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狗盗[出书版]》 分卷阅读1 楔子 小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那一年五岁,他懵懂无知,有一回耍性子,徒手拆了一张红木古椅。事後没被打、也没挨骂,从此开始读书习字和学功夫。 七岁开始,他渐懂事。 手心挨板子,只因听见家仆说笑话,逗得他也跟著笑。 爹不许他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彷佛这是天大的错事,於是他常常挨板子……直到他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毫无怨尤,从小就失去娘,唯一的亲人只有爹,唯命是从俨然成为生活中的全部。 在爹的期望之下,逐渐长大成熟;安静、内敛、不引人注意,甚至冷漠……这就是他──黎生。 第一章1 高府。 夜半,高老爷由後门迎进两位来者;其中一名是年约五旬的妇人,浑身罩著件丝绒外袍,裹得严严实实。身旁尚有名提著灯笼的少女,生得白净,神色却显露一丝慌张。 高老爷吩咐家丁:「立刻将门锁上。」家丁得令,不敢不从。 三人借一步说话,各自张望著後院除了树影花丛,并无他人了。 妇人揭开了丝绒外袍,将怀中襁褓抱给了高老爷,并且附耳嘱咐:「高太后有令,此娃儿的身分不得泄漏,否则……」 「明白、明白,这等大事,岂能拿命来赌嘛。」高老爷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似的。 手持灯笼的少女默不作声,高老爷知她已被人割去了舌头。 妇人吩咐罢,使个眼色给侍从,不消多时,两人一同离开了高府。 高老爷随即吩咐家丁:「赶明儿开始,我一概不见客,如有人登门拜访,就说我卧病在床,懂了吗?」 「懂的、懂的,小的照办。」守门的家丁不明白老爷和妇人的关系,但瞧今夜这般不寻常,老爷抱著娃儿,莫非是外面偷生? 「没你的事了,今晚的事,不准向外人提。」 「知道、知道。」家丁一迳地附和。尔後,瞧老爷走了,他搔著脑袋瓜,想不透老爷的妻妾成群,能瞒谁呢! 一桩说不得的秘密在高府悄悄螫伏,如蝉之幼虫潜於腐壤,无人挖掘,不待成熟化蛹也不会冒出头来。 匆匆七年而过,襁褓中的娃儿已至七岁,姓高名颢,字掩之。 他从不知道娘不是亲生的娘、爹也不是亲生的爹,只知爹纵容他、娘放任他,兄弟手足之间玩闹或争吵,挨打挨罚的事儿从不落在自己头上。惹得手足都不跟他玩,妒嫉他获得爹娘的疼宠。 表面上看似如此,其实在他幼小的心灵渐渐察觉,大人们待他都十分疏离。 一日,他寻到娘的房里,喊:「娘──」 娘冷淡地问:「有事吗?」 「我可不可以跟爹出去?」 「你去问你爹吧。」娘一句话就将他打发。 步出房外,他寻往书房,问:「爹,我听大哥说您要到城外狩猎,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乖颢儿,狩猎危险,刀剑不长眼的,你去找夫子教你读书吧。」 爹笑著将他推出书房,一转身就合上了门,也不搭理他。 他去春苑求二娘。 二娘揽镜自照,抚弄著发髻,笑说:「唷,颢儿问错人了,该去问你娘呢。」 随身的ㄚ鬟随即将他推出房外,说:「颢儿少爷,二夫人要换衣裳了,你自个儿去玩吧。」 又吃了一次闭门羹,他好生失望的噘著嘴,生起闷气就踢苑内花圃的小石子。 长工经过,没唤他。 ㄚ鬟迳自走过他身旁,当他不存在似的。 他们不是对他不好,就是太无视了! 泪眼汪汪,他奔去东苑找老爷子诉苦:「爷爷──都没人要跟我玩……」 小身子扑进老爷子的怀中,抽抽噎噎的。 「哦……没人跟你玩啊……」高老爷拍拍他的背,轻声哄:「颢儿乖,我这把老骨头不硬朗了,没法儿陪你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你就饶过爷爷吧。」 他收住了眼泪,抬起小脸,眨巴著眼瞧爷爷满头花白,气色不佳,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好几条呢。 他听爹和娘、二娘提起,自从奶奶们都去世後,老爷子太寂寞,加上年岁已高,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唯有爷爷最关心他,会对他嘘寒问暖、会逗乐著他……小嘴一瘪,他搂著爷爷不肯放。 「颢儿,让爷爷躺一会儿好不好?」 「好。」他不肯松手,索性睡在爷爷的身旁。 老人家当晚就因体弱气虚而寿终,高府上上下下一致哀戚,搭灵堂、买棺材,一切布置妥当,择个好日子便将老人家安葬。 丧礼办得风风光光,高颢幼小的心灵失去了唯一的温暖,他哭得比谁都还要凄惨。 第一章2 两年後,高颢九岁,依然过著让人无视的日子。 这一晚,适逢爹过生日,举家设宴摆款帮著爹祝寿,前来府上的官员们少说也有数十个,寿礼是一箱箱的抬进大厅,家丁和丫鬟们忙得团团转,而爹脸上的笑容没断过。 他躲在一座假山的後头偷瞧,整座府里大红的灯笼高挂,人们谈笑风生,大娘和二娘也打扮得雍容华贵,三位哥哥围在爹的身旁学习应对之道。 唯独他,在爹寿宴的日子上,被下令不准与任何人亲近。 爹说他和夫子顶嘴,罚他抄写五百遍「论语」。他房里满地都是揉成一团团的纸张,越写越生气,他才不写了呢!哼,他气闷的回想,每年只要遇上了爷爷或爹的寿辰之日,他在前几日所干的错事就会被人拿出来说嘴、算帐。 孤伶伶的一人,心头好不是滋味。他奔回房里,「砰!」地踢上门,回头瞪著被他绑在椅子上的家丁,一把拿出塞在他嘴里的纸张。 「阿让,你说,我是不是爹亲生的?」 「呃……颢儿少爷啊,你这话要小的打那儿说起呢,如果你不是老爷亲生的,咱们何必伺候著你。」 「哼哼……」他鼻孔哼著气,小脸上的表情可倔著呢。 「我要你当狗爬!」 「啊?」阿让张大了嘴。 「不肯吗?」 「这……」他当然不肯啦,又不是傻瓜!嘴上却说著:「你生气也别拿小的出气啊。」 「我偏要!」一耍起性子,他跳到阿让的腿上,抡起小拳头乱打一阵。 「唉唷、唉唷……你可打死我了!」阿让鸡猫子鬼叫,实际上压根就没痛到哪去。 「颢儿少爷……别打了。」 他越打越没力,「哇」的一声,搂著阿让哭。 阿让皱眉也想哭,身为下人,主子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莫名发一顿脾气轰往自个儿的身上来。他压根不懂,颢儿少爷有得吃、有得穿、又有得念书习字呢,哭啥啊?! 「你给小的松绑吧。老爷交代过了,要小的看著你写完五百遍论语呢,否则不给小的饭吃。」 高颢听完,这会儿哭得更大声。 十一岁的时候,他仍住在府上最後边的小苑内。 三位哥哥越来越受到爹和娘的重视,大哥年满十六了,爹每日都带在身边,二哥年届十五,每日都关在房里死读书;三哥年长自己三岁,每日和一位武师舞刀弄棍的,爹有心栽培,却忽略了他。 他明白,自己不受宠。 娘安排了几位漂亮的丫鬟伺候著兄长们,偏偏塞给他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嬷嬷伺候生活起居,他好呕。 早上读书习字,午後f来无事。他乾脆蹲在墙角边挖洞,反正老嬷嬷不会管他干些什麽。 哼,他要自己找乐子,身居府中没人理,他要溜出去外边玩。 像条狗似的,双手扒土,弄得指头又黑又脏又会痛。他挪来几盆花遮住刚掘的小洞,站起身来思忖得找工具来。两手往身上抹得都是泥土,老嬷嬷瞧见了他也没骂。 他溜到柴房去,探头探脑的瞧,一名家丁窝在树下打盹儿,他赶忙找来一把小铁锹藏进衣袍里,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出柴房。 途经府中其他苑子,仍是没人理,也不管他身上脏不脏,不问他将要上哪儿去,彷佛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没人肯当他是一回事儿。 回到自己的小苑内,老嬷嬷喊了一声:「颢儿少爷。」 他吓了一跳,神情紧张的站好,「什麽事?」 「老奴要去洗被子,你自个儿待在苑内玩,房里有点心,你饿了就吃。」 「喔。」 老嬷嬷搂著被子走了。 「叩!」小铁锹掉落,砸上了脚。 他抬腿搂著右脚,跳啊跳的,可疼著。 花了好几天的光景,他终於把墙边给凿出一个大洞,足可容纳自身钻入钻出。 骨碌碌的大眼瞧了瞧四周,丛生的杂草及过他的身高,路边的大树枝叶茂盛,原来府邸後边是一条大水沟,人迹罕至。 获得自由,他挺害怕的。长这麽大,压根没独自去外边闯荡过,回头瞧了下府邸的高墙,形同牢笼似的,高高在上的爹和娘都不许他见人,哼,他偏要出去见! 一次见十个、百个,眼睛才不会瞎呢!呕著气,他挺起胸膛,衣袍脏兮兮的走往大街道上,越是热闹的地方,他越往里头钻! 一位饭馆里的伙计拎著他的衣领,扬手一扔,他跌趴在大马路上。 「臭小子,吃饭不给钱哪,这一次就饶过你。」伙计嘴上吆喝:「再有下回,休怪老子送你进官府!」 他抚著跌疼的脑袋瓜,生平头一遭被外人骂,心里却没怎麽难受。 「原来吃饭要给钱……」怎不早说?偷溜出门前,他就会去找老嬷嬷要银子来使。 下一回,他会记得了。 伙计瞧他一身绫罗绸缎,非富即贵,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不然就上门要钱去。 「走了、走了。」摆摆手,伙计像赶苍蝇似的,要他快滚。 「走就走……」高颢环顾街上,男女老少好奇地观望著,甚至有人指指点点。纳闷多过於羞耻,他也不甚在意别人窃窃私语。 第一章3 接连数日,每逢午後他就偷溜出府,外边的花花世界胜过府里的苦闷,他像只自由的鸟儿,高兴飞到哪儿也无人会管,只要天黑以前回到府中。老嬷嬷端茶送饭来,即使瞧他身上脏污,只当他是在苑内玩泥沙,搞得脏兮兮。 高颢心想,入夜後就更没人会注意他上哪儿。某一日,心血来潮,他当真入夜後偷溜出外,乐极生悲。 几名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注意这小子很久了,偷偷摸摸地尾随他逛市集、寻热闹,趁著一处四下无人之地,一窝蜂上前把人给拖入小巷子里,二话不说就打一顿。 高颢闷头闷脑的挨了一顿揍,喊救命也没用。 「干什麽打我!」被人逼入墙角边,他瑟缩著身子,看不清几个人的面貌,却嗅到一股浓浊的秽气,好似几个月没洗澡。 「喂,小子,把身上的银子统统交出来!」一名较年长的孩子伸出了手。 高颢屈居下风,被揍得鼻青脸肿,只得乖乖地交出一袋银子。 那是他从帐房先生那儿偷来的呢。 「嘿嘿……」年长的孩子把钱放入口袋,露出两排黄牙,称赞:「你挺识相的。」 「……」他才不傻呢,遇到一群毛没长齐的盗匪,听那口音压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阿毛,咱们放过他啦。」 「是啊,该走人了。以免被人给瞧见。」 「不成。难道你们没瞧见他身上穿的,拿去当铺能卖钱呢。」 「啊,也是。」 「快剥了他!」 顷刻间,高颢浑身被剥得仅剩下单衣和亵裤,抖啊抖的,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快溜!」一群乞丐散光光,独留下高颢这个倒楣鬼不知该向谁哭去。 很委屈地回到府邸的小苑内,他从窗口偷瞧老嬷嬷睡在仆房里像条死猪似的,挨了打,没人知情、没人理。 他咽下满腹委屈,没掉半滴眼泪,迳自到井边打水把自己弄乾净。 回到房内,找出一只小药箱,随便拿起瓶罐就往脸上、身上抹。 一口气吹熄了盏灯,他躲回床上,越想越不甘心……他决定去缠三哥学点拳脚功夫,将来才不会平白被人揍了没得讨! 南苑。 年仅十四岁的高虎体格壮硕,敞胸露背的耍弄一把长枪,俐落的身手颇有少年英雄之姿。 高颢躲在垂花拱门边偷瞧了好一会儿,忽地,三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而他瞧得眼花撩乱,「刷」一柄长枪正对著自己,他吓了好一大跳。 「颢弟,怎跑来了?」高虎一脸洋洋得意,打从心底就瞧不起他。 「我……」高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於鼓起勇气说:「我来找三哥教我功夫。」 「哦。」他挑眉,颇好奇他怎会有此念头?「爹答应了?」 「我……没问爹。」 高虎想想也是,「你问了也是白问,爹不会允的。」 「嗯。」他垂下头。 高虎思忖:这位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弟弟在众人的心里毫无举足轻重的地位,自个儿对他虽称不上憎恶,却也不怎喜欢。谁教他小时候受老爷子的宠,吩咐众人对他打不得、骂不得、伤不得……啧啧,当真这麽宝贝嘛。 瞧他此刻一副窝囊相,脸颊一大块瘀青八成是摔的。听夫子说他书读不好,老嬷嬷也说他成天只顾著玩,要爹甭指望他将来能有什麽出息。 「呵呵……」既然如此,他乾脆编派个理由向爹说明让颢弟习武强身,这事儿就解决了。 「好吧,瞧你这麽想学,我就教你。」高虎不怀好意的答应。 高颢眉开眼笑,一叠声的说:「谢谢三哥,谢谢……」 他跟前跟後的在三哥身边绕,「三哥哪时候要开始教?」 「就从现在啊。」高虎把丑话说在前头,「习武难免会受伤的,我可不许你向爹娘哭诉哦。」 「我知道,我不会说。」他有心学,就能忍痛。 「刀剑无眼的,我先教你基本功,以後再慢慢教你耍刀枪。」 「好好好。」高颢乐得好开心。 高虎命令他蹲马步,「把下盘蹲得扎扎实实,别人动你,才不会三两下就跌倒。」 「是。」高颢有模有样的练习,往後,每逢下午便来到三哥的南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学。 高虎也乐得高兴,打算将他教到够耐打的程度,因自己正缺个沙包来练练。 第一章4 历经半年後,高颢三天两头就被揍;不是脸被踢著,就是腿被踹伤。他无怨无悔,因三哥肯搭理自己,肯传授功夫呢。 即使他只是个小跟班,三哥动不动就颐指气使,令他端茶送水,他也甘之如饴。 偶时,武师瞧见高颢像颗肉包子似的挨打,心想他们是自家兄弟练练拳脚玩玩,也就没阻止。 高颢为了耐疼、耐揍,每每回到小苑内,就央求老嬷嬷多端几碗饭菜来给他吃,一心只想快快长高、长壮。 一日,教书的夫子实在瞧不下去这孩子身上经常带伤,遂问:「颢儿少爷,你做了什麽错事遭罚是不?」 「没有。是三哥教我武功呢。」夫子连这个也不懂,切磋武艺会受伤,他的个子比三哥小,打输了也是应该。 手拿小楷笔在半空中挥啊挥的比划,夫子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胡闹!」 「才不是胡闹。」高颢咕哝,自己认真得很。 夫子摇了摇头,据他观察,这孩子心性不定,不够稳重,镇日活蹦乱跳,是否该找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伴读,好转移他习武的心思…… 暗自决定後,夫子当日就禀告老爷,所求获准。 高颢右眼圈瘀青,左手也划出一道伤口,坐在房内的桌案前,喃喃念著之乎者也……呵欠连连。 夫子不在,他对面坐著一位同龄的少年,时不时盯著自己;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面无表情。 「g──」叹了气,高颢丢开书卷,一头趴在桌案,伸长的两手压住了对方的书卷,兀自闭上眼睛睡觉。 黎生直挺挺地坐著,半个时辰过去,眼前人睡得可熟了。 夫子打从老爷的书房回来,瞧见这副光景,脾气顿时冒了上来。 「颢儿少爷!」他疾言厉色。 高颢眨眨眼,语气慵懒地问:「什麽事呀?」 「还不打起精神!」夫子又吼。 黎生顺势踢了他一脚。 「唉唷。」桌案下的小腿胫骨抽疼,高颢怒目横眉的瞪他,「敢偷袭我。」 黎生面无表情,眼底却流露一丝轻蔑。 高颢又趴上桌,双眼上吊地凑近他,「待学习完,你我到院子里打一场。」他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好。」黎生惜言如金,接受了他的挑衅。 连连被人摔到地面,高颢吭都不吭一声。 再度从地上爬起,他打从心底窜出的傲气袭卷了一身,「呸!」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他以手肘抹了抹撞破皮的嘴角,越挫越勇地放话: 「我一点儿也不怕你!」 黎生歪著头,眉皱了皱。他是疯子吗?怎麽也打不怕是不? 高颢趁他失神,一古脑儿冲撞过去,「碰!」两人摔个四脚朝天,高颢的身下压著他。 「呵,这下子换你跌跤。」话落,他眼一花,领子被人给提了起来又放下,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瞧著黎生已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你……好大的力气。」这半个多月来,他好歹也长高长肉了,黎生高高瘦瘦的,打哪儿来的蛮力? 他没解释自己天生就力大无穷,仅是说:「你学的功夫很别脚,打不赢我的。」 高颢顿时泄了气,恼羞成怒:「你胡说!我学了好久的功夫,才不会别脚!」 「只会挨打,不懂防身,这不是学功夫,是学耐揍。」 他反驳:「三哥说了,耐揍也是功夫!」 黎生耸耸肩,不与他在嘴皮子上逞英雄。 高颢也闭上了嘴,未脱稚气的表情仍充满倔气。 「我们也别打了。」黎生伸手将他拉起,也许是一时同情心作祟,主动提出:「我教你小擒拿。」 「啊,真的吗?」高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真的。」黎生露了一套招式演练,又抓又掐的,三两下就将他摔个四脚朝天。 不过这回,没让他跌疼了屁股。 「看清楚了吗?」 高颢躺在地上,连连点头。 黎生仍抓著他的衣襟,说:「从明儿开始,你只要乖乖的读书,夫子教什麽,你就得学什麽,我自然会教你更多的功夫。」 「不骗我?」高颢瞠大著眼,内心充满了惊喜。 「当然。」他把人给提了起来,催促:「进屋去吧,夫子罚你抄写书卷,要我盯著你呢。」 「噢……我不要!」他哀号。 第二章1 日复一日,高颢渐渐稳定了心性,坐在椅子上一时半刻也忍得。到了午後,他就往三哥的南苑去练拳脚,一旦挨了打,翌日就缠著黎生教新招式破解,就这麽一来一往,拳脚功夫大有精进,渐渐挨打的次数少,能还手的次数多了起来。 高虎并非草包,逐日察觉颢弟不再蠢笨得打不还手,原本也没多在意偶尔挨了颢弟几拳,次数一旦多,他派人打听之下,恍然明白原来颢弟的伴读也会两手。 久而久之,他懒得教了。 「颢弟,以後你别再来南苑,爹要我们适可而止。」 高颢一听之下,颇失望。 处在府邸内,十天半个月也没能见著爹几次面,娘就更不用说了,压根不需要他日日去请安。 他不喜与女子纠缠,府中的丫鬟都嫌他衣裳脏呢。 此刻,偷觑著一名丫鬟和三哥眉来眼去的,人端了茶给三哥,离去时,三哥在她臀上捏了一把。 高颢懵懂无知,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 「你还不走?」高虎回过头来,看他愣著像傻瓜似的。 「哦,走就走……」 高颢神色黯然地回到小苑内。 黎生瞧见他,问了句:「又挨打?」 他摇头,「三哥不理我了。」 「哦。」黎生向来不过问他的f事,尤其是夫子时时耳提面命,身在官家,要懂得明哲保身。 高颢的爹是当今太后的外戚,虽不掌权,但背後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当伴读好一阵子了,暗自观察高颢在府邸之中,毫无地位,说穿了是爹不疼、娘不爱。颇纳闷,手足之间的待遇怎差这麽多? 「你也不想理我了吗?」高颢见他不说话,像个闷葫芦。 「我是没法子理你。夫子授命让我来陪你读书,这阵子你表现得好,再也不需要我陪了。」 「啊?」他惊愕不已。 黎生拍拍他的肩头,「明儿,我不会再来了。」 高颢呆若木鸡。 黎生转身进房,愿意陪他最後一段时光。 高颢在原地顿足,气恼。三哥不理他也就算了,但是黎生……长这麽大,他是对他最好的同龄玩伴,可是也要弃他而去…… 他将再度面临苦闷、无人搭理的境地……就因为表现好!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抡紧拳头,幼小的心灵汹涌澎湃,他立誓:再也不学好了! 高颢仗著自个儿会拳脚功夫,出门在外不用怕再遇上盗匪,不过银两有限,总不能每次都去帐房偷银子。 三更半夜,身无分文,究竟要上那儿找银子? 张望著房内,突然灵机一动,他从衣柜搜了几套衣裳,「嘿嘿……多亏了曾被洗劫一空的经验,才知衣裳可以典当呢。」 他赞叹自个儿真聪明,找来一块布,打包了衣裳,藏到床底下去。 「明儿,我就偷溜出府外,拿去当铺换钱。嘻嘻……」 他乐得躺上床,翘著腿,好半晌都睡不著。好不容易挨到快到天亮,眼皮子终於沉重地合上,直到夫子找上门了,他才醒来梳洗、念书。 晌午,吃饱喝足,他故意在床上撒泡尿,旋即一溜烟的出去喊:「老嬷嬷……我尿床了。」 老嬷嬷吃了一惊,「颢儿少爷都几岁的人了,怎还尿床?」 他故作心虚样,低著头乱瞄地上,「我……昨夜喝多了水……」 「哦,不碍事就好。老奴这就去拆被子来洗。」 「嗯。」他一翻白眼,贼头贼脑的瞧老嬷嬷迳自去忙,而他也不f著,待人走得远了,立刻捞出床底下的布包,跑到墙边挪开几盆花,钻啊钻地爬出府外。 为防别人发现他失踪,他伸手将盆栽给挪回洞口,再拔些杂草遮掩,安了心,蹦蹦跳跳地逛大街去了。 第二章2 读书识字也是有好处,他搂著布包放眼搜寻各店家的幌子,找到一家「日升」当铺,他揭开帘子钻入内。 踮起脚尖就喊:「我要当衣裳!」他将布包塞入柜台上的洞口,等著人家给银子。 掌柜的瞧他半大不小的模样,人生得挺俊的,浓眉凤眼,一对耳珠子比常人大得多,看起来也颇机伶。 「这位小兄弟,衣裳打那儿来的啊?」 「我的啊。不然会是谁的?」掌柜问啥废话。 「哦……」他又瞄了一眼小少年,穿著不俗,是富家子弟。怎拿衣裳来典当? 「不能换钱吗?」高颢有点紧张。 「不是不能,只不过换不了多少。」掌柜存心坑他。 「喔,能换多少就多少。」高颢不计较。 掌柜从抽屉内拿出一串文钱,开立收据後,一并交给他。 高颢眉开眼笑的,钱到手,收据一扔,一溜烟的跑出当铺外。 「呵呵……」从小到大,他没吃过外边的零嘴儿,拎著铜钱就往摊贩边跑,一会儿买糖葫芦,一下子又买蜜饯,瞧见了新奇的玩意儿,他就买来玩,整路上叮叮咚咚地敲响手中的波浪鼓,看见街边围拢著一群人,吆喝声、拍掌声,吸引著他驻足围观。 高颢低头钻入最前头,瞧著一名壮汉耍刀弄棍的好不精彩,片刻後,换上一名妙龄女子在抛圈圈,五颜六色多花俏啊。 他瞧得双眼发直,一时不察,系在裤头边的铜钱给人摸了去。 待表演结束,群众们纷纷打赏,他才惊觉自个儿的钱不翼而飞! 「有贼,我的钱不见了!」他高喊好几声。 周围的几个大人们看了他一眼,有人说:「小兄弟,这市集上来往的人潮多,身上的钱得自个儿保管好,你说有贼,没人有法子帮你哪。」 「是啊。」一名妇人也说:「钱不见了,找你爹妈要去。」 众人瞧他身上的缎子少说也得花几两银子买,人分明是富家公子哥,八成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才这般大惊小怪。 高颢不是傻瓜,见多了人们无动於衷的神情,当下也不再说话,自认倒楣地走了。 垂头丧气,浑然无觉有一人紧跟在後。只闻那人忽地冷笑:「我知道是谁偷了你的铜钱。」 他愕然回头,说话的人是一名少年,五官生得真好看,可惜予人阴沉之感。 「你叫什麽名字?」对方问。 他老实地说:「高颢。」 「耗子是吧。」嘴角微微勾起,孟焰摆明著嘲笑他在阴沟里被人给坑了! 「来吧,我带你找人晦气。」反正f著也是f著,他的眼可尖了,这耗子一身穿著太过显眼,说不定和自个儿的身分不相上下。只不过人有点蠢笨,没本事混在龙蛇混杂之处,难免吃闷亏。 高颢压根不知对方的身分,三个月前册封为王爷,心高气傲,出门都是找人晦气。 他跟著人走往愈渐偏僻的道上,两旁都是矮房,巷弄窄小,邻近有几条野狗,不禁忐忑不安,他究竟要带他去哪儿? 孟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怕什麽,有我在,没人敢动得了你。」 「哦。」高颢半信半疑。 两人转入一条死胡同,前方的宅子破落,屋瓦七零八落的。远远地就听见了人声、笑声。 孟焰大摇大摆的走进破屋,一竿子人等脸色丕变,登时逃的逃、跑的跑。 他擒贼先擒王,逮住了一个名叫焦三的小子。 「哎哎哎……爷──」焦三被人给勒住领口,心想这下子完了…… 双腿一软,被人扔到地上,一抬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这……位爷是……」 高颢不明所以,询问:「你抓了他,莫非我的铜钱是他偷的?」 孟焰使个眼色,「你搜他身上不就知道了。」他一脚踩上了焦三的背,以防人跑了。 「哎唷……爷轻点……」 高颢蹲下身来搜,东摸西摸了一阵子,终於在对方的衣襟里面捞出了一串铜钱,还有玛瑙坠子等等。他只拿属於自己的,站起身来,说了句:「谢谢你。」 「甭客气。」孟焰皮笑肉不笑,挑高了眉,说:「我帮你找回铜钱,这份情,你记著了。」 