓄，我跟你妈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倒是你，要拍新电影了，肯定用得上这钱，带着去燕京吧。” 方泊把卡又推了过去。 “爸、妈，我暂时用不着这钱，你们就拿着吧。买套大点的房子，住着也宽敞点，另外还可以买辆新车，这多好。” 为了让父母宽心，他笑着说道：“再说了，我这部电影的票房分成足足好几千万呢，还能缺这200万吗？” 好几千万？！ 肖梅和方磊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拍电影才半年时间，儿子这就变成千万富翁了？ 见父母的态度有所变化，方泊趁热打铁，一通劝说后，终于让他们收下了银行卡。 见状，方泊高兴道：“要我说啊，咱家的面馆都可以不用开了。你们忙了小半辈子，也是时候享受享受生活了，干脆关了面馆出去旅游吧。你们养了我二十年，以后换我来给你们养老！” 方磊笑呵呵道：“你小子，现在当了大导演，就瞧不起我这小生意了是吧？” 肖梅也摇了摇头，乐呵道：“我跟你爸都是闲不下来的性格，偶尔休息几天还行，真要关了面馆，天天闲着没事做，非得闲出病来不可。” “那行，面馆开着也可以，但别像以前那么忙了，每天上下午开门几个小时就可以了，平时多注意休息，该花钱的地方千万别舍不得……” 以往都是父母念叨着让方泊保重身体，但这回离家在即，方泊也不禁变得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 第七十章 面谈 小县城的物价并不高，200万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离家前，方泊陪着父母去看了新房，选中了一处100多平的精装修房子，卖价才100多万，比起燕京、沪市之类的大城市便宜太多了。 然后又选好了一辆20来万的普通轿车，给父母日常出行用，之前的面包车倒也没卖，留下来专门运货了。 还剩下一些钱，方爸方妈商量着准备将面馆重新装修一遍，他们开店这么多年，店内的布置早就过时老旧了，正好这次可以调整一下。 因为和沈卓约定好了时间，所以方泊没在家多待，选好新房和新车后，他就收拾行李告别了父母，坐上了前往燕京的飞机。 至于搬家、面馆装修之类的琐碎事情，就只能留给方爸方妈今后慢慢处理了。 8月13日，时隔一个半月，方泊重新回到了燕京。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便带着行李在酒店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换上一套正装，拿着剧本前往了华瑞影视。 …… 14日，上午9点。 燕京，华瑞影视总裁办公室门外。 “咚咚。” “进来。” 身穿职业装的女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在得到沈卓的回复后才推开了门，“沈总，方泊导演到了。” 闻言，正在翻看文件的沈卓抬起了头，说道：“快请方导进来！” 为表重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身，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方导，请。”女秘书带着方泊走了进来。 还隔着几步远，沈卓便伸出了右手，满脸笑容道：“方导，好久不见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啊。” 沈卓这么给面子，还主动迎到了门口，方泊也礼貌性地快走了两步，伸手和他握了握，客气道：“沈总过奖了。” 由于那200万的事情，两人之间不仅是合作关系，更多了一份私人的交情，再次见面倒是亲近了不少。 何况沈卓也有意交好方泊，不想把场面搞得太严肃，想要营造一种朋友间的谈话氛围，于是开玩笑道：“诶，方导，别的你都能谦虚，唯独长相是谦虚不了的。说真的，你的相貌，比起很多偶像明星都不逊色了。是吧，张秘书？” 一旁的女秘书微笑着附和道：“沈总说得对。” “沈总，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方泊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沈卓笑得很开心，“来来来，这边坐。” 方泊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办公室一侧的待客区，隔着一张小茶几，在相对的两张沙发椅上坐下。 “张秘书，你先出去吧。”沈卓朝着女秘书说道。 “好的，沈总。”秘书转身离开，给两人留下一个安静私密的环境。 沈卓没急着谈正事，亲自泡了一壶茶，给方泊倒了一杯，“方导，来尝尝我前些日子新买的茶叶，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方泊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他对茶并不了解，咂摸了一下味道，放下茶杯，如实说道：“我只觉得挺好喝的，一点不涩口，闻起来还有种茶香，其他的就不懂了。” 沈卓笑道：“哈哈，我这也是附庸风雅而已，其实真要让我品，我也品不出什么好来。” 两人互相客套几句后，方泊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剧本，“沈总，这就是新电影的剧本，你先看一下吧。” “好，方导你稍等片刻，我认真看一看。”沈卓接过剧本，低头看了起来。 翻开剧本封面，第一页上写着电影的名字。 《一出好戏》 他的目光在电影名字上略微停留，然后翻开了下一页，仔细阅读起了这份剧本的正文。 尽管《夜·店》收获了票房过亿的好成绩，但终究只是方泊的第一部作品，新电影究竟能不能保持水准，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如今事关数千万的投资，由不得沈卓不谨慎一些，所以他看剧本时格外的细致认真，往往要隔上好一会儿才会抬手翻页。 见沈卓捧着剧本看得入神，方泊没有打扰，坐在座位上安静想着有关电影的一些事情。 选择《一出好戏》作为自己的第二部作品，他也是有过一番考虑的。 其实在拍完《夜·店》后，他也想有所改变，争取尝试一些不同的电影类型。 但他的导演生涯才刚刚起步，《夜·店》的成绩还不足以让他一跃成为大导演，盲目转型显然不太理智。 所以郑重考虑过后，第二部作品的剧本，他再度选择了一部喜剧片。 不过虽然同为喜剧片，可两部电影还是有差别的，比起单纯搞笑的《夜·店》来说，《一出好戏》更多了一些人性上的探讨。 虽然他并不认为纯粹的商业片就一定不好，但能够有些变化，多少也满足了他想要尝试不同电影类型的愿望。 除此以外，选择拍摄《一出好戏》还有许多好处。 比如这部电影的拍摄难度会比较适中一些，另外投资规模也不算很大，3500万左右的制作成本，想要拉投资会容易一点。 当然了，想要用3500万就把电影完整拍出来，在演员片酬等方面压缩成本是肯定的了。 毕竟这部电影讲的是男主角一行人遭遇海啸，流落荒岛后发生的一连串故事，里面尤其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场景，是一艘倒扣着搁浅在岸上的大船。 电影里有很多剧情需要在海岛上实景拍摄，可岛上交通不便，没办法在拍摄现场复制一艘大船出来，于是就需要在摄影棚内搭一个景，为了避免穿帮，还要添加大量的特效画面。 这样一来，光是布景、拍摄、特效的花费就已经不低了，想要压缩制作成本，演员的片酬肯定不能太高。 即便不至于像《夜·店》一样，主要角色全找特约演员来出演，可《一出好戏》的主演也只能在二线演员里找了。 这段时间里，方泊已经有了一些角色的演员人选，趁着此刻有空闲，他便思索起了将来的试镜名单，琢磨着以后要让哪些演员来试镜。 就这样，方泊想着演员的事情，沈卓则认真读着剧本，办公室内一时变得寂静下来。 第七十一章 这钱我来补 在翻开剧本之前，沈卓还以为《一出好戏》会像《夜·店》一样，是一部单纯的喜剧片。 可看着看着，他很快就看出门道来了。 《一出好戏》讲的是一个略带荒诞的故事。 男主角的公司举行团建，一行人坐船出海游玩，结果天降陨石引起海啸，众人死里逃生，最后流落到茫茫大海上的一座荒岛。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离开了现代社会，又面临缺衣少食的困境，没过多久，昔日的同事便互相生出间隙。 有人想要争夺权力，有人只顾溜须拍马，有人为了生存不惜出卖色相…… 极端情况下，人际关系重新洗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于是很快就发生了争斗。 偏偏男主角买的彩票中了千万大奖，在底层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他，做梦都想离开荒岛，将自己手中的彩票兑现。 其他人都只想着如何在荒岛上生存下去，男主却一心想着离开，由此便引发了诸多事情。 这样一个故事，显然是不会缺少矛盾冲突的，人性的善恶也在其中被展现了出来。 与《夜·店》相比，《一出好戏》在剧情上做了更深层次的探索，喜剧元素变成了点缀，戏剧冲突则更加强烈。 毫无疑问，这部电影是具备投资价值的。 只是，沈卓还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投资。 是该冒着风险成为电影的主要投资方？还是该稳妥起见，跟投个几百万？ 他的手指下意识在剧本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在电影圈，跟环宇影视这样的大公司比起来，华瑞影视只能算作二线公司。 但华瑞的发行能力其实并不差，至少不是被拉开差距的主要因素。 真正决定华瑞地位的是电影制作能力。 环宇影视跟吴绍林等数位知名导演保持着长期的深度合作，旗下的经纪公司还签约了大量的一二线演员，每年都会主投出品多部大制作的院线电影。 而华瑞影视则不同，公司内既没有资深导演也没有一线演员，除了投资制作一些小成本电影外，基本上都是以跟投的方式参与电影制作。 沈卓当然不甘心只在发行领域有所成就，一直都想往制、发一体的大公司发展。 奈何一部正常的院线电影，投资动辄数千万，以华瑞的体量来说，实在经不起几次失败。 他不想因为一次冒进，就毁掉华瑞影视多年来的积累，所以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如履薄冰般熬到了现在。 眼下，方泊的《一出好戏》确实是一个机会， 从剧本立意和完成度来说，这部电影完全值得投资，方泊也用《夜·店》证明了自己的执导能力。 或许，是时候该冒一回风险了。 沈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跟宋怀远的一次谈话，那时他对宋怀远说，他觉得方泊是一柄未出鞘的宝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一旦时机合适便会大放光芒。 此刻他有种预感，这个时机也许已经到了。 沈卓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合上手里的剧本，笑着说道：“方导，剧本我看完了，确实是一个好故事。我想，我们可以进一步谈谈投资比例的事情了。” “好。”方泊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则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双方在《夜·店》的宣发上，合作得非常顺利，新电影能在华瑞影视拿到投资，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方导，听你所说，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预计会在3500万左右，不知道投资份额如今还剩下多少？” 谈到正事，沈卓不禁有些严肃，态度也变得正式起来。 方泊缓缓说道：“不瞒沈总，因为我们双方在《夜·店》的合作上非常顺利，所以华瑞影视是我的首选合作目标，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联系过别的投资商。” 