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傻婿》 909 更狠的招数(1更) 管事姑姑和宫人们站在萧娴妃身后,想要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 许衍就站在萧娴妃身前,他若要出手扶人,就避免不了肢体接触,这是大不敬,就算情有可原,也会被人诟病;可他若要不扶,娴妃就这么直挺挺的跌在地上,不仅会被摔的满脸开花,他也会受到责备。 眼看着萧娴妃就要撞到他的身上,许衍咬牙,伸手去扶,四皇子已经扔了手中的食盒,挡在许衍面前,扶住了萧娴妃。 食盒砰的落在地上,冒着热气的糕点滚落了一地。 众人谁也没顾上,一窝蜂的上前来,将许衍挤开,“娘娘”“娘娘”叫个不停。 萧娴妃只是黑了那一下并没有别的事情,她闭了闭眼睛,压住心里的情绪。 “去请御医过来。” 连忙有宫人飞跑着去请。 御医来的很快。 萧娴妃已经被扶进了屋内。 御医跪在地上,拿出丝帕盖在她的手腕上,仔细的把脉。 半晌后松开手,“娘娘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最近没休息好,臣开几幅安神的药,娘娘按时服下。” 萧娴妃点头。 御医起身背着药箱退下去。 “母妃。” 四皇子眼里都是担心。 萧娴妃拍拍他的手,看向许衍,“抱歉,吓到许先生了。” 许衍躬身,“娘娘没事就好。” 萧娴妃点头,意有所指,“那些都是皇上赏赐的,许先生回去后要好好收藏。” “是。” “今日之事,还请许先生出宫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我家里人。” “娘娘放心。” 萧娴妃没再多说。 轿辇走到半路,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柔妃,见她无异,柔妃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是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匆匆赶来的。 “姐姐这是?” 柔妃自然不可能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说是察觉到了事情有异,想要过去提醒她的。 “我正好要去你宫中,我最近新得了一款水粉很好用,给妹妹送一盒。” “多谢姐姐了。” 回了坤丽宫,萧娴妃就把刚才的事说了,柔妃听完,后怕连连,“我就觉得这心里不踏实,幸亏妹妹你没事,不然我在这宫中连个帮手也没有了。” 萧娴妃苦笑,“恐怕我以后不能帮姐姐了。” 柔妃一愣。 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你、你是说……?” 不可能啊,皇上那么宠萧娴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娴妃笑得更苦了,“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宫里的人都清楚,皇上应该也有不满。” 所以就想让萧娴妃摔的鼻青脸肿,让她安分待在宫中哪里都去不成? 柔妃心里有些发慌,萧娴妃如果不帮她,她在这宫中就要寸步难行了。 更何况还有定国公府和许家那边。 …… 许衍带着赏赐的东西回了家里,连红绸都没掀,就让人去叫宋宛月过来。 许衍夫人看他神情不对,问他出了什么事。 许衍把宫里发生的事说了,尤其是萧娴妃那意有所指的话。 许衍夫人惊得捂住嘴,“你、你是说皇上在赏赐的东西上做了手脚?” 许衍神色沉沉。 宋宛月来的很快,宋隐也跟来了。 进门后听许衍说完宫中的事,宋宛月将所以东西都检查了一边,并没有任何问题。 许衍眉头舒展了一些,“许是我们想多了。” 宋宛月不这样认为,萧娴妃那句话明显的就是意有所指,但没当着舅母的面说,笑问,“今日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许衍夫人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听到许衍的话后,她只顾着忧心了,完全忘了已经中午了,两人来了以后肯定要在这里吃饭。 忙起身,“你们先坐,我去厨房让他们多做几个菜。” 等她一走,三人去了二先生那边。 二先生已经从许衍嘴里知道了宋隐的身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宋隐带着人皮面具,他自然看不出什么。 宋隐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叫人,“二外祖父。” 二先生压着心里的狂跳,颔首,示意几人坐下。 许衍把今日宫中的事又说了一遍,二先生听完,眉头紧紧皱起,猜不透皇上想做什么。 如果不想再让许衍进宫,大可以直接说,犯不上用这种方式。 不对! 皇上针对的不仅是许衍,还有萧娴妃,如果许衍扶了萧娴妃那一下,有可能会被有心人传扬开,到时不知会变成什么版本,总之不会对许衍有利,而另一当事人萧娴妃也不可避免。 皇上可趁机冷落她,也会趁机不再让许衍教导四皇子。 也就是说皇上针对的是四皇子母子。 想到此,二先生惊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是察觉到了定国公府的异动,还是从来没相信过萧娴妃? 他能想到,宋宛月还有宋隐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才没当着许衍夫人的面说。 只有许衍一人暂时没想到。 听二先生说出来,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皇上这是一箭双雕,借此将定国公府和许家一网打尽。 “定然是前些日子的流言让他起疑心了。” 二先生颔首,“应该是,过了年这宫中你不能再去了,得想个办法。” 再去就有可能把命丢掉。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 两人不明白宋宛月的意思,看着她。 宋宛月迎着两人的目光,十分笃定,“那位既然起了心思,这计没成应该还会有下一计,说不定就在过年的时候。” 两人心中一凛,对望了一眼,二先生试探的问,“月儿,你们是不是有了什么计划?” 宋宛月摇头,“柳膺带着证人告到那位面前,他却没有处置二皇子,我总觉得的这件事透着蹊跷,我猜他应该还会有大招,过年的时候正合适。” 几人沉默。 院中响起二夫人的声音,“是月儿来了吗?” 几人收了沉重的神情,宋宛月更是起身迎出去,“二外祖母。” 二夫人眉眼带笑,许家是男孩多,女孩少,只有一个许清婉,还失踪了很多年,这辈里更是一个女孩没有,宋宛月又招人喜欢,二夫人恨不得天天见到她。 910 中计了(2更) 二夫人拉着宋宛月的手,问的是和许衍夫人同样的问题,“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外祖母和你外曾祖父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 宋宛月面不改色的撒谎。 “你这是要等他们回来再回去?” “嗯,我怕路上与他们错过了。” 二夫人更觉得暖心了,如果不是宋宛月和宋隐定亲了,她一定把自己的两个孙子天天推到月儿面前,不管是大的小的,只要是月儿能看上,她一定马上给两人订下亲事。 可惜月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陪着二夫人说了一会儿,许衍夫人派人来喊,三人回去吃了饭,宋宛月和宋隐便离开许家,回了南城。 宋宛月拉上宋思和萧瑶去了定国公府,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定国公和萧峥。 宋宛月道,“我想明日陪老夫人进宫一趟。” 萧娴妃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会眼前发黑,她想去萧娴妃的宫内看看。 她去做什么,定国公和萧峥自然明白,可宋宛月这张脸太打眼了,她恐怕前脚进宫,后脚皇上就会知道,万一趁机对她下手,他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宋宛月自然不可能顶着自己的这张脸去,她和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个头体型都差不多,只要易容成那个丫鬟的模样就行了,反正宫里的人也不知道那丫鬟平日的言行举止是怎么样的,不会露馅。 怕定国公不放心,宋宛月让人准备了易容的东西,她去了萧瑶的院中。 半个时辰后,一名丫鬟端着糕点进了花厅,一举一动都和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样。 萧峥睁大眼,“你、你、你是……” 丫鬟也很“震惊”,少爷怎么会不认识她了? 看她反应,知道她是真正的丫鬟,萧峥拍了拍胸脯,他就说吗,哪有人易容的这么像的?不但样貌丝毫不差,就连言行举止都一样。 随即又失笑,宋宛月这个丫头,这是故意让人过来吓唬他们的吧?别说他还真的被吓到了。 端起茶,刚喝了一口准备压压惊。 丫鬟突然变了声音,“萧伯父。” 萧峥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恐怕茶水会全喷到对面的宋思和宋隐身上。 定国公也惊讶,宋宛月易容的这个丫鬟在他和夫人身边伺候好多年了,刚才他竟然也没分辨出来。 “如何?” 宋宛月笑问。 萧峥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翌日上午,定国公夫人带着贴身嬷嬷和一名丫鬟到了去了宫门口求见娴妃娘娘。 皇上现在只去娴妃娘娘宫中,宫人们也是巴结的狠,小跑着去禀报,很快回来,领着人进宫。 皇上果然很快得了消息,给了黄公公一个眼神,黄公公退下去,招了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太监小跑着出去。 坤丽宫中,萧娴妃见到自己母亲很是高兴,只留了一个管事姑姑,让其他的宫人都退下去。 定国公夫人的贴身嬷嬷和“丫鬟”留在屋内。 “丫鬟”四处打量,管事姑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 自从娴妃娘娘进宫,她就一直陪着她身边,如今也十来年了,昨日发生的事她也觉的有蹊跷。今日老夫人带进来的丫鬟定然不简单,让她检查一番也好。 仔仔细细检查完,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丫鬟”朝着两人摇头。 定国公夫人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放到萧娴妃的手里,“这里面是月儿做的安神的药丸,你要是觉得睡不着,就吃一颗,效果非常好。” 说完,还拍了拍她的手。 萧娴妃心领神会,交给管事姑姑让她放好。 娘俩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定国公夫人要回去,萧娴妃恋恋不舍的送人出来,“还有几天就是大年夜了,母亲和一定要早点过来。” 母亲可以经常来宫中探望她,父亲却不能,自从瑶儿成亲以后,她有一年多没见过父亲了。 “母亲知道了,到时我们一定会早点过来。” 到了院中,萧娴妃便不再送了,让管事姑姑送她们出宫。 几人走在路上,一名小太监从旁边的门里冲出来,“丫鬟”躲闪不及被撞到在地。 “你是怎么走路的?” 管事姑姑呵斥。 小太监惊慌的道歉,“姑姑见谅,奴才是有急事。” “再大的急事也不能在宫里乱跑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小太监都要吓哭了。 “丫鬟”艰难的爬起来。 刚才被撞的那一下不轻,她双手下意识的去支地没支住,擦破了皮,疼的直抽气。 管事姑姑也顾不上训斥小太监了,“要紧吗?回宫去处理一下吧。” “丫鬟”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没什么事的。” 见她疼的脸都白了,还说没事,想必是不敢在宫里耽搁,管事姑姑也没再劝,领着她们出宫。 小太监跪在地上,看走到最后的“丫鬟”一瘸一拐的,显然是刚才摔的不轻,起身走进门内。 里面六个小太监等在那里,手里拿着网子,但凡刚才“丫鬟”有一点躲避,他们就会立刻出去将人拿下。 让六人退下,小太监跑回御书房门前,在黄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黄公公转身推开门进来御书房,走到桌前,“皇上,刚才他们试探过了,那丫鬟不会武功。” 皇上昨日那个局,是一箭三雕,不但是针对萧娴妃和许衍,还有宋宛月,只可惜差了一点,昨日没成。不过也不影响定国公府的人会想法让宋宛月跟着进宫,只可惜皇上又料错了,宋宛月没来,来的只是一个寻常的丫鬟。 皇上放下笔。 对于黄公公怎么让人去试探他并不敢兴趣,他想的是宋宛月怎么会没来?如果定国公府当初让萧娴妃进宫就是为了替萧婉报仇,他们定然会很在意萧娴妃的身体,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就会过来,而且会带着宋宛月一起过来,不但让她检查萧娴妃的身体还会让她帮着查坤丽宫内有没有有毒的东西。 不对! “你刚才说宫人们都被撵出来了,定国公夫人那边的人都陪着身边?” “是。” “那丫鬟一定是宋宛月易容的,快让人去追!” 911 萧娴妃和四皇子危险了(1更) 管事姑姑把人送到宫门口,看着三人出了宫门,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几名太监从她身边跑过,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撞到了“丫鬟”那个。 管事姑姑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太监们追到宫门口,刚好看到定国公夫人上了马车,几人不敢冲出去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远。 马车内,宋宛月悄悄撩着车帘一角,看着宫门口的几名小太监,嘴角冷冷勾起。 她也是被撞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是皇上的试探,小声催促定国公夫人加快了脚步。 定国公夫人的心还在砰砰跳。只差一步宋宛月就要被留在这宫中了,好险! “月儿啊……” 定国公夫人想说些什么,喊了人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以前,宋宛月还是霄儿的未婚妻,冒这么大的险也算有情有份,可霄儿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宋宛月本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远远的避开,这样就算以后事情不成,宋家也不至于受了他们的连累。 看她满脸愧色,宋宛月反过来安慰她,“我们现在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就算不这样做,宋家也脱不了干系的,您不用自责。” 这么好的孩子,她那薄命的外孙却没命娶到。 想到楚云霄,定国公夫人脸上涌上哀戚:是他们没用,女儿被人糟蹋枉死,外孙他们也没保住,早知道,他们当初看到霄儿来京城的时候就该把人撵回去,也不至于让三皇子他们察觉,害了霄儿。 一路沉默。 回了定国公府,把事情告诉众人后,定国公夫人还在后怕。 定国公看老妻脸色不好,让宋宛月开了安神的药,让人熬了,亲自给老妻喝下,等她睡着了,这才去了书房。 宋宛月洗掉了脸上的易容,恢复自己的模样。 定国公坐下,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宋宛月在宫中被抓住,会被按个谋逆的罪名,到时候定国公府、宋家、娴妃和四皇子都会被惩罚,他们的计划也会被全部打乱。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处处警惕,凡事都要多考虑三分。” 几人点头。 萧峥有些担心,“这一次不成,他应该会在大年三十的宫宴上动手,父亲和母亲……” 定国公摆手,他知道儿子什么意思,“我们必须要去,放心吧,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们动手。” “可宫中对付人的手段不只有那一种……” “放心,我和你母亲心里有数,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 定国公打断他,说完后看向宋思,“你和瑶儿回去后就别再外出,不过也别害怕,我会派一些人手保护你们。” 宋思点头。 宋宛月和宋隐却没有说话。 两人都觉得今日之事透着蹊跷。 可蹊跷在哪儿,他们俩又一时没想到。 见两人不说话,定国公还以为两人也是在后怕,尤其是他这个外孙,把月儿看的比眼珠子还重。 “你们住的院子还空着,去缓缓神,吃过午饭再回去。” 两人对看了一眼,出了书房,刚走到半路,看门人领着一人过来,看到宋宛月,那人快步上前,“孙小姐。” 宋宛月停下脚步,认出是许家的小厮。 “大夫人和老先生回来了,请您回去一趟。” 外曾祖父和外祖母回来了? 宋宛月诧异。 她来京城的时候和外曾祖父说的好好的,要他留在清平县,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精神还好吗?” “老先生看起来有些疲惫,大夫人看起来还好。” 那就是没受伤,宋宛月微微放了心,让宋隐返回书房和定国公说了一声,两人去了许府。 老先生回来了,许府的人有了主心骨,连气氛都不一样了,下人们走路都带风。 两人径直去了老先生的院中。 想着他们也快回来了,许衍夫人每天都让人过来打扫,屋里整洁干净,点了炭盆,十分暖和。 二先生和许衍都在。 听到脚步声了,三人看向门口,宋宛月和宋隐相伴进来,齐齐喊人,“外曾祖父。” 看到心心念念的曾外孙女,老先生的疲惫全消失了,朝两人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身边来。 宋宛月过来坐下,拿起他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捏住他的手腕。 老先生含笑看着。 他是答应了月儿要留在清平县过年,可京中发生的事一件件传过去,他便待不住了。他虽然不谙朝堂之谋策,但贵在他活了这么多年--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给他们提提醒总是能行的。 他回来,大儿媳妇自然也得跟着回来。 宋宛月放开手,并没有埋怨老先生不听话,她知道外曾祖父是担心她。 “身体还算可以,不过也得调养。” “好,外曾祖父都听你的。” 二先生和许衍并没有觉得老先生宠溺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就是他们见了月儿,也恨不得把人宠上天。 老先生话题一转,“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他刚回来,脸上的疲色还没散去,几人本不想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的,想让他休息的。 可二先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闻言道,“月儿说吧。” 宋宛月把最近发生的事和今日去宫中的事说了。 老先生听完,捋着胡须沉吟了好一会儿,问宋宛月,“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宋宛月点头,不光是今日这件事,就是前几日的事她也觉得透着蹊跷。 “皇上应该是不想立任何皇子为太子。” 他此话一出,屋内几人既然皆震惊。 “为、为什么?” 二先生脱口而问。 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就是想推四皇子做太子,只有四皇子做了太子,才有可能逼迫皇上承认当年的事,为勤王平反。 “因为他做了亏心事,不敢让出皇位。” “可、可是……” 二先生想说不立太子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二皇子如今被责令闭门思过,昨日和今日发生的事,指向萧娴妃和四皇子,话就说不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萧娴妃和四皇子就有危险了。” 许衍道。 912 势如累卵(2更) 屋内陷入沉默。 若是在宫外,他们还有办法,可萧娴妃和四皇子都在宫内,他们连人都安插不进去。 “他们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的宫宴,月儿,你们去给定国公说,让他提醒娴妃娘娘和四皇子一声。” 宋宛月点头。 “你们俩都回去吧,宋隐留下,陪我下一局,月儿,你去给外曾祖父做份药膳,” 他脸上的疲色很是明显,几人都看的出来,知道他留下宋隐是有话要说,谁也没有揭穿,起身离开。 等人都走了,老先生让许良守去院门口,郑重了神情,“我想知道,你们手里有多少筹码?” 这件事对许家来说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许家还能像以前一样名扬天下,为天下文人之首;赌输了,许家鸡犬都不会留下一只。 他都这把年纪了,死了不可惜,可月儿还小,栒儿还小,他不能让这些孩子陪着他一起入黄泉。 宋隐没有隐瞒。 听到他只有两千人,老先生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这样是最好的,不会有很多人因此而丧命。 “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最后谁输谁赢不一定。如果我们输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带着月儿走的远远的,此生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提报仇的事。” 宋隐起身,深深躬下身去,语气很是笃定,“外曾祖父放心,我们不会输,我也不会让您们丢了性命。” …… 半个时辰后,宋宛月端着熬好的药膳端过来,屋内只有老先生一人。 宋宛月将药膳放下,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放入勺子,双手递到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接过,吃了一口,点头,“好吃。” 虽是药膳,却没有药味,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甜味。 宋宛月在他对面坐下,眉眼弯弯,“好吃您就多吃些,我以后天天给您做。” 老先生咽下嘴里的药膳,“我听说你买了很多的年货?” “也不全是年货,看到有喜欢的东西我就买了,舅母给了我三万两银子。” “外曾祖父这里还有,就在柜子里的匣子里,你自己去拿。” 宋宛月眉眼弯成了月牙,“那我可要多拿些。” “你真要多拿外曾祖父才高兴。” 他知道宋宛月被罚了三十万两,他虽然没有那么多,几万两还是有的。 吃完以后,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先生去休息,宋宛月才去了孟氏那里。 孟氏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一路坐马车回来也是累了,正躺在软榻上休息,看到宋宛月进屋,就要坐起身。 宋宛月快走了几步,将人摁住,“您躺着就好。” 外孙女好像又瘦了一些,孟氏心疼,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示意吴嬷嬷把一个匣子拿过来,放在她手里,“这里面是三十万两银票,你拿这尽管去花,不够了外祖母这里还有。” 宋宛月没客气,“谢谢外祖母。” “给外祖母还客气,对了,你可知道你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虽然疼爱宋宛月,也疼爱自己的孙子,都大半年没见了,想念的紧,本想着回来就能见到,谁知道都腊月二十五了,人还没回来,刚才她也问过儿媳妇了,说没接到栒儿的信,说不定这几天就能回来。可孟氏总觉得有异,栒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回来也会提前给家里写信,告诉确切的归期。 宋宛月一点儿也不心虚,“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吧。” 孟氏是担心许栒出什么事情,虽然没人告诉她宋隐真正的身份,也没人告诉她他们要做的事情,但从宋家人搬去县城,那个楚师父带着人守在宅子里,她就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月儿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免得月儿担心她。 “那你们呢,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大哥还没完全好,年前可能回不去了,等年后我们一起回去。” “这样也好,就是可惜了宋思……” 寒窗苦读十几载,好不容易入了官场,却因为家里的生意连累的丢了官。 “大哥倒是想的开,说回家种地挺好。” “他那学识回家种地可惜了,可以去学院里帮忙。” 皇上只是罢了宋思的官,又没说他不可以去做夫子。 “大哥说这几年做官太累了,正好可以回家休息。” …… 从孟氏院中出来,宋宛月去了护卫们住的院子。 宋三带着人迎上来,“东家。” 来了十人,都是楚师父亲自挑选的。 宋宛月点头,走进屋内,宋三带着人也跟了进去。 宋宛月落座,“家里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三回道,“家里一切都好,师父说让您不要担心家里,有她在,不会有什么事,还说让我们几个留在京里帮您。” “吃过饭后,你们就回南城,都警惕一些。” “是。” …… 宫门口。 “孙统领,回去啊。” 值守的小太监殷勤的打招呼。 孙奇是禁卫军统领,很得皇上的看重。 孙奇微微点头,大步走出宫门,到了拴马桩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正是午时,又赶上年关,大街上的行人很多,孙奇绕开主道,走的小路,穿过两条巷子后,就察觉到有人跟着。 他也没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又拐了几条巷子,到了一个僻静处,调转马头,看向后面跟着的人。 是个少年, 看他调转马头,并没有慌乱,也停下了马,与他对视。 孙奇心里闪过赞赏,就是朝中那些老狐狸,也不敢这样与他对视。 “阁下跟了我一路,不知想做什么?” 少年没说话,只是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看清他的脸,孙奇双眼圆瞪,“你……” “我想请孙统领帮个忙。” 好半晌后孙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 “娴妃娘娘和四皇子有危险,我想请孙统领保护他们。” 娴妃娘娘有危险? 孙统领抓着缰绳的手收紧,“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坤丽宫的动静的,您……。” 913 起疑(1更) “多谢孙统领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调转马头离去。 孙统领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什么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 老先生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他的门生们纷纷上门,第一个来的就是朱之鸿夫妇。 朱文跟许栒一块去游历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朱夫人担心,本就想过来询问了。朱之鸿则是知道宋宛月并没有回清平县,想借着这个机会来跟她对弈一盘。 当然了,他最主要的还是来看老师,下棋只是顺便。 来了以后,朱夫人就去孟氏那边了,朱之鸿来了老先生这边。 他问过带他来的下人了,知道宋宛月就在许府,本以为到了老先生这边就能看到人的,不承想屋内却只有老先生一人。 “学生见过先生。” “坐吧。” “谢先生。” 朱之鸿坐下,“先生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都是月儿的功劳,她给我做的药膳很好。” 听出他语气里的骄傲,朱之鸿笑着附和,“宋姑娘做什么都好,您老有福了。” 老先生颇为同意他的话,又说了几句,才话题一转,“关于前些日子京中的流言你认为是真还是假?” 前些日子的流言? 朱之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说二皇子杀了三皇子的,毕竟三皇子和宋宛月有过节,可不对啊,三皇子已经死了,先生再问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那先生问的就是另一个流言了。 “学生认为不可信。” 皇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弟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果是真的呢?” 朱之鸿下意识的否定,“不可能!” 勤王妃是长得不错,可后宫的妃嫔比她长的好看的有的是,皇上不可能对她动心思的。 老先生捋着胡须,不动声色,“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真的,大皇子又怎么会因此被贬为庶民?” “那是因为他要杀吴家人。” “他为什么要杀吴家人?” 朱之鸿张张嘴。 对于流言之事,文武百官们都是不信的。皇上自从亲政以来,不算暴虐,也能听的进去百官的进谏,除了当年赐了勤王剔骨之刑,没有施暴刑予其他官员。 这样的皇上,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可勤王当年名声也很好,凭一己之力平息宫变,为皇上保住了帝位;带兵更是纪律严明,不许手下士兵侵占百姓的任何东西;对敌更是战绩连连,让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起了谋逆之心,进宫刺杀皇上? 见他沉默不语,老先生见好就收,端起茶盏,慢慢喝着。 …… 孟氏院内。 朱夫人寒暄了几句后,就直截了当的问许衍夫人,“你们家许栒来信了没有,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已经是二十六了,许栒还没回来,许衍夫人也着急,“栒儿出去的第一个月倒是写了一封信回来,说是一切都好,此后再也没有来信,我以为他们是要赶回来过年的,到现在也没消息。” 听她这样说,朱夫人也着急了,“他们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当初文儿说喜欢宋宛月,她便上门求亲了,正等着回信的时候冒出一个宋隐,说是在边关和宋宛月一见钟情,两人还无所顾忌的牵着手在京城到处逛。文儿伤心之下,说要跟着许栒一块出去游历,她想着儿子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没有拦着,谁知…… 越想也害怕,朱夫人眼圈都红了。 她有两女一子,女儿都嫁出去了,朱文又是最小的,她宠爱的很,不然当初也不会不顾朱大人的反对来许府替儿子求亲了。 见她眼圈泛红,孟氏劝,“您先别急,他们既然没写信回来,应该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说不定这两日就会到家了。” 话音刚落,吴嬷嬷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孙少爷来信了。” 许衍夫人迫不及待把信接过去,打开看完,松了一口气,“栒儿说他们去了江南金陵一带,离家太远了赶不回来,就在那里过年了,他的几个同窗都和他在一起,让我们不要担心。” 江南金陵是孟家的地盘,几人在那里不会有什么事,朱夫人也跟着放了心。 …… 朱之鸿心里有了怀疑,连和宋宛月下棋的心思都没有了,陪着老先生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以后便告辞了。 上了马车后,还在想流言的事情。 先生很少说这样的事情,既然说了,那就说明他老人家也觉得这件事情可疑。 朱夫人看他神色沉重,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朱之鸿回神,看着自己夫人。 朱夫人被他看得发毛,正欲再问,就听他问,“你觉得前些日子的流言是真是假?” 朱夫人被问的有些懵,“你问的是哪件?” “就是……”,朱之鸿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勤王妃的事。” 朱夫人吓得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见四下没人,这才放下车帘,声音压的比他还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朱之鸿早就警告过她,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不要妄议那件事,免得给自家惹来祸事,她一直记着呢,怎么老爷反倒突然提起了? “你就给我说说,你觉得是真是假?” “想听实话?” 朱之鸿点头。 朱夫人几乎是凑到了他的耳边,“我觉的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当年的勤王妃可是冠绝京城的美人,哪个见了不动心?皇上有那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朱之鸿看着她。 朱夫人被看的离他远了一些,“这、这可是你、你让我说的。” “停车!” 马车停下,朱之鸿下了马车,“送夫人回去,一会儿去万御史家里接我。” …… 朱之鸿刚走,宋宛月就端着药膳进了屋,见只有她一人,老先生问,“宋隐呢?” “他出去了。” 回着话,把药膳放在桌上。 老先生很是稀奇,“你怎么没陪着他一起去。” 宋宛月盛了一小碗递到他面前,“他去二皇子府了,我不便跟着去。” 914 遂了老皇帝的意(2更) 二皇子府内。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宋隐,二皇子惊喜万分。 他闭门思过的这些天,得到不少的消息,其中包括皇上有心要立四皇子为太子的,这让他惊慌万分,早就让人捎了消息让宋宛月过来一趟。 宋宛月没来,宋隐来也是一样的。 宋隐是扮做了二皇子府内采买宫人的模样。 “殿下有话快说,我不能耽搁太久。” 二皇子也就长话短说了。 “母妃给我传来消息,说父皇有意立四弟为太子,你们怎么看?” “这只是皇上的试探罢了,并不会真正的立四皇子为太子,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二皇子不解,听到消息后他也召集了幕僚商议过,一致认为是父皇认定了老三是他杀的,没了立他为太子的心思。 甚至他们还商讨过要怎么悄无声息的除掉四皇子。 宋隐老神在在,“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流言?” “你是说关于勤王妃的那个?” 宋隐颔首,“那流言不管是怎么传出的,单说可信度应该八九不离十。皇上心里有鬼,会十分忌惮定国公府和四皇子,又怎么会让四皇子做太子?” 二皇子如醍醐灌顶,欣喜异常,“这么说,父皇只是试探,并不是真的想立四皇子为太子,他、他想立的人是我。” 宋隐眼中闪过讥诮。 二皇子沉浸在激动中,并没有发现。 “皇上应该会让殿下参加大年三十的宫宴,殿下这几日好好准备一番,说不定到时会有好消息。” “好,太好了。” 二皇子抚掌大笑,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坐上太子之位了。 …… 老先生并没有问宋隐去二皇子府做什么,吃完药膳以后,让宋宛月陪着他下棋,一盘没下完,宋隐就回来了。宋隐自己倒了杯茶,端着在宋宛月身边坐下,一边看两人下棋一边慢慢喝着。 宋宛月赢了这局。 宋隐又起身给两人倒了茶水。 不等老先生问,就把在二皇子府内说的话重说了一遍。 老先生一听就就明白了,“你们这是想让二皇子放松警惕。” 如果没有宋隐这番话,二皇子心中还存着疑心,就算皇上解除了他的闭门思过,让他参加宫宴,他也会时刻警惕,有了宋隐这番话,他的警惕心会彻底消失。 宋隐点头,“您猜的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无论那位想对二皇子做什么,宫宴上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帮上一把,让他们进行的更顺利。”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猜错了皇上的心思怎么办?如果他不但不会对二皇子下手,还会立二皇子为太子呢?” “不要跟我说没可能,凡事都存在着变数,我们既然要做,就不能只有一个打算,应该准备好几手。” 宋宛月和宋隐对看了一眼。 “此事唯有定国公和娴妃娘娘能做到,马上就要过年了,作为合伙人,你们和你舅舅也该去定国公府送些年礼。” 两人去找了许衍,许衍当即亲自准备了一些年礼,带着两人去了定国公府,几人聚在书房说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将黑才回许府。 …… 自从宋隐过来说了那番话,二皇子不安的心稳了下来。 腊月二十八,黄公公亲自来了二皇子府,“皇上口谕,二皇子楚安解除禁足,参加大年三十的宫宴。” 二皇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荷包,塞到黄公公的手里。 黄公公不着痕迹的掂了掂,放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二殿下,皇上可是对您寄予了厚望,您可别让皇上失望。” 二皇子自动将这话解读为皇上是真的想立他为太子,“多谢黄公公提点,麻烦您回去告诉父皇,我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黄公公点了点头,“那杂家就回去复命了。” 二皇子让管家把人送出去,自己回了屋内关上门,激动的无声尖叫。 二皇子妃闻讯而来,看到屋门紧闭,有些担心,走到门前轻声,“殿下。” 二皇子没应声。 二皇子妃更担心了,提高了声音,“殿下!” 屋内这才被缓缓打开,二皇子神色无异的走出来,“父皇让我们参加宫宴,你速让府里的绣娘赶制两身衣服出来。” …… 走到半路,黄公公让两名小太监下了马车回宫去,他自己留在马车上,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吩咐车夫去柳府。 到了以后,也没去正门,找了一个偏门,让赶车的小太监去敲门。 自从柳膺被免了羽林军统领一职后,柳家就一直闭门谢客,这偏门平日只有府里采买的下人才走,刚才采买的下人就回来了,猛然再次听到敲门声,守偏门的婆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呀?” “柳统领的朋友。” 看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嗓门也是极为粗犷的,听到这带着尖细的声音十分不舒服,没有当即开门,而是从门缝里往外看。 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老男人站在门口,背也是弯的,一看就像是常年给人做下人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老爷的朋友? 眼珠转了转,“你姓什么,从哪里来的,我去告诉我家老爷。” “你告诉柳统领我姓黄即可。” 婆子撇了撇嘴,不紧不慢地去禀报。 柳膺心里有恨意,每天都会去后院练武场练武发泄,今日也不例外。 练到一半,管家匆匆走过来,“老爷,守偏门的婆子说有个姓黄的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见您。” “姓黄?” 柳膺在脑中将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自己有姓黄的朋友. “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管家匆匆去了偏门出,让婆子打开门一看,惊得冷汗都出来了。 “黄公……” 黄公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管家把后面的公字咽回去,恭敬的把人请进来,安排好了以后,又快步跑去练武场,“老爷,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 柳膺手里的大刀差点飞出去。 他收了招式,把大刀往兵器架上随意一放,汗都没顾得上擦,边穿衣服边快步去了花厅。 看到黄公公穿着常服,眼神一闪,行礼,“见过黄公公。” 915 二皇子大闹宫宴(1更) “柳统领这日子过得很惬意啊。” 柳膺不知道黄公公来的目的,谨慎回道,“公公说笑了,我现在哪里有惬意的日子过。” “是吗?” 黄公公拉长着语调。 柳膺做了御林军统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果是皇上责难,不会让黄公公乔装过来的。 “柳膺不敢欺瞒公公,不知皇上有什么事要吩咐。” 黄公公很是满意他的反应。 “柳膺啊,皇上是信你的话的。可你们也确实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只凭一块令牌没法给二皇子定罪的,皇上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呢。三皇子可是皇上最疼爱的人,如果不是被杀了,皇上早就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这话柳膺是信的,正因为信,他才冒着被二皇子报复的危险带着人进宫告状。 假如三皇子没死而是当了太子,他就是太子的助力,会青云直上的。 “皇上想为三皇子报仇,但不能做的太明显,这事总要有人去办,你可愿意?” 柳膺跪下去,“柳膺愿意。” …… 大年三十。 临近中午,各个店铺都陆续关上了门。 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整个京城仿佛沉寂了下来。 文武百官家里可不这么安静,他们都在准备晚上宫宴要穿的衣服。 宫宴并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去的,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和皇室宗亲和有爵位的老臣。 定国公府里却是一片安静。 如果不是为了进宫去看女儿和外孙,定国公夫妇都不想进宫--吃不好,还吃的累。 “娴妃娘娘说了,让我们早点过去,咱们提前半个时辰进宫如何?” 定国公夫人询问。 定国公也许久没见女儿和外孙了,点头,“行。” 宫宴是酉时正开始,两人申时二刻就进了宫。 萧娴妃早就派人在宫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立刻上前,“国公爷、老夫人,请随奴婢来。” 两人随着去了坤丽宫。 四皇子也在。 自从三皇子被杀了以后,皇上美其名曰怕他出事,不让他出宫,这还是几个月来他一次见定国公夫妇,十分欢喜,“外祖父,外祖母。” 定国公夫妇行了礼。 萧娴妃也很激动,将宫人都遣退下去,让管事姑姑守在房门口。 “父亲,母亲……” 定国公摆了摆手,这里毕竟是宫中,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说。 “你身体如何?” “女儿身体很好,倒是父亲和母亲看着又苍老了一些。” “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这样,你别担心我们,照顾好你自己和四皇子。” 声音不大,却能传到院中。 管事姑姑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门口,眼角余光却看向院中看似各司其职的宫人。 一名宫女端着一盆花走到窗台边放下,又转身去搬另外的花。 管事姑姑垂下眼睑。 …… 二皇子也早早进了宫。 早在黄公公传完口谕的那一天,他就想进宫了,可他又生生的忍住了,直到今日才进宫。 虽然早就知道皇上让楚安参加宫宴,看到他柔妃还是欣喜万分,“安儿,我们终于能安心了。” 二皇子眼睛一亮,“母妃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虽然父皇的举动显示要立他为太子,但一日没下诏书,他一日不能完全安下心。 “听说倒是没有听说什么,不过你父皇让你参加宫宴就说明了一切。安儿,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让你父皇对你更加满意。” “母妃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柔妃点头。 “对了,娴妃昨日过来和我说,在皇上面前,我们和她最好不要表现的关系太近,免得让你父皇起疑心。” “儿子知道,我会把我分寸的。” 柔妃看了一眼天色,“时辰怎么还没到?” 