「当然。」高颢很感激他哩。 孟焰大发善心放过焦三,「你走吧,别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下回落在我手上,可不会便宜你!」 「当然、当然,小的这就滚得远远的。」焦三吃过这人的亏,连滚带爬的逃命去,已管不著偷来的东西还没分赃妥当。 孟焰瞧都不瞧地上的小玩意儿,哼了句:「一些破玩意儿也值得拿命去偷,这群贼真不长进。」 高颢一听,如当头棒喝。急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姓孟,单名焰。」 分卷阅读2 神情一亮,立刻缠著他问:「要偷些什麽才值得拿命去玩?」 孟焰怔了怔,这小子的脑子错乱了吗? 「我这人什麽都干,就是不干下三滥的偷盗把戏。你吃饱若太f,自个儿去打听、打听偷什麽会掉脑袋。」孟焰当他是疯子,丢下话,迳自走了。 高颢杵在原地,一脸苦恼地思索,该上那儿打听? 第二章3 高颢很安分地待在小苑内,手捧书卷,压低著脑袋瓜,听夫子不断教诲要堂堂正正的做人、男子汉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 他一一抛诸脑後,差点儿脱口而出:放屁! 现在,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呢,可是没人肯搭理。至於干一番大事业,嗯,这是要的,只是他还没想到该干什麽大事业才叫做不学好? 三不五时就偷跑,压根不会掉脑袋。 偷钱嘛,能力有限,所得不多,也不会掉脑袋,了不起是被爹给罚抄写经书。 忽地,他想起了爱书成痴的二哥,一定懂得犯了什麽戒条会掉脑袋! 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落入夫子的眼中,他猛地一喝:「颢儿少爷!」 「啥?」 「魂飞那儿去了?」 「没呢,我回魂了。」 高颢端正坐好,将注意力放在书卷上头,大声念:「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没半个是我儿子;夫子、学子、呆子……没法儿替我挣银子……」 夫子登时气炸,满头白发倒竖,追著他打! 高颢跑得快,绕著屋内东躲西闪的,他什麽都肯学,就是不学一个好! 打定主意去找二哥,高颢晌午後直往西苑走,来到书房门前就被两名丫鬟给挡下。 「颢儿少爷,今儿是什麽风将你吹来了?」 高颢哪知这时令吹啥风,不禁一翻白眼,向两位丫鬟明说:「我要找二哥。」 「庆少爷没空呢。」 「怎麽会,他搁下书卷就有空了。」 ㄚ鬟掩嘴偷笑,「呵呵……」颢儿少爷依然是孩子心性,没长心眼儿,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我就挑明说了吧,庆少爷正忙著,没空见你。」 高颢放软了声调,央求:「好姐姐,帮我求二哥开门嘛。」 另一名丫鬟双手叉腰,摇头哼道:「不可能的,庆少爷没空就是没空,我们若打扰,会挨罚的。」 软的不成,高颢索性来硬的,「我偏要开门找二哥,你们让让!」他作势上前了一步,两位丫鬟也不客气地动手推他。 「不准开就是不准,颢儿少爷择日再来。」 三人在廊下拉拉扯扯之际,高颢忽闻书房内传来一声恐吓:「颢弟!再吵,我就向爹禀告去,说你扰乱我读书!」 他退开了些,眼看两位丫鬟挑眉瞪眼的,鼻孔轻哼著气。 「看吧,我们可没骗你,庆少爷生气了哦。」 高颢憋著一肚子鸟气,悻悻然地走了。 一连数日都见不著二哥的面,高颢闷在房里,躲进被子里直呕气。 搁在桌上的晚膳早已凉透,他一口都没吃,自怨自艾爹偏心、娘和二娘也偏心,丫鬟们更是没心没肺的欺他不受宠…… 他好不甘心! 一古脑儿跳下床,二哥白日不见他,夜晚总该有空见吧。 高颢步出房外,离开小苑内,一路就开始躲躲藏藏地避人耳目,溜进西苑内。 四下无人,视线也不佳,瞧著书房内透出晕黄的光亮,他压低著身子潜伏在走廊下,听见了一阵娇笑声。 高颢愣了下,是丫鬟的声音呢。她和二哥说些什麽这麽高兴? 伸手往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高颢探出脑袋眯缝著眼偷瞧,书房内的炕上有三个赤条条的人影,又搂又抱的,令他吃了一惊。 顿时面红耳赤,浑身软软地滑坐地上,他们在干什麽啊?!为什麽要脱光衣裳? 二哥不是爱书成痴吗,怎会和丫鬟们做些奇怪的事? 他壮了壮胆子再度偷瞧,这一回好奇心犹胜本能的羞耻心,书房内正上演一出活春宫…… 他皱著眉,想起了丫鬟们在日间对自己喳呼的嘴脸,对二哥就不同了,腻称庆少爷呢,还伏在二哥身上又亲又蹭地…… 恶!他别过脸庞,眉宇间隐隐透出一抹嫌恶,原来做人要有好几张面孔,遇见喜欢的就笑,讨厌的就骂或不理不睬…… 他望著这座府邸之内,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有几个?一股怒意渐渐凝聚於心,胀得满满的。瞥见不远处就是藏书阁,他当下决定再也不找二哥了,要什麽,乾脆靠自己想办法弄来! 高颢躲在藏书阁内的一隅,直到快天亮、室内不再漆黑一片,他藉由微弱的光线动手查找架上的书册。 会掉脑袋的事,就等於做坏事。 那麽要查戒条,就得找跟刑罚有关的书册了。 好不容易,他终於找到一籍相关,摸来藏入衣襟,溜出藏书阁外,眼看天都亮了,书房内仍毫无动静。 他哼了哼,循著僻静的小径,溜回自个儿的小苑内。 第二章4 五年後,高颢已从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蜕变成精明且流里流气的公子哥儿。 白天,他在人人的面前装傻且装乖。一旦入夜,他露出本性,在外结识了一票鸡鸣狗盗之辈;学偷窃、逛窑子,把酒言欢,干尽下三滥会干的事。 一开始,他混入人群之中从小玩意儿下手,渐渐越偷越大胆,翻梁窃物、夜闯库房,交友渐广且复杂,其中不乏绿林好汉、武功高手肯教他习武练轻功。 期间,他也体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夥儿在道上混饭吃,目的只有一个。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偏偏与众不同,只为享乐,不予人计较,也就鲜少惹出事端或引来杀机。 至於逛起窑子,也仅止於欣赏女人的面相和媚态,那黏上身来的骚样儿,比起狐狸更胜一筹呢。 「呵呵……」他毛手毛脚的在娼儿身上乱摸一通。 「唉唷!」媚儿从他腿上跳走,抚著胳肢窝,娇嗔连连:「颢公子,你尽往人家怕痒的地方搔,真坏呐……」 「会麽?」他也不故作清高,「若没我这种人,这窑馆的旗帜就得摘了。」 「呵,你的嘴也坏。」媚儿故作生气的瞅了他一眼,一转身,从桌上端起一壶酒,为他斟满一杯。存心灌醉,有意委身於他这个俊小子。 处在风月场所,各式的男人见得多了,唯一令她看不透的是眼前人,一身穿著虽不是绫罗绸缎,挥金洒银的程度也不似一般纨裤子弟。但他待女人挺好,几位姊妹私下透露,此人不睡娼儿呢。 若嫌弃,怎会是流连花丛里的常客? 她暗自猜测,此人看似风流,却不下流。同伙的一帮汉子个个不懂怜香惜玉,满口鄙言粗话,视女人为玩物。 「颢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酒,今夜就让奴家伺候你一宿可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拒绝得委婉:「媚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我得回去当差呢,难道你没注意那张椅子上放了什麽?」 打更的锣棒。 她巧笑倩兮,「当然瞧见了。」可打心眼儿压根不信他是一名打更夫。 浑身娇软的黏回他腿上,白玉般的手搔著他的胸膛撒娇:「少敲一时半刻又不碍事……」 「哈!」李朝央一拍大腿,笑说:「媚儿姑娘甭做梦了,你可别看那俊小子年纪轻轻就好拐,人精明得咧。你若要他付酒钱、饭钱都好说,夜渡资是免谈。」 媚儿睨了那大胡子粗汉一眼,「奴家可没提银子呐。」 「那就是睡免钱的吧。正好,老子的床空著。」 「恚想得美!」这话儿,她说的句句肺腑:「谁不知道燕儿是你的老相好,我岂敢抢她的男人?李爷就别逗我了!」 高颢朝张大同使个眼色,该打发娼儿出去。 顿时意会,他拍桌,「碰!」一声,吓得媚儿和另外三名娼儿花容失色。 「你们这些娘儿们就嫌俺的长相丑不拉叽。俺在这儿坐了老半天,也没人肯搭上一句,看了就一肚子烧火。」 「这……张大爷……」媚儿勉强露出笑容,试著安抚:「您别气……」 「滚!」他有如狮吼,下一秒,娼儿纷纷夺门而出。 张大同站起身来抱拳一揖,「自家兄弟们也别笑话俺是北方来的大老粗,有话直说若得罪,大伙儿别见怪。」 「唷……气啥呢,娘儿们都被你给吓走了。」李朝央顺势和著一出戏,弟兄们有要事商量,他忙著把门给栓上。 回到座位,大夥儿一致收敛,谈起正经事儿。 「耗子,这回相中了哪家姑娘?」 「姓颜的,府上门禁森严,妄想走正门提亲是不可能。」高颢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夜闯颜宅的库房是作梦。 「怎麽办?」 「打消念头罗。」高颢一派无所谓的耸肩。 长相黑头黑脸的杨超可急了,压低了音量问:「大伙儿张罗了这麽久,不提亲?」亏他这俊小子佯装打更夫探路,岂不白忙。 高颢为他斟了一杯酒,话说得明白:「要提。」 「重点是怎麽提?」话又绕了回来,李朝央弹指敲桌,和其他人一并等著耗子有何打算。 他们一帮人虽年长耗子几岁,却以耗子为马首是瞻。这份服从的缘由不外乎耗子探路一把罩,摸透了富豪缙绅的府上地形和宅院格局,简直当自家厨房似的来去自如。 一般市井小民岂懂这些,遑论他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他们跟随耗子这段时日,吃香喝辣,快活得很。 至於另一项因素,耗子有眼光,也不知打那儿来的本事得知官家财主私藏些什麽宝贝,他是专偷骨董字画的雅贼,一旦销赃,收获比扛著一袋银子还来得有价值。 众人岂能不服。 高颢横扫了他们一眼,笑说:「何必皱眉头呢,咱们不向活人提,得找死人。」 喝! 「这话犯忌。」张大同惊骇。 其他人闻言都傻了,唯独高颢一派悠然自得,要干掉脑袋的事,就得掘人坟墓,活人难缠,死人倒是不会说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墨黑的眸光闪烁,他早已偷腻了富豪财主的家当,那有什麽刺激可言。 李朝央小声道:「这事若败露,要杀头的!」 「你们不敢?」 大伙儿噤口。 高颢不以为意,颇潇洒:「不敢就作罢,反正我在这一行也混出名堂,要找一帮人合伙,并非难事。」 「俺做!」张大同站起身来,豁出去了,「俺挺这小子!」 先前一言不发的陈老七再三思量,也认同:「耗子说的有理。咱们一伙人到处提亲,无论手脚功夫再好,总有吃闭门羹的一天。换个方法,安全稳当多了。」 其他人花点脑筋想,尔後一致点头,不再有任何异议。 李朝央又提醒:「门路不同,咱们都没有经验哪!」 高颢说:「经验要靠累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嘛。」 第二章5 一帮鸡鸣狗盗之徒从长计议後,各自闪人,依然过著昼伏夜出的生活。 高颢早已将小苑内墙边的洞口给填平,翻墙偷溜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平常服侍生活起居的老嬷嬷已是两眼昏花,做事也不俐落,身子骨时常犯些老毛病。 高颢同情她老人家可怜,无一儿半女可照顾安养天年,索性揽起责任,当她是亲奶奶对待。 他跨入仆房,手上拎著药包,见老人家睡在床上闷喊腰骨疼痛,他就知这近日之内恐会下雨。 「老嬷嬷,以後别再为我做些端茶送水、洗衣裳的杂事。我大了,有能力打理,不需要你来伺候。」 他将老人家给扶起,顺手拿来枕头垫在身後,「你半躺著较舒服,我去给你煎药。」 老嬷嬷挥著发颤的手,急唤:「颢儿少爷……」 他回头,「什麽事?」 「别……别忙了。老奴身为下人,岂能劳你这般对待。」 「哪儿的话。」他淡淡一哂。不由得想起长久以来,身居府邸都没人肯关怀,老嬷嬷虽不是待自己特别好,好歹也照顾了多年。 他迳自到外头烧炭煎药,蹲在地上许久,瞌睡虫找上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後,两名丫鬟来小苑内打扫,瞧见了他连连打盹儿,不禁掩嘴偷笑。 两人站在树下说: 「你瞧瞧,颢儿少爷像不像那街坊蹲在店门口的伙计,没顾客上门,穷极无聊的打呼呢。」 「呵……是很像啊。」 「我真羡慕春兰姊姊能伺候著二少爷呢,人考取功名,也谋个一官半职来做,哪像颢儿少爷镇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睡觉,连生病的老嬷嬷都伺候上了。」 「嘻,这样好啊。老爷说了,老嬷嬷本该遣回家乡去,但颢儿少爷要留,老爷就顺了他的意。」 「难得老爷肯听颢儿少爷的意思呢。」 「嘘,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怕什麽,颢儿少爷又不是虎少爷。」 「也是。府上的虎少爷身为修武郎,人可威风了,听不得咱们这些f言碎语,毕竟老爷有四个儿子,颢儿少爷再没出息,他们仍是一家子呢。」 高颢眯起眼,映入那两个身穿一红一绿的小丫头,啧啧……府里栽种的奇花异卉多,倒是没见过这麽丑的。 敢说他f话,嘿……准备倒楣吧! 他继续佯装睡觉,拎起两颗小石子,分别打中她们的脚踝。 「唉唷、唉唷!」两声叫。 丫鬟各自跳脚,不明所以的探向四周,除了颢儿少爷仍在睡,也没别人了。 她们瞪著颢儿少爷的脑袋,满腹狐疑他是否装睡…… 其中一名小声说:「咱们随便扫扫就走啦。」 「嗯。」 两人当真随便,拿著扫帚做做样子,一路扫向垂花拱门处,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高颢站起身来,不禁摇了摇头,没见识的丫头片子真以为他是个窝囊废吗?拿他跟庆少爷比……呵,等人回来,走著瞧。 高颢窝在藏书阁午睡是常有的事,尤其当他缺乏某方面需要的知识,就溜进藏书阁内,翻找了整座书架。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他瞒著众人另起炉灶,购置了土地和豪宅,只是还没空去住而已。 时近傍晚,他听见藏书阁外有些动静,丫鬟们纷纷向二哥请安。 这会儿轮到他,大剌剌地走正门,步下石阶,春兰和秋菊凸瞪著眼,连连口吃: 「颢儿少爷……你怎私闯庆少爷的藏书阁?」 「庆少爷……会生气的。」 「哦。」他走到她们的面前,嘻皮笑脸地说:「有什麽关系,二哥是什麽身分,岂如你们所说这般小气。」 推开了她们俩,高颢迳自打开书房大门,喊:「二哥。」 高庆端起官架子,语气不佳地问:「你怎没向丫鬟禀报要见我。」 打从进入书房就听见屋外的丫鬟嚷嚷这小子私闯藏书阁,此举令他心头不舒坦。 「二哥也未免太见外。看来是咱们兄弟俩以前少亲近,显得生疏。如今你都当官了,虽是一名小县令,有爹罩著,不久的将来,二哥前途不可限量哪。为弟的我,能不过来巴著你的腿吗?」他迳自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朝外头喊:「春兰,还不奉茶!」 「你……」高庆指著他的鼻子,怒斥:「敢支遣我的丫鬟,胆子不小!」 高颢瞅著他,笑问:「我如何不敢?」 高庆怔了怔。颢弟何时开始变得与印象中的模样不同了……他眯起一双小眼儿仔细打量,那神情显得放荡不羁,精锐的眸光似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 「高颢!」高庆拍桌连名带姓的叫:「你是仗著爹不管你,才变得这般放肆是不?」 春兰瑟缩在门口,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庆少爷气得不轻。 府里众人皆知,庆少爷是二夫人生的,从小就恃宠而骄,二夫人相当宝贝这个儿子呢。 高颢弹弹耳朵,回应:「二哥,你别把爹拖下水了。我本来就有胆子,只不过没人肯理我,又怎会发现呢。」他不就专程来找碴了吗? 箭头一转,他朝春兰勾勾手指头,「别傻著不动,快奉茶。」 春兰觑了一眼庆少爷点头示意,这才走去桌旁倒了两杯水,一一奉上。 高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贼兮兮地问:「我瞧你挺会伺候人的,何不今晚转来我的小苑内,我正缺温柔的丫鬟暖床呢。嗯?」话落,他倾身瞧二哥,「你愿意放人吧?」 高庆的脸色一变,嘴唇抖啊抖地,说不出话来。 春兰的脸色煞白,连连摇头说:「不要……」 高颢松开箝制,睨了他们俩一眼,「我随便说说,你们还当真哪。未免太不了解我了,我这人念旧,老嬷嬷待我还不错,我脸皮也厚,自当是她的亲孙子。至於手足之间嘛……」他顿了顿,让别人去联想。 高庆抓起桌案上的书册想打他,「你要说我们待你刻薄是不!」 「当然不是。」他瞧二哥小鼻子、小眼睛也生得人模人样,怎那脾气就像猴儿似的暴跳如雷?他顺势放把火,让他去烧个够。 「我当龟孙子挺久了,闷也会闷出病来,我怕老爹担心哪,届时他少了一个儿子,那可罪过了。」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喉。 高庆浑身颤抖,一把捏紧杯口,差点儿脱口而出:你不是老爹亲生的! 「二哥认同了?」高颢就像无赖撒泼,明知不受欢迎,还不打算走。 放下瓷杯,他f话家常地聊:「我知道二哥当官辛苦,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大人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插手。若是城内出了盗贼、采花贼等等之类的,二哥也得想法子把人给逮著。 「我虽然少出府外,光是听你的春兰和秋菊f聊些事儿,也知道你这阵子为了逮贼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府中难免为了丁点小事就发脾气。二哥,你凶我,我不会往心里去。」 他笑了笑,刻意强调:「为弟的我,还奢望你早日将贼逮著,心情一旦好,咱们就有空多培养手足情谊,你说是不?」 高庆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带刺,「你是存心笑话我。」逮不到贼,他只好派手下的人上街抓乞丐来结案。 高颢喊得冤枉:「二哥太多心了。」一双游移的目光瞟向春兰,欣赏那杏眼朱唇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 「啧啧……」他话中有话地暗示:「人一旦多心,在意的事儿就不少。」 他站起身来,作势一揖,「二哥,我今日放肆了。你就瞧在老爹的分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转身,他迳自走人,经过春兰的身旁,动作轻佻的勾起她的下颚,交代:「好好地安抚你的庆少爷。」 「砰!」书房门,在身後被人甩上。 高颢走下石阶,提醒仍杵在原地的秋菊,「还愣著?你的庆少爷缺奶娘了。」 秋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啐了句:「说啥浑话,羞也不羞。」 第三章1 连著数日,细雨绵绵。 高颢待在府中,到处走串,心情煞是愉快,逢人便招呼,热络地像是跟人结了八拜之交。 不过府中的丫鬟,见到他就讨厌,背地里多瞪了两眼──谁教他调戏春兰和秋菊,色胚子一个。高颢不是没听见丫鬟们私下将他说得多放荡,无关痛痒,他一点也不在乎。 寻到柴房,他接手了家丁阿让该做的的粗活。 两人f扯淡了好一会儿,高颢提出要求:「阿让,我f来无事帮你砍柴,你能不能帮我跑跑腿?」 「颢儿少爷要我干啥?」 在府里,他颇同情颢儿少爷没什麽自由呢,老爷有下令过,不许随意放颢儿少爷独自出外。 高颢塞给他几两银子,吩咐:「你去打铁的店铺里头找榔头、铁锹、耙子,无论大大小小,统统给我买一支回来。」 「啥?」 「没听懂?」 阿让直点头,「小的懂。」 「既然懂,你还不去。」 阿让搔著脑袋,问:「您要小的买这些铁器干嘛?」府里没田呢,颢儿少爷想当农夫想傻了吗? 高颢举斧劈了一块木头,头也没抬地说:「我太无聊,碍於身分,没法儿为自己找多少事来做。可是我看兄长们所居的院落都有一口池子养鱼,偏偏我住的小苑内没有。乾脆自己凿一口,栽些莲花、养养鱼。」 「哦,原来是这样啊。」阿让不疑有他,立刻出府去了。 高颢丢开斧头,拍了拍手掌,旋即走入柴房内,瞧著一口弃置不用的大炉灶,心下暗忖:用来烧铁打造工具挺适合,就这麽办。 他研究好些天了,要打制一把能带上土的铁具不容易,分寸没拿捏好,一挖就松土。若是吩咐外头的店家去做,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他可没打算这麽快就把命给玩掉。要干一番大事业,仅靠一己之力无法完成。他与一帮人分工合作,处在外头的人去搭农舍掩人耳目,而他研制工具,为耙坟土所用。 天候渐凉,三天两头就下雨。 他耗在柴房内烧铁,热得一身汗水淋漓,索性坦胸露背,铿铿铿的打铁趁热。 柴门外搁置了一口大水缸,供他制造铁器冷却温度所用。 府里的几名家丁都知道颢儿少爷在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没人愿意前去帮忙做苦力,多费劲儿。 高颢拿著工具回到小苑内,一门心思都是蹲在地上挖土、凿泥块。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改造一把圆筒式的铁锹能带土,乐得嘴角上扬哩。 老嬷嬷怜他像个傻子似的,打赤膊在屋外淋雨,挖得满地坑坑洞洞,都积水了。 「颢儿少爷。」她喊。 高颢抬起头来,问:「什麽事?」 老嬷嬷说:「我特地煮了一盅甜汤圆,搁在屋内正热著。你先别忙了,快进屋内吃。」 高颢兀自淋著雨,怔怔地望著老嬷嬷那瘸簸y偻的身影走进屋内,人的年纪大了,双腿也不管用了,却费心地为他煮了一盅甜汤…… 心里暖暖的,自从老爷子过世这麽久以来,他终於再度感受到有亲人疼宠的滋味。 这会儿,脸皮更厚。他一进屋,直喊:「奶奶──」 第三章2 春苑,万籁俱寂。 在朝为官的高老爷为了督察各地农务而忙了近三个月才回府。 累得像条牛似的,回到房内,一沾上床缘,彷佛在此刻才忆起自己尚有一名小儿。不禁感叹:「再熬过一年,颢儿也将满十八岁了……凤儿,你说说,那孩子越大越像谁呢?」 夜半三更的,高老爷的二夫人睡眼惺忪,听著老爷谈起那多馀的孩子,实在扰人清梦。 「你管他像谁呢,人不是活得好好地,咱们可没亏待他。」 高老爷脱了鞋袜,掀了棉被,躺在她身旁搂著。须臾,又叹气:「g。咱们是没亏待,但也没花多少心思栽培。」 「他能活著就该偷笑了……」凤夫人闷声咕哝:「想当初老爷子对咱们说起他的身世,咱们多震惊。若是让有心人知情,他能活到现在吗?」 「嗯……这官场如刑场,弄个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高老爷心想,这事儿最好能瞒外人一辈子,免得徒惹风波。 凤夫人难免吃味儿,「你这做爹的也不想法子让咱们的庆儿升官,尽是提那多馀的孩子惹人厌烦。」一呕气,她拍掉搂在腰际的手,迳自翻过身去。 高老爷由著她耍性子,满怀无奈地说:「你也别怪我,这事儿急不得。」谈起第二个儿子,他就不胜唏嘘。 若不是暗地里买通监考官改卷子,庆儿早就名落孙山了。 心知肚明那孩子好女色,书都读到女人身上去了。高老爷苛责:「你呀,别太宠庆儿,该给他找房媳妇了。」 凤夫人登时清醒了大半,人坐了起来,摇晃著高老爷的肩头喊冤:「我宠庆儿就罪过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老爷子当初奉命收了那孩子,咱们会这般不得势吗?」 她怨懑不已,十多年来,老爷非但不升官还被贬职,他们高家在王公贵族的眼里是徒有虚名。 「哎呀,你妇道人家懂什麽。」高老爷容忍著她抱怨,一把抓开了她的手,轻声哄:「睡吧、睡吧,明儿我还得上早朝。」他双眼一闭,装聋作哑,什麽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半晌,打呼声阵阵入耳,凤夫人瞪著枕边人,不禁咬牙暗骂:没用的老东西! 只顾提拔长子,就不理她和庆儿母子俩。哼,赶明儿,她迳自和庆儿说去,一旦攀著机会就得努力往上爬! 月黑风高,高颢和一帮同伙在城郊外的一座农舍里会合。 这座农舍才搭建没多久,角落堆满了稻草,墙面挂著生锈的铁耙、斧头、铁镬等等工具。靠近门边处摆放的桌子缺角、长凳老旧,地面上还有堆叠的几块木板和畚箕、绳索。 高颢很满意的一哂:「你们布置得倒也有模有样,不会启人疑窦。」 「那还用说嘛。」马超嘿嘿直笑,农舍里的破东西,全是他们一行人从家里翻找出来的。 屋外仍下著毛毛细雨,陈老七穿著蓑衣,头戴斗笠,负责望风。 