听到方泊如此诚恳，沈卓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好，既然方导这么信任我们华瑞，那我也给你交个底。华瑞愿意投资2000万给《一出好戏》，并且可以承担电影的发行事宜。” “至于剩下的投资额，华瑞在电影圈也是略有人脉的，如果方导愿意，我们可以代为牵线联系。” “2000万？”方泊低着头想了想。 这么算起来，电影的制作成本还剩下1500万的缺口。 这个钱，好像自己也能出得起？ 截止到今天，《夜·店》的累积票房已经超过1亿2000万了，扣掉税和院线分成，净票房大概为4800万。 再减去华瑞影视百分之二十五的分成，以及1000万的宣发成本，到方泊手里还能剩下2600万，交完税，估摸着和1500万倒也差不多了。 何况《夜·店》后续还能有些票房，而且电影的国外版权还没卖呢，卖出去多少也能赚个几百上千万的。 在脑海里大致算了算，方泊抬起头，说道：“如果华瑞影视能够接受预先垫资的话，我想剩下的1500万可以由我来补上。”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嫌疑。 不过方泊是很认真的，反正票房回款是先到华瑞影视的账上，总票房摆在那里，稍微算算就知道，以方泊的票房分成是出得起这个钱的，所以垫资的风险根本没有多大，华瑞收到回款后直接扣除就行了。 “嗯？”沈卓有点惊讶。 不是惊讶于垫不垫资的事情，而是方泊居然肯自己掏钱往里补。 1500万不是个小数目，万一电影上映后票房失利，损失可不会小。 但换个角度想，方泊肯拿一大笔钱砸进去，也说明了他自己是很看好这部电影的。 于是衡量了一下风险后，沈卓点头同意了，“垫资应该没有问题。” 到此，双方终于确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接下来就是慢慢商议细节上的问题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方泊和华瑞影视的高层接连开了多次会议，逐渐在分成比例、垫资利息、宣发计划等具体事项上达成了一致。 最后双方得出了一个彼此都比较满意的合作方案，接着便签订了正式的合同。 搞定了《一出好戏》的投资问题，方泊顺带把《夜·店》的国外版权发行也委托给了华瑞影视，然后就心无旁骛地筹备起了自己的第二部电影。 第七十二章 执行制片人 8月20日上午，华瑞影视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方泊在门前停下，抬头看了看，见门上贴着一张写有“一出好戏”字样的纸，这才伸手敲门。 他和华瑞签订好合同后，《一出好戏》便正式立项了，而今天就是电影开始筹备的日子。 这里就是华瑞给他安排的办公室，用来接待和面试一些剧组成员，至于演员试镜、试妆等，则有其他专门的地方。 不得不说，华瑞虽然在电影制作领域力量薄弱，但流程还是很规范的。 “咚咚。” “来了。” 敲门声响起后，里面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后门就被拉开了。 一个相貌斯文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方泊眼前。 男人一见到方泊，立马就伸出了右手，笑着自我介绍道：“方导，你好，我是公司安排给《一出好戏》的执行制片，我叫冯述明，电影的筹备和制作期间我就负责给你打打下手。” 冯述明话说得很客气，不过事实倒也是如此。 一般情况下，制片人代表着投资方，当然是剧组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导演也要排在后面。 可《一出好戏》的投资里，方泊也出了1500万，跟华瑞影视的2000万相差不多，所以他身兼投资人、导演、编剧三个职位，即便冯述明身为执行制片人，也不能凌驾于他的头上。 而且沈卓的性格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相信方泊，那他就不会过多干涉电影的创作过程。 因此沈卓已经提前嘱咐过冯述明了，让他不要端着执行制片的架子，凡事多听方泊的，把决定权交给方泊，他帮着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就可以了。 公司总裁的吩咐，冯述明自然不敢违抗，于是跟方泊交流时，便把姿态放得很低。 方泊没有因为他的礼貌态度就轻视他，伸手和他握了握，笑着说道：“冯制片客气了，说不上打什么下手，我们通力合作就好。” 客套了几句，两人迈步走进办公室，在沙发椅上坐下。 冯述明询问道：“方导，既然电影正式立项了，那咱们就得开始进行筹备工作了，不知道剧组的人员方面，方导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为了减少剧组的磨合时间，许多导演都有自己熟悉的一套班底，某些知名大导长期合作的摄影师、化妆师等工作人员，还能冠上“某某导演御用”的名头。 所以在筹备剧组之前，冯述明先询问了一下，看方泊有没有自己的人手要安置进来。 可惜的是，方泊的第一部作品《夜·店》是部小成本电影，剧组一共才十来个人。由于给不起太高的工资，摄影师、化妆师等人的专业水平只能说是勉强。 《夜·店》那是没办法，如今《一出好戏》有了3500万的制作成本，为了电影质量考虑，当然要重新组建一个剧组。 所以方泊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什么人选。” “好，那剧组人员方面就由我来联系吧。”冯述明接下了这个工作，又拿出了一个记录用的小本子，问道：“方导你对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吗？后面我好进行筛选。” “要求的话，落实到个人倒没什么特别的，总之工作经验丰富一点就好，免得拍摄时磨合太久耽误时间。” 说着说着，方泊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摄影师要能够熟练使用斯坦尼康。” 斯坦尼康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种摄影机的减震稳定器，可以减少画面的抖动。 考虑到电影要在海岛上进行实景拍摄，而岛上的环境地形多变，不太方便架设轨道和摇臂，普通的手持稳定器效果又差了点，所以很多运动镜头的拍摄就需要用到斯坦尼康了。 这东西要用起来可不简单，走路姿势、腰肩的角度、手臂的摆动程度、手指的分配等等都需要进行专门的训练，不是每个人一上手就会的，因此方泊才会特意提出要求。 “好，我知道了。”冯述明用笔在本子上写好备注，免得以后忘记。 方泊仔细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具体的人选就由冯制片你去联系，这方面我没有太多的要求。不过在总体上，剧组千万不要太臃肿了，人员尽可能要精简一点。” “一来是为了节约成本，二来海岛上条件有限，如果剧组人数太多，后勤工作会很麻烦。” 经过《夜·店》的锻炼后，方泊的执导能力成熟了很多，不光是在一些大的事情上，像这样的小事，他也能做到计划周全。 没办法，现在他身边还没有配合默契的得力人手，他就得凡事亲力亲为，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才行。 冯述明点点头，“我记住了。” 两人一番交流过后，《一出好戏》的筹备工作也就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了。 冯述明着手将电影的剧组拉起来，方泊则是借用了华瑞影视在圈内的人脉，向许多演员发去了试镜邀请。 得益于燕京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奖，以及《夜·店》票房破亿的双重加持，方泊在电影圈里总算是有了一点声望。 收到邀请的演员，除了实在没有档期的之外，大部分都答应了会来试镜。 …… 几天后，华瑞影视的某间试镜室。 方泊推门进来时，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了。 冯述明这个执行制片人当然在场，另外为了表现公司对《一出好戏》的重视，华瑞的发行部经理宋怀远，还有制片部经理等几个高层也来了， 本来剧组如果筹建妥当了，副导演和演员导演等人也是要到场的，不过时间有限，冯述明这会才刚组了个框架起来，具体的人员还没找齐，所以就暂时算了。 见人都到齐了，方泊一边抬脚往里走，一边说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点。” 他在燕京没有房子，前些天一直住的是酒店，所以华瑞影视贴心地给他找了一个住处，而且还是一处位置很好的高档公寓，租金当然是由华瑞出的。 公寓别的都很好，装修精美、家电齐全、隐私性高，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华瑞的办公场所稍微远了些。 方泊昨晚才从酒店收拾行李搬过去，没想到距离会这么远，所以明明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的时候还是踩着点进来的。 第七十三章 将信将疑 听到方泊这么说，制片部经理笑了笑，摆摆手，“方导，不是你来迟了，是我们来早了。” 一旁的冯述明低头看了眼手表，附和道：“方导来得正好，时间刚刚合适。” 一向谨慎的沈卓愿意冒着风险给《一出好戏》投资2000万，他对方泊的看好不言而喻。 公司总裁如此器重方泊，底下的人当然不会唱反调，都对方泊表现得很客气。 方泊也明白，自己在电影圈还称不上有什么地位，他们无非是看在沈卓的面子上，才会对自己格外谦和，所以并未倨傲，和他们挨个握手打完招呼，这才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趁着试镜还没开始，坐在他右手边的宋怀远笑着说道：“方导，等会的试镜你不用考虑我和王经理他们的意见，我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如何选角，全看你的想法。” 制片部王经理也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就是来看看的，方导你不用管我们。” 他们今天来，纯粹是为了帮忙撑撑场子，免得有些来试镜的演员因为方泊年轻就轻视他。 因此在试镜前，他俩先向方泊交了个底，以免他有所顾忌。 几人谈话之际，外面的休息室里。 坐在一群电影演员中，身为电视剧演员的李浩有些紧张。 娱乐圈有条鄙视链，拍电影的瞧不上拍电视剧的，先前来到休息室后，其他演员就不怎么待见他，连一个上来搭话的人都没有。 当然，在娱乐圈待了几年，这种场面他也见多了，紧张倒不纯粹是因为这个，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来试镜《一出好戏》。 他是个电视剧演员，而且还是三四线开外的小演员，出道都快两年了，之前只在两部电视剧里演了配角，可惜两部剧播出后都不火，他这个小配角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知名度。 今年他的运气似乎变好了一些，在电视剧领域都没有名气的他。居然出演了一部院线电影。 只不过，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他出演的那部院线电影名字叫做《逐梦人》。 吴晓飞从环宇影视那儿拿到3000多万的投资后，压根没多想，直接找了好几个二三线明星当主演。 虽然几个主演看在吴绍林和环宇影视的份上，片酬都开得不高，但好歹也是二三线的电影明星，几人的片酬加起来也得一两千万了。 结果合同签完以后，吴晓飞稍微一算，剩下的钱光拍电影都够呛了，其他的配角可还没有着落呢。 所以长相帅气但知名度低，同时片酬也便宜的李浩这才被选中，在《逐梦人》里演了一个配角，不为别的，就图省点钱。 得知自己试镜成功，李浩一开始简直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 为了把握住机会，即便演的是个小配角，可拿到剧本后，他就开始反复琢磨自己的戏份，认真钻研了许久。 