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欲雨》 分卷阅读1 《云青欲雨》作者:巫羽 文案: 木有文案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云沁李_ ┃ 配角: ┃ 其它: ================== ☆、云青欲雨 楔子 “宅前种的白萝卜,纤瘦柔弱,雨季也不能够让它成长,这地是多么贫瘠。我且还记得年幼时,母亲种的青菜总是矮小的可怜,绿叶耷拉,炎夏的风甚至烧枯了小瓜的藤叶。然而山野上种的豇豆,长得再不成模样,也仍是会收来腌制,我已忘记它的味道,是酸是苦,再难记起。我离开这里有十余年之久,归来,满目荒芜。” 在一个午后更新了一条微博,他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因风扇故障嗡嗡叫,他却习以为常,他在屏幕前坐了会,刷新了下,这条微博仍是零阅览零评语零赞。 他的互相关注里有三位好友,他的粉丝有三位,微博二条。这是新注册的微博。 起身,朝门后走去,他取下挂在墙上的彩藤篮。即使离开有十余年之久,他还认识荒野上长的野菜。他们从来不擅长种蔬菜,因为野菜丰富,因为遭遇的坏事不够多。 棠梨花的季节很短,摘取它们时,要挑选花苞盛开的,这样才不会苦涩。它们开在进村的路口,三五成群,粉白飞舞。鱼腥草,在屋后的水沟旁疯长,长久没人摘采,根茎又老又硬,需细心挑选。 走过长满杂草的小径,荒草残屋,构成了这村中的景致,龙云沁仿佛是这个古老村子的最后一位住户,这个族落最后一员。 其实还有几户人家居住,住得很散,这些老弱的住户,他们也许见过龙云沁小时候的样貌,却已认不出成年后的他来。 站在老棠梨前,先脱掉运动鞋,弯身将牛仔裤筒挽起,衬衣袖口扎高,龙云沁抱树攀爬。他心情愉悦,即使爬得十分艰难,手腕和脚板都蹭出了血。 傍晚的风吹拂他过长的刘海,他将一只手臂挂在树枝上,仰头眺望西面的斜阳,披上一身金色的霞光。 远处的山丘,荒废的梯田斑斓涌动,昨夜,初春的一场大雨,洗刷了这个僻远,被遗忘蒙尘的世界。 ☆、云青欲雨 第一章 (上) 棠梨花搅拌剁碎的生猪肉,敲入颗鸡蛋,下锅翻炒;鱼腥草摘取根茎,和木耳凉拌,加入酸辣酌料。简单的两样菜,半荤一素。 家常菜弄不出什么花来,却也还要在两只盘碟上摆放上装饰用一小束棠梨花,看着粉嫩翠绿。 昏暗灯光下,一张矮桌一张凳子,默默端碗米饭,慢慢吃下。 夹动鱼腥草时,想到那人不吃鱼腥草,而自己是极爱吃的。那人又何曾吃过棠梨花?他肯定也不曾见过。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关乎鱼和熊掌。 半碗米饭,几乎是数着颗粒捡完,要是外婆还在时,看他这样吃饭,是要骂他的。外婆是个文盲,没读过什么粒粒皆幸苦的诗句。但她心中有很多道理,她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反倒是自诩受过高等教育的自己,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明白,看不透彻。 哗哗洗着碗碟,剩菜剩饭倒在一只破钵里,搁在门口,朝屋内喊了声:“黄胖”。一只瘦弱的狗崽从矮桌下蹦出,划动小短腿,欢跃跑来。 黄胖是一窝狗崽里最瘦弱的一只,也因此其它狗崽都被邻里讨走,就只剩它趴在母狗身旁呜咽。 一周前,龙云沁从县城姨妈家将它带来。装在一个小布包里。蓝红的刺绣包里,探出只狗头,一路迎得小孩围观。 姨妈出来送行,送到车站,执着他的手说:“真不去看你哥?”又说:“老村都成荒村了,大家都搬出来,你回去作什么?” 回去作什么? 厌恶喋喋不休的人群,厌恶嘈杂的车流,厌恶装腔作势的男人女人,厌恶蝇营狗苟,谄谀献媚,奸诈阴险的百态众生。 “汪汪” 黄胖吃着冷饭,不时抬头叫唤两声,摇动尾巴。 龙云沁蹲下身,抚摸它的小脑袋瓜,手腕上的贯珠手链蹭过黄胖毛茸茸的耳朵。黄胖歪着头,似乎很享受。 “吃吧,明日下溪抓点小鱼,给你改善伙食。” 仿佛听懂人话般,黄胖低头将钵中不多的饭粒舔扫干净。 身份卑微,价格低廉的土狗,易养活,不挑食,无需花费什么时间去照料。黄胖没有狗粮,好在有个温暖整洁的狗窝,一身干净的毛,看着挺健康。 早早将木门拴上,此时还不到9点。已经习惯了都市夜晚生活的人,很难熬过乡村夜间的无趣。 旧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闪着蓝光,风扇照旧嗡嗡叫唤。龙云沁登上网,刷开微博,提示一条评语。点开,是秦启明的评语,写着:“就看不惯你装文艺装忧郁,搬回深山老林,活还做吗?打算找死吗?”莞尔,这家伙总是这样,从不说好话,非常讨人嫌。“你不也没饿死。”刚刷新,就看到回复了。“我这种不可复制,我是为了避免饿死才搬去乡下减少消耗。”龙云沁回:“我也是。” 我也是啊,秦启明,我是为了不在那庞大繁杂,如同迷宫般的大城市里绝望死去,而躲到这荒山野地里。你是求生,我何尝不是? 刷新了两次,秦启明不再回复。 沉默的秦启明,穿着身吊袋牛仔裤,袖子挽得老高,衣身上下,从衣领到鞋子,都是斑斓的颜料残迹。他有张消瘦英俊的脸庞,一副宽大运动员般的骨架。 ☆、云青欲雨 第一章 (中) 是什么时候认识秦启明的,仔细盘算起来,时间不长。那是在一次当代油画拍卖会上,刚进拍卖会大门,秦启明便迎上来,递过名片。那人没接,与他并肩的龙云沁抬手接过。当时的秦启明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张扬狂妄。 第一次相逢,龙云沁无疑对秦启明的印象不好,但他本身专业与美术息息相关,他看得到秦启明的才华――在他那两幅无人竞价流拍的画作中。才华,这是当时在场的那堆爆发富们,最不在乎的东西。 才华?何等微弱,没用的东西,没有媒介,它就是空气般虚无。即使有了媒介,破琴数百,牛也还是牛。而没有名气,没有人脉,得不到重视,缺乏机遇,纵使伯乐在场,也要失之交臂。 那人花费数百万,拍下一幅先锋大作,画家大名鼎鼎,国内外获奖,众人趋之若鹜。龙云沁欣赏不来它,他知道那人也是看不懂它有什么超绝处,而且压根对绘画没有兴趣。那人看到的是画家的名气,这样一幅当代名家的画作,悬挂在大厅,足以彰显主人的身份。因名气而尊贵,因尊贵而价值不菲。 在旗族服装工作室里,龙云沁当着助手,说是助手,不如说是跑腿。这间著名工作室里的设计师要么有海外镀金的学历,要么在业界有名气。龙云沁只是个学历平庸,不起眼,没有任何人脉,无人赏识的后生。他能一眼辨认出时代服饰的错误设计,却没有话语权去纠正“大师”的荒谬处。他熟悉各种古代现代纺织品,却只能沉默无言在旁观看。他敏感细腻,他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性情太过温和,看着有些傻气,但他并不是个蠢笨的人。他也有能力攀爬,也有能力将他人践踏于脚下,这取决在于他愿不愿意使出心机,取决于他是否会丢弃自幼否决的勾心斗角。 人不总是正直的,这取决于诱惑有多大。 那个雨后的傍晚,当李_带着女友步入旗族服装工作室的那刻,龙云沁二十四岁的人生,和魔鬼签了一纸契约,堕入黑暗。 在电脑桌前沉思着,身上的披肩划落,用力扯起,指甲挂在披肩纤维上,硬是扯裂了指甲,撕出了血。 李_,只要想到这人,心绪就无法平静。 痛恨着自己,远胜于痛恨他。 在s市里,自己曾堕落到何等可怕的地步,曾不择手段到丧心病狂。那样的自己,已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一年的时光里,是另一个灵魂占据了同一具身躯。 呵呵,那终究是自己。 摊出双手,是自己的欲念与所为。 一个熟悉声响,聊天工具跳出一个提示,有人拍下商品。 龙云沁点开订单,有买家定制一套民国三十年代风格的旗袍。他制作的衣服,材料考究,做工细腻,当然售价也不低。 轻巧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和买家交谈,核实。 他的店铺营业二年,之前因为工作繁重,经常没空接订单,而后来,自然不屑。 一月就算只有两个订单,在这里已足够维持生活,何况他也卖些其他的织物,他手很巧,自学过刺绣和传统织造,他会制造团扇,会做扇袋,各种考究纹样心随意动,拈手而来。一件织品或说一尺绣花,递到他手里,他便能分解出它的织法,甚至刺绣的针式。这并非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后天勤奋学成。 他有位刺绣极其出色的外婆,而他的族群,擅长织布,染印。虽然那是以前的事情,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旧村几乎无人居住,在于营建了旅游新村。衣食住行,都是展品,而他们也是观览物之一。 然而更多人在更早前,便搬去有现代化设施的县城,龙云泽家是最早搬走的一批。 “大概要一月左右的制作时间,您要的这种面料比较少见,我需花费几日时间去外地采购。” 敲下这行字,龙云沁手指上的血迹,沾染在键盘上,他似乎没有痛觉般。 买家并没有任何意见,很干脆付了钱。毕竟需要定制服饰,对衣服特别讲究的人,不会在意这么一点钱。 接下这单生意,龙云沁想着工具箱还没拆包,他吃饭的工具,细细码放在一口大木箱里。这个时代,仍有旧时扯布量身定制的裁缝,只要有市场有需求。 住在这里,不便是难免的,距离采购市场太远,更别谈衣服制作好,需到县城寄出。不如将易耗品多进些,囤积在家中。 住乡下也有住乡下的好处,自从搬回来,整个心都沉寂下来。安澜得像村南那一面蓝潭。 ☆、云青欲雨 第一章 (下) 清早,将牛仔裤,衬衣用晾衣绳穿挂在屋外,拉得平直,晨风阵阵刮过,水份快速蒸发,午时便能收衣。 蓝裤白衣在身后飞舞,龙云沁一手提着一只空木桶,一手拿着自制的简陋鱼网,他身后紧紧跟随着黄胖,一人一犬,走向杂草杂花茂盛的小径。小径弯曲,通往村南的小溪。 他小时候在这条溪里抓过鱼。 抓鱼,是极欢愉的事情,男女老少都会参与,尤其新稻熟鲤鱼肥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欢语声,孩童们在葱翠的水稻田里扑腾,追逮着鲤鱼,他们不似大人那般使用古老且效率极高的捕鱼工具,他们的天性是玩戏。 空寂无人的溪畔,野茶花暗自盛开,红彤彤一簇。龙云沁踏进齐膝的荒草丛,采撷一支红茶花,摘下草帽, 分卷阅读2 在帽子上,像母亲当年那样。 草帽搁在折叠整齐的外衣上,一双运动鞋头对头放在一侧。 龙云沁挽高袖子,裤筒,踏水入溪。 水清澈可见半米深下的溪沙,鱼虾游曳其中,竟似不惧人般,悠闲自在。一网下去,轻松收获。 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孩子们五六成群在溪中争抢着逃窜的泥鳅,敏锐的溪虾。那时村中有五十余户人家,而今不过三四户。 村落凋零,这对大自然是件好事,对一个族群却是悲伤之事。 水桶里的鱼虾蹦跃,跳不出方寸,它们已是囚中物。 龙云沁舒坦地躺在溪畔,仰望蓝天。孤零零的一人“横尸”水域,孤零零的一犬吠着溪中自己的倒影。 在s市时,未曾留意天空,竟想不起那地方的天是灰蒙蒙的,抑或夜雨过后也曾湛清如镜。没有在意,没有想过抬头去看,是因为活得太匆忙,还是因为穿梭如麻的车辆,稠密如网的航线,让人时刻提防的所在,也窥不见天际。 李_曾说过:穷人和富人,生活在不同的天空下,这是从出生看第一眼时,便就不同。 身份的界定,至今日已仿佛种姓的束缚,因为阶级已经形成,并且在固化。 他说的许多话,现在想起,还很鲜明,他有一种冷血似的冷静慎密。由他口中吐出的让人冰冷至骨髓的话语,还有许多许多。 怎么又想起他来? 翻身爬起,用力拍打衣衫,回去吧。 山茶花离开了母体,在大风中掉落成一片片红蝶,消匿于山野。矮矮的黄胖在前方扑戏着粉蝶,它很容易在玩戏时,忘记归家之路,但只需龙云沁喊一声,它便着从草丛里窜出。 随它去吧,调头朝远方的小屋走去。 泥木结构的二层小屋,一楼用来烧饭存放柴草,二楼用来住人,存放粮食。 简陋的厨房,并不似传统厨房那般,只是一个三脚架,一些锅碗瓢盆。父亲在此地营建房子时,也依样画葫芦建了有台有灶的厨房,那大概是他老家厨房的样式吧? 龙云沁,跟母姓。他出生后许多年,父亲都处于失踪状态,于是到他七八岁时,为了读书,便也就随了母姓。 父亲是位画家,而且后来还挺有些名气。龙云沁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电视机里。父亲面对记者的采访,热情洋溢的介绍着他热爱着一片土壤,热爱这里的人们,由此才有硕果丰盛的创作。 那时龙云沁十一岁,他知道父亲虚伪,他如果真热爱着这里,却为什么抛家弃子。 大尾的溪鱼二尾,破腹清洗,贴在烤架上,兹兹响。龙云沁用小刀在鱼身上横划、三刀,让鱼肉更易熟透。 抽动烈焰高炙的柴火,小心预防鱼肉烤焦。 鱼肉的鲜味渐渐弥漫,龙云沁细心在鱼身上刷上调料,他的神情有几分庄重。他的外祖父,是抓鱼能手,很擅长烤鱼。龙云沁小时候常猫在他身旁看外祖父用小刀给烤架上的鱼开膛破肚,手法行云流水般。传统的烤法,不会先开膛破肚,拖出内脏,都是等快熟刷上调料前,才需要这般处理。然而传统的东西并未必值得效仿。 母亲很容易接受新事物,尤其是当父亲在县城买了房子,接母亲和龙云沁俩兄弟过去。母亲换上了很时尚的衣服,包头巾取下,学电视里的女明星般,烫了头波浪长发。母亲总是很美,无论她是怎样的装束。 然而,终是留不住父亲的心。 母亲常说父亲是个艺术家,他热爱自由,无拘束的生活,而家庭是他的束缚。那是母亲还抱有希望的时候。后来,在县城那栋窄小的房里,母亲躺在病床上,抱着十二岁的龙云沁哭着说:“他不会回来了,听说去了美国,把我们抛在这里。” 那时龙云沁读小学,兄长龙云意读初中,都是需要栽培花费的年纪,父亲像以往许多年那般失踪了。 幸福就像一张画饼。 调料加入椒盐及姜丝,还有少许清酒,鱼肉的味道越发鲜美,闻在鼻中,食指大动。夹起放在盘中,还未搁置在地,黄胖的身影晃进,把尾巴摇了又摇。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自己回来,难道是远远就闻到了鱼香味? “这可不是你先吃的节日。” 训着黄胖,黄胖两只爪子趴在地上,在一旁呜咽。 “那时候,大洪水刚退,人们在挨饿,可是没有吃的。稻谷全被水冲走,大家饿得走不动,小娃娃饿得在妈妈怀里哭。后来,是一只大黄狗衔着稻穗,从很远的地方,划啊划,过来搭救大家。” 外婆讲着家喻户晓的传说,她是个说故事的好手,表情动作总是很生动,讲到狗衔着稻穗过来,还做出了划水的动作,年幼的龙云沁笑弯在外婆咯吱窝下。 将烤鱼用筷子对折,丢出一半给黄胖,黄胖汪汪两声,衔上鱼尾,跑出院子。 将第二尾鱼翻身,也刷上调料,弄小柴火,让它慢慢烤。龙云沁细致吃着半截烤鱼,味道并没有记忆中那么美味。 然而,记忆并不可靠。 记忆中,年幼时期,在村子里过得很快乐,然而并非如此,只是记住了快乐而遗忘了苦楚。没爹在背后被人说闲话,被人指指点点,能快活到哪去。读书时期,记忆中并不苦,细想起来,也曾为学费,和母亲走上数里路,回乡跟舅父家借钱,却像乞丐般被赶出来 如果不是有慈善援助,龙云沁小学读不完,就得出来打工。如果不是当年正巧一家大企业在本地搞投资,顺水推舟般,附赠人情般做起助学扶贫。 如果不是,在十八岁那年,查阅到了资助者的名姓和身份,那么,后来也不会成了一段笑话。 ☆、云青欲雨 第二章(上) 微博提示两条新评语,点开,一条是周佶的:“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的生活这般坎坷,颠沛流离。”一条是秦启明回复周佶的:“jj,你还没从巫峡回来吗?再待下去就成野人了。”龙云沁看到这两位好友的留言,温和一笑,敲动键盘回复周佶:“小佶,我这边花花草草很多,可以考虑过来走走,我当向导。” 认识周佶时,他还是个学生。周佶先认识的秦启明,而后经由秦启明认识龙云沁。说起来,这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秦启明去华山写生,周佶正好在华山采集植物标本。两人第一次碰面,秦启明在山林走动,遇到了前来讨食的周佶,秦启明差点以为周佶是位野人。周佶独自一人在盛夏的深林里游荡三天,衣服破烂,头发成团。 当初光是听秦启明讲述,就觉莞尔。 周佶瘦高,十分清秀,性情温吞,人看着有些傻傻的,但据说智商非常高,读小学时,就在老师建议下,被周爸拉去测过。 龙云沁有三个好朋友,也就是新微博上三位互关,除去秦启明,周佶,还有位“青梅竹马”,名唤柳娣。柳娣和龙云沁自小相识,柳娣比龙云沁还小两岁,柳娣年幼时,父母外出打工,祖母老病,由于和龙家有亲戚关系,曾在龙家住过一段时期,因此,几乎可以算是龙云沁的妹妹。柳娣这段时间为就职在外地奔波,也没空闲来管龙云沁突然辞职回乡宅这事。 大概,她也还不知道。 柳娣有张娃娃脸,但却是个十分精明敏锐的妹子,被她知道自己突然回乡,必然要瞧出倪端来。龙云沁头疼想着,当时,怎么就把她拉到新微博好友里。然而,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了她。 想起她只见过一面李_,便说这人寡情薄义,而且最可怕的是,在文质彬彬下,礼貌周到中,透着轻慢鄙夷。这需要细心观察,才会觉察,而又有多少人被这表象所蒙蔽,表错情会错意,觉悟时羞愧,无地自容。 柳娣敏锐,而龙云沁也是个细腻的人,当时柳娣发现的,龙云沁其实早已知道。 折叠收进屋的衣服,明天打算出行。需要购买布料,还需要大量的纺线,老宅里有部旧式的织布机,敲敲打打下,还能织布。 他们曾是一个家家户户都会织布的族落,因为经济不发达,长久过着半封闭的生活,生活所需,衣食住行,都需自己生产。到龙云沁这代,社会巨变,大部分接触到现代生活的年轻人,都不懂纺织,对自己族落的文化,情感已十分淡薄。 龙云沁是个现代青年,而有些趣好方面,他又有别于同龄人,搁现今社会,像个另类。 ☆、云青欲雨 第二章(中) 布料市场,辅料市场,跑了两趟,花费了两天时间,在初春里,流了一身汗。亲力亲为,身体力行。说得光彩正面,也曾想有亮堂的工作室,代劳的助手,专业定制的面料辅料,也追求过。 搭上回家的动车,辞别江南城市,心想着,这样也挺好的,全凭着兴趣爱好在支配着,没有过深的利益计较。 当初,在s市,龙云沁收集了不少老刺绣料子,数量算不上多,但十分珍贵,这些料子,当时舍不得拿出来用,后来离开s市时,竟也没带在身边。里边有两块明代缂丝,出售的话,价值不菲。正因为如此,所以没带走。这不是他出钱购买的,是一份赠品。 慢慢吃着午餐,想着黄胖寄放在县城姨妈家,不知道过得怎样。姨妈家房子窄小,人口多,夸张点形容真可算是挤得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黄胖过了好几天满山奔跑的日子,性子发野,不知道县城生活还能不能适用。 一人一狗,日后大概就相依为命了。 内心自嘲着,这样也挺好,黄胖养大了还会看家护院,咬歹徒,保护主人家。除非被驱逐,否则不离不弃,一生相伴,人有时还不如条犬。 这般想法也是错的,毕竟人有各自的追求,各自的脾性,因为是万物灵长,越高级越复杂。人与人之间,又怎会像人与狗之间那么单纯。 列车高速行驶,窗外的景致,呼啸而过,低头读阅电纸书,读着《三才图会》,这是部明代百科类的绘图本,里边有关于服饰的内容,正是龙云沁感兴趣的部分。 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龙云沁的癖好是织物与服饰。 他们的族群,将历史织入服饰中,穿在身上,织物与服饰,自幼便熟悉亲近,仿佛天赋。而后天的,还需学习,开阔视野。 列车靠站,一阵颠簸,龙云沁抬头,猝然对上前方一位出厢的男子,那人高大的背影,像极了李_,以致心跳都慢了一拍。想想十分可笑,一刹那居然以为是李_。李_,怎么可能坐动车。 人与人的差距,天壤之别。 列车继续前进,摇摇晃晃中,龙云沁昏昏欲睡,便趴在小桌上睡去。这一觉睡得很不舒坦,光怪陆离。梦里,金韫在诉说着什么,他精致的脸上有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优越自豪,他笑的时候,会微微侧头,显得十分优雅。他一向鄙夷龙云沁,且从不掩饰。他有钱,有身份,有所谓的显赫身世,龙云沁没有,然而,除去这些外在的,不都是同样物质构成,饿得吃饭,冷要加衣,生老病死,凡人而已。这是个不愿意想起 分卷阅读3 人,因为这是他嫉恨的人。 ☆、云青欲雨 第二章(中2) 嫉在于这人处于特权阶级,凌越于社会规则;恨在于这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力去反击,唯有以“厌恶”这种精神胜利法去对待。人生中总要遇到一两个这样的人,用光彩耀眼,高不可攀去刺伤他人的平庸,揉死蚁类般的任性妄为姿态,去践踏他人勉强维持的那点可怜尊严。 金韫,龙云沁曾嫉恨过的人,在离开s市后,一切也都云淡风轻了。 梦中这人还在喋喋不休,龙云沁试着用欣赏的态度端详起他来,周佶是他记忆中最纯美的男生,然而金韫,大概可算是平生所见最媚的一位。柔眉婉转,眼角飞扬,尤其左眼底下一颗泪痣,更添妩媚。相书说:“男生女相主富贵”,信矣。 从睡梦中醒来,已是最后两站,龙云沁整整衣物,看着鱼贯出车厢的乘客,男男女女,情侣,家人,他疲倦的揽收额前过长的发,心情忧郁。 没有家人,也没有情人,甚至没有一个在身边的朋友。 母亲去世时,父亲回来办的丧事。那时龙云沁在读大学,哥哥龙云意因不爱读书,且家境所迫,已经出社会多年。在办理完丧事后,父亲留下了一笔钱,一是给龙云意娶妻,一是龙云沁读书的费用。很早就出来打工的哥哥,对钱财看得十分重,一分一厘都爱计较。龙云沁半工半读,到大学毕业后,回到老家,发现母亲县城留下的房子,竟没有他的房间。此时龙云意已经结婚,并有两个孩子。 因为自小兄弟年龄相差大,玩都玩不到一起,没有过深感情,成年后,这一个哥哥,竟像是没有那般。 没有家,这种失落孤独感,在s市时特别强烈。多想有自己一个舒适的房间,有关心自己的人相伴左右。只是那时欲望膨胀,迷失了自己,在错误时间里遇到了错误的人。 回到县城,一身风尘,到姨妈家带走郁郁寡欢的黄胖,姨妈又在问真不去你哥家坐坐吗?龙云沁摇头,幽幽说:“我打过电话联系,哥嫂很忙的样子,还是不打扰了。”龙云意在开旅馆,近来生意似乎不错。 这一路动车换汽车,汽车停在离村数里外的大路上,空寂无人,于是换双脚行走。黄胖欢跃跑在前面。之前耷拉着小脑袋,一下汽车就神气活现。龙云沁越走越慢,实在累坏了,而且饥肠辘辘。 天越走越黑,回到家中时,已快晚上八点。用冰箱里翻出的有限材料,煮了份酸辣粉,给黄胖也准备份鱼肉。一人一犬各自吃着晚餐。而后,梳洗,上床。 橘黄台灯下,趴在老床上,按着手机,看到条短信,竟是秦启明发来的。要知道这家伙非常懒于打字,发短信更是少有的事。 “我的画最近居然供不应求,我奇了怪了。这次去交画,留心问老孟,才知道一直是同个人在购买。老孟认出他来,说是位明星。我操!你猜是谁?” 龙云沁读完短信,心里震惊。他们共同认识一个明星,而且秦启明曾动手揍过他,还因此被抓去蹲了几天牢房,两人是仇人。 “金韫吗?他想做什么?”龙云沁强烈心里不安,他一直怕金韫报复秦启明,而秦启明是因为他,而与金韫结仇。 急忙拨通秦启明手机,秦启明慵懒的声音说着:“什么事?”这个时间,以他作息,显然还在画室里作画。 “金韫?是他吗?”龙云沁急忙问。 “哦,你看了我发给你的短信了。”又漫不经心,不以为然般确定回复:“是金韫。” 一阵沉默,听到秦启明擦画笔的声音。 “这变态小子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阴谋阳谋,随他去了。反正我画不再寄卖那家画廊。” 秦启明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想来这件事没有困扰到他。 “别担心,我这种不入流的小画家,他拿我的画能去弄出什么惊天大陷阱来,说不定他这是对我的大作一见钟情咧。” 秦启明一手耍动着油画刀,一手拿手机,歪着头,看着画架上的一幅静物画。 龙云沁知道金韫不懂油画,而且压根瞧不起秦启明这种在国内都默默无名的画家。不过确实如秦启明所言,他凭借这些画,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有钱人,常有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又岂是常人能理解。“嗯。”龙云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当初没告诉李_你是山里出来的吧?”唐突一句话,龙云沁好会才反应过来。“没,我怎么可能,那时我”秦启明接话说:“那时你虚伪,怕被瞧不起。”龙云沁苦笑,是这么回事。“那便好。有件不知道是好是不好的消息。”秦启明说得意味深长。“什么事?”龙云沁警惕起来。“李_在找你。”秦启明话语一落,甩手将油画刀插在搁手的横木上。龙云沁沉默许久,于是秦启明继续说:“我有东西不是寄放在你之前租住的房子里,这次去拿,顺便帮你退租,房东说有人找你,我一问就知道是李_。”什么一位高大的男子,开了辆很气派的车,文质彬彬,礼貌周到(伪君子,一切都是假象)。一看就是在形容李_。 “小龙?”一直听不到声响,以为龙云沁断线了。“在的,启明,大概是想叫我去取回,我没带走的衣物吧。”龙云沁其实也想不出李_找他何事。 秦启明不再说什么。他知道龙云沁离开时,什么东西也没带,因为是他去接的龙云沁。也知道李_以前赠送龙云沁两块价值不菲的缂丝,可以换栋房子的,龙云沁没带走。 “小佶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不想再谈李_,问起两人的好友。秦启明笑了起来,回:“他前天跟我视频,刚从山里出来。说他过几天就回归人类世界,先来我这里,再去找你。”这是个好消息,自从周佶毕业后,龙云沁有好段时间没见过他。 “你隐居皖南,我住在滇地,住得可够偏僻的。”龙云沁心想,还好,远是远了点,但小佶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有山有水,植被茂盛,物种多样。 ☆、云青欲雨 第二章(下) 木材和绳索组成的简陋织布机,一旦搁置不用,就似要散架一般。从杂物间里搬出,放在院子外,清洗,晾晒,将构建摆置好,捆牢绳子。取出纺线,缠绕好,一步步织造,不时停下调整。织布,龙云沁小时候学过,在学校时,又多学了其它几种织造法,对他而言,心中所想,手下成织,并不是什么神奇事。 想想外婆说过,有的人有内秀,而有的人有外秀,有外秀的人,很容易就能展示自己的才华,就像将才华都穿在了身上,而内秀的人,需长期的相伴,才能才为人所知。 其实这说的是才情的张扬与内敛。 龙云沁,在网络上结识不少织物方面的人才,这些人有的是专业机构里的研究员,有的是不亚于专业的业余爱好者。 午后,在怎么调整机器也不行,织出了半匹废布。龙云沁决定上网询问本地织物研究院的一位学者,此人也姓柳,叫柳宗白。 在邮箱里上传好几张照片,细致留言,信件发送。 一般,柳宗白会在一周内有回复。 这次属于不正常,因为在当日晚上,便收到了柳宗白的邮件。 “你回了滇南?我从图片背景里看出。这是滇南晚清特有的织布机,不多见啊,干脆送我们研究院吧。我们院里最近在仿制老织布机,到时还你一架,绝对好用。你这架是需要大修的呀。” 隔着正方的黑体文字,也仿佛能看到柳宗白那流口水的模样。 交友不慎。 这是外婆的心爱之物,说是陪嫁品来着。 算了,反正我也用不来它。 “要我去你们院玩的时候,还能看到它哦。还有新织布机什么时候能给我,我要织衣服。” 码下这行字,龙云沁无奈叹息。 以前,这些研究院啊,文管所啊,可没少来村里收东西,收走后,就再不曾见到了――都给锁进了暗无天日的库房。 学术资源要向平民开放啊,不要总是横条沟,怕人跨过去似的。 四五日后,龙云沁在裁桌上,画着版模时,听到外头一阵摩托车声,出屋,见到一位黑瘦个高的汉子,四眼,跨在一辆破摩托车上,车后座还捆着一架木构的织布机,那捆法简直像捆粽子式的。 “邮政快递?” 龙云沁说着这四字可有点心惊胆战,要知道邮政快递它就压根不给派送,要自己走好几里路取件呢。 “额,我,怎么说呢,我。” 男子慢吞吞下车,想将车停好,无奈后座重心不稳,把那摩托车晃来晃去,不得要领。龙云沁急忙过去帮忙扶住,搭手解下后座的织布机。 “是柳宗白院士让您过来的吧,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邮政虽然不靠谱,也不会派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当派送员啊,而且虽然看着黑,可真是文质彬彬,眉眼如画。 “是的,我前些日见过你,你别见外,不必称这么客气。” 两人合力将织布机抬进屋。 龙云沁见他一身汗,让他在家里坐着,自己去倒了杯水。递过,龙云沁问:“我没印象见过你啊。” 男子接过白开水,咕噜咕噜喝下,也不知道这一路他被这架织布机折腾成什么样。 “正常,上次我过来,村民还以为我是贼,还报了警。” 龙云沁一时无言。 “你有次去村后挖鱼腥草,我见过你,我当时在那边挖土。” 说着伸出一只污黑的手,龙云沁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递着手里的一束纸。 接过纸张,把皱巴巴的纸在桌上铺平,上面写着:第三次文物普查通知。 龙云沁明白了,他听说过,文物队会分配人员下村普查,因为村路难行,所以会配备摩托车,只是,这位同志也太木讷了。 “你现在还在我们村里普查吗?” “东裂沟那边很有意思,我打算再走走看看。” 咳,我从小在那长大的,怎么就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就是一条臭水沟,现在居民少了,水沟干涸,可那地方连杂草都不长。 “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龙云沁在网络上混过一些古代服饰论坛,这类论坛往往会开辟一个服饰复原板块,而服饰复原,依据的大部分是考古发掘的织物。所以他对考古这行其实不陌生。 “没呢,村长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自己找栋废宅入住,很快就被当成流浪汉带走。” 男子扶了下眼镜,似乎很平淡,似乎这在他看来只是寻常事。 龙云沁有种扶额的念头。 “柳院士说,那架旧的织布机,我回城时,顺便给捎过去。我过几天再来载。” 男子不多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迎出门口,站着喊人。 男子回头,一脸茫然。 “先住我这里吧。”龙云沁微笑说道。 男子眼镜上闪过一抹光,龙云沁看清他有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 实在不忍心看他在这里挨饿,还被 分卷阅读4 流浪汉报警抓人。 小佶,早些过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生物在我这里住哦。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上) 朱弘的物品,一套换洗衣物,一个锅几包方便面,漱洗物品,再无他物。这种风格,比周佶还锻炼野外求生技能。因为周佶他们是有做过野外求生训练的――工作需要,所以还懂得带上固体酒精,药物,军刀,求救信号。 按朱弘所说,从学校毕业,见文物队招普查人员,专业对口,就来入队。起先也不知道,是会独自一人分派工作,不过孤独一人也挺有趣,在拥挤的地方住久了,这里就像桃源一样。 哗哗,朱弘在浴室里冲澡,龙云沁烧好晚饭,天近黄昏,窗外的霞光,分外好看。 两人落坐,小饮吃菜,朱弘直赞龙云沁的手艺,龙云沁笑回:“你有些像我一位朋友。” 于是讲起了周佶的故事,不想朱弘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说:“挺辛苦的,幸好遇到了好人。” 秦启明就这么被发了张好人卡。 不过,秦启明啊,确实是个好人。 因为他是位画家,相识之初,可没少遭遇龙云沁的偏见。 朱弘讲起他实习时的事情,他参与考古队,抢救发掘一座被盗的古墓。古墓因为塌崩且出了人命,才上了新闻,而后才有考古队的事情。 “盗墓贼挖塌的墓,这种竖穴墓封土极不牢固。这属于常识,任谁来挖,也是先挖走封土,然而目的即是见不得光,便也无法正大光明,用正途方式去挖掘。” 一点小唏嘘,或是小感悟。 “挺有劝世意义,不择手段,总是有报应。” 龙云沁小口喝着啤酒,内心感慨。 “你姓龙,且世居此地,应当是土司的后裔。” 朱弘喝过酒后,话题便说开,也不见得多木讷。 “哦?” 龙云沁抬了下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神马显赫身世,往上追溯几代,总有个显赫人物,没有也可以攀上。也是因此,龙云沁对金韫的什么高贵出身嗤之以鼻。 龙云沁很确定自己祖上只是个种种水稻,挖挖野草做饭的农民。然而朱弘的话,倒也引起他的兴趣。 “明初,你们始祖随沐英入滇,因功封做此地土司,执权历经明清两朝,近六百年。” 朱弘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讲述。 那不是比金韫那啥两百余年的贵族历史还长。 “不对,我家世代种田,土司不用种田。” 外婆那种爱讲故事的人,如果祖上真是土司,又怎么不曾讲过土司的故事。 “五百余年间,四番更替,尤其近代的纷乱,你们不识自己先祖也不奇怪。” 龙云沁历史不差,他也好读书,而且往昔混的论坛,时常见人因为历史掐架,他又怎么不了解历史予今人所具有的意义。 “你也说了五百余年,快六百年了,这一代代的子孙后代得有多少,是不是后裔也毫无意义,又不能分财产。” 龙云沁摇头轻笑,他一直觉得每个人总该是谁的后裔,这谁与谁根本不重要。 “是不能,不过,想想先祖统治过这片地域,而至今日还有你这么位年轻人留守在此,不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我不是留守看护,我只是……我逃回来的。” 龙云沁笑得似真还假,朱弘也不知道他说的可是认真。 两人酒都喝得极少,一人一听,不知道是不是本地啤酒不好喝,还是朱弘也不爱喝酒。 木屋的寝室,原有四间,后来多废做为杂物间。朱弘在厅中铺席子,龙云沁取来被褥,给他遮盖。 明日清理一间房给他住,还得再预备一间,留予秦启明和周佶。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中) “咔擦咔擦”沿笔痕剪开布料,修长的手指贴着丝滑的布料,低垂的侧脸,柔和细腻,龙云沁专心致志于手头的工作。朱弘从身后走过,驻足,探看,他并不知道龙云沁的职业,但从屋子里的大量布料和辅料,也能猜到一二。朱弘悄无声息出屋,龙云沁回头时,正见他弯身取走斜放在门口的考古铲。 朱弘平素话语不多,像个寡言木讷的人。 将最后一片布料裁剪好,龙云沁清点,摩挲。他喜欢这份工作,因为他十分享受制作过程。 想着朱弘睡在客厅,席被需要去收拾。龙云沁离开裁桌。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席子卷起掩在门后,被子折叠成豆腐块似的,和枕头一起放在藤椅上。就昨夜喝酒留在桌上的两个空瓶子,也安然躺在垃圾桶里。 从朱弘骑摩托车抵达家门口时,龙云沁便留意到,虽然他肤色黑,衣服看着也洗得褪色,但是那副眼镜,却十分精致,而仔细看衣服料子和工艺――裁缝通病,材料和做工都比较考究。 这家伙,搞不好身世不错。 有钱人,没有生存压力,可以随心所欲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而很多人,只能辛苦工作,用微薄工资,极有限的私人时间去维持个人爱好。 龙云沁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用于糊口的技能,便是他的爱好。 走至窗前,推开木质窗户,眺望远处的荒地,一个小人蹲在低地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离小人不远处,横过条水沟,那里长满茂盛的鱼腥草。 “黄胖。” 午时,站在门口唤着黄胖名字。 今早,院门一开,它便急不可耐的奔出家门,也许是在山野里扑捕蝴蝶,忘记了归家。 “嗷嗷”一阵低低的吠声,黄胖蹿到眼前,抬头一看,朱弘提着考古铲,身上背一个大挎包,笑着走来。 “它跟我出去,这狗不怕生。” 龙云沁弯身摸着黄胖的头,它抖动两只耳朵,一脸的机灵。这狗是不怕生,但见生人必吠。犬类鼻子很灵,对气息非常敏感,大概是从朱弘身上嗅到的信息归类为“安全”吧。 朱弘卸下挎包,从里边翻出一大把鱼腥草,清亮葱翠,另有数块用密封袋装的陶瓷碎片。 鱼腥草,有的地方的人,喜食叶子,而有的地方的人嗜好根茎。朱弘的喜好,龙云沁不得而知,龙云沁习惯是只吃根茎。 清水哗哗,冲洗绿叶和黄色根茎;不会,热气腾腾,已成锅中翻炒的熟菜;端上桌时,成为了一荤一素里的一素。荤是一盘腊肉。饭,紫米饭。 “村子都没什么人居住,你平日买东西的话,到哪里?” 朱弘对这村子熟悉,村中有条小街建有几个店面,但都废弃许多年。 “县城里。” “走路去?” “嗯。”夹起鱼腥草,含在口中,细细咀嚼。 “打算在这里居住的话,需要有代步工具。” 朱弘扒着紫米饭,他吃饭的习性很好,不挑食。 “嗯,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不会骑车。”龙云沁有擅长的方面,也有拙笨的一面。 “我教你骑摩托车吧。” 龙云沁半信半疑看着朱弘,朱弘很难得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很明亮。 龙云沁将半盘腊肉放进冰箱。冰箱空荡,食材告罄。回头看向蹲在一旁洗自己碗筷的朱弘。一个人的话,他采采野菜,捕鱼虾,煮碗粉,煮点粥,吃得很简单。 “朱弘,我想去县城里买点东西。” “我和你去。” “那留黄胖看家。” “嗷呜。”趴在地上的黄胖听到自己的名字,嗷了一声,竟像是听懂在抗议。 院门落栓,摩托车突突离去,黄胖隔着门板转悠,而后无聊趴躺在门口。这是不是它第一次看家护院,它虽然小,却很护家。门外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能敏锐感觉到,将头抬起,警惕四方。 毕竟是边境,村子再偏僻,也需留心不法分子到来。 村子,曾经也兴盛繁华过几番,最后一次在晚晴,那时遍山种植罂粟花,村民们便在这姹紫嫣红中,与械斗共生。 直升飞机在半空中盘旋,在寻找,螺旋桨和风都带来的陌生声响,使得黄胖像疯了式的仰天吠叫。 这金属庞大物,最终稳稳停在了村中空地上――祠堂前。 机舱门打开,一位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下来,手里持着一柄登山杖。在直升机接近地面时,他大致看清了这村子的样貌,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子。 祠堂旁还住着一户人家,一对老夫妻,不解困扰地从房中走出。男子缓缓走去,礼貌的弯身问着一个人的名字。老夫妻只会说方言,但在男子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时,他们激动的喊了一个名字,并指向了村后。 “在这里等我。” 男子吩咐驾驶员,而后转身眺望前方,那是一片低矮坍塌的房屋。男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甩动手里的登山杖,悠然朝脚下绵延的石子路走去。 男子想着,他年少时应该曾随父亲来过这里,只是这样的地方,他没有丝毫印象。 棠梨花在村口纷扬,古老的石砌小道上,空寂曲折。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中2) 院子围墙低矮,远远就能看到晾在院中的衣服。粗麻晾衣绳上,挂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衫,袖口有白条,十分眼熟。这样的衬衣,毫无品味,曾见龙云沁穿过。他体型清瘦,肤色白皙,倒是很适合藏蓝色。 无疑,这是龙云沁住的地方。 自从进入这村子,就判定这是座荒村。破败,贫困,这样的村子,在现代社会里,必然被遗弃。 对于龙云沁是从乡下出来的,李_其实不吃惊。 他见过龙云沁的身份证,即使龙云沁总是小心翼翼,掩着藏着。然而,对于入住自己宅子的人,李_,又怎么可能不去查背景呢。 滇南,李_年少时来过,当时随家人过来旅游,看梯田,看民族文化,无趣得很。人类文明已高度发达,却偏偏要来这种厕所连u型管都没有的地方体验生活。说是回归天然,未免太矫情。 土墙围起的院子,有一个掉漆的木门,和一条犬吠的狗。 李_早已发现木门从外栓上,但仍用登山杖敲击两下木门,喊道:“有人在吗?”狗的吠叫声越发凶狠,人声不闻。 瞅眼生锈的门栓,李_抽出布帕垫手,扳开门栓。刚推开门缝,一条半大的土狗就朝自己飞扑而来,李_眼都没眨下,举登山杖朝小狗身上抽去。小狗摔在地上,嗷嗷惨嚎逃去。 李_不喜欢狗,尤其没有打过疫苗的乡下土狗。 进入院子,打量这二层木土结构的房子,矮小,粗陋,十分老旧。房门紧闭,却也仅是从门外栓上,并没有落锁。大概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 主人,大概只是离开,走得不远。 龙云沁曾说过他的母亲早逝,然而他是否有其他家庭成员,李_没有兴趣,也不曾问过。 这破房子是否只有龙云沁一人住,还是住着其他人?从这村子几乎像个鬼村的现状而言,只有龙云沁一人居住的可能性很高。 纵是如此,李_也没有开门进屋的打算。 私闯他人宅子,是一个忌讳。 小狗蹲在院子角落里哀哀低叫着,李_没有 分卷阅读5 会它,在房门外的一张竹椅坐下,等待主人归来。 自龙云沁搬离两人在颐园的房子,至今日已有一月余。李_是在最近,才开始找他。因为他发现龙云沁失踪了。 没有回去旗服工作室上班,也搬离了以前在城中村的住所,他的同事不知道他去向,而龙云沁好友的电话号码,李_只有秦启明的。打过后,才知道这号码已是空号。又听闻秦启明已回老家,隐居去了。 找一个人,对于李_而言并不难,何况他知道龙云沁的籍贯。 以龙云沁离开时窘迫难堪的处境,他逃离s市,回老家的可能性最高。而李_,果然是猜对了。 李_往往能将身边的人看得通透,这种特长,自小练就。他很了解龙云沁的各种心思,那些不小心流露的,未能遮掩的。 等待,让人不耐烦,不是抬手腕看时间,一个钟,漫长得像三个小时。龙云沁,其实不值得他等待一个钟,在半个钟前,李_就有起身离去的念头。然而这鬼地方交通不便,而且十分偏远,李_不想再到来第二次。 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李_已经在院中竹椅上坐了一个小时十七分钟。 摩托车停在院子外,同时也传来一个陌生男声:“奇怪,我们之前院门有关吧?”另一个低缓疑惑的声音回:“我栓上了。” 李_离开竹椅,此时已走至院门口,他辨认出龙云沁的声音,与龙云沁目光交集,他冷冷注视。龙云沁脸上有诧异,吃惊说:“李_,是你。”李_没说什么,端详龙云沁身边的年轻男子。 这是位高挑的男子,衣物洗得发白,不修边幅,眼镜却十分精美,脚上踩的那双运动鞋,沾染泥土,但还看得出是牌子货。 这人绝不是这破旧村子里的住户。 龙云沁的朋友,李_认识很少,这人大概是其中一位。 在片刻的吃惊过后,龙云沁恢复平静,他开了房门,邀请李_进屋,仍是殷勤的端茶倒水。 李_坐矮凳上,端详这采光不足的客厅,看着在一旁烧水冲茶的龙云沁。一月余未见,龙云沁的刘海长了,人似乎比以往更清瘦一些。除此,没有其他差别。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下) 在下一分钟,李_,便发现龙云沁的差别,他用一只塑料杯倒上茶水,淡然递过。李_根本不喝粗茶,这是其一,其二以往龙云沁对于自己的“穷”,没有这般坦然。 那杯茶,李_自然动也不动。他看着门外,那位陌生男子提着一袋蔬果往厨房走去,不会,又扛着一袋米,往厨房走去。 “这人是?” “文物普查队的队员,到村里做文物普查,没地方住,暂住我这里。” 龙云沁语速明显比以往快多了,以往他跟李_说句话,都要先过脑斟酌是否会不恰当。 李_挑了下眉,他对文物普查队的工作没兴趣,也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人,心里倒是对这个回复比较满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龙云沁手捧着热茶,抬头看向李_,这人悠然坐着,一手搭在藤椅上,有着反客为主的自若。 “对我而言,找一个人并不难。” 李_扫视着这不大的客厅,嘴角挂着似轻蔑似不屑的笑。 龙云沁缓缓喝口茶,心里仍是平静。他没想到李_会找他,所以也就没去想,他确定要找一个人的话,动用手里的资源,总能找到。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找到滇南这种山里的偏僻村子里来,用古人的话说,该是: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吧,呵呵。 李_正不悦龙云沁无所谓的口吻,抬头却见门外那陌生男子抱着只小狗走来,小狗缩在男子怀里,低声哀叫着。 “黄胖受伤,脚瘸了。” 朱弘摸着黄胖的头,安抚着。 龙云沁看向李_,目光落在李_身旁那把登山杖。他知道李_厌恶狗,而且有洁癖。 “我开门时,它扑过来要咬人,被我抽了一杖。” 李_摸索登山杖握把,说得云淡风轻。 龙云沁垂下眼睑,低着头似在沉思,他没有走过去朱弘身边,查看黄胖的状况,也没有对李_的行径有句指摘。 朱弘的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李_,然后沉默不语,抱着黄胖去一旁检查伤势。 看着朱弘离去,李_扫了眼外头破败的围墙,说着:“这是你家?”龙云沁好会才回过神,回道:“我外祖母家。”他看着李_,眼里没有掩饰忧伤与茫然。 忧伤而茫然的龙云沁,李_很熟悉,在龙云沁离开颐园前的那段时期,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有的人的痛苦会用泪水言语表达,而有的人在痛苦下,只是显得木讷。 “袁晋开了家工作室,你知道吧?” 李_说这句时,声音冷冰。 在旗服工作室里,袁晋是唯一赏识龙云沁的人,而他和龙云沁一样,都只是个助手。 李_和袁晋只是认识,连朋友也算不上。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袁晋。 “没有联系。” 龙云沁离开s市时,只和秦启明话别。 “我还以为是你和他合伙开得。” 工作室的装潢风格,主接业务,都让李_联想到龙云沁。 龙云沁搬离,李_认为他还会回来,龙云沁极端讨厌城中村那肮脏混乱的地方,而从最初龙云沁跟随他,便是为了想过殷富的生活。人的欲求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以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龙云沁实话实说。他和袁晋甚至商议过在哪里租店,怎么装修,怎么运营。 “那现在呢?” “不可能了。”s市,龙云沁再也不会回去。 “不可能?龙云沁,你真打算在这鬼村里定居?” 轻嗤,不予置信,还有些许恼火。 “种水稻,吃野菜?自己织染衣物?” 这些讥讽的话语,或许也从侧面吐露了,李_其实了解本地人的生活,或是他其实去做过了解? 龙云沁没有辩解,李_咄咄逼人时,龙云沁从来以沉默相待。 “这样的生活过一个月,可能还可以骗自己清新,有情趣,过两个月,便恨不得逃离。”举起桌上那杯没有碰过的冷茶,褪色的塑料杯,暗红的粗茶水,无不是在陈述着“低廉”二字。 李_起身,抬手看时间,他在不耐烦。 “你车停在哪里?”龙云沁试探的问道。他没看到李_的交通工具,而进到这村子,让李_靠走路,根本不可能。 “直升机。龙云沁,我给你二十分钟。” 李_走动,察看房子的布局与构造,他走至龙云沁的寝室门前,止步了。 “不必的。” 龙云沁挽起珠帘,暗色的珠子碰撞在一起,哗哗响,他领李_走进寝室。 朱弘不需要去知道他和这位访客的关系,这种关系,总是让人困扰。 珠帘被龙云沁放下,李_则将门关上,他有时候会像绅士般体贴,只是有时候。 “我来找你,不至于我真得像你那好妹妹说的寡情薄幸。而你回不回去,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强迫你,我也不屑干这种事。” 从李_的口吻听,看来他是想好好谈一下。 “你愿意在这生活,也是你的个人选择。哪怕其实你内心也不乐意,只是想用这样的生活,让我难堪。” 李_说到难堪时,坐在龙云沁的老木床上,看着床上乡村风格的被褥枕头。 “我没有想过让谁难堪,这是我熟悉的一种生活。”龙云沁摇着头,他甚至没想过李_会找来。 “曾送你的织金,不要,随你心意。给你的□□,你可以直接丢在茶几上,和废纸放在一起。” 李_只顾说自己的,他根本无需去倾听。 “你觉得你不贪不取,其实这些你并不放眼里,人的欲望总在膨胀,贪得无厌。” 龙云沁仍是摇着头,却已不再辩护。 “龙云沁,体肤相亲时,留下的属于对方的气息,很快会散去。” 李_摸着龙云沁的脸庞,将拇指指腹在龙云沁唇上摩擦。 “我给过你机会,那天,我让你等我回来,没有什么不可谈,是你自己唤秦启明来搬走行囊。今天,我从千里之外前来,你也仍只是说不必。” 李_从龙云沁的脸庞收回手指,转身将门打开。在房内他说这些话时,始终冷冰冰,但眼底里有愠火。 “李_。” 龙云沁唤住他,他和李_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意外,李_只是过来责备他。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住这里。”这个其他人,指金韫。 李_没有任何表示,大步走出大门,拨打电话。 直升机很快开来,停在了龙云沁院外空荡的草地上,刮起的大风,把龙云沁家的屋顶吹得抖动。 李_甚至没有和龙云沁辞别,他登机离去。龙云沁蹲身抚摸黄胖,朱弘则是仰望着天空盘旋而去的直升机,一脸惊愕。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上) 朱弘用细竹板夹住黄胖受伤的狗腿,黄胖嗷嗷直叫,龙云沁按住它,低声问:“能好吗?”朱弘缠着绷条,一圈又一圈,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绑好,他才抬头说:“幼犬的再生能力比较强,会好的。” 这之后两日,黄胖都颓废地斜躺在狗窝里,透过竹框缝隙,看着院中枝头吱吱的鸟儿。龙云沁怕它乱跑动到伤腿,削竹篾编制口竹筐,正好将黄胖罩在里边。 移开竹筐,一只钵放在黄胖跟前,钵内是条烤鱼。黄胖摆动了两下尾巴,却没有动弹的意思。龙云沁摸着黄胖耷拉的耳朵,低喃着什么。 朱弘扛着探铲归来,远远看着这一人一犬。 自从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后,龙云沁便沉默寡言起来,朱弘从来不好打探,也未去问龙云沁这人是谁。不过有私人直升机的人物,非富即贵。何况,光是那人的装束,便知道来头不小。 终于黄胖拖着伤腿爬出狗窝,探下头咬起钵中的烤鱼。 “今天肯吃东西了。” 龙云沁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朱弘。 “希望过两天又能满山跑了。” 龙云沁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午饭,他也准备了朱弘的一份烤鱼。 这些日子,因为多了张嘴,龙云沁会带网去溪边网鱼,收获不错,但也不浪费。小鱼剁成泥浆腌制,大鱼则是烧烤。 朱弘是个不挑食的人,看到桌上一盘烤鱼,他抓起一只便啃,龙云沁咬了一口,哭笑不得说:“忘记加调料,好腥。”抬头,朱弘那尾已啃了五分之一。“抱歉。”赶紧把朱弘口中的鱼拽下。 升起炭火,支起铁架,将鱼贴在上头,熟练涮起调料。朱弘端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着。说:“拍回去馋死队员,原生态烤鱼。”龙云沁莞尔:“不原生,我改良过得。原生的我都吃不惯。” 龙云沁细细涮着调料,他嘴角的笑稍纵即逝,他仍是心事重重。 ”你一人住这里,真不打算回城里吗?” 吃着重新烤过得鱼,朱弘问着。 在以往的聊天中,朱弘知道龙云沁在县城里有个兄长,家也在县城。 “也许以后会想去,现在觉得很好。” 夹 分卷阅读6 烤鱼,熄灭炭火,雾气弥漫中,看不清龙云沁的神情。 “我明天要回去了。”朱弘大口咬着鱼肉。 “嗯。”龙云沁应道。 前天朱弘便说,可能就再住一两天,得走了。 夜里,龙云沁缝纫衣服,朱弘在一旁整理标本,各忙各的。老式的缝纫机发出沉重的声响,它不如现代工业用平车那边轻便。 龙云沁感到手臂酸疼时,回头望见朱弘仍是一脸享受的折腾那些破碎的瓷片。龙云沁伸展肢骨,凑至朱弘跟前探看。朱弘在拼凑瓷片,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却很神奇。在数百破碎瓷片中,朱弘挑出了其中七片,竟拼出了流畅优雅地如意云纹。 “这应该是件青花盘,虽然只有局部却十分精美。” 龙云沁看得目瞪口呆,朱弘这种拼法,真是前所未见。 “你是怎么知道这块和那块有联系?” “这是个窍门,玩纸拼图时大部分人会挑出近似颜色,它们间总有亲近的关系,而拼瓷片,同类颜色风格总在年代上相似,它们之间也有着联系。明青花呈现的颜色,便足以区分年代。” 很显然朱弘有他的专长,而且可能很出众。即使龙云沁不熟悉他的职业,但直觉这人不是什么普通的文物工作者。 “这是什么风格年代呢?” 龙云沁指着那块拼好的青花局部,上面有着如意云纹。 “有明早期的风格,古朴庄重,且这长脚如意纹,比较典型。从颜色看,这蓝色,轻快明亮,又有深色星点分布其中,这是明早期钴料的特点。” 朱弘用拇指蹭着其中一片破瓷片,他沉思许久,才继续说: “很奇怪,洪武年间的青花,比元青花还稀罕,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有违常理。” 龙云沁知道比元青花还稀罕是什么概念,只能庆幸,只是些破碎的瓷片,否则,他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安稳。 这番对话完,朱弘继续忙着手头的活。龙云沁去煮上两人的夜宵,几颗炒花生,两碗红米粉。 清早,龙云沁将完工的旗袍熨烫好,挂起。听到院外传来摩托车声,出屋,正见朱弘提着大包小包往厨房里走。 “朱弘?” 他不是要走了,怎么还买这么多食材。 “这些天吃了你不少东西。你出行不便,我帮你买来囤着。” 朱弘将一桶油放在灶头,然后是一袋米,一些干货,都属于易储存的。 看着这些日常食材,如果拿钱给朱弘显得太见外,何况此时龙云沁也有些感动,他时常孤独一人,很少受到关心,这份情谊,他领下。 午时,龙云沁拆解那架古老的织布机,朱弘在旁拍照,以便运回院里能够凭借照片重组。 将肢解的各部位捆系好,牢牢绑在摩托车后座,朱弘启动摩托,回头说:“昨晚拼出的那件青花盘很特别,拿回去想必会引起小轰动,小龙,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 龙云沁挥手话别,笑说:“要过来,记得打我手机!” 朱弘骑车离去,应诺声消失于风中,龙云沁在门口站了许久。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中) 萝卜种子撒下的第二日,下了一场绵长的雨,待龙云沁想起,走到屋前探看,嫩绿的小苗已破土而出。这是龙云沁在这里种活的第一种农作物。 他的族群不擅长种植蔬果,用的是粗放的耕种方式。因为野菜丰富,走进林子,有那么多植物可以采集食用,又何须种植。 富饶而至懒惰,而懒惰的习性一旦养成,便也成了约定习俗的一部分。 甜美的食物,不只人类爱采集,虫子动物也喜爱,那些连虫子都不吃的植物,大多苦涩难入口。然而即使约定习俗,便宁愿吃着苦涩的野菜,也不原花费心思去照料门口的小苗。 朱弘走后的第一周,撒下了萝卜种子,第二周,小苗抽长,杂草竟已相伴期间。龙云沁蹲身拔走草苗,黄胖瘸着脚跟随在身后。 黄胖的狗腿只怕终是没能恢复健康,然而它很快遗忘了自己的伤残,每日仍是四处游荡,又恢复往日的生气。 日子仿佛静止了,唯有田地里的杂草和萝卜苗在提示时间的流逝。拔走再次长满萝卜田的杂草,龙云沁站起身扭动腰肢。云南的雨季还未到来,这小雨已是没完没了的下。 “汪汪。” 黄胖激动地朝长满杂草的路口吠叫,撒脚丫子奔去,它似乎有所发现。龙云沁跟随在身后,未靠近,便看到了一只想逃窜上树的小熊猫。 村子几乎是荒村,也不诧异林中的野生动物会游荡至此。 “黄胖。” 龙云沁唤住欢腾吠叫的狗。一旁小熊猫惶恐地蹦跳,始终跳不上树杈。 小熊猫在没有了犬类的吠叫后,终于跃上树枝,躲在树上,团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藏在树叶后。 野生动物会进入村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受伤;二是挨饿。而往往受伤,便意味着挨饿。动物的世界,弱肉强食,凶残不亚于人类社会。 龙云沁回家,拿竹篮装上两个鸡蛋,几根香蕉。他将黄胖关在院中,独自一人前往小熊猫藏身的树下,将竹篮挂在树枝上。 龙云沁观察着树上的小熊猫,小熊猫也在树上怯怯瞄着竹篮。 这是只小熊猫幼崽,黑黑的两只小眼睛,灵动的耳朵,十分清秀。 即使野生的,自然不会亲近人类,龙云沁转身离去。 鸡蛋前几日在县城里购买,只剩两个,芝麻蕉,本是野生,村后很多,只是长得不好,能吃的不多。 饿死的未必是小熊猫,该是我吧。 龙云沁自嘲着。 仍是雨,不大不小,天上还有太阳。 龙云沁跟村里的留守老人借来雨具,能进博物馆的蓑衣斗笠,穿起实在太过庞大,以致老婆婆在旁呵呵笑,用方言絮絮叨叨说着老伴当年身板高大,别人做一两身的布,只够做他一身,吃得也多。老头任由老婆婆念叨,不愠不恼,只是叮嘱龙云沁;“芝麻蕉地里种不活豆,往旁挪远。要种豆,深翻土,要高畦。” 龙云沁听得一愣一愣,不住点头。 开垦的荒地,就在成片的野生芝麻蕉旁。村中几无住户,荒田无数。龙云沁翻土,分畦。 不大的一片地,从午后忙至天黑。蓑衣重上几斤,脸上有雨水,也有汗水,柱锄停歇,。 雨雾中蒙蒙的山村,远处云绕的山丘,静谧极了。 