至於其他人,手拿铁锹或铁耙、铲子、皮灯盏,彼此分工合作,动手朝地面开挖。 大夥儿轮流接取坑土、望风,忙到天色渐白,地底也凿出了一个大洞口,深有几尺长,宽度约莫容得下两个畚箕。 高颢拿来木板掩盖,周遭覆上稻草堆,其他人各自藏妥挖凿器具,为了以防万一,大夥儿决定留下一人守在农舍。 此时,陈老七问:「耗子,大伙儿跟著你这麽久了,却还不知道你的身分。你打算隐瞒到何时?」 高颢早已料到他们迟早会问及此事,耸了耸肩,直说了:「官字两个口,我就是在其中一口里冒出来的不肖子弟,平日不学无术,入夜就偷溜来外头与你们一起鬼混。」 「俺就知道这鬼头鬼脑的俊小子肯定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张大同一把搭上他的肩头搂了搂,亲热得很。 「嘿,难怪你有本事探听别人府上有啥宝贝。」马超一拳打上他的胸膛,赞赏这个俊小子敢走上歪路。 「呵。」高颢笑了笑,「我身上够脏了,你们的脏手尽往我衣裳抹也抹不乾净。」 陈老七问众人:「耗子无法留下,那麽由谁先留守?」 「你们猜拳吧。」高颢建议。 「猜就猜!」 片刻後,他们几人排定轮流顺序,大伙儿也不计较耗子得回府上装乖,便各自闪人,独留下陈老七留守农舍。 第三章3 回府之前,高颢将一套粗布脏衣扔进大水沟,旋即身手俐落地翻墙回到小苑内。 人一沾床,便睡得不醒人事。 老嬷嬷每日端著一盆洗脸水来到他房里,也不吵他,迳自捡些不吃重的杂活打发时间,瞧屋外的天候渐冷,再过个把月就会下雪。 她走往大夫人所居的院落求来了一块布,费心地为颢儿少爷裁制棉袄,视力模糊,皱纹满布的手拿剪刀也不太稳,恐怕赶不及今年入冬给颢儿少爷穿。 近晌午,一名丫鬟在屋外叫:「老嬷嬷,老爷传见颢儿少爷,人就在书房候著。」 「哦,老奴知道了。」 老嬷嬷搁下手边的活,来到床畔轻声喊:「颢儿少爷……」 「奶奶,吵什麽呢……」他一脸迷糊的咕哝。 「老爷传你去书房,快起来。」 高颢一拧眉,挺身坐起,揉揉太阳穴,抬头问:「奶奶没听错?」 「没呢,该起床了。」老嬷嬷为他摺棉被,催促著:「难得老爷唤你去,别拖延了。」 她希望这孩子受宠些, 分卷阅读3 再无所事事的待在小苑内,平白糟蹋了人生。 高颢跳下床,恢复了精神,盥洗後,顺手从椅背上捞来外袍,边走边穿著前往书房。 高老爷瞧这孩子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就没好气,「你晚上都干什麽去了?这般没精神。」 高颢立刻低著头,嘴角悄悄上扬。「爹,孩儿可以明说吗?」 「老实地说。」高老爷板起面孔,为父的架子都端上了。 「爹不能生气,孩儿才肯说。」高颢讨价还价,坏心的算计。 「说就说,哪来这般罗嗦!」高老爷一派威严的坐上椅子,只消伸手,自有伺候的丫鬟奉茶。他掀起杯盖,挑了挑茶叶,啜饮了一口。 高颢偷瞄著,说道:「我喜欢春兰、秋菊那两个丫头,背地里跟她们勾搭上了,所以……」 「噗──」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高老爷瞪著那浑小子,手猛地一放,「匡当」杯水洒上一旁的矮几,随伺的丫鬟立刻上前收拾、擦拭。 「你……好大的胆子!」 高颢不痛不痒的厚著脸皮,心下却暗忖:老爹和二哥发起脾气怎都一个样儿。 高老爷顺了顺气,心想以这孩子的年纪是该思春了,也怪不得会做出蠢事,遂放软了语调:「你要丫头,怎不找你娘说去,偏沾上了你二哥的。」 「哦。」他怎不知娘有这般贴己? 「待会儿,我让家丁去外头找一个送入你的小苑子。春兰和秋菊都不许你再碰。成何体统!」 高老爷就怕这孩子年纪轻轻胡搞瞎缠,弄出了娃儿,岂不像当初那个……g,他防著呢,偏偏府里女眷众多,防不胜防。 眼一瞪,他继续质问:「你还碰过谁?」 高颢也继续胡诌:「常来我小苑内扫地的两个小丫头,好像是……翠儿、玲儿。」 「还有没有?」这浑小子连名字都记不清楚,真该打一顿! 「没了吧。」高颢故作苦恼状。 须臾,略抬头,一双锐利的视线紧盯著伺候老爹的书房丫头脸色惨白,频频摇头,深怕被他给坑了似的。 「老……老爷,奴婢没有和颢儿少爷不乾不净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她紧张兮兮地撇清关系。 「没你的事,先下去。」高老爷一挥衣袖,眉头都打结了。 「爹,还有我的事吗?」高颢也想滚了,该去补眠呢,晚上还有不少活儿得做。 「走、走、走──」高老爷捧著脑袋瓜,一个头、两个大,犯疼得紧。 「哦,孩儿告退了。」说罢,他憋著满腹笑意,回小苑内去了。 第三章4 入夜,高府闹得鸡飞狗跳,高庆发了好一顿脾气,春兰、秋菊搂著包袱被赶了出去,翠儿和玲儿也无法幸免,而那始作俑者──高颢,在房里眉开眼笑地与一名娼儿饮酒作乐。待人浑身软软地往椅子後头一倒,高颢眼明手快地接住。 「呵。」怀中的姑娘香喷喷地,年过三十,风韵犹存。 不知府中那名家丁的眼光好,找来了年纪大他十来岁的女人投怀送抱,差点儿上演老牛吃嫩草,真煞风景。 下了一把蒙汗药,将人抱上床,替她盖好被子,他凑近她涂脂抹粉弄得五颜六色的睡颜道:「好好地睡吧,我得赶著去当土夫子,而不是你的裙下孝子。」 一回过身,惊见老嬷嬷站在门边,可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 「你这孩子怎污蔑人家的清白。」老嬷嬷的语气凝重。 「呃,有吗?」 「颢儿少爷犯不著跟老奴装傻……」老嬷嬷缓步走入屋内,当他是自家的孙子教训。 「老爷和凤夫人找我去问话,我才知春兰哭死哭活的说你胡诌,秋菊也寻死寻活地说没和你胡来。庆少爷压根不相信她们没跟你勾搭……还有翠儿和玲儿,泪汪汪地说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不可能为你暖床。」 高颢听了半天,终於弄懂奶奶算的是哪笔帐。 「你如此胡闹,都几岁的人了,怎不学学你大哥,稳重有礼,做朝奉大夫。」 高颢默不作声。良久,才问:「奶奶怎向爹和二娘说的?」 「老奴宠你。」老嬷嬷叹了气,便走出房外。 奶奶没出卖他……高颢别过脸庞,内心五味杂陈。须臾,吹熄了盏灯,他轻手轻脚的溜出房外,顺手将门阖上。 「唷,咱们的耗子今儿个的心情不太好。」李朝央难得看他凛著一张臭脸,「发生了啥事呀?」 「若是被人欺侮了,俺帮你出气!」张大同卷起袖口,露出两条粗壮的手臂,一派要找人晦气的狠劲儿。 高颢闷不吭声,陈老七却说:「这小子不会让人给欺侮,准是发生了说不得的烦心事。」 姜还是老的辣,陈老七一猜就中。今夜轮到高颢望风,他走出农舍外,放眼望去,城郊外灰蒙蒙的一片萧索,几不可见远方的小村落。 一座老坟头,离这儿不远处,林边的野鸦聚满枝头。人终将一死,他不怕干出会掉脑袋的勾当,却怕见著奶奶一脸失望的神色。不禁拧眉,为什麽二哥与丫鬟们厮混就没事儿?爹却塞给他风月场所的女子,怎麽也兜不出一个道理…… 他思索著是否该学学兄长们,弄些权力在握,再找机会搬出府邸……养一票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看谁管得著。 陈老七捧著畚箕出来坑土,回头走向他,抬手往他肩上拍去,「打起精神来,小子。」 他怔了怔。 「大夥儿还在担心你哪。」 眼底的眸光一闪,他提气振作。 陈老七又说:「不论发生什麽事,咱们这几人打心眼里都没当你是外人。」 高颢挑高眉,意识到自个儿是这帮人的头儿,怎能为了丁点小事就窝囊得像龟孙子了! 掘坟的事业刚起步,他撂下豪语:「你放心,我没事了。我这辈子就算再怎麽窝囊,也一定要比兄长们还有出息!」 「嘿,有骨气!」陈老七又拍拍他的肩头,「等你有本事能光明正大地将咱们这几人都带在身边,就算要我这光棍老汉给你这小子提鞋,我也认了。」 「呵,咱们就说定了。」 耗费近两个月的光景挖地道,高颢这伙人终於盗出墓穴之中的陪葬品,论贵重与价值性,远不及夜盗富豪的库房。 物品一转手销赃,高颢分毫未取,全数赏给手底下的人均分。 接下来的日子,一帮人陆续盗了几座坟,所得的陪葬品都是时下的玩意儿,耗费的时间与收获不成比例,徒增经验罢了。 一日,大伙儿聚在郊外荒野中所搭建的棚子下,满地都是锅碗瓢盆、几口y和铜镜等日常用品物件。 马超拾起一条金、玉蝉和几只玉镯,说:「咱们找出的东西,值钱的就这些了。」 陈老七不禁摇头苦笑,「大冬天的,咱们得受冻,一到酷暑,大伙儿又忙得一身汗水像下雨似的,这盗墓的勾当真不是人干的哪。」 众人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李朝央努努嘴,朝耗子说:「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办法。咱们一伙人吃穿都靠这勾当,快喝西北风了。」 他们可不像耗子得回府装乖,几个臭男人酒色财气样样沾,攒的银两几欲耗尽。 「我明白。」高颢一点儿也不丧气。「咱们的问题出在找错了目标。」 「哦……」大夥儿听出一丝兴味。 「耗子的意思是?」 他拎起一只破碗,仔细瞧了良久,才悠然道:「时兴的物品不值几个钱,真正贵重的赏玩,有专人独揽生意,一般市井小民想摸也摸不著边。此刻,我另有打算。」 「什麽打算?」 高颢淡笑道:「陈老七,我可没忘咱们的约定,大夥儿暂且收手,等我的好消息。」 张大同望著陈老七,问:「那俊小子在卖啥关子?」 「谁知他葫芦里卖什麽药。他要咱们暂且收手,就听他的。」 众人一致站起身来,李朝央盯著满地的物件,又问:「这些东西怎办?」 「能卖的就收,剩下的,就地掩埋。」 大夥儿立刻动手善後,不消多时,掩盖得妥妥当当,荒野中,仅剩下一座简陋的棚子,任其风吹日晒雨淋,逐渐破败…… 第三章5 高颢待在府邸,几回溜至西苑,暗中观察二哥自从上回得知他会私闯藏书阁,便派了两名家丁日夜严守。 此举无疑是断了他查阅典籍所需的路子,防他跟防贼似的,哼,若要动手,他岂会偷不成。 不想在府中徒惹事端,他索性入夜後便外出四下打听。 获知城内一名王爷在苏州养了一批匠手,那麽此人鉴玉的功夫肯定一流了。 沿途,不断思忖,王爷的名讳颇耳熟……孟焰……赫然,忆起小时候所遇之事,他尚欠对方一条人情债。 呵,等著吧。一旦他将掘墓的事业干得成功,发了大财,一定偿还这份人情。 半个时辰後,高颢从外头攀回府中的小苑内,发现房内透出灯光,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是谁闯入? 老嬷嬷听见屋外有些动静,便喊:「是颢儿少爷吗?」 高颢心魂甫定,一脚跨入内,勉强笑问:「奶奶怎还没睡?」 老嬷嬷的气色憔悴,花了数月缝缝补补才制好一件棉袄,此时搁上了桌。 「老奴为你制衣,穿穿看,是否合身。」 高颢怔在桌旁,直勾勾地盯著桌上棉袄,湛蓝的衣料虽称不上好,手工也不精致,尚未穿上,内心已暖得似怀炉熨烫。 「何必为我做这些……」彷佛做错事的孩子,他低头避开老人家的目光。 老嬷嬷没问他上哪儿,仅是问:「不喜欢吗?」 「喜欢得紧。」他捧起棉袄,目送老人家缓步离去。 合上房门的刹那,老嬷嬷叮咛:「早点儿睡,别再日上三竿,还窝在被子里头。」 他没回话,揪著棉袄的指节一紧,满怀的温情上涨至喉头。 今夜,他噙著笑意,睡得特别暖。 赶著年前,高庆在母亲大人的命令之下娶一房媳妇,高府热热闹闹地的办婚礼,席宴百桌,满园子都是宾客人潮,唯独僻静的小苑内冷冷清清。 高颢早已习惯受到冷落,也没出席婚宴,就连奶奶端来的山珍海味,他连瞧都不瞧一眼。 一连数日穿著奶奶亲手缝制的棉袄,怎也舍不得换下。 老嬷嬷趁他熟睡後,才将棉袄给收了去洗涤。 安居在府中的日子,高颢时而外出,甚有把握奶奶会帮护著他的行踪不让人知情,他偷溜的时辰已不限夜晚。 年後,高府之中也发生了变化;高庆藉由裙带关系,仕途顺遂,攀升至五品官员,已迁至别府。至於另外两位兄长依旧任於现有的官职,平日与高颢鲜少碰面,也谈不上什麽交集。 春雪未融,高颢的生辰日在有心人的隐瞒下悄悄而过。一日,又被老爹给传到书房。 他已有心理准备听老人家教诲。沿途思忖:自个儿挺安分地,可没再去招惹了谁。 一跨入书房,除了老爹,尚有大娘和二娘。高颢隐约察觉一丝不寻常,老爹将丫鬟们统统遣退,关起书房门,怕是隔墙有耳嘛。 高老爷走到桌案前,打开了一只小盒箱,神情严肃道:「颢儿,爹今日要向你说一件事。」 「嗯。」他恭恭敬敬,佯装一丝不苟。 「你已年满十八,这重要的物件,爹该交给你了。」高老爷取出了一张纸,交递他手中。 「咦?」 「这是一份地契。」 他抬头,愕然── 莫非老爹想起这麽多年来都冷落於自己,要赠地补偿? 「这块地,是你亲奶奶留给你的。」 「亲奶奶?」高颢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亲奶奶早就两腿一伸,魂赴黄泉。推算一下年限,已是白骨一堆了。 大夫人这时开了口:「颢儿,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是已故的老爷子在生前奉命饲养。」 「饲养?」他瞠目,没听错吗……爹娘当他是牲畜?! 一股怒意打从心底冒了上来,尚未发作,却听娘接著说: 「论血缘,你和高家是有渊源的。你也知咱们是高太后的一房亲戚,老爷子仍在世时,受过不少恩惠。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年,高太后传一道密令,让老爷子收了你当我们的孩子。」 他脸色一沉,懒得听些废话,从未感受到长辈们的重视,现下得知自个儿与这三位长辈们是一表八千里的关系,心里压根没多在意。 「我究竟是谁生的?」 凤夫人睨了他一眼,哼道:「这孩子似乎有怨呢,你们瞧他那张脸都发臭了。」 高颢忍著二娘奚落,却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吼:「爹,为什麽不回答孩儿的问题!」 「放肆!」凤夫人立起身来,登时发作:「在高府,只有你听长辈训斥的分儿,哪来的胆子敢顶撞你爹!」 她疾言厉色,妒他得了一块赏地,光是每年的税收就供得起他躺著吃、横著睡,一辈子逍遥。 「咱们高家养你这f人到了十八岁,合该让你独立自主,拿了地契,这几日你就可以搬出去住!」 高老爷一惊,急唤:「凤儿,我可没要他搬出去。」 「你不要,我要!」凤夫人来个秋後算帐,「他不走,咱们府里的丫头都没好日子可过,怕哪天又被这孩子给勾引上了,弄出个娃儿,岂不跟他过世的爹一个样儿──」 「闭嘴!」高老爷冲到她面前,气急败坏的跳脚。「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才没乱说!」她将老爷子生前立下的规矩给搬了出来,「咱们都心知肚明,老爷子一再交代,那孩子未满十八前不许成家立业,防的是什麽?莫非老爷忘了?」 「你……」高老爷一时语塞,想打她,高举的手抖了半天又重重放下。 凤夫人拎著手绢儿,睨了那多馀的孩子一眼,有恃无恐地冷嗤:「咱们是养老鼠咬布袋,再怎麽防,他不也是明目张胆地咬上了丫头吗,真是丢脸!」 「你越说越不像话……」高老爷气得差点儿喘不过气,顿了顿,都怪自己平常给惯坏了。 大夫人扯了扯妹子的衣袖,出言制止:「别说了,老爷有犯头疼的毛病呢。」 「哼。」她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一扭头,不看丈夫的坏脸色。 长辈们为了他吵翻天,高颢处在当场,脸色早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地难看到了极点。 犀利的目光扫向老爹,「我究竟是谁生的?」 高老爷抚著胸口连连喘气,好半晌,抚平了情绪,才道出:「你的身世是……出生的那一年,宫中传出一则要寻找奶娘的消息,引起民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然後?」 「当时……皇上才十四岁,由高太后垂帘听政……消息传到她耳里,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夜传唤了一干宫女等人去审问,於是……」他没再往下说,颢儿应该听得明白,身分就是那未明的私生子。 高颢浑身一震,惊退了数步。「爹没骗我?」 「这事儿能开玩笑吗。」高老爷摇头叹气。暗自瞒著没说高太后本想杀掉婴儿,但一时心软,为了掩人耳目,遂将婴儿交给娘家这方面的亲戚抚养。他也明白,高太后逐日削减高家的势力,存心打压是为了不让这孩子有出头日,以免日後败坏朝纲。 「g……说到底,你不能怪亲人不要你。」高太后会这麽做,也是为了保护这孩子,毕竟她尚有一丝温情,才会将名下的一块皇地转给流落在外的孙儿作为补偿。 「呵……」他低头苦笑,小时候就怀疑过自己不是爹亲生的,原来……他终於弄懂了。「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呵,你们何必神秘兮兮地瞒著我多年,早该将这件事给摊了,或许我会活得更加快活。」 他拿著地契,咬牙切齿地在众人的面前折了几折,塞入衣襟内。 「老爷,你听听,这孩子说的是人话嘛?」哼,凤夫人虽敛了脾气,仍忍不住冷嘲热讽── 「咱们为了他不得势,当真值得?你瞧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有了一块地在手,我看过不了多久呀,也是被他尽数败光!」 「凤儿,你够了没有!」高老爷知她恼,一块地没有转给庆儿,趁机撒泼个没完没了。「咱们养他这麽久,即使不是亲生,好歹他也唤你一声二娘,你又何必计较他现在的态度对咱们不敬?」 大夫人向来娴静不管事,虽知妹子为人较自私,但相处这麽多年以来,一家子鲜少出乱子。此刻,她却毫无顾忌,可见积怨已久。大夫人为了一家和睦,出言缓颊:「既然颢儿已知身世由来,是否要搬出去,我是没意见的。老爷、妹子,咱们就由著他吧。」 高颢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搬、出、去!」 高老爷的脸色一白,「你……当真要搬?」 「是。」他偏头盯著二娘,回敬一著:「既然手头上有一块赠地,我就没道理继续赖著不走不是吗?」 凤夫人轻哼一声,「如果可以,连养都不用养呢。」 多麽伤人……。高颢不忘提点他们,「一旦我走,名义上我仍是你们的孩子,这一点怎麽也改变不了。」 高老爷的身形一晃,扣住桌缘支撑,万万没料到好好的一桩事会演变成如此。老爷子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让这孩子平凡过一生,即使要高家养一辈子都应该…… 高颢走到桌旁斟了三杯茶水,捧起一杯,恭敬地跪在老爹面前,「孩儿奉茶,感激您这麽多年来对孩儿的照顾。」 高老爷双手颤巍巍地接过茶水,见他心意已决,无论说什麽都无法挽留的了。 高颢依样来到大夫人的身前跪下,唤:「娘,孩儿也感激您的养育之恩。从今尔後,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儿会为您祈福,安泰过一生。」 大夫人捧来茶水,啜饮一口,心想这孩子尚知感激,也就不计较他先前的态度不敬。 第三杯茶水,高颢倾身献给二娘,说:「您瞧我不顺眼,是孩儿不懂得做人,曾对二哥言语上多有放肆,是孩儿无理,请二娘恕罪。」 凤夫人勉为其难地接过茶水,哼道:「你会这麽想就好,人搬出去,别在外惹事生非,传出去仍是给高家丢脸。」 「是,孩儿谨遵教诲。」 他隐忍著脾气,又对他们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退出房外。 头也不回地,步履渐走不稳,脑海萦绕著声声训斥──养老鼠咬布袋……丢脸……呵,他的一番身世简直是一大笑话! 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他什麽都不是,宛如阴沟里的耗子,小时候在人前得躲著,在人後也得藏著,府邸的众人就是要他当窝囊废,才不会引人注目。 他咬牙,岂甘心一辈子就只能是耗子,别傻了! 憋著一肚子愤懑,他挺起胸膛回到小苑内,仅带著一件棉袄和年迈的奶奶离开了高府。 (10鲜币)第四章1 一座古色古香的豪宅座落於城内热闹区域,高颢带著老嬷嬷一跨入漆红的大门内,打从这一刻起,老嬷嬷浑身颤巍巍,尚未逛完整座宅邸,已是气喘吁吁,双腿抖得都快走不动了。 「这……这座宅子是……谁的?」这句话,她问了不下数十遍。 「奶奶,您放宽心住下吧。我早先就说了,是我买的。」 「颢儿少爷哪来的银子买?」她坐在床沿抚著雕花大床的软榻,触感丝柔滑腻,活了大半辈子,从未睡过这麽好的。 就连颢儿少爷以前睡的床,都比不上这里。 宅子就更不用说了,占地宽广犹胜高家府邸;楼台亭阁,分别栽植了松竹翠柏;堂屋前後,廊下转角立置单一或成组的石景,苑中小桥流水、杨柳丝垂,海棠花开了满园子,白里透红,缤纷摇曳的拂散了尘嚣纷扰。 「奶奶,这是孙儿靠苦力攒得,积存了一段时日,当然得买房了不是吗?」否则,他偷盗而来的那些银两能藏那儿去?这话儿不能对奶奶说。 「你又胡诌了。」老嬷嬷不信他上哪儿攒得银两。「以前我瞧你每日待在小苑内,一时半刻偷溜也干不了什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 「孙儿岂敢。」他扶著奶奶,半推半哄地说:「您先睡觉,有什麽事以後再说,或许不用我亲口告诉您,迟早您也会发现孙儿实在很忙。 「您瞧,我带您出来住,这儿仅有一名长工修整花草,就是没有奴仆、丫鬟来伺候。那是孙儿还没空去找,以後会慢慢增加人手的。奶奶只需好好保重身子,多活几年陪陪孙儿,我努力的这些也就没白费。是不?」 老嬷嬷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虽不信他,听在耳里却挺受用。 「你呀,嘴太甜了。」 「那是孙儿在乎您,才会这般对您说。」离开高府之後,他对奶奶更加敬爱。至於其他人,一概从脑海中抹去,就当自个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高颢为她覆上被褥,轻声说:「孙儿要去忙了。您就安心的住下。明儿一早,我会带吃的回来。」 话落,他离开了厢房,轻手轻脚地合上一道格扇门。 三日之内,高颢陆续带回几名同伙,且聘请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专心照料奶奶的生活起居。他行事低调,出入穿著皆与寻常人一般,吃喝方面自行打理,新来的仆妇只当他是行事怪异的主子,虽瞧见了他带回几名大汉,也没敢多问些什麽。 留听阁内,大伙儿商讨未来。 「嘿,俊小子,真有你的!俺佩服你有本事弄来这麽一座漂亮的宅子要咱们一起生活。」 「这是当然。」他尚有计画要实施,缺了这一帮人,无疑缺手缺脚的成不了事。 马超纳闷:「奇怪了……你说离开府上,怎不带出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带个老太婆能干啥呢?」 「嗯。」张大同接了话:「俺听那老太婆唤你一声颢儿少爷,那就不是亲奶奶了。难道你长这麽大了还离不开奶娘?」 高颢的脸色速倏地一变,厉道:「住口!不许说奶奶与我毫无关系!」 「唷,生气了?」李朝央目光扫向众人,仍逗著:「瞧,耗子经不起这玩笑哪。」 外表老实,成熟稳重的陈老七忽地喝道:「别闹了!」 「咦,怎连陈老七都板起面孔,训斥起咱们了?」马超嗟了声,不当一回事儿,依然一副抬腿扣在椅凳的坐相。 李朝央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他好,登时双手环胸,挑眉问:「怎麽回事?咱们说几句话闹著玩,犯不著伤和气吧。若要干架,大不了到外边去打一场,何必将气氛弄得这麽僵。」 陈老七摇了摇头,「我真服了你们还有心情闹著。耗子离开府上绝非偶然,依我看,咱们都得替耗子提鞋了!」 「啥,此话怎说?」 「意思是从今儿开始,你们都得戒掉满嘴粗口、地痞流气,得提高身分,得让人瞧得起!」 「磅──」高颢愤而震桌,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因应而生,掌下的梨木圆桌龟裂应声而倒。其他人立刻跳走,愣怔在大厅之上,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慑人。 「你……好端端的,发什麽脾气,吃了火药吗……」这会儿,马超可不敢再造次。 张大同一回神,双眼瞪得比牛铃还大,不禁怪叫:「你要咱们改头换面,岂不是婊子装贤慧啊。」 高颢挑眉一瞪,「装也得给我装出来!」 「当真?」 「不废话!我说一是一。」他再度命令:「今後别叫我耗子,得改口称主子。」 「啥主子?咱们不再是一帮土夫子吗?」李朝央一脸的莫名其妙。 高颢彷佛变个人似的,心思充满算计,「老本行当然得继续干,但是要做大,就得换个更高明的方式来玩。」 「哎,仍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规定这些,勉强咱们咬文嚼字装啥呆子哪。」 李朝央不怎麽愿意。 高颢撂下重话:「我的大门没锁,不肯改的,请便。」 