等到了正式拍摄时，他更是丝毫不敢懈怠，拿出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角色上。 付出了这么多，收获也是有的，他自己都觉得表演时发挥超常，这次算是两年来演得最好的一个角色了。 但《逐梦人》开拍后不久，失去制片人监督的吴晓飞很快就放飞了自我，开始要求演员们用话剧式的夸张表情和动作来表演。 在导演吴晓飞的要求下，尽管他和别的演员都认为这样演不行，却只能听命行事。 果不其然，《逐梦人》刚一上映，就被狂喷烂片。 而被观众们吐槽得最多的，除了狗血剧情和离谱剪辑外，就是演员们的夸张表演了。 受这部上映几天就匆匆撤档的大烂片所赐，李浩不仅没能如愿朝电影圈发展，就连退回去接着拍电视剧都不行了。 他本来就没有人气和流量，以前能演上角色全靠自己的演技，可被《逐梦人》坏了名声以后，再去试镜，其他导演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把他淘汰了。 自从演完《逐梦人》，如今这都8月末了，几个月里他连一个角色都没接到，眼看着前路渺茫，他甚至都想改行算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经纪人忽然跟他说，有部名字叫《一出好戏》的电影邀请他试镜男二号。 试镜？ 男二号？ 听到这个消息，李浩人都懵了。 几个月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剧组主动邀请他去试镜的。 不会是忽悠人的吧？ 消息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他竟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经纪人的回答打消了他的疑虑。 “这是华瑞影视发来的试镜邀请，电影的导演是方泊，就是那个拍《夜·店》的方泊！” 经纪人的语气很兴奋，李浩却相当疑惑。 《夜·店》的票房都过亿了，方导应该不愁找不到演员吧？ 自己和方导完全没有交情，他怎么会邀请自己去试镜呢？还是男二号这样的重要角色，这听起来太不现实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再三得到经纪人肯定的答案，然后才半信半疑的为试镜准备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都坐在华瑞影视的休息室里了，其实内心还是觉得将信将疑的。 没道理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啊。 难不成是吴晓飞过去的言论激怒了方导，所以方导把自己叫过来，名为试镜实则是想痛骂自己出出气？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这几天的认真准备，或许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不由得有些沮丧。 …… 试镜室内，方泊几人聊得差不多了，见时间也到了，于是让工作人员去通知外面的演员按次序挨个进来。 试镜正式开始了。 为了能有个比较，今天上午其实只通知了试镜男二号的演员前来。 电影中的男二号叫马兴，是男主角马进的表弟，在人物设定上，年纪只有二十来岁，刚刚踏入社会，所以不谙世事、性格单纯。 不过这只是在电影的前半段。 后半段里，众人流落荒岛后，他亲眼见到大家反目成仇、彼此争斗，于是性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开始不择手段为自己谋取利益。 要表演出人物性格前后的转变，对一帮二三十岁的年轻演员来说，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今天上午的试镜，难度并不低。 第七十四章 试镜开始 “导演好，几位老师好，我叫余鹏，我要试镜的是男二号马兴。” 今天试镜的第一个男演员走了进来，站在方泊几人面前，面带微笑地做着自我介绍，看上去很是从容。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试镜就已经开始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方泊观察着他的外表形象和行为举止。 这人身高大概一米七，长相俊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表现得很是自信，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 外表倒是没什么，因为角色需要，方泊在制定试镜名单时，挑选的都是这一类长相的演员。 所以他只是大致看了看，确定真人和过往的银幕形象差别不是太大，然后就根据试镜流程让余鹏开始表演了。 试镜的剧本前几天就发给演员们了，因此余鹏也没有犹豫，准备片刻后就按照剧本表演了起来。 他望着方泊，神情中满是兴奋，挥着双手，高兴道：“哥，咱们这次真的发了！” 由于只是试镜，没有对戏的演员，方泊就接过了对戏的事情，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模拟着男主角马进听到这句话，打了马兴一巴掌的剧情。 余鹏也做出了被打的反应，脸往旁边一偏，捂着右脸，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 “发？你发昏呢，你想在牢里待一辈子啊？！”方泊一边说着男主角马进的台词，一边认真观察着余鹏的表演。 被骂了一句，余鹏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哥，咱们的命不都是捡回来的吗？” 他松开捂着右脸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劲，“不拼一次，咱们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哥！” 这是电影后半段的一场戏，马兴的性格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单纯到冷酷无情，宁愿不择手段，也要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地位。 与之对应的是，男主角马进以前视财如命，经历种种后终于醒悟了过来，不想看着表弟错下去，于是想要劝诫挽回他。 两人的性格如同对调了一般，前后的变化非常具有戏剧张力。 “发电机，过几天就会没电，渔网也会不见的……”余鹏继续说着台词。 方泊却不是很满意他的表演。 之所以把这段戏放到试镜的第一场，是因为方泊想看看演员能不能演出马兴的冷酷。 但这种冷酷是有其原因的，马兴是被残忍的现实打击到了，因此才要不顾一切往上爬。 实际上，这个人物内心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只是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强迫自己不去同情别人，故意封闭了内心。 余鹏的表演里，光有冷酷残忍，却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恻隐，显然是对人物的揣摩还不够。 男二号的试镜，方泊一共挑了三场戏。 第一场戏试完，他暂时没有给出评价，让余鹏接着把剧本上的剩下两场戏演完，这才说道：“好的，谢谢你的表演，请先回去吧，试镜结果我们会在两天内通知你的。” “好的，谢谢方导，谢谢各位老师。” 余鹏礼貌性的向着方泊几人微微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方泊没急着在试镜表格上打分，而是转头询问道：“冯制片，你觉得余鹏的表演怎么样？” 冯述明早年间也是电影导演出身的，只是拍了几部电影都没什么成绩，干脆就转型朝制片人发展了。 当导演时打下了基础，又在电影行业里工作了好些年，他的眼光和经验自然是有的。 冯述明想了想，然后评价道：“方导，我觉得吧，余鹏对人物的情绪拿捏得算是比较到位的，不过还是有年轻演员的常见毛病，演技不够成熟，能放不能收，表演痕迹太明显了点。” “确实有这个问题。”方泊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且他对人物的心理揣摩还不太够，表演中光有冷酷无情，却看不出内心的挣扎，表现出来的人物形象太单薄了。” “嗯？” 听到方泊这么说，冯述明一开始还略有点疑惑。 可仔细一想，他顿时明白自己也犯了和余鹏一样的错误，把男二号马兴的性格变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马兴就是一个彻底黑化的反派人物，所以他才会认可余鹏对人物的刻画。 但人性从来就是复杂的，一个人的性格转变哪里会那么简单。 马兴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变成冷漠残忍的阴谋家，这样的转变太刻意了，人物形象也不够立体。 相反，如果按方泊说的那样，马兴黑化过后，既有野心勃勃的冰冷一面，内心其实又有掩藏起来的善良，这个人物就变得真实了许多。 “是啊，方导说得有道理。” 反应过来后，冯述明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明白这是方泊给自己留面子呢。 《一出好戏》的制片人是由沈卓挂名的，不过他平时处理公司事务就够忙的了，所以不会具体参与到电影的制作过程。 因此担任执行制片的冯述明，就成了华瑞影视在剧组里的实际负责人。 身担重职，还是导演出身、经验丰富，结果连男二号这样的重要人物都没理解到位，实在不应该。 当着宋怀远等公司高层的面，方泊没有明着指出来，给他留足了面子。 冯述明暗暗想道：幸好方导帮着遮掩了一下，不然今天就出丑了，看来回去以后，自己是该仔细多看几遍剧本了。 见他想清楚了，方泊也就放心了，低头在试镜表格上给余鹏打了分，然后让工作人员去通知第二个演员进来。 但不得不说，想要把人物演得真实立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来试镜的还都是一些年轻演员。 于是连着试镜了数个人，方泊都不是很满意。 又目睹一个试镜者离开后，宋怀远半开玩笑地说道：“方导，要我说啊，其实你来演这个角色就挺好的，年龄、长相、演技、对剧本的理解，样样都合适。” 方泊摆摆手，笑着拒绝道：“可别，光是电影的筹备和拍摄就够我忙的了，要是再去演男二号，那我非得累死不可。” 当导演就已经很累了，自导自演就更不用说了，况且他又没有戏瘾，相比站在台前的演员，幕后掌控剧组的导演才是他真正的志向， 在《夜·店》里演李俊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外加能省点片酬，如今《一出好戏》的预算尚且足够，也不是无人可用。 试镜名单上的演员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余鹏等人的表演是有一定的问题，可将就一点还是够用的，只是要择优选取罢了。 因此他当然没有出镜的想法，打定了主意要安心当个幕后工作者。 第七十五章 就是你了 几人开玩笑之际，李浩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门外走了进来。 “几位老师好，我叫李浩。” 面对方泊等人的注视，他有点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底气不足。 方泊看出了他的局促，没有催促他抓紧时间开始表演，而是笑着说道：“就是一次普通的试镜而已，你应该经历过很多次了吧，别紧张，调整一下状态。” 进入娱乐圈快两年了，虽然试镜成功的次数很少，出演的也都是一些配角，但李浩确实经历过很多次试镜了，只是这次的情况尤为不同。 以往他都是主动上门寻求试镜机会，这次却是方泊先向他发出的试镜邀请，而且还是戏份很重的男二号。 再加上他曾在《逐梦人》里演过一个角色，担心方泊会因吴晓飞的口无遮拦而迁怒于他。 