居住在皖南的秦启明,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只听说他从村民那租了栋三百多平米的房子,租金便宜得吓人,必然也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许多没有秦启明得消息,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他要去旅游,他说周佶来不了。 微信上,周佶开始发一些花花草草的照片,微博上,秦启明发了一幅泰国古典舞者的速写。 龙云沁,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萝卜田的照片,还有一张蓑衣。0浏览,0回复。 一手拿汤匙勺紫米粥,一手移动鼠标,点开旧微博。近百条转发,粉丝评论提示,还有三条私信。 点开,其中一条是李_发的,就在龙云沁搬离颐园后的第二天。 “我要是说丢了东西,你和秦启明如何在警方面前自白?” 竟是条威胁,然而也仅是威胁。即是在龙云沁没有理会回复,一个多月后的他和秦启明毕竟没被警方叫去问话。 李_必然是看了监控,才知道当时龙云沁搬离颐园,是秦启明过去载他离开。 强势,咄咄逼人的李_,还总是冷漠轻慢。现在回想,已想不起,是如何与这人渡过那日日夜夜。如何能忍受。 旧微博,是到在s市时注册的,记录了在s市的生活,便也就遗弃在昔日时光里。 萝卜拔长,豌豆抽苗,那是无声的成长;缝纫机咔咔响,布匹逐渐织成,这是有声的成长。龙云沁想织匹土布,做件衣服。不是那种有现代裁剪的衣服,也是一件老式的服饰。宽松,舒适,适合劳作。 周佶的微信上出现了许多伙伴的面孔,他在工作站里生活得很快乐。秦启明的微博上,荒芜得快长草。龙云沁在衣襟上缀绣,黑色的宽松上衣,色彩斑斓的缀绣,白色的铜饰,他站在镜前,给自己拍了张照。 没有裹头,短发,黑色对襟上衣下穿的是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镜中的自己微笑着,满意着自己的作品。 柳宗白在微博上,看到这件对襟上衣的照片后,点评说:“美则美矣,总觉哪里不对。”不会又补上句:“这襟绣”龙云沁回复:“嗯,眼熟吧,就是那件锦袍的腰带纹饰,我绣了两周才绣好。” 仿佛能看到柳宗白摸着本院收藏的一件残破的锦袍――出土自新疆,年代汉,有浓烈西域风格,怨念着:“不许穿出村,这发现还未对外公布呢。”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下) 龙云沁的微博,李_以往从没仔细去看过,因为在他看来:无趣。古代工艺品,古传统织物,这些东西,在李_眼中归于“传统”这个大酱缸。这样的微博,就跟微博上那些野史大v,风水大师,收藏大家的异曲同工。附庸风雅,受众极多。这类博主,很多是营销账号,由此骗子比例不低。 倒不至于觉得龙云沁是骗子之流,他只是品味不高而已。 刷开这个遗弃两个多月的微博,浏览博主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那是一把团扇。手工制作,扇面用的是老绣片――博文上有说明。这条博文,除去众多制作过程的照片外,还有个出售链接。 点开链接,已是过期链接。 图片中,龙云沁的手指修长灵活,很秀美的一双手。仔细翻看这一张张制作流程图,工艺巧妙,他轻易般完成。说解详细,竟是在传授如何制作。 他倒是有不少粉丝,两百多条评论,里边有百余条都在询问博主去哪了。 微博停止更新的日期,正是秦启明被逮捕那天。 龙云沁对这些网络上的粉丝,没有一句辞别的话,在现实生活中,对身边相熟之人,他也是如此。龙云沁搬离颐园时,没有告知李_,搬离后,才让物业打电话给李_。仿佛他已是无话可说那般。 这一度让李_很恼怒。 翻过两页微博,李_知道了龙云沁曾有家网店,他在网络上卖些自制的小玩意,折扇袋,团扇之类。而至今日,这家网店已是荒废,再无任何一样商品。 他很用心,抹掉自己的痕迹。 空号的手机,难以抵达的偏僻之地。 他躲起来,也许是有意为之,也许是特意为之。 袁晋的工作室,那日路过,似乎生意还不错。那日在龙云沁家中,见到缝纫到一半的旗袍,只怕也是这工作室接的一单生意吧。 龙云沁有多想开家工作室,李_很清楚,龙云沁不止一次说过这是他的梦想,甚至也直白的说过,他和袁晋资金不足。 李_很有钱,他继承的财富,常人无法想象。但是他对龙云沁几乎没有过任何援助。 这种冷漠,使得龙云沁最初进出颐园,都被门卫拦阻,因为他穿着低廉。高档 分卷阅读7 区的门卫擅长从人群中区分贫贱,他们眼神如此犀利,仿佛个个福尔摩斯。 微博翻到第三页,一则博文里,龙云沁絮絮叨叨说着:“同学会,今天回学校。突然想起,我其实没有离开它多久。毕业后,有段时间很穷,常常走半个多钟去食堂吃晚饭,再走半个多钟回家,一顿饭能省几块钱,而且管饱[笑脸]。 李_目光在这条博文上停驻了很久,他和龙云沁相识时,龙云沁毕业没多久。 他记得不只一次,龙云沁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李_开的是名车,李_认为这是种学生仔熟练的炫耀手法。李_挺厌烦的,所以他只去学校门口载过龙云沁一次。 也许龙云沁微博上的话,只是博同情,并非实情,也许他那时候真得曾穷困至此。 那时,李_时常接走龙云沁到颐园相会,却是不曾想过这之前,约他吃顿饭。 因为没放在心上,也因为本来便带着轻慢不屑的态度。 李_接触过不少身世悲哀之人,如果那时候他知道龙云沁贫困的情况,大概,恐怕必然也是漠然。他不是救济者,他知道这个世界穷人的悲哀,而穷途潦倒的人,数量何等庞大。街上随便问个流浪汉,哪个不凄苦?那些隐匿在夜色中招揽的女人,真有哪个家世富裕的,早成为一则新闻。 这不是他见过最惨,也不是他见过最值得怜悯。 这却是曾与他有体肤之亲的人,他们甚至还同居生活过。 车再次路过袁晋工作室,已开走,却又拐回。李_下车,走进这间在他看来装潢怪异的店面。未入门,女助手热情洋溢迎来,李_没理会她,径直往里头走,他已看到站在大屏风隔开的内厅中的袁晋。袁晋在招待一位徐娘半老的顾客,见到李_,他显得很茫然,毕竟平日不曾往来的人,且是个极难招待的。袁晋脸上堆笑,将李_请至茶桌旁落座。 “袁先生,知道云沁的去处吗?” 袁晋听得一愣一愣,而后摇着头说: “听说小龙回家了,手机号码更换,我也没联系上他。” 李_看着袁晋开封一罐山泉水,悠然接水,准备泡茶,那套茶具,相当精致。他还记得袁晋当初和龙云沁在旗族工作室都是端茶倒水的学徒。 “这工作室开业没多久吧。” “一个多月了。” “我记得,云沁曾跟我说过,他想和你开间工作室。” 袁晋拿茶巾擦拭水渍的动作停滞,抬头看着李_,显得很吃惊。他隐约有些知道龙云沁和李_的关系,但是不知道小龙原来也曾和李_提过。和李_提这种事,简直是自取其辱般,李_完全看不起他们这个行业。 “有这回事,也不怕笑话,当时我和小龙实在连租个店面的钱都拿不出来,便也作罢。” 端端正正给李_递过杯茶,袁晋知道李_不喝外面的茶――以往在旗族工作室便招待过他。 “后来,我找到了投资人,可惜小龙却说他不合伙了。” 袁晋抬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动作细微,李_捕抓入眼,那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什么时候的事?” “在那场国画展前,挺久了。后来嘛,你也知道。” 袁晋的性子直率,他听闻那场国画展的事情,并且对龙云沁抱着十成的同情。 李_确实知道,后来龙云沁深居简出,再后来便离开了s市。 “不知道小龙去了哪里,他那性子,沉默寡言,什么事都藏心里。我倒是问过秦启明,上次他去画廊交画,正好被我遇到,他说小龙回家了。我那时匆忙也没多问。要不,你去问问秦启明?我觉得他肯定是知道,小龙和他最知交。” 辞别袁晋,驱车上路,李_想着袁晋那些话。袁晋很可能说的是实话。其实根本无需跟袁晋对话,作了件毫无意义的多余事。却就在开车离去,又折回那刻,李_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些什么。 ☆、云青欲雨 第五章(上) 更多时候,李_没有想起龙云沁,李_也认为这人当时在身边如空气般存在,离开后,顶多是偶尔会起涟漪。 他记得初次见龙云沁的场景,他载着一位外围女去做身旗装,接待他的便是龙云沁。清瘦苍白,衣着低廉,过长的刘海,遮盖住一双忧郁的黑亮眸子。他看起来,像个未出校门的少年。 看起来像,只是表面的东西。 事实上,李_讲不出龙云沁吸引自己的地方,这是个普通的穷青年,谦卑地端茶倒水,沉默寡言地过目即忘。 李_记住龙云沁,并不在于他眼底幽火燃烧似的眼睛,这人死死盯着自己,惊喜而激动。 类似的目光,李_见过不少,媒体乐意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镶钻的移动人形怪,人们看到他不再像看到同类那般厌恶无趣,表情总是很丰富。 投胎是个技术活。 第一次见面,李_根本记不住龙云沁。 第二次,在餐厅的停车场,龙云沁远远站着,看着李_的车。 那是隐晦的黄昏,路上没什么人,风很大,下着雨。李_和一位女伴走出,李_看到了路灯下的龙云沁。龙云沁穿着和第一次见面时同样的白衣蓝裤。那天很冷,他愣愣站在那里淋雨,简直诡异。 然而,李_也并没有认出他来。 第三次,李_出现在旗服工作室,女伴过来取制作好的旗装。龙云沁招待李_,他给李_倒了杯清水,轻声细语说:“杯子我洗过多次,不会有茶渍。” 这次李_记住了龙云沁。 李_几乎不喝茶,偶尔会喝也是一种特制的花茶。 世上的过敏症五花八门,茶叶过敏只是其中一种。 龙云沁读书时,有位舍友也是茶叶过敏,很奇葩,喝茶会哮喘,就连茶叶,碰触到也会发痒起红斑。 后来,李_对龙云沁的入微细致有过一番分析。那位外围女,并非第一次去旗服工作室订做衣服,而龙云沁认识这女子,如果龙云沁有心打探,不难获知他的部分生活习惯。 在两人同居后,李_曾想过,龙云沁是否摸透了他的性子,以致根本不可能交集的两人竟生活在一起。他最初对龙云沁的兴致滴点,细小的好感,竟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为了后来的体肤相亲。 李_很警惕别人对他的算计,人本是很精明的生物,而利益就像块磨刃石般。处心积虑想靠近他,已经靠近他的人何其多,他选了龙云沁,唯独将他留在身边。只能说这人要么深不可测,要么早摸透了他的脾性。缘分,不过是可笑的东西,太牵强。 ☆、云青欲雨 第五章(中) “材料满山都有,很好找,采摘板蓝根叶,放入大缸,与石灰米汤一起发酵,制作成染料。” 旅游县城里的,文青聚集的咖啡店一隅,龙云沁缓缓讲解土布的染制过程。他见过这种植物染料的制造过程,也亲手实验过。 黑长直五官平得像只锅底的麻布女子,优雅摆弄手腕的五彩镯子,听得漫不经心,她一旁的两位男青年,一个低头搅拌着咖啡,托腮望着窗外景象做思考状,另一个侧耳倾听龙云沁的讲述。 “植物染料,固色不容易吧,虽然纯天然无污染。” 男青年认真问着,他对龙云沁的话很感兴趣。 “需要反复染色,过程很花费时间,并且不易固色,这也是它被淘汰的原因。” 龙云沁自己染的布,用的是现代技术制造的染料,并没有那么原味。 “好可惜!” 黑长直突然一声感叹。 “你们延续这么久的传统,就这么消失了,不是很让人心疼吗?” 黑长直将一边的长发拨到胸前,双手摸着自己的发,仿佛摸着情人的胸膛。 “这是最原始的染布方法,倒是可见小龙你们族落住地偏陋,始终没能接触到外界的染印技术。” 男子仍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他个头高大,有着健美身材,却戴着幅细脚金丝眼镜,言谈文雅,给人画风不对之感。 “也可能只是懒于接收吧,毕竟已习惯这样的染布方式,而且复杂的技术,也不是每个人家都能学会。” 自给自足的族群,往往是如此,所求不多,或说是得过且过。 “好人文的民族文化!” 黑长直发了句赞叹,她偏侧着头,仿佛绝世美女那般,正午神圣的阳光正好照在她光亮的额头。 龙云沁其实并未忽略她,只是她的话,让他很难搭话,于是便也沉默着。 这仿佛是城里人向往着乡下人的生活,却只是叶公好龙那般,这位一身亚麻的森女,肯定无法忍受只能穿亚麻衣服的贫瘠时代。 有些人将他们曾经的生活想得太美好,有些人将他们以往的生活想得太鄙陋,中和下,才是真实的。 咖啡男小口闷完那杯小咖啡,抬头娇声说:“齐思,我们去看看对街那家店,肯定有卖我心心念念的洁白吉贝(棉布)。” 眼镜男子摆手,漫不经心说:“小寄不是想买架织锦机,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黑长直叫小寄。 咖啡男拧着细长女气的眉毛,狠狠,毫不遮掩的瞪向龙云沁,龙云沁面无表情。 这一女一男离去,龙云沁才无奈笑问:“织锦机不小一架,打算怎么运回去?” 齐思摇头说:“她也只是说说罢了。” 这种东西,价格也不是一个小职员能承受得住,何况安置它也需要大的空间,更何况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他是黎族的吗?” “小寄?” “那位男孩,他刚说了‘吉贝’。” 龙云沁也只是随口一问。 “不是,你别被他骗了,他就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词。 齐思笑得差点一口咖啡喷出。 “小龙。” “嗯?” “以前在坛子里见过你参加聚会时的照片,当时觉得挺漂亮的一个小伙子。” 齐思拨了下龙云沁过长的刘海,他这动作毫无预警,龙云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真人,真是赏心悦目。” 齐思笑的很迷人,不得不承认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也难怪他们混的文青圈里有那么多妹子肉麻的叫他思哥哥。 同类会相互吸引,这是很奇妙的东西。龙云沁,有时候能在人群中辨认出同类,但没有齐思这样的敏锐,或说大胆妄为。 以外貌而言,龙云沁算不上多出众,他长得好看,这种好看,在于五官匀称,轮廓线柔和,不张扬不尖锐。 如果细心打扮下,不是穿着如此普通随意,像李_那般,从脚到头发都精雕细琢,大概算得上赏心悦目。 对于突然的殷勤与赞许,龙云沁尴尬的微笑,他不习惯,也没有大方到和同性在外人面前呈现出亲昵场景,何况这人,今日刚见面。 不知道说什么,便也就沉默不语,双手握住冰冷的咖啡杯。这低廉的咖啡很难喝,而龙云沁喝不出来,他只是不爱喝咖啡而已。 “你有喜欢的人吗?” 性格不同,有的人就是如此直接。 龙云沁先是一愣,继而摇头。 曾经他很喜欢一个人,即使爱得盲目,现今, 分卷阅读8 他不曾想过去爱一个人,心空荡荡的。 齐思显然很高兴,抓住龙云沁的手,大声说:“走,不带我去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县城吗?你可得尽地主之谊。” 龙云沁被拽着走出咖啡厅,他没有挣脱齐思的手。他在困扰,他对齐思谈不上喜欢――只是一面之缘,却也并非讨厌。 被人喜欢,总是让人快乐的事情。 在偏僻山村里,住过的日日夜夜,宁静,却很孤独。人终究是群居的动物。 当豆瓣小组里的几位成员,讨论着要到滇南旅游,且会经过这座县城,龙云沁便说他就住那里,可以会面。 将孤寂抛弃在后头,扑入这旅游旺季车水游龙的县城,他并不讨厌热闹,他喜欢和人交流。 将咖啡男和黑长直抛在身后,齐思载着龙云沁来到一栋百年老宅前。他无需龙云沁指路,身为本地人的龙云沁甚至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之前有个朋友来过,写文隆重推荐,这老宅看着是挺有韵味,不知道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大爷还住这里不。” 门楣雕花,十分精美,当年也曾繁华。木门紧闭,一侧大半的墙已倾塌,想来不会有人居住了。 齐思接着电话,咖啡男在电话里尖叫,抱怨怎么这样把他们丢下。 龙云沁着急说:“我们赶紧回去吧。” 齐思慢悠悠挂掉电话,举着单反就往破墙内钻,说着:“他们一会就找来了,小寄之前来过这里。” 虽说如此,这直接进别人家总是不好吧? 龙云沁站在墙外,迟疑着。齐思折返拉龙云沁,说着:“屋内空荡荡,肯定没人住。”他牵着龙云沁的手,龙云沁回头,看到夕阳照在残墙上,外头空寂的街道,染成金黄。龙云沁仰头望着,却不想在齐思眼中,夕照里,白衣清瘦,侧脸忧郁柔美的他有种别样的美感。 用力一拽,龙云沁跌靠在墙角,齐思谙熟地欺身而上,他手劲很大,压得龙云沁动弹不得。温热的气息吹在龙云沁脸庞,双唇轻轻贴上时,只是一掠,龙云沁仿佛惊醒般,大力推开齐思。 目瞪口呆,手背用力擦着唇,恼怒说:“你做什么!” 也许不少人可以在旅程中对只见一面的人,亲热拥吻,甚至宽衣解带,且认为这是美好的灵魂相吸。 多荒谬,两人甚至连双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龙云沁站在老宅大门口等黑长直和咖啡男到来,齐思懊恼地坐在门前树下,目光始终落在龙云沁身上。 ☆、云青欲雨 第五章(中2) 海滩马球比赛,贵宾席上,观众寥寥,普通席位上,倒是人头拥簇。李_与两个漂亮女孩坐在一起,还有一位中年朋友。其中一位戴孔雀耳坠的白裙女孩姿色尤其出众,她偎依在椅背上,说她倦了。不觉已睡去,睡姿妩媚动人。中年男子绅士般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这位女孩披上。李_瞥了眼朋友那张惊艳,满是痘坑的老脸,又移开目标落在前方的比赛上。他马球玩得不比这些职业的选手差,因为这是他平日喜欢的一种运动,花费的时间也多。 在马球比赛里,不合时宜穿露背礼服的女孩,唤住服务生,她殷勤地问李_要不要来点什么,李_还未开口,中年男子便笑说:“你看看喜欢什么,不用理他。” 礼服女孩苦恼的偏侧着头,露出雪白的脖子,娇嗔:“ vcent看看吧。” 一只柔软白滑的手伸到眼前,紧夹张精致的卡片。李_没有接过,他眼皮都没抬下。 “我来杯水就行。” 怕女孩再纠缠着,李_做了回答。 “我也是,我减肥。” 白裙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或说她本来也没睡着,用慵懒的声音说着。 李_有点被她逗乐,抬头看她,却见她做了个鬼脸。 这两个女孩,都是中年男子带来,想来也都“服侍”过他。中年男子虽说其貌不扬,却是个s市举足轻重的人,李_和他在马术俱乐部里认识,每次看马球比赛,他带的女孩都不同。 其实李_没兴趣去管别人的私事,只是有一刹那,觉得这老混蛋糟蹋了小女孩。 “你这么瘦,再减下去,胸都平了。” 中年男子手搭着女孩的肩,摩挲着。 女孩嫌弃的拍走毛手,挽把长发,撇嘴说:“胡说八道。”她显然不想接这有些猥琐的话题。 饮料点心很快上齐,精致几样,白衣女孩一脸幸福样的把一盘甜品吃得精光。她即大方又优雅,李_直觉,这不是那种清贫小户或乡下人家里出来的女孩。 “你想吃吗?” 白衣女孩两指夹着一块精致的饼干,她觉察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李老板在看她吃个不停,又俏皮地将这最后一块饼干放进双唇。 “我不吃甜品。” 李_拉回目光,他不吃甜品,因为乳糖不耐受。他只是想起有个清瘦的年轻男子,他也很喜欢吃甜品,且都吃不胖。 有次,那人捧着四分之一的蛋糕,坐在他身边,默默吃完,他眉开眼笑,唇角还沾着奶油。 如果要白衣女孩,这位朋友,向来豪气,女友如衣服,又怎会在乎这一件。只是,李_已过了或说还未到喜欢小女孩的年纪,十七八岁的女孩,对他而言太小。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带人去海边的别墅,那里闲置着,从龙云沁离开后,灰尘便逐渐积累。 甚至没想过请个清洁工去定期打扫,以前,都是龙云沁这里擦擦那里拖拖。他喜欢干净整洁,而且也将那里当做自己的家。住在高档别墅的日子,远远比当初的城中村合租房舒适,对于任何人都是如此。 比赛结束,中年男子带走两位女孩,李_独身驱车离去。 举行马球比赛的场所,离李_的海边别墅很近,李_想回去看看。 ☆、云青欲雨 第五章(下) 李_位于颐园的别墅,是栋小别墅,但很精致,设备齐全。李_当初买下它,只是一时念头,没将它放在心上。那时李_刚回国,在一次游艇展上认识了r。r出身书香门第,姿貌过人,他勤工俭学,在展览会当服务员。李_有次载着他途径营建中的颐园,r说这里的海景很美。李_第二次载r过来,给了r一串钥匙。 但是r在这里没住多久,他开始变质,像块干枯的海绵,突然有天被丢进了大海,疯狂的吸食着,膨胀,贪婪无厌。仿佛是张洁净的白纸,因为空白,所以能涂抹上更多的污渍。 r曾经的真挚变成了虚伪,而李_曾经的好感,已成厌恶。李_从来不掩饰他的厌烦,那时他还很年轻,脸上表情还比较丰富,不似遇到龙云沁时像个面瘫。 r后来跟了李_的一位朋友,那是个寡廉鲜耻,道德沦丧的浪荡富家子。这人以开私密派对而在圈内出名。李_曾经参加过,所以知道那是怎样的情景。 r后来卖掉了颐园这栋别墅,李_经由他人之手,重新买下了它。李_最后一次听到r的消息,听说他染病沉重。 买下这栋别墅,并不在于李_旧情未了,而是当做一个警告。 李_在r之前,私生活放浪不羁,在r之后,他约束自己,筛选体肤相亲之 。 近两月无人居住,院中的植物枯黄死亡。时间似乎很短,却也很长。龙云沁入住时,在院子里种了株佛手,说是他来s市就养在盆里的。院子里原先种植佛手的位置,只剩秃秃的木枝。 每天看他给花花草草浇水,尤其这株佛手,更是悉心照料。 已不在乎它的死活了。 海边房子,即使门窗紧闭,也总有沙土渗入,以往龙云沁擦擦抹抹,不觉碍眼。人去楼空后,现在客厅里已蒙层薄薄的沙尘。 这房子,还要住人,就得像最初那样,请个清洁工,定期打理。 推开寝室门,仍如昔日,李_在床上坐下,看着并排的两个枕头。他想起有次龙云沁睡在他身边,可能冷气开大了,他身子缩卷着。李_侧身去抱他,想将他揽入怀中,龙云沁醒了,迷迷糊糊说着:“不要。” 那时他们在冷战,在画展那次事件发生前,他们便因为其他事而隔阂。 但李_没有赶龙云沁离开,毕竟他是屋主,他有权利。曾经,李_想在分手后,将这栋房子留给龙云沁,那时龙云沁喜欢它。 同居的时光并不短暂,李_除去那块缂丝,没有送过龙云沁其他贵重礼物,李_算得上慷慨之人,但他对龙云沁异乎寻常的抠门。 每天,龙云沁起床做早餐,上班。他得上班,当学徒,挣微薄的工资。李_在此过夜,也从不开车送龙云沁一程。他会慢悠悠吃着他认为难吃的早点,看着龙云沁匆忙取来帽子背包,牵着自行车,用力踩着离去。自行车龙云沁会将它锁在车站附近的停车场里,然后他搭班车去旗服工作室。夏日炎热,龙云沁晒得又黑又瘦。 现在想起,会觉得其实可以载他一程,虽然不同路,并不需花费什么时间。那时却觉得这是龙云沁自己的选择,自个的事。 书房紧锁,像以往那样。李_拿钥匙打开,捏着钥匙,打开房门后,看着一排排的书,李_内心自嘲着。他确实一度将这里当成了家。他有很多房子,但他的大部分生活物品都在这栋房子里,在两人同居后,陆续搬来。 这里海风吹得人不舒服,但夜晚静谧,美丽。 这里没有什么住户,户主都把这里当成夏日暂居地,他们来玩戏几日,又离去。谁和谁都不熟,各过各的。 再美丽自在的地方李_都住过,他父亲热衷在海外买岛屿,他也有这个喜好。 有什么原因,将李_留在这里? 不是因为r,不是因为龙云沁那始终做不合口味的食物,而是一种感觉,平实生活的感觉,对于天南地北,四处游荡之人,也许这是家居生活的感觉吧。 锁上大门,走出院子,李_手里多了个箱子,不大的箱子,很精致。他不确定龙云沁那个偏远地址能否寄到,也不在乎。 需要唤搬家公司过来,将他的东西搬去他位于s市最繁华地带的豪宅里,而后,这房子出售掉。 开车远去,身后空荡的房子在夕阳下显得孤寂凄凉。不知为何想到,那日黄昏,龙云沁在院中流着泪水,讷讷说着:“我怎样我认了,自作自受。我拜托你帮帮我,跟金韫求个请,启明” 李_以往不曾见龙云沁哭,然而那日龙云沁红着眼,眼里带着绝望,他几乎要崩溃般,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云青欲雨 第六章(上) 老房子,又破又旧,其实没有多少看头,咖啡男和小寄在里边拍个不停,发微信群,发微博。齐思问龙云沁的微博,龙云沁摇头说现在已经很少用了。齐思凑过脸低语说:“不必这样防范我吧。”龙云沁登陆旧微博,加了齐思好友。看到他们在说话,咖啡男似乎很在意,不时目光抛来,他神情凝重,走过来时,却表现得很感兴趣,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啊。”齐思戳着手机,头也不抬说:“聊天,还能聊什么。”龙云沁回答:“没什么。” 那是个废弃的微博,也不想再加 分卷阅读9 么关注,毕竟不会再使用。 咖啡男瞥了龙云沁一眼,他拽着齐思的手臂说:“好饿,齐思,回去吧。” 小寄收拾着单反,从屋里走出,摆动着双臂,似乎很累的样子,附和说:“好想把身子甩在软绵绵的床上,狠狠睡一着。” 他们迢迢抵达这座小县城,把行囊往青旅一丢,就跑出来玩,也确实是累倦。 晚上聚餐时,咖啡男坐在齐思和龙云沁之间,几杯酒下腹,他看齐思的表情跟个小媳妇似的。小寄闲谈起这次旅行,本来是她和齐思等人约好一起出游,结果就来了三人。 “这里挺淳朴,然而终究不如帝露草家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美得每年都想去走走。”小寄说的帝露草是咖啡男的网名。 “小寄,你去的时候雨季过了,要不更美。齐思上次来,荷花正在盛开,我们拍了好多照片,回去发你看看。” 咖啡男脸趴手臂上,因为微醺双颊粉红,他斜视着齐思,眉眼带着妩媚。齐思不自在地耸了下肩膀,起身说要去厕所。 小寄显然也觉察到了氛围尴尬,她拨弄着一侧的长发,似乎很关心地在问龙云沁:“我们明天要去蝴蝶谷,你要一起去吗?” 在下午,被齐思吻到时,龙云沁便已懊恼不该有此行,如果没前来县城会见这三位并不熟的朋友,他此时大概安然地在家中吃着粉丝看电影,而黄胖趴在他脚旁。 他担心黄胖挨饿,想着放在钵中的实物会不会不够。 “去过了,我读书时去看过几次,风景不错。”龙云沁委婉拒绝。 咖啡男用手臂支起脸庞,拿着酒杯晃动,喃喃说:“主要看蝴蝶,溪水旁竹林中的蝴蝶,美妙的精灵。” 咖啡男很难得抒情起来,嘴角弯起,仿佛他眼前已经出现了蝴蝶谷的美妙景致。 “我初春去亚龙湾的蝴蝶谷,不过那边最美的景致不是蝴蝶,而是龙血树。那是一种很古老珍贵的树种,哪怕是小刀在它身上轻轻一划,都会流出殷红的血” 小寄参与了咖啡男的幻想,她和这位来自南方古镇的清瘦男孩,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友情。 辞别三人,齐思一直坚持要送龙云沁回家,龙云沁不好拒绝,由齐思将他载到姨妈家放下。 路上,齐思说:“你微博有两个月没更新,看上面很多评语在问你去哪里,挺关心你,怎么不去回复?” 还是被发现了,那就是个遗弃地。 “以往生活的一个纪念,不会再去更新。” “那至少跟上面的朋友们,说句再见。” 是的,至少应该说句再见,自己这样很自私。离开s市后,再也没登陆过旧微博,今日打开,发现那么多评语都在询问自己的踪迹,确实挺吃惊的。 “嗯,是的。”龙云沁愣愣地点了点头。 齐思抬手想碰触龙云沁脸庞,这次龙云沁警觉,立即别开了脸。 “我猜猜,两月前,你失恋了。” 齐思肯定是随口说说,也算没说错。 “你看我怎样?” “不喜欢。” 龙云沁回答地很直接,他不喜欢用情不专一的人,尤其是四处留情,拈花惹草。 齐思哈哈哈哈笑了几声,大概也有点心虚,点了支烟,不再说什么。 也许齐思是那种走到哪睡到哪的人,说无节操也好,魅力无限也好,那也终究是他私人的事情,龙云沁无意指摘。 车到巷口,龙云沁下车道谢,齐思耍着手机说:“好在我有你微信。”又笑着挥手说:“常联络。” 龙云点了点头,心想两人居住地隔着好几座城,不约不见。 敲开姨妈的家门,姨妈说:“怎么来一天,现在才回来,去你哥那边没?” 龙云沁说有外地朋友过来,和他们去玩。 俩兄弟间感情淡薄,自回老家,也不曾联系过。龙云沁倒是听说他兄长这两年开旅馆挣得不错,买房买车。 青旅夜里,咖啡男敲开了齐思的房门,齐思没说什么,啪一声把门关上,昏暗灯光里,咖啡男的脸庞闪着泪光。小寄披了件衣服出来,拉着咖啡男去厅中坐下,喃语:“每次你都不死心。” 齐思燃着烟,坐在电脑前,敲着文章,丝毫不受适才事情的影响。夜深,将文档关闭,齐思点开龙云沁微博,见到龙云沁果然更了条博文。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过得很好,只是这微博不再更新了。” 寥寥几字,无数评语。 齐思随手发了个评语:“我作证博主还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活着,我今天刚和他聚餐。妹妹们不必担心。” 这条评语被不少人回复询问。 几天后,李_看到了龙云沁的告别新博文,读到了齐思的评论和回复。沿着齐思的微博,看到了齐思发的一张龙云沁近照。照片中龙云沁穿着一件黑色民族风交领上衣,衣襟上有精美缀绣,龙云沁的刘海很长,遮盖眉毛,深黑的眼睛,秀美的唇鼻,有种诗意般的美在他微扬的唇角婉转。李_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龙云沁只将这张照片发在微信里,齐思擅自拿去贴了微博。 ☆、云青欲雨 第六章(中) 李_的微博,没有一条博文,李_偶尔会去更新脸书,他在脸书有大量粉丝,不少同学朋友。自然李_脸书的内容和龙云沁微博的内容也是天壤之别。 同居期间,常见龙云沁更新微博,他有台使用多年的平板电脑,运行缓慢。龙云沁会抱着它敲敲打打,他很爱上网,浏览资料,和人聊天。