皇贵妃死了,容妃受了大皇子的牵连,如今宫中只剩下她和萧娴妃两个位份高的妃子,安儿又受皇上重视,今晚能陪在皇上身边的只会是她。 二皇子同样也心情急切,不时的看外面的天色。 …… 官员陆陆续续带着家眷都进了宫。 众人按次序落座,宫殿内一片寒暄声。 秦国公被人恭维的最多,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不安。 作为二皇子的外祖,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坐上太子之位的,但柳膺带人进宫状告二皇子杀了三皇子的消息一出,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在二皇子被责令闭门思过后,他让夫人进宫了一趟问柔妃,柔妃矢口否认,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了。 如果皇上不信二皇子杀了三皇子,又怎么会责令二皇子闭门思过?如果信了,又怎么会只让二皇子闭门思过? 虽然秦国公府没有参与二皇子所做的事,可皇上不会这么认为,一旦二皇子出事,秦国公府必然会受到牵连。 “皇上驾到!” 黄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 众人跪拜下去。 皇上走进殿内,柔妃和娴妃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在后面是二皇子和四皇子。 二皇子虽然极力克制,却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四皇子走在他的身侧,比他矮一头还多,周身都透着稚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去了主位落座,柔妃在他左侧,萧娴妃在他右侧。 “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各自落座。 皇上端起酒盏,“今日是宫宴,诸位爱卿都放开一些。” 百官们自然不敢真放开了喝,都是抿一小口就放下了。 黄公公击掌,舞姬进入大殿。 丝竹声中,一众大臣稍稍放开了一些,纷纷端杯和身边的同僚互相敬酒。 大殿内渐渐热闹起来。 二皇子也和身边的大臣一一举杯。 一壶酒见底,宫女又端上来一壶。 又是几杯下肚后,丝竹声停下,舞姬们退出大殿,二皇子端着酒盏站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是要给皇上敬酒的时候,他却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问您。” 大殿内气氛很好,皇上也喝了几杯,心情正是好的时候,“你要问什么?” “父皇当年是否真的做的那禽兽之事,玷污了勤王妃?” 916 老皇帝颜面尽失(2更) 大殿内落针可闻。 皇上的笑意一点点退去。 啪! 柔妃手中的酒盏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酒洒了一地。 大殿内的人被酒盏落地的声音惊醒,齐齐不可置信的看向二皇子。 偏偏二皇子仿佛没听到,执意要让皇上给一个答案,“父皇,你还没回答儿臣的话。” 柔妃吓得灵魂都出窍了,安儿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他是不要命了吗? “安儿,你喝醉了……还不快给你父皇道歉!” 二皇子梗着脖子,眼里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儿臣没有喝醉,儿臣现在清醒的很,儿臣就想知道,父皇是否真的做了那禽兽之事,玷污了勤王妃。” 皇上抄起手边的酒盏砸了过去,二皇子偏头躲过,这让皇上更加愤怒,“来人,拿下他!” “皇上!” 柔妃跪倒在地,“安儿只是喝醉了,他在胡说八道,请您饶了他。” “母妃不必替我求情。” 二皇子看起来是真的豁出去了,“当年勤王叔凭一己之力平息了宫变,拥护父皇坐上了那个位置,后又带兵去边疆抵御强敌,让父皇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的勤王叔又怎么会进宫刺杀父皇?” “给朕住口!” 已经有宫人上前来,想捂住二皇子的嘴。 二皇子一脚一个踹开,继续道,“所以,父皇当年是真的玷污了勤王妃,才惹了勤王叔进宫刺杀你是不是?” 皇上被气的都要背过气去了,“拿下他!” 孙奇带着两名御林军冲进来,一脚揣在二皇子膝盖窝上,将人踹到在地,上前摁住。 柔妃都要昏过去了,一个劲的磕头,“皇上,安儿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他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还请皇上明察。” 秦国公也从桌案后出来跪倒在地,官袍都湿透了,“皇上,老臣也觉得二皇子像中了药,还请皇上明察。” “外祖父,您不用替我求情,他不配做……” 孙奇一个利落的手刀砍在他脖颈上,二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殿内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皇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 柔妃想扑过来又不敢,砰砰砰的磕头,“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 皇上抄起果盘砸过来。 柔妃没敢躲。 果盘砸在她头上了,顿时有鲜血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柔妃眼前发黑,却还在求情,“请皇上明察。” “皇上,此事老臣也觉得有蹊跷。” 定国公出来跪在秦国公身边。 有他出头,其余的官员也纷纷出来跟着跪下。 皇上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他阴沉沉盯着被打昏过去的二皇子,咬牙切齿,“传御医!” 现在是大年三十晚上,御医们都陪着家里人在过年,宫中没有值守的,孙奇派了两名御林军骑快马把人接来。 御医跌跌撞撞的进了大殿。 他在路上听御林军说了,进来以后直接到了二皇子身边,捏住他的手腕,号完后又把掉落在二皇子身边的酒盏拿起来闻了闻,而后走到二皇子做的桌边,打开酒壶也闻了闻,放在桌上,跪下,“皇上,酒里确实有致人迷幻的药。” 大殿里又是一片死静。 “给朕查,查出来乱棍打死!” …… 黄公公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今日进出宫殿的宫人一个个被带过来。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黄公公脸色沉下去,随着小太监去了宫人住的地方。 一名宫女吊在房梁上,正是给二皇子换酒的那一个。 “搜!” 几名太监迅速分开,将屋内搜了一个遍,在宫女的柜子里搜出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千两银票和一个手镯。 黄公公觉得手镯眼熟,拿着仔细看了看,神色微变,转身急匆匆回了殿内,将手镯呈给皇上,欲言又止。 “说!” 黄公公低着头,屏着呼吸,“奴才记得这是皇上您赏赐给容妃娘娘的。” 大殿里又是一片死寂。 一众官员和夫人们恨不得今晚自己没来参加过宫宴。 皇上反而气笑了,“好,很好。” 黄公公应着头皮没动。 隔着桌子,他都能感觉到皇上的怒气。 容妃也是够大胆的,敢给二皇子下药,借着他的口说那番话。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嫌大皇子死的不够快? 安国侯夫妇衣服都湿透了。 大皇子被贬为庶民,他们知道大势已去,这些日子已经尽量低调了,除了必要的采买,府里的下人都不得随意外出。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不但将她自己,也将安国侯府推进了万丈深渊。 “将容妃带过来!” …… 大皇子被贬为庶民以后,容妃也被禁足在自己宫中,听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不过她知道今日是宫宴,往年她也会陪着皇上出席的,虽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却也是四妃之一。 容妃苦笑。 她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陪在他身边的,那时候除了太子妃,只有她陪在皇上身边。 太子妃小产过一个孩子后,身体一直很虚脱,是她先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皇上欣喜若狂,抱着孩子爱不释手,亲自给他取了名字。 后来皇上登基,皇后没过两年就薨了,皇上纳了许多人进宫,但对她还是不一样的,来她宫中也是最多,直到淑妃入宫,她才逐渐失了宠。 可她不怕,她有皇长子,将来皇上会把太子之位给她的儿子的。 可她等了十几年,元儿长大成人开府另过,去了皇子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都没等到皇上将元儿封为太子。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逐渐长大,所以他们着急了,这才步步谋算,可老天实在是不眷顾他们母子。 砰! 宫门被踹开,黄公公领着人闯进来,毫无顾忌的走进屋内。 容妃心里发紧。 她在宫中十数年,自然知道黄公公这样闯进来代表什么。 “娘娘,请走一趟吧。” “何事?” “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容妃缓缓起身,“给我更衣。” 917 鬼鬼祟祟的柳膺(1更) 黄公公站在一边,并没阻止,这会是容妃的最后一次打扮,他就当做个善事。 管事姑姑也在容妃身边服侍了许多年,这种场面见过无数次,从来没想过会落到自家主子身上,给容妃上妆的手发抖。 “慌什么,皇上是让本宫进去,又不会要了本宫的命。” 管事姑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给容妃上好妆,又帮她换上衣服,扶着她往外走。 …… 大殿外,宫人跪倒一片。 容妃仿佛没看到,从容的走进殿内,缓缓行礼,“见过皇上。” 皇上目光沉沉,满身的怒气倾泻过来,“容妃,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什么。” “黄德,拿给她看。” 黄公公拿起桌上的手镯递到容妃面前。 容妃一眼就认出是她得宠的时候皇上赐的,后来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她就让人放起来了。 “这的确是臣妾的东西,臣妾好久没戴了,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冷笑。 “容妃,你也跟了朕许多年了,朕怜惜你,就算将楚元贬为庶民也没连累你,你却如此狠毒,让人楚安的酒里下药,让他在宫宴上胡言乱语,你该当何罪?” “臣妾冤枉。” “你冤枉?那你给朕解释这镯子是怎么跑到宫女手中去的?” 容妃解释不了,也知道今日这罪她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凄惨一笑,抬头,直视皇上,“臣妾要说不知道,皇上信吗?” “朕还没老糊涂!” 容妃看向跪在一边的萧娴妃,“娴妃妹妹信吗?” 萧娴妃抿了抿唇,“容妃姐姐好好想想,这镯子是什么时候丢……” 容妃突然起身,撞向一边的柱子。 萧娴妃下意识的去拉,却只碰到了她的衣角,眼睁睁看着容妃狠狠的撞在柱子上,鲜血四溅。 “啊!” 有胆小的夫人发出惊叫声,随即又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容妃身体顺着柱子缓缓的滑落,两眼大睁的看向萧娴妃。 萧娴妃闭了闭眼。 安国侯夫人想扑过去,被安国侯死死摁住。 大殿内一片死寂。 “唔……好疼。” 二皇子捂着脖子缓缓坐起来,正好对上容妃大睁的眼睛,吓得用手撑着地后退了好几步,“她、她、她……” 话出口,这才发现大殿内静的可怕,吞了吞口水,“父、父皇,发、发生什么事了?” 他只记得自己喝了不少酒,好像是喝醉了,说了许多的话。 皇上朝他招手。 二皇子战战兢兢的爬过去,刚爬到近前,皇上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砰! 二皇子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磕的他眼冒金星。 “封楚安为岭南王,即刻起前往岭南,无朕的旨意,终身不得回京!” 二皇子傻了。 柔妃瘫在地上。 …… 一众官员和夫人们手软脚软的出了皇宫。 各自上了马车,还惊魂未定。 尤其是安国侯夫妇和秦国公夫妇,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被冷风一吹,透心凉,就如同他们现在的心情。 定国公夫妇也上了马车,走过两条街后,定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老爷,容妃临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会认为是娴妃娘娘陷害她吧。” 定国公面色沉重,脑中闪过容妃睁着的大眼看着自己女儿的情景,“她确实是那个意思,她这么决绝的撞柱自尽,就是想让娴妃娘娘心有愧疚,以后不会再对楚元下手。” “她可真是……” 定国公夫人想骂,又想到人已经死了,骂也没有用,恨恨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定国公心有不安。 他总觉得今天晚上酒里的药不是皇上派人下的,皇上不会让二皇子当着百官的面指责他当年之事,可若不是皇上,那又是谁? 宫内。 大殿内的人走光了以后,孙奇点了两人走进殿内把容妃的尸体拖出来,扔在板车上,拉去乱葬岗。 “一定要看着野狗把尸体啃咬干净了再回来。” 皇上实在是气很了,下了这样的命令。 两名侍卫应是,一人拉着,一个在后面推,朝宫门口走。 孙奇转过头去正要吩咐其余的禁卫军,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又迅速回头,“站住!” 两名禁卫军停下脚步。 在后面推的那个绷紧了身体。 孙奇走到他面前,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抬起头来。” 禁卫军慢慢抬头。 看清他的脸,孙奇瞳孔急剧缩了几下,竟然是柳膺,他怎么溜进宫来里的? 不对,今日是宫宴,宫门口盘查的很严,柳膺是溜不进来的,那他…… “统领。” 柳膺躬身,遮挡住其他人的目光,右手中多了一块腰牌。 孙奇看的清楚,是皇上宫里的。 联想到二皇子刚才的疯态,孙奇心里有了猜测,让开身体,“走吧。” 柳膺松了一口气,迅速将腰牌放好,跟着板车出了宫。 …… 南城。 宋思,萧瑶,宋宛月和宋隐还有宋三等人围在火盆边守夜,一边说笑一边嗑瓜子吃花生。 宋宛月拿出两副叶子牌。 宋三几人跟着去江南的时候见过,眼睛发亮。 这才戌时,离子时还远着呢,有叶子牌消遣,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说好了,一把十个铜板,谁也不许赖账,都赶快把铜板准备出来!” 上午宋宛月才给他们一人发了十两的红封,各个财大气粗的,自然不会心疼十个铜板,一个个飞奔回自己屋内,拿了碎银过来。 萧瑶让青竹把铺子里装铜板的匣子抱过来,给他们换成铜板。 自己和宋思也加入了其中。 叶子牌不如后世的麻将,但也十分好玩。 宋宛月连赢了十把,宋三开玩笑,“东家,你是不是做手脚了?” 宋宛月还没说话,宋隐不愿意了,“愿赌服输,你们牌艺不精,怨得了谁?” 宋三摸摸鼻子,没敢接这话。 宋隐对东家可是护的紧,他要是敢说别的,宋隐一定会拉他去院子练练,就算宋隐左胳膊不行了,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咚!” 院中似乎传来声音。 宋三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被宋隐摁住,“你们继续玩,我出去看看。” 918 宫宴谜团(2更) 院外,孙奇站在阴影处。 大门被打开,宋隐从里面走出来,反手关上门,看向孙奇站立之处,眉头微拧,“宫中发生了何事?” 孙奇并没走过去,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去问当年的那些兄弟去哪儿了。 “容妃死了,二皇子被贬去岭南之地做岭南王。还有,柳膺拿着皇上身边内侍的腰牌进了宫,今晚发生的一切应该是皇上授意他做的。” “娴妃娘娘和四皇子没事。” “说详细一些。” 孙奇是禁卫军统领,宫宴的时候他就站在大殿门口外,里面发生的情形虽然没看到,但听得清清楚楚。 宋隐一时没说话。 “有什么不对吗?” “有些不对劲。这样的事情随便找几个宫人就能完成,又何须让柳膺进宫。” 孙奇心里一紧,不由的往前走了一步,“你是说柳膺进宫另有别的事情要做?” “有这种可能,柳膺呢?” “我放他出宫了,想必现在已经回家了,要不我去把他……” “不用,你以后再多注意娴妃娘娘和四皇子那边就行。” 孙奇应下。 宋隐转身推开门进去。 孙奇站在原地,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宋隐走进屋内,面色如常,“没什么事,一只野猫将墙头上的砖块碰下来一块,我已经放回去了。” 说完,坐到宋宛月身边,看了眼她手里的牌,抽了一张打出去。 “胡了!”宋三把手里的牌放在桌上,朝着众人伸出手,“给钱,给钱……” 众人玩的很是兴奋,过了子时,还不愿意去睡觉。 “我可给你们准备了红包,谁起晚了,谁没有。”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等在了宋宛月门口。 宋隐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正欲敲门,门被打开,宋宛月拿着红包从里面出来,一人给了一个。 宋三起哄,“宋公子,您的红包呢?” “我哪里有钱?我都是靠月儿养着的。” 宋三竖起大拇指。 能将吃软饭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宋公子也算是头一份了。 吃过饺子,天还没完全亮,四人坐着马车去许家拜年。 许家门前挂着一排的大红灯笼,将门前的道路照的通红。 大门大开着,几名下人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 看到马车,小跑着迎上来, “孙小姐过年好,宋公子过年好。” “宋公子过年好,宋少夫人过年好!” 宋宛月将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下人喜笑颜开的接了。 四人先去了老先生的院子,然后是孟氏那里,二先生那边,许衍夫妇那边。 一圈下来,每人手里都拿着厚厚的一沓红包,就连萧瑶和宋思也不例外。 萧瑶有些不好意思,她和宋思应该是带着礼物上门的,结果礼物没拿来,两人反而收了不少的红包。 天色渐亮,陆续有人上门拜年,来的最早的是朱之鸿。 昨夜宫宴他也参加了,目睹了全部,回去后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过来了,和夫人一起给老先生拜过年之后,让朱夫人去孟氏屋中,自己留在老先生这里,将宫宴上发生的事告诉老先生。 那日从老先生这里走了以后,他去了御史大夫万严明那里,两人都是老先生的门生,在老先生门下时关系就比较好,后来都入了朝,更是想扶相助。 万严明也对所传勤王妃之事有疑惑,两人关在书房谈到宵禁他才回家,当时虽然也还完全确定,却已经有了六分的疑惑。 经过昨夜宫宴之事,他已经有八分完确定,皇上当年果真是先对勤王妃行了禽兽之事,这让他十分心惊。 老先生听完,捋着胡须问,“你有何想法?” 朱之鸿不知道该怎么做。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勤王府的人早都全死了,就算翻了案,勤王夫妇也活不过来了。 更何况也翻不了,皇上不会承认的。 他们也不敢逼迫皇上承认。 可流言一直这么传着,人心浮动,他怕有一日勤王的旧部冒出来谋反,到时可真要大乱了。 “学生正因为不知道怎么做,才来向老师请教的,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老先生沉吟半晌,“要想解决此事,只有一个办法,促使皇上早日立四皇子为太子。” 朱之鸿立刻明白了老先生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四皇子是娴妃娘所生,娴妃娘娘和已故勤王妃是亲姐妹,只要是皇上立了四皇子为太子,所有人都会认为那些流言是假的,人心自然也就会安稳下来。 至于为勤王夫妇平反一事,可等四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朱之鸿起身,“我去找万兄,先告辞了,过几日再来看老师。” 朱之鸿走后不久,宋宛月和宋隐进了屋。 老先生并没提朱之鸿的事,笑呵呵的招呼两人坐下,“今日来的人不会少,你们两人就陪在这里。” 一上午,前来拜年的人没断,都是老先生的学生。 不管是谁,老先生都把宋宛月和宋隐介绍给他们。 他们有认识宋宛月的,也有听过她的大名的,不管心里如何想,当着老先生的面对两人都很热情。 …… 一晃到了初四,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宋思和萧瑶一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宋宛月和宋隐两人也去跟着凑热闹。 定国公府关了几天的大门第一次敞开。 那天从宫宴回来以后,定国公夫人就“吓病”了,从大年初一到现在一直在闭门谢客。 今日正门大开,不仅是因为萧瑶要回娘家拜年,也是四皇子来定国公府拜年的日子。 萧娴妃不能出宫,每年的大年初四四皇子都会代替自己母妃来定国公府拜年,今年也是一样。 大皇子被贬为庶民,二皇子被贬去岭南,只剩下了四皇子,不用说,妥妥的就是太子了。 是以,早就有人等着这一天了,想在四皇子面前露个脸,等说上几句话更好,只要太子记住了他们,他们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 919 四皇子登场(1更) 宫中,萧娴妃让人备好了礼物,又亲自帮四皇子整理了衣服,“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不必急着回来。” “嗯。” 四皇子小脸上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 宫宴那日不但是那些夫人吓坏了,四皇子也吓得不轻。 回来自己寝宫后不敢入睡,萧娴妃得知后过去陪了他一晚上。 幸亏皇上心情不佳,没空顾及这些,否则四皇子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让母妃陪着睡。 萧娴妃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你外祖父,我们都好,让他不要担心。” 四皇子重重点头。 管事姑姑看的在心里叹气,娘娘把四皇子养的太不谙世事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去吧。” 四皇子带着人出了宫。 他还没到定国公府,那些等着前去巴结的官员就得到了消息,各个命人准备好礼物,两刻钟后上定国公府去拜年。 定国公府门口。 萧家人都在。 萧乾披着厚实的大氅,不时的咳嗽几声。 定国公夫人也是一脸的病容,由两名丫鬟扶着站在定国公身边。 四皇子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快走几步扶住定国公夫人,“外祖母身体不适就不要出来了,峯儿又不是外人。” “礼不可废。” 说着话,定国公带头行礼。 他是国公爷,不用行跪拜礼。 四皇子先扶住他,又拦住要下跪的萧峥夫妇和萧乾夫妇,“都免了,天太冷了,咱们赶快进府。” 定国公让开身体,等四皇子进府后,吩咐,“关府门。”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听到消息的一众想来拜年的官员傻了眼。 众人去了花厅落座。 四皇子吩咐宫人把东西捧上来。 “这是母妃准备的,母妃还说,让你们不要担心她。” “你母妃真的还好?” 定国公夫人捂着心口,她是真的不舒服。不是吓的,而是被容妃气的,女儿跟她有什么冤仇,她临死前还坑一把。 “外祖母放心,母妃是真的没事,我也没事。” 最后一句四皇子说的心虚,声音明显的弱了一些,定国公岂能听不出来,也没揭穿他。 捋着胡须,“宋姑娘他们早就来了,去了厨房,说是做几道好吃的。” 四皇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吃到宋宛月做的菜了。 管家笑呵呵的走进来,“老爷,孙姑爷说都准备好了,让您们去饭厅。” 四皇子惊诧,“这才什么时辰就吃饭?” “想什么呢!” 萧乾笑出声,“姐夫是让我们过去包饺子。” “包饺子?” “是啊,姐夫说了,谁包了谁吃,不会包的今天中午就饿肚子。” 四皇子咽了一下口水,他是真不会,在宫里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别说包饺子了,衣服他都没有自己穿过。 定国公也没包过,十分稀奇,当先起身,众人也跟着站起来,浩浩荡荡去了厨房。 面和馅都已经弄好了,宋隐和宋思两人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萧瑶在一边拿着个擀面杖正在学着擀面皮。 看到众人进来,有些脸红。 她嫁给宋思当日受了伤,养了好几个月,后来又有了身孕,孩子生下来后又忙着带孩子,根本没想过学做饭,包饺子更别说了。 “祖父祖母,岳父岳母。” 宋思带着围裙,坦然的打招呼,宋隐也朝着众人点头。 四皇子目光落在他脸上,只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满脸兴奋地开始挽袖子。 “先洗手,我们俩教给你们怎么包。” 众人洗了手,围到桌子边。 别说定国公和萧峥,就是定国公夫人和萧峥夫人也不会包饺子,家里有厨娘,哪里用的着他们动手。 宋思给男的一人发了一个擀面杖,让他们跟着宋隐许擀面皮。 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对他们来说却难于上青天,几人学的满头大汗,却没擀出来一个能用的。 “我放弃了。” 萧乾放下擀面杖。 太难了,比打一仗还难。 有他开头,萧峥也不想学了。 宋隐不紧不慢的开口,“月儿说了,谁要是学不会,别说饺子,中午她做的菜也不许吃。” 萧峥把刚要放到案板上的擀面杖又迅速拿了起来。不就是擀面皮吗,他还不信自己就学不会了。 萧乾很想有骨气的说不吃就不吃,可一想到那些飘着香味的菜,他就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嘟囔,“宋姑娘太狠了。”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宋隐看他一眼。 萧乾心里一紧,连忙拿起擀面杖。 四皇子看着这一切,无比的心安。 他想,不管将来面对什么,他都会记住今天这一幕,记住让他心安的家人。 “我擀出来了!” 定国公得意的举高自己擀的面皮,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放到老妻手里。 定国公夫人学着宋思的样子包了第一个饺子,虽然不好看,但也足够让她高兴了。 “我也擀出来了!” “我也是!” “你们看看,我这饺子包的好看吗?” …… 听着饭厅里传出来的声音,守在院子里的管家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府里好多年没有这样高兴的场面了。 真好! …… 一个时辰后,饺子包完,宋宛月的菜也做好了。 众人狠是捧场,吃的一点都没剩。 四皇子平生第一次吃撑了,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 萧乾和他差不多。 宋隐斜眼看两人。 这两个家伙,刚才不管是抢菜还是抢饺子,一个比一个快,活该吃撑了。 察觉到他的眼神,萧乾扭过头去不理会,他才不管什么表哥表弟呢,饺子和菜吃到嘴里才最实惠。 四皇子也感受到了,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讨好的朝宋隐笑,他真不是故意要抢的,是没控制住。 这一切都被定国公看在眼里,他咳嗽了一声,替四皇子解围,“你什么时辰回去?” 四皇子立刻回道,“母妃说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着急回去。” 定国公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去书房下几盘棋。” 920 萧乾的密道被发现(2更) 书房内,摆着棋盘。 定国公和四皇子分坐两边,定国公执黑子,放在棋盘上,“这几日宫中的情况如何?” 四皇子执白子,也随后跟着落下,回道,“父皇心情不好,连大年初一的礼都免了,一直待在雍和殿没出来。” 作为仅剩的皇子,他和母妃大年初一领着一众妃嫔在雍和殿外站了一个时辰,父皇也没出来。 当时母妃很是担心父皇的身体,询问黄公公父皇是不是生病了,黄公公悄声告诉他们,父皇确实是被气着了,大年三十一晚上没睡,精神不佳。 定国公又落下一子,“二皇子的事透着蹊跷,如果真是皇上做的,我觉得他还有别的目的。” 如果仅仅是想发配二皇子,让他在宫宴上发疯即可,没必要让他借由他的口说出当年之事。 宋隐和萧峥还有萧乾也在。 从宫宴回来以后,定国公几人就商议过了,猜不透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只能是让四皇子回去告诉萧娴妃,母子两人小心一些。 “母妃也是这样觉得。所以,不管是入口的东西还是屋里摆放的东西,我都会让人仔细检查,外祖父放心吧。” 宋隐坐在一边,这时才开口,“你们如果感觉到危险,就找孙奇帮忙。” “孙奇?” 四皇子惊诧。 孙奇做禁卫军统领许多年了,他竟然不知道也是表哥的人。 定国公和萧峥还有萧乾也看过来。孙奇是个孤儿,当年老家闹灾害,全家人都死了,他一路逃荒到了京城,不知怎么的入了禁卫军,而后凭着本事一步步爬到禁卫军统领。 “我父王当年曾救过他一命,前几日我去找过他,让他看护着姨母和表弟一些。” 定国公颔首,“有孙统领看护,自然更好,但禁卫军毕竟不能去后宫,你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 雍和宫内。 皇上坐在软椅上,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半闭着眼睛,冷不丁的问,“黄德,你说这么多年萧乾是真的生病了吗?” 黄公公微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没说话。 黄公公琢磨不懂他的心思,也没敢贸然开口。 又过了半晌后,皇上再次开口,“四皇子回来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 皇上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黄公公看得胆战心惊,头垂的更低了。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朕去千山寺。” …… 在定国公府一直待到酉时初,四皇子才回宫,刚进了宫门,就被喊去了雍和宫。 皇上一脸倦容,“这几日朕一直没睡好,明日你陪朕去一趟千山寺,此事不要告诉你母妃,我们悄悄出宫。” “是。” 皇上挥手,四皇子退出去。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皇上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心领神会,立刻跟出去,吩咐一个小太监几句,小太监立刻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坤丽宫,看着四皇子进去。他又观察了两刻钟,才跑回来禀报。 黄公公听完,进了殿内,“皇上,四皇子并没有派人去送信。” 皇上仿佛没听到,继续捻着佛珠。 黄公公悄悄退下去,关上门,看向坤丽宫的方向。 …… 翌日,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宫中出来,直奔城门。 黄公公坐在前车板上,虽然过了年了,寒风还是很冷,黄公公两手揣在袖子了,背脊弯着。 孙奇带着六名禁卫军扮成寻常护卫的模样护在马车周围。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还有许多禁卫军扮成普通百姓跟在不远处。 马车内垫着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摆着棋盘,旁边放着精致的点心和各种瓜果,另一边燃着暖炉,十分暖和。 棋盘上,已经落了不少棋子。 皇上落下一子,“你母妃这几日如何?” 四皇子实话实说,“母妃还好,她说事情她没有做过,不会亏心。” “也是难为她了,容妃一向心计多,她是想临死了也坑你母妃一把,让朕对你母妃起疑。朕和你母妃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岂能不了解她?她就是个心软的人。” 四皇子软了眉眼,“父皇相信母妃就好。” “你呀,还是太小了,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朕只不过是说了你母妃一句好话,你就高兴成这样,朕如何放心让你做太子?” 四皇子悄悄抬眼看皇上,斟酌着说辞,“父皇正年富力强,可以多教导儿臣几年。” 皇上笑着摇头,“朕老了,头上都有白发了。” “父皇才不老,父皇永远年轻,长命万岁。” 皇上被这话取悦了,笑出声。 黄公公把两只手往袖子里又揣了揣,小心翼翼的吸了几下鼻子,太冷了,他鼻涕都要冻出来了。 马车到了山脚下停住,黄公公小心翼翼的搀着皇上下来,孙奇带着人立刻护卫在他们身旁。 今日是大年初五,来千山寺的人并不多,一行人倒也没惹起太大的注意,很快上了山。 有小沙弥迎过来,还没说话,黄公公亮出腰牌,“带我们去见净梵大师。” 小沙弥腿软脚软的带他们过去,敲响净梵大师的房门。 “进来!” 小沙弥推开门,皇上抬脚跟去,四皇子跟在后面。 净梵大师惊得慌忙站起来,“不知皇上驾临,老衲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朕今日是微服过来的,不用惊动许多人。” 净梵大师亲自给两人拿了蒲团,自己也跪坐回去。 皇上盘腿坐下,右手捻动佛珠,“朕这几日睡不好,十分疲惫,不知大师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让我入睡?” 屋外,黄公公给了孙奇一个眼色,孙奇意会,快速打了几个手势,扮成普通百姓的禁卫军立刻分散开去。 其中有六个去了萧乾住的院子。 萧乾带着小厮回去过年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两人留在院子里,四人进屋,仔细的搜查,很快就发现了机关,“快去禀报统领,这里有暗道。” 留在院子里的一名禁卫军飞快的跑回去禀报。 921 与曾经的兄弟们相见(1更) 禁卫军跑到孙奇身边,低语了一句。 孙奇面不改色的走到黄公公身边,“黄公公,那边发现了一些异样,我过去看看。” 黄公公点头。 孙奇大步离去。 黄公公朝禅房里看了一眼,净梵大师低沉的诵经声传出来,他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先压下。 孙奇走进屋内,一眼看到被推开的书架,后面是一条漆黑的暗道。 “去找两个火把来。” 很快火把找来,点燃,孙奇拿了一个在手,另一个递给一名禁卫军,“我走前面,你们几个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人把书架恢复原位,免得被人发现,将我们堵在里面。” “统领,我们是不是通知其他的兄弟……” “不用,净梵大师正在给皇上诵经,别惊扰了他们。” 说完,孙奇走进暗道内。 六名禁卫军跟上。 暗道一开始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走了两刻钟以后就渐渐开阔起来。 六名禁卫军心里发紧,这么长的暗道,不是一天两天能挖成的,挖的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不知道在下面藏着多大的秘密。 “慌什么。” 孙奇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呵斥了一句,声音在暗道里回响,久久才消散。 六人不说话了。 孙奇却心跳如雷,他有预感,他就要见到那些兄弟们了。 有亮光照进来。 孙奇抬手,几人停下。 孙奇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口,悄悄探出头,是一个山谷,冷风在谷中呼呼作响。 孙奇将火把插在洞内,走了出去。 后面六人也赶紧把火把插上,跟出去。 山谷里很是开阔,地面也都是平整的,像是军队里的练武场。 “你俩搜东边,你俩西边,你俩南边,我在北边,小心一些,遇到危险赶快发信号。” 六人应声,小心翼翼的去搜索。 孙奇站在原地没动。 一声奇怪的哨声响起,不过片刻工夫涌出四五十人,走在前面的几人手里拎着被打昏的禁卫军。 看清为首之人,孙奇咧嘴笑了。 “哟,孙大统领亲自来抓人,当真是看的起我们。” 还是那久违的调调,孙奇走过去,一拳捶在胡勇身上,“少阴阳怪气的,这些年都不联络我,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我们哪敢啊,您现在可是那狗皇帝的眼前的红人,我们把你当兄弟,不是自己找死吗?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是!” …… 孙奇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又给了胡勇一拳,“我时间有限,你们快把这几人调换了,把他们关起来,勿要伤了他们性命。” …… 禅房内的诵经声终于停止了,黄公公正欲推门进去,门被从里面打开,四皇子走出来,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父皇睡着了,黄公公先不要进去打扰他。” 皇上这几天确实没睡好,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黄公公还真不敢进去把人叫醒。他也着实挂心孙奇那边的事情,孙奇去了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他捂住自己的肚子,“殿下,老奴肚子有些不舒服,请您先照顾皇上,老奴很快回来。” “快去吧。” 黄公公捂着肚子,脚步极快,转眼间就出了禅房这边的院子。 四皇子朝着后山看了一眼,转身回了禅房内。 那边黄公公直起腰,一路小跑着去了萧乾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孙统领!孙统领……” 黄公公压着声音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他炸着胆子推开房门,屋内也没人,他吸了吸鼻子,也没血腥味,孙统领几人不可能是被害了,那他们人呢? 屋里屋外找了一个遍,没找到人,黄公公感觉不好,匆匆折返回禅房前,看皇上还在睡觉,他急得在门口团团转。 四皇子眼角余光看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了握。 皇上这一觉睡得很香,足足睡了一个时辰。 四皇子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睁开眼,连忙俯身扶他起来。 皇上觉得浑身舒坦,“朕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现在已经午时了。” 黄公公已然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声音急切,“皇上,您醒了?” 皇上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峯儿,你去看看中午给安排的什么斋饭?” 四皇子出去。 黄公公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上连心情都舒坦了,伸出手,黄公公立刻端了一边的茶给他。 皇上不紧不慢的喝了几口,“既然不是出事,便是发现了什么,别急,慢慢等着。” 话声落,就听到了院中禁卫军的声音,“统领。” 黄公公快步出去,见孙奇和六名禁卫军一身狼狈,忙问,“孙统领,你们这是……” 孙统领上前,压着声音,“他们在萧乾的院外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我就带着他们追了上去,那人武功极高,我们一直追到后山脚下也没追上。” 没追上? 孙奇的武功极高,不然也不会当上禁卫军统领,连他都追不上的人,武功得有多高? 黄公公不敢想下去,那人如果是萧家收买的,那皇上岂不是危险了? 他急忙转身回了屋内,“皇上,这里危险,咱们还是回去吧。” “怕什么,朕带了这么多禁卫军,还抓不住他一人?再者,朕也盼着他来杀朕呢,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存了这样的心思,皇上倒不急着回去了。吃过斋饭后,和净梵大师一起礼佛。 “大师啊,您看朕的四皇子如何?” 千山寺距离京城不远,京中发生的事净梵大师自然知道,皇上身边现在只剩下四皇子一人了,皇上的意思应该是问四皇子做太子如何。 净梵大师仔细端详了四皇子一会儿,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四皇子以后会是天下百姓之福。” “天下百姓之福?”,那不就是能坐自己这个位置?皇上捻佛珠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道,“还请大师帮我选一个吉日,我要立峯儿为太子。” 922 择吉日立太子(2更) “父皇……” 四皇子大惊,“儿臣还小,儿臣……” “你都十岁了,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随着太上皇处理政事了。” “可是儿臣,儿臣……” 皇上脸上的笑意退去,“你既为皇家子嗣,就该担负起大庆国百姓的责任。朕以前允许你随性,是因为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如今他们死的死,被贬的被贬,只剩下你一个,这太子之位自然是非你莫属。朕早立了你,也好让你早日参与朝事,倘若有一日朕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至于被那群老臣为难。” 四皇子很是惶恐。 净梵大师低垂下眉眼。 “大师,你给择个吉日吧。” 选吉日是钦天监的事,可皇上既然让他给算,净梵大师不能不算,他仔细的推算过之后,道,“正月十六是吉日,可选在那天。” “黄德,记好了。” “是,皇上。” “退下吧。” 众人退下去,禅房内只剩下皇上和净梵大师两人。 “大师啊……” 皇上手上的佛珠捻的快了一些,锐利的目光盯着净梵大师,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朕想问问,萧乾这些年在这山上住得如何?” “萧施主虽然独居后面院子里,每日却和寺里的僧人一起参禅,十数年如一日,只要在庙里,从未间断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孙子,老衲都要想收他做弟子了。” “他身体呢?” “已经好了大半了,只是不宜情绪太过激动,也不宜娶妻。” 没看出什么,皇上放了心,“不宜娶妻?那可不行,他若是不娶妻,萧家就要绝后了。” “只是现在不宜娶,等年过三十以后也许就没事了。” 皇上意味不明的笑了。 净梵大师看在眼里,在心里打了一声佛号。 一直到未时末,皇上一行才回宫。 净梵大师带着人送到庙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又念了几道佛号。 马车和来时一样,走的不快不慢。 皇上依旧让四皇子陪着他下棋,四皇子有些心不在焉,走了十几手就输了。 皇上将棋子扔回棋盒了,“还在想朕立你为太子的事?” “父皇恕罪。” 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朕真是太失败了,四个儿子,一个死了,二个被贬了,只剩下一个还不不愿做太子,朕……” 四皇子改坐为跪,“是儿臣的错,儿臣……” “是朕的错,朕没有教导好你们,平日更是忽略了你,朕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回来的。你也不用害怕,当年朕做太子的时候太上皇就是手把手教的朕,朕也会如此。” “儿臣谢过父皇,儿臣一定会尽心尽力学的。” “这就对了,起来,好好和朕对弈一局。” 这一次,四皇子全力以赴,皇上只赢了一子,高兴的大笑,“许衍这个老师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所望。” “黄德,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初了。” “去许府,朕要亲自去感谢许衍。” 马车拐了弯,还没到许府门口,两匹快马从马车旁飞奔过去。 