所以在走进试镜室之前，他一直惴惴不安，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等到他真站在方泊面前了，方泊所展现出来的温和态度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只要咖位差别不是非常大，导演一向是比演员要强势的。 像李浩这样的小演员，被导演呼来喝去的事情简直习以为常。 《夜·店》的票房都过亿了，方泊居然还能这么平易近人，的确让他没有想到。 冯述明、宋怀远等人对此倒是很习惯了，方泊平时的性格就很随和，很少能看到他动怒的样子。 先前的试镜过程中，有几个演员发挥失常，他也没有严厉批评，不仅让他们表演完，还给他们指点了几句，可以说是相当温和了。 只是让冯述明几人没有想到的是，李浩竟然被方泊选进了试镜名单里。 要知道，这人可是演过大烂片《逐梦人》的，他在里面的表演也被无数观众吐槽过，有必要让他来试镜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曾经看过了《逐梦人》，所以方泊才给李浩发去了试镜邀请。 当时在电影节期间看《逐梦人》展映时，方泊就有所疑问，实际上这部电影的有些戏份里，演员们的表现是很正常的，跟多数时候的夸张表演完全不同。 一两个演员演得夸张，可能是演员自身的问题，但所有演员都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明是导演吴晓飞要求他们这么做的。 由此可见，《逐梦人》里的表演未必就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而在少数正常的戏份中，抛开离谱的剧情，李浩对角色的演绎其实很到位，能够看得出他的灵性。 所以在制定试镜名单时，方泊就想到了他，特意去找了他曾经出演的两部电视剧看了看。 尽管是戏份较少的配角，可李浩演得还是很出彩的，只是电视剧始终没火，他才一直没有闯出名气。 外在形象符合角色需要，演技也不错，偶尔还能有灵光一闪的时候，考虑到他各方面都合适，方泊这才邀请了他前来试镜。 毕竟眼看着一个如此有潜力的年轻演员，却被吴晓飞给耽误了，明珠投暗实在可惜。 这会儿见李浩正在闭目调整状态，方泊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期待感。 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 ……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只是一次寻常的试镜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来都来了，不拿出最好的状态，这几天的认真准备不就白费了吗？ 想到这里，李浩深呼吸几下，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算是豁出去了。 管他试镜能不能通过呢，先尽力演了以后再说！ 他睁开眼睛，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哥，咱们这次真的发了！” 李浩目光炯炯，双眉下意识地上挑，兴奋地张开双手，语气中满是得意和高兴。 方泊适时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提高音量说道：“发？你发昏呢，你想在牢里待一辈子啊？！” 李浩捂着右脸，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反问道：“哥，咱们的命不都是捡回来的吗……发电机，过几天就会没电，渔网也会不见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 “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样，他们可就都完了！”方泊说着男主角马进的台词。 李浩没有回话，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忍，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头避开方泊的目光，然后蹲在了地上。 沉默了片刻，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扬着下巴，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斥着野心。 他情绪激动，但努力克制着音量，双眼直视方泊，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他们不完，咱们就完了！不能永远当穷人，这是你教我的，哥！” 他不想再穷下去了，不顾一切也要抓住机会拼一次，即便代价是其他人的生命。 哟呵，可以啊！ 方泊眉头一挑，内心对李浩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光看刚才这场戏，李浩对人物的理解程度，可比余鹏等人深刻多了，演技方面也不落下风，关键时刻还能有爆发力，情绪感染力十足。 “就一次机会，该做的我都做了……”李浩继续表演着。 等到三场戏全都试完，方泊拍手为他鼓了鼓掌，称赞道：“表演得很不错。” 一旁的冯述明也笑着点了点头，单从试戏表现上来看，李浩已经是今天上午最优秀的那一个了。 听到方泊的称赞，李浩受宠若惊，赶忙鞠了个躬，“谢谢方导，谢谢各位老师。” 方泊笑着说道：“好，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谢谢几位老师。”刚才的试戏，李浩已经尽力了，认真做完这件事情后，他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忐忑不安了，朝着几人再度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出了试镜室。 方泊低头在表格上给他打分，冯述明好奇地侧过头看了看，见到纸上写的分数后，想了一下，问道：“方导，他的分数是目前为止最高的了吧？” “嗯。”方泊放下笔，微笑着说道：“看样子，男二号应该就是他的了。” 冯述明点头说道：“他这个年纪，能演成这样，确实不错，肯定是下了功夫的。” 稍微交流了几句，方泊朝着工作人员说道：“好，继续吧，让下一个演员进来。” 一直到今天上午的所有演员都试镜完，始终没有人的综合分数能够超过李浩，于是方泊和冯述明一致决定，男二号就是他的了。 搞定了戏份较重的男二号，两人还来不及高兴，中午短暂休息过后，就又试镜起了下一个角色。 第七十六章 《夜·店》收益 第二天，李浩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什么，我试镜通过了？！” 他又惊又喜，恨不得大喊几声宣泄心中的激动。 自从《逐梦人》上映之后，里面的所有演员都遭了殃，几个主演本来是看在吴绍林的面子上，拿着友情价的便宜片酬出演，结果不仅没攀上吴绍林这颗大树，还被吴晓飞连累得人气大跌。 他们这些二线明星都是如此了，李浩这个小演员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方泊给了他这次机会，说是前途尽丧也不为过。 眼看自己的演员生涯出现了转机，李浩兴奋得赶忙给方泊打去了电话，不停地说着一些感激的话语。 在人生的低谷挣扎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说到后面他都忍不住喜极而泣了，哽咽着向方泊保证，自己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尽全力把角色演好。 有了他这句话，方泊也就放心了，让他安下心好好准备，趁着开机前的时间，将剧本了解透彻，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自己。 李浩自然是再三答应，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再不把握住，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 李浩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一出好戏》接下来的试镜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男主角、女主角等重要角色接连被确定了下来。 不过这倒也正常。 当初写剧本的时候，方泊就已经在为试镜做打算了，在家里待的那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不知看了多少演员的资料，这才制定好了一份完整的试镜名单。 经他挑选出来的演员，本身就是比较符合角色需要的了，就像一开始的余鹏那样，即便有些缺点，但再怎么说也是水平线以上的，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种情况下，凡是最终通过试镜的演员，都是相当合适的。 只是碍于成本限制，演员们的名气都不是很大，李浩就不用多说了，实际上就连男主演也没有太大的知名度可言。 这位男主演曾经是演文艺片出身的，还拿过一个国外电影节的影帝，可文艺片的受众群体确实不大，就算拿了影帝，他也没有火起来。 其实方泊原先还有些担心。 虽然从形象、演技等各方面来说，这人都很适合出演男主角马进，但人家以前是演文艺片的，又加冕过影帝，会不会自恃身份，瞧不起《一出好奇》这样的商业片？ 而且电影中还有一些喜剧元素，他能放下身段去逗观众笑吗？ 直到试镜时两人见面的那一刻，这些疑问才终于被打消了。 这位影帝给方泊留下的印象非常不错，压根没有端什么架子，接人待物很是随和，为他引路的工作人员都会得到一声感谢。 并且他的性格也不沉闷，偶尔还喜欢开些小玩笑，跟早年间在文艺片里的深沉形象很有反差。 于是几场戏试下来，方泊当场就拍板把角色给他了，然后签合同的时候才发现选他当男主演，不仅在戏内有好处，戏外更是好处多多。 最关键的就是，他的片酬格外便宜。 别看他头上有影帝光环，但文艺片的影帝卖不出票房，又没有流量加持，他的片酬自然提不上去，平时一部电影的片酬对外报价仅仅只有200多万。 方泊身为电影的投资方之一，签合同时自己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么一位演技精湛的好演员，200来万的片酬实在不多。 电影的试镜工作进展顺利，几天时间就把主要的演员阵容定下来了，正好这时冯述明也把剧组筹建得差不多了。 方泊便把其余配角的试镜任务交给了副导演他们，自己则是专心于其他的筹备工作。 …… 时间进入8月末。 在方泊为《一出好戏》的前期筹备而忙碌时，《夜·店》也迎来了下映的时刻。 其实从8月中旬开始，《夜·店》的票房潜力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电影的上座率一降再降，院线方也跟着一再缩小放映规模，单日票房逐渐下跌到了几十万，跟上映初期的情况完全没得比。 这样的状况，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般电影的正常走势就是如此，依靠上映前的宣传积累热度，在上映的开头几天就拿到大量票房，之后随着热度迅速下降，上座率和单日票房同样会大幅滑落。 因此，一部电影到了放映期的后半段，往往十来天的票房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开头的一天。 院线方向来是“喜新厌旧”的，如今《夜·店》也走到了这一阶段，为了将排片挪给别的电影，院线方当然不会有延长放映期的想法。 等时间一到，《夜·店》就如期下映了。 截止8月29日下映当天，电影一共收获了1亿3670万票房。 根据合同，其中属于华瑞影视和方泊的可分账票房约为5500万，扣掉垫付的1000万宣发成本，以及华瑞百分之二十五的分成，留给方泊的还剩3400万。 这么多钱，就算还要交税，剩下的也足够支付他给《一出好戏》投资的1500万了。 