他若没立下规矩,不出十天半个月,无论这座豪宅再怎麽金玉其外,都藏不住一帮败絮粗汉。 「呃……」李朝央怔了怔。事关自身的利益呢,当真一拍两散,不就没搞头了。何况他跟著耗子就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实在撇不下这鬼头鬼脑的小子……「改就改……」 马超和张大同心想跟著耗子决计不会错,也点头答应:「听你的就是。」 「很好。」高颢敛了脾气,计画中的第一步奏效,接下来就得用时间来证明他绝对不是个窝囊废! 李朝央呐呐地冒出一句:「不过一时之间改不了……」 「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未成气候,我可没打算这麽早就露脸。」 张大同望著陈老七,问:「莫非他要用麻布袋遮脸不见人?」 陈老七朝他後脑勺重敲一记,「正经些!」 「哎唷……」他抱头鼠窜,直嚷嚷:「你这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下手真他奶奶的狠!」 (9鲜币)第四章2 三年後。 春日荣荣,万物初生,沉寂於城市热闹街市的一座府院迎新弃旧,崭新的巨石门楣雕镂著磅@有力的「高府」两个大字。 伫立於门庭的两座开口石狮,门当高於平常百姓人家,院府四周的围墙高耸,足可见身居於此地之人非富即贵── 他是皇亲外戚之子,既无官爵之名,也无权势依靠。这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对他十分陌生,直到一长串的人龙绵延几条街坊而来,个个都是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八人一组,分别抬著一口沉重大箱,连著三日三夜进出高府。 城中无论男女老少,人人见著,莫不惊诧与哗然,一时之间闹腾得沸沸扬扬── 人们纷纷猜测,那些沉重的大箱内究竟藏著什麽? 有人说是黄金万两、珠宝千箱。也有人说,每一口箱内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一般人恐怕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福分能瞧上一眼。 於是,人们纷纷打听,这些箱子的主人究竟是谁?无人知晓,也无从得知。 直到高府的主人在一帮随扈的簇拥之下,运著一口沉重大箱,前往城内最有名的醉香楼寻花问柳、赏风弄月。当箱盖开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银顿时点亮了众人之眼,来人出手阔绰,无一不赏,简直当黄金银两会咬人似的,扬手抛落── 当夜,抢著捡黄金银两的姑娘、老鸨、龟公甚至客人们统统挤成一团,整座醉香楼闹哄哄、乐融融,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高颢之名,不胫而走。人尽皆知他风流浪荡,给起个尊号──「散财爷」。 他的府院内,夜夜笙歌。 他豢养群芳;银欢、牡丹、海棠、水仙、艳梅、含羞、水莲等等……个个人比花娇,皆是沉鱼落雁的美人胚子。 他的身边,有四名随扈在侧,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呵……」他手持一把象牙羽穗摺扇,风流倜傥的阔气模样,在一群前来府上巴结的权贵眼中,无疑是一头大肥羊。 凡贵客莅临,府中花容玉貌、眼如秋水、齿若编贝、风鬟雾鬓、环肥燕瘦的舞娘们围绕在侧,那脉脉含情的神情或嫣然一笑的媚态,能有多少男子不拜倒在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 宴席上美酒佳酿、山珍海味,耳畔萦绕著婉转悠扬的曲调,柔情似水般的歌伎宛如云中仙子,款款出落在摘月亭,容貌w冠群芳。一群权贵政要,飘飘欲仙地被勾了魂。 高颢将一切尽收眼底,噙著笑意,把酒言欢,拢络交情── 这会儿,搂著舞娘调戏,丑态毕露 分卷阅读4 大人们终於知道,原来他是当朝司农寺少卿高大人之四子。 酒过三巡,朱大人一副脑满肠肥,双颊通红,乐呵呵地说:「咱们在座的列位大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哪……」 言大人和诸位大人也跟著附和:「没错。呵呵……」 朱大人就坐在高颢身旁,满嘴酒气地凑近,叫得可亲热了,「贤侄,想起来……我和你爹有过几面之缘,你的三位兄长……我也是知道的。但以前……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呵呵……没想到你在外地经商,做骨董买卖的生意,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 「呵,那儿的话,是朱大人谬赞晚辈了。」 「g,高爷,你也甭太客气。」坐在另一侧的王大人一把攀上了他的肩头,老气横秋地顺水推舟:「朱大人说的没错哪,你是青出於蓝胜於蓝。」 在朝中,人尽皆知他老爹是颗软柿子,虽贵为皇亲外戚,却没半点作用,也不知怎麽得罪人的,只能管管粮仓,负责皇室吃喝方面的杂事儿,连丁点的油水都没得捞,真够窝囊的。 至於另外三个儿子,长子一板一眼的当个六品官,不受朝廷重视,只能混口饭吃;三子也没好到那儿去,武人一个,在现今皇帝老儿的眼中连个屁都不是;次子比较长进些,有岳父大人提携,尚有前途。 呵,老子无能,养出的第四个儿子倒是厉害了。他一脸贪婪地暗示:「在座的各位大人们即使为官多年,俸禄尚不及你的九牛一毛……」 高颢只消使个眼色,候在一旁的陈总管悄然退下。 而他继续虚与委蛇:「承蒙诸位大人抬爱。晚辈不才,岂敢与各位大人们相比。诸位大人在朝为官,日以继夜为百姓们奔走,为国家社稷尽一己棉薄之力。晚辈只是专营骨董和其他小玩意儿,实不足挂齿。」他举起一杯酒,「敬各位大人们。」 美酒入喉,李大人哈哈大笑:「贤侄太谦虚了。」 「不,晚辈说的是实情,怎敢自谦呢。」他再度举杯敬诸位大人们,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著言不及义的话儿。 「今儿,承蒙各位大人的光临,令晚辈的宅邸蓬荜生辉。这份情,晚辈铭感五内,没齿难忘。为了孝敬在座的各位大人们,晚辈早已备妥了一份厚礼。」他击掌两声,尔後,几名穿著淡绿色罗裙的丫鬟手捧著一只锦缎盒子,分别敬献给前来府中的宾客。 当盒子开启,露出那一颗颗有如手掌般大、莹莹发亮的夜明珠,一瞬间夺目,令人屏息,无论是朱大人、王大人、言大人等等都笑咧了嘴,贪婪地接受了这一份孝心。 大夥儿嘴上客气,「这怎麽好意思呢……」心里可老实不客气,捧著锦缎盒子,深怕一个不小心给摔了。 高颢脸上的笑意深沉,「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一场招待宴席宾客尽欢,直到夜半三更,曲终人散,府院内渐渐恢复一片平静。 (9鲜币)第四章3 高颢回到僻静的留心阁休憩,总管和另外三名随从各自将门窗掩上,有些私密的话,是不能教外人给听了去。 大伙儿今非昔比,无论台面下干些什麽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台面上他们都得撑著一片假象──攀权附贵,讨好一干簋不饰之徒,看谁比较肮脏下流。 「呵。」李朝央憋著一肚子话,在此刻终於可放心地说:「爷装模作样的功夫可不输给那群痴肥的老头儿。我在宴席上,差点儿就站不住脚,直奔得远远地笑岔了气。」 张大同也说:「俺瞧那些老头儿盯著云仙姑娘直流口水,巴不得将人给搂了下来的馋样儿就想打,俺忍得可难受了!」 「嘿嘿……」马超一脸暧昧的瞅那大老粗,分明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他往他背上拍去,安慰一下:「你也甭在意那些色老头的心里想些什麽,想当年咱们玩姑娘会输人吗?若不是爷强迫咱们得改掉恶习,你以为云仙姑娘还能保有处子之身吗?」 人是他们花上千银两从烟花之地给赎回,爷别的嗜好没有,专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豢养,彷佛收藏骨董字画一般,光是这三年来,陆续从各地也买回了不少。 张大同的脸上一热,露馅了,「俺……可不敢妄想。」 「恚还装臊咧。」 陈总管出声制止:「咱们该提正事儿。」 「呃──也是。」 大伙儿忙了这几日,就像送往迎来的婊子似的,也累了。马超瞧爷躺在罗汉床上,只手托腮,彷佛快睡著。 沉思了一会儿,高颢略抬头,问:「咱们手底下养的那批人,可有来报?」 「有。」李朝央踱上前,附耳悄声说:「……不容易凿呢,按进度,恐怕得花不少时间。」 「嗯……」他不担心时间问题,怕的是机关重重,损失人力。 以往,他们也碰过一两回,地宫之内有毒烟,幸亏逃得够快,否则几条人命就得跟著陪葬。 大伙儿干这勾当,是拿命才换得今日规模。他在各地开设骨董铺,经营骨董买卖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和销赃管道,无须再转嫁他人之手,损失一笔。 至於旗下掌铺子的泰半不是什麽良善之辈,以他为首,同是一丘之貉。他待人也大方,规矩是五五分帐,各自养著一帮人马彼此合作无间,几欲垄断了这门路市场。 「你们可摸清了那些老头儿的底细?」 「呵呵……」张大同禀告:「爷,您引来的那些老头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手底下的人办事俐落,摸得一清二楚。那军器监的主簿──朱大人就交给俺负责。」 「嗯。」 「可别坏事。」陈总管叮咛。 「俺知道。公事为重,俺会拿捏分寸。」 「那就好。」高颢就像只狐狸似的满怀算计,逐步让人踏入陷阱── 这些在朝为官的老头儿都当他是卖骨董的暴发户,想从他这儿捡些碎屑残渣,分一杯羹。呵……常言道:财不露白。他既然敢露,就表示江湖道上的角色可没人敢觊觎。而这些在朝为官的蠢老头儿平日让人逢迎拍马惯了,往往忽略了这一点──他要偷鸡,就会蚀把米。 「择日,找个名目再将朱大人给请来作客。」 「是。」陈总管悉数从命。 李朝央摇了摇头,故作哀叹:「g!等朱大人上门,就得委屈艳梅姑娘了。」他的耳朵可尖了,宴席上,朱大人酒後乱性,频频缠著要艳梅姑娘陪一宿。 「嘿……那可不委屈。爷豢养一群舞娘、歌伎的目的,不就等著几条肥鱼自动上钩嘛。」经过三年调教,马超终於长点儿脑子。 京城内接续发生两桩为人津津乐道的喜事,一为「散财爷」接二连三流连花丛,满城莺莺燕燕趋之若鹜,爱极了他挥金洒银的阔气和风流成性、放荡不羁的德行。 另一则便是声名狼藉的孟王爷嫁妹,皇帝赐婚,将她下嫁给一位富商钜子。 两人成亲之日,婚礼排场盛大,迎亲队伍沿街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抬著一顶花轿前往夫家。接连三日,孟王爷府上席开上千桌,沿著周遭的街坊人潮川流不息,宴请的宾客有男女老幼、高官显贵或寻常百姓一同沾光。 无论是茶馆、食肆或商铺,人们茶馀饭後高谈阔论这两桩喜事,说的人是口沫横飞,听的人是意犹未尽。 渐渐地,消息分别传入当事者的耳里,彷佛暗中较劲似的,心高气傲的孟王爷可不允有谁在外的名声比他还响! 一日,派府上的严总管前去放帖,他决定会会姓高的这号人物。 高府之中,当陈总管接过帖子,立刻前往主子所居的「留心阁」,当面呈递主子。 高颢随手将帖子搁上桌,向陈总管明说:「此人找上门,可不比那些贪婪好色的老头儿好应付。」 陈总管诧异,「爷的意思是?」 「以前,我就打听过这个人。他和咱们都是同一路的,差别在於他是正正当当的经营,咱们是偷鸡摸狗的私干。」 「那麽……他的来意为何?」 高颢气定神f,笑说:「等他上门,不就知道了。」 (11鲜币)第四章4 五日後,高颢待在府中,等候一尊贵客临门── 孟焰不乘轿,也不搞排场,只身前往。 前来之时,他已将高颢在近期之内所有作为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如指掌姓高的身分是皇亲外戚,但朝中政局如风卷云涌,高家早已失势多年,加上後台的台柱高太后殒没,高家在现今掌政的帝王眼中,形同沙砾,毫不起眼。 严格说来,他与高家的政治背景相连,差别在於一番风水轮流转,他贵为王爷,而高家却无皇室宗亲的头衔。 论血缘,两人似乎沾上边了──呵,有意思。 孟焰一来到高府,宅邸门前分别站著四名大汉恭迎大驾,他只消报上名讳,立刻被总管引入留听阁。 高颢请人上坐,府里的丫鬟立刻奉上香茗、点心,旋即行了一个万福,便悄然退下。 孟焰不端架子,开门见山就说:「百闻不如一见,你的府邸可不亚於我那座王府。」 「是吗?」对面来人,高颢神态自若,不卑不亢,也一针见血地问:「王爷,来我府上的意欲为何?」 孟焰端起香茗,轻啜著。须臾,头也没抬地说:「这阵子我听人道起,你府中的歌伎美眷不少,夜夜笙歌,引起我的好奇心罢了。」 「呵,现在是晌午呢,王爷莅临要吃一顿饭,我是十分乐意招待。若要听美人儿弹曲,时辰还太早。」 孟焰一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他,怎麽也瞧不出那张脸上有何惧色,稳若泰山的气度也令人起疑──他当真仅是一名骨董商? 「据我所知,你在三年前就离开高家,带著一位老仆在外生活,高家对你不闻不问。呵,高颢,你口头上对外说是经营骨董生意,瞒得过他人,可瞒不过我。」 他的手底下养了不少阉狗安插在宫中,朝中官员私下干些什麽、有啥嗜好均会传入他耳里。姓高的近日积极摆阔拉拢当朝权贵,究竟有何企图? 「哦。」高颢一点儿也不意外王爷摸清了他的身家背景,但想套话,对他是不管用。 「那麽请问王爷,可知我区区一名浪荡子,除了经营生意和流连花丛,还能干些什麽?」高颢一派轻松地靠著椅背,反将一军。 孟焰搁下杯子,不怒反笑:「呵,你这人未免过於滑溜!」 「王爷错看在下了。」 「是嘛?」孟焰冷嗤。 高颢一语道破:「我若滑溜,就不会连一串铜钱都保不住。看来王爷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我尚欠著你一条人情。」 孟焰怔了下,「何时发生的事?」 「几年前,我在街坊瞧热闹,无故遗失一串铜钱,当下无人肯理会,还是王爷好心帮我逮著了贼哪。」他笑得像只狐狸,暗忖若不是孟王爷当年的一席话如当头棒喝,他岂会干出杀头的生意。 孟焰仔细打量他的五官,浓眉似剑,凤眼如星,鼻如悬胆,唇厚薄适中,面容轮廓堪称英俊,尤以一对圆厚饱满的佛耳令人称羡。分分明明的贵气之相,唯一的缺憾是那双桃花凤眼似会勾魂,也难怪性喜渔色,所到之处,桃花皆开,名声败坏得可以。 今日会晤,此人工於心计,擅交涉。看来,他得小心了。 高颢提醒:「王爷仍未忆起当年?」 孟焰的心思一转,回想过去,似有那麽一回事儿。 向来,他对於无关紧要的f杂人等均不放在眼底,岂会记得多年前帮他逮贼。 但此时非彼时,他注意高颢这人物,就得慎防,小心使得万年船。 孟焰试探:「你提起这件事,打算还本王人情?」 高颢老实地说:「没错。我本来就打算在近期之内前往府上拜访,既然王爷亲自驾临,省了我一趟路程。呵,我就明说了──素闻王爷也爱好风雅之人,旗下专营玉器赏玩,流於宫中。而我想在城内开设骨董商铺,王爷若不嫌弃,能否接受这间商铺归你名义,关节暗通,五五拆帐,就当是我还你人情。嗯?」 「哦,我帮你找回一串铜钱,经过多年,所得的报酬也未免太高了。」 这只狐狸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孟焰眯起眼,只手托腮等著他变啥把戏? 高颢笑说:「怎会呢。王爷善於精算,外传玩物丧志,依我看来,王爷无心在朝翻云覆雨,移情於经营玉饰赏玩等等。这和我所经营的骨董生意相差无几,若成为竞争对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不携手合作,美其名是还您人情,实际上却是我占你便宜了。」 一番话说得真好听,这只狐狸打算砸银两来买通骨董流於皇室的销售管道,啧啧……果然精! 孟焰再三斟酌,若合作,无损於本业经营,名下多出商铺,也不是坏事。他语气慵懒地答应:「好,本王承你这份情。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有损於我,可不会轻易饶过。」 「呵,我岂敢拿这门生意来开玩笑。话也说在前头,我的鉴玉的功夫不及王爷,届时得劳你品鉴和定价了。」 「可以。」话落,孟焰站起身来,欲离去之际,不忘交代:「等你择好地点、商铺开业和名义归属办理,你再托人送来。」 「那是一定的。」高颢起身恭送王爷一路到门口,待人走得远了,他仍站在宅邸门前,喜溢眉宇──与孟王爷合作,不啻是捡到了一块免死金牌,呵呵。 「爷,您杵著傻笑些什麽?」 「有吗?」 「有。」陈总管比起他来,更是说一是一,外表忠厚老实。 高颢回过身,跨入门槛之际,和他聊了两句:「我在想,这人生太过美好,一些观念得改改。」 陈总管的脸色微微一变,当年听爷的吩咐改掉不少恶习,如今该不会又想改回吧? 万一……不妥!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他战战兢兢地问:「爷想改什麽?」 他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拿命来玩咱们的人生,出了事,我死不足惜。拖著一干人跟著陪葬,多罪过哪。」 陈总管有听没懂,这下子,神情更慌了。 高颢瞅了他一眼,话中有话:「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呵,你瞧,我是风流,且乐在其中。」 陈总管呆了呆,怔怔地望著爷转入屋堂转角,消失在石景之後……而他想了半天,仍是没懂。 (7鲜币)第五章1 府中僻静的别苑内,老嬷嬷深居简出,平日由一名仆妇喜娘相伴,已培养出母女般的情感。 她搀扶著老人家缓步在园中走动,每走一步,都得等上一会儿,老人家才会拄著拐杖再走下一步。 老嬷嬷弯腰驼背,牙齿几欲掉光,皱纹满布的容貌仍显得慈祥。 她的双目几近失明,已看不清园中的景致,感受到仆妇乍然松开自己的手,一瞬换上厚实满茧的手掌,蓦然扣住了她的。 「奶奶。」高颢提高音量唤。 老嬷嬷分外惊喜,笑容立现。 「颢儿……这阵子你都忙些什麽?」她心下明白,他一忙就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多不见人影。这三年多来,盼他回宅的时间难熬,也幸亏他十分孝顺,交代喜娘费心照料。 「奶奶,我忙著生意事,您若想孙儿了,就让喜娘差人来唤。我人在府中,一定马上过来陪您老人家。」 「呵呵……你的嘴还是这麽甜。」哄得她多开心。 「今儿,让孙儿陪您睡可好?」 「你过来占著床,喜娘要睡哪儿?」平常伺候生活起居的喜娘为了入夜後就近照料,搬了张床到她房里。颢儿若过来,男女有别诸多不便。 「那麽我就睡在您隔壁的厢房,明儿一早,可伺候您用早膳。」瞧他多贴心,厚著脸皮缠著奶奶不放。 「呵……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总要我由著你。」她嘴上说他任性,心里却疼宠得紧。 「你啊,该娶房媳妇了。」别瞧她老人家眼瞎耳聋,府里所发生的一些事儿,喜娘多少会说给她听。 「府里不是有许多漂亮的姑娘吗?你挑一个当媳妇儿,生个胖娃儿来唤我一声祖奶奶。」 高颢沉默一会儿,才说:「我压根没想过这些事。」他流连花丛是逢场作戏,娶妻可不同。 渐渐忆起自己的身世由来,脸色一沉,那身为他亲爹的人英年早逝,亲奶奶也走了,至於亲生母亲是谁……这辈子无从得知。 嗟!可怪不得他不想成家,眉头一皱,脑海倏地窜出一出活春宫的画面令他嫌恶……顿时,又想起二娘的斥责:「咱们是养老鼠咬布袋,再怎麽防,他不也是明目张胆地咬上了丫头吗,真是丢脸!」 他暗恼咬牙,一股怨气袭上胸口,他才没有沾上那些丫头,胡诌的鬼话就那家子人会信,眼睛都瞎了! 老嬷嬷唤:「颢儿,怎不走了?」她拄著拐杖探了探周遭地面,确定没碍著人的东西或石阶。「奶奶问你娶媳妇的事,惹你不高兴了是不?」 「没,孙儿怎会对您不高兴呢,您别多想。」他瞬间面露微笑,无论奶奶是否能瞧见。 「g,奶奶只是说说,不强迫。你的心思,奶奶是明白的。」这孩子是她看著长大的呢,那脾气和性子,瞒不了她。 「你也别怨你爹、娘和二娘……」她提起当年往事,是知道他被人给逼出高府。 离开之前,阿让捧著一袋银子,急匆匆地拦在门口,说是老爷交代要给他的,让他在外好好的生活。这孩子任凭阿让好说、歹说,怎也不肯拿那一袋银子,就揪著她离去。 「颢儿,你跟我说过把老爷转交给你的一块地卖了做生意,越做越好,才有本事请这麽多人手在府里做事,从酒楼赎回姑娘安置。你可曾想过,能有今天,得感激老爷当初没有私心将那块地私吞利己。奶奶说的有道理是不?」 高颢听罢,深知奶奶的用意是要他好受些,别记恨当年的是是非非。 可,奶奶却不知他胡诌,真假参半的欺瞒。他何尝不是要老人家也好过日子,活在真相的世界里太污浊,奶奶经不起刺激,肯定一命呜呼。 啧,他在意老人家,岂有不答应的事。 低头提高音量凑近奶奶耳边说:「好,我答应您,不会再心怀怨气,小肚鸡肠的计较那些。您高兴了吧?」 「呵……当然高兴,奶奶舍不得你。」老嬷嬷连连点头,甚感安慰他这般听话。 他又逗乐了老人家开心,内心阴霾一扫而空。殊不知他有此气度,而那身为二哥的高庆,仍妒怨当年夺人之恨! (5鲜币)第五章2 自从与孟王爷达成协议,只消一个月的光景,骨董店铺经营渐渐起步,他与王爷之间暗地里往来也日趋频繁。 一个负责供应货源,另一个则负责销售营私,经过了大半年,收益颇丰,彼此互惠相安无事。 一日,军器监的主簿朱大人的寿辰将至,陈总管奉命送去一封邀请函,朱大人乐得开怀,想当然耳── 他礼遇陈总管,命人上茶。 须臾,遣退奴仆,他摆出官威,口头上故作推辞:「难得贤侄记得老夫的寿辰,可惜哪……老夫有要职在身,恐怕无法过府一趟。」 「爷吩咐过在下,如果朱大人公务繁冗沈重,便令在下派人接风。」 「这……」 陈总管又说:「爷也请了其他大人们一同为朱大人祝寿。」 「既然如此,老夫不得不去了……」他皱了皱眉,佯装一脸为难,时不时偷觑著陈总管似难覆命,越显焦急。 「您是寿星,爷说若少了当日的主角儿,特地为您准备的祝宴就白费了一番孝心。」 「唉,区区小事,别放心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朱大人忒也难缠。陈总管刻意压低了音量透露:「爷有一份惊喜要给朱大人,吩咐小的决计不能说。」 「哦,什麽惊喜?」 陈总管本就生的老实相,只消皱眉支支吾吾,就惹得朱大人心急如焚。 「啧,怎不说下去呢!」 「呃……若没完成交代……这艳梅姑娘──」他倏地打住。 朱大人闻言,整个人似团肥肉从椅子上吊起,连连摆手答应:「好好好,当日老夫一定到、一定到。」 「是。小的谢过朱大人。」陈总管拱手一揖,转身回去覆命。 高颢听罢,连连摇头笑道:「陈总管,真是委屈你了。」 「爷,您打算何时摆脱这些老头儿?」他当总管可累了,又是跑腿又是张罗府中大小事务,真命苦…… 高颢拍拍陈总管的肩头,允诺:「就快了。」 他心思缜密的算计,一旦y中捉鳖,就无需再花多少心思去理会这些老头儿。 张大同凑上前禀告:「俺已将人手安插到军器监当差了,就连其他老头儿也没放过。」 「嗯,手脚俐不俐落?」 「相当俐落。是翻高头的上手把子嘧幔外头接应的人均是铁算盘嘧幔不会引人注目。」 高颢吩咐:「咱们要的东西到手,立刻运出城外,过阵子,我也得上路。」 「爷要亲自去一趟?」李朝央诧异。 「当然。」他若留在城内,三天两头就得受不良官吏邀请上酒楼挥金洒银,即使搬来一座金山银矿,迟早都会败光。 他可不是呆子,有钱不会留著让自己使,及时行乐好歹也要有个分寸。 「那麽谁留下?」李朝央望著马超等人,事先声明:「我可不想留下,好久没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手都痒了。」 「嘿嘿,当然是陈总管留下罗。」马超也跟著推诿,并且说:「李朝央手痒,我是皮痒。」 陈总管一翻白眼,现在後悔莫及,苦恼这总管之职真不是人当的! (10鲜币)第五章3 数日後,高府之内大肆设宴、觥筹交错,近子时,受邀前来祝寿的人各个尽兴,醉颠颠地告辞离去。 唯独朱大人有心留下,佯装醉得连步履都走不稳,缠著艳梅姑娘搀扶来到一处别院,他痴肥的身子几欲将身边的姑娘给压倒。 李朝央一路跟著,眼看艳梅姑娘开启厢房门之际,脚下被门槛绊著,差点就双双摔入房内。 他立即上前扶了朱大人一把,而艳梅姑娘抵在房门边,连声道:「谢谢李爷……」 「别客气。爷交代,你可要将人服侍周到。」 「艳梅懂得,请李爷放心。」身为府中舞娘,她心下明白得伺候前来府中饮酒作乐的达官贵人。 虽是如此,她并无怨尤,因爷对待府中的姑娘们极好,赐予别院居住,穿金戴银,各有一名贴己的丫鬟服侍。平日,严禁府中的男丁打扰。 爷说过,只消在府邸待上三、五年,便获得自由或为她们另寻归宿呢。