黄公公眼尖,认出是宋宛月和宋隐两人,犹豫了一下,禀报,“皇上,刚才过去的是宋姑娘和她的未婚夫,看两人的方向,应该也是去许府的。” 四皇子忍着掀开车帘看的冲动,“我听着马蹄还挺急促的,他们这么着急去许府,莫不是府里有人出了什么事。” “赶的快一些。” 皇上的命令,车夫不敢不从,扬起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许府门口。 黄公公跳下马车,刚搬起下马凳,看门人快步上前来,“对不住了,府里有事,咱暂待客,还请回去吧。” “出什么事了?” 四皇子掀开车帘。 看门人认的他,立刻躬身回道,“回四皇子,少爷今日出门拜年,回来的路上马车翻了,少爷的腿被砸到了。” 让看门人喊少爷的只有许衍。 四皇子脑中嗡了一声,转身就要跳下马车,看到黄公公搬着马凳,这才想起父皇还在马车内,压住心里的急切,示意黄公公把下马凳放下,他先下去,然后和黄公公一起把皇上扶下去。 看门人没见过皇上,但看四皇子的态度和皇上身上的威严,猜出了他的身份,吓得腿发软,不知道该不该跪下行礼。 皇上已经大步朝府里走去。 四皇子紧随其后,黄公公跟在两人后面。 孙奇领着人守在外面。 许府的人乱做一团。 没人过来招呼他们。 四皇子在前面带路,去了许衍的院子。 院子里站满了人。老先生,孟氏,二先生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 所有人都担心的看着屋内,听到有脚步声进院,也没人在意。 屋内传出痛吟声。 “舅舅忍一忍,您伤到了骨头,我得给您处理好,否则会落下后遗症。” 孟氏捂住嘴。 宋隐拿着药方出来,交给守在门口的下人,下人接过来,转身飞快的往外跑。 “去准备两副……” 话没说完,顿住,看向众人后面。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回头,这才看到站在最后面的皇上,老先生连忙要跪下行礼,皇上上前一步扶住他,“老先生免礼。” “谢皇上。” “朕今日去了千山寺,回来的路上和峯儿对弈,感觉他棋艺进步了很多,便临时改了主意过来感谢许衍。” 言简意赅的把自己来许府的缘由说完,问,“许衍伤势如何?用不用朕召两个御医过来?” “需要。” 老先生还没回答,屋内的宋宛月听到了,立刻接了话,“舅舅的情况很严重,麻烦皇上了。” “黄德,让孙奇用最快的速度把御医叫来。” 黄德一路小跑出去,告诉孙奇,孙奇和另一名禁卫军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一炷香后,两名御医背着药箱小跑进院内,欲给皇上行礼,皇上摆手,“快进去给许衍看看。” 两名御医进屋。 宋宛月让开位置,“我不擅长外科,只帮舅舅稍做了一下处理,麻烦两位御医了。” 923 皇上在掩饰什么?(1更) 许衍被马车压到了左腿,小腿骨折,还有几处伤处,伤处已经处理好,骨折的地方泛着青色。 其中一名御医上前,小心翼翼的摸着断骨处,摸到断骨已经接上了,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敷在断骨处,缠了纱布,拿过宋隐手里大小合适的板子,将许衍左腿固定好。 嘱咐,“伤筋动骨一百天,许先生需好好养着,暂时不要下床,每三日我们会过来帮您换一次药。” 许衍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比纸还白,点头,艰难的道谢,“多谢两位。” 两人忙摆手,背着药箱出去。 孟氏红着眼睛道谢,两人忙避开,“夫人客气了,是宋姑娘把断骨接好的,我们并没做什么。” 其实两人都是疑惑,有宋宛月在,根本用不着他们。 “辛苦两位了。” 老先生示意管家送两人出去,这才请皇上去自己院中小坐。 “父皇,儿臣去看看老师。” “去吧,我和老先生说会儿话,一刻钟我们回宫。” “儿臣知道了。” 目送老先生陪着皇上出了院子,四皇子抬脚走进屋内,孟氏和二先生紧随其后。 许衍躺在床上,许衍夫人正拿着帕子帮他擦冷汗,见四皇子进屋,忙站起来行礼。 四皇子虚扶了一把,看向许衍,见他脸色苍白,很是心疼,“一会儿,我让人送一些滋补的药材过来。” “多谢四皇子。” 那边,老先生带着皇上去了他院中的花厅落座,许良端上茶来。 皇上这是第二次来老先生这里,第一次是他刚登基不久,想请老先生入朝为官,老先生拒绝了。 一晃二十多年了,老先生这里一点都没变。 皇上感慨,“一晃朕和先生都老了。” “草民是真的老了,皇上却是正值壮年。” 皇上摇头,“虽然朕比您年轻,但心却比您老很多,许多事都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几个皇子接连出事,我更感觉心力憔悴,所以我今天去了千山寺,让净梵大师给选了个好日子,立四皇子为太子。” 说完,去端茶盏,眼角余光却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面色如常,“皇上圣明。” 皇上苦笑,“朕哪里是什么圣明,朕是没办法了,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不立他立谁?” “只是那些年朕宠溺他,并没有严格要求他,只在去年才让许衍进宫教导。这些时日颇见成效,今日过来除了感谢许衍以外,还请他继续做太子太傅的。看现在的情形是不成了,朕想着,能否让二先生……” “不可……” 话没说完,就被老先生打断,“承蒙皇上看重,按理说我们该高兴的应下,可老二一心在学问上,根本不懂教导学生,让他做太子太傅,只会耽误了四皇子,还请皇上另请高明。” “也罢,既然老先生这么说,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 一刻钟后,送走皇上和四皇子,老先生去了许衍屋中。 坐在床前,看着他受伤的腿,掩不住眼里的心疼,“衍儿,你受苦了。” 许衍半靠在床头,“比起丢命,断腿不算什么,祖父不用担心,过不了多少天,孙儿就会活蹦乱跳了。” 二先生被他的话逗笑,“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活蹦乱跳?” “舅舅还年轻呢。” 宋宛月笑着接话。 “月儿说的对,我年轻着呢。” “你年轻,娘可不年轻了……” 说着话,孟氏起身,“娘被你吓得不轻,得回去好好缓缓,许衍媳妇,你送我回去。” 许衍夫人应了一声,上前搀扶着孟氏出去。 婆婆能看出来,她自然也看出来了,祖父是有话要说。 老先生示意许良守去门口,将皇上今日去千山寺请净梵大师算日子的事说了。 “这件事透着蹊跷。” 即使他不在朝中,也知道皇上这些年一直提防着定国公府。就算三皇子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被流放,依照皇上的脾性,也是能拖就拖,不会这么快立四皇子为太子。 宋隐附和,“您说的不错,他这么急切的想立四皇子为太子,应该是想掩饰什么。” 宋宛月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感觉很不好。” 她的话声没落,外面传来脚步声。 管家脚步匆匆的走进院子里,看许良守在门口,停下脚步。 “什么事?” 老先生的声音传出来。 管家微躬了身体,“定国公府来人了,说老夫人不舒服,想让孙小姐过去给看一下。” 宋宛月和宋隐对看了一眼。 “快去吧,路上注意一些。” 两人快步出了许府。 来人是萧峥身边的随从,看到两人立刻迎上前,神色焦急,“老夫人心口疼的厉害,我来的时候府里都乱做一团了。” 两人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天色已黑,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两人速度很快,到了定国公府门口,马儿还没停下,就纵身跃下,把缰绳一扔,快步往里跑,直接去了老夫人屋中。 萧家人都在,萧瑶和宋思也在,围在床前。 “月儿来了!” 萧瑶先看到了她,众人让开,宋宛月走到床前,捏住老夫人的手腕,却突然看到老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宋宛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跳缓下来。 号完放开手,“是睡眠不好导致的,按照我前几日开的安神的方子再抓几幅药喝了就没事了。” 萧瑶心里一松。 半个时辰前祖母还好好地,她只是去了一趟厨房看看厨娘们今晚做什么菜,回来就听到祖母说心口疼,吓坏她了。 “我去熬药。” 宋宛月拦住她,“让下人去熬,你先让厨房端些粥来让老夫人喝了。” “我去。” 萧峥夫人快步出去。 “那大嫂就留在这里监督着老夫人把药喝了再睡觉。” 萧瑶点头。 “我没事了,你们不要都围在这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定国公夫人撵人。 定国公不放心的询问了几句,见老妻是真的没事了,这才“放心”的领着几人去了书房。 924 嗜权逾命(2更) 书房内,胡勇等在那里。 孙奇带着易了容的六人走了以后,他也从山里出来,等在山脚下。等皇帝下了山以后,他一路跟随过来。 “属下见过小主子,见过宋姑娘。” 胡勇是那些人之首,没事轻易不出山来,看到他,两人便知道山里出事了,但看他神色不算太坏,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急着问。 等几人落座,胡勇把今日孙奇带人进山的事说了。 这些人在山中已经十几年,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老皇上突然派了孙奇去查探,是谁都没料到的,所以定国公听了以后,立刻让自己夫人装病请宋宛月两人过来。 定国公担心,“也不知道孙奇是怎么说的,皇帝还会不会起疑,如果他再另外派人去,这两千人就危险了。” 虽然那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但也并非没有别的路通过去。 “孙奇既然把人换了出来,一定是想好了借口,外祖父不用担心。” 说着话,有什么在宋隐脑中闪过,一闪而逝,他没来得及抓住。 萧峥不安,“他怎么会突然去山上,又怎么会让孙奇去搜乾儿的住处,他是不是已经……” “皇上带着四皇子刚才去许家了,他说今日是去山上找净梵大师算日子,立四皇子为太子,外曾祖父觉得有蹊……” 话没说完,宋宛月顿住,看向宋隐。 宋隐也看向她,脑中刚才闪过的东西清晰起来,他神色一凝,和宋宛月异口同声,“四皇子有危险!” 众人皆是一惊。 “霄儿,你说明白一些。” 情急之下,定国公喊了楚云霄的真名,但此刻书房里的几人谁也顾不上了,四皇子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如果四皇子出了事,他们这些年的筹谋就全落空了。 “皇上并不想立太子,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他一直就没这个心思,他是想到死都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以前一直看着几名皇子明争暗斗,从不干涉,更是趁着流言和宫宴的机会将大皇子贬去凉州,二皇子发配去岭南。如今,为了堵住群臣之口,他不得不立四皇子为太子,可他完全用不着这么着急,而他却如此急迫,只能说明他想对付四皇子。” 他的话刚说完,萧峥急的站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四皇子住在宫中,就是他们想护也护不住。 “舅舅别急,他现在还不会动手,至少在休朝的这几天他不会,我们还有时间。” 今天已经是初五,离初八上朝也还只有两天,不但萧峥更急了,定国公也担心不已,霄儿是他的外孙,四皇子也是他的外孙,他一样的心疼。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萧乾道。 “快说!” 萧峥都恨不得给自己儿子两巴掌了,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把四皇子换出来。” “不行!” 宋隐不赞同,“先不说我们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就是有,也不宜这个时候换进去,皇上对四皇子极为熟悉,他一旦察觉到,不但是四皇子,就连姨母和定国公府都会有危险。” “那要怎么办?我们既然猜到了这种可能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萧乾说不下去了,放在扶手的手握紧。 这些年,他忍受着和家人的分离,每天除了睡觉的时候都在装病,就是为了替大姑母报仇,现在好不容易有希望了,却又…… 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扶手。 他素来冷静,头一次有这样失控的时候,胡勇下意识的想要劝说几句,可嘴张开,却不知说什么。 十几年,他们与世隔绝,只有一个为勤王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如果这个信念没有了,他们这些人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宋隐闭了闭眼。 宋宛月握住他的手,“他能用的也只有那几种手段,我们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不见得能得手的。” “月儿说得对……”,定国公也稳住了心神,现在他们不能慌,想出应对的办法是最重要的。 宋隐回握住宋宛月的手,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看向胡勇,“你可知净梵大师算的是哪一天?” 胡勇摇头,“属下是在山脚上等着的,并没上山。” “你速去一趟孙奇府中,问问他知不知道?” 胡勇转身往外走,宋隐叫住他,“舅舅,给他一块腰牌。” 萧峥解了自己的腰牌扔过来,胡勇接过,大步出去。 宋隐看向几人,“宫中害人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一是下毒,这个我们不怕,让月儿再做一些解毒的药丸我们送进宫去。” “再者就是暗害,回头我让孙奇给表弟传信,让他除了自己和姨母的宫中,哪里都不要去。” “除了这两样,还有别什么?” “栽赃。” 话出口,萧峥立刻又否定这一种,四皇子是皇子,什么都不缺,栽赃不到他头上。 那就只剩下一种偷奸了,但四皇子年纪还小,还不懂男女之事,这个也不会发生。 那就只有下毒和暗害了。 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应该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要不了四皇子的命。 宋隐有些后悔让许衍为了不去宫中而砸断腿了,如果许衍还能去宫中,还可以趁机带着四皇子出来,到时让月儿给他把脉,中没中毒一探就知。 胡勇很快回来,“孙奇说他也不知,当时禅房里只有皇上和四皇子、黄公公、净梵大师,四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回去。” “是。” “回去后,派两人暗中去守表弟的院子。” “属下知道了。” 等胡勇退下去,宋隐让宋宛月列了一个单子交给了萧乾,让他去看看府里还有多少药材能用。 现在还是过年期间,药铺都没开门,幸亏家里因为萧乾回来了,备了不少的药材。 在定国公府呆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回许府。 老先生还等着他们一起吃饭呢。 两人进门后,就把猜测到的和老先生说了。 老先生也神色凝重,“今日皇上向我提起要让你们二外祖父做太子太傅,我拒绝了,要不然也能帮到四皇子。” 925 四皇子出天花了(1更) 老先生有些后悔,早知道四皇子有危险,他就答应了。 宋宛月劝慰,“您做的对,二外祖父若做了太子太傅,也只是让皇上手里多了一个对付我们的筹码而已。” 宋隐附和,“唯今之计,我们得想办法得知他让净梵大师算的是哪天。” “我和净梵大师有些交情,我立刻书信一封,明早你们拿着去千山寺。” 老先生说完,就要起身去写信,被宋隐拦下。 “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说不定暗地在山上留了人,我们此刻不宜轻举妄动,您放心,我有办法的。” 老先生也是情急之下才想着去写信的,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重新坐好。张了张嘴,想问他有什么办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嘱咐,“一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两人应下。 陪老先生吃过饭后,各自回屋。 …… 夜深人静,许府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宋隐从自己房中出来,走到宋宛月门口,轻轻敲门。 门立刻被打开,宋宛月走出来,两人携手走到墙边,纵身跃过去,消失在黑夜中。 …… 孙奇还没睡,今日见到昔日兄弟的激动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十七年了,兄弟们都从稚气未脱的少年郎成了如今的魁梧大汉,容颜虽有改变,为王爷报仇的心思却始终没变。 他也有预感,今晚宋隐会来找他。 他特意让人在书房里点了两盏灯,把屋中照的亮亮的。 府里的下人被早早吩咐休息去了。 现在子时已过,宋隐也该来了。 他压抑住激动,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映日眼帘的竟然是两人而非一人,他愣了愣。 他没想到宋宛月也跟着过来了。 宋宛月朝他点头。 孙奇反应过来,回点了下,让开身体,等两人进屋以后把门关上,好奇的目光落在宋宛月身上。 他还是几年前宋宛月进宫告御状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宋宛月完全是一个还没张开的小丫头,当时他还替这个小丫头捏了一把汗,如此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看他直直地看着宋宛月,宋隐眉头微皱,敲了下桌面。 孙奇心里一凛,赶紧收回了目光,把今日在千山寺的事说了,说完后道,“我事先并不知情,是到了山脚下黄德才告诉我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好,事先吩咐了手下的人,不管发现了什么,让他们都不要声张,过来告诉我就行。也万幸皇上当时睡着了,不然就麻烦了。” 他至今想起来都还后怕,如果当时皇上没有睡着,黄公公跟着过去,暗道的事绝对瞒不住。 “这次是表哥疏忽了,我已吩咐了胡叔,明日一早回去后让他派两个人暗中去守着那个院子。” 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接近过那个院子,他们确实大意了。 “今日过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世子请说。” 宋隐看他一眼,并没纠正他的称呼。 “你今日进宫以后,想法问问四皇子,净梵大师算的是哪天?” “好。” 正事说完,宋隐拉起宋宛月的手,“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宋宛月。” 看他毫不避讳的动作,孙奇嘴角抽了抽,配合的打招呼,“宋姑娘好,我是孙奇。” “孙统领好。” 宋宛月大大方方的点头,并没有像别的姑娘一样福身见礼。 当然了,她就是见礼孙奇也不敢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看。孙奇以前不明白宋隐怎么会被一个乡下丫头迷住,现在知道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宋隐也不例外。 “我给你写张纸条,你明日交给四皇子。” …… 今日是初六,还没开始上早朝,宫门晚开一个时辰,孙奇卯时就进了宫中,如往常一样带着人巡视了一圈,而后让其他人继续巡视,自己沿着宫墙慢慢走着。 一个小太监从一侧的门里出来,站在原地躬身让路。 孙奇走过他身边时递出两张纸条,小太监接过去,快速的攥在手里,等他走远,返身回了侧门内,找了一个僻静处,打开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张纸条揉碎,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拿着另一张去了四皇子的宫中。 四皇子正准备去自己母妃宫中,喊了人进来帮他换衣服。 两名小太监低眉顺眼的进来,其中一人去拿衣裳,另一人移动了一步,挡住那人的视线,将手里的纸条举到四皇子面前。 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字,四皇子毫不犹豫的无声张嘴,“十八。” 小太监看得清楚,迅速将纸条收起,后退了一步,等那人过来,一起给四皇子换好衣服。 等四皇子出了宫,小太监趁着无人,又跑回那道侧门外,对等在那里的孙奇比了一个十八的手势,孙奇点头。 …… 午时,孙奇从宫中出来,将消息传给了宋隐。 一日后,京中有了新的传言,皇上想立四皇子为太子,特意去了千山寺让净梵大师给算日子。 消息传到朱之鸿的耳朵里,他写折子的手顿住,看向管家,“外面可传日子是哪一天?” “说是这个月十八。” 朱之鸿放下笔,将写了一半的奏折拿起来放进了火盆里。明日就上早朝了,他和几名大臣都说好了,明日都上折子,请求皇上立太子。既然皇上有了这个心思,那这折子也就用不上了。 不过选吉日这种大事向来都是钦天监的事,皇上怎么忽然去找了净梵大师? …… 翌日早朝。 黄公公如以前一样,尖细着声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朱之鸿和万严明对看了一眼出列。 “皇上,坊间都在传皇上想立四皇子为太子,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是真的,朕去千山寺问过净梵大师,他说四皇子天资聪慧,仁心仁德,是做太子的不二人选,朕……” 一名小太监快步进来,在黄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黄公公变了脸色,他快步走到皇上面前, “皇上,不好了,四皇子出天花了!” 926 天花之祸(2更) 黄公公的话落,大殿内静了一静,随后炸开了锅。 皇上刚登基的时候,京城曾传过天花,那一次,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染上了,死了很多的人,现在想起来,文武百官都还心有余悸。 皇上腾的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黄公公急忙跟上。 朱之鸿和六部尚书对看了一眼,几人也快步跟了上去,其余的官员留在殿内,人心惶惶。 皇上走得极快,黄公公小跑着才能跟上。 看他去的是四皇子所在的方向,焦急的劝阻,“皇上,您不能去啊。” 皇上一把推开他,脚步更快。 黄公公被推的一个趔趄,站稳后又小跑着追上去,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老奴求您了,您不能去啊。” “滚开!” 皇上将他踹到。 黄公公快速爬起来又挡在皇上面前,“皇上,天花会要人命的,您不能去啊!” “滚开!” 黄公公说什么都不让开。 朱之鸿也六部尚书也纷纷跪倒在皇上面前,异口同声,“请皇上珍重龙体。” 皇上红了眼,“那是朕唯一的儿子了,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事,你们都让开!” “皇上,您是大庆国之根本,您不能有事啊。” “是啊,皇上,四皇子已经染上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查清天花的来源,掐断源头。一旦波及到其它宫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上,请您冷静。” “皇上……” “皇上……” “都给朕闭嘴,朕不想听,你们都让开,让开!” 皇上声嘶力竭,再次踢开黄公公。 黄公公迅速爬起来死死挡在他面前。 孙奇领着一对禁卫军快步过来,听到四皇子得了天花的消息,他脑中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孙奇,将他们都弄开。” 孙奇也跪了下去,“皇上,四皇子一定不希望您过去,还请您冷静。” 皇上闭了闭眼。 “命所有太医赶去峯儿宫中,务必保住峯儿的命,保不住,朕砍了他们的头。” “孙奇,你带人把四皇子的住处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杀!” “黄德,你带人去查,如果发现有人发热,立即将人带去冷宫隔离。” …… 四皇子宫中,两名太医惶惶的写着药方。 今日只有他们两人当值,有宫人跑去说四皇子发热了,两人便背着药箱来了。在看到四皇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好,仔细诊断,确认是天花,两人觉得天都塌了。 当即让人把宫门关起来,又派了人去禀报。 宫人们也是人心惶惶。 “我、我听我爹说过,天花会、会传染。我、我们会不会被活埋了?”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抖着声音问。 他刚进宫不久,还没给家里挣多少银子呢。 其余宫人也都心里发颤,天花他们没得过,但都听说过,天花的传染性很强,他们说不定已经被传染上了,四皇子有太医医治,他们只能被活埋了。 “别、别胡说。” 一名年纪稍大的宫人牙齿打着颤,“我、我们要是被活埋了,谁、谁伺候四皇子。” 听他这样一说,宫人们心里稍安。 忽然一名宫人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四喜哥两天前就发热了,他、他会不会……’ 心刚安下来的宫人们也变了脸色。 四喜是四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从宫宴以后就说身体不舒服。这些天,一直就没在殿下面前伺候,千山寺也没跟着去,前两天更是发起了发热,吃了药也没管用,他们也没在意,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宫人,吃不到什么好药,有个风寒发热的,都要好多天才能好。 刚才说话的宫人转身就往屋里跑。 如果四喜真的是天花,那就是他传给殿下的。 “四喜哥发、发热好几天了,是不是也、也得了天花?” 刘御医站起来,“他在哪儿?” “在他自己屋中。” 刘御医做好防护措施,跟着宫人过去。 因为是四皇子身边的得力太监,四喜自己住一个屋子,就在宫人们住的屋子隔壁,屋子不大,干净整洁。 此刻,四喜躺在床上,脸色通红,人已陷入了昏迷,脸上起了不少痘痘。 不用上前,刘御医就知道是天花,忙退了出来,“告诉其他人,谁也不许靠近这间屋子。” …… 宫门外,孙奇带着御林军将四皇子的宫殿围住。 一顶轿子过来,还没到近前,被孙奇拦下,“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能接近这里。” 轿子停下,管事姑姑掀开轿帘,萧娴妃从轿中下来,“孙统领,我要进去陪我儿子,把门打开。” “娘娘……” 孙奇后退了两步,微微躬身,“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萧娴妃往前了一步,语气强硬,“把门打开。” 孙奇又后退了一步,萧娴妃再上前。 实在是退无可退了,孙奇硬着头皮,“娘娘,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体谅。” “本宫要是不听呢?” “娘娘要是执意进去,属下等只能自刎了。” “你……” 孙奇腰身又弯了一些,“还请娘娘体谅。” 萧娴妃转身上了轿子。 看着轿子远去,孙奇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来及的传出消息去,四皇子已经封在里面了,他不能让萧娴妃再进去。 可是…… 看着轿子去的方向,孙奇有了不好的预感。 轿子并没有回坤丽宫,而是去了养心殿,皇上在那里。 轿子停下,萧娴妃下来,也没进殿,在殿前跪下,“臣妾恳请皇上让臣妾去陪峯儿。” 养心殿内刺啦一声响,是椅子被带动的声音,而后脚步声响起,随后宫门被打开,皇上从里面大步出来,走到萧娴妃面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萧娴妃跪着没动,“还请皇上恩准。” “娴妃,你先起来。” “皇上不答应,臣妾就不起来。” 若是以往有妃嫔敢这样威胁他,皇上绝对会拂袖而去,可现在不一样,娴妃是为了去陪着峯儿,皇上柔了语气,“你也知道天花传染性很大,万一……” 927 传信(1更) “臣妾不怕。” 萧娴妃语气坚决,直直看着皇上,眼中尽是祈求,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惧怕。 皇上的喉头紧了紧,说出来的话带着清晰的颤意,“娴妃,朕不想失去你们,朕……” 他喉间哽咽,说不下去了。 朱之鸿和六部尚书看在眼里,很是动容--谁说皇家没有真情的,只是皇上平日刚硬,不轻易流露出来罢了。 朱之鸿上前一步,劝,“娴妃娘娘,您还是听皇上的吧。” “是啊,娴妃娘娘,天花非同小可,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四皇子想想,他一定不希望让您去陪他的。” “是啊,娘娘。” …… 六部尚书也上前来劝。 天花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传染上活下来的几率很小,四皇子已经没救了,娴妃不能再把自己搭进去。 萧娴妃不为所动,“我主意已定,还请皇上恩准。” “娴妃……” 皇上想拉她起来,萧娴妃膝盖上就像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 皇上满眼悲伤,“娴妃,你就不能想想朕吗?” “臣妾答应您,等峯儿好了以后,臣妾天天陪在朕身边。” 这明显就是假话,皇上捂住眼,好一会儿才暗哑着声音,“你去吧。” 萧娴妃把头深深地磕在地上,“谢皇上。” 说完,起身,毫不犹豫的上了轿子。 皇上追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轿子远走越远…… 四皇子宫门口,看到去而复返的轿子,孙奇的心提起来。 轿子到了近前停下,还没等他上前,萧娴妃从轿子里出来,吩咐一众宫人,“你们都回去吧,本宫一人进去就可。” “娘娘……” 所有跟来的宫人全都跪下,“请您带奴婢们一起进去。” 萧娴妃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自从进宫,你们就跟在我身边,情同我的家人,如果我未能出来,我会请皇上妥善的安置你们。” “娘娘……” 宫人们泣不成声。 管事姑姑更是泪流满面,“娘娘,您带上奴婢,是生是死奴婢陪着您一起。” 萧娴妃摇了摇头,越过她走到孙奇面前,“开门。” 孙奇张了张嘴,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亲自上前打开宫门,无力的看着萧娴妃一步步走进去,看她义无反顾地走去四皇子的寝殿里。 寝殿内,四皇子靠坐在床头,神色平静,翻着手中的书。 两名太医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四皇子知道自己得了天花以后,会哭、会闹、会崩溃,他们也准备了一肚子的劝说之词,可四皇子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平静的好像他得的不是天花,而是普通病症一样。 宫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而后院中响起惊呼声,两人忙朝外看去,看到萧娴妃缓步走进来,惊得捂住嘴。 四皇子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也抬眼朝外看去,看到熟悉的身影,眼睛瞪大,失态大叫,“母妃,别过来。” “不进来,母妃只有待在院子里了。” 说着话,萧娴妃已然跨过门槛,径直走向床边,一名太医想拦,脚刚要移动,被另外一人拦住。娴妃娘娘既然进来了,就不可能再出去,拦着也没用。 “母、母妃……” 四皇子眼眶泛红。他们千防万防,没有防到这一招,但他没害怕,没有他,表哥也会想办法替勤王夫妇洗清冤屈的。 表哥也会善待母妃,善待定国公府,他没什么放不下心的,所以他平静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他没想到,母妃竟然来了,他不愿母妃陪着他一起死,他想让母妃活下去,过好日子。母妃这一生太苦了。 萧娴妃在床前坐下,手摸上他的额头,四皇子下意识的避开,萧娴妃温柔地笑着拉住他,手放在他额头上,感受着他发烫的体温,笑着道,“别怕,有母妃陪你。” 四皇子哽咽,“母妃,您不该来的。” 萧娴妃改为摸他的头,眉目温柔,“放心,母妃和你都不会有事的。” …… 后宫一片惊慌。 天花非同小可,若是被传染上就完了。 所有太医都进了宫,做好隔离措施以后开始给宫中各处消毒,熬制草药,纷发给各个宫殿里的人。 就连前来上早朝没有得到命令不敢走的文武百官也一人喝了一碗。 好在孙奇在得知四皇子得了天花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封锁了宫门,只许进不许出,没传到外面,没引起百姓们的慌乱。 直至到了中午,宫内各处消毒完毕,四喜也被抬去了冷宫,除他之外,宫中再没别人发热,太医院院首这才去禀报皇上。 皇上坐在宽椅内,满身悲伤,听了黄公公的话,挥了挥手,“暂时休朝三日,让百官回家,告诉他们,谁也不许说出去。” “是。” 黄公公出来,把皇上的话说给朱之鸿和六部尚书。 几人也知道事关体大,恭声应下,回了太和殿,告知群臣。 群臣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的结伴出了宫,各自上了马车,回了家后对天花之事一个字没敢提。 朱之鸿走在最后。 快要走到宫门口时被人叫住,“朱大人。” 他循声看去,是孙奇。 他和孙奇素来没有交集,很是奇怪。 孙奇走到他面前,“朱大人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孙统领请说。” “这几日我可能回不了家,朱大人能否给我家里人捎个信,让他们送一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这种情况下,身为禁卫军统领,自然要时时刻刻留在宫中。 朱之鸿只是不明白,孙奇为什么要让他给家里人捎信。 但也没多想,应下,“好。” “好。” 孙奇拱手,“谢过朱大人了。” 朱之鸿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孙家,将孙奇的话给孙家的管家说了。 管家谢过后,去了主院禀报给了夫人,孙夫人当即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让管家送过去。 管家到宫门口,守门的禁卫军早就得了命令,让他等着,跑去叫孙奇。 孙奇很快过来,伸手去接包袱,和管家手相碰的时候,将一张纸条塞给他。 管家面不改色的攥在手里,等孙奇转身往宫内走,他才匆匆回到马车上,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送去许家。” 928 后手(2更) 许家。 孙府的管家恭敬的将纸条递给老先生,“这是少爷让我交给您的。” 老先生接过,打开,上面四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字迹很小,也很潦草,看的出是在情急之下写的。 老先生将纸条放下,吩咐许良给了赏银,将人送出去,随后又让人把宋宛月和宋隐叫来,把纸条往两人面前一推,“孙奇派人送来的。” 孙奇是宋隐的人,老先生早就知道了,是以收到纸条并没有惊讶。 他只是弄不清楚,孙奇为什么要送这么一张只写了四个字的纸条过来。 宋宛月拿起来,仔细捏了捏,吩咐许良,“去端些小米粥过来。” 许良快步去了厨房,很快端了半碗小米粥过来,宋宛月拿了筷子蘸了一些,涂抹在纸条上,纸条上有字迹慢慢显出来。 老先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遮掩字迹的方法,很是惊奇,只是等他看清上面的字时,惊得差点没站起来。 宋宛月和宋隐也是面色严肃,他们没想到,皇上用了这一手。 “该死的!” 宋隐一拳捶在桌面上,他们还以为皇上会给四皇子下毒,结果……, 他低估了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的狠毒程度。 老先生也情绪激动,“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下的去手?” 宋宛月冷笑,“为了权利,儿子又算什么?大不了再纳几个年轻的妃子进宫,多生几个就是了,再不济,他还有孙子……” 孙子? 宋宛月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脱口而出,“他本来就没想立四皇子为太子,不管是去千山寺,还是请净梵大师算日子,都是幌子,他是想立三皇子楚逸的儿子。” 并不是楚逸的儿子有多优秀,而是楚逸的两个儿子还小,他可以等自己临死以前再立太子,这样就不会有人威胁到他,夺了他的权。 听到她的话,宋隐的心急剧的往下沉,是他的错,他早该想到的,那个畜生心中有鬼,怎么会让表弟做太子? 老先生觉得匪夷所思,害了自己儿子让孙子做太子,从古至今也就当今皇上做的出来。 不对! 事情不仅仅会如此! 老先生静下心来,四皇子如果死了,皇上固然暂时不用立太子了,可宋隐这个隐患还没除掉,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那皇上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会…… 老先生猛然抬头看向宋宛月,脸色变了又变,如果他所料不错,他很快就会派人来请月儿进宫。 “月儿……” 他声音很急,“你和宋隐速速回家,不,去江南,现在就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月儿不能有事! 老先生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说,宋宛月和宋隐对看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老先生,“您为何要我们去江南?” 老先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他既然动手了,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只要除掉了你,宋隐、许家、定国公府都会按捺不住的,他到时就会抓住把柄,将我们所有人都除掉。” 他已经这个岁数了,自然不怕,可月儿才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不能殒命。 他加重了语气,“听外曾祖父的,你们现在就走。” 四皇子刚得了天花,皇上就是装样子也会悲伤几天。等四皇子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让宋宛月进宫。 他们还有时间,现在虽然河水还没结冻,但骑马更快,哪怕只有两天,两人也已经跑出了几百里。 他不是不怜惜四皇子,而是四皇子已经染上了天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不能再搭上月儿和宋隐两人。 “宋隐也曾得过天花。” 老先生说完,正准备吩咐许良给两人去备马,听到宋宛月这句话,惊讶的看向她。 “你还记得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宋隐满脸的痘痕吗?” 老先生自然记得,正因为那一脸的痘痕遮住了宋隐原来的容颜,不但是他,就连皇上也没认出来。 “那就是他得了天花后留下的,那次是我和师父一起治好的他。” “不行!” 他话落,宋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断然反对。 当年是因为他没法阻止,才让月儿为自己治病,现在他不能让月儿再去冒那个险。 “你把方子写下来,我让外祖父送进宫。” 宋宛月摇头,“如果我不进宫,娴妃娘娘和四皇子谁都活不下来。” 宫中的太医并非徒有其名,他们都有一身实打实的医术,得了天花的病人,他们未必治不了。可如果那位存了让四皇子死的心思,就算太医们医术再好,也救不了。 宋隐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宋宛月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指,“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宋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知他心里煎熬,宋宛月转了话题,“我在想,四皇子这天花是怎么染上的?” 皇上既然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定然会让人提前下手,可他初五的时候还带着四皇子去了天山寺,他若是提前下手,就不怕自己被传染上? 如果不是,那就是从天山寺回来以后四皇子才被传染上的,传染速度这么快,说明传给他天花的人已经到了后期,那这个人是如何在众人眼皮底下隐瞒这么久的,他又是如何染上的? 如果是在宫中染上的,那宫中此刻应该已经乱了,可孙奇的纸条里并没有说宫中已经大乱,也就是说除了四皇子,其他宫里的人都没事。 蓦然,宋宛月想到了孙奇那晚的话,他曾在宫宴那晚看到了柳膺,柳膺扮成了禁卫军进宫,会不会是……? 她看向宋隐,“也许我们该去会会柳膺。” “你说的可是羽林军的统领柳膺?” 老先生问。 宋宛月点头,将孙奇宫宴那晚看到柳膺的事说了,“我怀疑是他将天花带进了宫。” 老先生神色凝重,“若真的如此,你们不能去见他,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染上天花了。” “他不会那么傻,应该不会直接接触天花病人,想必是拿了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进的宫,我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到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的。” 929 夜探柳膺家(1更) 若真的如此,确实该去问问柳膺。 只是老先生到底还是担心宋宛月两人,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先去定国公府一趟。” 希望定国公能和他想法一致,另外派人去。 皇上丧心病狂,连让自己儿子感染天花的事都做得出来,对柳膺下手更是毫无顾忌。 …… 宋思和萧瑶从府里出来,准备回南城,两人从初四过来拜年一直没有回去。 一辆马车驶过来,两人认出是宋宛月的经常坐的那辆,停下脚步。 马车停下,宋隐先从马车上下来,回身欲扶宋宛月下来,还没等他伸手,宋宛月已经跳下来,顺势亲了他一下。 府门前一片寂静。 萧瑶羞的红了脸,拉着宋思的衣袖要悄悄退回门里去。 月儿也太大胆了,虽然这条街上没有几户人家,可下人们都在呢。 宋思却眯了眯眼。 月儿这明显就是讨好的行为。 他站着没动,轻咳了一声。 宋宛月这才看到他们,小脸也是红了一红,但她素来脸皮厚,牵着宋隐的手走到两人面前,“大哥,嫂子。”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话虽然是对着宋宛月的问的,目光却落在宋隐身上,透着满满的不悦。 “我来帮老夫人复诊”。 老夫人病是装出来的。这事宋宛月知道,宋思也知道。 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是有事情,宋思点头,和萧瑶随着两人又返回府内。 宋宛月放开宋隐的手,挽住萧瑶的胳膊,去了老夫人那里。 宋隐和宋思径直去了定国公的书房。 书房内,萧峥和萧乾都在。 不知为何,祖孙三人心里都有些不安,尤其是定国公,根本坐不下来,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敲门声响起。 “祖父。” 是宋思,萧乾起身去开门,看到他身后的宋隐就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等两人进屋,他刚关上门,就听到宋隐说道,“我刚接到消息,表弟中了天花。” 萧乾脑中嗡的一声。 定国公和萧峥更是惊得站起来。 宋隐抿了抿嘴唇,“天花并不可怕,当年我也曾得过,月儿救了我一命。只是表弟的天花感染的蹊跷,应该是他下的手。” 他是谁,不言而喻。 宋思猛的看向他。 宋隐什么时候得的天花,月儿又是什么时候救的他? “简直该死!” 萧峥一拳重重捶在桌子上。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在平日定国公早就呵斥他了,此刻却觉得儿子骂的对,他也想如此骂,不仅如此骂,他还想提着剑冲到宫中去,在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身上捅一百零八个窟窿! “月儿呢,让他把方子写下来,我即刻进宫。” 宋隐摇头,“消息是孙奇用密信传出来的,也就是说消息已经被封锁了,您若是这个时候进宫,皇上就会知道咱们在宫中有密线,孙奇一旦暴露,姨母和表弟那边消息就没人传出来了。” 