与此同时，华瑞影视还卖出了几个国家的版权，这部分钱华瑞只能收一点代理费用，大部分都是归方泊的，还有电影上线网络播放平台等后续收入。 零零碎碎的全部加在一起，起码还能为他赚个两三千万，当然，这是税前的。 这样一来，《夜·店》带给他的税后总收益大概率是会超过3000万了。 电影从2月筹备到8月下映，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方泊投资进去的40万就变成了3000万，足足翻了75倍！ 怪不得那么多人拼命往娱乐圈里挤呢，原因无他，实在是名利诱人啊。 一想到自己以小博大，凭借一部电影就赚了几千万，方泊难免也会激动。 只是电影才刚刚下映，票房回款还得等上几个月。 这些钱说起来多到令人咂舌，可在没打到他的银行卡里之前，仅仅是一个虚幻的数字罢了。 所以他的激动很快就平息了，打电话给父母报了个喜，紧接着便继续投入到《一出好戏》的筹备工作当中。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夜·店》下映过后，华瑞影视就将其报名了金牛奖。 作为华夏乃至整个世界数一数二的电影奖项，《夜·店》的成绩肯定是不足以在金牛奖上拿到什么大奖的，但最佳中小成本电影和最佳导演处女作奖等小奖还是有机会的。 总归就是报个名的事情，又不费事，所以就试一试呗，说不定就成了呢？ 第七十七章 如火如荼 9月15日，燕京一处占地宽广的摄影棚内。 电影里那艘倒扣的大船，将在这里被真实制作出来，因为要兼顾到整艘船的外景和内景，其中的工程量可想而知。 所以即便方泊通过华瑞影视的人脉关系，找到了经验丰富的美工和置景团队，也愿意加钱，让他们加班加点地制作，但想要最终完成，仍需要数月的时间。 而现在，摄影棚中间还只是一片平地，四周则是堆放着许多制作时要用到的材料。 为了让置景团队尽可能地做出符合自己预想中的大船，方泊最近这些天简直没离开过摄影棚，每天都在和他们沟通制作上的事情。 “方导，根据你的要求，我们把效果图做出来了，你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更改吗？” 这天上午，置景组的负责人抱着一沓图纸交给了方泊，其中既有大船外景的整体概念图，也有大船内部各个房间的平面图。 这些图纸是置景组的工作人员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既结合了方泊的构想，又用了多艘真实的搁浅残破大船为参考进行绘图的。 为了早点开始实际的搭建工作，他们忙碌了好些日子，才把效果图做了出来，然后第一时间就交到了方泊面前，只要方泊能够点头认可，接下来就可以按图进行搭建了。 “好，我先看一看。”拿到图纸，方泊一张一张的仔细查看着。 “大船外面的锈迹感觉不太对，稍微再加点暗红色试试。” “这里的管线太密集了，到时候拍到画面里会影响观感的。” “这个房间过于空旷了吧，里面需要多增加一点陈设。” “……” 方泊一边看图纸，一边指出问题。 “方导，我都记下了，我让他们再改改。”直到所有图纸看完，置景组的负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问题虽多，好在都是细节处的小毛病，稍微调整一下，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方泊把图纸交还给他，“嗯，这几天我都在，我们随时商量，争取早点解决早点开工。” 负责人抱着图纸离开了，方泊刚起身伸了个懒腰，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冯述明打来的。 “喂，冯制片。”方泊接起电话。 “方导，好消息！”冯述明高兴道：“广告的事情谈妥了，对方愿意出价130万，要求是他们公司的商标至少要出镜2秒，手机产品也要有完整的镜头展示。” 广告植入一向是商业片回收成本的好方式，《一出好戏》自然不会例外。 8月份电影立项后，方泊就将其中可以植入的广告种类和时长列了一个清单，之后冯述明便根据这个清单挨个联系那些有意向的公司。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总算谈成了5个广告，而这个手机品牌的广告植入，冯述明已经跟对方谈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是把合同签下来了，也难怪他会这么高兴。 “不容易啊，终于谈妥了。”方泊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这些天他正为资金的事情挠头想办法呢，130万的手机广告谈下来，多少宽裕了一些。 在此之前，方泊只拍过一部小成本的《夜·店》，对于千万级别的电影不免有些准备不足。 他给《一出好戏》预估的制作成本是3500万，可真到了筹备阶段，他才发现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虽然尽力压低了成本，但海岛实拍、摄影棚置景、特效，这三部分的支出确实烧钱。 好在这个世界的华夏电影产业规模庞大，特效制作技术相当发达，同等效果的特效画面比起前世要便宜好些，否则3500万的制作成本真不一定够。 可即便如此，电影的资金也紧巴巴的，省着点用倒是足够，不过省来省去的不是一回事啊，拍起来放不开手脚，万一后面稍微出点问题，搞不好就得超支了。 所以方泊这几天正想着该怎么解决呢，冯述明这时候谈下了130万的合同，再算上另外几个广告，将近能有500万的收入。 方泊和华瑞影视早先就谈好了，广告的收益会填补进制作成本里，因此有了这500万，就不用再担心资金不足的问题了。 “方导，看来还是卖手机的赚钱啊，果然是财大气粗，我开价180万，本以为他们会压价到100万的，没想到才降到130万他们就同意了。”冯述明乐呵呵地说道。 方泊笑道：“这倒也是。” 在他心里，电影质量肯定是第一位的，因而电影里所有的广告植入都是符合情景的，出镜时间同样严格控制，不会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 正因如此，其他的公司都不肯掏太多钱，另外几个广告的价格全都没超过100万，只有这家手机公司给的钱最多，的确是出手阔绰。 敲定了广告植入的事情，不用再担心资金的问题，方泊顿时放开了手脚，电影的筹备工作再度提速。 几天过后，置景组修改完了图纸，这回没什么问题了，大船的搭建工作随即展开。 剧组这边筹备得如火如荼，华瑞影视那边也没闲着。 和《夜·店》一样，《一出好戏》的宣发成本照样会先由华瑞垫资，只是这回的宣发资金初步定为了1500万，算是大幅度提高了。 既然资金比较充足，那么就不用等着上映前再突击宣传了，在电影的筹备和拍摄期间，一些前期宣传可以同步进行。 于是在9月中旬，华瑞影视渐渐公布了电影的相关信息，想要让观众先对《一出好戏》留下个印象。 《夜·店》的成功让方泊有了一些名气，他的新电影也在网上引起了一阵热度。 只是大家的关注点很快就跑偏了。 “啊，我没看错吧，这个叫李浩的演员，不是演过《逐梦人》的吗，方导还敢把他放进剧组？” “方泊这是拍小制作电影省钱省习惯了吧，多加点片酬找个靠谱的演员不好吗？” “李浩在《逐梦人》里演得太浮夸了，如果这回还是那么演的话，反正我是看不下去的。” “趁着还没开拍，我建议赶紧换个演员。” “方导不会飘了吧，怎么选角都出问题了？” “电影的男主演挺不错的，我眼熟，知道是个演技派，不过这个李浩就不行了，有点败好感。” “……” 第七十八章 筹备完成 大船的图纸确定以后，置景组就开始按图进行搭建工作，方泊也不用整天守在那里了，只需要隔段时间检查一下进度就可以了。 于是他打算将主要演员召集起来开个剧本围读会，顺便给他们试试妆。 9月20日，这天就是剧本围读会的日子。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让化妆师给演员们试妆，所以早上方泊来到华瑞影视后，直接去了化妆室。 几个化妆师已经到齐了，趁着演员们还没到，方泊先跟他们沟通了一下不同角色的妆容要求。 没过一会，化妆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李浩走了进来。 一见到方泊，他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歉意，“方导，不好意思啊，因为我，让电影的风评受影响了。” 这两天网上的消息方泊也有所耳闻，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真要说起来，李浩也是个被烂片连累的“受害者”，于是并未在意，笑着说道：“没事，就当是给电影增加点话题热度了，换个角度看，最起码知道《一出好戏》的人多了许多，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嘛。” 网上的事情一出，李浩这几天确实很有压力。 他本来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演员，没了这次机会，就真的前途无望了，所以对电影、对角色格外的上心。 既担心方泊会因为此事，在电影开拍前将他换掉，又觉得自己给电影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感到有些内疚。 双重情绪下，他难免忐忑不安，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整天想着这事，今天一见到方泊，赶忙便出言道歉。 可方泊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还安慰了两句，这让他如释重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李浩挠挠头，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年轻人面子薄，当着几个化妆师的面，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朝方泊感激地笑了笑。 方泊朝他招招手，笑着转移了话题，“行了，别杵在门口了，快过来吧。你先到，就先给你试妆，不然今天试不完了。” “诶，好。”李浩重重点头，心里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嘴上说不出漂亮话，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方导肯这么相信自己，要是再不拿出全部精力把戏演好，那就太忘恩负义了！ 方泊倒是没去想那么多，让李浩在椅子上坐下，一个化妆师随即拿出工具忙活了起来，他则站在一旁观察化妆过程，不时说出自己的意见，让化妆师做出相应的更改。 过了几分钟，电影的男主演黄景山也到了。 他特意提前了一点时间，没想到方泊等人都已经开始试妆了，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开口说道：“方导，你们都开始了啊，我来迟了，抱歉抱歉。” 其实约定的试妆时间是上午9点，现在才8点40分呢，是方泊和李浩来得早，倒不是其他演员迟到了。 方泊摇了摇头，笑道：“黄老师，不迟，还早呢。” 坐在座位上的李浩也微微侧过头，打招呼道：“黄老师，早上好。” “诶，早上好。”黄景山没什么架子，微笑着回应了李浩，跟方泊握完手，又向房间内的几个化妆师点头示意，然后才坐了下来。 “第一个妆要淡一点，看起来干净清爽就行了，方便和以后形成对比……” 方泊和化妆师简短交代了几句，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男主演的妆容当然是重中之重，所以给黄景山化妆的是一位资深化妆师，在好些剧组工作过，经验非常丰富。 自身手艺精湛，方泊的要求又清晰明了，这位化妆师自然很有底气，笑着答应道：“好嘞，没问题方导，包在我身上了。” “咚咚。” 这时，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推开门的是剧组的女主演袁璐。 她留着披肩长发，穿着一身米色长裙，颜值或许不算顶尖，但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清澈的气质，一笑起来有种纯净空灵的感觉。 