相较於烟花之地,可没这福分了。 「那麽,我走了。」李朝央笑笑,并未跨入房内,转手将醉态连连的朱大人交给她。 离开别院,沿著迂回的长廊而行,李朝央手指头转著一小串钥匙,贼兮兮地转交给陈总管,连夜命人打造另一副。 翌日,朱大人如沐春风地离开高府,殊不知藏在衣袍内的钥匙曾经过手。 时机一到,众人的行囊打点妥当,高颢假借巡视各地商铺之便,向奶奶辞行後,这一去便是三个月之久。 丹阳县北地。 黄沙吹起,一望无际的沙地分布著几座土丘陵,杂草稀疏,人烟罕至。 一行人餐风露宿,日夜均忙,分头探地形和地面下的土质,早已掏空的土壤形同地底隧道,在接近墓室地点埋火药。 众人齐心合力毁坏墓室的巨石板块,破土而出的葬器如数家珍,高颢预估这一座古冢所埋之人,生前非将即相,这是因为所得古镜、钟鼎甚多,甚至有数把刀剑器物。 另一同伙仍在地底墓室,系在绳索的铃铛一响,李朝央、马超和张大同等人便将随葬品给拉了上来。 高颢逐一记录所得物件,以防负责运送的人手见猎心喜,占为己有。 常言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人心难测,旗下分帮的头儿分别立下规矩,盗墓不易,各帮人马当中若出现一颗老鼠屎,砍手砍脚、丢入山郊野外,任其曝尸荒野。 如此一来,人心聚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待四处墓室之中葬器皆已清空,一夥人各自收拾善後,掩埋盗坑、拆棚帐,一切完善,各路人马分道而走,陆续前往县城内就近的商铺会合。 入夜後,屋外冷飕飕,门窗被寒风吹得一阵格格作响。 掌柜房内,高颢坐在暖炕上,与大夥儿一同喝酒、吃肉,舒暖身子。 上官修虽为这一处商铺的东家,面对主子依然恭敬,道:「高爷,我已将这回收获誊写了两份帐册,请您过目。」 「先搁著,你做事向来谨慎,我信得过你丝毫未漏。」他因盗墓而发,每回只要找到一处可观的冢墓,便择就近的县城开设商铺,作为存放及转运的据点之一。 墓冢的规模若小,开凿前,视环境及地形因应而衍生出几个掩人耳目的手法。 例如就近造墓,隐身於地底朝目标挖掘,或在地面上栽种当地作物,待二至三个月一过,农作物长成,供人掩於其中挖凿,将窃之器物暗渡陈仓。 商铺内尚有掌柜和伙计,寻常人家压根不知所卖物品林林总总泰半是盗墓而来。 几经转运或变卖,他这门生意越做越大,也逐日培养起经营商铺人才。渐渐地,涉猎的部分不再仅止於盗墓所得,这一点始料未及。 「高爷,您这回会待上几日?」上官修一派斯文的为众人斟酒,自身却滴酒不沾。 大伙儿知他是个瓷商,家道中落,积欠票庄一笔钜款,连宅子都给收了去,筹不出尚欠的利息,当街被人毒打个半死,巧遇高颢这伙人实在看不下去,遂救了他。 从此,便将他纳入旗下。 高颢瞧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却颇有生意头脑,人却时运不济,怪不得经商失败;一旦时机来临,想不发都困难。 上官修便是如此,遇到贵人了。 「怎麽,你舍不得我走?」 他一怔,顿时语塞。 「哈!这位东家生嫩得很,爷就别开他玩笑了。」李朝央立刻帮他解围。 「哦。」高颢勾勾手指头,命令:「过来,先把这碗酒给喝了,我保证你不再这般拘谨。」 他可受够了官腔那一套,回府当主子就如张大同当初所言──婊子装贤慧。瞧,远离京城多无拘无束。 「怎不喝?」 上官修尚未发话,武夫登时上前挡下,「我替他喝。」 抄来大碗,就口喝得一滴不剩,面不改色,「叩」地将大碗放上桌。 高颢饶富兴味地瞧著,此人是上官修旗下的人,年约莫二十五,深刻的五官令人一瞧便知是蛮夷外族。 「高爷,得罪了。小子沾不得酒,一沾就全身发疹,得难过好些天。」 「哦,那就算了。」他笑笑,毫不介意这点芝麻小事,却抓住了对方的话柄,怎叫上官修「小子」……又怎知他「全身」发疹? 「呃,」李朝央转移话题:「爷,您的打算是?」 「等这里的事打点完,咱们就回京城。」 「俺听您的。」张大同又说:「爷,俺累了,先回房睡。」 商铺後连接一栋院所,设有仓库、地下禁房;仓库内放置店铺存货,至於地下禁房则藏著待转运他处的骨董。 马超打了哈欠,「我也要去睡了。爷呢?」 「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请便。今夜,我就待在掌柜房,这暖炕睡起来也舒服。」 「喔,咱们走罗。」 片刻,人都 分卷阅读5 去,高颢拿起帐册,掀页过目。 盏灯如豆,屋外的寒风大作,一阵阵地呼啸从未间断过。 (7鲜币)第五章4 对帐至夜半,他已有倦意,起身吹熄灯火,乍然瞥见窗外有一道人影掠过。 谁? 高颢悄然开门溜出,满腹狐疑,院中有安排打手,怎会毫无所觉有人闯入? 尾随人影奔入转角绕进後院,片刻,紧贴著一道冰冷的墙面,探头偷觑著不远处的一道房门开启,人影立即闪入房内。咦……都这麽晚了,是谁找上上官修? 忽地,有人轻扯他的衣袖。高颢回头一瞧,是李朝央。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你……也来了?」 「嘘。」李朝央附耳悄声道:「我和商铺里的人睡在另一边的通铺,半夜里,察觉到武夫起身离开房间,便悄然尾随。」结果爷比他还要早一步跟踪咧。 「哦,我要上房去偷瞧。」 「那我绕到屋後去偷听。」 主仆俩鬼鬼祟祟,形同昔日混在街头的贼厮一般,摸黑进行── 高颢提气翻墙越脊,压低著身子,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以防让人听音辨觉屋顶上的有心人。 李朝央窜至房後,整个人贴在墙面,拉长了耳朵。 房内── 「你别太过分,放手!」 「你究竟要我等多久?」 「可恶,主子都来了,你你……未免太明目张胆。」 蓦地,不知是什麽东西掉落地面,摔破了?里面的人不会打起来了吧? 李朝央转念一想,不对……说话的是上官修,人不会武功哪,怎麽打架? 他继续偷听。 屋顶上,高颢神不知、鬼不觉地揭开片瓦,露出几寸缝隙,足以偷窥房内动静── 两道人影纠缠,一个挣扎,另一个的动作强悍,隐约可见将人给压上桌了。 「啊……」一声低叫,由上官修口中发出。 这两人在做什麽……蓦然──高颢吃了一惊,意识到屋内的人是在亲热,武夫的动作颇粗鲁。 「噢!」硬物抵入体内,上官修一拳捶上他胸膛。「你太过分──」 武夫托起他的身子带上床,两人衣衫并未褪尽,纠缠得昏天暗地,浑然无觉一番亲热都教人给听了去,也瞧了好一会儿。 高颢埋伏於屋顶上头,将片瓦挪回原处,不消多时,便回到掌柜房内,见李朝央一脸尴尬地笑笑。 「呃,爷……」这教他怎说呢,爷可从未见过男人跟男人也可以……「哎呀,咱们未免太多心,大半夜去跟踪欲求不满的武夫……」 高颢一言不发,抖了抖衣袍下o。 李朝央清了清喉咙,说:「这……时辰不早了,我回房睡去,爷别想太多。上官修和武夫有断袖之癖,那是他们私人的事儿,不影响正事就好。」 「我没多想,你回房吧。」 「呃……那就好。」李朝央走了。 高颢回到炕上一躺,双臂枕在後脑,怔然良久── 别人亲热的场面不是没见过,上窑馆、酒楼寻欢作乐更是常有的事,为什麽单单对今夜所发生感兴趣了? 窥视别人的秘密又不是一次两次,他却按捺不住内心隐隐的悸动──是什麽? 人一翻身,想不出理由,高颢渐渐睡得熟了。 翌日,他对众人依然谈笑风生,两位当事者毫无所觉,而李朝央倒是显得分外尴尬,当夜揪了马超和张大同一起上窑馆,找女人消消火。 高颢没那f工夫陪他们一道,一门心思都放在骨董的转运分配。 上官修在一旁听候指示,高颢刻意忽略他脖颈上的一抹红。 「各分处的人都来齐了吗?」 「都到齐了,就在厅堂上候著。」 「嗯,咱们走。」 话落,他起身前往,上官修随後一道跟著。 半晌,高颢将一本册簿交给他去处理,平均配给转运至各分处销赃,至於每个月结算所得,自有人会将帐册传送至京城。 此举可掌握各地需求量的多寡,以及分处私盗冢墓的成果数量。若遇困难,便派人请示幕後主子──高颢,藉由身分特殊之便,盗取军器监的炸药来使。 那远在天边的主簿大人哪天若发现军器失窃,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更不可能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将失职之罪摊到阳光底下,还不是得乖乖地拿笔窜改数目,保住自个儿在朝的地位。 注:翻高头的上手把子──窜房越脊的飞贼。铁算盘──假扮乞丐的贼。 (10鲜币)第六章1 高颢一行人回到京城,满城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只为一尊散财爷再度风靡烟花之地,俯拾皆是黄金银两,同行的花魁争奇斗艳,只盼引得俊郎来── 而人呢? 包下一间食肆,换换口味;酒池肉林太伤胃,惹草沾花也伤身,他得爱惜羽毛才有本钱继续风流,享受人生。 阴雨连绵,一道颀长寂静的身影离开了孟王府,手中的伞遮掩了他泰半的面容,穿著与平日不同,一袭靓蓝色的长袍突显了他斯文的气质,彷佛刻意教人难以辨认身分。 独自走上街头,穿越人群,面无表情地搜寻一名潜逃在外的小奴才──小狗子。 轻敛下眼,耳闻一辆驱近的马车疾驶而来,算准了那接近的距离,当马车轮辗过路面的刹那,激起的水花飞溅,一柄纸伞也在瞬间挡下水渍。 衣衫滴水不沾,落下的细雨却轻薄了脸庞,甚感冰凉。 顷刻间,他收了伞,旋身步入小胡同内。 澡子堂的牌匾高挂在门楣,他甫跨入,一名阉人迎上前来,骤然挡在身前。 「这位爷,咱们这儿严禁外人入内。」小顺子可眼尖了,一看即知来人不是阉人。 「让开,我要找人。」 「爷要找哪位?」 黎生没再搭理他。视线捕捉到蹲在公共浴池旁的一抹身影,嘴角淡淡一哂,小狗子果真躲来澡子堂。 一抬眸,小狗子登时吓了好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瞠得又大又圆,连连口吃:「完了……完了……」 赫然,他拔尖嗓门一喊:「小顺子,那个男人是土匪,要抢劫──」 「喝!真的是土匪?」小顺子连连倒退,也瞠目结舌。 小狗子手指著门口的男人,严厉地控诉:「昨儿就是他抢我的家当!」 「啊!」小顺子连忙拿起搁在柜台旁的铁盆充当防卫武器,下一瞬拉拔嗓门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抢劫──」 此言一出,澡子堂内的好几道门纷纷打开,陆续奔出一群下身仅著亵裤或以布遮掩的阉人,其中一人问:「劫匪在哪儿?」 「大门口的这一个!」小顺子顶著铁盆当头盔,说完拔腿就跑── 登时,一群人手里的铁盆、皂团、刷子、水瓢、水桶等等纷纷掷往门口,黎生一翻白眼,手持纸伞,三两下就打掉飞来眼前的杂七杂八。 有点恼,下一瞬,伞尖一挑,眼明手快地接住飞来的一条亵裤。他随即扔回,搜寻的视线一瞥,小狗子藉由混乱之际开溜。 眉一拧,黎生骤然提气跃起,倏地一道身影扑飞上来,紧搂著他的腿不放。 「你不能走!」小顺子很有义气的舍身救人,顶上的铁盆落在一旁「匡啷、匡啷」地响。 黎生愕然了下,随即低头喝道:「你放开。」 「不放、不放,你不能再打小狗子!」 「放手!」 「不放、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 此时,众人见状,其中一人高声一呼:「快拿扫把将抢匪打出去──」 一窝蜂的,大伙儿四下找来扫把、木棍奔上前就打,黎生俐落的身形左闪、右躲,同时探手一抓,拎起缠黏在身的家伙一道闪避,棍棒无眼,以免被打个正著。 小顺子的眼儿都花了,赫然惊觉土匪好大的力气,只要碰过的扫帚、木棍统统断成两截。 须臾,大伙儿均两手空空,澡子堂满地狼藉,他们顿时心生害怕地连连退却── 黎生霎时把人扔得远了,无心和这群人继续胡搅蛮缠,惹得一把火隐隐窜上心头。 旋身离去时,他连句话也没留,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瞳探查四周,待步出小胡同外,斯文俊秀的脸庞隐约可见眉宇间浮现一道煞气。 宛如无头苍蝇,小狗子急忙奔逃,沿路尽往人群里头钻,又撞又跌地,人群之中,时而传出一阵叫骂声,以及连连恶咒:「死小子,你娘的……赶著去投胎啊!」 小狗子充耳不闻那些难听的字眼,也无暇理会身後有多少人因他的鲁莽冲撞而跳脚。兀自奔逃,急忙的身影窜在市集、街坊上,他气喘吁吁,这会儿索性躲入一间食肆内── 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交错明显的恐惧,他嗫嚅著唇,佯装镇定的挑选目标── 迅速地瞄了瞄四周宾客,须臾,他硬著头皮上前询问几名陌生人,「这几位爷……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坐一起?」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的几桌客人一致回头,大伙的目光并非落在少年身上,而是被问之人──主子。 高颢不禁诧异,怎不是美人儿来缠? 小狗子哭丧著脸,忐忑难安,怕极了受到拒绝。 坐在一旁的陈总管纳闷地问:「小少年,你饿了是不?」 他猛点头,「我饿了好几天。」 难怪……这少年一脸憔悴。陈总管打量他之後,转头请示:「爷的意思?」是要施舍几锭银子打发,还是赏他一顿饭吃? 「坐下吧。」嘴角轻勾,高颢拉开了椅凳,显得平易近人。 「谢谢大爷们。」小狗子一屁股坐下,暂时松了一口气。 陈总管立刻招来伙计送上一副碗筷,递给小少年,「你多吃些,甭客气。」 「谢谢大爷。」小狗子低垂著脑袋,压根没心情用膳。他只不过是利用陌生人当挡箭牌,或许能避开黎护卫的追捕。 缓缓地挪动身子挨近爷,思忖只要黎生一发现,他就大喊抢劫! 各怀心思,高颢一派慵懒的小酌,不禁暗忖:小少年一副紧张兮兮,一双眼神游移不定,时而瞧向大门口……该不会是闯了祸、得罪了谁? 陈总管和主子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主仆俩均察觉这名少年不太对劲,或许干了偷鸡摸狗之事,遭人追。 索性静观其变,等著瞧究竟是谁会找上门来。 (9鲜币)第六章2 食肆外── 黎生只消往人群骚动的方向找,几经询问路人,无须耗费多久的时间便寻到小狗子的下落。 他跨入食肆,淡扫堂内仅有五桌食客,清一色皆为男性,隐约透出一丝不寻常……顿时目光一凛──定在小狗子身上。 黎生不动声色地接近,毫不理会迎面而来的几道目光打量上身。 啧啧……这会儿来了一位美人,高颢的嘴角微微一勾,依审美的眼光来瞧──对方生得可真俊,可惜……表情太冷。 年轻人挺斯文,和风流兼下流的主子完全是两个样啊。陈总管暗自欣赏一派正正经经的年轻人,至於主子……他就当是跟错人了,没得选择。 忽地,黎生探手一抓,霍然伸来的大掌一瞬扣住了手腕,阻止他动小狗子一根寒毛,摆明多管f事。黎生冷冷地下令:「放手,这孩子是我的。」 「是吗?」高颢笑说:「你不像这少年的爹。」 「放手便是。」他懒得同对方罗唆。 挑了挑眉,高颢心存挑衅:「如果……我不放呢?」 又一个死缠不放!霍然,黎生提伞猛地击向桌面,「啪!」纸伞登时碎裂,彷佛开花似的木屑横飞,七零八落的散得一桌子都是。 「啧,好好的一顿饭甭吃了。」 磅! 登时,四周桌子顷刻间震断了支撑,汤碗、杯勺、酒壶等等兵兵乓乓落得一地狼藉。 几名汉子气势汹汹,迅速上前包围,为首的汉子问道:「爷,是否要属下将人给撵出去?」 「呵,来者是客哪。」他神情慵懒,当这是自个儿的地盘,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小狗子早就吓傻了,紧闭著眼,两排牙齿猛打颤,浑身冷汗直流。 黎生面无惧色,心下猜测这间食肆被人给包下,一屋子食客都是自己人。 「请你高抬贵手,把人放了给我。」 「小少年既然独自上门来,当然也可以自行离去。」说罢,高颢示意属下将人送出门外。 黎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小狗子倏地被人给拎走,「混帐!」他一吼,猛地挣出箝制,转身欲追之际,骤然腰腹一紧,他不禁愕然。 一转头,微张著嘴面对一脸讪笑的男人。 高颢勾著他,轻笑:「呵……你自动送上门来,急著走干什麽呢?」 脸色一变,一古脑的火气上扬,黎生扣住桌缘,瞬间举起,刹那── 陈总管翻掌一劈,桌子登时脱手飞往墙面,「磅──」的一声巨响过後,地面的残骸裂成两半。 一群汉子双手环胸,彷佛在看戏似地,一个个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 黎生咬了咬牙,眼观局势输在对方人多势众,心中的一把火不断窜烧。 高颢老实不客气地摸了他结实的腰一把,「啧啧……挺细的。」眼一瞄,这会儿大剌剌地盯著美人隐隐起伏的胸膛,啧啧……美人的脾气不太好,三两下就挑起怒火乱烧。他兀自品头论足,倒是不介意美人有多火爆。 黎生怔忡了下,搂上身的男人毛手毛脚,一双精锐的眼神闪烁,既深沉又充满算计……他微微吃惊──此人好生眼熟。 捕捉美人一瞬间困惑的表情,高颢笑问:「你瞧我生得俊,莫非……」他故意顿了顿,「被我迷惑了是吗?」 口吻轻佻,自以为是……眉一拧,眼底泄漏了一丝睥睨的意味。黎生劲力十足地一脚踹开身旁的椅凳,同时也震开了男人的手,旋即很不赏脸的转身离去。 「呵,美人儿走了。」一双深邃的眼渐渐眯起,高颢饶富兴味地勾唇一哂。「有意思……」他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袍,随即吩咐属下赔偿食肆老板的损失。 陈总管眼尖地瞥见主子负於身後的双手,指缝间露出一小截红绳,究竟是…… 他上前小声地问:「爷,您从别人的身上摸来了什麽?」 「呵……还用得著问吗?当然是摸来对方的底细。」 「什麽底细?」 「陈总管,您老是不是记性差了,我这人专干偷鸡摸狗的事,什麽都偷,至今还没晖等甩耄你以为我能安分多久?」 陈总管的脸色一僵,顿时想起了主子曾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 这句话用在主子身上得改改──人不下流就白活了。 高府。 陈总管请示:「爷,您托人运回的大箱,何时给孟王爷送去?」 「过阵子再送。」他暗忖孟焰迟早会看穿这些骨董的来历,若知情也被他利用来下一步险棋,不知会不会气死? 「咱们旗下运货的人都出城了吗?」 「都走了。」陈总管赫然想起,「上一回,爷在食肆请手底下的人吃饭,然後偷……不,是拿了人家的东西,究竟是?」 「呵。陈总管,你越来越爱探人隐私,莫非是骨子里的馋虫也咬著你皮痒了?」 听爷说这什麽话……陈总管瞠目结舌。 爷带的这帮人当中,就属他越来越安分,也越来越像个窝囊的光棍老头儿,尤其是爷不在府邸的这段日子,贵客一再临门,他都得鞠躬哈腰的看人脸色。 找回了舌头,陈总管一本正经的告诫:「爷别得寸进尺,徒惹是非。人家掉了东西,迟早会怀疑是爷顺手摸走。那位斯文的年轻人也会两手,看似不好惹。」 「嗯……」他弹弹耳根子,实在不得清静。「陈总管,若没别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是。」 抬眸瞄了一眼陈总管消失於门口,高颢思忖,这光棍汉子怎越来越罗嗦,若是和喜娘凑成对儿……呵呵。他一瞬跳起,整了整衣袍,转去僻静的别苑找奶奶商量。 (6鲜币)第六章3 破庙内,小狗子状似狗爬地躲往神坛桌下,黎生面无表情的盯著,步步逼近,不禁摇了摇头,「别躲了,徒劳无功。」 「不……我不回去,求求你别抓我回去……」 满脸惊骇,小狗子浑身不断哆嗦,两排牙齿猛打颤,频频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黎生弯下身子,探手揪住小狗子的脚踝,猛地一把拖出神坛桌下。 「啊||别抓我……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小狗子的双脚不断地踢,整个人趴在地上欲爬回桌子底下。 「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他脸上涕泪纵横,又哭又叫地连连求饶。 黎生置若罔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直接将人拖出庙外。 两人置身在滂沱大雨中,小狗子一路跌跌撞撞地挣不开箝制,怕极了被逮回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别、抓、我、回、去||」他凄厉的叫喊仅维持一、两秒,霍然後脑一痛,失去知觉的刹那,整个人被黎生扛上肩头。 依然面无表情,眉宇间不耐地拧紧,略显一丝恼。 为了逮小狗子,他在外招惹出麻烦──随身物遗失,脑海倏地浮现那一脸讪笑的男人,十之八九是被他所偷! 黎生抽空前往食肆内打听日前包下食肆的客人身分,听伙计口沫横飞地说了人是一尊散财爷,性喜流连花丛等等……包括身家、经营骨董买卖还有府上在哪儿统统都给搬了出来。 闻言,他才恍然明白儿少时伴读的小公子竟变成花名在外的浪荡子。 巧的是,此人与主子有生意上的往来,背地里关节互通,而他在主子的指示下,负责宫里的往来运送。 若无随身物,这差事都甭做了。 事关紧要,偏偏在这节骨眼发生。这下子糟……暗自懊恼,主子最近为了贴身奴才失踪一事而心焦暴躁,脾气说来就来,府中人人自危。若是再让主子知情他遗失极为重要的随身物,他受罚不打紧,怕是被有心人给拿去利用…… 他循著夥计指示的路径而走,约莫半个时辰後,来到一座堂皇的府邸。不禁讶然,巨石门楣上的刻字磅@显眼,彷佛炫耀似的。 他求见於人,只消片刻,再度意外身为总管之职便是日前劈翻桌子的那一位。 碍於身分,黎生恭敬有礼:「劳你入内通报,在下黎生,求见高爷。」 陈总管也面不改色,口头上应诺:「黎公子,请稍後一会儿。」 对方果真寻上门了! 陈总管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入留心阁,房门未掩,爷睡得真安稳,罗汉床上堆了数本帐册,可有得瞧了。 「咳!」陈总管清清喉咙,提高音量喊:「爷──有人求见。」 高颢眯起一眼,神情慵懒地问:「谁?」 「黎生。」 闻言,全副精神都来了。 「美人今日的脸色好看否?」 陈总管的脸色渐渐铁青,爷还有心情问这个。「我瞧了,但没瞧出来。」 「哦……」他仍躺在罗汉床,摆了摆手,「去将人带过来。」 陈总管讶然,「不是带往留听阁?」 「当然不是。」 为什麽?陈总管疑惑:「爷怎破例要让外人进入您房里?」 高颢略皱眉,「你怎麽又罗嗦,没瞧见我躺在这儿?」 陈总管顿时无言。须臾,语气平板地说:「我这就去领人进来。」 他心下确定爷反常了,究竟和那位黎公子是什麽关系? (10鲜币)第六章4 彷佛闯入龙潭虎穴,黎生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隐约察觉这一座府院内不似一般。 一路走来,越觉不对劲儿,几经回廊转折,大苑、小苑、垂花拱门……林林总总加起来,待客厅之处也未免太远了些。 外传一尊散财爷府中歌伎女眷众多,而他仅是瞧见一两名丫鬟走动,和十来名头戴斗笠的长工修整花草,不禁怀疑传言是否与事实不符。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苑,建筑屋宇恰似一座书房,檐廊之下的木匾题著「留心阁」三大字,也颇怪异。 他留心谨慎地停下步履,观察四周一会儿,霎时忆起高爷儿少时所居的小苑内,格局和此地相差无几。 「呃,怎不走了。」陈总管出言提醒:「爷就在房内候著。」 瞧一扇门扉大敞,他攥紧拳头,拾阶而上,进入房内。 高颢只手托腮,斜睨来人,先下声招呼:「又见面了,找我有事吗?」 黎生面无表情,身为随从多年,早已练就当个无声的影子,除非必要才开口:「我遗失了一件随身物,敢问高爷可知其下落?」 「你遗失随身物,怎上门找我要了?」 「因数日前,你我近身接触过。」 「哦──」他佯装糊涂,「我想起来了,是腰带吗?」 「不是。」 「那就对了。」他辩白:「当时我是有搂著你,不过,可没解开拿走。」 怒气登时窜烧至胸口──他面对的是一尊躺在床上装傻的无赖! 「请高爷高抬贵手,勿再捉弄在下,将令牌归回原主,在下感激不尽。」黎生拱手一揖,一板一眼地,唯有一双眼神似要将人给烧个大窟窿。 如果能动手,他会立刻上床拆了这无赖的骨头! 「呵,黎生,你八成想揍我吧。」高颢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那胸膛给气得隐隐起伏。 「在下岂敢妄、想。」他刻意强调最後两字,「论身分,在下须敬高爷一著。」 嗟!装什麽生疏。儿少时,他被黎生给摔过哩。经过多年,啧啧……黎生越显斯文俊秀,若不认识,他恐会将他错看为一介文诌诌的才子学儒。 高颢一派慵懒地下了床,彷佛谈论天气一般,「黎生,你当年不应该走,就不会有今日了。」 「高爷是什麽意思?」他愕然。 他踱至他身前,只消低头就对上了冰山美人的眉眼,越凑越近,鼻子差点就碰著一块儿之际,愤恨地吐露一句:「我不学好,都是你害的!」 「什麽!」嗓子眼一吊,黎生瞠目。 他则继续说:「这叫做十年风水轮流转──换你倒楣了!」 