事关女儿和外孙的性命,定国公早已乱了分寸,完全没法思考,“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隐把宋宛月的猜测说了,还没听完,萧峥已抬脚往外走,被宋隐眼疾手快地拉住。 萧峥这个样子出去,若是被皇上的眼线看到,一下就能猜到他们已经知道了宫里的消息。 “此事不能急,我们需从长计议。” 萧峥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我要扒了柳膺的皮。” “早晚会扒了他的皮,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峥闭了闭眼,压下满心的怒气。 定国公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坐回去,看向宋隐,“月儿呢?” “她去外祖母屋里了。” “你去把她喊来,我有话问她。” 宋隐给了萧乾一个眼神,让他看住萧峥。宋隐拉开书房的门出去,很快喊了宋宛月过来。 “月儿,治疗天花的药能不能做成药丸?” 定国公虽然平复了情绪,脑中还是一团乱,没法思考,不然他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如果能用药丸,宋隐和宋宛月两人早就开始做了,又何必到定国公府里来。 宋宛月摇头。 定国公的心沉入深渊里。 他捂住心口,抖着声音,“那、那该如何治?” 宋宛月看向宋隐,用眼神询问,宋隐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宋宛月便知道他没有将外曾祖父的猜测说出来。 收回目光,回道,“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用的药也不一样。不过,您不用担心,过不了两天,那位应该会让我进宫。” 宋思下意识的就要反对,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不让月儿进宫,萧娴妃和四皇子一定会死,定国公府、许家、他和萧瑶还有宋家人都不会落了好。 可月儿若是进了宫,就进了皇上的圈套,随时会丢了性命。 定国公捂住心口的手无力的落在桌子上,他是想救女儿和外孙,可他不想搭上月儿的命。 他咬着牙,悲痛反对,“不行,你不能进宫,你现在就回……” 想说让她回清平县,可清平县距离京城不过三百里,就算她回去,皇上也会派人快马加鞭的宣她回来的。 “你去江南,让霄儿陪你去。” “如果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我现在想出城也出不去了,不如我们就遂了他的意。” “月儿……” 宋思浑身都在发颤。 宋宛月朝他微微一笑,“大哥,相信我,我不但不会有事,娴妃娘娘和四皇子也会没事的。” “我会陪着月儿一起……” 宋隐牵起宋宛月的手,看着宋思,坚定的道,“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宋思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恐慌,“你最好说话算话,月儿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今生你别再想娶她为妻。” “好。” …… 夜深人静。 一身黑衣打扮的宋宛月和宋隐两人跃上柳家墙头。 宅子内一片黑暗。 偌大的宅院内连一个灯笼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很静寂,静寂的……好像宅子里没人住一样。 两人对看了一眼,跃入宅子内,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轻手轻脚的朝接近主院。 主院的大门敞着。 宋隐捡起一个石子砸进院中。 砰! 石子落地。 屋内没任何反应。 宋宛月捡起更大的一块砸在屋门上,屋门应声被砸开,屋内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930 消失了(2更) 两人快步走进屋内。 床纱飘荡,床上空无一人。 两人当即转身去了别的院子。别说人了,连只活物都没有。 没有打斗的痕迹,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就像是一家人出去游玩了,过些日子还会回来。 “走!” 两人按着原路出去,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赶车的是萧乾,看两人空着手,问,“人呢?” “边走边说。” 两人上了马车,萧乾也上去,抖动缰绳,马儿朝前走去。 “柳家没人。” 萧乾大惊,“怎么会?” 随后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被灭口了?” 宋隐摇头。 萧乾没再问,将马车赶得飞快,很快回到定国公府。 定国公和萧峥还有宋思等在书房里。 看三人进来,萧峥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柳家一个人都没有。” 宋隐回道。 萧峥的想法和萧乾一样,柳家是被灭口了。 “柳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各处也没血迹,不像是被灭口,倒像是一家人离开了。” 定国公拧眉。 柳膺是羽林军统领,羽林军护卫京城的安全,统领一职更是举足轻重,柳家更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连上仆人在内,少说也有六七十人,这么多人离开京中不可能没人知道。 “柳膺应该是心里有鬼,搬离了现在的宅子。京中就这么大个地方,柳家人又不少,应该还会买个大宅子,我们派人手去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这样做不妥。” 回来的路上宋宛月也这样想过,随即自己又否认了,“皇上既然用了柳膺,定然会派人保护他们,我们大肆去调查,一样会引他注意。” 萧峥着急,“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躲在暗处吧?万一他手里还有天花毒病,我们岂不是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中。” 天花传染性极强,就是得了天花的人用过的东西都带有病毒,一旦碰到,也会被传染上。柳膺现在就是皇上的狗,皇上若是让他用天花对付许家和定国公府,后果不堪设想。 宋宛月嘴唇轻勾,冷笑,“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就让楚逸的儿子陪着我们。” 皇上不是想立孙子为太子吗,那就给楚逸的两个儿子也传染上,看他救还是不救? “好!” 萧乾咬着牙,“我们两府的人如果真的传染上了天花,我立刻让人把楚逸的儿子抓来陪我们。” 他不但要抓,还要明目张胆的抓,他倒要看看,那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敢不敢派人来定国公府抢人? 对,就是东西,不是人,他也不配为人。 …… 从定国公府出来,宋宛月和宋隐去了南城。 糕点铺还没开业,黄掌柜夫妇和铺子里的下人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宋三十人住在那里。 宋宛月轻敲了三下门。 宋三等人瞬间睁开眼睛,一跃而起,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来打开门。 宋宛月两人走进来,进了堂屋。 堂屋里已经点上灯,其余人站在院子里,宋三走进来,“东家?” “拿纸笔来。” 宋三转身出去,很快拿了纸笔过来。 宋宛月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他,“你带着两人明日一早出城去府城仁善堂,将这封信交给姚大夫。” 宋三接过收好。 …… 翌日,百官们没上早朝。 百姓们无所知觉,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各个衙门里的官吏却发现自家上司的不寻常。 自家上司不单穿着更厚实了一些,连带问他们话都要间隔两米以上,更甚者来了以后,直接去了自己屋内,根本不和下面的人说话,唯恐被下面的人传染上什么病一样。 差役们聚在一起议论,还没议论出什么,就被厉喝打断。 如此一日过去,到了第二日自家上司依旧是如此,又联想到自家上司连着两日没有上朝,纷纷猜测宫里出事了,确切的说是皇上出事了。 而宫中,又发现了几个得天花的人。 是容妃宫中的。 其中一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被宫里其他人藏在一口干枯的水井里。如果不是一个小宫女接近崩溃,对着封锁宫门的御林军说出来,不管是搜几遍也搜不到。 皇上得到禀报以后勃然大怒,让孙奇审问那些宫人。 时时刻刻处在被传染上的要被活埋的边缘,好些宫人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用审问就有人招了--是容妃身边的管事姑姑亲眼目睹了容妃的撞死以后,对萧娴妃怀恨在心,趁着出宫的时候弄了天花病人穿的衣服过来,让自己宫里的太监穿上,接近四喜。 孙奇听完以后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他们说的管事姑姑。 “在、在她屋里呢。” 孙奇领着人过去,一脚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管事姑姑晃荡的双腿。 皇上得了禀报更怒了,直接让孙奇把管事姑姑的尸体也扔进那口枯井里,把井口填上,其他人封在宫内,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萧娴妃听完,只是微微一笑。 宫门虽然被封了,孙奇每天都会给他们说外面的消息。 四皇子躺在床上,脸烧的通红,萧娴妃轻柔的握着他的手,“峯儿,怕吗?” 四皇子缓缓摇头,嗓音沙哑,“儿子、不怕,就、就是连累母妃了。” “傻孩子……” 萧娴妃笑的温柔,“我们母子本就是一体,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去哪儿,母妃就去哪儿。” 四皇子红了眼眶,他不怕死,但他想母妃活下去,离开皇宫,快乐幸福的过完后半生,不要再困在宫里。 他的母妃不喜欢这牢笼似的宫中,也不喜欢那个人。 养心殿内,皇上暴怒的看着跪着的一众太医,“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不都说自己医术高超吗?怎么连一个小小天花都治不了?” 以院正为首的一众太医胆战心惊的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两日了,四皇子的症状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皇上的脾气也更加暴躁,他们担心自己的人头随时会落地。 “皇上……” 院正心一横,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臣等确实没有办法了,您能不能宣宋姑娘进宫来一试?” 931 救命?送命?(1更) 院正话一出,养心殿内一静。 所有太医都提起了心。 他们这几天都吃住在宫中,每隔两个时辰就将宫内所有地方都消毒一遍,疲累不算,还一直提心吊胆,既怕自己也感染上天花,也怕四皇子和萧娴妃救不了过来,他们这些人跟着陪葬。 没听到皇上的怒骂,院正又大了一些胆子,“宋姑娘医术高超,非我等可比,还请皇上下旨。” 其余太医纷纷请求,“请皇上下旨。” “黄德,你去宣。” “是。” 关闭了两日的宫门打开,黄德领着两个小太监出了宫门,直奔南城。 …… 估摸着皇帝也差不过该派人“请”她进宫了,宋宛月便哪也没有去,留在家中。 宋思和宋隐两人把去宫中遇到的危险一一列出来,又想了应对之策,说给宋宛月。 宋宛月认真的听着,记在心里。 看两人神色还是紧绷着,宋宛月笑着安慰,“我的医术你们还不放心?不会有事的。” 宋思张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摸了摸她的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要先保护好自己。” 宋宛月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的。” 宋思收回手,走出去,体贴的关上门,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心里愈发的沉重。 屋内,宋隐在宋宛月额头上亲了一下,将人搂在怀里,声音低沉且坚定,“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月儿冒险。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宋宛月笑着点头。 宋隐喉头酸涩的厉害,他后悔了,他不该等三年的,不对,他一开始不该招惹月儿,将月儿拉入这危险当中的。 可是,他又庆幸用了手段将月儿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孤独的人生里有了亮光,有了期盼。 “少爷,宫里来人了。” 小四禀报。 宋隐缓缓松开宋宛月,牵住她的手,走出书房。 黄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在宋思的陪同下快步走来,看到宋宛月,态度比以往和善了好多,“宋姑娘,皇上有旨,宣您进宫。” 宋宛月“讶然”,“宣我进宫?” “是。” “不知为了何事?” 黄公公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压低了声音实话实说,“四皇子和娴妃娘娘得了天花,太医们束手无策,院正提议让宋姑娘进宫,皇上允了。” 宋宛月适时捂住嘴,面色变得苍白。 宋思也是惊吓到了。 宋隐更是直接拉着宋宛月后退了两步,那样子就好像黄公公也被传染了一样。 黄公公看得清楚,很是不悦。可此刻他不敢发作,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宋宛月进宫。 “我们不去!” 宋隐不但拉着宋宛月后退,还将她挡在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黄公公。 他在边关军营待了三年,上过战场,此刻喋血的气势散发出来,压迫的黄公公不由的后退了一小步。 “大……” 一个字险险的要从口腔里出来,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态度却不软不硬,“这是皇上的口谕,宋公子是想要宋姑娘抗旨吗?”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这句话黄公公没说,所有的人也都明白。 “我去。” “月儿……”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的。” 于情来说,萧娴妃和四皇子是萧瑶的姑母和表弟,就算皇上没有口谕,她知道了以后也会去的;于理来说,她会医术,虽然不是挂了牌的大夫,可治疗天花这事她义不容辞。 “宋姑娘果然深明大义……” 黄公公让开身体,“那请吧。” “我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 “宋姑娘还请快些。” 宋宛月快步走进屋内,很快拿着一个包裹出来。 宋思仿佛此刻才反应过来,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发发出声音,“保护好自己。” “大哥放心。” 宋隐拿过包裹一手拎着,一手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黄公公没有阻拦,跟在后面。 过不了几日,人家两人就要阴阳两隔的,他就当做个善事。 快走到门口,他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宋思,“宋公子,今日我说的话希望烂在你们的肚子里。” 宋思知道事情的轻重,点了点头。 黄公公也没在意他的态度,抬脚走出大门。 宋宛月和宋隐两人已经上了马车,小四扬起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黄公公和另外两名小太监急忙上了自己的马车,催促车夫追上去。他知道宋宛月不会趁机跑了,可万一呢?人若真的跑了,皇上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一路紧追,直到到了宫门前黄公公才才松了一口气,下了马车,走到宋宛月面前,“宋姑娘,走吧。” 宋隐紧抿着嘴唇。 宋宛月抬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等我出来。”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黄公公也是没看到过这样当中亲吻的事情,老脸一红,随后在心里嗤笑,出来?恐怕得下辈子了。 宋隐轻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宫内,宫门关上,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 宫里静谧的很。 长长的甬道上一个宫人也没有。 黄公公快步在前面带路,来到四皇子寝宫前。 孙奇远远看到他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等在这里的太医们在院正的带领下已经迎了上去。 院正愧疚的见礼,“宋姑娘。” “院正大人。” 院正被叫的更加羞愧,如果不是他们无能,宋姑娘也不必进宫冒这个险。 “请给我一套隔离的东西。” 院正亲自拿给她,宋宛月当着众人的面穿戴好,“开门吧。” 孙奇仍然是不敢相信,世子竟然会让宋姑娘进宫来。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敢泄露出丝毫的情绪,亲自上前将门打开,宋宛月提着自己的包裹抬脚走进去。 院正没有犹豫,也跟了进去,孙奇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屋内,四皇子陷入了昏迷,萧娴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放在他的额头。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清是宋宛月,失态的站起来,“你怎能进宫来了?” 932 药方很迷惑(2更) “见过娘娘。” 宋宛月行礼。 萧娴妃已经猜到了什么,闭了闭眼睛。 这一刻,隐藏了十数年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是她做错了,她在知道峯儿得了天花的那一刻,就该和皇上同归于尽的,她不应该留着他祸害家里人。 “娘娘……” 宋宛月的声音清脆且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我几年前曾经给人治过天花,四皇子会没事的。” “宋姑娘当真治过天花?” 宋宛月话落,萧娴妃还没说什么,院正惊喜的问。 对于举荐宋宛月来宫里一事,他是愧疚的,所以才毫不犹豫的陪着宋宛月进来,打定了主意与她共进退,宋宛月如果治不好,也感染上天花,自己就陪着她一起死。 万万没想到,宋宛月竟然治过天花病人,那……’ 院正惊喜得无以复加。 萧娴妃眼中也迸发出希望。 宋宛月轻点头,笑道,“我的前未婚夫顾义也曾得过天花,是我救回来的。” 院正不知道,萧娴妃自然知道顾义就是楚云霄。她激动的嘴唇发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索性让开身体。 宋宛月上前给四皇子把脉,院正跟上,屏住呼吸看着。 四皇子的情况比顾义当时要好一些,宋宛月把完脉后去了桌边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院正,“我希望您派信得过的人去抓药。” 太医院也存在着明争暗斗,虽然在救四皇子这件事上他们达成了一致,但也不排除有人趁机做手脚的可能。 宋宛月的话院正懂,他拿着方子快步走到大门口,让孙奇把宫门开一条缝,喊了一名自己的亲信过来,把方子交给他,“你亲自去把药抓来。” 亲信接过,看都没看,转身一溜小跑去抓药。 其余太医想问什么,院正已经关上门,转身快步进了屋内。刚才的药方他没来得及看,他要详细的问问宋姑娘。 屋内,宋宛月在给萧娴妃在把脉。 万幸,萧娴妃并没有被传染上。 宋宛月放开手,打开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递到萧娴妃面前,还没等说话,萧娴妃已经拿起来放进嘴里。 宋宛月一抬眼,看到院正眼巴巴的眼神,索性把瓷瓶给了他,“一人一颗,给这宫里的人发下去。” 院正接过,自己倒了一颗放进嘴里,用舌头舔了舔,他不是想要偷师,只是这个时候宋宛月拿出来的药应该是预防天花的,他想知道宋宛月用的是什么药材。 宋宛月知道他的心思,并没告诉他想要预防天花只有一种方法。看到他这个样子……让他这么认为也算正好,最起码这宫里的人不会再惶惶不安。 院正亲自把药发下去,惊慌不安了几天的宫人们瞬间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个如同吃了救命仙丹一般,一口吞咽下去,有的还忍不住喜极而泣。 声音不大,却也传到了宫门外。 禁卫军们还好,太医们有些忍不住了,恨不得让孙奇把宫门打开一条缝,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信把药抓来,孙奇打开宫门,把药放到里面,而后迅速关上门。 有宫人跑过来把药拿过去给院正,院正打开,一一查验过后正准备亲自去熬药。 宋宛月喊住他,打开药包,拿出了几味药材,剩下的包好递到他面前。 院正不解,“这、这是……” 宋宛月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我觉得这几味药材不加也行。” 院正自然不信她这话,宋宛月的医术他是知道的,更何况关乎四皇子的生死,宋宛月怎么可能这不确定就开药方?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拿着药包亲自去熬药。宋宛月有提防心正常,他也是医者,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药方被人偷窥了去。 屋内,宋宛月又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把瓷瓶放回去,起身走到桌边,把药丸放进杯盏中,倒了水冲开,回到四皇子身边。 萧娴妃不让她靠近,把杯盏接过去,一点点喂进四皇子嘴中,看着四皇子全部喝完,才红着眼眶看向宋宛月,现出在人前从未显露过的软弱,“月儿,峯儿一定会没事是不是?” 知道峯儿得了天花的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了,她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陪着峯儿一起死,所以这几日她并没有感到害怕,黄泉路上她们母子俩可以互相陪伴。 月儿来了,她说曾治好过霄儿的天花,她信!峯儿活下来有了希望,她才感觉到了害怕,她害怕这希望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姨母放心吧,四皇子一定没事的。” 一句“姨母”,让萧娴妃的眼泪喷涌而出。 宋宛月接过她手里的杯盏,掏出帕子轻柔的帮她擦拭眼泪,“我进宫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我这样喊您一声,让我告诉您和四皇子,一定要撑住,他会在外面等我们。” “他、他、他……” 宋宛月笑,“等四皇子平稳一些,我画了他的画像给您看。” 萧娴妃用力的点头,眼泪随着动作飞出来,嘴角却是带着笑的,那个孩子长大了,大姐在天上也一定心安了吧!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皇上的耳中。 对于院正也跟着进去之事,他并没有在意,太医院的太医不少,院正死了,还有另外的人顶上来,他好奇宋宛月开的药方。 “去将抓药之人宣来。” 黄公公应声而去,很快带着人回来。 此人叫黄远,五年前入的太医院,很得院正的眼。 “见过皇上。” 皇上示意,黄公公拿了纸笔到黄远面前。 “把你刚才所抓药的药方写下来。” 黄远不敢怠慢,趴在地上将药方写好,黄公公过来拿走呈给皇上。 皇上看了几眼,看向黄远,“你觉得此药方怎么样?” 作为被院正亲自培养的接班人,黄远自然也不是愚钝的,皇上让他写药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沉稳的回道,“皇上恕罪,臣抓药的时候仔细看过,实在是看不出来这药方是好还是不好。” 933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1更) 皇上眯眼看他。 因为趴伏在地上,黄远的声音发闷,“臣并不擅长这一方面,皇上可宣其他人过来看一看。” 术业有专攻,太医院的人也是如此,有擅长妇科的,有擅长内科的,还有擅长外科的。 皇上收回目光。 “宣其他人过来。” 察觉到了皇上的怒气,黄公公不敢怠慢,亲自小跑着去宣人。 太医院的一众人等正在想着宋宛月到底开的什么药方,此时,听闻皇上宣召,急忙跟着过去。 看他们走远,孙奇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往里看,里面的宫人不但一扫前几日的惊惶不安,甚至有的脸上还有了笑。 院正更是蹲在院子里,亲自守着药炉熬药。 看到这一切,孙奇心下稍安。 …… 太医们到了养心殿。 皇上让黄公公把药方拿给他们看。 一听是宋宛月刚才开的药方,太医们争相恐后的凑上前。 “这药方如何?” 以为皇上问的是药方管不管用,太医们面面相觑。 他们这几日也开了几个药方,都大同小异,四皇子喝了以后并没有见效。宋宛月的这个,和他们开的有很大区别,不但用药大胆,还有几味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效果他们也不知道。 可皇上还等着他们的答复呢。 其中一名太医大着胆子回答,“禀皇上,臣等不能确定。” 皇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 一众太医看得心里发颤,他们确实不知。 “朕这么多年是养了一帮废物吗?” 太医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皇上很想将药方砸在他们身上,可药方太轻了,砸到也不疼,皇上怒极,“都给朕滚!” 太医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退下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皇上将手里的药方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黄公公自然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翼翼地劝,“皇上,宋宛月走的是野路子,用药一向出其不意,太医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您别生气,龙体要紧。” “朕……” 皇上想说什么,一个字出口,又顿住。 粗重的喘息了几下后,平静下来,“派人去盯着那边,有什么进展随时禀报。” “是。” …… “熬好了!” 院正端着一碗药,脚下生风地进来。头发和胡子上沾了不少灰也顾不上了,如果不是萧娴妃坐在床前,他定然会直接过来给四皇子喂药。 宋宛月把药碗接过去,捧到萧娴妃面前,萧娴妃拿着勺子舀了一些喂进四皇子嘴里。 院正也凑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一勺子药下去,四皇子脸上的潮红退下去了一些。 他不敢相信,药效竟然有这么快?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的看,是真的。 他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一碗药喂完,院正迫不及待的道,“宋姑娘,我有话要问你,我们外面说。” 宋宛月将药碗放在桌子上,随他出去。 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看到院正眼光灼灼的看着她,语气异常的兴奋,“宋姑娘,我刚觉得四皇子的热度似乎是退下去了一些,您、您、您能不能仔细地给我说说你的方子?” 因为敬佩,直接用了尊称。 宋宛月自然不可能告诉他给四皇子服用了别的药丸,点头后回了屋内,将方子写下来拿出来给他。 院正如获至宝,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可以坐的地方,索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认真看起来。 宋宛月,…… 见他看得认真,悄悄从他身侧走进屋内。 …… 目送宋宛月进了宫,宋隐去了定国公府,对萧乾道,“表哥派人传信,让胡叔带六十人过来。” 萧乾当即传信出去。 不出两个时辰,胡勇带着六十人分三批进了城。让其余人待命,他来到定国公府。 “少爷” “你带三十人暗中保护好许府,一只鸟也别让它飞进去。” 说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另外三十人藏去南城,这是宅院的钥匙。” 胡勇接过,问清了地址,出了定国公府。 宋隐看向定国公,“我要进宫,请外祖父帮我。” 定国公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天花非同寻常,万一霄儿被传染上,他们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可他也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也劝不住。这个外孙把宋宛月看的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根本阻拦不住。 “宫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我们根本进不去。” “外祖父可以。” “你是想……太危险了,不行!” 定国公断然反对。 “这是唯一的办法,您放心,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 “我们没有时间了。” 宋隐定定地看着定国公,一字一句,“他既然生了这个心思,就不会就此罢手,表弟那边一旦有好转,他必然会施以别的手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定国公瞳孔一阵猛缩,“你想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定国公惊得站起来,胡子抖动了半晌,一句话没说,又缓缓坐了回去,深呼吸了几口,稳下自己的情绪,“皇上不是那么好骗的!” 君臣几十年,恐怕连他走路的姿势皇上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他的一言一行的。 “所以,我们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以后,“您”要想法进宫。” …… 孙府。 自从孙奇留在宫中以后,孙府的大门紧紧关闭,需要出门的下人从东边的角门出去。 “管家。” 守东角门的婆子快步走到管家面前禀报,“外面有个自称是许家的小厮,说要见您。” 许府的小厮? 管家心里微动,快步来到角门处。 小四等在那里,见管家过来,笑着施礼,趁着低头的工夫将一张纸条塞到管家手里。 管家眼皮一跳,急忙将纸条收好。 小四笑着将手里拿着的一张药方递给管家,“这是我们家孙小姐开的药方,管家如果信得过,就去抓了药来熬好,让府里的人每人喝一碗。” 934 折辱(2更) 要是搁在以往,有人送药方上门,管家一准让人乱棍打出去!这不是咒他们孙府的人吗?可孙奇好几日没回家了,宫门也紧闭着,管家察觉出了不寻常;药方又是宋宛月开的,管家想到了什么,将药方拿好,“多谢了。” 等小四走后,管家回了自己屋内,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是四个字,“交给孙奇。” 老爷还在宫中,怎么交给他? 管家在屋内转了几圈,出来去了主院,“夫人,我想再给老爷送一些换洗衣物过去。” 孙奇这几日一直没往家里捎信,孙奇夫人也是挂心的很,闻言又亲自收拾了几件衣服交给管家,“你见着人问问他何时能回来?” 管家应是,拿着衣服去了后院坐上马车,从角门出了孙府,去了宫门口。 宫门虽然紧闭,宫门前却有御林军守着,见有人靠近,当即喝止,“站住!” 管家停下脚步,表明自己身份,“我是孙府的管家,奉了我家夫人的吩咐来给老爷送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孙统领家的管家,禁卫军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传了消息进去。 孙奇听到禀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但并没有去宫门口,而是让守宫门的小太监给他拿进来。 好不容易有巴结御林军统领的机会,小太监拿到以后就小跑着给送来了。 孙奇谢过,和手下的兄弟说了一声,提着包裹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这处院子供禁卫军临时休息的,他自己住一个屋子,其余的禁卫军住另外的屋中,此刻都在外面执勤,院里没人。 孙奇将包裹挡在桌子上,打开,仔细检查后找到了纸条,同样用小米粥将隐藏的字显现出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吓得心跳都加快了。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后咽下去,缓缓坐回椅子上。这太冒险了!如果出一点纰漏,他们所有人都会立刻玩完。 不行!不能这样做! 他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颓然的退回来,他出不了宫,消息传不出去。 …… 守了四皇子几日,萧娴妃一直撑着,今日宋宛月来了,她撑着的那股劲也散了,顿时感觉全身都疲累的很。 “我回屋歇一会儿,麻烦院正了。” 院正巴不得时时刻刻守着四皇子,亲眼见证宋宛月的方子管不管用呢,闻言忙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 萧娴妃颔首,由管事姑姑扶着去了旁边的屋中歇息。 院正三两步走到四皇子身边坐下,手指忍不住捏住四皇子的脉搏--还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再让人送些药材进来。” 院正一心观察四皇子有没有好转,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宋宛月列了一个单子,递出去。 很快就有人把药材送来,宋宛月拎回院内临时的药房内,关上门。 …… 一日半过去,到了第二天中午,院正兴奋的声音响起,“退下去了,四皇子的高热退下去了!” 宫内一瞬寂静,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萧娴妃由管事姑姑扶着快步进来,看到四皇子时,她捂住了嘴,眼泪流了满脸。 “母妃。” 四皇子声音虚弱,脸上却带着笑。 在昏过去的那一刻,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母妃了。 萧娴妃抖着嘴唇坐在床边,颤着手摸他的额头,虽还是有些热,却没有了那般灼人,她放开手,眼泪滴落在四皇子脸上,有一滴甚至流进四皇子的嘴里,可四皇子却觉得甜极了,这是母妃的眼泪,母妃没被他传染上,母妃还活着,他也还活着。 宋宛月慢了一步,带着满身的药味,走到床边后捏住四皇子的手腕。 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母妃。 萧娴妃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她握住四皇子的手,“是月儿救的你。” 四皇子闭了闭眼。 聪明如他,怎么会猜不到宋宛月是如何进宫的?又怎么会猜不到父皇是什么打算? 他是父皇的儿子,父皇要他的命他认了,谁让他自己不小心呢。可宋宛月是无辜的,许家人是无辜的,宋家人更是无辜的,他又怎么能忍心设局要这么多无辜的人命? 是了,他的父皇是丧心病狂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玷污了勤王妃,灭了勤王府,更是一直没有放弃追杀表哥。 “只是退下去了一些,还是不能大意。” 宋宛月的声音唤回四皇子的神游。他愧疚地看着宋宛月,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宋宛月不会被召进宫,也不会……” 他不敢想下去。 如果宋宛月有个什么闪失,表哥会如何?许家又会如何? “我、什么时候能好?” 他必须要尽快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将宋宛月护住,才能让父皇的一切算计落空。 “没那么快,四皇子安心养病。” “连累宋姑娘了。” 宋宛月受了这句话,“不止是我,还有院正大人呢。” “这是臣应该做的。”院正还处在四皇子醒来的激动中,闻言忙道。 他再次把手放在四皇子额头上,感受着降下来的温度。他心跳得厉害,有了宋姑娘的这个方子,他们就能能挽救回无数条性命。 宫门外的一众太医自然也听到了院正激动的声音,他们也激动不已,当即凑到门前,透过门缝朝里看。 孙奇想拦都拦不住,索性不拦了,反正门上只有那么一条小细缝,太医们也挤不进去。 …… 宫门外,“定国公”神色憔悴的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宫门口,对禁卫军说道,“我要见皇上。” 禁卫军自然认得他,想了想,说给了宫门内的小太监,让他去禀报。 小太监一路跑去了养心殿。 皇上刚得了四皇子那边的消息,心情正差的很,听到禀报,冷笑,“让他滚回去!” 黄公公出来,原话告诉小太监,小太监转身欲往回跑,皇上的话传出来,“带他从角门进来!” 935 看一眼少一眼(1更) 角门是宫人出入的地方。 定国公虽然没有实权,但爵位是实打实的,皇上让人从角门进来,明摆着是折辱人。 小太监应是,快步跑去了宫门口,将皇上的话传出去。 “定国公”听了,面不改色,随着禁卫军去了角门,跟着看门的太监进去,一路到了养心殿。 “定国公。” 黄公公微微躬身,皮笑肉不笑,“对不住了。” “定国公”举高手,一旁的两名太监上前,仔细地搜了一个遍,朝着黄公公摇了摇头,退到了一边。 黄公公也后退了几步,让太医上来给“定国公”做了消杀,才推开殿门。 定国公走进去,跪在地上,“恳请皇上允许臣见见娴妃娘娘和四皇子。” 皇上眯眼看着他头上明显的白发。 他记得年前还没这么多。这是听闻了你外孙得了天花以后长出来的? 想到这种可能,原本心情极差的皇上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在乎就好,只要你们在乎,朕就能掌控你们。 “定国公,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是。” “定国公”毫不避讳,“昨日瑶儿回家说娴妃娘娘和四皇子得了天花,老臣担心至极,想亲眼看看他们如何了,还请皇上应允。” “你可知道天花的危害?” “臣知道,臣是怕他们如果有个万一,臣不能见他们最后一面,臣……” “你闭嘴!” 皇上有了怒意,“朕让所有太医都守在那里,又宣了宋宛月进宫,娴妃不会有事的,峯儿也不会有事!” “定国公”嘴唇紧闭,既不争辩也不顺着他的话说。 皇上怒极反笑,“好,你既然连朕都不信,那你就亲眼去看看,黄德!” 黄公公应声进来,“皇上。” “带定国公去看看,省得让他以为我对娴妃和峯儿不尽心。“ 黄公公看了“定国公”一眼,忍住没说,恭声,“定国公,请吧。” “定国公”谢过,站起身,退出养心殿,随黄公公去四皇子宫中。 刚走出养心殿的院子,黄公公就忍不住了,“定国公,您刚才太伤皇上的心了,得知四皇子得了天花,皇上从金銮殿直接跑去四皇子宫中,如果不是老奴和六部尚书死死拦着,皇上就直接进去了,娴妃娘娘想去陪四皇子,皇上也是劝了又劝……” “定国公”顿住脚步。 黄公公原本和他平行,此刻走到了他的前面,疑惑回头,看到“定国公”不善的脸色,将后面要说的话全咽了回去。 定国公此刻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万一对他出手,连个救他的人也没有,还是保住老命要紧,反正定国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想到此,黄公公假模假样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多嘴的。” “定国公”没跟他计较,继续往前走。 黄公公快步跟上,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一众太医挤在门缝边往里看。 黄公公黑了脸色,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太医们回头,见到是黄公公,赶紧散开。 黄公公没上前,尖细着嗓音,“孙统领,定国公来看娴妃娘娘和四皇子了。” “公公的意思是……” 看到“定国公”的第一眼,孙奇就垂下了眼睑,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冲动,将人撵回去。 黄公公被问愣了,皇上可没说让定国公进去还是不进去,他如果让人进去了,万一被传染上,带到宫外,可就麻烦了。 “你给里面的人传话,说定国公来看娴妃娘娘和四皇子了。” 让娴妃定夺让不让定国公进去,即使出了问题,也怪不到他头上。 孙奇应是,扬声传了进去,里面的宫人听到,快步去禀报,萧娴妃出来。 孙奇让众人后退,他亲自上前将宫门打开一半。 父女隔门相望。 看着红着眼眶的女儿,“定国公”身体晃了晃,“娘娘和四皇子还好吗?” 萧娴妃强忍着泪点头。 “定国公”往前了一步,萧娴妃惊叫,“父亲不要进来!” “定国公”生生停住脚步,几日的担忧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身体朝后倒去。 孙奇眼疾手快的接住他。 “父亲!” 萧娴妃往前走了两步,又生生停下。 “太医,救人啊!” 太医们这才反应过来,离的最近的一人上前,捏住“定国公”的脉搏,很快放开,“娘娘不必担忧,国公爷只是担忧过度,很快就会醒来。” “孙统领,麻烦您了。” 孙奇二话不说,抱起“定国公”朝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 黄公公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上,转身小跑着去禀报。 进了院内,孙奇一脚把门踢上。 怀中昏迷的“定国公”睁开眼睛,跳下地。 “你也太冒险了,万一被皇上看穿……” 一名禁卫军从左侧屋中出来,身形和定国公差不多,宋隐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扔给他,禁卫军接过,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快速的把宋隐给的戴好,赫然就是“定国公”。 宋隐撕下自己脸上的,又戴上了另一张,正是禁卫军的脸。 这人是他手下的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露馅。 “定国公”自己跑去屋中躺下。 事已至此,孙奇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打开门,指了一个方向,让宋隐进去,他自己则进了屋内。 …… 一刻钟后,黄公公返回来,“定国公”还没醒。 他又等了两刻钟,“定国公”才缓缓睁开眼睛,还没说话,老泪已经流了出来。 孙奇看得不忍,想要劝说几句,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起身倒了一盏水递到他面前,“娴妃娘娘并没有被传染上,四皇子今日高热也退下去了,定国公安心吧。” 定国公嘴唇抖动,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是、是真的吗?” “我不会骗您,不信,您问黄公公。” 定国公看向黄公公。 黄公公咬着后槽牙,“孙统领说的是真的,定国公就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哽咽着说完,定国公起身从床上下来,“我要快点回去告诉家里人,娴妃娘娘和四皇子都好。” 936 最危险的时候,最危险的人(2更) 黄公公自然巴不得他早点走,嘴上还假模假样的劝说,“您还是再歇一会儿吧。” 定国公摆手,“我无碍了。” 说着,起身,眼前却一黑,幸亏他扶住了床,才不至于又跌坐回去。 “哎呦,您这可不行。” 黄公公心里高兴,脸上确是一片担心。定国公是真的老了,就这么一点打击就承受不住了。 定国公缓了缓,等这阵过去,朝黄公公伸出手,“麻烦黄公公扶我一把。” “您这行吗?” 嘴上问着,身体却靠了过来,定国公半身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黄公公支撑的很吃力,根本没注意到定国公有什么异样。 