李_没兴趣龙云沁聊的什么,倒是常见到他开着微博的网页。龙云沁微博名叫:龙散云沁,不难记。 博主龙散云沁发了最后一条微博,说不再更新,也真得连评语都没回复。 博主间闲齐思更了一条博文,内容:真隐士不隐终南山图片,龙云沁照片。照片中的龙云沁年轻秀美,背景是竹木淳朴的起居室。李_去过龙云沁家,知道这是龙云沁的寝室。 间闲齐思认证资料作家,博文不是在和他人辩驳,便是长篇大论长微博,一个相当神烦的人。 从表面看,这人似乎是去了龙云沁家聚餐,然后在龙云沁寝室给龙云沁拍了这么张照片。不过仔细看便能认出这是张自拍照,自拍时,姿势也就那么几个可摆,而且视角固定。 李_记忆里,龙云沁很少露出微笑。 李_学生时代热衷旅游,今日在安曼爬越深山峡谷,明日在南岛深林木屋,也许是财富,也许只是时代,将偌大的世界揉成巴掌大的地方,自由往返。 这曾是李_的生活,虽然他现在也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然而任何东西轻易得到,便渐渐体会不到获得的喜悦,曾能获取的愉悦,也已如嚼白蜡。 这种厌倦,不只体现在旅游上,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在情爱上。 初恋来得很早,在不长的时光里,女女男男,便如走马观花般。很多连分手的程序都无需存在,也有几位,分手后,偶尔会想起。但没有爱的感觉。 对于龙云沁,也是如此。 李_并不爱他。 而且对于龙云沁,李_态度要轻慢许多。 这种没有爱意付出,态度轻慢的相处,却不知道龙云沁如何适应。 李_的电脑有密码,龙云沁从不去碰;书房总是落锁,龙云沁从不会主动进去。李_的私人手机号,龙云沁打过的次数,寥寥可数,因为李_忙碌,也没兴趣听他说什么。 因为身份不平等,也因为生活不在一个世界里。 他们本没有交集,是龙云沁主动亲近了李_,而李_轻易脱去了龙云沁的衣服。 最初的关系,不过如此。差别仅在李_没有在事后掏钱包给笔钱。 之后,倒是投其所好,送了块织金。 为何同居,也不过是相会次数多了,龙云沁住了下来。 龙云沁很安静,谨慎,几乎没有什么要求,他就像空气般自然的存在着。 邮包,李_亲自书写了地址,他知道龙云沁所在的村落名字。 在很早之前,李_便知道龙云沁的老家在哪。枕边之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底细。 李_小时候曾和母亲去过,那时他母亲热衷慈善事业,以他的名字创办了一个基金会。滇南的很多偏僻村落的学校,迁居房都由这基金会营建。除去建校修房,还有一个贫困生助学项目。这个项目,到现在还仍在运转。 每年,享用此项资助学生的名单都会在基金会里公布,而学生们的感谢信,会发送到李_秘书的邮箱里。李_从小到大从不读阅。但是他去查阅了其中一年的学生名单,龙云沁的名字在其中。 他知道龙云沁很多事情,包括,在画展中,金韫极力诋毁的私生子身份。 以前也许只是猜测,但后来,至少到今日,李_确实知道了,他一度被龙云沁当成了长腿叔叔。 邮包,李_终于还是没有寄出。 他隐隐也知道了,龙云沁为什么没带走那块织金。 那大概,算是嫖资吧。 ☆、云青欲雨 第六章(下) 白萝卜很甜,然而黄胖不吃,它嫌弃这没有腥味的食物。龙云沁看它将萝卜块用鼻子拱到一旁的动作,嘴角带着微笑,心想要去捞点鱼虾。龙云沁蹲地的脚,缓缓抬起,手撑着腰枝,还是往前趔趄一步,几乎扑在地上。最近,膝盖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山路走多了 从县城回来第二晚,膝盖就有些红肿,这些日子时好时差,龙云沁不愿去在意它。 读书时,他暑假给快餐店送外卖,日夜踩脚踏车,膝盖肿得无法穿长裤,甚至到后来无法行走,为此去医院住了好几日。简直是场噩梦,跟同学借的药费,他用两月工资才还完。 s市消费奇高,医疗费更是贵得吓人。 从县城回来,卡里的钱只剩四位数。 已有多日没有网店订单,如果再生病就麻烦了。 田园梦,果然是不堪一击的。不知道秦启明那边怎样。 黄胖吃饱,在龙云沁脚边绕圈,龙云沁手抓着晾衣绳,从上面取下一件洗得发白的蓝条衬衫。不时停下眺望远处的山田和白云,思绪很远。 黄胖自然补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也不觉将犬头抬起,朝天际的鸟儿吠叫。 小熊猫已经很久不见,大豆田边的野香蕉腐烂在杂草丛里,大豆同样被荒草吞噬,收成堪忧。 跟村里那对老夫妻借的农具,拿去还时,发现房门紧锁,不知道上哪去了。也许是在外工工作的子女将他们接走? 村里到现在是否还有其他住户,龙云沁不是很在乎。 抱着衣服,缓缓走回屋内,抚平,折叠。 一件衬衣,一条西裤,还有一件t恤。 西裤口袋里似乎有东西,伸手摸出,是张蛋糕店的小票。 龙云沁衣服不多,材质都算不上好,所以也不耐穿。在穿坏了常穿的衣裤后,他从箱底翻出一条不大穿的西裤。 这张小票,时间挺久。 龙云沁爱吃甜食,李_买过几次。 他总是面无表情,将装甜品的纸袋递过。 李_不吃甜品,他乳糖不 分卷阅读10 受。 有次龙云沁坐在电视机前,挖着份蛋糕,坐身边的李_突然凑过去吻他。 他们也有过甜美的时候吧。 看着小票上被水洗得模糊的价格数字,龙云沁轻笑:“真贵。” 一个小蛋糕都快抵他半月工资了。 s市从不乏奢侈品。 现在回想也不觉得真得好吃得要命,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吃甜品。 他们是一个曾经连盐都很匮乏的族群,他们感受着苦酸辣,甜那是蜂蜜般的难以获得。 对于吃食,李_很讲究,有时他会自己带回食材,然后教龙云沁怎么煮。龙云沁总是不得要理,做出的一律被说难吃。然而李_不也还吃得下口,可见也不是多难吃。 将小票撕毁,仿佛撕掉了记忆。 人真得很奇怪,一个人总是对你不好,偶尔的小恩小惠就会被深深记住;而总是对你好的人,偶尔的粗暴与发怒,会让人异常深刻。 多可笑。 弯腰,将衣服放进衣箱,直起身时,感受到承受力道的膝盖一阵剧烈刺痛。 有种不好的预感,即将被医院洗劫得一贫如洗。 在昏暗灯光下,抚摸膝盖,有处很明显的肿块,血肿。 和上次一样。 趴在木床上沉沉睡去,梦到了当时孤零零一人躺在手术台上,接受膝关节穿刺。那时自己很惶恐,医生一直在和他说话,那是个中年医生,话语温和,然而自己还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大号针头穿刺,抽液,输入药物。 局部麻醉时,并不疼痛。药效过后,却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真得那般疼痛,疼得一头冷汗。 龙云沁打小很少去医院,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他母亲都会熬草药给他喝,似乎总会好。到上学时,在校住宿,有次重感冒,被老师送去了医院。 龙云沁身上钱不够,坐在大厅长椅上,看着老师不耐烦的打他母亲的电话,感冒难受,再兼心里委屈,很不好的记忆。 李_也曾带龙云沁去医院,要求他做生化检查。 几乎是耻辱性的,那时他们在一起没多久。他知道李_想查他干不干净。 龙云沁不知道检查出了什么,他不大能看懂,而李_仔细看后,很诡异问了他,拔过牙没有。 龙云沁摇头,他牙齿长得很好,甚至没有蛀牙。 我身体很建康,我洁身自好。反倒是你,李_,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疾病,也许是心理的,也许是生理。你肯定是有哪里缺陷。 光怪陆离的梦里,李_拿着那份检查,皱了皱眉头问:“你拔过牙吗?” 在医院里,躺在康复病房里,医生跟龙云沁说:你不能吃西红柿,橘子,因为含有水杨酸抗凝物质。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尽量少吃鱼肉。 ☆、云青欲雨 第七章(上) 宽敞的会议室,齐整的人头,李_并不认识在坐的每一个人,但能唤出任何一人的名字,知道他的职位,关系网,甚至是癖好。 总部的高管会议,不常举行,每次都会出现新面孔,家族里的后生以飞快速度在成长。 四代人经营的企业,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扎根,历经时代的演绎,主导着一国经济,屹立不倒。 李_是这个庞大商业家族的第四代,也是返回故土的第二代。李_的母亲是位女明星,生育李_时,尚未和李_的父亲成亲,李_诞生于h市。这不是一个好身份,却因地缘得到一份便利。 h市,一座拥挤不堪的城市,底层仿佛蚁类,然高楼之上,还能望见一片空旷的天空。 朦朦胧胧,不见星辰。 李_伫立在落地窗前,燃尽一支烟,望着山脚密麻的楼房。 他小时候住在h市,那时他很小很小,所以并不会有记忆。 不过他却能描述出那时的场景。 空荡的大房子,成群的仆人,精神不稳定的女主人,销声匿迹的男主人。婴儿挨饿啼哭不止,女主人拦着不让喂,歇斯底里嚎着奶粉里有毒。她捶打女佣,锁死婴儿房,披头散发坐在门外哭花一张美脸,哭哑一副好嗓子。 所幸她的精神失常,只是暂时,而那个婴儿,除去饮养不良,竟也活了下来。 李_不确定这样失控的状态下,持续多少时日,他的母亲曾提过这段时期,用着波澜不起,淡漠的言语。 李_的母亲生育李_时,正值当红,年仅十九岁。 年轻的她炙热地追逐着,也许是豪门,也许是爱情,对她而言,前者易得,却还是让她受尽折磨;后者则如水中月亮,狠狠嘲讽了她猴子般的天真和愚蠢。 也许是因为,本是h市人,李_的母亲,多年来独自住在h市。 李_每到h市来,都会去看望她。 关系谈不上多好,也不算坏。 对一位选择十来年茹素礼佛的老妇人而言,她的情感已僵固,生气热情燃劫成灰。 她应该曾经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以致以他的名字,建立了慈善基金会。那时的李_才十岁左右,一个彬彬有礼,温顺的小男孩。 她将李_带在身边,母子形影不离。 后来,李_被送出去读书,每次回来,他都成长了一些,陌生了一些。 今日聚餐,茶餐厅,坐在身边的高大男子,用冰冷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事物,不辨物与人。他话语极少,对桌上的食物也毫无兴趣,他匆匆忙忙,仿佛这段饭,在浪费他的时间。 像极了他的父亲。倨傲,刻薄。 李_拉上窗帘,往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大床上一躺,今晚在h市,明早他便在前往异乡的飞机上。 对于这样的生活,谈不上喜欢与否。 一顿美食,能勾引起大部分人的喜悦;一场旅行,更是让人期待;一次风头,可能是有人一生所求。 然而一旦轻易得到,日复一日重复,再无新鲜感,很难再体会到喜悦。 最昂贵的地点,宽敞的住房,任由挥霍的财富,哪怕是找到心灵寄托的母亲,也没能感受到喜悦,某部分情感已经缺失。 成功人士,总是有着源源不绝的欲望和热情,这也是他们家族的传承,永不止步的贪婪欲求。 李_身上没有这种强烈欲求,也许是母亲的一些特质,遗传给了他。很不幸,他遗传了母亲的寡欢,还有父亲的冷漠。 ☆、云青欲雨 第七章(中) 雨,哗哗下着。 龙云沁托腮看着窗外的雨景,沟渠涨满,黄泥水沿石路弥漫。 之前不断的小雨,不觉是雨季来临。 大雨滂沱,灶房里的米所剩无几,所幸还有一捆粉丝,及半桶马铃薯。 两天前,龙云沁就打算去县城采购,但是他关节肿痛,步行数里山路实在勉强。他将他的窘境告诉了姨妈,姨妈说让表弟给他送些草药,治疗关节肿痛很有奇效。 龙云沁没说他这不是那种喝喝草药就能好的关节损伤。 表弟有辆车平日拉业务,龙云沁想等他过来,搭他的车去医院看看。 然而表弟并没过来,而雨越下越大,几成洪涝。 饿死并不会,倒是这老旧的房子,到处漏水,十分厌烦。 且不说漏水,房子建于山脚下,夜里如果洪流来了,也相当麻烦。 起先担心村中那户老人家,龙云沁瘸着脚,撑把被大风刮破的雨伞,走去探看。 人去屋空,大概真得是被子女接走了。 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是在今早,持续的电闪雷鸣后,屋中漆黑一片,天漆黑如夜。龙云沁想开灯,没电。龙云沁想拨个电话给姨妈,告诉表弟千万别过来。没有信号。 黄胖趴在脚边呜呜叫着,它浑身湿透,冷得发抖。龙云沁下楼去搬厨房里的食物,它跟下去。一楼水快没到龙云沁膝盖,黄胖腿短,狗爬式划来划去。 小时候不是没有遇到洪涝,次数还不少。龙云沁觉得自己应付得来。 油灯里油不多,搬上楼的柴草也不多,如果明日大雨还是不停。 那么背上行囊,到山中的祠堂住下。那是座木石结构的大房子,比村中任何民房都结实,位置也高。 往年山洪,都不曾淹到上头去。 简陋的铁支架,吊着铝锅,柴火艰难燃烧,烟雾四漫。 锅中的水好不容易烧开,龙云沁将粉丝放入,用筷子搅拌,快熟时,敲蛋,撒点葱。 他一份,黄胖一份,一人一犬,胃口全无,缓慢吃着。 火温不足,熟出的粉丝都快泡成粉糊,确实难吃。 夜里,漏雨的房间,床往哪挪都被水滴,干脆脚旁放着接水的脸盆,龙云沁披着外衣,靠着枕头,在昏黄油灯下看书。 其实对生死,龙云沁看得淡薄。 他的年纪本不应该对生命如此看轻。 恍惚中,他想起了在李_家中的情景,敞亮的房间,舒适干爽的被褥,与及温暖的体温。 他想,他可以找个温和的人谈个恋爱;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买套不大但舒适的房子;他可以有另一种生活。 他离开s市时,放弃了所有,包括哪些不该放弃的。 为什么,他不能有个爱惜他,在乎他,相伴左右的人? 不会没有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放弃去寻找。 油灯燃灭,漆黑中枕头微湿,龙云沁将自己包裹在棉被中,他的世界隔开了楼下的茫茫水域,和窗外的风雨呼啸。 候机室里,李_看了眼玻璃窗外隐晦的天空。 南方整个都为雨水浸泡,h市也没有逃过。 不过只是阵雨,风也不大,不影响飞机飞行。 划动手机,本想查阅抵达地的气候,却不觉输入一个偏僻地区的名字。在连日暴雨的预警后,是灾情报道的新闻链接。 李_快速点开新闻,查看地点。 他的脸色阴郁,缓慢将网页关闭,当他抬起头时,他沉静拨打了一通电话。 他打了龙云沁的手机。 龙云沁现用的手机号码。 打不通,意料之中。 李_有龙云沁现用的手机号码,有龙云沁老家县城房子的地址,甚至有龙云沁姨妈家的地址。 当龙云沁无声无息离开s市,李_寻找过他。 用的是他们那个群体习惯的“寻找”方法。 摸清一个人的所有底细,从来都不难,只要你有门路,甚至无需多少财力。 那房子是木构与草土混合物筑造的,破败,脆弱。还记得房子位势偏低,泥石流也好,一场洪水也罢,摧毁拉朽一般。 自作自受! 那是个荒村,早已被村民遗弃。他回到那里,做什么? ☆、云青欲雨 第七章(中2) 拿手电筒照照窗外,洪流滚滚,一楼逐渐在被吞噬。雨大的甚至听不到耳边黄胖的吠叫声。龙云沁想,房子很快就会支撑不住,泥木构造的,真是水一冲就走。 龙云沁水性不差,若是以往,他不会将这样的洪水放眼里,他熟悉村子,不至于要迷路,而且他游得很快。 他的双膝肿疼绷紧,不好弯曲甩动,行走不便,游泳自然也是吃力。 龙云沁知道一旦水淹没一楼,那么他就必须得离开房子。 能带走的东西不多,除塑料包牢放在衣兜的手机和银行卡外,还有扎好的几个熟土 分卷阅读11 豆。 嗯,还有只黄胖。 黄胖会游泳,能听使唤。 龙云沁单手抱住它,它安静下来,在龙云沁怀里抖颤。轻语安慰,摸摸它的头。 禽兽不能人语,叮嘱的话,它自然也听不懂。 然而家犬经过漫长时光的驯养,与人类的关系亲密依赖。 沿着木梯下水,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昏黄光照下,勉强能看到前头的大门,已被淹得只容一人缝隙。 果然,在楼上看得不真切,早就该撤离了。 回头看黄胖,它在呜咽。 “黄胖,过来,过来。” 龙云沁向它招手,唤叫,黄胖迟疑,用爪子探了探水。 它知道水很深,当龙云沁网鱼时,它会下水域嬉戏,那样的水清澈见底,这黑乎乎的一片,带来恐怖。 “黄胖,过来,我们要离开了。” 龙云沁过去抱住黄胖,将它放在水里,它惊慌划动了两下狗腿,便稳稳跟随着龙云沁。 出大门,四周仿佛汪洋,远处隐隐可见条朝上的石子路,那是通往祠堂的道路。 水很冰凉,雨水击打着脸庞,龙云沁心里没有任何杂念,他甚至不去想自己可能就葬身在这片水域里。 当体温失去,体力耗尽,他会沉沉地坠入。 黑夜将成永夜,白昼再不会抵达。 这一生可有遗憾? 李_原计划去希腊,正遭受经济破产的古老国度,景致依旧,千百年来,人世几番更替,古老的面孔早远去,唯有江山依旧。 老板度假,司机旅游。 直升机的驾驶员不在,李_昨天同意了他的假期,他没理由像件仓库里的零件,安安静静摆放原位。 s市的清晨,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李_忘记了他还没吃早餐,也忘记了从h市到s市,他没有停歇过,甚至没有洗把脸,换身衣服。 他在申请一个飞行许可,他要去一个偏僻的地方。 电视机里,在播报灾情,泥石流,冲毁的民房,救援的官兵。 那是座荒村,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住,那是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清瘦的男子,像少年一样的身板,安静忧郁,默默凝视时的眼神,太难忘却。他的刘海有些长,他总是任由刘海留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他的情感。他有细腻的绵绵的情意,藏着,像藏在身后的,衬衣袖口上的一道小裂痕。 他看似如此敏感脆弱,实则迟钝柔韧。 水果刀,削过食指,血液滴洒在苹果鹅黄的肉上,龙云沁小声惊诧,低头舔着手指,像小孩子似的。 用力抓扯过龙云沁的手,责备他笨手笨脚。 那时,李_分辨不清自己的怒火来由,他见龙云沁傻傻地往食指上贴ok绷,一张不够,血止不住,他贴了两张。 他茫然,默默忍受,他又削了一颗,小心翼翼,不让食指的血液沾到。 他吃着沾染了血丝的苹果,他从不浪费。 食指的血从ok绷里渗出,他抬起,看着,又放下。 对李_而言,龙云沁的表情他都看得透彻,他读懂他,就像读懂接过手的任何一张卡片。文字不重要,纸质和设计,才是重点。他的淡漠,从来只是表面。 李_大口咬着苹果,嚼碎心中冒出的念头,他不能做什么,能做什么,他自小便懂得,他的自制力,不是与天俱来。 当龙云沁撕下被血液泡湿的ok绷,在寝室角落里,揣着瓶药水要浇洗伤口时,李_暴力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责骂,没有言语,他拽着龙云沁,快步穿过大厅,他手里捏着车钥匙,却不知道何时拿在手里。 秦启明总是亲切喊他小龙,李_唤他龙云沁,那是第一次喊出的名字,后来再没变成“小龙”,或者“云沁”。 车停在一处小区医院,龙云沁愣愣下车,来得匆忙,他没带医保卡,他摸了摸口袋,愣愣往院门走去。 “龙云沁。” 李_喊他。 龙云沁回过头,李_从皮包里抽出两张钞票。 “我带钱了。”龙云沁没接过。 那时的李_曾认为给少了,龙云沁心里不悦。在后来,李_想,如果他喊他“小龙”,用秦启明那样的口吻,那么龙云沁也许不会有心结。 李_所不知道的是,龙云沁在医院走廊坐着,坐了很久,他兜里只有几十元,他没去看医生,没去止血。 只是轻型,这样小而浅的创口,血液终究会凝固,只是比常人慢很多。 电视上,一位清瘦少年坐在临时救助站,一脸疲惫,他额头和手背上全是皮肉伤,流着血。镜头落在他身上,他无奈摆了摆手。 他穿着件藏蓝衬衣,刘海长长的。 李_挂掉了电话,他还未拿到批许。他抬头正对上屏幕里的少年,无名怒火般在胸口燃烧,激烈得他无法抑制。 他等不了,等不了。 ☆、云青欲雨 第七章(下) 手电筒的有限光芒,照不亮漆黑的四周,何况洪流淹没的村庄,失去了明显的参照物,再难分辨东西南北。凭借着自觉,龙云沁往前方拼命游去。在经过短暂的颓废后,求生的意志爆发,促使他拍动双腿,挥舞双臂向前,双膝沉重如注铅。 疼痛已然麻木,冰冷和疲惫,带走了龙云沁大部分感知。 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游下去。 活下去。 在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模模糊糊能看到前方倾斜的石子村路,龙云沁的体力已到极限。 年幼时,在水泽里曾似条鱼般游曳,仿佛已是种天赋,记刻在每个细胞上。双腿再无法控制,僵直得像木棍,双臂还能挥舞,有一下没一下,身体也在水中浮浮沉沉。 “黄胖。”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漆黑中,再见不到黄胖小小的身影。 之前偶尔还能听到它的吠叫声。 黄胖 哪怕内心已经茫然麻木,此时悲伤袭来,难以自抑 呜呜~ 低微的犬号声,从身侧传来。手电筒的电源耗竭,断断续续的微弱光芒,晃到了一片石子斜坡,那是条村路,黄胖低矮的身影趴在那,朝龙云沁呜咽着。 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绝地逢生。 只是,实在游不动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是说会想到很多难以忘怀的人与事吗? 龙云沁脑子里虚空无物。 他的身体在往下沉,出于本能,他双臂无力挥动了几下,徒劳无功。 忽然,似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的衣袖,这一拽仿佛惊醒了梦中人,龙云沁呛了好几口水,在水中竭力扑腾,终于又浮上了水面,大口喘息。 黄胖的吠叫声分外凄厉,它趴在水边,朝龙云沁叫唤。 “龙散~” 犬吠声意识模糊中的龙云沁听来仿佛隔了个世界,但他听到了一声熟悉亲切的唤声。 那是他的名字,用他们族群的语言唤出。 他叫龙散。“散”在他们族群语言里,有幸福,安稳之意。 这是妈妈的唤声,温柔得让人想落泪。 身子再次沉没,脚碰到了地面,石子的地面,水下是条石路。 这条村中的要道,延伸至山腰,绵延向上。 龙云沁缓缓爬动,一步步向上挪,终于他脖子露出了水面,他趴在了石路上。 黄胖咬着龙云沁裤筒想拽他,然而龙云沁已一动不动。 李_的直升机盘旋在半空,洪水退去的山村,一片狼藉。 那栋熟悉的土木双层老房,坍塌了大半,房屋中的物品,被水冲散在四旁。 内心是如此沉静,这死气沉沉的村落,在大水过后,再见不到任何的生灵。 脚踩在污浊的水中,笔挺的西裤筒,很快裹上了层黑泥。 一深一浅,趔趔趄趄,终于还是走到塌倒的寝室。 用力揭开砸落的材料,竹篾,泥土,木头。 白皙的衬衣沾上了污渍,平日藏在手套里的双手,扎出了口子,划开了皮肉。 疯狂似地不停刨挖,瞥到了被子一角,手一滞,喉结划动。 “龙云沁。” 声音沙哑,平静。 “龙云沁!” 再一声,也不过是有些不稳,尾音颤动。 被子已露出大部分,平贴在木床上。 它下面没有人。 李_身体不觉有些疲软,他靠着木床坐下。探进口袋,几次想掏烟,手都不听指唤在抖动。 口袋中的烟和打火机,不知道遗失在哪里,也懒得找了。 抬起手,血糊着泥土,而血和泥土沾染上衣服。 手掌上有道口子,像似竹篾划开,皮肉外翻。 血在滴淌,疼痛感倒不强烈,扯过被子,擦拭手掌,眉头皱起,并非因为疼,而是觉得必然已感染。 轻嗤,脑子还冷静着。 永远不要露出慌乱的神情,那於事无补,且毫无意义。 李_起身查看四周,从四周树木的木杆上,可见整齐粘贴着杂质,那是洪水水线到达的位置。 昨晚洪水,目测淹没了一楼。 龙云沁没在床上,他在大雨滂沱中,必然是选择了离开。 这村子位于山脚,云南雨季降雨频繁,村子往年,必定遭遇过洪水的袭击。 村民会有一个躲洪水的地方,位于高地上。 龙云沁自小在这村子里长大,对于洪流,他不会陌生。他肯定是转移去了哪里。 ☆、云青欲雨 第八章(上) 雨飘着,废墟中没有龙云沁,李_心中深信不疑。 但他不知道龙云沁在哪里,他失去了他的踪迹。 就仿佛,那日,他夜晚归家,发现房屋没有灯火,漆黑一片。他打开了大厅的灯,习惯性走进厨房――晚餐。 晚餐整齐摆放,没有动过,一人份的。 饭菜早已凉了。 餐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压着房门钥匙。 纸张写着:“谢谢一直以来提供食宿。” 李_冷静坐下,他咀嚼米饭,喝着清淡的藕汤。桌上摆着山药木耳,红烧肉,芹菜。他一样样夹起,慢条斯理吃下。 龙云沁喜欢酸辣,李_喜好清淡,他做菜都依照李_的口味。对李_而言,龙云沁手艺还凑合,马马虎虎能吃。 对面的座位空荡,往常龙云沁会坐在那里,他端正姿势,一丝不苟,像李_这样。只要和李_吃饭,他总是显得拘谨,不自然。 饭桌上总是没有什么话语,尤其在两人关系紧张后,一起吃饭对龙云沁而言或许像在受刑吧。 抹擦餐桌,收拾碗筷,倒掉菜肴,剩下一大钵莲藕汤,李_像龙云沁那样用保鲜膜包起,放进冰箱。 然后,李_打了龙云沁的手机,手机空号。 李_走进寝室,发现龙云沁清掉了个人物品,除去那一口放织物的箱子。拖鞋,牙刷毛巾,梳子,甚至他买的服饰杂志,他的饮水杯,台灯,椅子布垫等等私人物品。 一部分带走,另一部分,显然被他装进垃圾袋丢弃。 他抹去了自己在这里的痕迹。 这人从他身旁离去。 龙云沁,我想找你很容易。只要我有意去寻找,又有什么人能消失无影踪。 “往日发大水,村民去哪里躲避?” 雨珠渐大,李_站在露天空地里讲着电话。 “祠堂,那边地高。小散呢 分卷阅读12 还没找到吗?”龙云沁的姨妈声音哽噎。 “在什么位置?什么方位?也是木土结构的建筑吗?” 祠堂?李_琢磨着。 ☆、云青欲雨 第八章(中) 洪水退后的村子,石子路满是泥泞,又湿又滑,李_绊了一跤,仿佛滚入泥坑。黄泥裹上李_的裤筒,晕染白色衬衣,一双皮鞋更是体无完肤。 用手背擦去脸上溅到的泥土,乌黑的发沾着污渍,似乎从未如此狼狈不堪过,而此时李_也没去想到他的形象多不雅观。 祠堂在山腰,汉式的木砖建筑,远远已能看到屋顶的飞檐。 通往祠堂的路曲折,漫长,尤其在年久失修之下,尤其在满路泥泞中。 龙云沁性情看似温顺柔弱,实则倔强柔韧。 李_不喜欢这样的性情,龙云沁坚持了他不该坚持的东西,这也是为何,他会沦落在这样破败的村落里,生死未卜。 如果,他还乖乖的,待在s市,没有离开。 如果他肯等李_回来,在李_处理完手头的事,从国外回来。 李_相信自己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处理,关于金韫,关于他所受的委屈和冷落。 在李_看来,龙云沁的离开很唐突,冲动。 他并不希望龙云沁吃苦头,他想看到他完好无损。 龙云沁需要教训,却不是这样的教训。 尚未接近祠堂,李_已听到头顶嗡嗡的机械声,抬头,一架直升机在上头盘旋。这不是他开的那辆,也不可能是,因为李_是驾驶员,且将它停在了龙云沁宅子前的空地上。 在前往滇南,和龙云沁姨妈通电话时,便知道龙云沁的姨妈在发生洪灾的当晚,就报了警。却未想到,这些救援的部队这么及时,且装备还不差。 对于这个国家,李_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回来定居,只是因为家族生意中心的转移。此时,心中不觉有一分感激。 他知道他很可能找到龙云沁了。 祠堂败落如村中的其他房子,只是依稀能看出昔日的宏大。这不像是偏远村落里该有的建筑,门楣上的雕刻,十分古老精致。 李_没留意也不在乎。 他迈进门槛,看到被两位年轻士兵围绕的龙云沁。在进入祠堂前,李_已经听到了犬吠声,这让他第一次对犬吠感到愉悦,他记得龙云沁家里养了只狗崽。 一位士兵单膝跪地,正要背起龙云沁,龙云沁软弱无力的趴在他背上,双眼合闭。 见到有人过来,另一位士兵急忙迎过去,想搀李_,李_抬手做了个拒绝姿势。 李_没有理会士兵的困扰,他从士兵身边大步走过,来到龙云沁身边。 “小龙。” 李_摸龙云沁的头,动作温柔。 龙云沁头发是湿的,手感柔软。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龙云沁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李_。 但又不确定,他在昏迷前产生过幻觉,而此时他的意识仍十分模糊,他浑身疼痛,头晕难受,他无法聚集注意力。 “李_。” 还是唤出了这名字,从发紫的两片嘴唇。 “是我。” 李_曲折双膝,将龙云沁从士兵的背上抱下,他揽住龙云沁。 他检查龙云沁的身体,那些袒露的部位,脸,脖子,手脚。龙云沁手臂上有处划伤,血液渗透污浊的袖子,湿淋淋一片。 “他有轻型血友病,急救箱里有药吗?” 李_挽起袖子检查伤口,伤口不大,只是皮肉伤,然而血流不止。 该庆幸,他没有受重伤吗?或者,没有血流而死? 李_话语平静,怒火在心中燃起。 他恼怒龙云沁的倔强,龙云沁的体质,根本不适合到乡下生活,从事农活。 如果,他们没及时找到他,这么一个小创口,就足以失血致死。 直升机盘旋在半空,在士兵站起挥手时,又飞走。 大概之前获得获救者无碍的消息,赶紧往别处去救助。 两位年轻的士兵面面相觑,他们携带的急救箱,并没有给血友病患者止血的药物。 李_抱着龙云沁,抬起他的手臂,让士兵用普通的止血方式包扎。 龙云沁昏迷着,他知道自己获救了,虽然不清楚是谁救了自己,他虚弱得脑子已无法运转。 “谢谢!” 李_很难得说出这两个字。 “你怎么进来的?” 进村路只有一条,被泥石流淹没。 “直升机,我停在村中。” 李_指了指南面,祠堂这边,也没有平坦的地方,看来只能将龙云沁背过去。 两位士兵半信半疑。 