很赏脸地,他对他笑得灿烂……渐渐地,挑眉勾起嘴角,显得很不怀好意…… 凉意袭胸,黎生低头一探,大掌贴在胸口,登时──他惊愕得无以复加。 「心跳得挺快……」的话尚未出口,高颢倏地收回手,差点就被黎生给打著。他可没忘记依黎生的蛮力若使出,手掌恐怕得废了。 不曾被人这般轻薄过,黎生双目圆瞠,心想莫非高爷和主子是一个样…… 高颢稍退数步,双手负於身後,挑眉欣赏他变成一尊蜡像,「会冷吗?」 黎生终於回神,咬牙!切齿! 这会儿,怒火窜烧至头顶,抬手扣回衣襟,指节颤抖,泄漏了正隐忍著一股冲动上前揍那下流的家伙。 「不说话了?」 他忍著。 「生气了?」 他继续忍、忍。 高颢勾唇一哂,「若没事,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如何?」 「我、不、是、来、这、里、陪、你、吃、饭!」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已忍到忍无可忍! 「哦。」高颢适时地打住。「瞧我贵人多忘事,现在才想起你是来寻遗失物。」 他只差没用吼地:「请高爷归还!」 「如果我不肯呢?」高颢坏心眼地算计。 「高爷究竟要什麽?」黎生浑身竖起警觉,此人摆明有企图。 「我要的很简单……」他又上前几步,低笑著在他耳边说:「留下来陪我就好。」 「什麽意思?」一下子音量又提高,高爷岂会不知他为谁效命,怎有空! 他挑眉,贼兮兮地觊觎眼前的这副身子,明说了:「我的床空著呢,黎生。」 ──呆了。 回廊转角之下,陈总管等人一字排开,对著匆匆离去的客人肃然起敬── 「他走了。」李朝央说。 「连招呼都没打。」张大同接著发话。 「嘿嘿……他也不肯留下来吃饭呢。」马超一脸讪笑。「这下子可省了厨娘多准备一人份。」 陈总管一翻白眼,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他们都强,离去的人满脸肃杀之气,回转之後,八成也食不下咽。 不一会儿,高颢跨出房外,如沐春风,一派风流潇洒地迎面走来。 「你们吃饱太f,敢偷听?」 陈总管禀告:「没人敢偷听,是声音从您房里飘了出来。」 「是嘛?」那就得怪黎生叫得大小声。他记得,自己可是对黎生说了悄悄话,呵! 「爷,东西究竟还人家了没有?」 他双手环胸,答非所问:「以後,美人若自动上门,可不许你们拦著。」 陈总管一惊,「要让他直闯?」 高颢一脸得意,甚有把握,「他没那f工夫到处乱闯。」人若来,就得上他的床了! 他点名:「李朝央。」 「是,爷有何吩咐?」 「往後送咱们的货源到王府,记得跟黎生拿一份有待运往宫中的详细单据。」 「唷,爷要查帐?」莫非怀疑王爷贪污? 「不是。」 「那麽是……」 「先别问,届时,我会交代你办事。」 「哦。」他懂了,爷在耍花招,这回要坑黎生那个倒楣鬼──啧啧,他祖上八成没积德,该惨了! 高颢转身回房,继续去补眠。 (7鲜币)第七章1 果不其然,十天半个月後,黎生不得不上门来找──下流胚子备了一桌子酒菜,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老奸巨猾! 「叩!」门上锁。高颢回头觑他一眼,冰山美人一身倔傲地站著不动,没发脾气了。 「怎不坐?」 「少废话!你想干什麽就快点,然後把东西还给我。」他双拳抡得格格作响。 「啧,瞧你说得这般委屈,把我们俩的关系当作交易似的。」他上前推动他,脚下挪来了一张椅凳伺候人上坐,贴心地斟了一杯酒,嘴上说:「放轻松,我这人懂得怜香惜玉。」 「喀嚓!」 黎生一把捏碎酒杯,浓郁的酒香飘得一屋子都是,混杂著腾腾怒气,尚未爆炸而已。 偏头斜睨著他的脸色很臭,高颢从未见过这麽拿翘的。 气氛僵凝了好半晌,黎生丝毫未动,高颢也没见过这麽不懂得讨人欢心的。 「怎麽,在王爷府上受了气?」他关怀他的生活。 黎生忍住一股掀桌的冲动,握紧的拳头泛白,一瞬重捶身旁的一张椅凳,镶嵌的大理石面龟裂。 高颢勾起他的下颚,轻声哄:「别气了。」 他拨开他的贼手,别过的脸庞皱眉头,懊恼不已,「你究竟想怎样?」存心捉弄,趁火打劫,没见过这麽无耻的! 高颢勾来一张椅子坐定,只手托腮地抄起一壶酒来喝。 「你信吗,我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像谈论天气似的,他一点儿也不害臊,将心事说予他听。 「我对其他人都没感觉,偏就看上了你。」 他瞠目,这麽不幸…… 高颢伸手轻刮著他的脸颊,「挺嫩的……黎生,你碰过人没有?」 他愕然── 高爷的意思是……要当身下的那一个? 「上床吧。」他说得直接。立起身来,顺势拉了他一把。 黎生回眸,眼底掠过一丝慌。 高颢直接将他推上床榻,跃跃欲试的动手脱衣,人就站在床沿盯著黎生那呆愕的表 分卷阅读6 ,「怎麽,你还不脱?」 须臾,他一丝不挂地悬宕於他身上,俊颜凑近,手也没f著,褪开他的衣裳,露出白皙又结实的胸膛。 「你的腰果然细……」扯下他下半身的束缚,「啧啧……男人跟男人都一个样哪。」 差别在於他兴致勃勃,而他提不起劲儿。 黎生半躺著任由他上下其手,眼眸半敛,暗忖高爷的如意算盘打错,他清心寡欲,怎可能对他产生亲腻的念头。 浑身硬邦邦地,简直像摸一块木头。 「黎生,你需要药物助兴吗?」高颢问得正经八百。 别过脸庞的人闷不吭声,来个一巴掌也拍不响,高爷若扫了兴致,或许会乾脆将窃物归还。 高颢吐了一口唾沫於掌心,动手摩擦他毫无反应的欲望,空腾的手扳开他修长的大腿,顺势一挪,欲望抵在他的柔软处,身下的人一瞬惊慌失措地挣扎而退。 「别动!」高颢把他托了回来,血脉贲张的欲望朝他私处戳了几下。 「你要干什麽!」黎生一手抵住他的胸膛,眼观雕花大床内的空间有限,难以施展拳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颢挺身一送,欲望贯穿他的体内。 「呜!」好痛……脸一仰,眼睫毛眨了眨,豆大的汗水沿颊滑落,大意之下,童贞白白葬送! 「可恶──」他霍地出拳打上他的胸膛。 顿时胸口隐隐作痛,高颢咬牙,「你……」瞪著身下的家伙,心甘情愿上床还要揍人! 猛提气狠狠一撞,欲望连连抽送不止,惹得他浑身颤抖的抽气、叫骂── 「啊……你下流……」 他挺身撞得更用力。 「噢──你……无耻……」 他哼笑,随他骂,反正耳朵不痛不痒,下半身倒是挺爽的。 他屈起他的双腿,更肆无忌惮的操,冰山美人再怎麽凶,还不是得乖乖地躺在身下任凭摆布。只是表情不怎麽淫荡,有点可惜…… 瞧他别过脸庞,眉头皱得都快要哭了,於心不忍,渐渐放缓了速度抽送,落唇封缄住他的。 低浅的闷呼在唇舌间缭绕,拨弄著他螫伏以久的情欲──流连花丛数载,从未摘枝折叶。今夜,是他首次放纵,收不住势,竟将黎生给折腾至天色渐亮。 (9鲜币)第七章2 翌日,陈总管起个大早开始打点府中的大小事务,什麽都能管,就是管不著爷的房事。 派了一名丫鬟送早膳,远远就听见一声略沙哑的怒吼传来── 「你无耻下流!」 紧接著一声「磅──」 什麽东西塌了? 丫鬟吓得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走。「陈总管……是谁发好大的脾气?」 「我去瞧瞧!」 他急急奔入留心阁,一瞬与黎生擦肩而过,那脸色足以用怒发冲冠形容。 ──爷没事吧? 陈总管来到房门口,发现一扇门板横躺在廊下石阶,回身瞧爷一派无关紧要的态度,「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美人发脾气,踹坏了一扇门罢了。等会儿差人重新换过,没什麽好大惊小怪。」 「您没受伤吧?」 「怎会呢,他手下留情。我的身上只有一块瘀青而已,不碍事。」他壮得很,又耐打,功夫不会输给黎生,只是力气不及他。不过……谅黎生也不敢打死他,以免拿不到所要的东西。 陈总管仍不放心,「黎公子没事吧?」 「呵。陈总管……」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开始吃里扒外了是不?你有瞧见他缺手缺脚地走不出我房里吗,为他操什麽心!」 人的手脚可俐落了,即使被他操个大半夜,还不是一下子就走得不见人影,哼! 「……」陈总管无言以对,察觉爷的心情明显不佳,打从遇见黎生之後就很不正常。 高颢命令:「叫丫鬟端早膳来我房里,我饿了。」昨夜他在黎生身上用尽精力,现在起得补足。否则,跟黎生上床颇费劲儿。他预先料想──下一回合,恐怕拳脚都来,不知鹿死谁手? 回到王府,宛如进入一座毫无人气之地。 黎生收敛心神,形同往常一般的面无表情,不让人轻易察觉丝毫情绪,仅能当一个旁观者,冷眼看待这藏污纳垢的府里所发生的一切。 主子的心情随时濒临爆发边缘,而严总管则绷紧著神经随时候命,深怕一个不小心,成为怒气之下的牺牲品。 叹了气,静默地走往别苑卧处,即使途中遇见奴仆、丫鬟,他依然视若无睹的经过。 回到房内,脱下衣衫,目光落在胸口之处残留一抹殷红痕迹,感受到双腿间流下一道温热的液体,浑身隐隐颤抖,怒气窜在腹中烧,顷刻间,又压抑得无影无踪。 想起明日午後将运送一批古物入宫,随身物没拿回,就办不了事。 「嗤。」惹了一个麻烦来搅局,开门走出房外,至井边打了一桶水回房,拭净一身所沾染他人的气息。 入夜後,他隐瞒了行踪,前去地窖喂食小狗子,谨慎小心地保住他一条小命。 高府内,陈总管奉令行事,率众从地下禁房运出五大箱骨董赏玩,仔细清点过後,由李朝央和几名手底下的大汉运往王爷府上。 严总管可不敢怠慢了这些人,引领著前去王爷的书房,大伙儿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搁在地上。 李朝央问这满脸横肉且生得一副刻薄相的严总管,「请问府上有权负责这些箱子的人在不在?」 当然在!主子好不容易喝了酒才睡著,他哪敢去吵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严总管咕哝:「啧,这黎生究竟滚哪儿去了……爷的生意他最清楚。」急得快跳脚,他赶忙去吩咐府中的家丁将人给找出来! 李朝央等了近半个时辰,终於瞧见那斯文冷漠的黎生,「你很忙……嘿,不好意思打搅了。」 「有事?」他的语气也冷。 李朝央可亲热了,「我们家的主子有交代,要找你拿一份有待运往宫中的货物详细单据。」 他的瞳孔倏地放大,燃烧著两团火。 呵呵。李朝央端著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整个人凑上前,意有所指地悄声说:「你该不会拿不出来吧?」 严总管的耳朵可尖了,「啥……啥东西拿不出来?」 黎生转身瞪了他一眼,凛著脸色走出书房。 「怎连话也不留一句。」怪哉……他在爷的府邸可凶悍了,一大早的吼叫声都传进他房里了呢。 严总管立刻换张脸色,鞠躬哈腰地说:「李爷,其实黎生对王爷是很忠心的,办事也谨慎,他就是那副性子,你可别介意。」 表面上胳臂朝内弯,实际上,他巴不得逮著谁的小辫子,状告主子一番。 「哦,我不介意。」李朝央憋著没说,在高府之内,人人也都不会介意的。「呵呵……年轻人嘛,谁没有脾气呢。」尤其是被爷给坑了的那一位「美人」,不发脾气才怪。 「呃,李爷,我瞧你也没多老啊。」 「不小了,都三十出头,还是光棍一个。」 「该娶房媳妇啦。」 「哎呀,我也想哪,但府里的姑娘们碰不得。」他暗恋著银欢姑娘呢,有一回她在宴席中不小心掉了鞋,转眼就被他摸去房里偷藏著咧。 他们俩开始f话家常;难得严总管终於放松了神经,也难为了李朝央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之久。 黎生交付一纸明细,旋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嗟,j啥啊!」严总管老大不高兴,「那态度也不改改,真是……」 李朝央愣了愣,这老头儿的脸色怎说变就变,像变戏法似的──这座王府里头肯定有鬼…… (6鲜币)第七章3 李朝央率著一行人回到高府交差了事。 尔後,寻到爷的房里,叽哩呱啦地向爷形容王府里头透著古怪,这一回没见到王爷,一切由严总管打点。 「後来严总管派人去找黎生,说也奇怪哪,黎生在王爷府上就像个闷葫芦,那神色也不对劲儿,该怎麽形容呢……啊,就像雪地里的冰块。至於那个严总管,在人面前是一套儿,背後又另一套了。我瞧那老头儿对黎生也不太庄重。」 「哦,怎说?」 「他说黎生j啥哪。」 「嗯……」他沉思一会儿,道:「你去外头打听打听,王府里头是不是出事了。」 「这好办。」 「还有一事。」 「请爷吩咐。」 「把这张明细交给陈总管,赶著明儿中午之前备齐里头所需,我这块令牌暂时放你那儿,得收妥当。」 李朝央伸手接过,「这是爷从黎生身上摸来的?」 「呵,没错。」 「爷还要我办些什麽?」 「我要你代替黎生把古物送入宫里。」 「啊?」彷佛捧著烫手山芋,李朝央叫道:「爷,我又不懂宫里规矩,咱们的货物要交给谁啊?」 「一定有领事的会带你。你见机行事,记得身上多放些银两,不懂的就问人。」 李朝央一点就通,「我知道了,用行贿这一招对付那些当官、当差的特别有用,有钱能使鬼推磨!」 高颢叮咛,「罩子放亮点,宫里可不比外头,当心祸从口出。」 「属下懂。」 须臾,他又提问:「万一黎生半路埋伏,打算抢回失物,爷有没有想好对策?」他当贼的经验丰富,防人之心不可无。 「放心吧,就算黎生想到咱们会为他分担差事,也没空去埋伏。」 「为什麽?」 脸上的笑容宛如偷腥得逞的猫,早就算准了黎生会自动送上门,肯定急著要用那块随身物。 「呵,如果没料错,人今夜就会来了!」 「爷这麽有把握?」 「当然。莫非你没瞧见单据上写些什麽?」 「瞧是瞧见了,没认识几个呢。我又不像陈总管,得识字掌管爷的府院。难怪陈总管成天愁眉苦脸,常叹气总管不是人当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他懒得解释,对牛弹琴。 凌晨子时,黎生潜入高府,连叫门都省了。 守在府院巡视的汉子一眼就认出他来,当下也没为难,由著他直闯爷的卧处── 房内的灯火明亮,门扉半掩,隐约可见那下流胚子躺在罗汉床上,似在看帐本。 真会装模作样!黎生大剌剌地推门跨入,「把令牌还给我!」 手一挪,埋於帐册的俊容显露,笑意深沉地朝他勾勾手指头,「过来陪我躺著。」 美人最近睡不好、吃不下,越来越消瘦。瞧他多体贴,早已腾出空位让美人来陪睡。 黎生动也不动,不再轻易上他的当,下流胚子不安好心眼,骨子里坏透! 高颢催促:「黎生,别杵著。我等你很久了。」 「我没空陪你,只是来拿我要的东西。」 「哦,别这麽现实无情,咱们俩都什麽关系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也是你的,懂了吗?」他对他掏心掏肺,多好。 他沉默,来个相应不理。 高颢直勾勾地看著他良久,心下猜测了七八分,「你在王府里都是这副德性?」 等了半晌,人依然没回应。 (8鲜币)第八章1 高颢索性下床,踱至他身前,抬起他的下颚,落唇攫住了他的。 彷佛行尸走肉,没有丝毫回应的唇舌任他蹂躏,似无声地抗议,他只是顺应时势而屈就於人。 牙齿轻轻一咬,听见一声低呜,唇放过了他的,视线游曳於他俊秀的脸庞,想找出一丝温度。「我喜欢看你发脾气的样子,多像个人。」 被瞧得不自在,黎生别过脸庞,彷若适才什麽也没发生。 出乎意料,他这回的反应变得如此。高颢问:「除了那块令牌,难道你从未想过还要别的?」 他怔忡了下,神情掠过一丝困惑。 从小在爹的教诲之下,无论要他学什麽,他就学。爹的老友夫子借提他去当伴读,他就去。然後,他便开始跟著尚未册封头衔的王爷……爹的有意安排是等待朝中局势的改变,而他只是颗棋子,从未想过自己要些什麽,随爹摆布,就这麽地落定了身分位置。 彷佛听候差遣办事才是生命中的全部……是吗? 乍然,想起爹的教诲:身在官宦之家,对主子不得有二心。 他的表情一冷,道:「把它还给我。」 「别傻了。」他从几个老头儿的嘴里探出消息,跟在王爷身边的随扈是通议大夫的独子。自从通议大夫去世後,几个老头儿的眼中钉也拔除了。黎生在王爷在尚未册封时就跟随了,那是他爹有意安排须忠心护主。 高颢打定了主意,「黎生,那块令牌代表你的身分,我不可能亲自奉还让你再套回身上!」 他低头叹气,已尽力了。「我会跟王爷说明,随身物遗失。」 「哦,为什麽?」 他抬眸,道:「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坦然。即使我瞒得了一时,但办不了差事,王爷迟早也会知情。」 高颢一翻白眼,失算了一著。 「你可真老实!」难怪陈总管会倒戈担心这家伙。不过既然被他看上,岂能任其潇洒离去。 「再陪我睡一晚。」 他摇头,「我还有事。」 「什麽事?」 「与你无关。」 「……」这句话真伤人。「你走吧。」 黎生怔了下。 高颢迳自回身,收拾了帐册放上桌。偏头一瞪,轻哼:「还不走?」 黎生纳闷他当真肯放过,会不会有诈…… 「别发愣了,教人看著就生气。」他弹指熄灭盏灯,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高颢躺回罗汉床上,闭上了眼,就当他从未存在过。 房内,顿时冷清。 黎生动也不动地望著;儿少时的记忆回笼,当年的小公子转眼变成了眼前的他,印象中他受人冷落,挨打当练功,只为了有人肯搭理。搜寻记忆中所陪伴的最後一个午後,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儿,我不会再来了。」 当时,他呆若木鸡。 ──黎生,我会学坏,都是你害的! 有那麽一瞬间的迷惑,这些年他在高府发生了什麽? 此刻,自己又为了什麽踌躇不走…… 他怔怔地望著一道房门没关,他一直守在房里等他到来吗…… 敛下眼,黎生轻叹,就当是欠他的。须臾,踱至罗汉床侧,形同当年,他进入屋内愿意陪他最後一段时光。 身後稍有动静,高颢讶然,感受到黎生躺在身侧,静默地陪伴。 高颢转过身来,触手可及他的脸庞,忍不住翻身压上了他。顿时,耳畔响起了一句:「别碰我。」 「屁股还在痛吗?」他问得直接。 黎生拧紧了双眉,语气平板地说:「我会留下,不是让你糟蹋的。」 「我可没糟蹋你,是看上你。」他厚颜无耻地告白,「上回,你就知道了。」 一双贼手摸上身,黎生直挺挺地躺著,再度出言警告:「姓高的……别得寸进尺。」 「呵。黎生,你都肯让我碰过一回,也不差这一次了是不?」大掌钻入他并拢的双腿间摸弄,手指欲探那柔软的禁地,偏偏美人不肯轻易就范。 高颢硬生生地扳开,他又夹紧。 一来一往,昏暗中,他的坚持令人懊恼,「你……」这会儿,高颢咬牙瞪著,「你当真不让我碰?」 「嗯。」 「这麽狠?」 黎生轻眨的眼睫刷过他的面容,两人的气息交融;他冷若冰山,无动於衷;他热情如火,极欲将他占有。 紧贴在小腹下方的硬物令人不舒服,黎生为他解忧,「我听说府上有许多如花似玉的姑娘,请高爷高抬贵手放过在下,我要睡了。」 「好样的,把我推给别人比较省事。哼!」他翻身侧躺,只手托著俊容,斜睨著枕边人,等他睡著再下手。 (8鲜币)第八章2 约莫半个时辰後,他解开他衣衫的排扣,粗糙的掌心抚摸他的胸膛,啧……饱暖思淫欲,美人在怀,他岂会安分。 黎生一察觉,不禁暗暗咬牙──这下流胚子当真不死心……感受到腰带渐松,一只贼手又钻入了裤裆,见缝插针…… 他悄然的别过脸庞,任由一只欲求不满的狡诈狐狸予取予求。 如他所说,被抱过一次,不差这一次了。 下半身褪尽,一具强壮的躯体叠上身来,被撑开的双腿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似烙铁般的硬物一寸寸的侵入体内。 这回,他忍著没动手,唇似蚌壳紧闭。 身下的人毫无反应,装得可真像挺尸。高颢托高他结实且充满弹性的臀,狠狠地操他半刻。 房内,充斥著淫靡的声响。 黎生终於忍无可忍的低吼:「你够──了!」 高颢也不满地撂下话:「你能忍,我也能忍──现在,咱们才算开始亲热!」他抽身将人给翻转过来,扳开他的臀丘,直捣黄龙。昏暗中,隐约可见身下的他一颤一颤的。 他匍匐在他身下,自尊顷刻间崩落,顿觉羞耻罩顶,来得太急太陌生,令人手足无措、慌得想逃。 「舒服吗……」高颢紧扣他的腰,欲望在他体内抽送得正起劲儿,腾出一手剥去他的衣衫,就要他一丝不挂的享受。 几欲喘不过气,身後的男人既强悍又粗鲁,欲望似火烧得他好痛……泛白的唇溢出一声难耐:「放开我……」 宛如一桶冷水兜头泼洒,高颢渐渐停止了动作,想不透黎生明明自愿留下,怎又忽地拒绝…… 双眸眯起,低头在他耳边质问:「你究竟怀著什麽心思让我抱……」 「你放开我就是!」他吼。 冰冷的语气再度刷过他耳畔:「黎生,可想过我以喜欢你的心情做这种事,不是一时兴起跟花街柳巷的卖身女子进行交易!」 闻言,心下更慌。 他撂下一道低沉:「等我做完,你就会像以前一样再也走得不见人影是不?」 浑身一僵,被猜中了心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些!」他立即抽身而退地下床,恢复一身整齐之後,头也没回的走出房外── 黎生怔在罗汉床上,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霍然翻身揪了衣裳遮覆下半身的裸露,他呆望著门口,只见园中冷冷清清的。 压根不知那欲求不满地的家伙走往奶奶所居的别院,潜入隔壁的仆房入睡,也不要像被人施舍似的,糟蹋了他风流的人生。 李朝央接二连三完成任务回到府院中,顶替黎生运送古物到宫中不如原本预想般困难,只消拿出令牌,宫里那些阉人对他可客气了,尤其是身为马公公的领事,光是听到他胡诌黎生生了一场大病,得疗养三、五个月,马公公还献上千年人参请他代为转交。 嘿嘿,他说谎不打草稿,捧著人参礼盒前往留心阁。 「唷,爷闷闷不乐,为哪桩?」──据他所观察,人埋首於拨弄算盘,锱铢必较,劈里啪啦地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块算盘是玛瑙做的呢,颗颗珠圆玉润,挺贵的就是。 他忘了是从哪堆死人骨头里所盗,倒是记得很清楚府中禁房内藏著什麽奇珍异宝。 高颢瞄了他一眼,「你手上捧著什麽?」 他启禀:「爷,是千年人参,马公公送给黎生补身体气虚所用。的确是该补补,黎生在王爷府上肯定没好日子可过。」 哼。高颢闻之不为所动。 李朝央继续说:「爷吩咐属下打探的事,我也完成了。」 「说吧。」他意兴阑珊,低头继续算帐。 「王爷府上在前阵子传出小奴才不见的消息,王爷派人到处找寻呢,奇怪了……少了一名奴才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再找人递补就行了。」 他挑眉斜眼思忖,纳闷:「王爷府上这麽欠缺人手麽?也难怪黎生会在外逮捕一名小奴才,真是操劳……」 「别说了!」高颢骤然打断:「我不想听,他不会再来了。」 「啊?」李朝央愣了下。「怎麽回事?」 高颢兀自生闷气,年少轻狂太早涉足风月场所,偏又太晚对人动情,外人只道他是浪荡子,殊不知他年少儿时就没兴趣与女子肉体纠缠。 今番情窦初开,落得无疾而终。 看样子,爷气得不轻。李朝央速速放下千年人参礼盒,轻手轻脚地後退,彷佛做贼一般,自动清场。 (13鲜币)第八章3 李朝央跑去找陈总管问个明白:「爷和黎生究竟怎麽了?」 「不知道。我只知黎生入夜後来找爷,隔天,爷没在房里,黎生也不在,没想到爷竟睡在老奶奶的别院里。」 「哦,你怎那麽清楚?」陈总管平常也少踏入别院,老奶奶的生活起居都由喜娘照顾。 他忠厚老实的脸一红,打死都不可能说出和喜娘互看喜欢,暗通款曲好几天了。 爷那晚很煞风景地闯入仆人房就死赖著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害他和喜娘躲在衣柜里一个晚上。 三双眼睛直盯著陈总管瞧,马超、张大同和李朝央异口同声地嘿嘿直笑── 「陈总管肯定干了什麽好事,犯害臊了咧。」李朝央调侃道。 他们四人待在留听阁内交换心得,满口都离不开娘儿们,渐渐地话题绕到爷和黎生的身上,商讨对策── 「爷情窦初开……」他们四人都很清楚爷从不睡娼儿,跟在身边这麽久了,也没见过爷属意过谁。 「要不要去把黎生给骗来,然後下媚药……他有两下子身手,乾脆再弄个软骨散什麽的……」 他们不愧是一群贼厮,所想的馊主意都不管用。陈总管问:「怎麽骗?」 「……没门了。」 四人各自散去。 同时间── 黎生站在王府内的主楼房门外,静默地等待主子睡醒,宛如一道无声的影子,这一站便是两个时辰,已近午後。 「严总管──」房内传出一声吼。 候在房门边连连点头打盹儿的严总管一瞬惊醒,「爷……小的在。」他伸手推开房门,转身硬著头皮进入。 「爷,有何吩咐?」 「黎生呢?」 「就在外边候著。」他低著头,偷觑了一眼主子坐在床沿,那宿醉的脸色可真差哪。 他悄悄地往後退了数步,快速甩了甩手,示意黎生快点儿进房来当替死鬼。 须臾,黎生入内,恭敬地问:「爷,有何吩咐?」 「有没有找到小家伙的下落?」 他实说:「爷,尚未找到。」 脸色瞬间更显阴沉,目标一转,锐利的视线扫射严总管,「你都在干什麽?」 「呃……爷,小的有派不少家丁出外寻人,可是没找到,小的也没办法儿……」他的背脊一凉,冷汗直流。 「再去找!」孟焰咬牙切齿。 