好不容易到了角门,定国公由看门的太监扶出去,黄公公差点瘫倒地上。 大冷的天,他硬是累出一身汗。 不过也值得,皇上知道定国公如此模样,应该会很高兴的。 想到此,黄公公随意抹了一把汗,小跑着去了养心殿。 黄公公扶着定国公走了以后,宋隐从屋内出来,去了四皇子宫门口,默默的站在靠前的位置。 一众太医的心思都在宫内的四皇子身上,谁也没注意到他,就是注意到了,也没人知道他换了人。 …… 天色黑下来。 太医们回了临时的住处,孙奇让禁卫军们也轮班休息,宫门前只留下六名禁卫军和他。 宋宛月从屋中出来,和院正一起给院内各处消毒,宋宛月一边,院正一边。 走到宫门前,一个纸条弹进来,落在她脚下,宋宛月神色不变的弯腰捡起来,微微侧身打开,顿时朝外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她比了一个无事的手势。 宋隐担了两天的心落回去,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宋姑娘。”院正做完自己那边,过来帮宋宛月。 他到现在还处在四皇子醒来的激动中,做完了这些他要好好的更宋宛月讨教治疗天花的方子。 宋宛月收回视线,将纸条塞进袖中,若无其事的继续消毒。 消完毒,回屋换了衣服,做好隔离措施,刚出来,院正已经等在门口了。 “宋姑娘,治疗天花的方子您能否给我仔细说说?” 用的药材他都知道,药也是他亲自熬的,但其中几味药材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用? 天已经完全黑了,院中点起了灯笼,照在院正恳切的脸上,宋宛月没拒绝,“去药房吧。” 院正大喜,让开身体,“宋姑娘请。” 宋宛月在前,院正在后,两人去了药房。 刚一坐定,宋宛月便道,“这药方其实是我师父给我的。” 院正眼睛一亮。 宋宛月医术很高,他们早就猜测她一定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父,但从来没听她说过,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您师父他在哪儿?等我们能出去了,我能否见见他?” “死了。” 宋宛月一脸“黯然”,“被人杀死的。” 院正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事,药方上的药……”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朝许家而来。 守在暗处的胡勇带着两名手下走出来,挡在马车前,“站住!” 马车停下,车夫戒备的看着他们,眼露精光。 胡勇心生警惕,左袖里一把匕首滑落手中。 车帘被打开,一名老者探出头来,“几位…… 话没说完,看清胡勇的脸,猛的顿住。 看到他的一样,胡勇握紧手里的匕首。 “胡勇,你怎么在这?” 老者激动又带着压抑的话让胡勇一愣。 已经有好多年没人叫他的名字了。 “我是顾钱。” 顾钱? 管家? 胡勇直直的看着他。 顾钱伸手就要去撕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想到什么又急忙停下,“我戴了人皮面具,对了,老姚也在。” 姚大夫! 胡勇信了,除了管家没人敢这么叫姚大夫。 “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世子诈死,带着人去了边关,胡勇是知道的,世子回来后,除了小四他也一直没见到其他人,想着世子应该是把人留到那边了。 “你先别问我,告诉我京城这边如何了?” 少爷回来了,没人再往那边传递消息,他和姚大夫什么都不知道,煎熬的不行,索性也换了一张脸回来,本想着去定国公府,又怕皇上派了人监视,他们去了被察觉,这才想着来许府。 “说来话长。” 胡勇看了看四周,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还有人,在这里说话很是不方便。 “你们打算进许府?” 顾钱点头,“我们想着少爷应该和宋姑娘在这边。” “先别去许府了,我送你们去南城,慢慢给你们说。” 两人自然求之不得。 随着胡勇去了南城宋隐给安排的住处。 小四也在,看到两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 “我们什么?” 姚大夫不慌不忙,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反正他们已经到了京城,少爷总不至于再让人送他们回去,大不了将他们送去千山寺后的山里,那也比在边关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强。 “你们胆子太大了,知不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也幸亏他们没去定国公府,否则真被皇上的人看到,否则还不知道会引来多严重的后果。 顾钱瞪他一眼,“敢教训我们了?” 小四被瞪的摸了摸鼻子,他也是一时情急,这两人他哪一个也惹不起。 “好了,先进屋再说。” 进来屋坐下,胡勇言简意赅的将此时的形势说了一遍。 姚大夫捋着胡须听完,他倒是不担心宋宛月,他们两人给顾义治过天花,那丫头有经验,也是个机灵的,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被传染上。倒是少爷,如今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煎熬呢,他和老顾可不能这个时候撞上去。 “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放心了,赶了好几千里的路,我们也累了,先给我们准备个房间,我们好……” “你还睡的着?” 小四瞪眼,“你知不知道少爷也进宫了?” “你说什么?” 姚大夫,顾钱和胡勇异口同声。 小四被三人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捂住嘴,可已经晚了,胡勇一把揪住他,“你再说一遍,世子去哪儿了?” 937 可用之人(1更) 小四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是不说。 胡勇额头青筋凸起,“你怎么能让世子去冒那个险?” 入了宫,就相当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了,一个差池……,胡勇不敢想下去。 小四觉得自己冤死了,少爷决定的事,他能阻拦的住?再说了,定国公都没阻止,他又怎么阻止的了? 含糊不清的嘀咕,“你、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少爷把宋姑娘放在心尖上,宋姑娘在宫里,他怎么能放心。” “你说什么?” 看着处在疯狂边缘的胡勇,小四疯狂的摇头,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 “小四挡不住少爷的。” 震惊过后,姚大夫冷静下来,捋着胡须慢悠悠的道,“少爷既然进宫,自然是做好了安排。我们也不能这样闲着,你刚才不是说那个柳膺一家不见了吗?你去找萧乾,让他再派一些人过来,把那一家人找出来。” “这……” 胡勇迟疑,世子说了不能大动干戈的找,免得被狗皇帝察觉。 姚师父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就是要让狗皇帝察觉,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少爷在宫中才安全。” 胡勇恍然,放开小四,大步朝外走去,走了一半又返回来,说小四,“你去!” 小四是世子的贴身小厮,他进出定国公府不会有人怀疑。 小四不敢耽搁,快步跑出去。 …… 宋宛月并不知道她口中死了的师父已经来京城了,和院正说完药方以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看院正专心致志的研究药方,她起身去了四皇子屋中。 萧娴妃刚喂完四皇子水,正拿着帕子擦拭四皇子的嘴角,听到脚步声,便知是宋宛月过来了。 “娘娘,四皇子……” 宋宛月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异常高兴,四皇子没察觉,萧娴妃察觉到了,笑着看她。 “闲着无事,我帮你们画副画可好?” 萧娴妃心里一动,点头,让管事姑姑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四皇子不擅长画画,没有颜料一类的东西。 宋宛月也不在意,搬了一个小桌到两人面前,将纸铺好,自己研了磨,拿起毛笔蘸了,落在纸上。 萧娴妃忍不住起身站在桌边看。 看着她一笔笔的勾勒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俊朗,五分贵气,三分英气,两分柔和。 萧娴妃捂住嘴。 这就是霄儿,姐姐唯一的儿子,她十六年未曾见过的外甥。 “娘娘觉得他好看吗?” 宋宛月弯着眉眼问。 萧娴妃连连点头,眼中已经有了泪光。 “母妃……” 四皇子想起身,无奈身体太弱,刚抬起头,又躺了回去。 萧娴妃抖着手将画像拿到他面前。 四皇子眼睛很亮,一眨不眨的看着。 他初四去定定国公府的时候看到了表哥,可表哥带着人皮面具,他根本就没看到他的脸,原来表哥长的和他有三分像。 “不仅如此呢。” 宋宛月笑着上前来,低低说了一句。 萧娴妃手里的画像掉到地上。 她下意识的回头朝宫门看去,宫门紧闭,完全看不到外面,可她的心却跳得厉害,霄儿就在外面,只和她们隔着一道门,他怎么能如此大胆? 这里可是皇宫,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就会被皇上抓到,就会……。 萧娴妃不敢再想下去,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 四皇子也是一脸担忧,表哥太冲动了,他不该来的,有宋姑娘在,他的天花很快会被治好,他和母妃也会很快采取行动,只要表哥再耐心的等几天。 “不行。” 萧娴妃对宋宛月露出祈求,“你去劝他,让他赶快出宫,我们会想办法……” 宋宛月轻轻摇头。 萧娴妃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心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宋宛月扶住她同样颤抖的手。 萧娴妃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低声,“你们打算怎么做?” 宋宛月低声说了几句。 萧娴妃走到桌边,撕下一角纸,拿起笔蘸了墨快速写了一行字,低头吹干,拿起来给了宋宛月。 “这是我的人,你让霄儿只管去找她。” 宋宛月接过,折好,拿着回了自己屋内,塞到一个装有药丸的荷包里,揣进怀里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在院中溜达。 宫人们纷纷行礼。 宋宛月每日都给他们一颗药丸,还开了药方让他们自己熬了药喝,宫人们十分感激,对她也很恭敬。 宋宛月点头回应,走到宫门口时,趁宫人们没人注意,把荷包掏出来扔出去。 荷包刚飞过宫门,那边的宋隐已经一跃而起,将荷包稳稳地抓在手里。 孙奇慢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宋隐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回地上。 其余五名禁卫军都是上次换的人,看到宋隐飞身跃起的那一刻,同时转过身去,查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这边。 宋隐将荷包打开,拿出纸条。 孙奇凑上前,借着宫门前灯笼的光看清上面的内容,心猛的一跳。 竟然是茶水房的宫女。 娴妃娘娘果然好手段。 皇上入口的东西时时刻刻都会有人试毒,唯独茶水不会,茶水房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调查又调查,十八辈祖宗都是清白的人,皇上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茶水房有娴妃娘娘的人。 宋隐将纸条放回荷包里,荷包放好,“走吧,去巡逻。” 孙奇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巡逻是假,找机会和宫女联系上是真。 留四人看守,指了另外一人和宋隐一起跟在他身后。 皇宫很大。 若是以前,禁卫军进不了后宫的,现在因为天花后宫所有宫门都关着,禁卫军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每隔不远,就有一小队人在巡逻。 孙奇一路走过去,带队的禁卫军小头目纷纷跟他打招呼。 “统领。” “都警醒着,一旦哪个宫里有慌乱,就赶紧喊太医过来。” “是。” 一路畅行无阻,还去养心殿前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宫殿前,孙奇小声告诉宋隐,“茶水房里的宫人都住在这里。” 938 抓紧行动(2更) 茶水房里都是宫女,单独住一个院落,此刻大门紧闭,但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宋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点头。 孙奇又领他去茶水房。 茶水房距离御书房不远,因为皇上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御书房,所以茶水房设在这边。 皇上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御书房了。御书房里没灯,茶水房里也没亮光。 宋隐默默把这两个地方记住。 翌日一早,他领着两个人去那边巡逻。 宫女们居住的院落门打开,两名宫女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站住。 宋隐走到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也站定,“叫什么名字?” 每日都会问一遍,宫女早就习惯了,左侧宫女先回答,“奴婢绿萝。” “奴婢红莺。”右侧宫女紧跟着回答。 宋隐目光在她脸上略过,示意其中一名禁卫军上前给两人身上消毒。 消完以后,两人福了福身,朝茶水房走去。 宋隐带着人继续往前巡逻。 今日是第三日,明日开始恢复上朝。 皇上也“打起”了精神,来到御书房批阅奏折。 红莺端着茶水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皇上身边放下,然后退到一边,恭敬的立着。 皇上批阅完了一本,随后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放下,继续批阅别的奏折。 红莺轻手轻脚的上前,将这一盏茶端下去,换了一盏新的茶水进来。 伺候皇上茶水虽然在其他宫人面前很有脸面,可危险也大。茶水烫了,皇上会责罚;茶水冷了,皇上也会责罚,轻则打板子,重则杖毙。若皇上有什么不痛快的时候,她们这些人也会受到牵连。 如果不是有强大的心智,根本做不了。 红莺已经做了三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也没受过惩罚,就连黄公公对她也赞赏有加。 批阅了几本,皇上放下笔,端起茶盏,一边喝一边吩咐黄公公,“去把太医宣来!” 黄公公快步出去,很快宣了黄远过来。 黄远跪地行礼,“见过皇上。” 皇上放下茶盏,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额头,“四皇子那边如何了?” “禀皇上,四皇子的高热还没完全退去,不过已经没性命之忧了。” 皇上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黄远跪着并没看到,红莺却察觉到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比不上一个宋宛月,朕留着你们有何用?” 黄远脸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滚!” 黄远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皇上又端起茶盏,打开茶盖才看到里面没茶水了,砰的把茶盏放在桌子上,“都是废物!” 红莺心里一紧,赶忙跪了下去。 皇上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出了御书房,黄公公急忙跟上。 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红莺才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站起来将空的茶盏收到银盘里,从侧门退出去,回了茶水房。 看她脚步发软,绿萝忙上前将银盘接过去放好,扶着她坐下,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皇上又发火了?” 红莺无力的点头。 “罚你了吗?” “没有。” 绿萝放了心,“你且安心歇一会儿,我去……” “皇上离开御书房了。” 绿萝松了一口气,皇上盛怒之下是她们最容易被处罚的时候,她也不想去。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换班,两人离开茶水房,回住的院子,到了门前停下,等禁卫军给他们消毒。 还是早上的禁卫军,在给红莺消毒的时候将一个纸条塞进她手里,红莺面色自若的攥紧,等消完毒以后进了院内,对绿萝道,“你先进去吧,我去趟茅厕。” 绿萝不疑有他,朝屋内走去,红莺转身去了茅厕,到了里面把纸条打开,快速的看完上面的内容,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下去。而后从茅厕里出来,回了屋内。 负责茶水的宫女有四个,两人一班,两个时辰倒换一次。 红莺走到自己衣柜边打开,摸到放在一角处的一个手帕打开,拿出里面的一颗药丸攥在手心里,把帕子放回原处,合上柜子。来到桌边,背对着绿萝倒了两杯水,把药丸放入其中一个杯盏里面,晃了晃,等药丸完全溶解了,端起来递给绿萝,“喝口水吧,不知道下午皇上还去不去御书房。” 值班的时候,她们是不允许如厕的,所以只能回来多喝水。绿萝刚才已经喝了一杯了,不过红莺递给她,她也接过去喝了。 喝完,把杯盏给了红莺,瘫在大铺上,“这该死的天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说完,想起了什么,又猛的坐起来,“红莺,你说容妃宫里的人还有活着的吗?” 这几日各宫都封着,她们听不到后续的任何消息。是在容妃宫中查出得了天花的人,这是她们知道的,还知道容妃宫中不管得没得天花的都被封到了里面。 红莺眼中闪过怜悯,话却带着警告,“绿萝,这事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千万别当着别人的面说。” “我知道,我就是好奇,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不会有,封了宫,就算没被传上天花,也会饿死的。” 绿萝叹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我们这些人的命可真不是命,连草芥都不如。” 是啊,连草芥都不如。 红莺闭了闭眼,脑中闪过自己刚进宫的时候,就因为路上遇到了淑妃避让的慢了一步,就差点被打死,若不是娴妃娘娘救下她,她早已是乱葬岗里的白骨了。 “哎呦。” 绿萝捂住自己的肚子起身跳下床铺,“不行了,我得去茅厕。” 到她们上值以前,绿萝跑了四次茅厕,虽不至于腿脚发软,但也不敢去皇上面前伺候了。 红莺给他准备了暖水袋,又烧好了一壶热水连同杯盏一同放在她身边够得着的地方,“你多喝热水,我先过去,让兰草替你。” 也只能是这样了,绿萝无力的点点头,想着自己也没吃什么东西呀,怎么就拉肚子呢? 红莺帮她盖了盖被子,出了院子。 还是那个禁卫军,将一个药丸给她,低声说了用法,最后道,“药丸放在你身上不安全,以后每天消毒的时候我都会给你一粒。” 939 狠毒(1更) 红莺到了茶水房。 看只有她一人,兰草便知道绿萝出了状况,对另一人道,“你先回去吧,我替绿萝。” 今日皇上心情不好,她们伺候的小心翼翼,另一名宫女也没抢着留下,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红莺道了谢,上前把沏好从茶水端起来。 “你小心些。”兰草嘱咐。 “知道了,你也歇一会儿。” 管茶水的只有她们四人,虽然两人一班,但平日相处的亲姐妹一样。 红莺出了茶水房,借着端正托盘的动作将药丸放在茶水里。药丸入水即化,很快与茶水融为一体。 红莺深呼吸了几口。 她不是不怕。 皇上若有事,倒霉的首先是她们这些人。她此举会连累其他姐妹,可娴妃娘娘当年不但救下了她,还一直派人照顾她的家里人。她爹的病好了,她大哥和二哥也娶上了媳妇,小妹和小弟们更是吃穿不愁,她无以为报,只有这条命了。 又深呼吸了几口,红莺端着茶水从侧门进了御书房,如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把茶水放在皇上手边,而后站去一边,敛住呼吸,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 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就连黄公公今日也躲去了一角,大气不敢出。 其余人更别说了,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皇上猛然扔了笔。 御书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吓得都跪下了。 “黄德,你去……” 话说到一半,看到瑟瑟发抖的宫人,皇上更怒,“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顷刻间全退出了御书房。 只留黄公公一人在里面。 红莺站在侧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心里后悔的厉害,她太着急了,应该等等再放药丸的,皇上如果不喝,药丸岂不是白放了? “你马上出宫……” 皇上的话隐隐约约的传出来,红莺竖起耳朵,后面的话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一会儿后,黄公公匆匆出了御书房。 又过了一会儿,皇上暴怒的声音传出来,“都死了吗?换茶!” 红莺的心猛得一跳,快步进去,见空了半盏的茶盏,心落回去。 …… 黄公公没有走宫门,从角门出去的。坐上马车,说了一个地方,车夫抖动缰绳,马车朝前疾驰而去。 一路到了北城一座宅院的偏门处停下。 如果宋宛月或者宋隐在这,一定会认出这是吴家的宅院。 当初柳膺救下了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将人接去了自己家中,这座宅子就空了下来。 因为死过人,寻常也没人靠近,柳膺被撸了官职以后,带着家里人搬去了其他地方,安排了三皇子的随从住在这边。 黄公公从马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快步上前敲门,门很快被打开,黄公公让车夫把马车赶去隐蔽停好,他闪身进去。 “黄公公。” 柳膺和三皇子的随从候在门里。 知道宋宛月入宫以后,他每天都会来这边等消息,如果黄公公没来,就是好消息;如果黄公公来,就说明宋宛月并没有被传染上,还需要他们进行下一步。 对于宋宛月,他起初是没有这么大的仇恨的,可皇上告诉他,宋隐就是勤王之子楚云霄,三皇子就是因为不确定楚云霄的真实身份才跟去边关的。用了三年才调查清楚,原本是想回京禀报的,可宋隐和宋宛月先一步投靠了二皇子,借着二皇子的手杀了三皇子。 三皇子的随从也是这样说,柳膺信了,自然将两人恨之入骨,听从皇上的密令,带着得了天花的人用过的东西进了宫,让四皇子染上天花,借以让宋宛月进宫,让她也染上。 若宋宛月死了,宋隐必然方寸大乱,露出马脚。皇上要让他立大功,拿下楚云霄! 可惜,宋宛月命大,竟然没被传染上。 “皇上有令,即刻进行下一步计划。” 柳膺躬身,“是。” “柳统领,小心些,皇上还指望着您呢。” “公公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圣命。” 黄公公点头,嘴角却露出一抹嘲笑。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坐上羽林军统领一职的,真是蠢的很,等事情了了,皇上怎么会留他活口? 黄公公从宅院里出来,快步上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 柳膺和随从两人看着他离去,这才关上门,去了偏院。 偏远的三间屋子内,各住着两人,一共六个人,都是得了天花的,是黄公公前几日送来的。 他们不知道黄公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人,正如他带进宫里的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一样。 随这些人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包药,随从每日都会熬了给他们喝。 当然不会直接接触,而是把药碗放在房门口,让他们自己出来端。 两人知道天花的传染性极强,也不敢靠近,站在院子里。 柳膺拿出六张银票和六张简易地图以及六张纸条在地上,放在地上,扬声,“你们可以回家了,这里有六张银票,一会儿你们出来,一人拿一张银票和一张地图。记住,每个人都要按照各自拿到的地图走,一路上按照纸条说的做,做好了还会有银子拿。” 屋内一片静默。 柳膺和随从退出偏院,藏去隐蔽处看着这边。 三间房门被打开,六个人先后从里面走出来,看地上果然有银票,争先恐后跑过去拿了一张,看到上面的面额,兴奋的脸都红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他们到了这边按照这边的人说的去做,每个人可得到五百两。 五百两啊,家里人几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角门在那边。” 柳膺出声。 六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说话声之处看去。 柳膺并没有现身,“你们可以走了。”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抓起一张地图往外跑。 等他们跑出宅院,柳膺和随从暗处出来,也不过去关门,别说敞着角门,就是敞着大门,这座宅子也没人进来。 “走!” 两人从另一边出了宅院。 …… 六人跑出宅院后,各自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 其中一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蓝杉,看上去斯文秀气,衣服也还算干净,他走向许家的方向。 940 千钧一发(2更) 来给许衍换药的太医被困在宫中,宋宛月也被召进宫里去了。许衍的腿不能没人管,孟氏本来让吴嬷嬷去相熟的医馆里去请人,还没等吴嬷嬷去呢,宋思过来了,带着一名老大夫。 “他是南城一家医馆的大夫,经常和月儿切磋医术,月儿进宫前拜托了他老人家过来给舅舅换药。” 宋思随着宋宛月喊许衍舅舅。 孟氏不疑有他,等姚大夫给许衍换完药后还给了不少出诊费。姚大夫也不推脱,接了,并保证自己每日都会过来。 …… 蓝杉男子一边看地图一边走,看到“许府”二字的时候忙把地图揣了起来。 低着头过去,走过许府门口的时候,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看门人正揣着手在门前晒太阳,看到他突然倒地,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上前,“你没事吧?” 男子想爬起来,用了几次力也没起来,苦笑,“我好像是扭到脚了。” 看门人没有犹豫,弯腰扶他起来,左右看了看,扶着他走到门口,“我去搬张凳子出来,你先稍微坐一会儿,一会儿给我们少爷换药的大夫就出来了,让他给你看一下。” 说完,进了门房,很快搬了凳子出来。 远处的胡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着急的不行。他是习武之人,哪里看不出那人是故意摔到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他们是在暗处保护的,许家的人并不知道,要是这个时候过去,非得把人吓到不可。 怕蓝杉坐着不自在,看门人主动与他攀谈。 说了有一刻钟,蓝杉之人无意中动了一下脚,发现不那么疼了,赶忙站了起来,“我还是去医馆里找大夫吧。” 他穿着不算破旧,人也算的上斯文,应该是个认字的人,这样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不会喜欢沾别人的光。 看门人是许家的家生子,自小在许家长大,也了解读书人,不再劝,道,“你试着走两步,若是没事,你再去医馆看看。” 蓝杉之人走了两步,虽然还疼,但没那么钻心了,谢过看门人后,转身欲走。 门里传来脚步声。 看门人回头,见是姚大夫,忙一把拉住他,“老大夫出来了,还是让他给你看看吧,你若是过意不去,可给诊费。” 蓝杉男人脸色变了变,刚要拒绝,姚大夫已经走出门来,身边陪着他的是背着药箱的小四。 “老大夫,您给他看看,他好像扭到脚了。” 蓝杉男子慌忙直摆手,“没事,没事,不用看了,我……“ “别动!” 姚大夫突然一声厉喝,蓝杉男子被吓了一跳,随即挣脱开看门人,拔腿就跑。 “拦下他!别离他太近!” 小四反应迅速,将药箱砸了过去,正好砸中蓝杉男子的后背,蓝杉男子被砸的往前踉跄了几步,趴在地上。 看门人傻了眼,看看蓝杉男子,再看看姚大夫。 “你站着别动。” 姚大夫说他。 看门人心里一跳,“怎、怎么了?” 姚大夫没空离理他,“胡勇!” 胡勇带着两人从暗处出来,用网子将蓝杉男子罩住,又拿了一床被子包裹住,动作迅速的将人抬走。 看门人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想要跑进去禀报,想到姚大夫的话,又直直的站着没敢动。 小四去捡药箱。 姚大夫一把抓住他,“你去马车上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下来。” 小四快步跑到马车边,拿下来一大包东西,抱回姚大夫身边,姚大夫让他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配制好的药水,先给看门人全身消了毒,又将许府门前消毒了一边,又洒了一层石灰。 做完这一切,让小四看着看门人,他转身回了许府,转身去了老先生的院子里。 他来的第一日,就告诉了老先生他的真实身份。 老先生正在练字,听到许良禀报,让姚大夫进去。 见他神色严肃,老先生心里一紧,“他们对许家下手了?” 姚大夫点头,“人已经被带走了,但看门人不知道和他接触了多长时间,保险起见,得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让他住。” “许良。” 许良应声进来。 “你去安排。” “是。” “别和他接触。” 姚大夫嘱咐。 许良应下,刚要退下去,姚大夫又叫住他,“大门外有消毒的药,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要消毒。” 许良再次应下,匆匆出去。 “您让人时刻注意着他,一旦有什么不舒服即刻让人去喊我,这几日您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都不要去。” 老先生年事已高,就算身体强健,抵抗力也比不上年轻人,姚大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 姚大夫急着回去,又嘱咐了几句匆匆出了屋。走到半路碰到看门人在前,许良带着人在后消毒,除了他们几个,路上没人一个下人。 姚大夫放了心,快步出了许府,和小四回了南城。 胡勇把人单独关在一个宅子里。 这个宅子当初是宋隐买的,一直没人住,里面除了简单的桌椅什么都没有。 把人弄来以后,胡勇让手下将网子和被子都烧了,他们也都用姚大夫配好的药水给自己全身消了毒,然后穿上姚大夫事先做好的隔离的衣服。 蓝杉男子反抗得厉害,怕引起路上的人的注意,胡勇将人打昏了过去,此刻扔在院子里。 姚大夫走进院子就看到蓝杉男子躺在地上,也没说什么,回屋穿了隔离的衣服出来,走到男子身边。 第一眼他就看出男子感染了天花,只是男子脸上已经往外冒痘痘了,竟然没有发高热,姚大夫觉得十分纳闷。 蓝杉男子正好醒来,看到自己面前蹲着一个人,吓得手撑着地往后退了。 “我不要你的命……” 姚大夫看着他,“你只需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另外,你来自哪里,还有没有人和你一样?” 蓝杉男子眼神躲闪。 让他们来的人说了,若是被人追问,什么都不要说,否则他们的家人都会没命。 “你知不知道你得的是天花,如果你不说,你们那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941 撞死了(1更) 蓝杉男子瞳孔变大,“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天花,他们几个怎么能活到现在?而且他除了身体稍感没有力气外,并没有其他感觉。 “去找面镜子来。” 胡勇转身出去,很快找了镜子过来,扔到男子面前。 男子戒备地看着他们。 “你照一下你的脸。” 男子咬牙把镜子拿起来,举到自己面前,还是那个自己,一点没变,唯一的就是脸上多了一些水泡。 水泡? 他手一抖,镜子差点掉到地上。 他怎么会起这样的东西,难不成是因为这几天吃的太好了? 对,就是吃的太好了,不是什么天花! “我不会上你们的当的。” 男子将镜子往地上一扔,继续后退。 “你、你们放了我,不、不然我……” 胡勇看他冥顽不灵,上前一步,带着杀气的威胁,“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上过战场,身上有喋血的气息,这些年又一直被仇恨撑着,周身透着阴冷而又残暴的气息,好像下一刻就会冲上前将男子的脖子扭断。 男子大骇,猛然起身朝着门框撞去。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男子软软的顺着门框瘫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连胡勇都没反应过来。 院内静了一瞬。 胡勇上前,摸男子的大动脉。 没有了跳动。 气得骂了一声,“奶奶的!” 姚大夫也反应过来,上前捏住男子的脉搏,半晌后放开手,严肃的看着胡勇,“看他这反应,应该还有同伙,你将人全都遣出去,尽快找到那些人。” 那些人是有备而来,如果真的将京城里的人传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姚大夫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一旦发现人千万不要靠近。” 胡勇应声,快速吩咐了下去。 …… 宋宛月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四皇子好转,院正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没事的时候就和她讨教医术,还殷勤地帮她做药丸。 院正没有偷师的意思,他就是想和宋宛月多待一会儿,多和她讨教一些医术上的事。 宋宛月也没拒绝,她也需要人手帮忙。 做好的药丸分发给宫人们,宫人们感恩戴德,对宋宛月越发恭敬。 萧娴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终于知道自己的外甥为何独独钟情宋宛月了。这个女孩,身上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她。 “表哥眼光很好。” 四皇子刚喝完药,见自己母妃看向外面,笑着道。 三年前,表哥放弃了他们筹谋了多年的计划,诈死去了边疆,他和母妃那时候是有些怨表哥的。 宫中的日子如履薄冰,多等一天就可能出现变故,别说是三年了。 可后来宋宛月只身进京告御状,让父皇惩罚了三皇子,又将罚没的一百万两银子捐给兵部,让他们用在边关将士的身上。 他们的怨就消失了,这样的一个女孩,确实能配得上表哥。 萧娴妃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意,“你表哥有月儿陪伴,你姨母地下有灵,也会笑的。” 宋宛月发完了最后一颗药丸,在宫人的道谢声中进来,走到床边先给四皇子把了脉,又示意萧娴妃伸出手来。 陪同宋宛月给四皇子看病时,院正是脑子一热跟着进来了,现在四皇子没事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妥,便不轻易进屋了。 萧娴妃将手腕放在床边,笑着低声,“霄儿那边怎么样了?” “今日应该动手了。” “需要几日?” “如果顺利的话六七日,到时四皇子已经完全好了。” 萧娴妃笑着点头。 她相信红莺会把事办好。 她从进宫以后就培养自己的人,大多数都是不起眼的宫人,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防了她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败在她手里。 想到此,她就觉得无比的痛快。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宋宛月笑道,“到了宫人送食材的时辰了,娘娘不如跟我出去看看,今日有哪些。” 萧娴妃惊喜地看着她。 四皇子也坐直了身体,“我也去。” 宋宛月将他摁回去,帮他盖了盖被子,“殿下还是好好躺着吧。” 四皇子也是一时激动,忘记了自己的天花还没好,闻言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萧娴妃也顾不上他了,起身。 立在门外的管事姑姑想上前来扶,宋宛月已经先她一步扶着人往外走。 管事姑姑又退了回去,娘娘这些天的心一直提着,好不容易四殿下好了一些,她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两人围着院子不紧不慢的走了两圈。 宫门先被敲了两下,随后被缓缓打开。 一堆食材摆在门口。 早就候在那里的宫人就要拎进来,宋宛月扶着萧娴妃过去,问,“仔细检查一下,是我要的那些吗?” 一名禁卫军弯下腰,拿起放在上面的单子一一核对。 萧娴妃的手收紧,目光落在禁卫军身上,不舍得离开。 核对完,禁卫军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禁卫军嘴唇动了动。 虽然没发出声音,萧娴妃却听到了,霄儿喊的是“姨母”,她猛然转过身去,捂住脸。 “是这些。” 声音清朗好听,一如她想象中的一样。 宫人们把食材提进来,宫门缓缓合上。 萧娴妃心情还没平复下来,怕被宫人看出异样,又和宋宛月走了两圈。 月儿那天已经把霄儿的样貌画给她看了,刚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了他的个头,萧娴妃已经完全想象出来自己外甥什么样了。 五分像姐夫,三分像大姐,还有两分像他们萧家人。 门外,宋隐定定的看着宫门合上,幽深的眸中情绪翻滚,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再有几天,再有几天,他就不必如此遮掩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到姨母面前喊一声。 孙奇咳嗽了一声,“该去巡逻了。” 这个时辰,皇上也差不多该从御书房出来了。 宋隐领着两个人过去,走到半路,碰上回住处的红莺和兰草。 红莺及不可见朝他点了点头。 宋隐收回目光,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942 老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死!(2更) 翌日,恢复早朝。 文武百官这三天没一个心里踏实的,每天都会支楞着耳朵听着宫中的动静。凡是自己上衙的地方有人大步跑动,他们的心都会瞬间提起来,唯恐是四皇子不行了。 万幸,三天过去,宫里还没传出任何的消息。 天还没亮,一个个的穿好官服,早早地来宫门前等候。 见到同僚,心照不宣的打招呼,却谁也没敢在宫门前提四皇子得了天花的事。 时辰到,宫门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与以往不一样,长长的甬道上一个宫人都没有。 文武百官的心都提了起来,这都三日了,宫中还如此风声鹤唳,定然是天花还没完全过去,也不知四皇子到底怎么样了,还有皇上,皇上是不是也…… 压下这不祥的念头,文武百官无声的进入金銮殿,站立在那里,等着皇上上朝。 幸好没等多久,皇上在黄公公的陪伴下虎步而来。 皇上没事! 文武百官齐齐松了一口气。 …… 胡勇的气却松不出来。 他带着一百名兄弟将京城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另外得了天花的人。 既然皇上动了手,定然不会只弄出这么一个人! 他暴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老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死?” 姚大夫没理会他,列了一个单子递到他面前,“你派人分别把这些药材去买来,有多少买多少,钱去给萧乾要。” 当年勤王的家产一分为二,一部分让顾钱带着回了乡下,一部分留在了山上。 胡勇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敢马虎,接过单子走了出去。 姚大夫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要赶在天花在京城爆发以前准备最多的药材,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天花控制住。 光这样做还不行,还得想法让百姓们警惕,尤其是医馆里的大夫。 “小四。” 小四应声进来。 姚大夫将自己想的给他说了,“你去一趟定国公府,让定国公想办法。” 小四没敢耽搁,快马去了定国公府,将姚大夫的话转述给定国公。 定国公并不知道昨日许府门前的事,听完小四的话,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为了一己之私,竟然陷全城的百姓于不顾,这样的皇上,不要也罢。 纵然女儿被玷污,女婿被赐死,定国公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反了的心思,他要的是皇上主动认错,可再这一刻,他有了逼迫皇上退位的心思。 压下心里的怒气,吩咐下人把萧峥和萧乾叫来。 两人听完,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但现在并不是气愤的时候。 三人关在书房商议了一个时辰,而后定国公选了几个机灵的下人,把人叫进书房亲自吩咐了一通。 下人们从书房出来,先后出来府,去了各个方向。 不出一日,京中就传出了有人得了天花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大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医馆里的大夫们接待病人的时候更是小心了又小心。 朱之鸿下衙回来听自己夫人说起,当即一惊,重新把刚脱下来的官袍穿好。 “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朱之鸿已经快步往外走了,“去宫里。” 天花非同小可,一旦有一人传染会祸及全城,他得去宫中请求皇上放宋宛月出宫,她有经验,定然会把天花控制住。 …… 宫中却一片祥和。 四皇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宫中其他各处也没再发现得了天花的人,无论是那些妃嫔还是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皇上脸色也有了久违的笑,甚至还要去看四皇子,被一众太医大惊失色的拦下,“皇上,万万不可,四皇子还没完全好,您再等两日。” 皇上无法,只得退让一步,“朕不进去了,让娴妃出来见朕。” 宫人快步去通传,娴妃在管事姑姑的搀扶下过来请安。 见她只是消瘦了一些,别的都还好,皇上放了心,“既然峯儿已经没事了,你也快回宫去,好好休息休息。” “谢皇上惦记,臣妾无碍,臣妾想等峯儿完全好了以后再回去。” “朕看你消瘦了不少,身体可还扛得住?” “有宋姑娘在,臣妾不会有事的。” 皇上顺势看向宋宛月,“这次多亏了你,等四皇子完全好了,朕不会亏待了你。” “民女不敢居功,都是院正的功劳。” “你就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他们真能治得了天花,朕又怎么忍心召你进宫?你这几日也辛苦了,但还需要你再宫中住几日,等四皇子完全好了再出宫。” “民女遵旨。” 皇上眼光扫过院正,“既然四皇子没事了,你们可轮班出宫回家去休息。” “是。” 宋隐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够到他的脖子,他也没有动手,如同其他禁卫军一样,眼光低垂,神色恭敬。 