李_背着龙云沁,他们跟随在后面。 “村里还有其他住户吗?” “有一对老夫妇,住在那边。” 李_记忆力很好,大水过后,村子已面目全非,他还依稀能辨认出那对老夫妻住的房子。 两位士兵二话不说赶往,他们扛着挖掘工具,其中一人用对讲机喊着:“还有两人!” 默默背着龙云沁,小心翼翼走在湿滑的石路上,回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紧紧跟随着一只瘸脚的小狗。 那是只污浊肮脏的小狗,一双黑眼睛警觉的盯着李_。 李_没有赶它。他知道这是龙云沁养的狗。 不过是只畜生,却很有人情味。他跟跟随李_,只在于龙云沁。 它疲惫不堪,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下,却依依不舍,紧紧相随。 李_停下歇脚,将龙云沁抱在怀中,他低头去抵龙云沁的额头,龙云沁在发烧,难怪身子那么烫。 黄胖喘息着趴在地上,偎依在李_身边,用舌头舔了舔龙云沁的手背。 这段时间的分离,龙云沁消瘦许多,比当初相遇时的模样还要憔悴。 两人同居那会,饮食很好,李_对吃的十分讲究。 在这荒山野岭,采集野菜吗?连虫子都不吃的野菜,也只是些苦涩的东西罢了。 你是有多傻,跑到这样的地方居住。 不能延误,李_歇息两分钟,又继续行走。走过陡峭曲折的石路,他加快脚步,一路趔趄。 龙云沁昏迷不醒,令人担心。 将龙云沁放进直升机机舱,李_赶紧脱龙云沁的衣服。 又湿有脏的衣物,脱下,丢弃在一旁。机舱里有毯子和食物。 喂了龙云沁几口水,他呢喃几语,眼睛没再睁开。 黄胖在一旁用力撕咬一包牛肉干,饥肠辘辘的它,根本不介意这是“敌人”丢来的食物。 李_本来没打算带它上直升机,但是在他将龙云沁抱进机舱里,黄胖便在地上用力吠叫着。没办法,李_弯身将它拎起,丢进机舱。 直升机盘旋起飞,穿越过荒村山林,飞往城市。 ☆、云青欲雨 第八章(中2 金韫抚摸画中的男子,瘦削却英俊的脸庞,长满胡渣好看的下巴,有着密黑睫毛略显忧郁的眼睛,令他着迷。 这是副自画像。只有孤独自负的人,才特别喜欢画自画像。 秦启明有很多自画像。这不是画最好的一副,但却是被最高的价格买走。 他开始注意秦启明,不是在这厮于众人面前把他恶狠狠摁地上一顿揍。而在更早些时候,那时金韫还不是当红小鲜肉,在一次私人聚会,秦启明就对众星拱月的他表现得很不屑。 多荒谬,那时秦启明还不认识龙云沁,还没从龙云沁那儿听到关于他的诋毁。 金韫是秦启明厌恶的类型:势利尖刻,极端自私,自我中心,缺乏正常人应有感情。 偏偏这人背景深厚,还靠张脸就混得风生水起,常人需要多少努力才能获得的财富,他抬抬高傲的下巴,便滚滚而来。 这世间的不公平无外乎如此。 这世间的畸恋,往往在极特殊的情景下产生。 被秦启明揍倒在地的金韫,躺在地上仰望着这位暴怒的男子,他捂住流血的嘴角,恐惧震惊,从没人敢这么对他。 从小到大,从没有。 毫不夸张的说,他从小颐指气使,惹是生非,谁敢有句指责,更别谈挨一顿训,挨下打。 起初,他是想让秦启明这只底层蟑螂去把牢狱坐穿,去用一辈子做牛做马工作,偿还伤害他的赔偿。然而即使被一涌而入的保镖狠揍,被警员扣走,他也不过甩了下头,转身看着金韫,并做了一个不羁,挑衅地亲吻动作,无名指放在唇边,嘴角勾起,眼神冷傲如冰,手腕上的银色手铐锵锵作响。 乌黑密浓的发,流血的眉宇,那血滴沿着眼角低落,黑色的瞳孔,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金韫看傻了,他当时不知道自己内心起了什么变化。 在后来,日日夜夜里,他也没明白。 他没有起诉秦启明,没有要赔偿,甚至他压下了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因为他疯狂的歌迷们,绝对会人肉秦启明,让他生不如死。 风声仍旧走漏,秦启明关闭了画室,离开了s室。 金韫并不知道,不是他的疯狂粉丝,让秦启明决定告别这个城市,在更早前,秦启明便有永远离去的念头。 他在这座城市遭受到的挫败,不亚于龙云沁。 清晨的鸟叫声,将秦启明唤醒,他的行囊已打包好,动车票放在床头桌上――一个原木墩。 他曾答应要去探望龙云沁,却因为来自东南亚的一个艺术展邀请会耽误了。前日的新闻,让他打了龙云沁一通电话。电话接听者竟是李_。简直日狗。 李_告诉他龙云沁已经从灾地转移,在医院,受的是皮肉伤。还很反常,告诉了秦启明龙云沁所在医院的地址。 简直都想给他发张好人卡。 秦启明不喜欢李_,认为李_是个假模假式的人。李_对任何人都讲礼貌,表面看像绅士一样,教养很好,然而轻蔑和漠然深入骨子。 曾不只一次,秦启明劝龙云沁离开李_。 说龙云沁在李_身边待久,会失去人格。以后,将再无法自立。 秦启明无疑说地很对。 在不长不短的同居时间里。龙云沁麻木呆滞,无知无觉,仿佛是□□控了思想的人。 李_接听秦启明电话时,龙云沁在昏睡。 对于龙云沁这位感天动地的挚友――毕竟曾为了帮龙云沁出头,揍伤金韫,差点去坐牢。李_有诸多不满。 不过他还是告诉了秦启明医院的地点,还有龙云沁的伤情。 自己在这里留不了几时,他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他也不想留。 龙云沁很快会康复,出院,而他没有带走龙云沁的念头。 这段时间的离别,让李_意识到,以往自己有错觉,认为龙云沁对他有感情,比较深的感情。 然而并非如此,龙云沁走得毅然,坚定,剪断任何联系。 李_挂掉电话回到寝室,龙云沁睁眼看着李_,他醒了。 坐在一旁的姨妈激动得抱住龙云沁又哭又叫,她才知道龙云沁有血友病,而她一个半文盲妇女并不懂这是什么病,只知道会流血不止,那还得了。 “散啊,你妈是造什么孽啊,没长眼睛找了个混账,让他把这骨子里带来的病传给你!” 龙云沁一愣一愣地,揽着姨妈的脖子轻声安慰。 李_没心情去吐槽这位小镇大妈的无知, 分卷阅读13 盯着龙云沁看,龙云沁也在看李_,眼里有感激。 姨妈擦擦眼泪,目标转向李_,讲起李_怎么联系她的,怎么前去搭救。李_礼貌地微笑着,哪怕这位大妈口音严重到几乎要听不懂的,叙事又毫无重点,逻辑性。 “李总,谢谢你。” 龙云沁还是听明白了,李_主动联系他姨妈,然后开直升机前往灾地救他。 李_挑了下眉头,龙云沁有时会喊他:“李总”,“李先生”,更多时候并不称呼他。 “散,这是你们裁缝店的老板?”姨妈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派头,能召唤架直升飞机,她心存怀疑。 龙云沁一阵迟疑,他不知道怎么像亲人介绍李_。 “我和云沁,是在s市认识的朋友。”李_笑容不改,这次他觉得有点好笑,不是那假模假式的笑容。 ☆、云青欲雨 第八章(下) 对于小龙的朋友,姨妈很殷勤,她提起袋苹果,说要洗洗,将李_和龙云沁两人留在病房。 姨妈在的时候,两人并不觉沉寂,姨妈一走,四周便静得仿佛能听到输液滴落的声音。 “你手怎么了?” 龙云沁一开始便注意到李_手上的绷带,终于还是忍不住去问。 “擦伤。” 李_看也没看自己的伤手,他坐在龙云沁病床一侧的椅子,两人并不靠近。 又是一阵沉默。 “能帮我倒杯水吗?” 这大概是第一次,龙云沁使唤李_。他靠在床上,脸色虚弱的泛红,双唇干裂。 李_没有拒绝,他朝龙云沁走去,床头桌上有一个颜色奇丑的热水瓶,李_拿起它,端起一个塑料杯子,倒上半杯水。 他执杯子递给龙云沁,龙云沁从他手中接过,“谢谢。”两人手指碰触时,李_感受到龙云沁指尖的热意。 有些反应,会不经大脑。 李_捏了一把龙云沁的手,他在测量温度,龙云沁还在发烧。 这是一个亲昵的动作,以致龙云沁一时尴尬的不知道做何反应。李_放开龙云沁的手,看着龙云沁将半杯水喝下。 医院茶水间里烧出的水,总有股异味,因为烧水器长年未清洗。 “还要吗?” 李_拿走水杯,问着龙云沁。 “不了,谢谢。”龙云沁难得脸上有笑容,他心情不错,但很疲倦,挨着枕头,迷迷糊糊想睡去。 还是会不时睁眼看看坐在对面像尊木雕的李_。 李_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衬衣挺括,领上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袖口紧绷,皮鞋款式老旧,明亮得像刚出厂般,这不是他的衣物,不那么合体,也不是牌子货。更像嘱咐姨妈帮他随便买的一套更换的衣物。 获救时,隐隐记得是两位士兵救了他,而从姨妈适才的陈述里,知道李_确实前往灾地,并带他出来。 也许他参与了救灾,也许他专程来搭救自己。 “李_。” 唤他名字,其实也不难。 李_立即过去,他终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什么事,只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去救我,谢谢你让我觉得往日的那些苦楚,得到了中和。我并非单方面付出,那些怨艾都已消散。 “没什么,我有这个条件。” 李_回得淡然,他要的不是感谢。 如果秦启明会开直升机且有直升机的话;如果龙云沁的表哥有直升机的话,他们都会做同样的事。 “嗯。” 龙云沁挪动枕头,将被子卷起,他浑身发烫,疲惫不堪,双眼倦得睁不开。 他很快睡着了,手揣着被子,睡得并不安稳。 姨妈洗个苹果也不知道洗到哪去,李_看护龙云沁,注视着龙云沁的睡容,将龙云沁搁在被子外的手,放回被中。 李_没有待满一个下午,当龙云沁再次醒来,天近黄昏,姨妈用保温瓶提着粥走进病房。 床头柜上放着洗好的三颗大苹果,还沾着水滴。苹果旁边有个烧水壶,锃光瓦亮,冒着热烟。, “他走了吗?” 龙云沁茫然望着门口,是直觉,他醒来看不到李_,直觉告诉他这人离开了。 “李总啊,走啦走啦,走前还去买了个烧水壶,嫌医院的热水都没烧开。” 旋开盖子,将粥倒进粗碗里,姨妈絮絮叨叨说着:“真是个讲义气的朋友,有钱还很有礼貌,见我都喊阿姨。” 将碗递给龙云沁,塞上汤勺,突然“哎呀”一声,着急说:“他的脏衣服还放在家里呢,还有他钱包放在抽屉里,不知道带走没有。” 李_的钱包里现金不多,各种卡很多,还有张照片,是一副风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抽屉拉出,钱包已不见,一张熟悉的银行卡放在里边。 同居那时,龙云沁有张卡,用于交水电费物业费买菜及个人生活费,里边钱不多不少。龙云沁离开s市时,将这张卡归还。 现在又回到自己身边。 不是巨额存款,但里边的钱已足够这次住院费和日后的康复费用。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上) 因为金钱所需及肉体需求而维持近一年的同居生活,当龙云沁审视着过往,思考着缘故。 除去这些,是否也有过情感的维系,同床共枕,朝夕的相处。 显然是有的。 读书时知道有个赞助者,后来查到了赞助者的信息,照片,如果说青少年时期适合追星,那么李_当时是龙云沁心中的明星,年轻有为,时髦英俊,器宇不凡。对李_如偶像般崇拜。 那时的喜欢,没有参杂一丝情欲,很单纯。 人的境遇,很奇妙。 在他成年后的某一天,他遇到突然遇到了李_,纸片中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禁不住冲动喜悦,他想去结识他,哪怕是一句言语的交谈,都让他幸喜若狂。 龙云沁不曾去琢磨过自己的性取向,读书时没有女友,是因为腼腆及贫穷,他自卑不会主动,他也没钱交女朋友。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李_,他不会对同性有欲念;也许这是天性里带来的。 李_的衣服,沾染血迹淤泥,姨妈细心的洗刷,刷得衬衣花白,衣裤起毛,可以说被彻底报废掉了。 姨妈在病床前邀功:“哎呀,我胳膊都快刷断了。”龙运沁卷着棉被,憋声笑着。以前同居时,他要是敢这样对待李_的衣服,李_绝对会发火。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着不容他人轻易碰触的怪癖。 同居那段时光,有次龙云沁生闷气,他将李_本该送去洗衣店的衣物,一股脑的丢进洗衣机,因此绞坏一件毛衣。事后心惊胆战,怕李_发现。 “衣服我都包扎好,还有那双鞋子。你哥(表哥)说那鞋子是啥牌子的,贵得要命,能买一辆货车啦。” 给龙云沁递上一个苹果,姨妈难得做了思考状,讷讷说:“散啊,有这样的朋友要好好珍惜,姨不是看在他有钱,人是极好讲义气。” 咔嚓咬着苹果,龙云沁眉眼带笑,心想,姨,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啊。 “还有黄胖啊,你想谁救人会想到连狗也救,那么远,他把黄胖都带回来。” 龙云沁手揣着冰冷的苹果,有一小会停滞,他确实没想到李_会将黄胖也带回来,对于这种卑微低下的生物,他不去作贱它便不错,又怎会去搭救。 因为这是他养的狗吗? “谢谢”,已对李_说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意犹未尽的东西。 此时,还是要再谢谢他,在谢幕时,表示了这么份情谊,让自己回想起昔日的傻气自践,不再那么难受。 午后的医院,静寂无趣,在絮叨的姨妈离开后,龙云沁便也缓缓睡去。 这一觉睡不长,醒来,才到黄昏,晚霞照到床头,映红了白色的墙和布帷,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床前,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龙云沁仿佛条鱼般跃起,扑抱住对方,惊喜叫着:“启明,你怎么来了!” 秦启明负债关闭画室后,一度找不到合适的住所。龙云沁叫秦启明到自己在城中村的租房里挤一挤,避免了秦启明流浪街头的惨状。 他们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真算得上。 就如同,李_和龙云沁的相遇是在旗服工作室,秦启明和龙云沁的第二次相遇也在那里。秦启明来退订一套衣服,龙云沁接待了他。 有些人成为朋友,可能是因为气场相同,可能是因为话语相投,龙云沁和秦启明则是因为奇妙的缘故。说玄乎点,那叫缘吧。 那天正好下大雨,秦启明开着辆破旧的日产车要离去,龙云沁要下班,没伞,傻站在门口愁苦看天。 秦启明车子已开出,又折回来载龙云沁。叼着支烟,问道:“你住哪里?” 那破车在半路上还熄火,以致龙云沁下来推车,大雨倾盆,淋成了落汤鸡。车再次启动时,秦启明没将龙云沁载回家,直接开去修车店,天色已晚,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那天很冷,雨又大,难兄难友衣衣服全湿,冷的直抖索。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中) 如果在遇到李_之前,先遇到了秦启明,也许,会有不同的选择。 这也只是种假设。 毕竟秦启明有着龙云沁最不喜欢的专业――绘画,而当时龙云沁在秦启明眼里是个被有钱男人包养的贫困男青年。 就是这样,挺糟糕的开头。 雨水哗哗直下,秦启明的车东绕西拐,来到了一栋破败的三层民宅前,他将龙云沁送回家。 “这地方,我刚来s市住过。喏,就在旁边那栋。” 燃烟指着不远处的一排老式骑楼,骑楼下的店铺紧闭,歪斜的招牌斑驳陆离。 “你每天去上班,要走很远的路吧,附近没有公交车站,这儿都快荒废了。” 坐在车内的秦启明,在车窗外弹弹烟灰,天色已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还好,也不是很远。”龙云沁傻站在车前,雨水沿着他脸庞滑落。 “快进去,进去。” 秦启明挥了下手,丢掉烟蒂,调车离去。 后来,两人之所以成为朋友,也许是因为,秦启明曾经也贫困过吧。 城中村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它藏在繁华都市的角落里,也许只是一道墙,便将繁华和贫困遮挡,隔开了两个不同的次元。 龙云沁的租房很小,只有15平方。他曾有位合租者,两人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按不下,阳台小得要侧身走。 后来这位合租带着他全部的行囊――一口箱子离去,龙云沁吃力的支付每月的房租。 日子会慢慢好起来,毕业后,很多同学都是咬牙坚持下来。毕竟,大家都不想离开s市,想在这里扎根。 人往高处走,无数的机遇,会在这里获得。 贫困像条鞭子一样,鞭策着他们,日夜不息。 夏天租房里热得跟锅炉一样,冬天冷得像冰窖,寒来暑往,带着极大的恶意,煎熬着龙云沁。污浊喧闹的环境,无处不在的老鼠,蟑螂,对于喜欢静寂爱干净的龙云沁是极大的折磨。还记得总有一种黑色的甲壳虫子,从低 分卷阅读14 的木构床里爬出,oo,彻夜不休。龙云沁会用书本拍死它们,然后难受得头皮发麻。 他是个在乡下生活过的人,他并不怕昆虫,只是这陌生的,源源不绝的生物,夜夜将他纠缠得难以成眠。 还记得第一次到李_家中的情景,宽敞明亮,舒适整洁极了。哪怕只是搬张椅子,坐在那开满花卉的院子,龙云沁也能消磨一个下午。 龙云沁躺在病床上挖着秦启明买来的甜点,他对面的电视在播放着娱乐节目。秦启明从一早便坐在床旁,有时候玩弄手机,有时候看着电视,偶尔起身,出去买烟,或者给龙云沁买吃的。 昨日便交谈过关于住院费用的事,龙云沁说李_留下了一笔钱,足够付住院费。 也讲了,被李_搭救的事情。 秦启明听后,沉默了一会,才说:“小龙,你怎么想?” 怎么想? 龙云沁摇了摇头。 很奇怪,他从没有过复合的念头,哪怕那天下午,李_坐在床旁,捏着他的手。 “我们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就像一个剧谢幕时,总要有个了结一样,他是来了结的。” 对于李_,龙云沁在朝夕相处下,已知道他的性情。 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而且很不可思议,他会给别人留点面子。可能是自身所受的教育关系,自小受过训练,要从容,要有风度。 “我突然得到了平静,启明,就像我在s市没遇到过他一样的平静。” 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这是好事。” 秦启明还记得龙云沁情况最糟糕时的样子,简直像死物一般。 人与人之间,会有好的影响,也会有坏的影响,李_对龙云沁的伤害无形而锋利。 “嗯。”龙云沁挖着甜点,嘴角扬起。 在山村里吃得最多的是酸是辣,甜味竟显得久违,仿佛是幸福的味道。 舔着汤匙,歪头看着秦启明,分别时日不长,秦启明总觉得是有变化的。是脸上的胡渣吗?还是眼里的疲惫? “启明,你画现在卖得怎样?” 两人平日里虽然有联系,但秦启明很少谈他的营生。 “不好,不过还没到饿死的地步。” 秦启明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他在摸烟,但又放下了手。 “我前段时间和一家画廊签了两部作品,不过以我现在的状态,画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s市的一个冬日午后。秦启明磕了药,从那张黑乎乎的大床上醒来,看到床下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还有床上光裸的女性身体。他四肢着地爬下床,胃难受得搅动,他像个醉汉一样,扶着墙移动,想打开房门到外面的洗手间呕吐。 门嘎吱打开,迎上了周佶的笑脸,秦启明记得周佶穿着件蓝色羽绒服,脖子围着条黄色的围巾,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身后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上,手臂像白色一样缠绕上来。那个睡眼迷离,同样磕了药的女学生,缠着秦启明温存低语。 周佶默默将房门关上,安静地在大厅里等待秦启明穿戴整齐出来。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也许每个人的生活,都曾有过一次万劫不复似的劫难,已说不清是对堕落的痛苦无助,还是对自己的憎恨厌恶。 有的人,仿佛白瓷般纯洁无垢;有的人,却像个沙陶一样污浊丑陋。 “我哥来看过我。” 龙云沁用力捏着汤勺柄,他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他说,村子搬迁时,按人口分了栋房子,在旅游村里。” 就是那种仿造老房子的泥草结构二层矮屋,建了一排排,像梳子一样排序在旅游村里。很新,没什么人住,偶尔出租给旅客。 “让我先去那边住,离县城也不远。” 那边龙云沁去过,风景还不错,依山傍水,每日除去午时游客烦杂外,其他时间倒也清净。 “你要不要过来住段时间?” 终于发现秦启明哪里变化了,他瘦了不少,大概在那山林里,日子确实过得很清苦。 “也行,顺便照顾你。” 现在龙云沁起床去厕所,还需要人搀扶,他脚关节的病情不轻,没那么快康复。 “不用照顾我,我还好啦,拄杖能行走。” 床头躺着副拐杖,龙云沁还没用习惯它。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中2) 莲藕排骨汤,家常便饭,粗陋的食材,简单的做法。 李_手艺很好,他偶尔会做饭,他能做出美味的食物。他会做饭的情况下,必然是他独身一人。 大概烧饭这种庸常的事情,也讲究几分天赋。 大概,他小时候没学会和别人分享吧。 说到底,是种怪癖,他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触。以及亲自做饭,不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孤零零坐在偌大的餐桌前,面前搁放一碗冒着热气,不上档次但醇香的莲藕排骨汤。 亲自刷洗切块的莲藕,细致用热水汤过,洗净,挑选的排骨。 像龙云沁做这道汤的流程一样。 味道,其实也差不多,没什么技术含量。 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坐在对面的龙云沁,会先将碗里的莲藕挑起来吃掉,然后再吃排骨,他吃东西有着小孩子似的习惯。 类似的习惯,李_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纠正。 这是龙云沁很喜欢的汤,在李_没开口嫌弃,而且每次都会喝点,龙云沁便也就时不时炖一炖。 有时,一样食物,你可能会因为地理或者时节的阻隔,而去想念它,思念时无论它再平常,都有这不平常的味道。终于吃到,又难免怅然若失,觉得相去甚远,不过如此。 默默喝完一碗汤,莲藕糯软,一一挑食,排骨剩在碗底。 龙云沁喜欢将爱吃的东西放最后吃,李_小时候,喜欢将不爱吃的东西放在最后。 对于一个有身份的人,他不能对摆在自己食盘中的食物表现出任何偏好,任何热枕,那显得没有教养,而且很傻气。 似乎龙云沁煨的汤更好喝,也许只是错觉。 龙云沁做得像样的菜肴,十指能数出,李_吃了差不多一年。 不只是早餐,往往还会回来吃晚餐。 然而有些事情,本身就不寻常,只是被忽略了。 热气腾腾的莲藕猪骨汤,盛上,秦启明过来端走,放在厅室的矮桌上。 龙云沁拄杖跟随在后面,他手里拿着两副筷子汤匙。 桌上放着一盘西芹炒腊肉,一盘蒸鱼,一盘青菜,两碗白米饭。 “我来吧,说是要照顾你,还得你给我做饭。” 秦启明做饭能把厨房烧了,也难怪他在山林里瘦了许多。在s市餐餐挂在外卖,最多也就煮个速食,微波炉里热下熟食。 “别介意,我整天躺着,太难受了。” 做饭是龙云沁乐在其中的事情,洗摘青菜,切切肉,听着水声哗哗,心情总会很愉悦。 昨天,龙云沁出院。 他的伤情不轻,主要在腿关节部位,然而这不是能很快康复的伤情,与其日夜在医院耗费钱财,不如回家休养。 出院和搬家的事,都由秦启明打点。姨妈那边有心无力,她自己身体也不大好,龙云沁跟她说有朋友在,便就不让她过来照顾。 米饭不是什么精致的大米,莲藕炖着相对便宜些的猪骨,鱼是草鱼,新鲜价平,腊肉是表弟送来的,纯天然,自家制。 龙云沁自己一人吃饭的话,会做简单的食物,大概也就是一份粉面之类的。 对自己很节约,对他人则慷慨。 看着秦启明大口吃着饭菜,大赞自己手艺好,龙云沁很开心。 他喜欢分享,喜欢看到别人因自己而受惠,哪怕他能拿出的东西实在有限。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下) 秦启明出生在一个富裕的离异家庭,学生时代是个不良少年,但因为聪明过人,成绩一直居前,后来在择业上和父亲起了冲突,毕业后,再也没回去过。他在一个不大但富豪遍地的南方小镇长大,衣食无忧,挥金如土,导致他初出社会时,异常的落魄艰辛。 他也并非是个倔强的人,起初的离开,有赌气成分,也有出于对父亲新家庭的考虑――和后母关系极差,毕竟在争吵中渡过,他倒无所谓,只是让父亲难堪,过不了日子。 你的离开,对其他人都好。 就这样,他走着走着,来到了s市。 他是个纨绔子弟,钱到手即花没,容易沾染恶习。 幸在天性不坏,悟性极高,没滑向堕落,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天刚亮,龙云沁就听到开门声,急忙拉开窗朝外头喊:“启明。 凌晨,窗外灌进的冷风,冷得龙云沁一哆嗦。 “我出去写生,不用做我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启明背着绘画工具,穿着一件单层夹克,朝龙云沁挥了挥手。 “早餐吃了再走。” 龙云沁抓起放在床旁的拐杖,支身下地。 对于三餐不按时吃,常年作息混乱,有时候日夜颠倒,一天只吃一顿的秦启明而言,他得胃病是逃不过的事。 没等龙云沁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追出去,秦启明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大概搞艺术的,都有些不靠谱,文艺点说,就是乘兴而去,兴尽而归。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秦启明似乎创作遇到了瓶颈,已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作品。 龙云沁邀他留住,本是想这里毕竟是边陲小镇,很多画家喜欢过来旅游,小居,也许对秦启明也有帮助。 这个思路,看来是对的。 在s市,龙云沁没有什么像样的朋友,他有同学有同事,但真正从生活上关心他的,只有秦启明。 龙云沁亲人寥寥可数,在他认知里,秦启明是他的亲人之一。 没有血缘,没有童年的旧情,却有家人的那种亲切感。 休养的时日,躺在床上刺绣,躺在院子里编织,太悠然了。 制作扇面,编织荷包用的丝穗。龙云沁闲不住,他总想做点什么。他是个细心手巧的人,而且专心致志。 有的人有磅礴的大志,龙云沁只有小志,他的快乐在细腻的生活之中,在针线,色彩,织物中。 等伤好了,在县城找份专业相关的工作吧。并不会没有,只是比s市工资低,且不会有什么前途罢了。 手中的布条,勾勒出纹样,日后会有着色彩斑斓的刺绣,这是一个领子,一件上衣的一个部分。 给秦启明做件上衣,纯手工定制,绝不同于那些烂俗的民族风,每个图案都有依据和讲究。 闲着也是闲着,溢满的才情,浓烈的创作欲望。 这几日,似乎过得太美好和充实了。 傍晚,院中风起,龙云沁将刺绣品放置一旁,从躺椅里站起,伸展腰肢,抬头,正看到秦启明背着画板,提着画箱,推开院门。 相视而笑,披挂一身霞光。 夜晚,在大厅昏暗的小灯下,秦启明查看一日的收获,他涂了好几张人物速写,有男有女。带出的相机,也拍了不少需要的素材。和画廊签的两幅画,隐 分卷阅读15 隐有了题目。 他吸着烟,在电脑里挑选照片,直到龙云沁柱着拐杖哒哒走动,他才仿佛恢复了知觉,歪了下头。 “你别柱着拐杖走来走去,灯都不开。” 看他似乎都快和拐杖成连体了,已使用得想当纯熟。 “我饿了,想煮点夜宵,启明,你要吃什么?” 出院后,便胃口大好,看来康复指日可待了。 “我去煮吧。” 秦启明掐灭香烟,起身。 “你煮的不好吃。” 龙云沁不给老友留面子。 刚出院那日,秦启明说要给他好好补补,炖了只土鸡,然后把锅烧坏了,鸡肉炖成碳块。后来还不死心,煮过几次,锅倒是没事,可做的都是黑暗料理。 龙云沁刚走不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听铃声,是龙云沁的手机。 秦启明不想喊龙云沁接电话,免得他拄杖走来走去,会给小龙打电话的,无外乎是小龙的姨妈――一个非常絮叨,对画家这职业充满深仇大恨的大妈。 叹口气,秦启明按了接听,“喂阿姨吗?”本以为会听到乡音浓烈的中年妇女声音,耳边响起的却是个磁性的年轻男声。 “秦启明?” 对方显然听出来了,口吻冷冰冰的。 “是我,李老板找小龙什么事?” 揶揄口吻,不禁又点了支烟。 秦启明和李_其实接触不多,只是给秦启明的印象差到谷底,就是个渣男。 “龙云沁呢?” 李_没兴趣和秦启明说什么,何况这个电话是秦启明接到的,让他非常不快。 “他在煮夜宵,好吧,我把电话拿给他。” 李_是个很冷漠的人,而且很傲慢,他会打小龙电话,也许真有点什么事。 “你们住在一起?” 哎呀,这声音挺起来仿佛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情景。 “是又如何?” 尾声挑起,抬头,已到厨房门口。 “你的电话。”秦启明将手机递给龙云沁。他抱胸站在门旁,没有离开。 