「是是是……小的去,小的这就派人去──」他战战兢兢地退出房外,一转身,急急忙忙去找其他替死鬼代劳。 黎生兀自观察,房内的八仙桌上搁著一y酒,酒杯倾斜,空气中残留著浓郁的酒气。 须臾,他唤:「爷,属下有一事禀告。」 「说。」孟焰揉著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脾气未敛,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属下弄丢了重要的随身令牌,该办的差事,属下没做好,请爷责罚。」 孟焰怔了怔,「怎可能……」顿时,宿醉清醒了大半,黎生办事向来谨慎,鲜少出差错。「怎遗失的?」 「……属下自己弄丢的。」从未对爷说谎,此刻扭捏的神态已泄漏。 「呵,你骗我。」他只消一眼就看穿黎生是否说谎,人跟在身边多年,即使再怎麽会隐藏情绪,都瞒不过。 「……」黎生静默。 孟焰站起身来,未落责备,但是对於黎生会说谎的原因引起了兴致。「出了什麽事?」 黎生轻叹,「就知瞒不过爷……」遂将抓小狗子经过说了一遍。 孟焰听罢,不怒反笑,「原来你遇到了麻烦。」 「是。」 「可有上门去找?」 「有。」 他不意外听见这答案。「姓高的不肯归还是不?」 「是。」 孟焰立即断定:「他有所图。黎生,你得当心这个人,在我眼里,他是只狡诈的狐狸!」 那家伙不在宫中,也无一官半职,趋炎附势必有诈,而他却无法利用阉狗窥视探其心思…… 两人合作生意至今,几经鉴别骨董及价值,发现不少列属於前朝代的古物,价值连城。他不禁怀疑那些骨董来源是否正当……几经打听,城内无人能出其右,高颢的货源充足,较廉价的骨董赏玩甚至已流入其他商铺。 无人知晓是否有幕後物主,如果没有,足以证实高颢八成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美其名,还他人情,以商业利益作为幌子,实际上,却拿他来当後盾,若哪天出事,撇不开干系。啧啧……他不得不佩服那家伙连他也敢搭进去! 至於黎生……他眯缝著眼,暗忖无名利可图,姓高的究竟图得是什麽,答案呼之欲出── 孟焰问得直接:「你上门去找,他可有开出条件交换?」 黎生支吾其辞:「没……有。」 「是吗?」孟焰挑眉,再度看透了他的欲盖弥彰。「哼……那块令牌对你何其重要,对高颢却毫无用处,不肯归能有好理由吗?黎生,你骗不了我。」 此时,他像一根木桩似的杵著,「爷太精了。」 孟焰踱至窗前,推开了窗扇,让室外的空气吹散一室的酒气。他想念小家伙,等待消息不啻是折磨,如酒穿肠,分外难受。 半晌,他道:「你无须担心姓高的拿你的随身物为非作歹,他和我有生意上的往来,我谅他不会笨到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黎生沉默,不想再提那个坏胚子。 孟焰回身,觑著他那极不自然的神色,十之八九被姓高的给缠上,说不定为了拿回失物,把身子都给卖了。 「你被他沾了几次?」 他赫然一惊,彷佛被人逮著了把柄,双拳一握,暗自压抑内心的冲击,立定在原地,不肯回话,就当没发生过。 孟焰就像看好戏似的勾唇一哂──那只老狐狸想逮著小兔子可有得耗了,自己若不放人,依黎生淡漠的性子和死守著他爹的遗愿,姓高的想双宿双飞……很困难。 「等会儿,到我书房去拿一件信物,往後你办起差事也方便些。至於该送入宫中的骨董赏玩,我相信高颢早已派人去做了。」 「他……会吗?」眼神一黯,黎生压根就不信……。那个坏胚子只图他的身子,以此要胁,怎会设想他的立场为难。 这会儿,孟焰愣了愣── 黎生是老实过头,还是怎地……难道,没想过这桩台面下进行的生意是他和高颢两人各取所需,那只老狐狸怎可能任其出差错,一旦断了管道,无疑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禁摇头,甚至有那麽一点点幸灾乐祸,姓高的觊觎黎生,简直是自找罪受。人太安静也冷漠,除了护主和听令之外,他可不认为黎生会有七情六欲。 孟焰好心地提醒:「黎生,你也不小了。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事。懂了吗?」 「属下明白。」很快地,他就将姓高的抛诸脑後,恢复原来。「爷还有何吩咐?」 「没你的事了。待会儿,我会出门一趟。」 「要属下陪同吗?」 「不需要。我只是去查一块乡下地的持有人究竟是谁。」为了将人给找回,他得让小家伙无後顾之忧,或许会留在家乡,让他寻获。 黎生悄然退出房内,旋即走往书房拿了信物便离开。 走了一段路,他回眸一望,心中大石已卸下,并未受到爷的责罚。 渐渐地,顿下步履,想著爹生前在 分卷阅读7 为官拥护著主子的养母,熬了二十年,爹终於盼到主子扶正,含笑九泉…… 那麽他呢……是否一辈子就守在主子的身边听令行事,从未想过要些什麽。蓦然,另一道声音窜入脑海── 黎生,那块令牌代表你的身分,我不可能亲自奉还让你再套回身上! 彷佛制造纷扰,怎麽也压抑不住那蚀人的心慌。一甩头,他匆匆而走,无论上那儿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去高府。 那下流胚子会是他今生最大的麻烦…… (6鲜币)第九章1 入冬以来,气温骤降,屋外满园子都积上了一层雪。 屋内也充满了寒气,陈总管为主子准备了暖炉,步履稳健地端去留心阁。 虽说练武之人比较耐寒,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哪,他瞧爷穿著一件旧棉袄,压根不够厚实,怕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妥。 「爷。」他进门就唤,倾身将暖炉搁在罗汉床的脚踏旁,问:「今年过年你要回另一座高府吗?」 闻言,他搁下书册,怔然於陈总管竟问起这事。 陈总管迳自往下说:「这些年,我们这些人跟著你,久而久之也能猜个七八分,如今爷让人瞧得起了,何不回门风光一下。」 「陈总管,你意有所指?」 「当然。」府里的老夫人会将心事说给喜娘听,喜娘又将消息传给他知情,爷当年是被人逼出高府的,压根就不是那家子所亲生。 原来爷在小时候就没人肯搭理,难怪他会溜出外头和他们一起鬼混这麽久也没人察觉。 「g,俗话说,每逢年节倍思亲。爷若肯走一趟,也不是坏事。」 「再说吧。」他答应过奶奶不再怨懑,可没答应要笑脸迎人去跟那家子攀亲装热络。 不一会儿,李朝央匆匆走进房,也喊:「爷!」 「什麽事?」 「今儿我送咱们那些货到王爷府上,顺便跟黎生拿详细单据,他托我转告:王爷看中了您名下的一块地,想买下或跟您交换。他也托我将这张纸交给您过目,您若答应了,看要约什麽时间和地点谈。」 他现在跟黎生很熟咧,也跟马公公套了不少交情,他警告黎生这三、五个月之内不准出现在马公公眼前,否则他胡诌的谎言就拆穿了。 高颢伸手接过单据和纸张,心里颇吃味儿,脸色顿时难看。「那家伙没手没脚吗?就不会自己送来。」 「呃!这个嘛……要去问本人。」他只是个传信的,运送古物这差事是爷亲自指派,这时候却连连赏好几个白眼给谁看哪。 高颢「哼」一声。 李朝央充耳不闻,知道爷失恋咧,黎生从没提过爷半句,真可怜……马公公的关心也白搭,那千年人参礼盒还平躺在爷的房里,爷失恋後压根没心思去理会。 而且,黎生现在的气色好很多,性子是冷淡了些,起码不会鬼吼鬼叫或不搭理人了。 高颢瞧了下纸张,上头写著土地的地点和范围,巧的是,那是一块他压根就不稀罕的东西!每年所得的税收,他统统捐到收容孤儿的地方去了。 嗟! 「爷,怎不说话了?」陈总管敏锐地察觉爷此刻的心情更糟。 李朝央说:「如果您不想卖或换地,我这就去转告黎生。」 「呵,我怎会不想呢!」眼神充满杀气,他想黎生可想死了,尤其在入夜後就想把人给绑回来狠狠地操他一顿!一脸愤恨的,逮著机会,他要让黎生倒大楣! 高颢速速吩咐:「李朝央,你现在就去王府转告一声,要我换地或卖地都可以,但是我要亲自跟王爷谈。时间约在下个月初五,地点暖春阁。」 「好,属下这就去办。」说罢,他立刻外出执行。 高颢捏碎了纸张,转手交给陈总管,「烧掉!」 陈总管怔了怔,听令行事将一团七零八落的纸给扔进炉炭。「爷怎……」他还想问些什麽,话未出口,立即被打断── 「什麽都别说了,你差人去暖春阁订下日子,包下一间花厅,当日,不许有其他客人打扰。」 「是,我这就去办。」 待人走後,高颢一派凛然地下床,眯起眼,想起往事被人所逼,二娘恐怕万万料想不到他也能有今日,不靠那一块皇地而起家。 哼!他不学好又如何,即使是一只阴沟里不能见人的耗子,被惹毛了,也会有咬人的一天! (7鲜币)第九章2 王府。 地窖外,孟焰阴鸷的视线随著石阶的斑斑血迹而延伸,直达幽暗的尽头。 若有似无的呻吟传出地窖外,夹杂著铿锵的铁声、猛兽的咆哮声,黎生再度嗅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呵……那条阉狗能撑到现在,命很硬。」 黎生静默无语,心知肚明主子命人将小狗子吊挂在铁栏内,打算活活饿死之後,再丢至地上喂狗。 「黎生,你可在暗中搞鬼?」 神色一凛,黎生坦承道:「瞒不过主子的眼,我是有拿食物喂小狗子。」 孟焰挑眉,冰冷的目光扫向属下,「怎麽,你舍不得他死?」 「请爷息怒。严总管废了小狗子的腿,那已经够他受的了。」 「不够。」他冰冷的语气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黎生又说:「属下认为您迟早会找到小奴才,万一他问起……」 孟焰一语打断,「至今没有小家伙的下落,我打算亲自去找。」手头上,已经弄来一本登记名册,可逐一过滤姓杨的食肆老板在城里、城外的地点,缩小搜寻的范围。 黎生一惊,主子若外出,说不得准何时回府。「那麽生意……」 「让旗下的人打点。」 「您最近交涉的一块地,对方约了时间和地点,届时……」 「我顺道处理。」话落,孟焰旋身跨入大雪纷飞的夜里。 暖春阁。 今儿,是大日子。老鸨眉开眼笑地迎进一尊散财爷||高颢。此人的来头不小,和皇室攀亲带戚,是有名的浪荡子一个。 瞧瞧他身後,带著随从一干人等,运著一箱金银珠宝,听说是专门打赏给瞧得顺眼的姑娘们。 又听说,散财爷的府上豢养了一群歌伎、美眷,每一位都是如花似玉的人儿,其来历当然无须点破,散财爷性喜流连花丛,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啧啧……」两声,高颢的一双桃花眼带笑,当下以审美的角度来瞧||老鸨年近四十,风韵犹存,只可惜……她是一朵凋谢的花,令人提不起劲儿采撷。 目光一瞥,淡扫富丽堂皇的大厅,两旁各设一道长阶,通往楼层的包厢或花厅。他对於勾栏院、酒楼、阁楼的格局了若指掌。 「我包下三楼的花厅,嬷嬷可准备妥当了?」 「当然,高爷的吩咐,我岂敢不从。阁里的姑娘早已等候多时。」人一来,需要接风洗尘,备妥热水,身边要有美女伺候,这是散财爷的要求。 「很好。」高颢一使眼色,身旁的总管立刻掏出银两打赏给老鸨。 「呵呵……」瞧瞧,散财爷多大方哪。老鸨伸指捻来一锭银两,满脸如沐春风,腰肢扭啊扭地将人带领上楼伺候。 一群美女们立刻簇拥而上,包围著一尊散财爷,又娇又笑地招呼。 几名随从退离两旁,早已见怪不怪,主子人见人爱,人面兽心……不,是人之常情,人不风流枉少年…… 只须三、两下,高颢已经被一群美女给褪光,人是一副慵懒地躺在浴桶内,周围美女如云,轻烟袅袅,宛如人间仙境般的享受。 一道屏风阻隔,他的话飘出富贵屏风外|| 「嬷嬷,还在吗?」 「我在。」她一双眼瞟到散财爷的总管身上,越瞧那忠厚老实面相就越顺眼得紧。 「嗯,你去楼下等,我约了人。」 「高爷约了哪位贵宾?」她拉长了耳朵听,心想或许认识。 「孟王爷。」 「孟……」老鸨一翻白眼,晃然的身子往後一倒,贴上了墙。 今儿是什麽带喜兼冲煞的日子;一尊财神爷光顾,另一尊凶神恶煞也将莅临…… 她立定在门口,寒风一吹,魂都飞了。 牙齿猛打颤,早已听闻凶神恶煞上酒楼都没好事;几个月前,孟王爷不仅弄瞎了醉香楼那龟公的眼,以及他召妓过府上,岂知差点儿把娼儿给勒死。 「我的老天爷!」老鸨双手合十朝门外拜了又拜,祈祷||一尊凶神恶煞上门来,可别瞧什麽不顺眼,将暖春阁给拆了……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大伙儿平安,阿弥陀佛…… 凛著一张脸色,孟焰气势迫人的跨入暖春阁。 随手解下披风,丢给杵在门边的老鸨。「怎麽,没见过男人?」他瞪著老鸨瞠然且发直的双眼,冷冽的语气瞬间将人冻成冰柱。 「见见见……见过。」但……没见过气势这麽慑人的男人。 「我找人。」话落,他全然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迳自入厅拾阶而上。 (14鲜币)第九章3 花厅内,孟焰食不知味,菜色一道接一地道换,吃了三口就让人撤下,酒是一口接一口地喝,他只手托腮,眯缝著眼,瞧对面的浪荡子左拥右抱,让人伺候得可真周到。 而他的身旁,又贴来了一位欲斟酒的姑娘,他扬手推开,「闪远些。」不客气的口吻让人明了他的心情不佳,颇不耐烦得继续耗在这儿。 「焰,你不高兴,是嫌花儿姑娘服侍不周吗?」 不耐烦地睨了一眼阁楼的娼儿,孟焰很不赏脸地轻哼:「我来跟你谈一块乡下地,不是来陪你饮酒作乐。」 高颢不以为意,张口吞下姑娘递来嘴边的葡萄,嚼了嚼,慢条斯理地问:「这几日,你在外奔波,不累吗?」 暗咬牙,他恼。「我在找人。」 「哦。」高颢故作讶异状,「你找谁?」 「走失的小家伙。」眉一拧,更恼。 「啧啧……」彷佛看戏一般,登时挑起了兴趣。他打量著在外声名狼藉的孟焰,传言他玩物丧志,人也无情。 瞧他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态度,岂止无情。「是哪个小家伙让你放在心上了?」 孟焰一挑眉,没好气地说:「不干你的事。你只须告诉我换不换地?」 提及正事,高颢立刻推开姑娘,挺直身子,正色道:「我不缺银两,倒是颇感兴趣你要一块乡下地做什麽用途?」他盘算过,手头上的一块地每年徵收的税银可没有孟焰拿来交换的那块地还多,论价值,是对方吃了亏。 「我要一块地,自然有我的用途。」 「好,甭跟我谈交换,你要一块乡下地,我岂会将那一点税收的银两放在眼里,地给你便是。」 「这麽乾脆?」 「当然。咱们俩是什麽交情了,谈钱伤感情。哪天,我若想跟你要些什麽,你得答应便是。如何?」 「你既然乾脆,我也不罗唆,成交。」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颇有默契。 高颢笑里藏刀,「地籍方面的产权,你派黎生过来我府上拿。」 「可以。」孟焰勾唇一哂,思忖:黎生在外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他警告:「姓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高颢回敬一著,「那也不干你的事,不是吗?」 王府的书房内,黎生和主子商讨要事,为了一块地的转让。孟焰吩咐:「你上高府一趟,把转让的地契拿回。」 「麻烦上身。」黎生双手叉腰,略显气恼。 孟焰提醒:「姓高的跟我交易,换地的条件由他开,无论他将来要什麽,我也得乾脆的给。」 眉一拧,黎生有不好的预感,入高府一趟,恐怕不是拿地契这麽简单。 等著美人自动送上门,高颢一扫脸上连月来的阴霾。 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斜睨著黎生倒是好,人长些肉了,神清气足,眉目如画,修长的身形衬托出那翩翩风度。 哼,冰山美人好吃好睡、无烦无忧,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反观自己──呕了很久。 黎生道:「高爷,我奉命前来拿王爷要的地契。」他特地端出王爷两字,谅高爷会立刻拿出,不再捉弄和为难。 地契到手,他马上走人。 「黎生,你每次上门开口闭口就是要东西,怎不给我想要的?」高颢嘴角勾起,不怀好意地问。 他一怔,「你……」 「说不出话了?」哼哼两声,高颢摆了一道鸿门宴,不等他回话,迳自说:「既然是王爷的地契,就表示你非得完成回去覆命。黎生,你没有那块令牌无所谓,但是王爷没有地契可就办不了事。」 他先下马威:「无论王爷拿那块地要干什麽,我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也没兴趣知道,但是你……」他凑近他怔愣的表情,很残忍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否则休想我会将地契交给你,懂了吗?」 「你什麽意思──」他听了一大串恐吓,终於回神。抬眸映入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神,宛如一只狐狸盯著利爪之下的小兔子。 不幸的是,他有自觉将大难临头。 「别总是要我伺候你,上坐!」他吆喝,谅他不敢不从。 黎生不动如山,唯有一双眼游移,刻意避开他的逼视。 「怎麽,你对王爷唯命是从,对我就差这麽多?」心里的不满都堆成一座火山了,尚未爆发而已。 「我不是高爷身边的人。」黎生冷冷的浇熄他满脑子坏主意。 「至少是枕边人吧。」高颢提醒他这一点:「莫非除了我之外,你肯让别人上你?」 「你……」一把火又烧了起来,黎生怒叫:「你别太过分了,我是被你逼迫!」 高颢哼笑,「第二回,我有让你走,是谁主动上我的床,你忘了?」 他咬著唇,顿觉难堪。 「没话说了吧。哼……」 高颢踱至桌旁,斟了一杯酒给他。「喝!若再拒绝,我和王爷之间的交易就告吹!」 好一个下流胚子!黎生再也忍不住地吼:「你欺压我算什麽好汉!」 高颢回敬:「我给你脸,是你不赏脸!」 「喝就喝!」愤怒之下,抄来他手中的酒杯,一口气灌入喉。热辣辣的,有点苦…… 眉头一锁,脸庞倏地窜红,浑然无觉杯中有乾坤,被下了一把软骨媚药。 高颢挑眉环胸的等著,不信他能撑多久。 药性发作,几欲站不住脚,他晃然一倒,杯子也同时落地── 高颢眼明手快地将美人勾往怀里靠,那发烫的脸庞贴在脖颈处,呼出的热气搔著佛耳,滋味挺美妙的。 「呵……黎生,这回是你主动贴上身来,可不是我强迫。」 他昏头昏脑,意识尚存,浑身使不上劲儿挣扎,适得其反让人搂得更牢。 眨著眼,一喘气就觉得下腹似有什麽在窜动,难以克制……渐渐地,他恍然,抬眸咬牙骂:「你无耻,竟下药……」 「有吗?」高颢盯著他柳眉倒竖的模样,明说了,「我没下药,但猜得出是手底下的人搞了鬼,难道你没注意,我连碰都不碰那桌子酒菜吗?」因陈总管暗示过,酒菜都加了料。 气渐消,浑身已被难耐的躁热感所淹没,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他对自己强迫,虽粗鲁过分,却在乎著,不惜使诈将他弄到手…… 猛地摇头,怎也甩不开脑中嗡嗡作响的告白──我偏就看上你…… 收不住心魂,他一头闷在他肩上,低叫:「走开……」 「我为什麽要走,这是我的房。你昏头了吗?」高颢捞起他的几绺发丝把玩,难得有机会这般亲腻,想做的岂止是这些。 俊秀的脸庞红得熟透,他揪住他的臂膀,才勉强撑直了身躯。 目光一瞥,黎生自解衣衫排扣,「你也热过头了?」 他敛下眼,昏头晃脑地,一个点头,直撞上他胸膛。 霎时撑起了已颓软的美人,高颢低头吻了吻他的脸庞,热呼呼的。 屋外冷飕飕,身前有个活生生的暖炉煨著,看来,现下至连夜的春光无限,不知那雕花大床是否承受得住? 可没忘和黎生上床颇费劲儿,当然得好好享受了。打横抱起黎生,他目光温柔地走往床榻,将人放上床,他倾身亲热前,顺手勾开床幔遮掩春光,以防屋外的有心人偷窥。 「走吧,没得瞧了。」李朝央一脸扫兴地说。 马超嘿嘿直笑:「没得瞧也没关系,咱们只要爷高兴就好。至於那个黎生……回王爷府上八成是三天之後的事。」 「不会吧……」张大同凸瞪著眼怪叫:「你从哪弄来的药性这麽强?」 「嘿嘿,这是秘密。」 「咱们都是好兄弟了,还藏啥秘密。快说、快说。」 须臾,他们三人蹲在地上,马超刻意压低了音量说:「这是我手底下的人从提刑官大人的府邸摸来的……」 「哦,那个人不是正人君子吗?」 「屁!我听那个开窑口的说,提刑官大人玩姑娘如过江之鲫,遇到喜欢的哪,背地里就搭上了,弄不上手的,就派人到人家里去安个罪名,老老少少都抓……嘿嘿,目的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恚≡来是这样哦……比咱们还下流。」 「岂止下流,是淫魔!」 「没错。」 说著、说著,话题绕到天外去又绕了回来,三人一致担心,「爷这麽操的话,会不会软脚?」 「哪知。」 陈总管站在一旁像望风似的,一字一句统统听进耳里,不禁一翻白眼,这几个贼厮不担心黎生,担心到爷的身上去干啥。 人欲求不满几个月了,可别把黎生给折腾到走不出房哪。 (11鲜币)第九章4 留心阁内,间歇性的呻吟回u於一方天地之中,垂落的纱帐仍掩不住两道重叠的身影,耳鬓厮磨,气息交融。 吃了媚药的黎生果然热情似火,像个人样儿,药性随著时辰一到便发作,无论怎忍耐,到最後仍卸甲投降,臣服於他的攻势之下。 高颢很满意的勾起嘴角,过程中欣赏美人似受屈辱,偏又享受著肉体欢愉,泫然欲泣的表情尽收眼底,唯有自己独享。 「黎生,感觉如何……」临时起意拿著辅助工具来替代,「这是马公公要给你补身体气虚所用,还是你比较喜欢我亲自上阵,嗯?」 「你……」半躺在他身下的人一把火又冒上心头,烧得他浑身白里透红,似苑中带泪的海棠花,摇曳在春风中。 「你……够了!」别过视线,俊秀的脸庞显露一丝倔气,可惜维持没多久,泪珠溢出眼眶,告饶:「拿走,别用那种东西……」 「再等等,我需要养精蓄锐,都快被你榨乾了。」 多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泪珠又滑落,他闷道:「你别太过分……」 听来似撒娇……高颢依言抽出人参,挺身凑近吻了吻他发烫的脸颊,同时探手抚摸、套弄他的欲望,随之而来的抽气声落在耳畔。 他温柔地亲吻他的嘴,唇舌挑惹他发出腻人的呻吟,美人宛如有待发掘的宝藏,被他逮著,才不想放过。 他爱不释手的取悦著他,唇舌离开了他的,眼下的身躯抖如秋风落叶,纷乱的气息一抽一抽的,他知道他快要达到高潮,「黎生……喜欢吗……」 「呜!」他抬手环抱男人的颈项,浑身倏地紧绷,下腹一热,瞬间释出的白浊似泼墨挥洒一幅春宫图,雕花大床内,弥漫著两人欢爱的气息。 他闷在男人的肩窝,频喘气……脑海倏地回想他那一声不满── 黎生,可想过我以喜欢你的心情做这种事…… 一句质问的话落入了心头,形同他再度落入男人的手掌心。 高颢顺势将他抱来腿上,托高他的臀,欲望埋得深入,不想轻易放过的反击,「没将你拐到手实在很不甘心!我念旧……偏就看上了你………虽然你很木头又被动……但能让我这麽操,你要有心理准备摆脱不了我……」 「呜──」身子一瞬被提起,紧接著重重放下,情欲缠身的他接受了他恣意捉弄和套牢,指尖在那背上抓出了不少痕迹。 背上不痛不痒的,高颢哼笑,持续搂著美人激烈的撞击一阵,惹得他呜咽,泄恨似的咬人了。 两人都汗水淋漓,他几欲虚脱的在他体内释放一股温热,虽疲累,仍紧抱著他,连放都不想放掉。 良久,意识到闷在怀中的美人依然攀著,没放手? 高颢碎吻他顶上的发,心满意足的笑容久久不散。 黎生回府之前,高颢交给他一张发皱的地契,语气不悦的警告:「你可别怪我把它弄得像废纸一样。」 本来,他是想扔进高府後院的大水沟,刹那间的转念只因那是亲人留给他唯一的瓜葛,遂存放至今。对他而言,仍不屑一顾。 黎生双目的瞳孔倏地放大,瞬间窜起了两把火,咬牙叫:「你……又捉弄我吗?」 他攥紧拳头,好想痛揍他一顿!爷交代过要他当心,果真这只狐狸又耍诈! 高颢看著他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连连咬牙。「莫非你不信我?」 他破嗓子吼:「我被你骗了两次──」无三不成礼──他记仇。 高颢出其不意的吻了他脸颊,尔後哄:「我不会再骗你了,除非你以後都不过来,就另当别论。」 他双目圆瞠,合不拢嘴。 「黎生?」 「你叫什麽!」别过因吻而红的脸庞,困窘地将地契给收了。 他低笑著在他耳边说:「留心阁的房门只为你开,手下们不算,就只有你了。懂了吗?」 他怔了怔。 「不相信?」 「你不是有许多……」话尾消失,无关嫉妒,而是从未想过会跟谁在一起…… 高颢察言观色,冰山美人的话不多,肯说出口就表示有那麽一些在乎。他接下他未竟的话:「你想说我府上有许多美眷是不?」 黎生沉默。 他轻笑:「别吃醋,我从未喜欢过女人。」 ──又呆了。 他好心地提醒:「回去吧,待了三日,王爷恐怕会派人出来找。」 「嗯……」一瞬间恢复正色,他没说王爷已找回了小家伙,泰半心思都在让人接受,没空管他的行踪。 「以後别再对我下药……」难免介意,他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 「嗯,走吧。」 高颢轻推著他一道跨出房门外,几经转折将人送至府邸门口,待人走得远了,终至消失於眼底,他才转身回门。 踱至留听阁,陈总管和其他人均在用膳,高颢加入他们,未动筷是因为和黎生早就在房里吃过了。 马超咽下食物,开口问:「爷,看来心情好好。」 