院正出来,宫门缓缓关上,皇上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了御书房。 朱之鸿已经在御书房外等着了。 皇上进了御书房,朱之鸿跟进去跪下,“皇上,今日城中有人发现了天花病人。” 皇上脸色也是一变,“在哪儿发现的,是什么人?” 朱之鸿愣了愣,他是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进宫了,还真不知道病人是在哪儿发现的。 “听到消息臣便进宫了,具体是在哪儿发现的,是什么人,臣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臣是想请皇上放宋姑娘出宫……” “朕刚放了太医院的人出宫,四皇子那边不能没人。黄德,去给京兆府尹宣旨,让他速派人将得了天花之人控制起来。” 黄德应是,匆匆出去。 朱之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皇上又道,“百姓们现在定然人心惶惶,你们六部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安抚好百姓,别引起慌乱,还有,你去找太医院院正,让他协助你,务必将天花控制住。” “是。” 朱之鸿退出去。 皇上放松了自己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慢慢喝起来。 红莺低眉站在一边,神色平静。 也不知道娴妃娘娘给的是什么药,已经第四日了,皇上还没有任何的异样。 943 去除隐患(1更) 太医们能轮班出宫,禁卫军自然也能。 孙奇让宋隐出宫。 “有我们看着,宋姑娘不会有事,定国公这几日一定担心坏了,你回去报个平安,明日再过来。” 进宫好几天了,也确实该回去一趟,宋隐点头,全身消毒后出了宫,走到无人出摘掉脸上的面具,换上“宋隐”的,先回了南城。 看到他,宋思吩咐萧安守好院门,他拉着宋隐进了书房,“都没事吧?” 见到宋隐的这一刻,他就知道众人没事,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四皇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娴妃娘娘没有被传染上,月儿也没事。” 宋思悬了几天的心落回原处。 宋思又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宋隐。 听到顾钱和姚大夫不顾他的命令回来了,宋隐没说什么。那两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以说几乎没离开过他,这次能忍住好几个月没跟过来,已经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不过,也幸亏姚大夫来了,否则许家就真的危险了。 想到皇上的狠毒,宋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不是天花传染性极强,他还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狗皇帝也尝尝眼睁睁看着一点点病死却无能无力的感觉。 “大哥派人去把姚大夫喊过来。” 宋思派了萧安去。 姚大夫来的很快,进了书房看到宋隐心虚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想起自己及时发现了传播天花之人,救下了许府上百口人,顿时又气定神闲了。 “少爷。” “许家那个下人如何了?” 见他没有责怪,姚大夫捋着胡须,“有我在,自然是没事。” “没染上?” “染上了……” 姚大夫颇为得意,当初他和宋宛月一起研制出来的方子很是管用,“那人虽然有些发热,但没性命之忧。” 宋隐手指轻敲桌面。 这几天宫门紧闭,那个得天花之人绝不可能是宫里出来的,有可能是柳膺藏起来的人,不知道他手里还有几个,一日不找到柳膺,隐患一日不会除。 “如果再有人被传染上,你有几分把握把人治好?” 姚大夫捋胡子的手一顿,“少爷什么意思?” “如果想要找到柳膺,只能是再有人得了天花。 姚大夫还是没听明白,宋思却听明白,眼眸紧缩,这一步十分危险,弄不好得了天花之人就会丢了性命,他想劝阻,可他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见姚大夫还没明白,宋隐补充,“我需要一个人,去揭举柳膺。” 姚大夫明白了,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做这件事情的只能是山上的那些人当中的人,他不舍得让他们就这样去送命。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宋隐缓缓点头。 姚大夫捋胡子的手背去身后,微微颤抖,“如果有我那徒儿在,十成。” 当年少爷都到了那种程度,他们师徒两人都把人救回来了,这次应该也能。 “她暂时出不来。” 姚大夫心里一沉。 他自己也有十分把握,可他害怕,害怕出现意外状况,自己乱了分寸,救不回人。 “八成。” 足够了。 宋隐起身往外走,姚大夫急忙跟上,几次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两人去了那边的宅院里。 胡勇看到宋隐急忙上前来,将他好一通打量,见人没有什么事情,才长松了一口气,“世子。” 宋隐颔首,走进屋内坐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胡勇听完,一拍自己胸脯,毫不犹豫的道,“我去。” 他身体壮,在山中这十几年也没生过病,不就是个天花嘛,他能扛的过去。 “不行。” 宋隐一口否决。 胡勇还想说什么,姚大夫轻咳了一声,他只能将话咽回去。 “最好找个稍微体弱之人,被传染的还快。” 都是从军中出来的,在山上又一日没间断过锻炼,哪里有什么体弱之人。 “此事很重要,中间不能有任何差错,挑选的必须是谨慎之人。” 胡勇在脑中将自己带来的人过了一遍,转身出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进来。 个头不高,长的精瘦。 躬身行礼, “崔虎见过世子。” “胡叔给你说了吧。” “回世子的话,说了,属下愿意。” 宋隐点头,让胡勇搬了两张凳子来坐下,四人仔细商议后面的事情,直至确定万无一失,起身往外走。 知道是去许府,姚大夫跟上。 胡勇用力拍了拍了拍崔虎的肩。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崔虎咧嘴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去了许府。 看门人换了一个,看到宋隐明显的一愣。孙小姐被皇上召进宫后,宋隐也随着不见了,就连府里出了事,也没见他过来。 “宋公子,姚大夫。” 两人点头,带着崔虎走进府内,姚大夫带着崔虎去隔离看门人的院子,宋隐去了老先生那里。 老先生从姚大夫那里知道宋隐进宫了,一直担心不已,尤其是看门人感染了天花以后,他更是心神不安,一连几日没睡好,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精神也不好。 坐在软椅上有些神情厌厌。 听到许良喊宋公子,立刻朝门口看去,看到宋隐进门,忍不住站起身,“月儿如何了?” 宋隐快步上前,将人扶着坐下,“小丫头没事,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先生紧绷了几日的神经松缓下来,这才仔细打量宋隐,人没什么变化,应该是在宫中没遇到什么危险。 “你怎么出来的?” “四皇子差不多要好了,太医和禁卫军都轮班出宫回家休息。” 老先生点头,“接下来你们想做什么?” 老先生从来没有对皇帝如此失望过,玷污弟媳,害死亲弟,还枉顾百姓们的性命,这样的帝王是百姓之祸。 宋隐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老先生听完,一脸凝重,“此事关乎一条人命,大意不得,不能只把人送去京兆府就没事了,一定要做好后手,不能寒了你手下人的心。” “您放心,我都做了周全的安排。” 944 以身试毒(2更) “许良。” 许良应声进来。 “你去那边院中,将姚大夫的带来的人放进去。” 隔离看门人的院子是许良安排的,守着的人也是他安排的,没有老先生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靠近那个院子一步。 所以就算是到了现在,府里也没人知道看门人被感染了天花,不然早就慌了。 “是。” 许良快步过去,姚大夫带着崔虎等在那边。 姚大夫每天都来,守门的人自然不会拦他,可崔虎是陌生人,没有老先生的吩咐,守门人不会放他进去。 “把门打开。” 看守的人听明白了许良话里的意思,把门打开。姚大夫做好了隔离,崔虎却就这么直接跟了进去。 守门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许良。 许良面色没任何变化,“那人要在这里住几日,有什么需求你们只管答应就行。” “是。” 宋隐老先生屋中待了有两刻钟,见老先生面露疲色,扶着他起身去床上躺好,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陪您。” 老先生也没再说别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宋隐帮他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去,低声对许良道,“你随我过去,让姚大夫给外曾祖父开一个安神的方子,让人抓了熬好,等他醒来给他喝。” 许良早就想这么做了。 老先生这几日绷的太紧了,他真怕老先生的身体会撑不住。 随宋隐过去,恰好姚大夫也从院中出来,等他给自己全身消完毒以后,开了药方给他,许良拿在手中,送两人出了许府,看着两人坐着马车走远,才喊了一名机灵的小厮去抓药。 走到半路,宋隐下了马车,慢悠悠的朝定国公府走。 天还没完全黑,大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了,往日月华初上还热闹的店铺现在也都关了门,整个京城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倒是他一人在这冷清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打眼。 京兆府的衙役们查了一天也没查到得了天花之人,一个个累的腿都要断了,有气无力的往回走。 乍然看到一人,都吓了一跳,手摸住腰间的大刀,喝问,“什么人?” “宋隐。” 宋隐? 宋…… 有机灵的衙差想起来了,手立刻放下来,语气也变了,“是宋公子啊,您这是……” “闲着无事,在大街上溜达溜达。” 在大街上溜达? 刚才说话之人眼珠子转了转,快步几步上前来,“宋公子,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宋隐在边关军营做到校尉,不管是武力还是脑子都不是他们这些衙役能比的,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在大街上随便溜达。 “官爷怎么会这么问?” “哎呦,您可别折煞小的了,小的哪敢在您面前称爷。宋公子,您就别当帮帮小的们吧,小的们的腿这一天走要走断了。” “我刚才确实看到一可疑之人,一路追到这里。” “那、那您怎么觉得他可疑?” 宋隐看了他一眼。 衙役心里一紧,连忙解释,“宋公子,您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 “我大姐就是得天花死的。” 衙役一愣,而后大喜,“您、您是说……” “我能确定。” 衙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随即想到宋隐自然知道天花的厉害,不会与那人接触,赶忙掩饰的四下打量,这里是闹市,若是得了天花之人藏在这里……, 衙役打了一个冷颤,不敢想下去。 “你可否看到那人去了哪里?” “拐了前面的那个弯后就不见了。” “那、那您可看到了他的长相?” “看到了。” 衙差大喜。 “宋公子,您可否跟我们回衙门一趟,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您把那人的样貌说给我们的画师。” 只要有了画像,人就好找了。 宋隐没有丝毫犹豫,“好。” 衙役们腿也不疼了,众星捧月一般将人迎去了京兆府。 出去的衙役还没传回消息,京兆府尹也没下衙,听到衙役禀报,也是精神一震,让张捕头去喊了画师过来,按照宋隐的描述画出来。 “宋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这人?” 衙役殷勤的把画像拿过来给宋隐看。 “就是他。” 衙役感激涕零,“宋公子,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 衙役心里一紧。 “你们这样没做任何措施的去找人,被传染上的几率很大。” 衙役的心都漏跳了几下,同时一阵阵后怕,他们都把这事给忘了,幸亏今日没抓到得了天花之人,否则他们…… 激灵灵再次打了一个冷颤,衙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宋隐了,一路说着好话把人送出京兆府。 等衙役回去了,宋隐转了一个弯,去了定国公府。 见到他,定国公祖孙三人悬了几天的心落回去了一些,得知四皇子和萧娴妃都没事,才完全落回去。 定国公压低着声音,“那边的计划如何了?” “很顺利,再过两日就会成了。” 月儿一共给了他六颗药丸,也就是说六日才起作用,今日才是第四日。 萧乾道,“我又从山上调来二十人,你给孙统领说一声,让他想法将人换进去。” “有我们七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露出马脚,你再从山上多调一些人下来,一旦天花爆发,让他们帮着姚大夫去派药。” …… 翌日,得了天花之人的画像就被贴了出来,百姓们纷纷涌上来看,将人记在心里,走路的时候都左右看,看到有相似之人好跑去禀报。 柳膺这几日正不安。那日他放出去的六人,有五人出了城完成任务后,就被他派人给杀了,灭了口。剩下一个经过许府的却怎么也没找到。 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越发不安。 皇上自然也知道了,宣了京兆府尹拿着画像进宫,看完放下, “这画像是何人提供的?” 昨日宋隐已经提前说过,不让他们把自己说出去,京兆府尹回道,“是搜寻的衙役。当时天要黑了,他们怕被对方传染上,没敢太上前,结果让人跑了。” “既然有了线索就加快搜索,晚一天百姓们就多一天的危险。” “是。” 皇上挥手让人退下。 “黄德,派人去通知柳膺,让他务必将画像上的人杀掉!” 945 引了柳膺出来(1更) 宫中各处的宫门陆续打开,路上走动的宫人们多了起来。人们对于天花还都心有余悸,走路的时候都间隔一丈远。 宋隐回了宫中。 四皇子的天花还没完全好,孙奇依旧派了六人守在宫殿门口,宫门没有像以往一样关着,而是敞开着。 虽然不能出去,被关了好多天的宫人们还是很是激动的,干活也不用心了,时不时找个机会走到宫门口往外看看。 管事姑姑就是见着了,也不训斥,别说这些宫人了,就连她都想走到宫门口往外看看。 提心吊胆的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踏实了。 宋宛月也站在院中晒太阳,时不时的挪动几步。 管事姑姑看在眼里,笑着搬了一个软凳过去,放在她身后,“今日阳光虽好,还是有些冷,宋姑娘稍坐一会儿就进屋去吧。” “我就是随便走走,凳子就不用了,谢谢姑姑提醒。” 她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却从来不在她们这些宫人面前摆架子,管事姑姑心里感叹的同时笑着应了,将凳子搬走。 宋宛月又挪动了几步,朝外看去,正好对上宋隐的视线,立时高兴的眉眼弯弯。 宋隐差点控制不住的抬脚往宫里走,还是孙奇眼疾手快的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他。 回过神来,宋隐做了一个手势。 宋宛月看得明白,不紧不慢的走到宫门口,借着身体的掩护接过宋隐给了纸条。攥在手里,又不紧不慢的走回来,在阳光下走了两圈,才回了屋内。 四皇子正在和萧娴妃下棋,稚嫩白皙的脸上连个印痕都没留下。 宋宛月搬了一个凳子过去坐下,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萧娴妃。 萧娴妃看了一半脸色就变了。等看完,给了四皇子。四皇子看清上面的内容,小小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父皇竟然如此狠毒,连京城百姓的死活都不顾了。 宋宛月把纸条拿过去,示意两人继续下棋,低声,“我将治疗天花的办法教给了院正,城中如果真的爆发天花,他们不会束手旁观,何况还有我师父,他定然会提前做好安排,我还让人去请了另一名会治疗天天花的大夫,有他们在,我们只管放心。” “月儿……” 萧娴妃张了张嘴,宋宛月知道她想问什么,伸出两个手指头。 萧娴妃抿紧了嘴唇。 城内,人心惶惶。 衙役们瞧着铜锣,满大街的喊着,“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者,或者发热者,即刻到医馆就医,如有隐瞒不报者,格杀勿论!” 百姓们本就心慌,听到衙役这样喊,更加心慌了,纷纷回家关紧门户,除有必要不出门。 京兆府尹要的就是这效果,大街上的人少了,被传染的人也就会少,只要不是大规模的传染,百姓们就不会生乱。 第二日傍晚,衙役拖着疲惫的身体,拎着铜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嗓音也已经嘶哑了。 “官、官爷……” 一人从前面拐角处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面色痛苦,没跑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手朝着衙役伸着,似乎在求救。 衙役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戴好自己脸上的面罩,才小心翼翼的上前,还没等喝问,从拐角处又匆匆出来一个男人,迅速挡在倒地男人的面前,朝着衙役点头哈腰。 “这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因为犯了错被关起来了,看守的人一不留神让他跑出来了,吓到官爷了,我在这给官爷赔个不是。” 说话之人穿着青色长袍,看打扮像是哪个府里的管家。 衙役却有些不信,他分明看到躺在地上的人脸色很红,好像发热了的样子。 “你们哪个府里的?” 被问之人没有回答,掏出一锭银子就要塞给衙役。 衙役后退了两步,“站住,别动!” 这人举着银子立在原地。 衙役绕过他,走到躺地之人跟前,他没看错,地上之人确实是发热了,他刚要敲铜锣,呼唤其他衙役过来,脖子一痛,人软软瘫在地上,手中铜锣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袭击之人将银锭子放好,从怀中拿出面罩带上,在地上之人惊恐的目光中将他打昏,扛在肩上就走。 胡勇从另一边走出,捡起地上的铜锣一阵猛敲。 其余的衙役闻声迅速赶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大惊,正欲将人扶起来,就听到前面有人喊,“站住,敢袭击官差你不要命了!” 张捕头正好赶来,听到这道喊声,当即抽出腰刀带着几名衙役顺着声音追了上去。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们追了三条街,才看到一名男子扛着人正狂奔。 张捕头当即飞跃而起,脚尖在旁边墙上点了一下,跃到狂奔男子的面前,腰刀一指,“把人放下。” 狂奔的男子差点收势不住撞到刀尖上,吓出了一声冷汗,却没有把人放下,转身往回跑,后面的衙役也追了上来。 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将人往远处一扔,人也瞬间跃起,从衙役头上跃过,落地后正好接住昏迷的男子,拔腿就往前跑。 一颗石子从斜前方飞过来,正好砸中男子的膝盖,男子吃痛,跪在地上,还没等挣扎着站起来,张捕头的大刀就到了。 听到身后风声,男子就地一滚,躲过这一招,再想抢人已经没机会了,不甘的转身就跑。 衙役们想追上去,被张捕头拦下,低头看地上的人,只一眼,就大惊失色,慌忙后退。 “都戴好面罩!” 衙役们心里一紧,慌忙把面罩戴好。 张捕头也戴好,这才重新上前,地上之人分明就是画像上的人。 “头……” 衙役的声音都都了。 张捕头让他们退后,自己将人扛起来,准备扛去隔离的地方。 刚走几步,肩上的男人醒了,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把柳、柳膺抓、抓起来,他手里有、有和、和我一样得了天花的人,他、他故意分批把、把这些人放、放出来,就、就是想让京、京城的百姓都染上天、天花。” 张捕头惊得差点将他扔了。 946 皇帝发病了(2更) 京兆府后衙,京兆府尹右眼直跳,跳的他坐不住,索性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 “老爷……” 听到衙役这几乎破音的声音,京兆府尹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呵斥了,大步走到门口,“出了何事?” 衙役脸色惨白,“人、人抓到了。” 京兆府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画像上的人,张、张捕头将他带回来了。” 京兆府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骂人,不是早就吩咐了人抓到之后就送去隔离的地方,怎么带到京兆府里来了。 衙役吞了一大口口水,“他、他说……” “说什么?” “他说柳膺手里有好多和他一样得了天花的人,分批放出来,让全城百姓都染上。” 京兆府尹脑中嗡的一声。 “人呢?” “在、在前面。” 京兆府快步往前面走,走到半路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衙役眼疾手快的扶住,就要跌个嘴啃泥了。 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若真如抓来的人所说,京中就要大乱了。 得了天花之人被放在前衙院中,一众衙役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张捕头在他身边。 京兆府尹快步走到三步远处停下,看着地上坐着之人,“你说的可是实话。” 这人虚弱的点头,“前、前几日他、他已经放出一批了,本、本来有我在内,可、可是我、我不愿做这丧尽天良的事,出来后就躲了起来,本想找个地方等死的,谁知被他的人找到了。” 前几日就放出来了一批! 京兆府尹眼前一阵发黑。 前两日流言四起,他最开始心里还很害怕,可一连三日都没有找到得了天花之人,他心里又存了侥幸,说不定宋隐是看错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的散发流言呢。 结果,一切都是真的! 他咬牙切齿,“张捕头,去将柳膺抓来!” 张捕头应是,带着人去了柳宅。 宅院里空空的,别说人了,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张捕头打马疾驰回了京兆府,禀报给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闭了闭眼。 完了,他这官位做到头了! “让画师把柳膺画出来了,贴出去悬赏,凡有提供柳膺线索者,赏银万两!” “是。” 张捕头领命而去。 京兆府尹在原地打转,他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对,去禀报皇上。 这么大的事,他担不起。 该死的柳膺,抓到人,他非得将他千刀万剐! 京兆府尹正了正官袍,视死如归的去了宫中。 进了御书房,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皇上,臣该死!“ 皇上放下笔,端起茶盏,打开茶盖一边拨弄着茶叶一边漫不经心的的问,“没抓到画像上的人?” “不、不是……” 京兆府尹嗓子发紧,“那人抓到了!他、他说,他是从原御林军统领柳膺手里逃出来的,柳膺手里还有好多得了天花的人,时不时的放出一批,目的是让京城的百姓都传染上。” 啪! 皇上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茶水四溅。 他顾不上这些,怒而起身,“好个柳膺,他竟然敢……” 话没说完,人朝后倒去。 “皇上!” 黄公公惊喊着一个箭步窜过去想要扶住皇上,却反被带倒在地上。 御书房内顿时大乱。 京兆府尹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的跪在原地。 “宣太医,快宣太医!” 黄公公破音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响起。 当即有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去喊太医。 已经到了下值的时辰,太医们正背着药箱三三两两的往外走,院正走在最后,四皇子已经完全好了,宋姑娘估计明日也就出宫了,他想着自己是趁着现在去讨教医术,还是等宋姑娘出了宫后去许家找他。 “快,快,皇上出事了!” 小太监破了音的声音传过来。 一众太医心里一紧,而后齐齐往御御书房跑。 进了御书房,看到皇上躺在软塌上,意识不清,口眼歪斜,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院正扒拉开其他的太医,上前,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快速的扎在皇上的几处穴位上。 而后快速写了一张方子,交给黄远,黄远拿着跌跌撞撞的跑着去抓药。 黄公公跪在软塌前,一声接一声的喊,“皇上,皇上……” 跪在远处的红莺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院、院正……” 京兆府尹哆嗦着嘴唇,“皇、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中风了。” 中风? 京兆府尹脑中更白了,皇上是听了他的话才中风的,若是追究起来,他、他…… 京兆府尹恨死柳膺了,都是柳膺给他惹的祸,他要是逮到人,一定把他活剐了。 红莺退出御书房,刚走到外面,就看到一队御林军走过来,她朝其中一人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若无其事的去了茶水房。 绿萝已经听到了御书房的动静,一把抓住她,“出什么事了?” 红莺附在她耳边告诉她,绿萝听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走在队中的宋隐给了孙奇一个眼色,孙奇抓住一个惊慌的小太监,“出什么事了?” “皇、皇上中风了。” 中风了! 孙奇放开小太监,拔腿就往四皇子的宫殿跑。 宫门紧闭,里面传来笑声。 孙奇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砰砰砰敲门,“娘娘,不好了,皇上中风了!” 屋内,萧娴妃听到声音,和宋宛月对看了一眼,和四皇子起身,从屋内走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备轿!” 萧娴妃和四皇子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内顿时静下来。 黄公公的喊声也一滞。 萧娴妃快步走到塌前,看到皇上的情况,眼睛顿时红了,“院正,皇上如何了?” “禀娘娘,皇上的情况不太好。”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皇上。” “臣定然竭尽全力。” 萧娴妃扫了屋内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黄公公身上,“黄公公,本宫记得皇上的身体一向很好,太医也每天请平安脉,怎么会突然中风了,你是如何伺候的?” 黄公公知道不好,可皇上现在口眼歪斜,意识不清,根本没法替他做主,颤抖着身体跪伏在地上,“是奴才的错,娘娘饶命!” 947 萧娴妃干政(1更) “既然知错,本宫就罚你好好伺候皇上,不得再有任何差池。” 黄公公以为萧娴妃会趁机赐死他,听到萧娴妃这样说,不可置信的抬头,恰好对上萧娴妃的目光,吓得又赶紧垂下头,“谢娘娘恩典,奴才一定寸步不离的伺候皇上。” “起来吧。” 黄公公颤颤巍巍站起身,后退半步。 萧娴妃在软塌边坐下,掏出帕子擦拭皇上嘴角流出来的口水,面上一片担心,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父皇。” 四皇子声音哽咽,眼中含泪,蹲下身体,抓住皇上的一只手,“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儿臣不能没有您,大庆国也不能没有您。” 黄公公的眼皮抖了几下,头垂的更低了。 院正取下银针,黄远也熬好了药端过来,萧娴妃接过,一点点给皇上喂下。 喂完后,院正又号了脉,病状丝毫没有减轻,院正不由得眉头紧锁。 其他太医看到,心都提了起来,院正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医术最高,他出手皇上症状若是没有减轻,剩下的他们更不行了。 “你们都来号号吧。” 院正让开身体,一众太医依次上前,给皇上把完脉后,又看了院正开的方子,完全没有问题。 “要不,请宋姑娘过来一看?” 一阵静默之后,有一位太医小心翼翼的开口。 能入太医院的,都是医术极高之人,平常他们也都眼高于顶,别说对于宋宛月这样的小丫头了,就是京城各大医馆里最有名的大夫他们也是不看在眼里了。 可……宋宛月进宫几日,就治好四皇子的天花,这让他们不得不佩服。 黄公公下意识就要反对,让宋宛月来给皇上医治,说不定会趁机害死皇上。话到了嘴边了又急忙咽了回去,他没了皇上撑腰,就是一个无根的奴才,他要是敢阻止,萧娴妃和四皇子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不行!” 萧娴妃却反对,“宋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不能碰触龙体,皇上醒来会大怒的,为了各位的性命着想,你们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太医们也是病急乱投医,经萧娴妃一提醒,顿时也回过味来,纷纷红着脸应是。 京兆府尹一直跪在后边,听着太医们的话,既着急又高兴。着急的是皇上扎了针吃了药病没有起色;高兴的是皇上不醒,他就有将功赎过的机会。只要趁着皇上没好转的时候将柳膺抓到,等皇上醒了,说不定就不治他的罪了。 想到此,抖着声音开口,“娘娘……” 萧娴妃这才看到有人跪着,看官服,官位应该不低。 “臣京兆府尹见过娘娘,见过殿下。方才皇上是因为听了臣的禀报,气急之下才发病的,臣难逃其咎,还请娘娘责罚。” “何事让皇上如此生气?” 京兆府尹将刚才所禀之事又说了一遍。 听到柳膺竟然每隔几日就放出一批得了天花之人,一众太医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萧娴妃也是惊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也顾不上后宫不得干政了,问,“柳膺可抓到了?” “还没有。” “那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宫去抓人。” 京兆府尹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爬起来,“臣这就去。” “等等!” 京兆府尹停下脚。 “宋姑娘对防止和治疗天花都有经验,本宫一会儿让人通知她出宫,你可带人去询问她如何做,务必做到不让天花大规模的扩散。” “是。” 等京兆府尹退出御书房,萧娴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错了,看向黄公公,“黄公公,本宫并不是故意干政的,本宫只是情急……” 黄公公心里一个咯噔,腿一软,再次跪了下去,“娘娘折煞奴才了,皇上一向倚重您和四殿下,这样的事您和四殿下做主就好。” “黄公公不怪本宫就好。” 黄公公出了一身的冷汗。 …… 京兆府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后才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柳膺更恨,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抓到跟前来千刀万剐。 回了京兆府后,更是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务必在明天中午以前将柳膺找出来,若是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 宋宛月接到了管事姑姑的传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快出了宫。 远处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宋隐站在马车旁,看到她出来,大步朝她走来。 宋宛月飞扑进他的怀里。 宋隐将人抱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才转身抱着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宋隐将宋宛月紧紧搂在怀中。 宋宛月头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不由失笑,“你不是一直守在我身边,知道我没事吗?怎么还这么紧张?” 宋隐不仅是紧张,还有后怕。他是在宫中,可没一直守在她身边。他知道小丫头会救回表弟,可他还是每天都在怕,怕她不小心感染上天花,怕皇上趁机对她下手,怕危急时刻自己保护不了她。 “等事情了了,我陪你回乡下去,每天种种田,做做生意。” 宋宛月笑,“那可由不得你。” 勤王平反昭雪,宋隐就是世子,他的身份摆在那,不可能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只要我想,就能!” “那可不行……” 宋宛月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这个乡下丫头还想做世子妃呢。” 宋隐喉头滚动,低下头,噙住她的嘴唇。 …… 两人回了南城。 提前得到消息的萧瑶让人准备了热水,宋宛月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清清爽爽的出来。 宋隐和宋思去了书房,萧瑶拿着帕子等在花厅,看她出来,急忙上前将人拉过来坐下,帮她绞干头发。 还没等说话呢,萧安快步进来,“宋姑娘,京兆府尹来了。” “去告诉我大哥和宋隐。” 萧安应是,快步去叫人。 宋宛月拿过帕子,胡乱了绞了几下,头发随意的一扎,就要出去,被萧瑶一把拉住,指着她半湿的头发,“这样出去会得风寒的,有你大哥去迎人就行了。” 948 大事已成,不需要娴妃再冒险了(2更) 宋思快步迎到门口,就要跪下行礼,被京兆府尹拦住。 宋思虽然没了官职,但他是定国公的孙女婿,还是宋姑娘的大哥,宋姑娘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宋思也会很快恢复官职。 “宋公子不必见外,还请您带路,我找宋姑娘有急事。” “大人请。” 宋思领着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解释,“小妹回来以后刚刚梳洗一番,没来得及出来迎接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宋姑娘在宫中这些日子劳累了,本宫本不该来打扰的,但防止天花大面积爆发迫在眉睫。” “大人一心为京中百姓着想,是百姓们的福气。” 两人说着恭维的话到了花厅门口,门帘被从里面掀起,京兆府尹对上宋隐的眼睛,下意识的就要拱手,手一动,想起自己的身份,改为微微颔首。 “大人请进。” 京兆府尹进去,见宋宛月头发还半湿着,知道宋思刚才没有说谎。 “见过大人。” 宋宛月行礼。 京兆府尹不好直接上手扶人,虚扶了一把,“宋姑娘客气了。” 同时在心里把自己和宋宛月第一次打交道到现在的情形过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心下稍安。 几人落座。 京兆府尹直奔正题,“娴妃娘娘可跟宋姑娘说了?” “说了。” “那姑娘可有好的办法?” 这几天没发现天花病人,京兆府尹也没做多大的措施,只是让人在城外布置了一处隔离的地方。 “首先,大人需将城内所有医馆的大夫召集起来,让他们在城内各处消毒,费用自然由朝廷出。” “再者,需派人挨家挨户去问有没有发热的人,一旦发现,即刻派大夫过去,凡是确诊的即刻隔离。” “还有就是药物,大人需备齐了,我一会儿给您列个单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大人一定要让衙役们安抚住人心,别引起动乱。” 第一个和后面两个都能做到。让衙役挨家挨户去敲门,这有些难度,仅靠京兆府这些衙役,就是跑断腿敲不完,况且还有留一些人去抓柳膺。 “大人可去五城兵马司借人,相信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京兆府尹眼睛一亮。 五城兵马司管理京城治安,天花如果爆发,他们也得不了好。 “我这就找孙统领。” 京兆府尹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没办法,要是在皇上好以前他没有把事情办妥,皇上一定饶不了他。 而此时被京兆府尹惦记的皇上被抬回了寝宫。 依旧是意识模糊,口眼歪斜。 但比刚发病的时候好了一些。 一众几乎白了头发的太医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皇上再没起色,他们就要以死谢罪了。 黄公公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萧娴妃也在床边坐下,看向面露疲色的四皇子,“你病刚好,别再累坏了身体,有母妃守着你父皇,你先回去休息。” 四皇子想说自己没事,可他脸上的疲色太明显,就连刚给皇上把完脉的院正都忍不住劝,“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皇上这里有我们。” “那好吧,父皇若是醒来,母妃派人去喊我。” “好。” 萧娴妃点头。 四皇子离去。 萧娴妃看向院正,“你们也轮班去休息,每隔一刻钟过来给皇上号脉。” “是。” 屋内只剩下了萧娴妃和守在床边的黄公公以及另外几名宫人。 萧娴妃俯身帮皇上掖了掖被子,黄公公心提起来,眼角余光盯着萧娴妃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护住的准备,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萧娴妃对皇上下手。 萧娴妃仿若无所察觉,盖好被子后又掏出帕子擦拭皇上嘴角,动作轻柔,低垂的嘴角却勾出一抹笑容。 月儿告诉过她,药丸的药量足够了,不需要她冒险再做什么。 …… 送走京兆府尹,当着宋思的面,宋隐拿着帕子帮宋宛月将头发全部绞干。 宋思早就见怪不怪了,慢悠悠的喝着茶等着。 “我有个预感,得天花的人会一下爆发,师父存的药材应该不够用……” 说着,宋宛月仰头看宋隐,“你去找萧乾,让他把你们山里的那些人都放出去购买药材。” 皇上会一直如此,不会再醒来对付他们,他们暂时没有危险,那些人也不用再隐藏在暗处。 “让大哥去。” 宋思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将茶盏放回桌子上,张嘴想反问凭什么他去? 看到宋隐落到宋宛月脸上的目光,将话咽了回去,认命的起身,“好,我去。不过,需要购买多少?” “越多越好。” 宋思走出去。 “好了……” 宋宛月抓住宋隐的手,“差不多了,咱们去看外曾祖父。” 许家大门紧闭,没有紧急的事任何人不得外出。 听到敲门声,看门人高声询问,“谁?” “我。” 是孙小姐! 看门人大喜,将大门打开,“孙小姐,您从宫里出来了?” “出来了,府里人都还好吧。” “好,都好着呢,老先生也好,见到您指不定有多高兴。” 果然,老先生高兴的连疲态都没有了。 即使宋隐过来告诉他月儿没事,他还是担心的,宫中除了有天花还有皇上,月儿随时都会有危险。 “许良,你派个人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做一桌子菜送过来,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 一听月儿还没吃饭,老先生心疼坏了。 “许良你亲自去,让他们做月儿爱吃的。” “是。” 许良应着声就要往外跑,宋宛月叫住他,“让别人去就行,你去院门口守着。” 这是有事要跟老先生说,许良知道事情的轻重,快步出去,让另外的人去厨房传话,自己守去院门口。 宋宛月搬了一个凳子坐去老先生身边,将给皇上下药的事说了。 老先生听着,惊出了一声冷汗,这太冒险了,稍有差池,不但是月儿,娴妃娘娘和四皇子也都会没命。 但月儿能出宫,事情已经成了,他并没有说责怪的话,而是问,“皇上现在如何?” “三五日内不会清醒,我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朱大人。” 949 监国之任(1更) 老先生明白她的意思,想让许良去喊人,宋隐站起来,“我去吧。” 他去也好,老先生点头。 宋隐大步出去。 朱府。 吃过饭后朱之鸿本想去书房处理公事,被夫人拉住,“老爷,不知为何,这几日我心里很是不踏实,您说,是不是咱文儿出事了?” 朱文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算出去游历也不会不回来过年的,过年前她还没有多想,过了年后闲下来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朱之鸿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无心和她说这些,“你就是瞎操心,文儿能有什么事?我还有事要忙,先去书房了。” “老爷……” 朱之鸿刚走到书房门口,管家就匆匆跑过来,“老爷,宋隐宋公子来了,他说老先生让您过去一趟。” 这个时辰点? 朱之鸿脚步一转,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备马车。” 一只脚跨出门槛,看到宋隐,张嘴欲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朝着宋隐点了点头,快步上了自家的马车。 宋隐骑马跟在车旁,很快回了许府。 “先生。” 朱之鸿几乎是小跑着到老先生的屋内的。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是老先生身体不舒服了。 喊完才看到宋宛月也在,愣了一愣,“宋姑娘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个时辰前,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朱大人。” 朱之鸿看向老先生。 “坐吧。” 朱之鸿在老先生下首坐下。 “皇上出事了!” 一句话炸的朱之鸿差点跳起来。 他稳了稳心神,“宋姑娘还请说明白一些,皇上出了什么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被叫去了,到现在还没出宫。” 朱之鸿第一个反应就是现在进宫去!刚欲起身才想到宫门已经关了,又颓然地坐回。 老先生开口,“京中现在人心惶惶,如果皇上不好的消息再传出,恐怕会生出大乱,做为六部之首,你们内阁应该做好防范。” 朱之鸿脑中乱成一团,下意识地问,“先生,我该如何做?” 问完,才觉得不妥,先生一直不涉政事的。 “你应该告知六部尚书,商议后续之事,如果皇上无事,就当虚惊一场;如果皇上有事,朝事应该让谁负责。” “先生说的是……” 朱之鸿站起来,“我就去亲自告知他们。” “也不要太着急,宫中现在还没传出消息,也许事态没那么糟糕。” 但愿如此,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朱之鸿是真的不希望皇上有什么事。 这一夜,朱之鸿和六部尚书都没睡着,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就从家里出发了,到宫门口等候。 上朝的时辰到,宫门缓缓打开。 几人提了一晚上的心落回去一些,皇上应该没事。 可还没等他们的心落稳,就见到黄公公面容憔悴的从里面出来,看着文武百官,“皇上身体有恙,今日暂停上朝!” 文武百官顿时一阵骚动。 朱之鸿上前,拦住欲转身进去的黄公公,“公公,我们能否进去看看皇上?” “这……” 吏部尚书也上前,“是啊黄公公,我们能否进去看看皇上?” 其他五部的尚书也走上前来。 六部是朝廷的支柱,皇上倒下了,国事的运转还要靠他们。 “您们稍后,杂家去请示娴妃娘娘。” 黄公公转身进了宫,很快又出来,“几位随我进去吧。” 七人随着黄公公进了皇上寝宫。 纵使有了心里准备,看到皇上的时候还是惊得不轻。 “院正,皇、皇上这是得了何病?” 