李_似乎说了什么,很简短,然后龙云沁回道:“嗯,出院了,谢谢。”接着一阵沉默,李_又说了点什么,还是很简短,然后龙云沁说:“好的,再见。”接着李_挂掉电话。 “就这样?”秦启明耸肩。 “我姨妈多事,打他电话问地址,他不是有套衣物留在我姨妈家嘛,他打来说不用给他寄回去。” 姨妈太热心,老觉得要把那衣物给人家寄回去,大概烦到他了。 秦启明抽着烟,坏心眼地想,难道李_以为他和小龙之间有点什么? ☆、云青欲雨 第十章(上) 周佶到来时,龙云沁丢掉了拐杖,日夜在扎进书堆和刺绣之中,秦启明终日将自己关在杂物间(临时画室)里,涂涂抹抹。 以至周佶看到的龙云沁头发老长,身穿件土灰长衫,仿佛从民国时空里爬出来,画风诡异,身前还摆着绣架,手缠着彩绦。而秦启明又硬又黑的发歪向一侧,一条厨房大妈风格的围裙系在腰间,围裙上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哈哈,启明你,哈哈。” 周佶扑过去拥抱秦启明,秦启明闪躲着,念着:“你傻啊。” 一身淡色毛衣白裤的周佶,净白得跟馒头似的。 在很多天前,周佶就曾说要来滇南,后来他工作站的事情耽误,一直没出发。 “一直跟领导请假想过来,正好一位同事辞职,一年的假期都快被拖没了。” 捧着热牛奶,孩子气吹着热气,周佶靠在秦启明身旁,仿佛秦启明是张靠椅。秦启明吞云吐雾,惬意地将双脚靠在藤椅上,他静静听周佶说话。 “那边好冷,食物匮乏,自己种点瓜果,还经常被野生动物偷吃。” 秦启明拍拍周佶的头,周佶歪头,对秦启明做了个苦大仇恨的鬼脸。 “要一直在那边工作吗?” 周佶是南方人,出生地四季如春,想来即使是迟钝如他,也会感觉工作地的艰苦。 “我们组要做一项研究,不出意外的话,要待两年。组里两位女孩子都没喊苦,我在这边诉苦哈哈。 低头咕咕喝牛奶,抬起头,果然便也不在谈这个话题,而是把注意力落在龙云沁身上。 他看得那么专注,导致龙云沁不免有些紧张,以为要对他说些什么。 “小龙,要不要我帮你剪头发?” 周佶说得慎重其事。 龙云沁噗噗笑,说:“好啊。” 秦启明刨了下自己的鸟窝头,补了句:“小心他把你耳朵剪了。” 按周佶说法是在深山老林里,物资都从山下运来,但是不能把理发师也往山上运吧,所以这大半年,是他帮同事们理发的。 他学会了做腊肉,腌白菜,还学会了理发,织毛衣。 房子三室一厅,龙云沁秦启明一人一间房,还有个房间小龙搬进来前,就被做了杂物间。周佶理所当然,去和秦启明睡。 在s市时,他们好得像连体婴。 有些人的缘分,真心很特别。本来应该只止于第一次相逢的华山。但是之后周佶到s市实习,秦启明不厌其烦,天天跑去找他。一到周佶放假,就载去市郊到处乱逛。 秦启明是个对喜厌不屑遮掩的人,他喜欢便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龙云沁的头发柔软温泽,且近似暗咖啡色,看着像染过,且精心照料。周佶手势沉稳,咔嚓咔嚓修剪刘海,看着像那么回事。对周佶而言,龙云沁的头发不难剪。到头颅换到秦启明那颗头,头发硬得扎手就算了,平日不打理,发根齐齐歪往一侧,就是不服帖。 周佶细细休整头发,绕着秦启明转圈,秦启明也不知道是怕被剪到耳朵,还是因为什么,坐得笔直,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托腮看着理发和被理发的两人,龙云沁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感伤,他是个很细腻的人,他也很熟悉秦启明。 有种爱,不能言语,尤其是对周佶这样单纯的人而言,哪怕是将让他惊恐,都觉得心疼。而且很可能秦启明不想分辨这份感情。 “启明,你怎么瘦这么多?” 温暖双手捂住秦启明的脸庞,这个长满胡渣的男人,双颊明显没有往日圆润。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秦启明贴上周佶的手,回着:“没你提醒我吃药,我都忘记还有这毛病。”摸摸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烟,“不是,在山中日子过不习惯,跟小龙一样水土不服。” 隐居生活,也不过是叶公好龙。 “都说了,你自己又不爱做饭,不要去深山老林里住,不要再回去了。” 周佶把秦启明肩膀上的报纸取下,抽纸巾擦去粘在秦启明脖子上的头发渣,这句“不要再回去了”,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云青欲雨 第十章(中) 周佶的睡衣上有无数只卡通绿青蛙,再配合他那张娃娃脸,瘦高的骨架看不出真实年龄,仿佛像个高中生般。 他换睡衣时,秦启明就盯着他看,到他进浴室洗澡出来,秦启明还在看他。就是迟钝如周佶,也还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抓着头问:“怎么了?” “去换条长裤,这样走来走去会着凉。” 小短裤下,露出两条白皙的大腿,简直移不开目光。 “哦,可是我一会就去床上啦。” 周佶坐在床上,将脚上的水渍擦干净。 秦启明早躺在被窝里,捧着笔记本看电影,周佶往床上坐下,他则挪了个位置给周佶。 将两条腿收到床上来,周佶缩进了被窝,因为温暖而惬意的贴靠秦启明。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很好闻。 “《星际穿越》吗?” 凑过身去探看,耳鬓厮磨。 电影刚开了头,沙尘暴,玉米田,还有一个叫墨菲的女孩子。 “去去,你手脚好冷。” 秦启明嫌弃着,周佶才不管,仍是靠着秦启明,一脸嘻笑。 两人偎依,看着人类面临灭亡,而对于植物,周佶有很多自己的见解,他跟秦启明说像这种农作物的灾难事件,历史上其实发生过,那是发生在19世纪的爱尔兰大饥荒,饿死了这个国家百万余人。原因是因为马铃薯得了晚疫病,茎叶死亡,块茎腐烂,而当时爱尔兰穷人以马铃薯为主食。 “就种一个马铃薯,太傻了,哪怕多种样玉米也好。” 秦启明感到肩膀酸疼,往后靠床,而周佶跟随移动,干脆将头枕在秦启明肩上。 “嗯,太单一,而且当时的人,还不懂晚疫病的防治方法。” 屏幕上,男主角在和女儿分别,哀伤的音乐响起。周佶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泛红。他平日看着模样很呆,其实情感挺丰富。 “如果有一天地球要灭亡了,就是告诉我有一个渺茫的拯救计划,我也会待在家人身边,哪里也不去吧。” “不抗争下?” 秦启明如果是为了救所爱的人的姓名,哪怕一丝丝可能都会去争取,性格使然。 “好在,我们这代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嗯。” “启明。” “嗯?” “好久不见,有些想你。” “只有有些吗。” 秦启明拍了下周佶头,和这个趴在他身侧,温热的同类在一起,总是十分舒服,惬意。 有的人,你无法忍受和他相处,哪怕片刻,譬如李_,而有的人,会给你一种相守一生也不会厌倦的感觉。 “挺想你的,但是我不能去找你,你也不去找我。” 周佶曾将自己详细的地址发给秦启明,不过像秦启明这种到处游荡的人,却是不肯去。 “要是我这次不过来,大概这一年都见不上面。” 周佶喃喃自语,他对以后两人的分离,其实也意识到了。 “知道彼此平安就行。” 又不可能长相厮守,何况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在距离阻隔下也会逐渐变淡。 “启明,明年,换你来找我好吗?” “不好。” 秦启明在床头柜上摸来香烟打火机,燃起一支烟。周佶下床,去背包里摸索了许久,拿了什么东西在手,又赶紧爬上床。突然他剥了一颗糖,塞到秦启明嘴里,自己也含着一颗,笑嘻嘻,口齿不清地说:“好次吗?” 牛轧糖,秦启明喜欢的一种糖果,闲来没事,他能把一大包当饭吃。 看着周佶的笑脸,还有尝在口中的甜份,秦启明选择不说话,调整了个姿势,远离周佶。 他觉得如果周佶再凑过来往他身上粘,他可能会脑筋“啪嚓”一声,断了,然后将周佶压在床上狠狠吻一顿。 好在这家伙,虽然呆萌,却常有不可思议化险为夷的举止,他听到手机提示声响,掏出手机和人聊起了微信。 从对话神情看,是在和他的女友小颖聊天。 而且听声音,也听出来了,小颖的声音柔情似水,内容滴水不漏。 在s市实习时,周佶认识了同单位的小颖,然后两人比翼双飞,去了同一个研究组,朝夕相处。 秦启明见过几次小颖,对这个妹子没有好印象,看似白兔般纯真无邪,却很有城府,她牢牢拴死周佶 分卷阅读16 防秦启明如同防贼似的。 女性对情敌都有过人的第六感,真是可怕。 “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不挤吗。” “床挺宽的,两米的床。” “那你别太晚睡,坐一天车了,早点休息。” “嗯,我看会电影就去睡。” 听着这对情侣你一句我一句,你浓我依,秦启明默默抽烟,一言不发。 听那女子用平常口吻说着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时,秦启明内心冷笑,蠢,我要真对他做点什么,你能拦阻。 然而或许该说蠢的是秦启明,他什么也不会做,就像捧着一个白瓷,挨身都怕将白瓷玷污。 电脑屏幕上,女主安妮?海瑟薇对“爱”发表了一番感人的诠释。 “爱不是人类发明的东西,它一直存在,而且很强大,是有意义的。也许意味着更多,更多我们还无法理解的,也许是某种证据,来自更高维度文明而且我们目前无法感知。” 秦启明燃起第二支烟,他对“爱”了解有限,他感受得到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指向何方。 秦启明双指夹烟,吞云吐雾,突然周佶的脸晃到了他眼前,摘走了两指间的香烟,掐灭在桌角。 你他妈管我。 莫名的炸毛,浓眉扬竖,怒意聚集在眉宇间。周佶温和的手摸上了秦启明的眉眼,犹如用手抚摸着一只要炸毛的狮子,而那只狮子温顺了。 周佶笨拙的剥牛轧糖,剥开一颗,放在秦启明嘴里。 这其实是周佶喜欢的糖果,秦启明曾靠着它戒烟。 “启明你看,这段是六维空间,好神奇。” 屏幕上,男主正在六维空间里,竭尽全力的给女儿传递信息,人类的情感何等伟大,可以凭借它穿透不同的空间维度。 秦启明哼哼两声,继续靠着床看电影,周佶逐渐又往秦启明的身边依靠。 电影未结束,周佶已靠着秦启明的臂弯睡着了。 他睡得香甜,秦启明反倒一夜没怎么睡。 ☆、云青欲雨 第十章(上部完) 灯光下,端详镜子中的自己,瘦削依旧,眉眼里却有了生气。那过长的刘海被剪去,立即焕发一新。周佶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仿佛自出生被赐福过,从头到脚笼罩着橙黄的光芒,而且这份光芒还会辐射四周。不过龙云沁不羡慕他,因为周佶没有感受过绝望痛楚之类的情感,他自小被保护得很好,他不知道人世的苦楚,而他只是个普通人,总要遭遇到。 每次看到周佶和秦启明在一起,龙云沁会有莫名的感伤,他是个很细腻的人,他捕抓到了一些琐碎,不起眼的东西,他知道秦启明在煎熬。 关于这是否爱情,龙云沁和秦启明其实老早有过一番对话。龙云沁说,如果你对一个外人,会感到心疼,那么你爱着那个人。而秦启明说,那也可以是亲人的那种疼爱。 这两人在s市时,理不清的关系,在两人分开后,也许会理清。太亲近,让人迷失,拉开距离,会看得更真切。 犹如,拉开距离后,龙云沁看清了他和李_的关系,能客观去分析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缩进被窝,头挨棉枕,想着此时秦启明也许正挨着周佶入眠。他知道秦启明不会对周佶做出逾越兄弟之情的行径,秦启明是个很复杂的人。 对于欲念和欢愉,秦启明有着放纵和追求的态度,而且毫无节制。而同时,在对待周佶上,他显示了极大的克制力。 因为秦启明对周佶的喜爱,不是出自于情欲的喜爱,有着精神层面的。 这大概会是种美妙的体验。 和李_第一次体肤相亲时的情景,龙云沁还记得很清楚。因为李_的态度和方式,跟招妓差不了多少。 他技巧很好,防范措施也做得到位,但没有一丝温情,一点体贴,一份尊重。 很纯粹的,只在乎个人的欢愉。 龙云沁的心结,便自此再也无法解开。他们的关系也不曾正常过,从没有情人间的那种温情甜美,心意相通。 也许因为自己是李_不爱的人,更可能,李_不能够在精神层面去爱一个人。 李_这样的人,不会有长久的伴侣,也不可能体验到爱一个人的煎熬与挣扎。 龙云沁沉沉睡去,睡得香甜,窗外的月光明亮,照在他安谧的脸庞上。 将窗户关上,遮挡海风。 私人小岛上,聚会的人潮散去,像被大浪倦走一般。 小岛的主人,卷曲着身体躺在床榻上,昏暗灯火下,他疲惫的脸庞,憔悴,厌恶。 连续数日的派对,淫靡混乱,喧嚣嘈杂,终于停歇。 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场景,李_想也许能重新获得欢愉,他青春叛逆时期,也曾沉溺在酒色游宴之中不是吗? 却也如以往,纵欲后,是颓废与自我厌恶。 前夜相伴的那位男子,已想不起他的容颜,也记不清是何人带来的,自然也想不起名字;而这位男子之后,还有位男孩,非常漂亮,是位男妓。昨夜相伴的女子,受过很好的教育,是位社会名流,有着大把的情夫,和各式的花样。她带来了一位女孩,是她的女儿,两人一并在派对里纵乐,却也相互争风吃醋。 那个男孩,打扮夸张,衣着低廉,十八九岁的样貌。他满口粗语,好战得像只斗鸡。 男孩要的钱很少,和李_相处时安静得像个闺女。 事后,李_给了男孩一笔钱,将男孩驱逐出岛。 这个男孩,给李_留下比较深的印象,可能在于他是个亚裔,他有几分像龙云沁,过长的刘海,苍白的脸庞,瘦高的身板。不知道是谁将他带进了豪贵们的派对,他不安,紧张,无所适从。 这是一次对李_而言很糟糕的事件,他不该去碰这男孩,应该立即将他丢出这座岛屿,远离他们这群人。 美食美酒,药物,肉体,他们操着不同的母语,有着来自远方的故里,他们以极少的人数占据着这世界的绝大部分的财富,生来便是为了享受享用。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他们有何罪责? 然而心情糟透了。 学生时代,李_曾有过一段很充实的时光,每天都耗费在图书馆里,他大学读的是历史。他像个书呆子一样,日复一日,乐在其中,对外界无视,对物质无欲无求。现在想来,那是他这生最快乐的时光。 现在想来,和龙云沁同居那段时期,生活平稳充实。日复日,和同一个人相见,同床共枕,坐在同一张桌子,吃着一样的饮食。有时,甚至会有错觉,觉得会一直这样下去,就一直这么下去吧。 (上部完)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一章(上) 旅游旺季到来前,秦启明机智地回去了,带了几副画,一大捆草稿,也算满载而归。 旅游村的日子,熙熙攘攘,龙云沁在自家院子开了个民俗店,那些到批发市场进的东西,粗陋,毫无美感,大同小异,卖出率高。自己手工制作的织物,偶尔也能卖几样,利润不低。 有时能接到网店的订单,这人定制件旗袍,那人定做身也撒。 这样的日子,能维持生活,没有富余,龙云沁乐在其中。 姨妈会唠叨龙云沁去他哥旅店里帮忙,说反正也要请人,还不如请自家弟弟。龙云沁每次都笑笑说,他不喜欢旅店的工作。 自从出院,兄长不曾有过联系,未免太凉薄,龙云沁心里倒不怎么难过。一个人,有过贫困的少年时期,会将自己成年后,辛苦拥有的一切捏在手心里,这是人之常情。 对于兄长提供了住处,龙云沁已心存感激,虽然这住所,本该是他们兄弟两人共有的。 日子平淡,百日接待为数不多,或者一窝蜂涌来的游客,夜晚,在大厅里缝纫衣服,制作织物。 之前因脚伤未康复,脚踩缝纫机时,会有疼痛感,不时要停下歇歇。现在则行云流水般,效率提高不少,细致叠起的褶子,两两重合,斑斓的裙[,光滑的裙面。 无论是裙,是袍,是袄,是衫,所有的形制,都在龙云沁脑中,它们之间还有时光的划分,有的以年代,有的以朝代,历历在目。 哒哒哒哒,黄胖悠然趴在脚踏旁,它已习惯这样的机械声。它已长大,长肥,懒散得像只猫。 知道李_来滇南的消息,在地方台的晚间新闻里。李_西装革履,站在新建的学校前,在地方领导及学生们的正中,那么显眼。新闻里还打出了他的职务,名字及基金会名称。 龙云沁大呼不妙,三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传来姨妈咋呼的声音,听得龙云沁心惊胆战。 电话挂断,龙云沁心想完了。 姨妈的热情相当吓人,而且以往龙云沁并不知道她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妇人,会对“权贵”如此敏感。 旅游小镇上的人们,其实是见惯权贵的,各式各样,他们早也练出了谙熟的招待or宰客方式。 姨妈的想法很简单,难得来我们这里,请他到家吃个饭。你不打电话去请,我请。 龙云沁眼皮跳了一晚,一夜难眠。 他很尊敬姨妈,他没法拦阻,凶她,吼她不要去阿谀奉承,李_所处的那个群体,是姨妈所不曾见识到的。我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自取其辱而已,何必。 以李_性子,他不会答应。但如果姨妈硬是要邀请他,他也许会来。 这是他对于礼貌的一种体现,即使难以忍受,他也会过下场。 洪灾过后数月,没有得到应有整理的校址,洪水垃圾和建筑垃圾都堆成了小山,估计也散发着臭味,庸俗不堪的领导,肮脏污浊的小孩,他站在正中,也只是一个没能逃避的过场。 滇南的众多学校,都是李_母亲当年以李_名义捐建的,也许是这份缘由,到现在,李_仍会捐建学校。 艰难的白日到来,龙云沁头疼得厉害,对上镜子里眉头紧锁的自己,龙云沁用手往镜上抹了两把,他想抚平自己的眉头,抚平这起了波澜的心情。 他已经很少,或说几乎不会去想起李_。他又出现了,他的容貌声音,轻慢冷漠,还是那么熟悉。 如果我和姨妈说,我曾经被他包养,我们根本没有过深交情,甚至不是朋友,姨妈还会去兴高采烈去邀请人吃饭吗? 龙云沁自嘲。 昨晚在枕上辗转反侧时,龙云沁曾自暴自弃地想说了吧。然而自己还是不敢,他和李_也扯清了,他不想做有损他声誉的事。 枕边手机铃响,响了好久,久久不挂。龙云沁将它接起,传来姨妈喋喋不休,欢天喜地声音,龙云沁麻木地应声:“好。” 那会两人还在同居,金韫突然来访,看到在打扫的龙云沁,他往沙发一趟,双脚搭在茶几上,哼哼,喂,把桌子也收收。 桌上一瓶喝一半的饮料,一本打开的书。 龙云沁很惶恐,他除去李_身边的一位助理,再不曾见过李_身边的人。 这人衣着打扮时髦,对李_家很熟络,态度颐气指使。龙云沁很温顺,默默将书和饮料收拾,他低着头,害怕金韫的对视和质问。 幸 分卷阅读17 金韫将嫌弃的目光从龙云沁身上移开,他拨打李_电话,劈头便说:“你什么时候请了个笨手笨脚的清洁工,我在哪?在颐园,你还不过来。” 龙云沁躲进厨房,静静听这个陌生貌美男子和李_聊天,从话语里能听出他们很谙熟,关系亲密。 对于自己被当成了清洁工,龙云沁那时并没觉得多难过,他在s市遭遇过无数白眼,那时已麻木,甚至没觉察当时有多难受。 对他人亲昵说笑的李_,和躲在厨房假装在清理灶台的自己。 还记得的,只是那分尴尬,耻辱。 那个卑微地,不敢吭声,甚至小心翼翼提着垃圾袋下楼,再不敢上楼的自己。 他卑贱的仿佛地上的草芥,只求被无视,忽略。 这是自卑,龙云沁。 你早该远离伤害的,他们这些人,就是伤害源。 水哗哗响,白皙的手用力搓洗身体,在身上留下了一处处的红青。再用藏蓝色的衬衣,将手臂上的淤青遮挡。龙云沁梳理头发,整理衣领,系结皮带。 他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一双鞋子已穿了大半年。姨夫早亡,姨妈辛苦拉扯一对儿女,他们不讲究吃穿,也不懂。破烂的楼道,拥挤不堪的住房,吵闹的,因为父母忙于打工,失去管教的幼童。 这些,就是要呈现在李_面前的,也许他之前已见到过了。不,其实这些没什么,他们就是这样的,这是他们本来的样子,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龙云沁还是到了姨妈家,李_坐在窄小的客厅,楼道里拥挤满围观的人。茶桌上摆放一桌的零嘴,两个小孩因为抢糖吃哭闹着。龙云沁从楼房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中,挤进客厅。小孩震耳欲聋的哭声,没让他皱下眉头。表弟正在劝李_喝茶,姨妈扯开喉咙打电话,在孩子哭声中,听不清她吼的是什么。 “他茶水过敏。”龙云沁走过去,倒掉了李_跟前的那杯茶,表弟没听明白,一脸埋怨。龙云沁从桌上拿了两根棒棒糖,给两个熊孩子一人塞一根。姨妈终于挂掉电话,囔囔着走走,润开车来了!润,龙云沁兄长的小名。 龙云沁已不清楚自己怎么挤下楼,他也不想去看李_脸上的表情。 看到兄长和嫂子,龙云沁只是点了点头,他本该惊诧,却也淡然。 他和李_、姨妈上了兄长的车,一路上姨妈和兄长轮番说问,李_话语不多。牵扯到龙云沁的,龙云沁心不在焉,回得十分敷衍。 兄长是小镇上比较富有的,他见的世面多,去过排场大的地方,车出小镇,去了市区的一家酒店。 这一顿闹腾腾,乱糟糟的宴席,堪称一场灾难,大人毫无吃相,孩子哭闹不止,蓝背心露着红胸围带的弟妹和穿金戴银的嫂子差点争执起来,她们平日便互相看不顺眼。 龙云沁没有理会任何人,他自顾喝着啤酒,始终低着头,别人问他,他答得很混乱。 宴席草草结束,刚出酒店大门,便已有专车候在外头,载走李_。 目送这个可能一生能遇到的最大显贵离去,众人一脸迷茫,仿佛幻梦了一场。回去路上,龙云沁和表弟他们挤一车。 表弟,姨妈和弟妹一人抱着一个昏睡中的孩子,数落起龙云沁的兄长和弟妹。“就好像那人不是散认识的,反倒像他润的朋友,难怪生意做那么好,会来事。”“散啊,你太老实了,怎么都不跟他说话呢。”“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那个臭婆娘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来的,还嫌弃我两个娃没家教。” 龙云沁腹中难受,喊表弟停车,他奔下车,吐得昏天暗地。空腹喝冷啤酒,吐到最后,竟是些疑似胆汁的黄色液体。吓得姨妈和表弟赶紧将龙云沁送去医院。 夜幕降临,平静的旅游村,龙云沁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路灯。漆黑的寝室,冰冷,死寂。 手中的手机捏得发烫,摩挲着按键。龙云沁终于下了决心般,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无人接听,龙云沁嘘口气,挂掉。 他昏昏沉沉睡去,醒来,是一通电话,李_的回拨电话。 “有什么事吗?” 没有情感冰冷的话语。 “没有。”龙云沁木然回答。 对方电话没挂,也没再说话,一阵沉默。 “李_。”龙云沁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嗯?”李_的声调仿佛染上了色彩。 “我姨妈他们只是觉得认识个有钱的名人很威风,他们没有其他的意思,他们没文化,缺乏教养,但没有什么深的算计。” “我知道。” “我哥,如果他在酒席上有提起任何请求,我跟你道歉,非常冒犯。他,他们以为你是我交情过深的朋友,我没有勇气说出,也许说出比较好。” 龙云沁说到这里哽咽不成声,今天一天,他处于崩溃的边沿。 “所以呢?” 李_似乎发出了轻嗤,他有时候残酷得冷血。 “你哭着就想跟我说这些?” 轻蔑,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的话语。 龙云沁的泪水凝固,血液冰冷般,那股从今早,在心底荡漾的情感,原来那是恨意,涌上了心头。 “我想说的,想说的。” “不要,不要用你们那个阶层的优越来刺痛我们这些草贱,让我们保有点可怜的尊严。” 声音还是不争气的带了哭腔。 “你他妈的能滚远点吗?离我远点!!” 龙云沁竭尽全力般将手机摔在了床上,而又从床上弹到了床脚。 省会的夜景,和任何大城市的夜晚,并无两样,这个偏南之地,有它的繁华熙攘。 李_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手机。离龙云沁那通电话,已过去了半个多钟。 他其实见过崩溃状态的龙云沁,将自己关在浴室里,缩在角落,淋着水,瑟瑟发抖,身上还有青红的痕迹。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很震怒,他粗暴拽出龙云沁,在挣扎中打,他似乎还打过龙云沁。因为不想去清晰记住,却也没能忘掉。 还有那个黄昏,在院子里哭得绝望,卑微哀求自己和金韫说情的龙云沁。 无论是他,还是金韫,都给龙云沁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以往,李_只以为这是因为龙云沁太过敏感,细腻。 这些都是昔日旧事。 今天的事,龙云沁没理由去指责他,因为这也并非李_乐意去赴宴。 虽然,他似乎还是想看看龙云沁,他有那么一点点心思。 再无聊,乏味的宴席他都能面无愠色,淡然自若应对,今天遭遇的混乱,荒诞场面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见过众多这样的人,渴望从他身上获得点好处,哪怕微不足道的好处,也能毕恭毕敬,丑态百出。 让李_吹着夜风,愣了许久,是龙云沁的恨意。这是个温顺内敛的人,他似乎从小到大都没学会发火,被逼迫到了绝境吗? 龙云沁,我逼迫了你什么? 我当时并没有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我甚至没想过任何留住你的方法。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一章(中) 娣回来了,散啊,她瘦得快认不出来,皮包着骨头。姨妈在电话里说“皮包着骨头”那声音,有七分的恐怖,剩余的三分才是惊讶。龙云沁边接电话边炒菜,不觉多放了盐。 柳娣,在龙云沁离开s市后,两人中断了联系。那时柳华刚辞掉工作,后来换了工作,然而工作十分繁忙,以致她的微信死水沉沉。 已经好久不知道她的情况,这次突然回乡很蹊跷。龙云沁熟悉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17岁离开滇南,就发过誓绝不回来。 她也回来了,是跟自己一样带着受挫的心情归来吗。 柳娣家里孩子多,她是老三,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孩子众多,母亲种土豆养活他们,父亲是个酒鬼,不干活。 龙云沁所在的村子,已经算偏远,柳娣家还要更深匿,从山中走出,来到最近的村子,也需要带上一日的食物。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柳娣的母亲和龙云沁母亲同村,她命运苦难,三十岁不到,已像个中年妇女,苍老疲惫,干瘦麻木。 小时候龙云沁曾跟随外婆去柳娣家做客,那是栋破草屋,黑布隆冬,又挤又臭。家畜和人睡在一间屋子,小孩子甚至没有一件过冬被子,冬夜柳娣的姐姐会抱着柳娣挨靠羊羔取暖。 外婆像个菩萨,她看到柳娣病怏怏趴在地上,瘦骨嶙峋,睁着双大眼睛,满脸都是泪水。她跟柳娣妈讨来柳娣,说在她那边住段时间。那时柳娣的妹妹还没出生,柳娣是最小的孩子。 这一住就是好几年,直到外婆病逝,柳娣才又回到那穷山恶水地,那时柳娣十一岁。 有些事情,过去挺久,但也没久到什么也不会被想起的程度,龙云沁记不起外婆出世后,他和柳娣的生活是如何翻天覆地。 匆匆前往县城,在姨妈家见到柳娣。她抱着表弟的女儿,开心哄着,她确实如姨妈说的瘦得没了人形。 肠胃不好,还住过院,这次回来,是回来静养。 对于自己的暴瘦,柳娣是这样解释的。 她从来就没胖过,成年后,大童的衣服,她都能穿,只是现在瘦得只剩把骨头,就像一个能活动的骷髅。 龙云沁后悔自己给予这个妹妹太少的关切,他一直觉得柳娣比自己强势,会过得比自己好。 待姨妈哄着孙女去睡觉,客厅只剩龙云沁和柳娣两人。龙云沁问她:“有住的地方吗?” 那山沟沟里的草屋,十来年前便倒塌四散,犹如崩溃的柳家。柳娣的兄长因盗窃被判刑;姐姐早早出嫁;重复母亲的命运;妹妹进城打工,一直了无音讯。 “我哥出狱后,给饭店开车送蔬菜,和我妈租在县城里。” 住的地方还是有,条件恶劣,拥挤而已。 自从柳娣开始工作,她每月都往家里寄钱,她对这个家,唯一眷念的是母亲。 随后,柳娣说起她日后的计划,先养好病,然后回b市,她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将母亲带去大城市生活。 柳娣的父亲在世时,频频家暴,她的兄长脾气也不好,她不忍心将母亲留在滇南。即使,这是个目不识丁,逆来顺受,被生活折磨成木头的妇女。 “二娣,有任何困难的地方,你要跟我们说,姨妈没当你是外人,我就你这么个妹妹。” 柳娣揽着短发,偏了偏头,她向来坚强,无奈地笑说:“我工作这几年有积蓄,只是还要做个手术,约莫是够的,不够再说。” 她停下来,用手摩挲自己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银链。 “小龙,我以前总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你反驳说,身体最重要,还是要听你的才对。” 她的眼眶红了,酝酿着泪花,渐渐又消失无痕。龙云沁焦虑,却无能为力。 送走柳娣,姨妈告诉龙云沁,柳娣手术需要不少一笔钱,“她平日挣的,大多寄回家,自己身边能有多少。”