这样的外在形象虽然没有让她大火，但也给她带来了很多路人缘，人气在二线女星里并不算低，因此她的片酬才是剧组里最高的，差不多有600万了，比男主演黄景山高了一倍不止。 其实真要论起咖位，黄景山出道多年，是袁璐的前辈，又有影帝头衔，圈内地位可比她高出不少。 不过片酬只是商业价值的体现，谁让她的名气比黄景山大呢。 但袁璐是个聪明人，能够拎得清，外加性格比较和善，所以她一向是很尊重剧组其他人的，没有仗着所谓的名气就耍大牌。 她推门一看，见方泊和黄景山等人都到了，于是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 之后电影的其他几个主要演员也相继到了。 不得不说，剧组里没有大牌演员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方泊对剧组的掌控力很高。 《夜·店》可是一部票房过亿的院线电影，他虽然没有一跃成为什么知名导演，但毫无疑问也证明了自己的潜力。 即便是剧组中人气最高的袁璐，也只是一个二线女星，在面对方泊时都得客气几分，更别说别的演员了。 所以方泊自然而然的就在剧组里有了威信，定好上午9点试妆，结果李浩、黄景山早早的就到了，来得最晚的人都在8点55分，没有一个人迟到。 试妆工作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也进行得很是顺利，几个化妆师花了半天多时间，给所有演员都试了最少两套妆容，一是流落荒岛前的正常模样，二是在岛上生活时不修边幅的落魄样子。 黄景山、袁璐、李浩等几个主演更是换了四五套造型，把人物在电影里不同时间段的形象都试了试。 将所有演员的妆容都确定下来以后，试妆工作就圆满结束了。 这天下午以及后面的几天，剧组举行了剧本围读会，方泊和演员们交流着各自对剧本的心得体会，大家群策群力，碰撞出了不少的灵感火花。 于是围读会结束后，方泊对剧本又做了一定的调整。 到了这个时候，电影的筹备工作也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演员阵容敲定，档期调整妥当，置景工作有条不紊，在冯述明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努力下，服化道等方面一并都准备齐全了。 另外，需要实景拍摄的海岛也找到了，方泊还抽空乘船登岛，亲眼查看了一番，确认岛上的环境能够满足拍摄所需。 从6月份回家那天算起，方泊自己计划了一个多月，又实际筹备了一个多月后，电影终于要正式开机拍摄了。 第七十九章 期待上映 10月6日，国庆节期间上映的几部商业大片正在票房市场上激烈厮杀。 国庆档票房冠军的归属仍保有悬念，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而《一出好戏》剧组也在这天举行了开机发布会。 这是宋怀远给方泊出的主意，直接开机拍摄太平淡了，开个发布会多少能有一些热度。 上午9点，燕京的某间酒店里。 在华瑞影视的邀请下，发布会现场来了二三十个记者，还有诸多的自媒体人，看上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时间一到，方泊带着冯述明、黄景山等剧组成员走上布置好的小舞台，发布会准时开始。 按照流程，主持人介绍了有关电影的一些信息，方泊等人又分享了筹备时的几件趣事，然后就到了采访环节。 第一个被抽中提问的是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记者，他站起身，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话筒。 “方导，第一次执导上千万投资的电影，你会感到压力吗？” “压力肯定会有，但我觉得还好吧。” 这个问题没什么难度，方泊想了想，回答道：“相比《夜·店》，《一出好戏》的投资确实高了许多，从这方面来说，我当然不希望让投资商亏本，不然下一部电影就没人给我出钱投资了。” “可是不管投资多与少，我更关注的还是电影本身，而且说真的，电影的筹备工作就已经够忙的了，我实在没心思关注别的事情了，所以压力不压力的，对我而言影响其实并不大。” “好的，谢谢方导。”戴眼镜的记者坐下了。 下一个提问的记者站了起来，“方导，我注意到网上对电影的选角似乎有些争议，你能说说选择李浩作为男二号的原因吗？” 方泊没有犹豫，开口说道：“原因很简单，不管是外在形象还是个人气质，李浩都非常贴合这个角色，他的演技也足够胜任，所以我就选中了他。” 方泊沉稳得简直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也不像一个刚刚收获了上亿票房的潜力导演，他压根不想炒作什么，因此给出的回答四平八稳，完全没有爆点。 相较之下，记者们显然更喜欢采访吴晓飞那样嘴巴不把门的导演。 别说票房过亿了，以前吴晓飞的电影还没上映呢，就敢说出一大堆争议性的言论了，要是让他拿到和方泊一样的成就，不知道还会制造出多少新闻来。 第三个记者不肯放弃，接着这个话题继续提问道：“方导，李浩在《逐梦人》里的表演被观众们批评为过于浮夸，网上有很多人在质疑他的演技，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问题就比较尖锐了，直接将《逐梦人》扯了进来。 要是方泊说李浩的演技不好，那就没法解释为什么选他当男二号，可要是说他的演技好，又等于是在说吴晓飞水平不行，有好演员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虽然后者是公认的事实，但当着记者的面这么说，无疑会激怒吴晓飞，以及他背后的吴绍林，还会给观众留下一种狂妄自大的感觉。 还好方泊早有预料，提前有准备，面对台下的一帮记者，他回答道：“我觉得如果光从一件事情就去评价一个人，肯定会有局限性。同样，要去评价一个演员的表演，光看一部作品也不够。” “李浩的演技到底怎么样，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他出演过的其他作品，或许会得出与之前不同的答案。” 见从方泊这里的确问不出来什么，后面的记者终于放弃了，提的问题不再那么有针对性。 “方导，你对电影的票房前景有信心吗？” “作为电影的导演，我对自己的作品当然很有信心，只是最终的票房如何，我说了不算，还是要看观众们喜不喜欢这部电影。” “李浩，第一次在电影里出演男二号，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最大的感想就是感谢方导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会尽力演好角色，争取不辜负方导的信任。” “黄老师，这几年你接戏的频率很低，这次为什么会同意出演《一出好戏》呢？” “首先我想说明的是，我接戏少，不是我不想接，只是没有导演来找我而已。” 黄景山开了个自嘲的小玩笑，台下的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等笑声平息，黄景山这才认真答道：“除了这个原因外，其实也是电影的剧本打动了我……” “袁璐，这次跟方导合作，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嗯，在我合作过的导演里，方导绝对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有着跟年龄不匹配的专业能力……” …… 《一出好戏》的新片发布会结束后，不仅是剧组的演员，就连华瑞影视旗下的艺人都在微博上帮着转发了一下，顺带还艾特了方泊的微博账号，帮他涨了一波粉。 方泊很早就注册了账号，还完成了认证，只是一直没有宣传。 《夜·店》上映后倒是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可观众们明显更关注那些站在台前的演员，像导演这样的幕后职位，能混出名气的是极少数。 从拿到最佳新人导演奖的时间算起，到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他的微博也才几千个粉丝。 华瑞旗下艺人的一波转发，总算让他的粉丝数量突破了1万大关，然后是2万、3万、4万。 只可惜华瑞影视签约的都是一些小咖，别说一线大牌明星了，能挨到二线的都不多，微博转发的宣传效果相当有限，只给他涨了几万粉丝就后继乏力了，看样子最终也就止步在10万前了。 微博粉丝数都这样了，同理，即便他们帮着转发了一下，但《一出好戏》即将开机的消息仍旧没有获得太大的热度。 除了这些明星的粉丝有反响外，就只在那些看过《夜·店》的观众群体中引起了一些波澜。 中午，沪市某所大学的女生宿舍里。 刚吃过午饭，田小玲回到寝室，脱鞋踩着梯子爬到了床上，揉着吃饱后变得圆滚滚的肚子，拿出手机刷微博打发时间。 《夜·店》上映的时候，她就在微博上关注了方泊，还设置为了特别关注，所以很快就看到了方泊举行新片发布会的消息。 “慧慧，方导的新电影要开拍了，快来看！” 寝室里是上床下桌的布局，田小玲从床边探出头，朝不远处的闺蜜姚慧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看。 “真的吗？” 两人都算是方泊的影迷，一听这话，姚慧面露惊喜，起身走了过来。 从田小玲手里接过手机一看，果然如此。 姚慧高兴道：“等这部《一出好戏》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吧。” “那当然了！”田小玲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开始期待起电影上映的那一天了。 第八十章 幸灾乐祸 “艹！” 同样是在沪市，看到《一出好戏》即将开机的消息，吴晓飞的心情就跟田小玲截然不同了。 田小玲是兴奋和期待，他则是妒火中烧，气得直接骂了一句。 燕京电影节上，他什么奖都没拿到，方泊却拿到了最佳新人导演奖。 《逐梦人》上映几天匆匆撤档，票房惨败，赔得一塌糊涂。《夜·店》却票房过亿，用小成本搏回了数十倍收益。 他在电影圈内名声极臭，根本别想再拍电影了。方泊却拿到了华瑞影视的数千万投资，准备拍摄第二部电影。 两人的现状天差地别，吴晓飞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尤其见不得方泊有一丁点好，巴不得方泊倒霉，他才好看热闹。 此刻见到《一出好戏》筹备完成，即将正式开机的新闻，他妒而不得就变成了恼怒，气得连后槽牙都咬紧了。 把手机丢在一边，吴晓飞暗暗恨道：“码的，让你再高兴一会儿，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吴绍林的新电影已经找好了投资，马上就要正式立项了，到时候消息一放出去，谁还会关注什么《一出好戏》啊？ 可想而知，方泊只能沦为陪衬，风头注定会被盖住。 一想到这里，吴晓飞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不禁又得意起来。 《逐梦人》被喷成这样，他确实是拍不成电影了，但他还有一个身为知名导演的亲爹啊！ 仗着吴绍林的名气，吴晓飞这回终于觉得自己胜过了方泊一筹，顿时喜形于色，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哼，方泊，在我爸面前，你那点成绩，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 方泊可不知道吴晓飞还在暗戳戳地妒忌自己，就算知道，现在也没心思去搭理他了。 《一出好戏》马上就要开机了，方泊这会正忙着检查各方面的准备工作是否妥当，哪里还有空去理会吴晓飞。 其实电影筹备了这么久，其他方面倒是都没什么，主要还是海岛上的后勤问题。 因为置景工作刚开始不久，距离最终完成还差得很远，所以拍摄计划是先从岛上需要实拍的剧情拍起。 小岛位于海上，剧组那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全都是麻烦事，拍摄的安全问题也要格外注意。 