吏部尚书颤着声音问。 院正是真的白了头发,一夜过去,皇上的病没有丝毫的好转,有几名年纪大的太医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都昏过去了。 “皇上是中风了。” 中风这病他们都知道,一旦得了的人都会如皇上这般口眼歪斜,意识不清。可经过大夫诊治后,都会好转,皇上怎么会如此严重? “那、那、那皇上什么时候能好?” 院正一夜没睡,从昨晚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口水也没喝,人已疲惫不堪,嗓音也沙哑的不行,连摇头的动作都缓了好多,“不知道。” 不知道? 七人面面相觑。 如今朝中的事正多,皇上若是一直这么没有意识,朝事该怎么处理? 六部尚书看向朱之鸿。 朱之鸿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就算现在提议,皇上也没法回复。 几人收回视线,结伴出了宫。 宫门外,文武百官还没散去,看到几人出来,纷纷上前询问。 皇上病得如此严重,瞒是瞒不住的,但也不能如实告诉文武百官,朱之鸿开口,“皇上犯了头疼病,太医们正在诊治,各位不必担心,都回家安心等消息。” 能来上早朝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不完全相信他这番话,如果真是头疼,黄公公刚才为什么说皇上身体有恙? 但谁都没有将疑问说出来,三三两两的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 朱之鸿和六部尚书也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吩咐车夫回府,只是回了府后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又换了一辆马车,去了京城有名的茶楼。 昨夜他们就商定好,今日有什么事,就来这个茶楼商议。 七人先后进了茶楼二楼最里面一个大的雅间,跟来的下人在门口守着。 因为天花的事,茶楼里这几天的客人很少,雅间外站着七八个下人,倒也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 朱之鸿先开口,“皇上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岂止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也许就会醒不过来了,几人心里都这么想,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六部尚书附和着点头。 吏部尚书满脸凝重,“朝事不能没人处理,可皇上现在这种情况,咱们没法上折子。” “是啊……” 户部尚书附和,京中一旦爆发天花,需要安置的人不会少,花费自然也多,这钱需得从户部出,没有皇上的批复,他不敢动。 吏部尚书斟酌着开口,“以现在的情形,当务之急是让四皇子来监国……” 950 丧家之犬(2更) “不妥。” 礼部尚书话没说完,户部尚书反对。 他是有私心的,宋宛月救了四皇子,如果四皇子做了太子,定然会恢复宋思的官职,说不定还会……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如果他知道最后是四皇子做太子,说什么当初他也不会让女儿借着香皂之事为难宋宛月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梁子已经结下,唯一的就是拖延着时间,等皇上醒来。即使四皇子被立为了太子,皇上也不会让宋思官复原职。 “确实不妥。” 其他几位尚书也点头。 以皇子身份来监国确实不妥,名不正言不顺,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歪曲篡改事实,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纪事。 礼部尚书炸着胆子,“本定于十八要册封太子的,礼部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如……” 几人微顿。 是啊,皇子监国不妥,太子监国顺理成章。只是,兹事体大… 雅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朱之鸿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今日十六,后日十八,如果皇上还不能醒来,太子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如何?” 几位尚书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户部尚书再不愿,也只能跟着点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等两日已经是极限。 …… 昨夜京兆府尹亲自去找了五城兵马司的孙统领,说明了利害,孙统领自然也知道此事的非同小可,一口应下,一大早就派了兵士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家里有发热的,一律喊了大夫来看。 不过一个时辰,就查出了十几个得了天花之人,消息传出,全城的人都慌了。 开铺子的门也不敢开了,出去做工的也不敢出门了,没事的更是将家里的大门紧闭,生怕天花病毒会顺着风飘进自己家里。 京兆府尹都懵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宫去禀报皇上,都跑出去两步了才想起来皇上中了风,还是被自己气的,如果皇上醒来了,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定会气的再次中风,那他的官位可就真的到头了。 “去、去告诉孙、孙统领,让他务必把所有的百姓都控制好,谁也不允许在大街上走动。” 不用他这么说,孙统领也是这样做的,凡是发现得了天花病人的人家,除了天花病人被拉走以外,其余的家人都让大夫看过了,家里面也里里外外消了毒,而后在大门上贴了封条,不允许这家人出门半步。 可随着时间过去,发现的天花病人越来越多,多的孙统领心惊肉跳,多的他想把柳膺找出来大卸八块! 柳家。 柳膺画像被贴出来的第一时间柳膺就知道了,他倒是没有太着急,有皇上撑腰,他没什么可怕的。 可一早就有消息传出来,皇上身体有恙,连早朝都没上,柳膺坐不住了。 皇上是真的身体有恙,还是被萧娴妃和四皇子下了毒? 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根本就顾及不到他了。 不行,他得想法进宫一趟,弄清楚皇上到底如何了。 想到此,去了书房,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身太监的衣服穿了,在外面套上自己的衣服,又将暗格里黄公公给的内侍腰牌拿出来揣在怀里,去了主院。 吴进夫人自从吴进和儿子死了以后,整日以泪洗面,都这么长时间里还没走出来,柳膺夫人是真心疼这个小姑子,每日不是去小姑子的院子里就是让丫鬟把人叫来说话。 此时两人正在说话。 柳膺进门。 看他这副穿衣打扮,柳膺夫人站起来,“相公这是要出去?不是说外面有许多人得了天花,整个京城都封了,不允许随意走动吗?” “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放心我和那些人都熟,他们不会怎么着我的。” 柳膺夫人也没多想,点头,“早点回来。” 柳膺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见她眼眶还红着,无声地叹口气,转身出了院子,从后门离开。 他刚走不久,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到了他家门口,用力敲门,“开门,五城兵马司的。” 自从搬到这边,家里的大门就没有开过,看门人听到喊声,没敢直接开门,一溜烟跑去找管家,管家来了主院。 柳膺夫人并不知道京中的天花是柳膺所为,“应该是例行上门盘查,你实话实说就好。” 管家快步去了门口,打开门迎出去。 外面是十人小队。 队长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喝问,“怎么才开门?是不是家里有人感染了天花?” 管家忙拱手行礼,“官爷见谅,是小的腿脚慢,出来的迟了一些。” 看他一副管家模样,兵士也没再为难,“你们主家姓什么,府里有多少人,有没有人发热或者生病的?” “回官爷的话,主家姓柳,府里有……” 柳! 队长手里还拿着柳膺的画像呢,对柳姓很是敏感,当即打断他的话,“可是前羽林军统领柳膺柳统领的家?” “正是。” 队长给其中一个兵士使了一个眼色,兵士退出队列,朝远处跑去,一刻钟后,上百名兵士快步而来,将柳家团团围住。 管家傻了眼,“官爷,你们这是……” “少废话。” 队长一把推开门,带着人径直闯进去。 …… 柳膺并不知道家已经被查到了,他到了宫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将外面的衣服脱下来,藏在一个隐蔽处,躬着身,迈着小碎步朝宫门口走去。 “站住!哪个宫里的?” 柳膺头没抬,将腰牌递过去。 见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看门的太监赶忙将腰牌还给他。 柳膺接过,神色自若的走进宫中。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皇上寝宫。 十几个太医站在院子里,各个面色颓丧。 柳膺心中咯噔了一声。 他小心的朝门口的方向走。 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伺候的一众宫人也是心神大乱,没有了往日的警惕,倒是真让他走到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他微微抬头看进去。 院正跪在床边给皇上把脉,萧娴妃和四皇子站在一边,黄公公在床头候着。 皇上躺在床上,具体如何看不见。 951 神医现世(1更) 柳膺心急,想要看清楚一些。 可他不能再往前,只能按捺住焦急,退后了一些,和其他太监一样,躬身弯腰立在一边。 “皇上如何了?” 萧娴妃的声音传出来。 柳膺竖起耳朵。 院正眼前一阵阵发黑,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趴地上转了一个方向,朝萧娴妃跪着,“回娘娘的话,皇上还是没有好转。” 萧娴妃身体晃了一晃。 “母妃!” 四皇子眼疾手快地搀扶住她。 萧娴妃示意自己没事,抖着声音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院正头磕在地上,“臣等已经尽力了。” 院正是真的没办法了,该扎的针都扎了,该用的药也都用了,可皇上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本来他是想再建议让宋宛月进宫的,可他也怕,如果宋宛月真将皇上救醒了,皇上会以碰触过他的龙体为由,将宋宛月留在宫中,那他就成了罪人了。 萧娴妃闭了闭眼,“贴告示,遍寻天下名医,凡能医治好皇上者,赏黄金万两。” 柳膺本想见过黄公公再走的,但听到院正的话后便没了这个心思。连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定然是到了昏迷的地步,他这个时候见黄公公,黄公公说不定会将他灭口。 趁着众人不注意,柳膺溜出皇上寝宫,快步出了宫,拿出藏在隐蔽处的衣服拿出来穿好,匆匆回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察觉到了异样,急忙停下脚步,隐身在暗处,看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将柳家团团围住。 他没想到这么快,五城兵马司的人就搜到了他家门口。出来时他并没有带银子,何况城中现在正戒严,城门也关着,他无处可去。 柳膺恨得几乎将旁边的墙皮抠下来,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宋宛月,他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一队禁卫军拿着告示从宫中出来,两人留在城中,其余人纵马出了城,朝着各个府县而去。 城中戒严,大街上没有行人,贴出来的告示没人看到,两名禁卫军一边骑马敲锣,一边将告示上的内容喊出来。 宋宛月自然也听到了,笑眯眯的去找姚大夫,“师父,您发财的机会来了。” 姚大夫坐在摇椅上闭着眼小寐,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 “黄金万两您要不要?” 姚大夫猛的睁开眼睛。 宋宛月搬了一个小凳坐在他身边,将禁卫军喊的告示说了。 一听是进宫去给皇上治病,姚大夫又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进了宫以后看皇上没死,再喂他一把毒药。 “不瞒您说,他的病是我下药所致的。” 姚大夫再次睁开眼睛。 “所以得请师父进宫,让他该醒来的时候再醒来。” 姚大夫真想从来没有收过这个徒弟,她明知道师父有多恨那个狗皇帝。 宋宛月冤死了,她下药的时候还不知道师父回来了,她本来想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自己易容成神医进宫的,可谁让师父回来了呢。 宋宛月当做没看到他万分嫌弃的眼神,笑嘻嘻的诱惑,“黄金万两啊,要是换成银子,差不多能堆满一间屋子,师父,您确定不要吗?” 姚师父很想有骨气的说不要,可想到一万两金灿灿的黄金,怎么也说不出来,装模作样的的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而且,师父您还可以趁机虐虐宫里的那些太医。他们不是自诩医术高超吗?那么多人都不如您一人。” 想象着一众太医弯腰躬身喊他“神医”的模样,姚大夫装不下去了,“好吧,为师就勉为其难的进宫一趟。” “还是师父对我好。” 姚大夫故作嫌弃的挥手,“走,走,走!别在我跟前碍眼了,需要什么时候进宫给我说一声就行。” 宋宛月眨巴眨巴眼,她本想跟师父说她已让人去接仁善堂的姚掌柜去了,应该快到京城了。既然师父这么嫌弃她,她就不碍眼师父的眼了。 姚大夫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没看到宋宛月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兄弟多年不见,相见时绝对是泪两行,虽然有点不敬,但她是想真的想看看师父哭是什么模样。 于此同时,宋三三人带着姚掌柜到了城门口。 城门紧闭,任何人无事不得随意出入。 看宋三几人骑马到了宫门前,守城们的士兵在城墙上喝问,“什么人?” 来的路上,碰到往外运送的天花病人,宋三就知道城中天花可能爆发了,心里着急,扬声,“官爷,我们是宋家的人,奉我们东家宋宛月的命令去请大夫过来的。” 宋宛月的名声现在响亮的很,比六部尚书的名声还要响亮,听到几人是奉宋宛月的命去请大夫的,看守城门的人从城楼上快步下来,打开城门,放几人进来。 宋三道了谢,打马进城,空旷的街道让他心里更加不安,连连打马急奔。 姚掌柜被他绑在身后,一路疾驰来京人都要点颠散架了,要不是这样绑着,他早坚持不住了。 到了宋思住的宅院前,宋三跳下马,背着姚掌柜快步往里走。 姚掌柜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苦不堪言,“宋老弟,您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啊。” 宋三这才想起后背上有人,道了歉后将绳子解开,姚掌柜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宋三赶忙扶住他,正要问他怎么样,宋思恰好从屋中走出来。 “大少爷。” 宋三喊人。 宋思颔首,“这就是姚掌柜吧?” 听宋三喊大少爷,姚掌柜知道了宋思的身份,忙站稳身形,也跟着喊了一声,“宋公子。” 看他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宋思道,“月儿在那边院中已经给姚掌柜安排好了住处,我这就带您过去。” “劳烦了。” 宋思摆手,示意宋三搀扶着来到姚大夫住的这边。 …… 宋宛月刚看到了门口三人,坏坏地看了姚大夫一眼,起身迎出去,故意大着嗓门,“姚掌柜,辛苦了。” 姚? 姚大夫睁开眼,看到门口的人,腾的站了起来。 952 兄弟重逢(2更) 姚掌柜却也没注意到他,忙着给宋宛月行礼,“宋姑娘。” “姚掌柜辛苦……” 话没说完,就被三两步窜过来的姚大夫抓住,目光直直的盯着姚掌柜。 姚掌柜被盯的眉头直蹙,想着这人真是没礼,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做什么,难不成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抬起手想去擦拭。 “二弟!” 苍老却带着几分熟悉的喊声。 姚掌柜抬起的手顿在空中。 喊他二弟的只有一人,就是他那离家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的大哥。 可眼前这人分明不是。 “您、您是……” 姚大夫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 看着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姚掌柜眼泪喷涌而出。 大哥还活着! 他不是做梦! 大哥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 “大哥!” “是我,是我……” 姚大夫哽咽,似哭似笑,“老了。” 当年他离家时二弟才二十岁,如今两鬓已经有了白发。 宋宛月刚才的确是想看姚大夫泪流满面的样子,现在却看不下去了,给宋思和宋三使了眼色,三人悄悄的退出院子。 宋思还处在惊诧中,他一直以为姚大夫是孤家寡人,原来是有家人的。 刚要问宋宛月是不是早就知道姚掌柜和姚大夫是亲兄弟?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三人同时看过去。 马上之人是张捕头。 到了三人近前停下马,翻身下来,“宋姑娘,找到柳膺家了。” 是找到柳膺家,而不是找到柳膺。 宋宛月眉头微皱,“柳膺跑了?” “他没在家中,他夫人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敲门的时候,柳膺刚走没多久。” “知道去了哪儿吗?” 张捕头摇头,“都说不知道。” 宋宛月想到了三皇子身边的随从,自从去了皇宫作证以后就再没离开过。 “他府里应该有一人,是三皇子原来的随从,你去把人找出来好好问问,说不定他会知道,如果不知……” 宋宛月顿了一下,“让你们大人加强防备,柳膺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张捕头心头一跳,“我这就去。” “对那人不必客气,他如果不说,直接带回去用刑。” “多谢姑娘提醒。” 张捕头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快离去。 “大哥,你和大嫂去定国公府住几日,等柳膺抓着了再回来;宋三,你带着人留在这边。” 宋思知道柳膺不是一般人,若真的躲在暗处伺机对他们动手,他和萧瑶会是第一个目标。点头,“我们这就过去。” “宋三,你带着人护送过去,路上有碰到巡逻的,就提我的名字。” “是。” “月儿,你也小心。” 宋宛月点头。 看着两人离去,转身回了院子关上大门。 姚大夫兄弟俩已经回了屋内。她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院中。 胡勇带着人守在许家那边,白天晚上两班倒,晚上值守的人现在正在后面屋中睡觉,如果柳膺趁着这个时候上门,那些人未必就能立刻反应过来,宋三带着人守在这里姚大夫兄弟会安全很多。 不过一刻钟,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到了门口停下,随即敲门声响起,“小丫头,是我!” 宋宛月站起身快步过去开门。 宋隐有事去了定国公府,应该是从大哥嘴里听到了柳膺的事,才急匆匆的赶回来的。 门打开,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宋隐不安的心平稳下来了。 宋思下马车的时候他正好从定国公府里出来,听了宋思的话就立刻纵马回来了。 柳膺能做到羽林军统领,武功自是不低,小丫头对上他不见得有胜算。 宋宛月朝着屋内指了指,“姚掌柜来了,兄弟俩正抱头痛哭呢。” 宋隐失笑。 多年未见的兄弟激动是真,抱头痛哭不见得。 “你说了?” 他指的是进宫给皇上治病的事。 宋宛月点头,“万两黄金呢,师父听到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圆了。” 想象着姚大夫那个模样,宋隐又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镇国公让人给外祖父传信,说让我过去一趟。” 宋宛月惊讶,“镇国公?给外祖父传信?难不成沈将军告诉了他你的真实身份?” “应该是,你陪我过去一趟。” “好。” 等宋三带着人过来,宋宛月嘱咐了一番,和宋隐去镇国公府。 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共乘一骑,走的不快不慢,一路来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大门紧闭。 两人还没下马,在门内等候多时的管家听到动静,让看门人打开大门,他走出来朝两人行礼,“宋姑娘、宋公子,国公爷等你们多时了。” 两人将缰绳交给看门人,随着管家走进门内,大门在身后合上。 管家领着两人到镇国公的书房外,禀报,“老爷,宋公子和宋姑娘到了。” “进来。” 管家上前,亲自打开书房的门,请两人进去,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书房内,镇国公和沈霖爷孙俩。 沈霖给两人行礼,镇国公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宋隐脸上。 昨日接到沈炎的信,看完他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宋隐竟然是勤王之子! 他想到了宋隐刚回来时皇上让他叫宋隐过来吃饭,当时他还以为皇上是想将宋隐拉为心腹,重用他,却原来,皇上是在试探宋隐的身份。 也幸亏他觉得不对劲,想出让雅儿过来将宋隐拉走,否则,他就是千古罪人。 因为沈炎的信上不但说宋隐是勤王之子,也告诉他皇上当年的所作所为。 京中前些日子的传言竟然是真的,皇上是真的玷污了勤王妃。 天下美人那么多,皇上又有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看上一个刚生产的妇?他是想除掉战无不胜的勤王,因为勤王在军中的声望太高,对他造成了威胁。 可皇上有没有想过,勤王若是想争皇位,当年平定宫中之乱后就会做上皇位,命人将他杀死在外。 想到惊才绝绝,文韬武略少有人及的勤王就这样被皇上算计,受剔骨之刑,镇国公就想冲到皇上面前去骂他一顿,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龙椅! 953 戒备森严,无从下手(1更) “国公爷。” 宋隐和宋宛月行礼。 镇国公佯装镇定的收回目光,颔首,“请坐。” 两人落座。 镇国公再次紧盯着宋隐,“宋公子,能否让我看看你的真颜?” 镇国公是老牌国公,也是习武之人,早年也是行伍之人,所以对勤王是十分的欣赏,也才会让独子放弃优渥的生活去从军。 宋隐没有丝毫犹豫地揭下人皮面具。 虽然只有三分像,镇国公却仿若看到了当年的勤王,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可就是那样的人,却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亲兄长的算计之中。 镇国公勉强压下满腔的怒意,沉声问,“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 两个人在镇国公的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沈霖亲自送出来的。 相比于去年,少年又长高了一些,也更加沉稳了。 就算是刚才在书房内听到了天大的秘密,也没有丝毫的惊慌不安。 “小妹这些时日一直念叨着要去见宋姑娘和宋公子,不知两位是否有空见见她。” 宋宛月确实惦念着那个沈雅,笑着点头,“沈公子不说我们也是打算去看看雅儿的,多日不见,我也想念她的很。” 沈霖喊了一个丫鬟,去主院那边传信,自己带着人去了花厅。三人刚落座,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是沈雅激动的喊声,“宋姐姐,宋哥哥!” 宋宛月起身去迎,刚走到门口掀起门帘,沈雅小小的身体就冲进了她的怀里,欢快的笑声也随着响起。 宋宛月弯腰把人抱起来。 小人儿也长高了一些,皮肤白了,样貌也张开,妥妥的一个小美人胚子。 “雅儿越来越好看了。” 沈雅葡萄般的漂亮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嘴上却抱怨,“宋姐姐骗人,你说有时间就来看我的,这么久都没来,我都想死你了。” “宋姐姐生意有些忙,等再过一段时间忙完了就过来看你,还可以接你去我家里小住。”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拉勾。” 宋宛月伸出小指和她拉勾勾。 沈雅心满意足了,又甜甜的喊了宋隐。 沈霖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妹妹高兴的样子,沉稳的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 柳膺真的摸去了宋思住的宅院。 只是大门锁着。 他找了一个隐蔽处藏起来等着。 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有人回来。 他恨恨地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连老天爷都站了宋宛月这边。 若是以往,他会再等下去,这里是宋思的家,他不信宋思不回来。 可现在他没时间了。 城中戒严,他行动本就不便,若是不尽快抓个人威胁宋宛月,他就算不被抓,也会饿死。 既然抓不到宋思,那就去许家。 一路躲躲藏藏,到了许家不远处的时候天快黑了,一辆马车停在许家门前。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宋隐和宋宛月,柳膺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两人撕碎,若不是他们,自己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可他没敢动。 他也是习武之人,宋隐给他的感觉高深莫测,他没有把握能对付他们两人。 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走进府内,柳膺想要再靠近许府一些,只走了一步,就感觉到了异样——许府周围有保护的人,且人数还不少。 柳膺不甘的慢慢后退,毒蛇一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许家的门口,心里发誓,若是他逃过了这一劫,一定会让宋宛月和宋隐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他必须找个容身之地!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柳膺转身没入黑暗中,在黑暗的掩护下去了吴宅。 宅院的大门大开,院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屋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柳膺想在这里找点吃食或者银子的希望落空。 他钻进一个屋内,让自己好好喘口气,放松心弦,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座宅子刚被搜过,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人来,可这里没有吃的,住上几天就算是没被发现,也会被饿死。 他得想法弄吃的。 可现在城中戒严,饭馆酒楼都关着,就算不关,他手里也没银子。 他闭了闭眼。 但,并不后悔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成王败寇,他只是运气差了一些而已。 如果三皇子没有死,如果皇上不陷入昏迷,他都会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 更何况就算到了现在也不一定就是他输,万一明日皇上醒了呢? 他得好好活下去。 想到此,柳膺起身,快步出了吴家,借着黑暗的掩护回了自己家不远处。 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在,将柳家团团围住,每个士兵手里都有一个火把,将柳家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柳膺绕去了宅子后面,他现在很是庆幸,当初自己买宅子的时候怕引起别人注意买的是单独的宅子,宅子后面是一条死胡同,没人守在这里。 对着胡同是茅厕。 他也顾不上这些了,纵身跃进胡同内,又翻墙跳进茅厕,蹑手蹑脚的往前院走。 柳家所有人都处在恐惧中。 丫鬟仆人走路腿都在打颤,谁都没想到京中的天花竟然是自家老爷让人传播的,老爷跑了,留下夫人和他们顶罪。 柳夫人更是哭得眼都肿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说的那些,她一点都不相信,相公怎么会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尹的人又怎么会上门抓人? 管家佝偻着背从长廊那头走过来,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喊,“管家。” 他不可置信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柳膺露出半个身形。 “老……” 一个字喊出,管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慌的朝四周看了看,快步过去,“老爷,您、您……” “把人都支开。” “是。” 管家去将所有的下人都支开,柳膺回了主院,推开门的一刹那,惊得柳夫人差点跳起来。 “老……” “嘘……” 柳夫人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喷涌而出。 柳膺也顾不上安慰她,“让人拿些吃食来,我要饿死了。” 于此同时,京兆府中,张捕头匆匆跑进后衙,面色紧绷,“老爷,那人招了。” 954 后脖颈凉飕飕(2更) 京兆府尹正在喝茶,闻言端着茶盏就腾的站起来,茶盏中的茶水晃出来,洒在鞋子上,他也顾不上了。 “口供画押了没有?” 张捕头欲言又止。 “说、说话呀!” 张捕头把口供拿出来双手呈到京兆府尹面前,“老爷,您看看吧。” 京兆府尹把茶盏放下,接过口供快速看完,整个人都惊住了。 竟然是皇上让柳膺将天花病人放出来出传染的! 京兆府尹觉得自己后脖颈凉飕飕的。 张捕头何尝不是如此! 听到三皇子随从的招供以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京城百姓可都是他的子民,他让自己的子民染上天花,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捕头不明白,京兆府尹同样不明白。他瘫坐回椅子上,第一反应就是将手里的供书撕了,将那人毁尸灭迹,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传出去,会引起大乱的。 京城百姓已经处于恐慌之中了,这绝对是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老爷!” 京兆府尹愣愣的抬头,对上张捕头的目光,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如此不顾百姓死活,皇上已经不配坐在那把龙椅上了。 他抓紧了手里的口供,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备马车,你随着本官出去一趟。” …… 京兆府尹去的是定国公府。 宫中现在是萧娴妃为首。四皇子是最合适的、唯一的皇子,不出意外会是太子,他来找定国公来拿主意是最好的。 下了马车,京兆府尹深吸了一口气,示意张捕头去敲门。 张捕头上前,扣了三下门环,里面传出询问声,“谁呀?” “我们大人找国公爷有事,还请开门。” 大人? 看门人赶紧把大门打开,看到京兆府尹的官服,一边让另一人飞跑着去传信,一边将人迎进去。 得了禀报的定国公亲自迎出来,没等互相见礼,京兆府尹就道,”国公爷可否找个稳妥的地方,我与您有话要说。” 看他神情凝重,定国公带他去了书房。 管家和张捕头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两边。 也没落座,京兆府尹直接把口供递到定国公面前,“国公爷看看这个。” 定国公接过去打开,看完也是脸色大变。 有了人分担,京兆府尹稍微缓了一口气,天知道,在来的马车上他出了多少冷汗。 “国公爷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定国公将口供塞回他手里,推着他往外走,“府尹大人,你今天没来过,我也没有见过你。” 京兆府尹扒住桌子一角,“国公爷,你要是不给我出主意,我就赖在你府里不走了。” “你……” 定国公额头青筋直跳。 京兆府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了,皇上如果醒了知道了这事,别说乌纱帽,就是他的命都保不住。 朝着定国公连连作揖,“国公爷,您就帮我一把,我全家老小三百多人,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全靠您了。” “你……” 看到定国公有了松动,京兆府尹作揖的更快。 定国公无可奈何,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坐下!” 京兆府尹麻利地坐下。 定国公额头青筋又跳了跳,索性在屋内来回走动了起来,走了十几圈后才停下,看向京兆府尹,“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确实,才能走下一步。” “国公爷的意思是……” “要先抓到柳膺,他若是招供了,你就将六部尚书和内阁的人召集在一起,给他们看。” 京兆府尹眼睛一亮,对呀,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就算皇上醒来,也不能砍了他们所有人的头吧?他的人头自然也就抱住了。 随即又挫败了,“不瞒国公爷,我已派人搜寻了一天,也没看到柳膺的身影,我怀疑他早就出城了。” “不会,他若是真的出城,不会留下三皇子的随从在城里,他一定还藏在某个地方,府尹大人还是让人仔细搜搜。” “国公爷觉得他会藏在哪儿?” 京兆府尹满怀希冀。 定国公捋着胡子,半晌后道,“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府尹大人不妨再去柳家去搜上一搜。” “国公爷的意思是他就藏在家中,就是藏的太严实,我的人没搜到?” “有这种可能。” 京兆府尹当即站起来,对着定国公一揖到底,“如果真能抓到柳膺,国公爷就是我的……” “你我不需要说那些客套话,还是先把人抓到要紧。” 京兆府尹回了衙门,让张捕头把所有的衙役召集过来,他亲自带着去柳家。 孙统领也在。 看到他很是讶异,“府尹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京兆府尹把定国公的话说给了他,道,“各家各户门户紧闭,酒楼饭馆也都关了门,柳膺没处可去,只能是还藏在家中,孙统领再调一些人来,将柳家围的再密不透风一些,我让张捕头带人再进去搜一遍,连老鼠洞都不要放过。” 孙统领又调了两百人过来,一百人留在外面,将柳家围的更密。 一百人随着张捕头进去搜人。 柳膺吃饱喝足,正准备睡一觉,听到动静,猛然起身,还没等他往外走,管家脸色惨白的跑到门口禀报,“老爷,京兆府的人闯进来了!” 柳膺下意识的就往外走,被柳夫人一把抓住,指着床底下,“老爷先藏进去,我来应付。” 柳膺拿过床头的剑藏去床下。 柳夫人本想装出睡觉的样子,又想着这样做太明显,会被人看出端倪,索性坐去桌前,小声哭起来。 张捕头带着人踏进主院的大门,就听到了柳夫人嘶哑的哭声,脚步顿了一下,而后走到院中,扬声,“我等奉命再次搜查,还请屋里的人出来。” 屋里的哭声一滞,随即哭的更大声。 张捕头又说了一遍,柳夫人根本不听。 张捕头不耐烦了,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 柳夫人吓得大叫,起身时带翻了桌子,“你、你们……” “搜!” 柳夫人哭的更大声了,眼光却随着衙役们的动作移动,看到张捕头搜到床边时,心提起来。 955 柳膺归案(1更) 张捕头去掀床幔…… 柳夫人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碰到侧翻的桌子腿,她顺势发出一声痛呼,“啊……” 翻找的衙役们吓了一跳,纷纷停下,看过来。 张捕头也回头。 柳夫人似乎是气急,用力一推,桌子翻了一个滚,正好到了床前,若不是张捕头躲得快,就直接砸到他了。 柳夫人也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辩解,“我、我不、不是故意的。” 虽然柳膺犯的是掉头的大罪,柳夫人也会受到牵连,可现在柳膺还没找到,无法定他的罪,张捕头不想现在对柳夫人怎么样。 况且柳夫人哭得眼睛红肿,此刻脸都吓白了,十分可怜。张捕头也没为难她,俯身将桌子扶好,深深看了柳夫人一眼,一手握在腰间大刀上,一手去掀床幔。 刚掀起一角,一道寒光带着劲风朝着他面门而来。 张捕头踉跄后退,堪堪躲过。 柳膺趁机从床底窜出来,夺门而逃。 “抓住他!” 其余两名衙役拔出腰刀往外追。 柳夫人再次把桌子推到,挡住三人。 “老爷,您快跑!” 院中留有两名衙役,听到动静拔出腰刀冲上来,可他们哪里是柳膺的对手,不过一招就被打倒在地。 柳膺纵身上了房顶。 追出门外的张捕头也纵身跃了上去,随即发出一道哨声。 宅子里搜寻的衙役纷纷靠拢过来。 宅子外的京兆府尹也精神一震。 孙统领已经看到了跃上房顶的两人,也发出了一道哨声。 围困的士兵也朝那个方向围拢过去。 后有张捕头,前有围困的人,柳膺慌不择路,竟然跳进死胡同里,他正要再纵身翻过去,张捕头的大刀带着风声杀到了他的背后,柳膺急转身抬剑挡住,赤红的眸子翻滚着杀意。 今日怎么也跑不掉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的! “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老爷可以网开一面……” 回答张捕头的是柳膺凌厉的一剑。 他武功比张捕头高,又带着搏命的杀意,逼得张捕头连连后退。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柳膺死死网住,而后收紧,拖拽出了胡同。 张捕头松了一口气,捡起柳膺掉落在地上的剑,纵身跃出胡同。 孙统领高坐马上,看着挣扎不止的柳膺,示意手下将人抬去京兆府尹面前。 京兆府尹连连拱手道谢,让张捕头将人带回衙门。 天明时分,六部尚书和朱之鸿已及定国公和镇国公的家门被急促的敲开,而后几人穿戴好先后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一夜没睡,眼中都是血丝,朝着几人连连拱手,“这个时辰将几位大人叫来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几位见谅。” 去请人的衙役只说京兆府尹有重要的事要给他们是说,并没有说什么事。 但看他神色,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京兆府尹请几人落座,又让人上了茶,这才将柳膺的口供拿出来交给坐在上首的镇国公,“国公爷,您看看这个。” 镇国公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腾的站起来。 他素来沉的住气,能让他如此失态…… 其余人纷纷看向他。 只有定国公,端起茶盏,抓紧喝了几口茶……等所有人都看完以后,恐怕茶水就喝不到了。 镇国公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对皇上失望透顶,皇上眼里哪还有百姓,只有他自己的那把龙椅。 “国公爷?” 坐在他旁边的吏部尚书,见镇国公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喊了一声。 镇国公将口供缓缓交给他。 吏部尚书和镇国公一样,只看了一眼,也腾的站了起来。 而后是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 最后一个传到了定国公手里,定国公也装样子的起身。 看到众人这反应,京兆府尹心里平衡了,大家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有难就该一起扛。 他掩嘴咳嗽了一声,看向众人,“各位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 柳膺被抓,宋宛月和宋隐就得到了消息,两人放了心,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吃了早饭后就让人装了一马车的药材,带上姚掌柜,让小四赶着马车,他们两人骑在马上,送去城外。 走在路上,巡逻的兵士纷纷跟他们找招呼,确切地说是给宋宛月打招呼。守城的兵士一听她要去城外送药,并带了大夫帮忙,连盘查都没有,直接放行了。 隔离的地方在城外十里处,是一个天然的山坳,京兆府尹让人借着地势搭了一个个的小棚子,将人隔离开。 城里医馆的大夫一大部分在这里,另一小部分留在城里,若是兵士搜查到发热的病人,他们诊断是天花的就送出来。 大夫们把自己医馆里的药也带出来了。在天花爆发以前,医馆的药已经被买走了一大部分,留下的一小部分根本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十几位大夫正急的不行,宋宛月这一车药材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宋姑娘,您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是啊,有了您这一车药材,能救活不少人呢。” “宋姑娘,你仁心仁德,一定有好报的。” …… 听着大夫们的恭维,宋宛月哭笑不得,介绍姚掌柜,“这是我请来的大夫,他以前治过天花,很有经验,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可以问他。” 一听姚掌柜治疗过天花,大夫们顿时将他围住了。他们手中虽然有宋宛月给的方子,可每个人的体质和反应不一样,用药量他们还没掌握好,昨天已经有好几个人发起了高热。 原本他们是想恭维完宋宛月以后跟她讨教的,既然姚掌柜也有经验,自然是问他比较方便。 姚掌柜心虚的很,他也是只知道方子,还从来治疗过,可既然宋姑娘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露了怯。 捋着胡子,“各位稍等,我做好防护措施随你们进去,实际回答你们的问题。” 众人求之不得,等姚掌柜做好防护措施以后,簇拥着他进去隔离去内。 宋宛月和宋隐也做好防护措施走进去。 956 宋姑娘就是活菩萨(2更) 几位大夫做的很好,将初期的病人隔离在一起,中期的一起,高热不醒的隔离在了一起。 宋宛月去了发高热的病人住的地方,一一诊了脉,写了不同的药方。 京城百姓都听说过宋宛月的大名,但她捂得严实,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给自己看病,还纳闷呢,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大夫了。 宋隐跟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寻找自己的崔虎,一直到中午,才在最边上的棚子里找到人。 他不动声色的打了一个手势,崔虎微微点了点头。 “宋姑娘……” 有衙役过来喊人,“中午了,您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 宋姑娘? 被宋宛月号过脉的病人互相看了一眼,结巴的问,“您是哪个宋姑娘?” 问完了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傻,京城里还有那个宋姑娘,会冒着风险来给他们看病。 “当然是宋宛月宋姑娘。” 衙役大声回答,“她不但过来给你们看病,还送来了一大车的药材。” 有了药材治病他们就不会死,家里就不会雪上加霜。 不知是谁带了头,跪下给宋宛月磕头。 