姨妈叹息许久,才说:“下月要手术,多少帮衬点。” 柳娣在医 分卷阅读18 等候手术的日子,龙云沁将自己卡里所有的钱都取出,也没有多少,和姨妈表弟的钱凑一块,包了个红包,偷偷塞进柳娣的枕头。 走出医院,龙云沁想,柳娣并没说错,没有钱万万不能。他也是时候,离开这舒适而清贫的生活,无论未来如何,趁年轻奋斗一把。 这时的龙云沁并不知道,柳娣患病,除去长年累月的劳累,还有另一个诱因。这个诱因,几天后,整个县城都炸开了锅,牵连了许多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一章(下) h市的空中泳池,映衬满天的星光,那是人造的斑斓,却十分真实。李_仰躺在水域中,想起助手蔡恒发给他的一个简讯。惜字如金,内容却很慎人。 不,比这更暗黑可耻的罪恶,李_也见识过。这世界光彩的东西会流露于表面,而罪恶被埋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 可能有人会惊讶于人怎么可以这么坏,李_会冷笑说,人就是这么坏。人性本恶。 助学网站的负责人,靠着别人给贫困生的捐款敛财,口侵渴望得到助学金的贫困女童。罄竹难书,只恨再无凌迟的刑罚,磔成千万段不解恨。 是的,应该让这样的人痛不欲生。 蔡恒出生中产,没遭过任何罪,平步青云,在一丝不苟的作风里,带着点热血浪漫。他在李_身边工作很多年了,虽然年纪比李_还小两岁。 由于这件践踏人性的事件发生,引起广泛舆论,除去蔡恒的简讯外,李_也收到了慈善基金理事会的书信。 助学,贫困生,侵害。 李_的慈善基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他不缺钱,无需敛财,基金会二十都年来一直有一套合理机构在运行。 即使如此,这样一条爆炸性的社会新闻,还是让李_耿耿于怀,难以释怀。 读书时代,李_做过义工,在援助机构里,接触过被人贩跨国贩卖的女人孩子。他知道人性的极恶,人贩从战乱而贫困的邻国,以务工和偷渡去好国家生活的名义,让受害者的家属倾家荡产支付费用,一旦这些无辜无觉的女人孩子被控制,便沦落红灯区,更有更悲惨的,被放在网络上高价售卖。这类交易平台极隐匿,且非常人能接触。富豪们有着他们独特的口好,为迎合他们变态趣好,甚至人贩故意让女孩男孩们饿得只剩一口气,不提供食物,只给水。 支配,哀求。生死予夺。 因为财富的关系,也因为年少时的济世天真心理,类似的贫困和罪恶故事,李_接触过无数。 在李_长成一个冷漠的面瘫历程前,他的少年时代,曾是个善良敏感的人。 龙云沁没能遇到年少时的李_。 水域蓝光闪动,李_躺在浮垫上,静静回忆往昔,他小心地,绕开那年夏日,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个瘦弱男孩的身影。但这个穿着白裤,藏蓝色衬衣的男孩,还是呆呆的解开了他的衬衣扣子,像献祭般袒露出青涩的身体。 李_抱住了他。 李_遽然瞪开了眼睛,像从梦魇中清醒那般。 柳娣躺在寂静的手术室里,隔开了外头喧嚣的世界。 前段时间,发生在异地的一则新闻,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他们这边的小县城,并未波及,也没人有兴趣讨论。 这个事件曝光时,柳娣还在b市当记者,职业的缘故,她在事件未曝光前,便已有耳闻。 听到那段被做为罪证之一的采访:猥琐的男子得意洋洋,像炫耀战绩,炫耀着他手机里性侵孩子的视频。柳娣恶心地奔出寝室,趴在厕所呕吐不止。 这是被从黑暗角落里拉出的罪恶,而其他沉寂的罪恶呢,不会有人知晓,不会有一丝惩罚。 不少有钱有势的男人,喜欢未成年的女孩子,他们不在乎身下的对象是否在哀求,在啼哭。 几百元的助学金,出自一位老男人之手,老男人肥胖而猥琐,还有一个在社会上有名望,慈眉善目的慈善金介绍人。 这人要支助你家娃娃上学,好人啊,给娃娃穿身好的,一会一起要进城呢。 要进城呢。 柳娣哭瘫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她本以为忘记了,时间太长久了,她那年才11岁。 老男人那一次后,她再也没见到,但那个斯文正派,被地方报纸多年赞誉的社会名人,却将她捏在手心里,要挟的东西,还有一张张照片。 17岁那年,她逃出去了,她懦弱,藏匿了伤痕。 如果不是这条发生在异地的新闻,唤醒了她的记忆,她的愤恨还将被深埋。 这样的人渣,就该身败名裂,哪怕将我搭进去也无所谓!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上) “采集的野生小笋一斤5元,是这一年的最重要收入,年景好能有一两千元,对这个四壁徒空的家而言,是笔巨款。” 电视机里,两个脏兮兮的妇人在一堆东倒西歪,黑漆漆,破烂的屋子前剥着笋子,不远处四五个同样脏乱的孩子,在打闹嬉戏,他们看起来不足七岁,最小的也只有三岁。 背景声淡漠,冷静,镜头挪到了孩童身上,他们赤着脚,穿着开裆裤,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脏得像刚从煤窑里爬出。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 柳娣的她声音平静,波澜不起。 “土豆,盐萝卜,偶尔是清水面条,男人成为酒鬼,甚至吸毒,妇人带孩子做农活,挨打。” 龙云沁昨晚便在家里看过这期节目,现实很绝望,这种绝望,在于难以去改变。 “扶贫的钱,会被拿去买酒,买毒品,挥霍掉;后来,就发放种子,课本,文具,衣物,然而还是没用,什么东西都能变卖。” 一代的愚昧穷困,延续到下一代,恶性循环,下一代重复上代的命运。 龙云沁所在的村子不像柳娣那么偏僻,几乎是个封闭的社会。村民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不至于如此惨痛。 这期的节目,龙云沁已经在昨晚看过,他担忧着节目的进度,柳娣表面上看来很平静,但龙云沁不确定。 一周前,大批记者突然涌进病房,柳娣冷静地接受他们的采访,无论是何等刁钻的采访,她都漠然应对。毫无预警,凌晨她穿着病患衣服,走出了医院,龙云沁和姨妈找了她一晚,才在一座廊桥上,发现了她。 那廊桥以往有条深深的河流,这几年污染严重,河水干涸,淤泥。 “学校发放的课本文具,这个11岁的孩子像得到新奇玩具一样捏在手上,但他即不识字,也不懂书写。” 镜头移到了一处新建的学校,简陋,低矮,但无疑是附近最像样的一栋房子。课桌椅都是崭新的,这里获得了关注,也得到了更多援助。 “二娣,你睡一觉吧,别看了。” 龙云沁关掉电视,起身拉阳台的床帘。 柳娣没有抗拒,龙云沁终日相伴在医院,在为她拦阻可能涌来的记者,和比记者更冷酷刻薄的质疑。 这段时日,在进行场激烈的舆论战,而柳娣在风暴的中心。 午后,柳娣沉沉睡去,龙云沁起身关房门,拿起保温瓶要去清洗。他走在楼道上,低头想着心事,差点和朱弘撞了个满怀。。 朱弘手上提着物品,明显来探病。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这家医院我认识,便也就冒昧前来。” 寂静的楼梯口,朱弘说起了缘由。 “你要来怎么没打我手机呢?” 朱弘有龙云沁的电话。 “我傻了,我关机着。” 对上朱弘的笑脸,龙云沁一脸歉意。 这段时间,他白天夜里被各种电话轰炸,于是干脆关机。 “小龙,我知道你们拒绝捐款,不过我昨天看了关于柳娣家人的采访。” 最近相关的报道,铺天盖地,大有掘地三尺的意思。 “那个采访不实,二娣她哥,就想着拿她发家致富。” “但拮据是事实吧。” 朱弘今天的穿着不同以往,西装革履,十分精致。早已知道他是个富家子,今日一看,竟有几分李_的意气风发。 “是事实。不过,还没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龙云沁理解柳娣不想接受外人捐助,欠他人的人情,怎么还也还不够。 “小龙,t村(柳娣的村子),普查的时候,我去过,那时我眼里只有文物,冰冷的,有历史深度的,却没给身边热乎的生命多少关注。” “哪怕是这样的漠视,我也亲眼目睹了极端的贫困和绝望,柳女士陈述的事,我相信,并且,你们遇到了阻力,我可以给予些帮助。” 媒体就是一个喉舌,谁把持就发着谁的声音。 柳娣揭露的事,在本地无疑是一颗重型炸弹炸裂。那些被强迫走上爆炸中心的人和团体,会用手里的势力,竭力诋毁柳娣。 龙云沁只知道朱弘是个富家子弟,但不知道他具体背景。以往的相处,让他深信朱弘是个靠得住的人。 “朱弘,我们之前委托过一位记者,但是他采访时受到了威胁,再也没有进行下去。” “你说下。” “两周前吧,有人打我电话,提供了这两年,一位重要‘老板’的信息。受害女生三人,一人仍在学校,其余已离校打工。我们委托记者去采访,但是女生家人纷纷否认。” “‘老板’那边呢?” 朱弘说到“老板”二字时,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他不是平头百姓,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这是一个证据链,先让女生家人开口,然后揪出‘老板’,接着便是这位兴风作浪的中介人了。” 朱弘有着显赫家世,他见过的世面,看似淳朴,但绝非书呆。 只要女生的家人不惧怕,而女生敢于站出来指认。哪怕这几年来有再多的罪行被掩埋,只要有一条被证实,就能扳回一局,伸张正义。 “我们试过各种方法,但是这是些小民,要么胆小懦弱,要么被收买噤声。”龙云沁无奈摇头。 “小龙,只要有接触,必然有遗留,做过的事,又怎么可能抹得一干二净。我有办法。” 朱弘没说出他的办法,他来得匆忙,只在楼梯口和龙云沁粗略交谈了几句,记下几个名字,便又离去。 多日后的一天,朱弘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让龙云沁打开电视机,并喊柳娣一起看。 这是一个专题报道,屏幕上‘老板’和中介人一起被警察带走,而所有参与指控的女生,都被打了马赛克,采访中,还做了变声处理。 龙云沁始终没弄明白朱弘的背景,但这已不重要。 李_关注着偏远地区发生的一件社会新闻,他在相关的报道里,看到了龙云沁,柳娣。 t村,全村将在未来迁移,建新村的工程启动。 面对镜头的龙云沁,疲惫不堪,双眼发红。他说:“他们会有新的家,新的生活,告别贫困和绝望。” 李_躺在沙发上,听着这番话,轻喃:天真。 让一群不懂外界语言,只会种地的农民挪到城镇,他们能干什么?最终要么回去老村子继续以往的生活,要么成为社会隐患。援助之 分卷阅读19 ,道阻且长。 类似的援助措施,李_年少时便接触过,他见过各式各样的贫民,极端的贫困,意味着深根蒂固的弊陋,束手无策。好心未必办成好事,常常最终一场空。 龙云沁混混沌沌渡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异常的喧嚣艰难,平息后,柳娣离开了滇南,返回了h市。 旅游村里的小生意,龙云沁已无心去经营,而因为柳娣的事耽误,这两月,也没有接成一单定制衣服的生意。 当卡里只剩三位数时,龙云沁在县城里找到了工作。 在他能平静下来,回想这两月发生的事,忧郁几乎将他吞噬。他开始意识到,柳娣身上的事,何尝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份离去多时的羞愧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幸好,工厂里的工作时间很长,节假日少得可怜,龙云沁没日没夜的制作毫无兴趣的样品图,累得什么也不想去想。 直到一天,柳宗白问龙云沁对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再回学校读书,进修,日后加入研究机构。 龙云沁开始猜想这个可能,但他面临一个问题,金钱。 清楚意识到现在的工作是混吃等死,而自己曾经有过梦想。 这段生活,无疑是龙云沁在滇南最低迷的时期。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中) 拿走一包打折的面包,食用期已很短,但可以做为明日早餐。还在等发薪,龙云沁的积蓄所剩无几。 拮据,是常有之事,却还是不能自如应对。人是无法无中生有,点石成金。 自己的困境,龙云沁不敢跟姨妈说,和秦启明“哭诉”,秦启明在微信语音中把他骂了一顿。随即发了个红包,不多不少,足以救急。 “别再县城待了,你这是荒废生命你知道吗?一个月那么点工资,你早晚饿死。” “路还那么远,你早上几点起来?你是不是傻?快去辞职换工作!” 龙云沁领取红包,听着秦启明不停念叨,他不敢回嘴。 如果不是因为柳娣的手术,龙云沁本该还有积蓄,他是个很节约的人。 “启明,你最近怎样?” 等秦启明消停了,龙云沁才按出几个字。 “我回s市好几天了,在和家新画廊谈合作。” 虽然没有说明来龙去脉,龙云沁大抵也知道,秦启明画卖得不好,这才换东家。 “什么田园生活,种豆南山,也不过叶公好龙,黄粱一梦。” 未了,秦启明还抒发了番情感。 黄粱一梦,梦醒了。 撕去青菜上的烂叶,将能吃的部分用水清洗,浸泡。晚饭是米粉,青菜,酸豆角,鸡蛋。黄胖很久没吃到鲜荤了,好在它很好养活。今天本想在超市里挑一尾非洲鲫给黄胖加菜,无奈没有。 捧着一碗米粉,慢慢吃,电视里在演爱情剧,灰姑娘女主角受委屈,奔跑出人群,哭得梨花带雨,男主帅气总裁将一把伞撑灰姑娘头上,原来下雨了。舒缓的音乐响起,暗示着两人情感的增进。 龙云沁木然,看着女主扑到男主怀里哽咽,男主温柔心疼的揽抱女主,雨哗哗下,雨伞掉落在街角,bmg越发响亮煽情。龙云沁手指按上遥控器,换台。 多金温柔帅气,如此完美,那得是朱弘,奈何朱弘的形象,龙云沁早将他和考古铲泥土捆在一起。 爱情,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奢侈品。只有骨感的现实,你享用不上这东西。 没有寄托情感的人,没有亲密的伴侣,很孤独,却也习惯了。 从那天摔烂了手机之后,再也没有李_的消息。龙云沁为自己的迁怒而愧疚,不过并不想再与李_有任何牵扯,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 日子如常,终于挨到了发薪日,龙云沁买了猪肉和鱼,犒劳自己和黄胖。 龙云沁做上三道菜,拍了发微博。他心情好,并没做多想。 齐思看到,发来馋的表情,称赞:贤惠啊。 红三剁,糖醋鱼,清炒小瓜。 图片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齐思仍旧不吝啬对龙云沁的喜爱,不时还会约龙云沁一起出游,龙云沁婉拒,推辞。他倒是知道一个度,没有纠缠龙云沁,也因此,他一直在龙云沁互关好友中。 齐思有才情,富有,仪貌出众,龙云沁也没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 一个午后,龙云沁挤着公交车,疲惫不堪的蹲在角落。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号码有几分眼熟,接起,果然是熟人――袁晋。 助手蔡恒很少会打扰到李_,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行解决,他有这个权限也有这个能力。 见他恭谨站在门外,李_邀他进屋。之前电话里便简略陈述过,是件丧事。 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之死。 近年来,有很多关于家族的消息见报,这不是坏事,很多时候也绝非好事。 “确定是自杀吗?” 李_问得平淡。 “从位于八楼的家里跳下,当他小女儿面前。虽然之前一直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但据说死半年前被诊断精神分裂。” 蔡恒神色黯然,他做过询问调查,对这次的事件,他恐怕比警察还清楚来龙去脉。 “精神分裂,他老婆说的吗?” 李_仍是面无表情。 “是的,因为是丑闻,便也始终遮藏着。” 蔡恒还记得那位妇人痛哭讲述的模样,她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有着坎坷的一生。 “愚昧!” 说这两字的李_似乎动怒了,他拳着手,渐渐又舒开。 “大儿子现在读高中了吧?” “还没,要明年。” “_先生,恕我冒昧,明休先生即已去世,属于他的分红将停止发放,他们那房子是租的,母子正面临流落街头。” 李_燃起一支烟,他很少吸烟,他吞云吐雾,蔡恒则在一旁沉寂得仿佛睡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毫无积蓄?” “_先生,如果是普通家庭,分红兼援助的金额,足足有余,然而他们曾经极其富裕,不懂如何过寻常人的生活。” “譬如?” “孩子们在吃穿上,不比其他贵家子弟差。” “那也不至于付不起租金。” “_先生,我曾也认为足够有余,然而明休先生的医疗费十分昂贵,敏夫人一直以为这种病可以治愈。” 一阵沉默。 李_不难理解。曾经是极其富有的人,不懂如果过节约的生活,钱到手即花没。好面子,竭尽所有想维持体面的生活。 “敏夫人让我传达一句话,她说感谢_先生十年来的援助,并且,丧事,希望_先生主持。我帮_先生回绝了,这件事,我自作主张回绝了。” 蔡恒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对度把握得很准。 李_不能出席葬礼,更别说去主持葬礼。长年暗地里援助,已是尽心。 “蔡恒,我有时候会忘记,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兄。” 李_难得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被悲伤所笼罩。 “豪门最是无情。” 蔡恒扶了下眼镜,这么多年,他服务于李家,什么事没见过。 他所说的无情,并非李_,李_是他很敬佩的人。 他所说的无情,是其他李家人,无论大小辈分,都是心冷如冰的人。 一个大家族的蛋糕,每个人都挥舞刀叉捍卫着属于自己那部分,而有时也会划走属于别人的那份,明争暗斗,强取豪夺,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亲情。 李明休败下死亡,在于他属于失势的一支,他从他父亲那边并没继承多少财富,而后一次不谨慎的投资失败,将他打倒在泥尘中。 世态炎凉,他看得透彻,未曾去哀求过任何亲戚怜悯,却终究还是死去,死于失败者的身份。 蔡恒离去,李_陷入沉思,这个堂兄,自小便没什么志向,但人很聪敏,小时候鬼灵精怪,是个孩子头,小屁孩的李_,也曾跟随在他屁股后头追逐玩戏。 李家百年,以粮油业起家,在战争中积累基本,在东亚东南亚的现代经济发展中,牢握商机,至今涉及地产,通讯,影视,制造等。 第二代的继承者们经过激烈的,堪称皇子□□般的斗争,以一残疾,一入狱的情况下,决出了胜者――李_的二伯。 这块家族的大蛋糕也从此时开始了割分,你大我小,纷纷扰扰,到了第三代。 目睹参与了第二代的战争,第三代更睿智凶猛,而第四代也像被虫子咬过的早熟果子,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他们相互间的猜忌和竞争缘故,是由血亲系结而成,太讽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下) 袁晋给龙云沁租的单身公寓,就在工作地点附近,龙云沁每天步行十分钟上班。 来s市许多天后,龙云沁才从恍惚的状态挣脱。穿行在车马流龙的街道,名车名流都和自己无关,两侧高耸入云天的建筑,似乎悬压倾斜了头上的一片天。这种熟悉的被排斥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是s市,很多人梦想与野心的发源地。龙云沁再次回来,务实,冷静,心态已截然不同。 工作繁重,仍是给人打下手,差别在于,龙云沁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他的观点有人听。 不用端茶倒水,不必挨训受责。这是体面的份工作,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价值。 袁晋接了笔大订单,来自一部电影的订单,民国背景,单是旗袍就要制作两三百件,要求符合各阶层,贴近时代。 在和片方的会谈里,龙云沁提了几个意见,纠固有的错误,由于袁晋撑他,他的话语得以被人听到,并引发讨论。 “从老照片看,这种领子属于更晚期的,三四十年代,且流行于北方, 屏幕上图片在跳动,龙云沁在陈述,没人轰他下来。 袁晋给了他话语权。 有人叫好,有人反驳,龙云沁阐述了他的观点,采用与否,不是他能决定。 这段时日忙碌,充实,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也没有时间去审视自己回到了s市这件事。 午时,外出用餐返回工作室,路上车辆穿行不息,龙云沁站在街边,专注等候红绿灯。他看到了李_的车,缓缓朝他的方向开来。龙云沁没有躲避,而李_明显看到了他。 两人没有四目接触的过程,李_车速比较快,他没有过迟疑,擦身而过。 龙云沁漠然穿过人行道,几步之遥,便是袁晋的工作室。 这次相遇,龙云沁没有太大波动,他猜测过,他回s市,也许会遇到李_。 工作室外头那条大马路,通往李_的办公室,他每日往返,都会途径。 小人物无法立下誓言,因为任何誓言,都必须用极大的代价去遵守。 我不会再回s市,再也不回来。 还是腆着脸回来了。 因为要求生存。 周末,秦启明邀小龙出去聚会,两人坐在露天饮店外歇脚。秦启明看小龙发愣痴呆的模样,问他在想什么。 “房子是新建的,墙壁上腻子粉白皙,阳台明亮透气,没有什么虫子会爬来爬去。楼道很安静,几乎感觉不到有其他住户,没有 分卷阅读20 娼的哭啼,男子酒醉后粗野的叫骂。” 秦启明吸口茶,目光游走在广场上的人群上,他看起来漫不经心。 “袁晋给的待遇不差,以我资历拿不到它的三分之二。” 龙云沁端详杯中的柠檬,它被压碎,浮在冰水中。 “工作上,这次接了个大单,是我喜欢时代服饰,我参与设计和制作,不再是以前那种跑腿端茶的学徒。” 秦启明抖了两下脚,哼道:“那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启明,我不知道。” 龙云沁摇了摇头。 “因为金韫?还是s市的其他人?” 秦启明帮龙云沁分析,以前的龙云沁谦卑温顺,任人欺凌,可能还没走出阴影。 “如果,我回到那天的画展,启明,我可能会动手揍金韫。” 秦启明啪啪鼓掌,“就知道你成长了。” 龙云沁露出了笑脸,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前头没有什么阻拦,他已无所畏惧。 “启明,你呢?工作顺心吗?” “状态不错,运气不差,我下个月会参与一个拍卖会,规格还挺高的。” 秦启明张开手指,小拇指上有着没洗干净的颜料。 “看来我们的好运气,都回来了。” 龙云沁托着腮,一脸笑容。 “是吧。”秦启明嘴角叼烟,躺在靠椅上,脚搭在桌上,悠闲得像快睡着的模样。 不远处,有人朝他们拍了一张照,两人无知无觉。 李_的车再次开过那条熟悉的大道,他放慢车速,留意一侧的路口,他有两次看到龙云沁站在路口的人行道上等红绿灯。 其中一次下雨,正值下班时间,车辆拥挤不堪,龙云沁没撑伞,将一袋东西顶在脑门上,他东张西望,小跑过人行道,险些被辆违规行驶的汽车蹭到。 李_堵在车龙里,探出头,目送龙云沁离开,过了人行道,再往前走几步拐个弯,就是袁晋的工作室。 李_知道这指向着什么,但不做多想。 绿灯亮起,车辆如放闸的洪水奔流,李_开着车继续往前行进,夜幕降临前,他抵达了自己位于市区的宅子。 更换衣物,掐捏时间,他外出参与一场聚会。 s市的名流几乎都到齐,相互寒暄后,李_听闻金韫也在,且喝得不省人事。李_在一艘游艇上找到了金韫。金韫昏昏沉沉,躺在一群女孩之间。 “_哥,来,这里这里。” 金韫激动挺起身,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李_扫视过桌面,找到了他在找的东西,他弯身揪起金韫,扇他的脸,力气不小。 金韫软绵绵,没有任何反抗。 “都出去。” 李_指向门口,赶走满舱的女子。 拥簇在金韫身边的女子都散去,李_才看清金韫的模样,他光着上身,只穿了条小内裤。 “穿上。” 翻找出衣物,丢给金韫。 金韫听话地逐一穿上,穿得很慢。 李_架他出船舱,到外头吹风,他痛苦的囔囔:“_哥,头好痛。” 那语气,像小孩撒娇般。 李_知道他吸多了,没理会他叫囔,把他丢到一张躺椅上,再不理会。 海面上不见星光,四周喧嚣声似远似近。 金韫不再哼哼,似乎睡着了。 两位侍从捧来食物,李_在甲板上用餐,没人伺候,没有伴侣,独自一人面对丰盛的晚餐。 岸上人潮的欢呼声,不时炸开,李_不想参与。他的心情甚至有些忧郁,情绪带着厌恶。 不时有人过来邀请李_和金韫,那些通过各种途径获得进入聚会资格的年轻女子们,更是千方百计想登船。 金韫的状态很不佳,小睡一会,突然坐起,大囔大叫。 李_拽着金韫进舱,找出金韫手机,打了他两个助手的电话,狠狠叱骂。 把两位正在美女堆里巫山云雨的助手,吓得屁滚尿流滚来。 “送他去医院,捆着去。” 李_狠狠说着,他冷冷看着助手揽抱住因药物失去理性的金韫。 “这不能,_先生,这要坏事的。” 李_拨打电话,简略交代几句。未几,一架水机开来,将金韫载走。 金韫从小就是个问题儿童,他母亲只一味宠他,兼之特殊的家庭背景,他缺乏管教,任性妄为。 李_的母亲和金韫的母亲是堂亲。因为金韫的顽劣惹事,曾被送往国外读书,和李_同学。李_像对待亲生弟弟一般照顾他。 金韫有着复杂的性格,他纯真时像个天使,荒诞暴虐时,像个尼禄。他张扬放肆,却也会脆弱得蹲在墙角哭泣。 也许是学生时代的特殊情感,也许是人格上的障碍,使得金韫过度依赖李_。像份孽缘,使得李_照顾着他,也厌烦着这份牵绊。 金韫家,寝室。 李_看了眼安睡的金韫,小声问助手:“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网络爆了他早年的照片。” “什么照片?” “那种不洁检的照片,私人派对上流出。” 李_大概猜到是什么内容,金韫有过一段很荒唐的时期。 “还有一些文字攻击,家庭背景,潜规则之类的玩意。李先生,这是有预谋的。” “他得罪了什么人?” “之前解约的公司,曾放声要让他在圈子里待不下去。” “他什么时候解约?” 李_不知道这件事,他已很久没有关注过金韫的新闻,两人间的往来也淡薄许多。 “_先生,新闻铺天盖地,你居然不知道。两个月前的事,现在还在打官司呢。” 李_看着金韫脸,他分明是憔悴了许多,想起多日前,金韫曾打过李_电话。李_忙开会,敷衍了事。 龙云沁的事,让他们两人间的亲情出现了破裂,李_心里有芥蒂,即使他没有任何言语表示。 两人多时未往来走动,金韫的寝室,和先前也有些不同,怪异的猩红色床帘,换成了透光的白色,阳台上甚至种了几株花。 李_很快发现了床侧墙上挂的画像,那是幅半身画像――秦启明的画像。 “这画是怎么回事?” “不好说。” “不好说?” 李_挑动眉头,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件常理可以理解的事情。 “是秦启明的自画像吧,他买秦启明的画?” “是的,_先生,买了不少,而且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两个助手面面相觑,最后一人仿佛鼓足勇气,从金韫的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递给李_。 李_一张张翻看,每张都是秦启明,有几张还是秦启明和龙云沁的合照。 “他派人跟踪了秦启明?” “我们猜测是这样,_先生可别告诉阿韫,我们跟你说过这事。” “_先生,我们跟在阿韫身边也好几年了,他的喜恶没人比我们更了解,他要是犯了杀人的罪,我们的事业也就玩完了。” 看着两位助手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李_又气又好笑,无奈扑克脸。 这夜,李_在金韫家住下。 金韫的房子,有一间属于李_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不时有人打扫。 李_躺在床上,浏览有秦启明和龙云沁合照的照片。那应该是个午后,秦启明和龙云沁逛街累了,在露天的饮品店点了两份茶,两人有说有笑,神情惬意。 不得不说,秦启明是个气质很出众的男子,英俊高挑,桀骜颓废。 真正理解金韫的是李_,金韫从他这里毕业,终于分清了亲情和爱情,恭喜他。 只是,为什么得是秦启明。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三章(上) 金韫家的早晨,鸟语花香。 自从成名,收入丰厚,金韫不擅于理财,大肆挥霍,名车女人,不时更换,倒是这s市的老宅,他经常回来居住,又显得十分恋旧。 早餐,豆奶,传统糕点,味道让人有些怀念,金家的老厨子,看来还没辞掉。 李_用完早餐,金韫才睡醒,迷迷糊糊走出来。 仿佛昔日。 李_好几个月没到过金家,这其中缘由,两人都很清楚。 “什么时候开始?” 李_看着金韫坐下,捧着碗豆奶。 “开始什么?” 金韫用小汤匙喝着豆奶,动作十分细致。 “复吸。” 金韫他放下汤匙,像犯错误的孩子般低下头。读书时代,他染了这恶习,后来再李_要求下戒掉。 