于是发布会结束以后，方泊就着重检查起了这方面的事项，争取开拍时不出现差错。 与此同时，经过华瑞影视的宣传，《一出好戏》在网上的热度缓缓发酵，渐渐的有更多人知道了这部电影。 “《夜·店》不是才下映没多久嘛，方泊的新电影这么快就筹备好了？” “我看过方泊拍的《夜·店》，挺搞笑的，这回又是一部喜剧片，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诶，女主演是袁璐啊，我还挺喜欢这个女演员的。” “黄景山绝对是个演技派，袁璐的演技也很在线，唯独这个李浩让我有点纠结，他能演得好嘛，不会又像《逐梦人》里一样吧？” “袁璐女神的电影，必须支持一波。” “……” 就在《一出好戏》的知名度逐渐扩大之时，一个大新闻突然抢走了电影圈所有的风头。 10月8日，环宇影视对外宣布，吴绍林的新电影《逆时之战》正式立项！ 根据公布出来的信息，这部科幻电影光是预估的制作成本就高达5.3亿，毫无疑问是部大制作。拟邀请试镜的演员名单里全是一线演员和流量明星，最后的演员阵容想必也会非常豪华。 知名导演吴绍林、5.3亿投资、大牌明星云集，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瞬间就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尽管电影才刚刚立项，连试镜工作都还未开始，环宇公布的信息很少，但可以讨论的点实在太多了。 《逆时之战》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男女主演的人选会是谁，电影的剧情走向会如何等等。 人们在网上争相讨论着这些话题，那些拟被邀请的流量明星粉丝之间更是吵成了一团。 毕竟一部电影就那么两个主演，剩下的都是配角，而流量明星的粉丝平时就相当在意番位，一张海报上的名字谁在前谁在后都能吵上好久，更别说是这种明面上的竞争了。 普通观众的好奇围观、明星粉丝的激烈争论，将这部电影的热度炒得极高，甚至盖过了国庆档上映的几部商业大片。 如此情况下，《一出好戏》自然被人们忘在了脑后。 这下吴晓飞算是高兴了。 一方面是他的嫉妒心作祟，看到方泊受挫就幸灾乐祸。另一方面，谁让方泊用了李浩当男二号呢，光是这个缘故，他也不想看到《一出好戏》成功。 吴晓飞一直觉得《逐梦人》的失败，原因不全在他自己身上，其中的演员也有一部分责任。 要不是他们演技不够，没有演出话剧式表演的精髓，也不至于被观众们吐槽成浮夸了。 所以他始终盼着《一出好戏》失利，最好是上映后同样被观众们批评演员的表演问题。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为他正名了。 《逐梦人》的失败不能全怪我一个人，我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演员没有演好，导致出现了问题。不信你们看，李浩在《一出好戏》里照样没演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看到《一出好戏》热度大跌，吴晓飞异常的高兴。 反正导演是当不下去了，他现在也没事干，于是就天天抱着手机刷娱乐新闻，只要看不见有关方泊的消息，他就感觉开心。 方泊啊方泊，你也有今天，让你尝尝我当初的滋味！ …… 不过，吴晓飞想不到的是，方泊这会完全没为热度下降的事情而苦恼。 这几天里，他正忙着检查所有的准备事项，压根没去关心网上的舆论，顶多是知道吴绍林的新电影立项了，别的他完全没有关注。 直到所有筹备工作全都确认无误后，电影终于到了正式开机的时候。 由于拍摄地在南海，所以10月11日，《一出好戏》的剧组成员开始分批前往琼州，他们会在那里乘船去往海岛。 当然了，岛上条件有限，开机宴肯定是没办法举办的。 考虑过后，方泊就把开机宴的时间提前了，大家先在琼州吃一顿，然后才会坐船登岛。 第八十一章 开机宴 10月13日，琼州某间酒店。 几天时间里，《一出好戏》剧组的所有人已经分批抵达，于是这天晚上6点，开机宴如期举行。 作为华瑞影视目前最重视的一个电影项目，虽然总裁沈卓因为事务繁忙没能前来，但发行部经理宋怀远还是大老远的特意从燕京赶了过来。 开机宴刚开始，他就端起了酒杯，“方导，我敬你一杯，祝你拍摄顺利！” “好，谢谢宋经理。”方泊笑了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另一旁的冯述明开口道：“方导，多的我就不说了，总之你放心拍摄，其他杂事都交给我，我一定尽力。” 方泊又往杯子里倒满了一杯酒，客气道：“冯制片，岛上拍摄不易，后勤工作就全靠你来协调了，辛苦辛苦。” 又是一口气喝完，见同桌的黄景山、李浩等人还端着酒杯蠢蠢欲动，方泊赶忙放下了杯子，“行了行了，等一会再喝，我们先吃点菜。” 他酒量一般，一口菜没吃，连着喝了两杯白的，肚子里已经略微有点不舒服了，还是先吃点东西缓缓吧。 “方导，这个辣子鸡丁不错，你尝尝。”袁璐贴心地转动着旋转餐桌，知道方泊是川省人，便将口味重一些的辣菜转到了他面前。 “好。” 方泊这些天一直忙着筹备开机的事情，吃饭倒是每顿没落下，但都是随便吃点对付两口，也好久都没正经下过一顿馆子了，闻到美食的味道，不禁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夹菜。 见方泊不胜酒力，黄景山帮着挪了一下菜的位置，笑着说道：“方导说得对，明天还要拍摄呢，咱们少喝点酒，多吃菜。” 于是后面其他人便没再敬酒了，反正大家图的就是一个气氛，又不是非要把导演灌醉了才行。 只有李浩为表感激，朝方泊又敬了一杯，不过他给自己倒的是酒，给方泊倒的则是饮料。 开机宴吃到晚上8点多才结束。 宋怀远在公司里还有事情，不方便在琼州多待，散场后就坐车去了机场。 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方泊在酒店门口把他送上了车，目睹车辆远去，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一想起明天就要正式拍摄了，他忽然有些忐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手执导千万级别的电影呢，又要在岛上进行实拍，也不知道拍摄能不能顺利。 想着想着，他坐起身，拿起手机给父母打去了电话。 “喂，儿子。”接电话的是肖梅。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泊心里的忐忑一下就平息了，注意到手机里传来电视剧的对话声音，笑着问道：“妈，看电视呢？” 两人聊了许久，肖梅嘱咐着方泊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又像之前拍《夜·店》时一样天天熬夜。 方磊也不时插上几句话，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方泊的关心。 方泊自然是连连答应，听着父母的絮叨，丝毫没觉得厌烦，反而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因为买的是精装修的房子，所以家里这时候已经搬完家住进新房了，面馆的装修也完工了。 不过如今方泊的事业有所成就，肖梅和方磊不再靠着面馆的收入过日子，也就不用再像以前那么忙碌，每天上下午开门几个小时，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休息，生活过得轻松多了。 给父母打了一通电话后，方泊就像是充满了电一样，心里的不安消失无踪，再度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剧组所有人乘船去往小岛。 这是一个无人岛，开发程度很低，岛上的植被丰富，有海滩有山洞，完美满足了拍摄所需。 唯一的缺点就是，岛上无人居住，交通又不方便，运输全靠船只，剧组人员的生活后勤工作比较麻烦。 好在方泊准备得很完善，早就安排了一部分工作人员提前一段时间上岛，将临时码头和宿舍等设施建好了，后面的人到了以后，衣食住行肯定是有保障的。 船在海上航行了数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剧组光是大大小小的演员就一二十号人，还有摄影、灯光、化妆等等部门，再怎么精简，加在一起也是大几十人，下了船顿时乱糟糟的。 见状，方泊拿起扩音喇叭，高声道：“大家别乱走，宿舍是按部门分的，你们先站好，等会去了宿舍以后休息一下，咱们下午才开拍。” 听到导演吩咐，大家赶忙列好队，按各自所属的部门站好。 方泊带着大家去了临时宿舍区域，给大家分完房间，时间就到了中午。 吃过午饭，短暂午休后剧组就要正式开拍了。 “来来来，把鞭炮挂那边！” “横幅有点歪了，重新挂一下吧。” 按照电影圈的惯例，一部电影开拍前要有个开机仪式，下午两点，剧组众人便为此忙活开了。 准备完成后，身为导演的方泊点燃了鞭炮，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揭开了盖在摄影机上的红布。 他举起喇叭，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忍着心头的激动，说道：“《一出好戏》，开机！” “开机大吉！” 黄景山带头鼓掌，众人更是齐声欢呼起来。 简短的开机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方泊招呼道：“大家都动起来，咱们马上开拍！” 根据拍摄计划，剧组会先把需要做特效的绿幕镜头给拍完，因此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有关于大船外景的戏份。 在礁石海滩上，剧情中大船搁浅的位置事先搭好了架子，再蒙上绿布，拍摄时演员就可以对着它进行表演了。 这场戏要出镜的演员只有黄景山和袁璐两个主演，剧情里男女主角刚登岛不久，形象变化还不大，所以他俩的化妆和造型很快就搞定了。 “方导，妆化好了，你来看看吧。” 没一会儿，化妆师就在不远处喊了起来。 “好，来了。”方泊走了过去。 袁璐的妆非常淡，甚至看不出有化妆的痕迹，由于戏份里女主角刚洗过头，因此她的头发特意打湿了一点。 值得一提的是，她今年29岁，黄景山则是39岁了，两人的年龄差了有10岁。 为了不让观众注意到这点，化妆师精心设计了一个淡妆，一些细微的改变，就让她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一些。 袁璐的形象还显得非常干净，一旁的黄景山则不同了，头发略有点杂乱，下巴长出了胡茬，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行，就这样吧。” 方泊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问题，便让两个演员前去就位。 第八十二章 恐高 “方导，这行吗？牢不牢靠啊，我怎么感觉有点晃晃悠悠的呢？” 这场戏讲的是男主角等人发现搁浅大船以后，男主带着女主登船聊天的镜头。 所以架子上特地搭了一个突出的平台，拍摄时两个演员要站在平台上进行表演。 只是刚一上去，黄景山就有点腿软，从没有围栏的平台上往后退了两步，扶住了一旁的铁架子，朝下面的方泊高声吐槽着。 “黄老师，你放心，肯定牢靠，施工队搭好的时候，我带人上去试过，稳固得很！” 方泊还未开口，抢先说话的是剧组的副导演兼执行导演蒋灿。 因为方泊要忙着置景和特效方面的事情，上岛次数不多，所以电影筹备期间，岛上的事务大部分都是由他来负责的。 这个蒙着绿布的铁架子也是他看着施工队一点点搭起来的，牢固程度绝对是有保证的。 见袁璐都没说什么，反而是一向稳重的黄景山难得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方泊忍着笑意，问道：“黄老师，你恐高吗？” “嗯。”黄景山点了点头。 袁璐这下恍然大悟，“哦，我就说嘛，怪不得坐飞机的时候，黄老师你要找我换位置，原来你不想坐靠窗的座位，是因为恐高。” 当着剧组这么多人的面，黄景山有点不好意思，大着胆子松开手，朝下面望了望。 其实铁架子只是为了方便做特效，有个样子就行，没必要做得和大船一模一样，所以搭得并不高，顶多两三层楼的样子。 