宋宛月赶紧将人扶起来,“大家千万别这样,我也是举手之劳,大家对我们的大夫也一定要有信心,他们一定会治好你们的。” 得了天花能好了的人少之又少,百姓们这几天一直处于死亡的恐惧之中,宋宛月这话就像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所有的人都升起了希望,宋姑娘就是活菩萨! “宋姑娘,我们真的能被治好吗?” “当然。” 宋宛月回答的没有半丝犹豫,“天花并不可怕,我们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方法,你们只需要每天按时喝药,按照大夫说的去做,很快就能好的。” “我们信宋姑娘!” “对,我们信!” 就连衙役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跟着高喊。 他被派来守在这里,每天看着这些病人躺着等死,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比百姓们更相信宋宛月,相信她说的话。 一众大夫簇拥着姚掌柜站在远处,看到这种场景,也是心情激荡。做大夫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谁也不愿意看到每天都有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 镇国公,定国公和六部尚书还有京兆府尹和朱之鸿一起进了宫。 皇上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 黄公公守了好几天,已经坚持不住了,今天一早昏了过去,被宫人抬回住的地方。 只有萧娴妃和四皇子守在床前。 “娘娘……” 看完皇上以后,礼部尚书朝萧娴妃跪下,“明日就是十八,皇上钦定的立四皇子为太子的日子,礼部都准备好了。” 萧娴妃日夜伺候在这边,熬的脑子有些慢,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四皇子听懂了礼部尚书的意思,反对,“不可,父皇还在病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举行册封大典?” “殿下明鉴,为了准备册封之事,礼部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延期,这些花费都白费了。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京中正在闹天花,朝廷还不知道会花费多少,臣的意见是能省一些是一些。况且,若没有册封大典,您处理朝事名不正言不顺,臣恳请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 镇国公带头,定国公和其他五部尚书也都跪下。 萧娴妃这才反应过来,“峯儿还小,担不起国事……” “娘娘……” 吏部尚书打断她的话,“皇上如今陷入昏迷,朝事已堆积如山,再不处理,恐怕会引起全国大乱,还请娴妃娘娘看在大庆国百姓的份上,允了此事。” “可是,峯儿没有处理国事的经验,我怕他做不好。” 镇国公道,“臣等愿全力协助,况且四皇子还有先生在一旁指导,娘娘无需担心。” “这……” 萧娴妃看向自己父亲,定国公迎上她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恭敬地开口,“娘娘放心,只要您答应了,臣即刻出宫去找许衍,让他答应进宫辅助四殿下。” “那,好吧。不过皇上还在病中,京城百姓也惊惶不安,册封的事不宜动静太大,让文武百官观礼即可。” “是。” 几人齐齐应声,同时松了一口气。 …… 宋宛月几人在城外待了一天,天色将黑时才回城。 崔虎趁着无人注意,从隔离的地方逃出来,上了装药材的马车,换上里面准备好的衣服,做好隔离措施。 守城的士兵见到是他们回来,查也没查,直接让他们进了城。 一路回到南城的住宅。 看到崔虎从马车上下来,胡勇长舒一口气。从他们隐入山中的那一刻起,就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不包括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染上花而死。 崔虎朝他比了一个一切都好的手势,随着小四去了给他准备的屋子。 宋宛月和宋隐还有姚掌柜各自都洗了澡,把换下来的衣服烧掉。 姚大夫坐在摇椅上,身体随着摇椅晃动,“我说徒儿,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挣那万两黄金?” 他都迫不及待了。 他要将这笔钱给二弟,让他将仁善堂扩大,这样百年之后他也有脸去地下见父亲。 “快了,应该就在这两日了,师父安心等着,那万两黄金跑不掉的。” “算你有孝心,如果你再给为师做几道好吃的菜,那就更有孝心了。” “今日可不行,我们得去许府一趟。” 姚大夫咂摸咂摸嘴,想着要不是狗皇帝还有用处,他进了宫后真该喂他一把毒药,那样徒儿以后就有大把的工夫给他做好吃的了。 …… 宋宛月两人到的时候,许衍和二先生都在老先生的屋中。 “外曾祖父,二外祖父,舅舅。” 两人见礼。 老先生道,“坐吧。” 两人坐下,许良端上来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后退出去守在门口。 老先生看着两人,“今日定国公来了,明日举行太子册封大典,请了衍儿进宫去辅佐四皇子。” 这些都在预料之中,两人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问,“外曾祖父的意思是……?” 957 册封大典(1更) 明日太子举行了册封大典以后,四皇子就成了太子了,许衍若是在进宫教导,就成了太子太傅。 与以前的皇子师身份不同,太子太傅是有官品的,可以参与朝事,也需列朝。 许家的家训就是不允许子弟入朝,老先生这些年更是半分朝事没有沾染过。 “我同意了。” 老先生极其平静,许家是有家训,可若是许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家训也要与时俱进。 何况衍儿入了朝,等于许家确切的说等于月儿有了后盾,以后月儿无论是再遇到什么大事,或者于几年后和宋隐成亲的时候,身份上都不会被人诟病。 宋宛月又何尝不知老先生是为了她才答应的,心头发热,“是月儿连累舅舅,连累许家了。” 许衍笑道,“舅舅出去找寻你娘的那些年,见到了太多的事,早就升起了入朝的心思,且这心思一直没有散去过,因为有家训在那里,只能是压在心里,这下舅舅得偿所愿,不知有多高兴,你这傻丫头,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是。” 宋宛月回答的恭顺。 许衍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不知是真的高兴还是想让宋宛月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笑问,“那你有没有办法让舅舅的腿早点好起来?” 腿上固定的木板虽然取下来了,可他还不是太敢用力,尤其是现在更不敢了,若是落下了残疾,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可就跑了。 其实是有的。 可宋宛月却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舅舅还需好好养着,我和宋隐会尽快给您做个轮椅,您进宫的时候会方便些。 许衍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到轮椅的时候眼睛一亮,他在外的那些年,也曾见到有人用过,很是方便。 “好,舅舅等着。” 宋宛月起身走到书桌边,提笔写制作轮椅需要的东西,刚下笔,想起如今封城,店铺都关着门,无处去买。 便画了一张轮椅的图纸,旁边附着需要的东西,喊了许良进来,交给他,“你把这送去给工部,让他行个方便,将这上面需要的东西备齐了,图纸留给他。” “是。” 许良接过,转身出了屋,刚才宋宛月给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这样的好东西,谁得到了都会变成一笔挣钱的生意,别说备齐做轮椅的东西,就是让工部的人帮忙做出来,他们也会答应的。 …… 翌日一早,百官如常聚在宫门前。 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宫中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皇上的情况恐怕很不好,不然会一连好几天没有上早朝。 今日他们也没报什么希望,但皇上没有下令,他们也只能如常来宫门前等着。 刚等了一会儿,宫门就缓缓打开了,不是黄公公,而是另外一名年轻的小太监走出来,拂尘一扫,尖细着嗓音,“百官进殿……” 百官们迅速对看了一眼,收敛了心神,按照次序两两一排走进去。 到达金銮殿,依次站好,等着皇上到来。 站在最前面的镇国公转过身看着文武百官,一字一句道,“皇上并不是身体有恙,而是中了风,且情况十分危急,都过了这几日还昏迷不醒。朝中不可一日无人做主,我和定国公和六部尚书商议后决定今日太子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他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到热油里,文武百官顿时炸了锅。 册封大典册封大典,没有皇上如何举行册封? 难不成让娴妃娘娘出面? 这绝对不行! 自古就没有女人干涉朝政的事! 镇国公老神在在的站着,看着百官们从一开始的激动到情绪慢慢的缓下来,直至议论的声音都停了,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诸位担心什么,娴妃娘娘不会出面,今日的册封大典也不会太隆重,只是先立太子,让太子在皇上醒来以前名正言顺的处理朝政。” 文武百官又迅速的对看了一眼,这也是一个办法,四皇子早晚都会是太子,早一天晚一天也不要紧,可朝事是真的不能没人处理。 见无人反对,镇国公重新归列。 四皇子缓步走进来,后面跟着刚才去宫门口喊话的太监。 礼部尚书手捧着宝册上前,跪在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双手捧起宝册。 礼部尚书站起,退去一边,高声,“跪!” 文武百官跪了下去,齐声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呼声浩大,传出金銮殿,在皇宫上空飘荡。 后宫众人几乎都听到了。 黄公公却毫不知情。 昨日他昏倒被抬回去休息,睡了一天一夜才醒,睁开眼后得知过去了这么久。他唯恐皇上出了什么变故,只匆忙梳洗了一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过来伺候皇上。 见皇上还如前几日一样,并没有变坏,这才松了一口气,趁着出去上茅厕的工夫喊了一名小太监过去询问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太监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黄公公也就放心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便听到了四皇子被册封太子的消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是谁册封的四皇子? “你是不是听错了?” 小太监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宫中都传遍了,小的不会听错的。” 黄公公踉跄了一步! 怪不得他刚才刚劝说了一句,萧娴妃就痛快的答应去休息了,原来,原来…… 他噗通跪在床前,“皇上,您听到了吗?他们趁着您昏迷,将四皇子册封为了太子!您若是再不醒来,恐怕,恐怕……” 黄公公涕泪横流,皇上再不醒来,他这条命就要保不住了!皇上的权力也要被架空了。 说不定萧娴妃和太子还会趁机要了皇上的命! 不行!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往前了一步,哭的越发真心实意,“皇上,您醒醒啊,您醒来看看老奴,看看您的江山!” 皇上放在床侧的手忽然动了动。 958 许家入仕(2更) 黄公公看得清楚,哭声猛然一顿,随即大喊,“太医!太医!” 太医们一连熬了几日,眼看着都要熬不住了,萧娴妃让他们轮流去休息,给值守的太医在寝宫旁边安排了一间屋子。 现在值守的是院正,听到黄公公激动的声音,拎着药箱跑了进来! “皇上手指动了!,皇上的手指动了!” 院正快步走到床前,手指捏住皇上脉搏,宁心静气的号脉。 黄公公也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后,院正放开手,又翻看了皇上的眼皮,扭头,“黄公公,你确实看到皇上的手动了?!” “千真万确,杂家看得清清楚楚!” 唯恐院正不信,黄公公还抬起自己的手示范了一下,“皇上就是这样动的。” 院正看着他眼泪还没完全擦干净,怀疑他是看错了,皇上的手如果真的动了,就说明了有意识,脉搏上会显现出来的,可皇上的脉搏和前几日一样,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他不信,黄公公急了,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皇上的手是真的动了。 “你再好好把把脉,杂家真的没看错。” 院正只好又把了一次脉,依旧没把出来。 黄公公不死心,又喊了另外的太医来把脉。 结果一样。 消息传到坤丽宫,本欲过来的萧娴妃却忽然改了主意,将披风解下来递给管事姑姑,吩咐,“本宫担心皇上病情,已经好几日不曾安眠了,头疼欲裂的很,你去找太医开副安神的药来。” “是。” 于此同时,一匹快马进了城,直奔京兆府。 到了府前,飞身下来,一阵风跑进去,“大人,大人,出事了!” 京兆府尹还没下朝,张捕头挡在他身前,“出了何事?” “有个得了天花的病人跑了!” 张捕头脑中嗡的一声。 “何时的事?” 来人咽了一下口水,“不、不知道。” 送去的病人都很老实,有个别不老实的经过昨天宋宛月一行人去了以后也都心安了下来。 可谁会想到,今日一早他们排饭的时候发现靠近里面的小棚子里的人不见了。 “可知是谁?” “是,是第一个送去的人?” 张捕头脑中嗡声更大了。 柳膺和三皇子的随从两人虽然交代了是皇上指使的,可谁也不知道得天花的人是从哪里来的,他本想今日一早出城去询问那人的,可现在人却跑了。 “你速回去,加强巡视,我去宫门口等大人!” …… 许家。 工部尚书不但将制作轮椅所需要的东西备齐了,还派了工部的两把好手亲自送了过来。 “宋姑娘……” 两人朝宋宛月行礼,不敢有丝毫的轻怠,“大人让我们来协助您。” 只凭两个轮子就能让腿脚不方便的人行走,就连他们也知道这是一个能生利的东西,不但是大人,就连他们也都很心动,被大人指名派过来的时候激动万分。 宋宛月也没推拒,“麻烦二位了。” 两人连说不麻烦。 宋宛月将画好的详细图纸递到两人面前,两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宋宛月还有宋隐做好分工,便迫不及待的开始。 许衍忍不住好奇,让下人抬着他过来看。 说是几人分工,实际上是宋宛月做指导,宋隐和两个工部的人动手,下人抬着许衍过来。 宋宛月转身进屋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阳光下,示意下人把许衍放在上面。 正月的天虽然还算冷,但今日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不及许衍心里的暖。 “等天花过去了,舅舅让人推着去大街上转一圈,应该会有不少人羡慕。” 他这话说的委婉,宋宛月却听明白了,舅舅这是在帮她做宣传,想让她做这门生意。 她笑着打趣,“太子从今日开始处理朝事,最晚明天就会派人来接舅舅进宫,舅舅应该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听出了她并不想做这门生意,许衍替她有些惋惜,虽然轮椅好做,有经验的人买回去研究一番就会了,但前期也能挣不少钱的。 皇上那次罚了三十万两,也不知道月儿手里还剩多少,够不够等平稳了重新开作坊的? 他手里有一些,母亲手里也有,可月儿不会要。 宋宛月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想法,笑着在他面前蹲下,“舅舅,我挣钱的法子可不是一个两个,端看我愿意不愿意做了,银子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这话说的有些大了,可从宋宛月嘴里说出来,不但是许衍,就连来帮忙的两人也没觉得宋宛月说的是大话。 许衍笑的开怀。 他昨日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他在寻找妹妹的时候确实看到了许多不平事,让他更加佩服祖父的睿智,许家人不入朝是对的,官场太黑暗了,他们不适合。 但为了月儿,他愿意去做太子太傅,愿意做她的后盾,给她强有力的保护,让宋隐将来不会负了她,也让她将来和宋隐成亲时免于被天下人因为身份而诟病。 …… 张捕头去了宫门前等候。 朝事积压了好几天,今日又是太子第一天处理朝事,虽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也耽搁了不少时辰。 京兆府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张捕头急吼吼的迎上去,“大人。” 京兆府尹正与同僚说话,看张捕头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知道出事了,和同僚说了一声,走到一边,“何事?” 张捕头低声说了一句,京兆府尹脸色立刻变了。 城门关着,任何人不许出入,跑了的人只能去附近的村子里,如果把村里的人传染上…… 京兆府尹不敢想下去。 “立刻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宋隐的耳朵里,宋隐手中动作没停,此事他们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几日后搜寻的人就会找到一具“尸体”。 下人脚步极快的跑进院中,“少爷,宫里来人了。” 许衍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将近中午了,宫里这时候来人,太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959 太子恩泽百姓(1更) 宋宛月却和宋隐对看了一眼。 宋隐将刚弄好的车轮放在一边,拍了拍手,对宋宛月道,“你昨日不是答应了给姚掌柜一个方子,写了吗?” 宋宛月一拍额头,“我给忘了,我这就去写。” 说完,放下手里的图纸往院外走,走了一步又停下,“他这个时辰应该出城去看那些得了天花的病人了,我正好也过去帮忙。” “我陪你一起去。” 许衍心里一动,月儿绝不会是个忘事的人,他们两这么一唱一和的,莫不是想要跟着他进宫? “两位……” 宋宛月重新拿起图纸,走到埋头干活的两人面前,“您们看看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两人刚才已经听宋宛月详细的解说过了,没什么不懂,齐声道,“宋姑娘有事尽管去忙,我们一定会尽心做好的。” “多谢二位了。” 说着话,把图纸放在两人面前,回头见下人还在,吩咐,“把人请去花厅。” 下人转身小跑着出去。 宋宛月趁机无声的对许衍说了一句,“我们随您进宫。” 猜对了! 许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太子也许要见的不是他,而是月儿和宋隐两人。 “抬我去花厅。” 一直候在一边的下人过来抬起他。 许衍看着宋宛月和宋隐两人,不放心地叮嘱,“天花的传染性你们也知道,去的时候做好隔离措施。” “知道了,舅舅。” 宋宛月笑着应下,等下人抬着许衍走了以后,她和宋隐也出了这边的院子,回了她的院子。 拿出易容的东西,先给宋隐简单易了容,然后自己也装扮成小厮。 弄好后,让小四去找许良要了两套小厮的衣服,刚穿戴好,许衍就派人过来传话,让两人去花厅外等着。 两人过去。 来传旨的是太子身边的张公公。 对许衍很是恭敬。 许衍也换了一身衣服,对张公公道,“我这腿不方便,想带两名随从进宫。” 张公公哪里有不答应的,忙道,“应该的。” “谢张公公。” 许衍示意下人将准备好的荷包给他,张公公不敢接。 四皇子以前虽然也得宠,但毕竟年幼,没人巴结,张公公能得好处的时候少之又少。看着胀鼓鼓的荷包很是眼热,但他也知道,许衍现在是太子太傅,只要一句话,太子就能换了他。 “公公拿着,我这个样子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公公,你若是不拿,我都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太傅千万不要这样说,能为您做事是杂家的荣幸。” 这样说着,终究是没有忍住,伸手接了荷包,“多谢太傅了。” “可以进宫了。” 宋隐站在门口,用变了音的声音提醒。 听到他的声音,许衍朝着张公公点了点头。 张公公头先走出花厅,下人抬着许衍跟着后面,出门的刹那,许衍看向宋宛月和宋隐两人,见他们虽然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易容,但不熟悉的人也看不出来。遂放下心,示意两人跟在他身侧。 出了许府,许衍坐上宫中来的马车,张公公坐在车架上,吩咐车夫,“慢一些,别颠簸到了太傅。” 京城的道路很是平坦,哪里会有颠簸?张公公这样说,是想在许衍面前卖个好。 车夫应了,一路上赶得很稳。 宋宛月和宋隐两人跟在马车后面。 一路到了宫门口,太子早就派了软轿等着了。 下人将许衍抬到软轿上,候在马车边等着。 宋宛月和宋隐两人跟着进去,守宫门的太监欲要拦,被张公公呵斥住,“太傅腿脚不方便,他们是跟着伺候太傅的,不用拦。” 他是太子的贴身公公,守宫门的太监自然是不敢怠慢,放了他们进去。 轿辇一直到了御书房门口停下,宋隐打开轿辇,转过身去半蹲下,宋宛月则扶着许衍趴在他的背上。 张公公在门口禀报,“太子殿下,太傅到了。” “请进来。” “是。” 张公公推开门,回头见是宋隐背着许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让他背着许衍进去;宋宛月被拦了下来,“你就在这里候着。” 太子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对上宋宛月的眼睛,装作不在意的吩咐,“让他进来吧。” 张公公微愣。 御书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小厮进去? “怎么,本宫的话没听到?” 太子声音里带上了往日没有的威严。 张公公心里一凛,忙将拦着宋宛月的手放下,让她进去。 许衍从宋隐背上下来,扶着宋隐单脚站立,“见过太子殿下!” “免,赐座!” 张公公忙搬了一个软凳过来。 “谢太子殿下。” 许衍坐下。 “都退下!” 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张公公走在最后,关上门。 “本宫今日刚处理国事,有许多事不知如何下手,这才让人请了太傅进宫,还请太傅见谅。” “太子言重了,臣作为太傅,为太子解惑是应该的。” “那就好,太傅帮本宫看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脚步声传出来,似乎是太子拿着奏折起身走到了太傅面前询问。 张公公听到这话,锐利的双眼扫过候着的宫人,“你们都将刚才听到的话烂在肚子里,还有今天的事,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看杂家怎么收拾你们?” 一众宫人小声应是。 张公公挥手,“都退到三丈外候着!” 房内,太子小声询问宋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宋隐走到御桌边,拿了笔墨纸砚下来,将要做的事一一写下来,太子看得认真。 宋隐写完放下笔,“殿下只要将这几件事做好了,群臣会更加拥护您。” 听他称呼自己殿下,太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尚早,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 “神医什么时候进宫?” 太子将宋隐写的东西烧毁后问。 “下午,我们会借舅舅的名头。” 太子点头,提高声音问了许衍几个问题。 一个时辰后,三人出宫。 太子紧跟着发布了几条诏令。 一、全城戒严期间,凡是家中生活有困难的,可找官府求助。 二、派人去全国各地购买治疗天花所需要的药材,争取不死一人。 三、凡在疫情期间有贡献者,朝廷会论功行赏,尤其那些大夫。 960 神医入宫(2更) 宋宛月和宋隐将许衍送回许府后,回了南城。 为了将姚大夫名正言顺的送进宫中,几人还需演一场戏。 姚大夫就盼着能早日进宫呢,听宋宛月说时机到了,异常的配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半个时辰后,宋宛月的马车出了城,到了城外八里处,将姚大夫和装扮成药童的小四放下,“您先慢悠悠的朝京城走,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会回来。” 半个时辰足够走到城门前了的,易了容姚大夫在心里骂了“不孝”的徒弟两句,他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就不说将他放到离城门近一点的地方? 面上却笑呵呵的,“好,我等你们。” 等马车一走,他却带着小四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他这把老骨头根本走不了那么多的路,还是等着徒儿回来吧。 “姚、姚大夫……” “闭嘴!” 小四想说什么,被姚大夫呵斥了一句,他无奈的摸摸鼻子。 若不是少爷说让他跟着进宫保护,他打死也不想做药童。 宋宛月两人去了隔离病人的地方。 自从有一人跑了之后,顺天府尹又加派了人手巡逻。病人们积极配合,住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大夫帮着看病,他们才不会犯傻逃出去。 姚掌柜每天都来给病号看病,病人们也知道他是宋宛月请来的,所以对宋宛月感恩戴德。此时,见她来了,纷纷打招呼。 宋宛月一一点头回应,看到病情稍微重的就蹲下身体给他把脉,告诉病人会好的。 听她这样说,病人好像一瞬间就好了不少。 得知她来了,姚掌柜带着其他大夫过来。 没办法,不是他想带着过来,而是这些大夫每天只要他来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宋姑娘……” 姚掌柜的声音里带着喜意,“今日有几人离开这里了。” 离开就是好了。 宋宛月也很高兴,“太子刚下了诏令,等这次疫情过去论功行赏,您的功劳是最大的。” 姚掌柜连连摆手,他哪里有什么功劳,治疗天花的方法是宋姑娘教的,药材也是宋姑娘买的,他只是搭了把手而已。 “太子?诏令?” 一名五官精瘦的大夫疑惑。 宋宛月这才想起来四皇子才刚被册封为太子,这些大夫应该一早或者这几日根本就没回城,根本不知道这事。 笑着将四皇子被册封成太子的事说了。 “怪不得……” 还是这位大夫开口,“今日送来的被传染的人少了,原来是太子福泽深厚,庇佑了百姓。” 宋宛月心里一动,笑着接话,“您说的没错,太子确实福泽深厚,他一连颁布了三条诏令。” 她将诏令的内容说出来。 众人听完,更加觉得太子宅心仁厚。 “有这样的太子,是大庆国之福,是百姓之福。” “是啊,是啊。” …… 周遭一片附和声。 等声音小下去,宋宛月又道,“各位都是功臣,等疫情过去太子也会论功行赏的。” 能被太子赏赐,一众大夫顿时觉得热血沸腾,满身干劲。 宋宛月见目的达到,也没多做停留,半个时辰后和宋隐坐着马车回城。 “回去后,让胡勇将刚才那大夫说的话宣扬出去。” 宋宛月也是这样想的,点头。 有了这个说法,太子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会更高。 俗话说的好,得百姓者得天下,有了百姓的支持,太子以后做了帝位也顺风顺水。 马车突然停下。 宋宛月下意识的掀开车帘,看到了姚大夫的脸,差点被气笑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让姚大夫去城门口等候,与她“巧遇”,她顺势将人带进城。 姚大夫捋着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位姑娘,我想进京为皇上看病,你可否捎我一程?” 宋宛月哭笑不得,让开身体,姚大夫利落的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点,天色不早了。” 宋宛月,…… 宋隐,…… 小四,…… 车夫,…… “师父,徒儿我操心操力的,您那万两黄金是不是该分我一些?” 姚师父瞪她一眼,睁着眼说瞎话,“你师父我这腿脚眼看着就不行了,还指望着这钱养老呢,哪能分给你?” 宋宛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而后看向宋隐,问,“我师父腿脚要不行了?” 宋隐回答的认真,“也许。” 姚大夫后脊背一凉,气势弱了弱,不过想到他们还需要自己进宫,又强撑起了气势,重重的哼了一声。 强调,“我可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所以啊,为父的不应该把黄金分给孩子吗?” 姚大夫一噎。 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宋宛月笑倒在宋隐身上,宋隐伸手搂住她,嘴角也向上翘起。 马车到了城门口。 看清是她的马车,士兵从城楼上下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看到马车前辕上多了一个人,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他们是我舅舅的朋友,在路上正好遇到的,我便捎他们一程,你们尽可检查。” 许衍现在是太子太傅,士兵哪里敢得罪,连忙道,“不用了。” “多谢。” 说着话,宋宛月朝他扔了一个钱袋,士兵忙伸出手接住。 “拿去买酒喝。” 士兵连声道谢,等马车走远,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钱袋沉甸甸的,散碎银子不老少。 马车一路到了许家,几人下了马车进去。 两刻钟后,许衍被下人抬出来上了马车,姚大夫带着小四也跟着上去,一路到了宫门前。 让姚大夫和小四在马车等着,他让下人抬着到了宫门口,“请去禀报太子,我有位神医朋友想进宫给皇上治病。” 太监一路飞跑去了御书房。 太子听闻,很是激动,亲自迎了出来,看到仙风道骨的姚大夫,更加激动,“神医请随本宫进去。” 姚大夫捋着胡须,问,“我听许小友说治好皇上有赏?” “是,黄金万两。” “怎么个好法?” 太子一愣,“神医的意思是……?” “皇上病情深重,且时日已久,想要恢复到以前是不可能了,所以草民想问清楚怎样算是好了?” 961 你脸皮真厚(1更) 太子朝宫门外看了一眼,除了几个看宫门的太监,和许衍还有…… 等等…… “太傅。” 许衍点头。 抬他过来的下人去了马车边等候,扶着他的是小四。 太子看向姚大夫,抿了抿嘴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神医可否随我进去?” 姚大夫没犹豫,抬脚进去,将神医的气度发挥到了极致。 看他如此,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欲让许衍也进去,许衍先开口,“我便不进宫了,在马车里等着,有什么消息太子派人出来给我说一声就行。” 考虑到他腿,太子也没勉强,吩咐看守宫门的太监将人抬回马车上,他领着姚大夫去了养心殿,将皇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姚大夫捋着胡子沉吟,半晌后才道,“以皇上如今的情况,我只能是尽力让他醒来,至于其他的……” 姚大夫摇了摇头。 太子已是大喜了,“只要您能让父皇醒来,万两黄金我会亲自奉上。” “那好……” 姚大夫起身,“请太子殿下带我过去。” 太子领着人去了皇帝寝宫。 已经好几日了,皇上还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不但是院正,其他的太医也都白了头发,一个个的都像老了十多岁,亏的娴妃娘娘宅心仁厚,没有过多责怪他们,否则他们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看到太子带着一名老者过来,老者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上背着一个药箱,太医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姚大夫身上。 姚大夫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随太子走进去。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 “大、大人……” 黄远咽了一下口水,“他、他、他……” 院正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走到寝宫门口,朝里看去。 其余太医见状,也纷纷跟上去。 屋内,太子正告诉萧娴妃,“这是太傅的忘年好友,是来京城探望太傅的,是太傅请他进宫来的。” “草民见过娘娘。” 姚大夫象征性地行了个礼,以示尊崇。 神医都是这般不受繁缛礼节的束缚。 萧娴妃也欣喜若狂,让开身体,“请神医快给皇上诊治。” 姚大夫也不多说,示意小四掏出脉枕,又左右看了看,小四意会,搬了一个圆凳过来,姚大夫从容的坐下,将皇上的手放在脉枕上,精心把脉。 他如此大胆的行为,惊得门口的一众太医目瞪口呆。 萧娴妃和太子仿佛没有看到,屏息的看着他把脉的手。 黄公公也没叱责他无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相信萧娴妃和太子会这么好心,请神医来给皇上诊治,他们一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皇上害死。 一刻钟后,姚大夫才放开手,看向太子,“让皇上醒来并不难……”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激动的打断,“神医说的可是真的?” 黄公公的心猛的狂跳了几下。 院正更是一脚踏进门槛,朝床边快步走来。 其余太医也纷纷跟进来。 “殿下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姚大夫捋着胡子,“皇上昏迷已久,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影响,虽然能醒来,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草民不敢保证。” “能醒来就好,能醒来就好。” 太子差点喜极而泣,朝着姚大夫深深一躬,“还请神医立刻帮我父皇诊治。” “我今日没做充分的准备,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再进宫。” 太子一刻都等不了了,“神医需要什么,我即刻让人去准备。” “也好,请太子让人准备笔墨。” 没等太子吩咐,黄公公已经快步出去亲自拿了笔墨纸砚进来,抖着手放在桌子上。 姚大夫走过去,提笔蘸墨,写了一长串的药材。 院正忍不住跟了过去,其余太医紧随其后。 姚大夫似乎无所觉,写完后放下笔,“请太子尽快准备。” “来人,速去准备!” 宫人们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将所有的药材准备好。 “请太子给我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再给我分派几个人……” 话没说完,被院正急切地打断,“我可以帮忙。” 姚大夫看向他,“你是……” “我是太医院院正。” 姚大夫了然的点头,“怪不得脸皮如此厚,想要偷师。” 院正腾的红了脸,他确实想要知道神医如何熬制这些药材。 姚大夫收回视线,不在理会他,“还请太子帮我准备。” “张福。” 张公公躬身进来。 “给神医准备一个清静的院子,再找几个机灵的人去帮神医打下手,传令给孙奇,让他亲自护好院子,若是有人胆敢靠近,杀!” 最后一个字杀意十足,屋内所有人心里齐齐一颤。 “是。” 张公公后退一步,要多恭敬有多恭敬,“神医请。” 姚大夫往外走,小四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等他们走出屋子,屋内静了一瞬。 “黄德……” 黄公公还沉浸在太子带着杀意的话里,听到喊他,反应都慢了半拍,“老、老奴在。” “守好父皇,等神医来医治。” 黄公公的腰完全弯下去,“是。” …… 太子让人准备的院子在皇宫的一角,十分清静。 他们两人前脚后,后脚所有的药材都送到了。 姚大夫吩咐派来的太监将药材分别捣好。 他则去了屋内,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小四随后跟进来,关上门,也给自己倒了一盏,仰脖一饮而尽,而后朝着姚大夫竖起大拇指。 姚大夫斜斜看他一眼,那些药材可都是在外面很难买到了,做成药丸带出去卖,又能大赚一笔。 慢悠悠的将茶水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用嘴吹了吹,不紧不慢的开口,“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偷懒,要是那些药材少一根,回去看我怎么跟少爷说。” 小四撇撇嘴,嘟囔,“就知道欺负我。”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没、没什么,我这就去。” 看着他不甘不愿的出去,姚大夫又吹了几口,才一口一口的喝完。 这边院子里忙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太子刚下早朝,张公公快步走到他身边,“殿下,神医说都准备好了,可以给皇上治疗了。” 962 皇上醒来(2更) 太子激动的连轿辇也顾不上坐了,一路跑着去了皇帝寝宫。 萧娴妃和太医院一众太医以及姚大夫都在。 看着太子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殿内,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萧娴妃想要教导的话咽了回去,等太子走到面前,掏出帕子帮他擦拭。 太子也知道自己失仪了,乖乖的等萧娴妃擦完才看向姚大夫,“神医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就可,不过治疗时需要清静,还请太子将人全部带出去。” “好。” 太子一口应下,气息还没喘匀,又和自己母妃走了出去。 一众太医自然也不敢留下,都跟了出去,最后是屋内伺候的宫人。 屋内清静下来。 姚大夫示意小四去把门关上,装模作样的从药箱里把银针拿出来,摆放在床上,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不管不顾的掰开皇帝的嘴喂进去,放开手,等着药丸化开。 殿外,所有的人凝神屏气,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却静悄悄的,半丝声音都没有。 萧娴妃紧张的抓紧手里的帕子,太子更是强压着激动。 一众太医也是紧紧盯着门口。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就在众人等的不安的时候,房门被打开,小四出现在门口。 太子噌的站起来,抖着嘴唇,“父皇是不是醒了?” “是。” 普通的一个字,听到太子耳中却如天籁之音,他一个箭步冲进房内,对上皇帝睁着的眼睛,眼泪瞬间流下来。 萧娴妃也快步走进来,看到皇上果真醒了,捂住嘴,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慢了两步进来的院正和一众太医也差点喜极而泣。皇上终于醒了,他们的人头总算是保住了。 “父皇,您终于醒了!” 太子扑到床前,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在皇上的手上。 皇上费力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急得手指乱动,嘴唇张张合合的愈发厉害。 姚大夫疲惫至极地坐在一边的圆凳上,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 见皇上如此,他虚弱的说道,“皇上切莫着急,您刚醒来,身体还没跟着恢复,等上一天半日就就能说话了。” 皇上嘴唇又急切的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姚大夫叹了一口气,“皇上大概不知道,您这种病最忌讳着急,我这次能将您救醒,您若是再犯了病,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 皇上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见他被吓住了,姚大夫看向太子和萧娴妃,“太子殿下,娘娘,皇上刚醒来,不宜受刺激。” 太子殿下! 皇上猛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子! 太子泪眼模糊,又哭又笑,似乎是真的很盼着他这个父皇醒来。可他却知道,并非是如此,这个儿子巴不得他死,还有萧娴妃,时时刻刻都盼着他死,又怎么会真的希望他醒过来? “皇上……” 萧娴妃声音哽咽,慢慢跪下,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因为连日担心神形都憔悴的不像样子。 “您终于舍得醒来了,臣妾还以为,以为……” 以为他会死,所以才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将四皇子推上了太子之位。 气血上涌,皇上张开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皇上!” “皇上!” …… 各种惊呼声接连响起。 姚大夫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神医,快救皇上!” 院正大喊。 姚大夫无奈地叹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晃了几下。小四忙快步上前来搀扶,脸上一片担心,心里却佩服至极,姚大夫这演技实在太好了,连他都自愧不如。 太子也让开了身体,姚大夫坐在圆凳上,捏住皇上脉搏,半晌后放开,道,“这口血吐出来是好事,各位不必担心,等皇上再次醒来情况会比现在好。” 众人提起来的心落了回去。 尤其是一众太医,心力交瘁到了极点,再也经不起皇上的一点点变故了。 姚大夫示意小四扶自己站起来,“太子殿下,娘娘,皇上已经醒来,接下来太医们就能接手了,草民先回去休息。” “张福!” 张公公应声进来。 “送神医去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姚大夫走后,太子又看向一众太医,“你们也下去休息。” “是。” 一众太医也退出去。 太子搬了一个软凳放在萧娴妃身后,扶着她坐下,又搬了一个软凳自己也坐下,守在床前。 黄公公站在一边,他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再次昏过去。他只盼着皇上醒来,如神医说的那般可以说话,这样皇上就可以亲自废了太子,解除隐患。 时间又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到了中午,皇上还没醒来的迹象,太子不放心,喊了院正和另外两名太医过来把脉,几人都说脉象平稳,皇上会很快醒来。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未时初,萧娴妃感觉握住的手动了动,她欣喜的看过去,皇上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眼。 “皇上!” “父皇!” 皇上定定的看着他们,嘴唇微微张了张,吐出不甚清晰的字,“张、张……” 萧娴妃和太子同时凑近了他一些,“皇上,您说什么?” “张、张、张……” 无论怎么用力,也说不出另外的字,皇上着急,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他忙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看向黄公公。 黄公公毕竟伺候他多年,忙过来躬下身子,“皇上,您想说什么?” 皇上已然平静下来,他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是想废除太子也做不到,还不如先按捺下来,等好了以后再说。 嘴唇张张合合。 黄公公却看懂了,转向太子和萧娴妃,“殿下,娘娘,皇上让你们回去休息,留老奴一人伺候就行。” 两人看向皇上,皇上点了点头。 萧娴妃又一次红了眼眶,“臣妾就知道皇上是最疼臣妾和峯儿的,我们听您的话,回去休息,您刚醒来,也别太劳神了,臣妾和峯儿还盼着您能早日好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