「能不好吗?美人以後会常来走动。」他说的委婉好听,实际上是他逼迫黎生有空就得过来。 「唷,那很好啊。」李朝央环顾众人,「你们说对吧,咱们要恭喜爷!」 等一阵恭喜声结束,高颢双手环胸,开始算笔帐:「是谁下的药?」 「呃……」李朝央闷头吃饭,当作没听见,不可出卖兄弟,这是他的原则。 「爷,不是俺。」张大同撇清干系,他手底下的人会偷火药而已,不会偷媚药、软骨散。 高颢的目光一瞄,「马超,药从那儿来?」他预防有心人对府里的姑娘们下手,以免出乱子。 马超这回笑不出来了,只得硬著头皮说出实情。 高颢听罢,开口:「严禁再有这种东西出现在咱们府里,这回就算了,我什麽下流勾当都肯干,就是不会迷奸女人,你们都懂了没,这是我的忌讳!」 「懂!」众人一致点头。 李朝央呐呐地说一句:「爷迷奸了黎生。」 他哼笑,「那是应该的。」脸皮厚得很,下三滥的招数用在黎生身上,刚刚好而已。 「陈总管。」高颢朝他勾勾手指头。 他搁下碗筷,起身凑近爷的身旁。「有什麽吩咐?」 高颢言简意赅,送他两字:「放帖!」 陈总管点头,「爷的意思,我懂。」 (8鲜币)第十章1 一顶乘轿停在高府之外,数名家丁簇拥著高庆大摇大摆地跨入一道门槛,陈总管立刻将人引入留听阁,伺候提刑官大人──高庆上坐。 他一摆手,家丁分别在他身旁排排站,将别人的府上当成官衙似的阵仗。 高颢恭候大驾──一派慵懒地翘著腿,压根不当他是一回事,嘴上仍称呼一声:「二哥,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高庆早已听闻颢弟在外的名声浪荡且挥霍,如此招摇过市,都是给高家丢足了面子! 「怎麽,颢弟专程派人请我来此,并非单纯的叙叙旧吧。」依他看来,分明是向他炫耀。 打从府外瞧见那巨石门楣,他就一肚子火。现下瞧著那浪荡子耍派头的德性,更火! 「二哥多心了。」高颢支起手肘,掏耳朵,斜睨著他小鼻子、小眼睛,脸色忽青忽白的,肯定看不顺眼,这会儿,他故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抖著腿,摆明更不当他是一回事。 「颢弟,我听说你在外经商发财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哪里。这得要感谢二娘哪,若没她提议让我搬出去住,我能有今日吗。」他皮笑肉不笑地讥讽,比油锅里炸的面皮还油条。 陈总管和丫鬟穿梭其中,奉上等茶,花生、瓜子等等之类茶点。不一会儿,府里最美的云仙姑娘捧著一只琵琶姗姗而来。 她美若天仙,顾盼生姿,声音如黄莺出谷般轻唤了一声:「爷。」然後对爷和贵客都行了一个万福。 陈总管特地搬来一张椅子给云仙姑娘坐在大厅中央,只消片刻,整个厅堂之上馀音绕梁,众人均如痴如醉地听著,看著她宛如传说中的王昭君出塞,一曲幽怨未了,高庆已是心痒难搔,眯缝著小眼儿盯著那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大美人儿,幻想一番共赴云雨的情景。 待一曲终了,云仙姑娘起身告退,步履轻盈,婀娜多姿地退场。 陈总管立即将厅堂中央的坐椅给挪走,尔後退至一旁,静观其变。 高颢只手托腮地f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二哥,为弟的我今日这番招待,你可满意否?」 他见风转舵,登时换上一张好脸色,离开座椅,转眼挨近高颢身旁的位子坐下,装熟攀交情:「g,颢弟,咱们是手足,过去有什麽不愉快,二哥统统都忘了。」 「不,我没忘。二哥大人大量,为弟的我可是万分过意不去,当年沾了你的丫鬟。」哼……当年春兰和秋菊没看透,人一旦多心,情就不定!他虽搞了鬼,却意外地救人脱离苦海。 「哎呀,陈年往事,何须再提,二哥都不放心上了。」 「可是我惦记著哪。」 「颢弟的意思?」 他悄声说:「那个唱曲的歌伎送你当赔礼。书上不是有写著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服。呵呵……」 高庆话锋一转,「颢弟,我万万想不到你如此飞黄腾达,为兄的我真替你高兴。呵呵……」 「论本事,我岂敢跟二哥相比。你是提刑官大人,手握老百姓的生杀大权,我不过一介商人,往後有些什麽需要,还盼著二哥多多照应。」 「这是当然。」他笑得眉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高颢继续嗑瓜子、吐瓜壳,营造一番假象。高庆暗中打量他此番吊儿郎当的模样,和一般纨裤子弟没什麽不同。但两人的嗜好相同,就爱在女人堆中打转。 高颢瞄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问:「二哥要吃吗?」他将那盘瓜子点心推至他眼前。 「好!」顿时意会,高庆也暗示性的捻起一颗瓜 分卷阅读8 子放入口中,等於接受了。须臾,恢复正色,兴起官僚作风。 厅堂之上,众人接续欣赏一群舞娘婀娜多姿地摆袖、跳舞,一个个都似飞燕般轻盈,挑惹得高庆的魂也都快随之起舞了。 「今夜,二哥就留在府中住一宿。」 「不不……颢弟,不瞒你说,内人是河东狮,我难交代哪。」他随便找了藉口搪塞,暗忖若不是他娘安排,他岂会娶一名姿色平庸的女子为妻。 现下,心痒难搔,巴不得就搂著美女们调情乐逍遥。 嗟,来这套! 「二哥怕什麽。你在我府上住一宿,咱们俩拢络拢络感情也是应该。若怕府上的家丁搬弄是非,让他们在外边候著不就得了。等明儿回去,二嫂若问起,你就说与我重修旧好,她不会怀疑的。」他一脸奸诈地建议。 「哈!颢弟说得是。我若推辞,就是不赏脸了。」 「呵呵……」高颢一把搭上了他的肩头,彷佛两兄弟的交情好得跟什麽似的,斜睨著眼,附耳悄声说:「我府里的姑娘多得是,今夜任君挑选。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请二哥好好地享受。」 口蜜腹剑,心下盘算──张大同那老粗会让他无福消受! (7鲜币)第十章2 廊柱後的另一头,陈总管附耳对张大同说:「爷答应了,让云仙姑娘嫁给你当老婆,犒赏你前阵子费心费力地偷火药来使。」 张大同喜上眉梢,「俺就知爷贴心,俺当初果真没错看他!」 「不过……」 「啥?」 陈总管朝爷所处的方向一比,「你也瞧见了吧,爷的二哥今晚睡在府上,恐怕会对云仙姑娘伸出魔爪。」 他瞬间变成青面獠牙,「好啊,敢觊觎俺的女人……」 陈总管不等他说完,提醒道:「人是爷的二哥,他厚著脸皮跟爷要人,你敢动手?」 「怎不敢!」凡是跟云仙姑娘有关的,没得商量。张大同怒火中烧,撂话:「就是天皇老子,俺也照打!」 入夜,张大同装扮成修剪花草的长工,握著一把大剪刀,在云仙姑娘所居的别院中来回走动。 凡所到之处,园中的枝叶七零八落,「喀嚓、喀嚓」一整排好端端的树丛都快被他给剪秃了。 忽闻一声尖叫,张大同飞也似的一脚踹坏厢房大门,揪起那该死的淫魔赏一顿好打! 高颢和手底下的人在门边纳凉,听著屋内的吼叫声夹杂著告饶声震天价响,等了好一会儿,高颢转身跨入,提气怒喝:「张大同,放手!」 「爷!他非礼俺的女人!」张大同收住拳势,也吼。 「你可知他是什麽人?」 「俺知道。」 「还不放过。」 「呸!」他立起身来,听话地退至一旁。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哼哼唉唉的爬起身来,抚著脸颊,眼看情势一转,立即端起架子叫:「颢弟,你好大的胆子,敢坑我!」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高颢一派气定神f,双手环胸,斜睨著他,「此话怎讲?」 高庆举手在半空中抖啊抖,指著他叫嚣:「你你你……设局把我骗来,再叫手底下的人打我一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人不安好心眼!咱们就走著瞧,我一定派人将你这座府院给拆了!」 「哦,请便。」他一摆手,恭送尊驾自行离去。 这会儿,高庆手托著下巴,牙都掉了好几颗,咬字不怎麽清楚地哼哼两声。 等人经过身旁,高颢这才又开口叫一声:「二哥,且慢。」 头一偏,他那双快张不开的眼睛仍努力瞪著,「咱们走著瞧……你少装亲热,我没你这个弟弟!」 「嗯,我只是要好心的提醒你,这座府邸你可动不得,我这院中的姑娘们你也别肖想了。今儿中午,咱们俩谈得忘我,以致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有屁快放!」他气得粗言叫骂。 高颢问:「朝中的言大人、王大人、李大人等等……你认识吧?」 「当然!」全都是他老丈人的故友,每一位都是朝廷要臣,是皇帝老儿身边的红人,他巴结都来不及了。 「你问这做什麽!」 「呵,这些老头儿都是我府中的常客,莫非二哥不知道?」 他大吃一惊,嘴都合不拢。 「明儿,我就去同这些老人家说说,你想拆了我的府邸,不知他们作何反应?」 「你你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著他连连比划,「好样的……你敢这麽做,我就饶不了你……我就找老爹告状去,我就……」 高颢没等他说完,提气一喝:「陈总管──送客!」 陈总管立刻窜入,李朝央和马超也跟著,三人六手轻轻松松地抬著高庆走出房门外── 高庆沿途叫嚣,嗓子嘶哑,喊得脸红脖子粗。 宅第门前,高庆像个垃圾似的,被人抛到大马路上。门外的家丁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人给拖到轿子内。 一声:「起轿──」 高庆当夜被送回府中,休养三日,仍鼻青脸肿得无法出门见人。浑然不知府内出了内贼,逮著丫鬟送一盅药膳之际,内贼上前聊了两句,顺手在药膳加了好料。 从此,高庆的病情加重,不消一个月,他耗精伤元,再也不举。 (8鲜币)第十章3 高府内喜事连连,陈总管、张大同和李朝央欢喜迎娶美娇娘,各路英雄好汉前来祝贺沾光,流水席摆出了府院外,喝酒划拳、高声喧哗,甚至有一半以上的客人都是乞丐,尖嘴猴腮,鹑衣百结。 寻常人家一看即知宴席上的大爷们泰半不是善类,只道一尊散财爷的交友广阔,黑白两道通吃。 新婚之夜,新郎官怀抱新娘,满园子春意浓浓,春宵一刻值千金。 待夜深人静,冷清的留心阁终於传出些许动静。 黎生到来,一进房便瞧见那沉睡於罗汉床上的男子,继而环顾室内,雕花大床空荡荡,桌上的帐册堆积如山,墙面上挂著几幅字画,屋内的摆设简单,除了矮柜、衣柜、椅凳等必需品,也无其他了。 实难想像,他做骨董买卖,房内并无精巧赏玩之类的典藏。 黎生一言不发地坐在桌旁的椅凳,安静无声地陪著。 直到房内的盏灯忽明忽灭,他起身之际,手肘扫落了一叠帐册,「碰!」制造些许声响。 他瞠目,下一瞬,男人的声音传来。 「你来了,怎没叫醒我?」 他恢复正色,道:「你睡得熟。」 不怎满意的答案。高颢撑起上半身,催促:「还愣著,怎不过来。」 黎生叹气,道:「本来,我想走了。」 他闻言,更不满了。须臾,黎生挤来怀中,眼一闭,状似想睡了,连话都不肯多聊几句。 「怎麽,你最近很累?」 「嗯。」他在半夜得去地窖喂食小狗子,现在由府中的小宝儿接手,得空的时间较长,才来他这儿。 高颢拧眉,暗忖那姓孟的怎回事,究竟扔了多少事在黎生身上。「哼,你以为我会让你睡吗?」 黎生没理他,态度依旧冷淡。高颢翻身悬宕在他身上,不禁纳闷,怎会看上这家伙? 想归想,手可没f著,撩起身下人的衣裳,两指捻揉他胸膛上的红点。 黎生缓缓地撑开眼眸,映入他布满情欲的眼神,也想不透他怎会对他这般兴致勃勃。 「除了你,如果是其他人敢这麽碰我的话,我会拆了那一身的骨头。」哼,他别过脸庞,随他在身上兴风作浪。 「现在你得担心骨头会不会被我给拆了!」 「噢……」语音一顿,唇被堵住。 高颢扣住他的双腕,吻得他昏头转向,低呜连连。 怀中人不再挣扎,高颢急切地翻过他的身子,褪去他的束缚,扳开他的臀丘,以唇舌濡湿那紧闭的私处,探指进入戳弄。 「还习惯吗……」他撩开衣衫,舔吻他线条优美的背部。 不是没感觉……他隐忍著那称不上舒服的动作,至少没那麽痛。 「黎生……」他轻轻地啃啮著他的耳珠子。 他浑身一软,罩门落在男人手中。 摸弄了好一会儿,高颢将他翻过身来面对,俊秀的脸庞由浅而深地晕红。 「你很被动……」他跪在他岔开的双腿中,解下腰带,把人拉起,托高他的下颚,示意他张嘴取悦。 血脉贲张的硬物令他犹豫了下,「你……」他神色掠过一丝慌,难怪每次都会痛…… 高颢逼近,「怕什麽,你的身体都能接受,何况是嘴,嗯?」 他脸红耳赤,没反应。 「黎生?」 他依言而做,动作显得笨拙。高颢顺势抽撤,很享受黎生肯用嘴含著。 「啧……以後,你会习惯。」 黎生推开他,满脸通红的别过脸庞,抬手抹去嘴角的唾沫。 「躺好。」高颢将他拖来身下,分别岔开他的双腿,欲望轻触著那微微收缩的私处。「放轻松,我会让你也舒服。」 他挺身挤入,这回顺畅多了。 依循本能撞击了一会儿,感受到黎生浑身渐放松,人也闭上了眼,那混乱的气息带动了胸膛的起伏,任他为所欲为。 「呜……」被操弄得几欲忍不住想打人,不禁握紧罗汉床的雕花木条,一施力,「啪!」登时断裂了两根。 高颢没空理会他的破坏力超强,俯身亲吻他的嘴,舌尖时而描绘漂亮的唇形,时而探入口中与他纠缠嬉戏。身下的美人略抬高了脸庞,似喜欢他这般对待。 黎生自然地伸手攀住了男人的脖颈,双腿夹住男人精悍的腰身,躺在他怀中承欢,气息愈渐纷乱,两人耳鬓厮磨。 情欲越燃越炽,交缠中的躯体汗水纷至,高颢感受到摩擦於腰腹的硬物已濡湿一片。 满足了他之後,他才放纵自己在他体内释放一股温热。 (6鲜币)第十章4 春夏秋冬,转眼之间,过了两年。 有空就来的冰山美人简直当他是卖的,高颢挺不满地想。「黎生,你打算为王爷效命多久?」 瞧,他多以他为重,而委屈了自己。 黎生闭口不语,当作没听见似的。 高颢暗忖,自从有了他之後,自己外出的时间不多,彷佛金盆洗手,不再干起掘人坟墓的勾当。反观黎生,仍以王府为家,恚 被问话的人帮他收拾一桌子帐册,「你的书柜快摆不下了。」 「哦,难得你也注意到这些。」 他回头,「我的眼睛又没瞎。」 「瞎了。」高颢下床,踱至他身後,一把勾住他的纤腰,下颚抵著他的头,轻叹气:「何时愿意留在这里,以後都不会走了?」 黎生愕然。 「至今我没直接跟王爷要人,是尊重你。但我想留你帮我管管帐、帮我暖床,我会暖你的身子,礼尚往来……」 ──更呆了。 「难道,你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他回了神,老实道:「是没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还来得及。」 「……」他困惑了良久,这样的关系不好吗? 高颢继续说:「奶奶的身体日渐衰老,我心烦已久,需要人一起陪伴度过。你回王府将包袱收一收,我派人去接你过门。」 他傻了。 「别说你不喜欢我,想一个人比较自由。」他羡慕手底下的人都成家,连孩子都快生了。而他呢,虚度人生。 「风流过後,我也想稳定下来。你听懂了吗?」 黎生沉默,暗忖:爷最近为了感情事伤脑筋,发了一堆牢骚给他听。而他身後的男人也在发牢骚,挺困扰…… 他和男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时日了,维持现状不好吗?不禁叹气。 高颢也叹气:「你回个话这麽困难?」 两人皆静默。 屋外,李朝央的耳朵贴著墙,等了半晌确定没话了,他压低著身子快速离开。 一绕到转角回廊下,陈总管和马超以及张大同早已等候多时。 「怎麽样,爷这次成功了没有?」 「没呢,黎生没答应。」 「g,那小子比娘儿们还难搞。不行,俺去说说──」 陈总管拦住他,「你要说什麽?」 「就说爷没伴啊,他以前就没人要,不是吗?现在,老奶奶能撑多久,谁知道?万一人不在了,爷一定会受不了。」 「可是咱们又不能绑著黎生,人不心甘情愿,爷也不会高兴。」 「陈总管,你想想办法。」马超可不敢再出馊主意。 「没法儿。」 「乾脆给爷另寻对象,不就得了!」马超心直口快,浑然无觉又出了馊主意。 「对对对,就这麽办。」李朝央努力思索,究竟上哪儿找人塞给爷转移目标…… 此时,黎生面无表情地经过,其他四人均吓了好一跳。 「呃……黎生好。」李朝央乾笑两声,挥手打个招呼,挺尴尬地。 他没回话,仅是点了头,便走。 「呃……咱们的话该不会都让他给听了去?」 另外三人脸色一变,「恐怕都听了去。」 回到王府,他的生活一成不变,除了尽好自己的本分,无论周遭的人事物如何变迁,对他都不受影响。 走入房内,关上门,骤然又想起了男人的牢骚……不禁扪心自问:究竟将高爷当作什麽…… 是伴侣吗……他依然困惑,反正自己有空就会过去,又何必非得两人住一起……怎办差事…… 低头叹了气,男人似乎厌倦……算了,这阵子别去高府,或许李朝央会帮忙另寻对象,转移目标……顿时,胸口宛如扎著一根刺,怎也压抑不了令人不舒坦的感觉…… 他抬眸,茫然地不知所措,呆站在房内,久久回不了神。 (15鲜币)第十章5 高府之中,主人的脸色每天都很臭。 一连十天半个月没见到黎生,好,他忍;一个月没见到黎生出现,好,他也忍!连著三个月没见到黎生,他已忍无可忍── 越想越不对劲儿……该不会身边出现了多事者,遂召了四名手下齐聚一堂,怒问:「有谁搞鬼?」 话一出口,留听阁之内,每个人都想开溜。 「呃,爷……我还有事没做,先走了。」李朝央可不想变成「你遭殃」,脚一抬,尚未踏地,一声命令又传来── 「谁敢溜就试试看!」 「呵呵……」他乾笑两声,「爷叫咱们坐,咱们就坐啊。」大夥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总管、马超、张大同各自坐回厅上,招认: 「黎生没来,八成是某天听见了咱们谈话,结果……」 「然後,谁出的馊主意?」 厅堂之上,李朝央努了努嘴,张大同人扒了扒头发,陈总管斜睨著眼,三人各做暗号──目标对著马超──答案立现。 「哦,原来你真的皮痒了。哼哼……马超,从现在开始,我禁欲多久,你就得跟我一样,懂了没!」 「噢──」他一头捶上桌,「叩!」撞得不轻。 爷真狠,他什麽嗜好没有,就爱窑馆里张牙舞爪的宝贝儿,下回见面,那个老相好一定会剥了他好几层皮! 高颢一身黑衣劲装夜探王府并非难事,摸清豪宅府院的格局,只消搜寻面朝东方的主楼,淘汰次等的阁楼,避开仆房,绕往王爷所居的周遭别院,就不难找到黎生的卧处。 人是王爷身边的护卫,就近照应的常理,他一摸就通。 探指在纸窗上戳了洞,窥视屋内,椅子上挂著一件熟悉的衣袍,盏灯未熄,却不见人影。 上哪儿了? 他推门而入,大剌剌地往床边走,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床上等人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人回来了,像个傻瓜似的呆了。 「门上锁。」他低沉命令。 黎生一回神,才不锁门。开口:「请高爷离去。」语气冷冷地。 他迳自搁下换洗的衣裳,吹熄盏灯,坐在他身旁脱鞋,无视於他的存在。 「你会不会太过分?当作不认识?嗯?」他的怒气喷在他耳郭。 黎生拧眉,明说:「我不想帮你管帐、帮你暖床、帮──啊──」 一瞬被撂倒,男人伏在身上,压得严严实实。 「你当真要我偷人?」一语双关,老子发火了! 他双目圆瞠,鼻端渗入男人的气息似喷火── 高颢准备了一条绳索,趁其不备迅速缠绕,待黎生察觉,吃惊之馀,双腕高举於头,下一瞬,绳索另一端甩过床柱绕了回来,又绑在手上。 「你要干什麽!」他吼得惊慌,挣扎扭动。 挺身站起的男人一脸讪笑,啧啧有声地放话:「我还能干什麽?黎生……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一些,把我推给别人比较省事……哦?」 房内,盏灯一亮。 他挑高剑眉,偏头不怀好意地看著,「你挣不出那条软绳,是千锤钢制的,细得像丝一样,可出其不意地杀人於瞬间,你越挣扎,得当心手腕被划开血口。哦──我想到了,这八成是宫中的用品……年代久远,却好用得很,绑你很上手呢。」 「混帐!」他怒吼:「你什麽意思?」 他顺手打开房门,「刚才我给你机会将门上锁,你既然不肯,我只好顺你的意了。」 脸色一白,陡然窜升不好的预感…… 「黎生,我也顺你的意特地过来偷人,啧啧……」他剥了他下半身的束缚,「床离门边有点距离,我不确定有没有人会偷窥……」 这会儿,他脸上血色渐失,「你变态……」 「是吗?」高颢坐在床沿,撩开他的腿,语气温柔地叮咛:「别让我生气,否则我连你的双腿都绑,床柱似乎是不错的主意。你懂意思了,嗯?」 他浑身冒汗,眼神极慌,随著他为他解开衣衫的盘扣,一颗、又一颗……心脏跟著一颤、又一颤…… 高颢低头吻了吻他额际的冷汗,温柔道:「我了解你很热,你放心,我会为你解忧……」 他恐慌到快晕了! 厚实的手掌抚触著他优美的肌理线条,「黎生,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充满弹性的纤腰……」 指尖轻扫,惹得他抽气一声叫:「啊──」 他低笑著在他耳畔说:「叫大声点儿,最好把别人都引来了,难堪的会是你,我是无所谓。呵!」 「你……太过分……」 「会吗?」他佯装苦恼地思索,忽地说:「没法儿──这叫狗急跳墙!没错吧?」 他询问他的意思,映入眼底的是一张咬牙切齿的脸,「有点人样了,我以为你没心没肺呢,对我漠不关心。」 听罢,他更气,胸膛起伏得十分快速。 「放开我!」他低吼。 「可以。」他为人大方,很好商量:「来谈谈条件,你给得起我什麽?」 几乎快气晕,他扭头,倔强的拒绝他又要坑人了! 高颢挑眉欣赏,「你真有骨气,不打算谈条件,那就没得商量了。」他拎起一条绳索,一圈圈的缠绕於他的脚踝。 脑袋登时又发晕! 高颢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问:「你没事吧,黎生?」 他气得快得内伤! 低头吮吻他耳後的敏感处……蓦地一咬,留个嫣红记号。「要改变主意吗?」 「呜──」 「还是打算跟我耗到鸡鸣天亮?」 「可恶……啊──」脚一痛,被他绑到床柱上。「你──混──帐!」 「你太吵了。」落唇堵住他的嘴,手也没f著,四下游移,摸弄、摩擦、爱抚……样样来。 身下的人泫然欲泣,呜咽不断…… 「好……」他终於妥协。 捉弄够了。高颢说:「以後住我那儿,你要继续替王爷办差事,我可以由著你……行了吗?」 他猛点头,眼角溢出受辱的泪水。 高颢很不舍得还他一身整齐,偏又不想在这儿要了他。为他套回衣料遮覆,唇随手走,碎吻所到之处的每一寸肌肤,最後,狠狠地吻上他的嘴,蹂躏了良久,才放过。 他瞪著他警告:「以後不许再惹火我!」 「混帐!」 「哼!」 「呵呵……。恭喜爷!贺喜爷!终於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李朝央在回廊拦住了爷。 「敢问爷,是用啥方法让人乖乖地跟您回来?」 「难道你没瞧见我昨晚扛他回来吗?」他可没为黎生松绑,直接扛回府比较省事。 「啊……用扛的?不是用走的?不是他自愿的?」李朝央问出一堆问号,昨儿的确没瞧见哪。 「呵,我为什麽要告诉你。」他敛起笑意,狡诈地算计,以後只要将黎生给气晕,比用什麽乱七八糟的药还有效。 「爷,您不怕黎生偷跑?不再回高府?他有手有脚呢。」 「哼哼,他不敢。」因为他贼、下流、厚颜无耻……黎生骂的。「美人没地方跑,能转哪儿去呢。」 「嘿嘿,也是。黎生那家伙很死脑筋呢,不像爷鬼头鬼脑的,惹您不高兴,就倒大楣!」他听马公公说过,黎生的爹生前是老固执,很正派的一个官,养出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那儿去,也难怪陈总管好欣赏…… 「爷,黎生仍不知咱们是靠什麽起家吧?」 「他不过问我的事。」 「哦……难怪了。」 「怎了?」 「没事。爷高兴就好,咱们这些人也都将黎生当成自己人,既然黎生啥都不知道,我得去警告大家要闭紧口风,别出卖爷。」 「呵呵,我压根不怕他知道。」 「为啥?」 「因为,我从小就立誓不学好,那是黎生害的!当然得找他赔偿我人生中损失的部分。呵!」 「喔。」李朝央终於懂了,原来黎生对爷的影响力这麽大唷,不过本人知道吗?! 留心阁。 高颢只手捧著托盘,将早膳给端入房内,心情愉悦地放上桌。 偏头瞧雕花大床上的美人,目光瞬间变得温柔,步履稳健地踱至床侧,倾身勾开他散落於脸庞的几绺发丝,趴睡中的美人兀自睡得沉,高颢轻声唤:「黎生……」 他缓缓地撑开眼眸,一道吻轻薄了脸庞,尚未回神之际,低沉的嗓音再度渗入耳膜。 「等你用完早膳,我带你去见奶奶。」 「奶奶……」他仍迷糊。 「我要当面告诉奶奶,我已经找到媳妇了。」 「媳妇?!」他清醒了些。 「就是你,懂了吗?嗯?」 他仰起脸,愕然,「为什麽是我?」 高颢与他眉眼相对,鼻子差点儿碰著一块之际,轻笑:「除了你,没别人了。认了吧!」 黎生又发晕……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生正悄悄进行,小兔子逃不过狐狸的手掌心,起床之後,只能任其牵著鼻子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