高度倒是没多高，问题是这玩意全是一根根的钢管搭起来的，外面只蒙了一层绿布，看起来特别单薄。 尤其是在海边，海风一吹，绿布就跟着晃动，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黄景山往下瞄了一眼，正好一阵风吹过，绿布被吹得略微膨起，他眉头忍不住一挑，又往后退了回来。 “黄老师，没事，平台这么大，掉不下去的。”袁璐在一旁宽慰他。 由于没有栏杆，为了安全起见，平台确实做得比较大，演员们只要站在中间位置，离着边上还有两三步的距离，轻易是掉不下去的。 再说了，底下早就垫好了厚厚的软垫子，保护措施相当完善，就算掉下去了，也不会有大碍。 方泊从来都是非常注重安全问题的，宁愿多花时间，都要把各方面的细节工作做好。 拍摄再重要，也大不过人的生命，况且演员有个摔伤骨折什么的，岂不是更耽误拍摄？ 只是措施再完善，黄景山心里始终有点胆战心惊的，不敢再探头往下看了。 不过要不怎么说他敬业呢，他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耽误全剧组的工作，害怕归害怕，他还是闭着眼睛深呼吸起来，打算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就走上前开拍。 这时方泊登上了架子后边的楼梯，站到了两人身后，往下看了看，单薄的铁架子确实给人一种摇摇欲倒的感觉。 他说道：“黄老师，等会你们俩不用站太出去，就站在平台靠着架子的这边，这样拍起来你应该会轻松一点。” 黄景山睁开眼，感激地看了方泊一眼，点头答应，“好。” 袁璐当然也没意见，反正导演怎么说，她就怎么拍呗。 “那行，我先下去了。” 方泊踩着钢管搭成的楼梯走下去，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黄景山向来给人的印象都是成熟稳重，结果平日里性格开朗幽默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恐高。 不过这也提醒了方泊，以后拍戏选角时，记得要注重这方面的问题。 《一出好戏》里没什么需要站在高处的戏份，他就没太注意，忘记询问黄景山了。 好在就这么寥寥几场戏，拍完就行了。 方泊回到监视器后，坐在导演椅上，高声问道：“黄老师，可以了吗？” 黄景山点了点头，答道：“没问题了！” 方泊转头看向执行导演蒋灿，“灿哥，你那边呢？” 蒋灿心领神会，说道：“方导，各部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拍。”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负责现场工作的执行导演在，确实能给导演省很多事情。 在拍《夜·店》的时候，方泊就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幸好当时的剧组小，还能忙得过来。 这会儿就不行了，《一出好戏》剧组的规模大了不少，光是在拍摄现场的就大几十人，没有蒋灿帮着处理具体工作，方泊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好。”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方泊拿起对讲机，“大家各就各位，场记打板。” “第一场第一镜，三、二、一，开始！” 听到开拍指令，平台上的两个演员立即进入了表演状态。 黄景山往前迈了一步，向下张望了一眼，转过头看着袁璐，得意地笑着说道：“看见没，山景大套房，观景大平台！” 说着话，他还挥了一下手，很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样子。 剧情中也的确如此。 男主角一行人流落荒岛后，一开始是生活在一个山洞里。 而这艘船虽然是倒扣过来的，中间还断裂开来，只剩下了半截，但船内既能遮风挡雨，又有船员遗留下的的各种生活物资，比起阴冷潮湿的山洞，条件好了太多。 男主跟着其他人发现这艘船以后，向喜欢的女主炫耀，也是很正常的。 黄景山不愧是拿过影帝的，演技果然没得说，因为没站太出去，离着铁架子很近，他的恐高症缓解了许多，演技得以正常发挥。 演出了“男主角有了好东西以后，下意识向喜欢的人显摆”这样的感觉，又把度拿捏得很好，有“显摆”的味道，却不是得意洋洋，完全不会让人讨厌。 袁璐跟着微微探出头，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架设在摇臂上的摄影机，拍摄着两人的半身特写，并将画面传输回了方泊面前的监视器。 他一边认真看着，一边在内心为自己的选角点了个赞。 黄景山就不用说了，袁璐的演技也相当在线，妆容打扮又最大程度地凸显了她的气质，笑起来格外亲和，到时候出现在银幕上，观众会很有眼缘的。 “好，过了。” 没一会，方泊的声音在片场响起。 第一场戏并不难，一遍就顺利通过了。 第八十三章 人到中年不得已 开机第一场戏一遍就过了，是个好兆头。 之后方泊又换了个机位，把后面的戏份拍了，再补了几个远景镜头，这段剧情就算是结束了。 一听到方泊说“可以了”，黄景山立马松了一口气，赶紧从铁架子上下来了，站在那上面，他总觉得有点提心吊胆的。 袁璐也跟着走了下来，下场戏不用她出场，于是便到一旁想找个地方坐着休息。 “袁姐，你坐这儿吧。”见她走近，化完妆正在候场的李浩从小马扎上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她。 “不用不用，你坐着吧。”袁璐推辞道。 李浩说道：“没事，这场戏有我的戏份，我正好要过去了。” “哦，那行，给你加油。”袁璐笑着鼓励了一句。 “嗯。”李浩重重点了点头，表情却有点紧张。 他都好久没接到角色了，这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拍戏，又经历了《逐梦人》这部大烂片，更加珍视起这次机会，不想有半点闪失，心态难免患得患失。 黄景山就不一样了，下场戏不用站在高处，对他而言就没什么难的，心情格外的放松。 从架子上面下来以后，他就走到了方泊所在的遮阳棚里，他的东西都放在这儿呢，从包里拿起自己带上岛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方泊不禁想起了这句话，好奇问道：“黄老师，你杯子里泡的不会是枸杞吧？” “嘿。”黄景山不服气地拍了拍胸脯，开玩笑道：“你看我这样子，精神着呢，像是需要喝枸杞来养身的吗？” “这倒也是。”方泊笑了笑。 “泡的是胖大海，利咽开音的。”黄景山把杯口给方泊展示了一下。 演员的台词功底是很重要的，虽然能够后期配音，甚至就算不配音，有的人说话含含糊糊的，照样能当上演员，但至少黄景山是很严格要求自己的，所以也像歌手一样很注重保养嗓子。 方泊同样很看重这方面，平时一贯是能用演员的原音就尽量不配音，见黄景山这么敬业，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嗨，这又没什么，习惯了而已。”黄景山摆了摆手。 等他喝完水放下保温杯，方泊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妆容。 恰好第一场戏和第二场戏，在剧情里时间上是挨在一起的，所以黄景山的妆不用变化，只是看一下需不需要补妆就行了。 仔细看了看，还行，不用补妆。 既然男主演没问题，方泊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蒋灿说道：“灿哥，让下场戏的演员都过来了。” “好嘞。”蒋灿答应了一声，让人去通知演员们过来。 一个中年男演员很快走了过来，询问道：“方导，我这妆没问题吧？” 他在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叫“张总”的角色，是男主和女主所在公司的老板，戏份也是很重的。 方泊起身看了眼，“岳老师，可以。” 这位叫岳毅的演员，演技或许没有黄景山那么精湛，但同样是一位演技派，不管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当得起这一声“岳老师”。 片刻后，李浩等演员都到齐了。 妆容造型什么的倒是都过关，不过方泊一眼就注意到了李浩的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轻松点，状态别绷得这么紧。” 但李浩实在没什么调节心态的经验，越想放松，就越在意，反而适得其反，最后连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黄景山接触过很多年轻演员，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提醒道：“你别想得太多，专注于表演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这部电影关系着李浩的前途，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想呢？ 见他怎么也调节不过来，方泊想了想自己平时是怎么调整情绪的，说道：“这样吧，你试一试做做俯卧撑，或者跑跑步，总之让身体变累，你就没工夫去想别的了。” “好。”李浩也没别的办法了，干脆依照方泊说的，原地做起了俯卧撑。 也没去数做了多少个，直到趴下去撑不起来了，他才站了起来，然后又连着做了几十个下蹲，少有锻炼的他终于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呼，呼，呼。” 还真别说，效果的确显著。 身体的疲惫，让他只想着坐下来休息休息，都顾不上胡思乱想别的了。 方泊笑着问道：“这下可以了吧？” 李浩嘴里干涩，咽了咽口水，喘着粗气答道：“呼，可，可以了。” 黄景山围观了全程，乐呵道：“方导，还是你有办法。” “经验而已，我平时也是这么调整状态的。”方泊随口说了一句，转过身，招呼众人，“大家准备，马上开拍了。” 等李浩休息了片刻，剧组就正式开拍了。 开拍指令发出后，镜头中，几个演员从铁架子下方留出的一条过道往外走。 岳毅走在最前边，黄景山则紧随其后，伸手去拉他的衣服，嘴里说道：“张总，你倒给句准话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岳毅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推开黄景山的手，一言不发地接着往前迈步。 “咱们不是说好的嘛，到底什么时候走啊？”黄景山不依不饶，拉着岳毅不让他走，继续追问着。 两人拉扯之际，位于侧面的镜头一直跟随着他们的移动，始终让他们保持在画面的中间，李浩等几个演员则跟在后面，站在画面边缘的位置。 但哪怕是边上的几个人，同样是有分别的，李浩是站在黄景山的身后，表明两人的立场一致，另外的人则更靠近岳毅。 两边的矛盾，从演员站位上就直观表现了出来。 “停！” 方泊忽然叫停了拍摄，“李浩，表情和动作别这么呆滞，你要跟着他们的对话动起来。” 李浩这人是有灵性，但毛病也是有的，一些表演上的习惯就很不好。 或许是演电视剧养成的惯性，当他不是拍摄主体的时候，给出的反应总要是慢一拍，表演细节方面也做得不好。 之前是过于紧张，现在则是过于松弛。 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那当然没问题，一部电视剧几十集，导演不可能把细节抠得那么死。而且手机、电脑、电视的屏幕一般都不大，观众很难发现。 可电影就不一样了，放映厅里的银幕那么大，稍有问题都纤毫毕现，观众一旦发觉，瞬间就出戏了。 所以即便李浩站在画面的边缘位置，出现问题后，方泊也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拍摄。 不过问题并不是很大，李浩真要演是能够演好的，只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注意到这个缺点而已。 被方泊指出来以后，他赶忙举手承认错误，再拍下一条时就好很多了。 反复磨了几条，这段剧情也就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