今早起来,金韫多少回忆起昨夜的事情,他没想到李_会留下来过夜,甚至没想过怎么面对李_。 “解约是怎么回事?” 一样样来,不拐弯抹角,那些餐桌上的礼仪,在老朋友间,不被遵守。 “你,根本不在乎。” 金韫抬起头,眼里满是埋怨,他大口大口咬着糕点,不想回答。 “合约你签了几年?” 李_不理会金韫使性子,他能忍耐金韫的蛮不讲理。 “你把我扔在一边,让我自生自灭,现在才来表示关怀,我告诉你,太迟了。” 金韫冷哼,甩开盘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_起身,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也不想和金韫起争执。 推开通往院子的门,李_走进花丛中,他一直喜欢金家的花园,尤其秋日的午后,分外的恬静美好。 有一年暑假,他在金家渡过,他们时常在这院子里放风筝,金韫紧跟在身旁,一直_哥哥,_哥哥的叫唤。 确实金韫有理由责备他这几个月的不理不睬,也许当时将金韫痛骂一顿会比较好,这芥蒂也不至于长达数月无法解开。李_选择的是将情感压制,他一直当金韫是位病人。他纵容他,照顾他,不去责备训斥。 还是会懊悔,有些事没做好,有的人没珍惜。 李_在长石椅上坐下,静静吸烟。金韫走来,看着水池中的金鱼不语。 “违约金,如果支付困难,打蔡桓电话,他会帮你处理。” 李_起身,已打算离开。 “龙云沁。”金韫背对李_,小声嘀咕。 “嗯?” “龙云沁回来了,你之前不是在到处找他?” 金韫手里捏着鱼食,鲤鱼聚集在他身旁。 显然,金韫并不知道李_找到过龙云沁,与及之后发生的事。 “你很喜欢他吧?” 金韫将手里的鱼食撒出,鲤鱼们欢喜争食。 李_出了李宅,金韫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学生时代,每每李_身边出现情人,金韫都会捣乱,李_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独独,龙云沁不同。 住所附近有家大超市,龙云沁差不多两天会去一次,买菜买生活必需品。s市物价很高,他每每精打细算。 提着购物袋出来,袋子里装着一小块肉,一把豆芽,外加一捆米粉,他的晚餐。 今天加班,已过饭点,而且天上还飘着雨,路上车辆行人不像平时那么嘈杂。龙云沁沿着马路慢慢行走,路过一家蛋糕店。龙云沁驻足,站在落地窗前,打量货柜上的小蛋糕。 看着都十分美味。 这家店的蛋糕,龙云沁以前吃过,价格贵得咋舌,站在窗前许久,最终还是没进店,转身走了。 雨突然大起来,没带伞,雨点打在龙云沁 分卷阅读21 身上。再往前走几米,拐个弯,进入条小巷,便是龙云沁的住所。 龙云沁加快脚步,此事天色已漆黑,路过车辆的灯光不时扫过龙云沁,突然一辆车靠边停,并鸣了喇叭。 龙云沁驻足回头,看到了驾驶座上的李_。 “上来。” 李_只说两字,很简洁。 龙云沁好会才听明白他这是要自己上车。 “谢谢,不远。” 龙云沁茫然,许久才说出拒绝的话。 一时沉默,分外不自在。 李_的车没有离去的意思,龙云沁也还站在原地。 雨哗哗直下。 龙云沁的衣服很快湿了。 “在袁晋那边工作?” “是的。” 这么句简单的问话后,李_不再说什么,他开车离去。 龙云沁擦去脸上的雨水,奔向小巷,他没留意到,李_开出去后,又将车掉头的举动。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三章(中) 回到家,如常做好一人份的晚餐,边吃边看微信,姨妈发来视频,视频有黄胖。姨妈说:这狗崽十分野,一早跑出去,晚上才回来。视频里的黄胖扑在狗食上,发觉自己被拍摄,抬头汪汪了两声抗议。 s市的夜晚很寂寞,外头喧嚣热闹,屋内寂静无声。 夜深,龙云沁趴在床上,用手机和人聊天,对方约龙云沁出去吃夜宵。 两人在微信群里认识,这是个同志群。 这男子姓留,就叫他l吧。l容貌出众,个高,身材好,从微信上的信息看,有名车有豪宅。 龙云沁在群里不活跃,这人主动找上来,只能猜测是龙云沁的长相符合他口味――进群都必须曝照。 可能龙云沁自身还没有觉察,他的样貌很讨人喜欢,他看起来像个清涩少年,清秀忧郁,温雅淳质。 两人私聊中,男子发来一张半裸的照片,显示他的好身材和男性魅力。 龙云沁愣愣看着这张照片,好会没反应过来。 他加群并没有一夜情的打算,但确实有找伴侣的念头,但意识到l的意图,龙云沁退缩了。 他无法想象和陌生人有亲昵关系,如果这人身上有疾病,如果这人有变态嗜好,如果这人伤害自己,如果…… 虽然他有这方面的需求。 拒绝了对方的邀请,龙云沁关掉微信。 念头已起,身体发热,想静静睡去,辗转反复。最终翻下床,去冲凉澡。 再次躺在床上,龙云沁回想起,李_当初约他的情景。那是个夜晚,他下班走在路上,李_的车停在路边,朝他鸣喇叭。也是说着:“上车。”龙云沁那时候很开心,他拘谨地告诉李_他住所怎么走。李_没搭理,车开出郊外,来到一栋海边别墅。 两人在厅中坐下,李_问龙云沁喝酒吗?龙云沁其实不会喝,还是点头答应。 一杯洋酒下腹,龙云沁脸颊发红,心跳加速。 李_压制在他身上,抚摸他,没有亲吻,是那种放肆,侵略的抚弄。 任由衣服一件件被脱去,龙云沁没有抵抗,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李_的身材比l好,他身上有好闻的气味,他技巧谙熟,即使龙云沁毫无经验,也没有感到难受。 很久很久,没有回想起这些事情,体肤相亲的欢悦,及和人度过一夜的温存。 龙云沁以为只是几句话的聊天,而且又被拒绝,l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感兴趣。 但恰恰是被拒绝,使得l兴趣大增。 龙云沁无知无觉,继续每日上班下班,夜里在微信群里聊天,他每聊一句,l都会读阅。 只要龙云沁在线,l都会主动找他聊天,聊的话题都很正派,再未丝毫涉及到那方面的事,似乎那晚的l是反常状态。 一日,l突然私聊龙云沁:“约你看电影来吗?” 那是个周末,l发了两张电影票的照片。 影院离龙云沁家很近,而这部电影,龙云沁很想看。 l成功拿到了龙云沁的手机号,而龙云沁让l去另一个街区接他。 两人在商场门口会面,l高挑英俊,气质出众,衣着光鲜,开着名车,像个明星。龙云沁穿着随意,他也没有什么名牌衣物,见到l,才意识到自己的草率。 和人约会,龙云沁缺乏经验,换以往,他会拘谨不自在,尤其对方还是个富家子弟,但现在的龙云沁,不会再为身份差距而难堪,似乎已麻木,无所谓。 想的是,你约我,并不是我约你。 如果觉得我不符合你想象,那就分道扬镳,我自己去买张票看,几十块钱的票,还买得起。 很意外的,l很殷勤。 两人抵达影院,电影还没开始,l去买爆米花,买了两大桶,一人一桶,l捧在怀里吃,毫无形象可言。 “我昨天在群里,听你和那个x大的学生谈电影,猜测你会喜欢这部,我没猜错吧。” l指着身侧一张大海报。 “是挺喜欢。” 龙云沁看见一位女生偷偷拍摄l,十分吃惊。l很快也发现,他朝女生做鬼脸,女生羞赧跑开。 “你毕业多久?” “两年。” “做什么工作?” “裁缝。” 龙云沁盯着对面的一家甜品店,这家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 “裁缝?服装设计?” l纠正龙云沁的说法。 “嗯,不过我只是个助手。” 龙云沁微信上发过一张制作旗袍的照片,显然被l看到了。 服装设计师,绝大部分不会是我这样的,他们对穿着特别讲究,而且应该有一定的经济能力。 “私人定制?” “是的。” “也制作男装吗?” “有。” “哪家工作室?” “私人小作坊。” 龙云沁吃着爆米花,他不想告知。他已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他不信任l。 “不对。” “嗯?” “那件旗袍料子很好,复古版,特别讲究。” 随口一个谎,这就被识破了。龙云沁没觉得尴尬,他没打算亲近l,两人明显不是一类人。即使坐在一起,也有明显的违和感。 “你不用这样提防我吧,我看着像个坏人吗?” l摘下墨镜,一脸坏笑。 “像。” 他们的微信群里,对l的风评不好,轻薄狂妄,但因为皮相和条件确实不错,很受欢迎。 规规矩矩看完电影,两人出影院,l拉着龙云沁到对面的甜品店里。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吃慕斯蛋糕,l还一脸幸福洋溢。 回去路上,龙云沁将蛋糕钱发红包给l,写着:aa。 到了地点下车,l说:“我真实姓名叫留程,你呢?”龙云沁思虑了下:“龙散。” “哪个san?” “散文的散。” “小龙。” “额?” “天冷,外套拿去穿。” l从车内丢出一件大衣,没等龙云沁回过神来,他已开车离去。 入秋的下午,风很大,龙云沁只穿件单薄衬衫,确实会冷。 将大衣穿上,很长,盖到小腿。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三章(中2) “叔叔,走不动了。” 蔡桓蹲下身,背起的女孩,七八岁样貌,十分可爱。他身边还跟位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寡言,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周末,他带孩子逛游乐园。 这不是李_分配他的工作,纯粹没事找事。 “恋童癖。”男孩低语。 “别胡说,我们去坐海盗船好不好?” “好呀,我想坐!” 男孩抬头看眼前悬挂的巨大海盗船,眼里有几分冷漠。 三人坐上过海盗船,女孩惊喜呼叫,男孩仍是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蔡桓一言不发,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三人下船,蔡桓默默走到一颗树旁,搭着干呕。 “叔叔,你没事吧?” 小萝莉抓住蔡桓的手,满是关切。 男孩抱胸站在一旁,说:“我们去坐过山车。” “可是叔叔不舒服。” “没事,你们去坐,叔叔在下面看。” 蔡桓用手帕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牵着小萝莉的手。男孩展开游乐园地图,在前带路。 两个孩子手牵手,去坐过山车。 蔡桓坐在一旁的休息区,手机响起,接通,是李_的电话。 “敏夫人娘家提供了房子,离孩子们的学校不远,就是房子有些破旧。” “两个孩子挺懂事,能理解家里的变故。” 李_过问几句,挂掉通话。 由于一向由蔡桓出面,两个孩子从未见过李_,李_也没和他们接触的打算。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李_的援助,这个家庭早支离破碎。 在休息区里等待,两个孩子再次出现,女孩手里拿着棉花糖,男孩将一瓶水丢给蔡桓。 “叔叔,我们下次还出来玩吗?” 女孩眼里满是期许。 “还来。” 蔡桓明显有些为难,他平日忙得像个陀螺,这次是正好受李_委托,过来探望。 “勉强就别答应,她会信的。” 男孩仰头喝水,一幅拽拽的样子。 金韫好几天没去工作,他任性不干活,经纪人在他寝室外,拍着门痛苦嚎哭:我的金大少爷,你不能再这样玩我啊。要出人命了啊。 虽然时不时会上演这么一出,这次罢工时长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已有两周。 助手a和助手b苦恼地坐在一旁抽烟。 “你们两个快想办法啊!老娘这一生要交代在这里了!” 经纪人哀嚎着,同时相伴着她的手机铃声响彻天际。 任由外头惨嚎,天塌下来,金韫戴上耳机,将声音开大,卷着被子,不为所动。 小时候,金韫的父亲因为一位洗头妹,抛弃了金韫的母亲。偏偏金韫母亲特别强势,她完全无法接受,几近崩溃。见惯了女人的歇斯底里,小金韫默然冷漠。 金韫出身名门世家,他的外祖父位居高官,为官清廉,但在世时拥有诸多特权。做为唯一的孙子,金韫自小众星捧月,捧上了天。 金家人丁凋零,且都移居海外,唯有金韫一人回c国发展。他跟随李_回来c国,成为明星,只是一个机遇,巧合,一部电影促就。 母亲再嫁,外祖父祖母去世,金韫孤零一人,即没有至亲,也没有几个相伴长大的朋友,他不懂如何去维持人际关系。 “打电话给_先生。”助手a提议。 “他哪有空管这大龄巨婴。”经纪人用力吸纸巾,眼鼻发红。 “管的,李先生吩咐过,有要紧事,就通知他。”助手b同觉得可行。 “谁打?” 手机递来递去。 “我来。”经纪人按下拨叫。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三章(下) 挂在衣柜里的大衣,龙云沁查过价钱,足足是他一年的工资。 这在龙云沁看来是件麻烦的事,意味着,他得再和l见一次面。 对l印象还不错,但是l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里。 龙云沁想结识一个普通的伴侣,上班的职员,或者尚未出校门的大学生。跟他一样穿着普通的衣服,吃着家常便饭,有着比较朴实的情感,有着共同话题。 哪怕龙云沁并不热诚,l仍是微 分卷阅读22 信上一日三餐嘘寒问暖,一到夜晚,便和龙云沁天南地北聊天。人非草木,多少会被感动。 龙云沁在s市没有几个朋友,袁晋有自己的家庭并且很忙,秦启明住得很远,并且也很忙。 l的相伴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弥足珍贵。 l对龙云沁的族群很感兴趣,听龙云沁讲小时候的故事,讲读书时的经历,甚至讲到黄胖。 “土狗吗?” “嗯,是只土狗。” “有照片吗?” “有。” 龙云沁发了张黄胖的照片过去,照片里,黄胖叼着狗碗,一脸忧郁,身后是充满地方特色的一栋土屋。 “我养了两只猎犬。” l发了一张萨路基猎犬的照片给龙云沁。 龙云沁不认识这种狗,也知道不常见则稀贵。 除去名犬,照片里的豪宅装潢华丽繁复,不似李_那种简单舒适下隐匿的奢华,却十分有视觉冲击感。 l无意炫耀,只是告知龙云沁他也养狗。 “说来,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哈士奇,非常蠢呆。” 见龙云沁对猎犬没什么兴趣,l换了一个喜闻乐见的品种。 “我找下照片。” 好会,l发来张他小时候怀抱只哈士奇狗崽的照片,照片里的l不过七八岁,脸圆圆的,还有个酒窝。 “很可爱。” “是说人还是说哈士奇?” “都可爱。” 这话说出,龙云沁便后悔了。 他放下手机,到阳台收取衣物,光顾聊天,已是深夜。 不会,l打来电话,问:“小龙,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爬山?” “锻炼身体,我看你挺瘦弱的。” “什么时候?” “一早,六点半要起床,清早空气好。” “我恐怕爬不起来。” “没事,我会喊你起床。” “可是我明天中午有事。” “不耽误事,清早出发,中午前肯定返回。” 清早,龙云清早早爬起,一看手机,六点。l已在微信里发来语音:“王子这就过来了,公主快醒醒。” “我起来了。” 龙云沁一本正经回复。 换上一套运动装,穿上球鞋。捎带上那件死贵的外套,龙云沁到外头等l。 之前也告诉了l自己所在街区,不过没告诉l自己住所的具体地点。 l的车很快开来,接上龙云沁。 车出市郊,爬上山道。 这里是s市有名的景区,距离市区有段路程。清早,山脚下就满是停靠的车辆。 l似乎有什么证件,直接将车开上山顶,山顶的停车场,则停了两列名车。 龙云沁觉察不妙,果然,三两成群的男女从他身边走过,看模样都有些来历,脸上洋溢着他们群体特有的矜贵。 龙云沁穿一身百来余元的运动套装,脚上一双草根牌子的运动鞋。他被人侧目,打量。 “走走,我们去打羽毛球。” l手里多了副羽毛球。 羽毛球场人不多,看人群走向,他们纷纷前往几步之遥的高尔夫球场。 l羽毛球其实打得不好,球具很新,龙云沁怀疑是新买的。 看l似乎挺投入,龙云沁也不再胡思乱想。 几个来回,两人都满头大汗。 “去吃点东西吧。” l带龙云沁到山颠酒店吃自助,全是讲究的食物,龙云清不知道一顿多少钱。问l,l也只是说不贵,他有贵宾卡。 这个清早,l带龙云沁打羽毛球,还去球场教龙云沁打高尔夫球,玩得不亦乐乎。 回去路上,l问龙云沁要不要每天清早跟他一起锻炼,他负责龙云沁来回。 龙云沁觉得实在太麻烦l,没有同意。 隔三差五,l还是会缠着龙云沁去锻炼,说龙云沁体质太差。 给l留下龙云沁体质差的印象,在于有一次l带龙云沁攀登,龙云沁体力耗尽,差点晕厥。 因为自身疾病的关系,龙云沁平日不敢做激烈运动,锻炼之类更是没有的事,体质确实很差。 一如以往,一个清晨,龙云沁坐l的车去锻炼。刚下车,就撞见了同样从车上下来的李_。 l看到李_过去热情打招呼,李_不冷不热跟他握了下手,转身离去。 完全没想到l认识李_。 也没意识到这里,也是李_活动锻炼的地方。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相遇,李_冷漠,龙云沁心绪却再难平静。 他还是会在乎李_怎么看他。 仍是在乎,太可悲了。 l唤龙云沁一起去打高尔夫,龙云沁小步跟上。 他是新学者,技术还很差,l不时会过来指导。站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背,指导他挥舞动作,这是个很亲昵的动作。 球杆挥动,龙云沁抬头,他看到站在一旁注视他和l的李_。 李_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脸从来像张扑克牌。 龙云沁收起球杆,他低头,走至角落,再不想参与。 这里本不是他能来的地方,甚至这活动也非平民活动。是因为l带他进来,跻身进李_活动的地盘。 缓缓走向林丛,找到张石椅坐下,龙云沁听着鸟叫声,模样呆滞。 李_朝他走来,走得很近,他才发觉。 休闲穿着的李_,唯有同居时见过。不得不说,这男人确实很出众,常规版型的运动装,穿在他身上,也能穿出极好的气质。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李_站在龙云沁身旁,一手插在口袋里,姿势比较悠闲。 “朋友带我来。” 龙云沁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旧运动鞋。 “留程,你怎么会认识他?” 话语里听不出是否有讽刺有恶意,李_的声音平淡无奇。 “微信群里认识。” 龙云沁不遮掩,他没必要和李_说谎。无论李_怎么看待他,是否轻蔑,是否讥讽,他无法左右。 “也许有些冒昧,秦先生知道吗?” 李_这句话里,能听到音调的起伏,他直视龙云沁,以致龙云沁诧异抬头时,正好对上李_冷冰的眸子。 “我和秦启明不是那种关系。” 何必到现在还拉秦启明下水,也许当初早该说明白。 这个回答,让李_陷入沉思,他在审视,在判断。他显得如此慎密,最终他似乎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头往左侧了一下。 “你和留程认识多久了?” 又是一个问题,像在审问。 李_,你没审问我的权力,我们分手很久了,无论我和谁在一起,和你都没有关系。 “这是我的私事。” 龙云沁起身,他想离开,李_给他压迫感,尤其两人独处。 不过他没能走开,李_一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力气不小。 “龙云沁,很多东西,从不是表面呈现的模样。” 李_将龙云沁揽到身边,他的唇凑在龙云沁耳边说话。 龙云沁慌乱地挣扎,他没仔细听明白李_的话,然而李_并不放开他,他抬手抚摸龙云沁的脸庞,只是一下,很轻,指尖划过龙云沁唇角,他的目光深邃得像深渊。龙云沁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没来由的害怕,眼角泛着湿润的光泽。 “别怕,你走吧。” 终于,李_放开了龙云沁,他这一句话,低沉,温柔。 龙云沁脱离,抬头,便看到l抱胸站在一旁。也不知道l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早在那边。 l走上前,将自己挡在龙云沁跟前。 李_迎面朝l走去,带着凌厉的气势,四目对视,l并没有退缩。李_和l擦身而过,没有回过头,他径自离去。 回去路上,l小心翼翼地问龙云沁:“你认识李_?” “认识。” 何止认识,龙云沁心里自嘲。 “你知道他身份吗?” “知道。” 你知道他身份吗?我自然知道。 确实两人会相识,在其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他们这样差距巨大的人,会有着平行的生活轨迹,根本不会有交集。 l没在往下打听,龙云沁并不愿意谈及,他能觉察,他不强迫龙云沁。 当李_跟龙云沁耳语时,l正好过来,他的角度,没看到李_摸龙云沁的脸,所以事实上,他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清早的锻炼,到此为止,龙云沁再也没去过。 l怀疑是因为李_,但他也只是猜测。龙云沁的工作越发忙碌,日夜加班。 一日,好不容易将龙云沁约出,那天天气比较冷,人人都在单衣外罩外衣。龙云沁套了件旧马甲,显得寒酸,因为长时间的工作,没有得到休息,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本来说好去看电影,结果龙云沁在l车上睡着,l停车,摇醒龙云沁。 “你多久没睡?” “两天,在赶工期。” “你是不是傻,不睡觉会死人的好吗?” “今天休息呢,没事。” 龙云沁打开车门,到后座去睡。 “后车厢里有张毯子,去拿来盖。” 龙云沁无声无息,竟挨着椅子又睡着了。 l下车,从后车厢李取出一张毯子,披在龙云沁身上。看着龙云沁紧a的眉头,l想可能不是自己错觉,这段时日,龙云沁过得艰难。 这种艰难,也许是工作上的,也许是其他方面。 龙云沁不爱谈及自己的喜怒哀乐,看着很平和,温顺的一个人,其实他人难以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等龙云沁睡醒,车停在林荫下。 “我睡过久了?” “电影是肯定看不了了。” “抱歉。” “别傻,陪我去买两套衣服,我后天要开生日party。” “嗯,好。” l将车开进停车场,和龙云沁步行前往一家商店,什么牌子龙云沁不懂,看低段和店铺装潢,就已知道价格不菲。 进入这样的店铺,龙云沁其实有些抗拒,他消费不起,而且店员的眼神,往往挺伤人,就像在重复告诉你:你买不起。 然而有l相伴,店员的态度简直殷勤得可怕。 “他要穿,衣裤鞋子都要,推荐几款。” l指着龙云沁,店员得到命令般,立即跑动,取来一套又一套的衣服。 龙云沁本来还睡眼惺忪,此刻完全被吓醒。 “别开玩笑,我不买。” “试一下,不喜欢就不买。” l安抚龙云沁,他这人情商不低,知道用迂回的方式。 这是个难堪的局面,店员七手八脚将衣服塞给龙云沁,把龙云沁请进试衣间。 作为一个学服装设计的,对于衣物很敏感,材质,做工,款式。人人都爱美,设计师更爱美,然而很多东西,你压根消费不起。 龙云沁小心翼翼的试穿衣服,这是套正式的礼服,价格龙云沁不敢揣摩。 衣服很合身,只能说店员们很专业。 打开试衣间门,龙云沁走出,店员惊叹,很合适。 不管他们是真的感到吃惊,还是出于职业,反正l的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不适合。” 龙云沁被看得不好意思,钻回试衣间,几下脱下。 龙云沁是个心思细致的人,他又怎会猜不出l想买衣服给他。 l很多次跟他说过“蜕变”,l有次还想带龙云沁去自己常去的理发店理发, 被龙云沁以:理个头发那么贵拒绝掉。 衣服 分卷阅读23 一件件被店员递来,l在旁不停欣喜地说:“试试。” 龙云沁逐一试穿,最后他挑选了一件外套。 “这件,这件,和这件都包起来,还有这双鞋子。” l掏卡要支付,里边有他的衣服,也有龙云沁的,他看来帮龙云沁挑了两套衣服,一双鞋子。 “留程,我只要一件外套,我自己付。” “又不是买给你。” l抽出龙云沁怀里的外套,金卡递给店员,“一起算。” 当别人日常消费几千上万,而你精打细算只是几十元时,他买个名包,就跟你买个包子一样。 龙云沁心里有个声音,到此为止了。 他挺喜欢l,虽然不是情爱的那种喜欢,做为一个朋友,l确实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但是,我们毕竟不同。 将外套钱分几次红包发给l,龙云沁卡里的存款见底。 红包l没领取,过期又退回龙云沁卡里,这是后话。 给龙云沁买的衣鞋,l塞龙云沁怀里,温柔说:“我希望你去参加我的生日趴。” l很高兴,他老早就像改造龙云沁。 “现在,我们去理个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第三章,整个做了修改,可以从第三章上开始读阅,然后看这章 哼哼,端午节,我特么还在更文,觉得自己帅裂天际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四章(上) 留程的生日趴,到场的客人众多,主角忙进忙出招呼各式贵宾,龙云沁尴尬无措地坐在角落里,他不知道怎么融入这些人的谈论和欢笑中。 “小龙你要不习惯,你就在这个位置坐下,我跟客人打打招呼,就过来找你。” 留程给龙云沁安排了个位置,就在大厅一处座椅上,靠近落地窗。 客人非常多,三五成群,对于角落里的陌生人并不大会去关注,他们认识聚会里的每一位大人物,就是不认识,也会上前去结识,合照。 聚会的中心,是这些大人物,还有热辣的嫩模们,像一道风景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龙云沁位置能轻易观察到停车场所,他看到众多名车和众星捧月的公子哥,派头十足。 如果不是留程,他接触不到这些人,看不到这样的场面。 留程是位富二代,按留程自己的说法,s市的十少排名,他在里边。 此时的龙云沁一身名牌,合体端庄,头发细致梳理,一丝不苟,他个头不矮,身材清瘦,皮肤白皙,兼之自身固有的文艺气质,单从仪貌看,会以为他是位远道而来的贵家公子哥。 这是一眼扫过的情景。 再多打量几眼,会发现他的拘谨和紧张,他不安地对握双手,女侍端饮料过来,问他要喝什么,他甚至无法自若应对。 一个刚涉足社交圈的贵家公子? 不,当一位对他表示友好的绅士过去和他招呼,交换名片,他甚至不知道该谈什么,只是傻傻点头。 他甚至没有名片。 这是一位借了他人衣服,混进名流聚会的年轻人,这样的人不罕见,偶尔还是能遇到几个。 又或者,这其实是某位公子哥富家女的“伴侣”,他穿着与身份不符的衣服,参加与身份不符的聚会,虽然有着赏心悦目的美貌,却像个乡巴佬一样不懂社交礼仪。 龙云沁留意到除去两位和他打过招呼的男子,还有另几位男女留意到他,他们的眼神并不友善,带着猜疑。 他度日如年,想着留程去哪了,想着真不该来参加这个生日聚会。 今早,留程去载他时,只说请几个朋友去酒店,随便聚一聚,乐一乐,我们微信群里也有人来。 实在未猜测到是这样的情景,贵宾云集,微信群里的人,龙云沁没认识几个,在这里一个也没认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 缺乏社交经验,使得龙云沁在某些方面显得过于天真。他不知道留程虽然在微信圈子里约炮,但不会让这些人进入他的生活圈。 等候许久,女侍引领龙云沁进入露天会场,会上已人头拥簇,彩灯下是装饰豪华的舞台,还有跳舞的美女们。 酒店沿海而建,聚会场地,就在沙滩上。 名厨在一旁炙烤美食,清凉美女们在临时水池里嬉戏,嘉宾欢声笑语,鱼串其间。 远离舞台,灯光阑珊处,设置了几张用餐,歇脚的桌椅。 龙云沁像其他人找一个位置坐下,立即有侍从递来菜单,龙云沁随便点了两样。 扩音器里轻慢的歌曲停止,传出留程和朋友的声音,探出头,可以看到他们站在舞台上。 美酒佳肴,美女,龙云沁都没放在心上,他羡慕留程,还有这些奢侈品装扮全身的名流。他也为自己的土气(不谙世事)感到无奈。 他怎么会认为只是寻常的生日聚会,几个朋友围在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切个蛋糕。 人群渐渐聚集向舞台,不少人邀请了伴侣跳舞。龙云沁孤零零坐着,拿手机看时间。 有人朝他走来,是位年轻男子,他礼貌地问龙云沁他是否可以坐下。 男子在龙云沁对面坐下,桌上昏黄的彩色蜡烛照明下,只能粗略看出这是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戴着眼镜,很儒雅。 “你朋友呢?” “在台上。” 龙云沁不想告知自己是独自一人,这让他很难堪。 男子念了好几个名字,问哪个是龙云沁朋友,龙云沁只得说是留程。 听到留程的名字,男子眼里明显带着质疑,但他没深究。 男子和龙云沁交换名片,这次龙云沁接下,并大方说自己没带名片。 男子微微一笑,似乎不在意。 “那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龙散。” 男子名片上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龙云沁没仔细看,就注意了姓章。 “会唱歌吗?” 龙云沁疑惑地摇头,以为是要邀请他上台唱歌。 “还没那么快切蛋糕,走,我们去唱歌。” 章总起身,朝龙云沁伸出手。龙云沁迟疑,他想他还是待在人群多的地方。 “留总包了酒店,好多人都在包间里唱歌,走走走,别在这里喂蚊子。” 龙云沁被拉走,他回头看留程,舞台上早已不见留程的踪迹。 确实如章总所言,有一些人在包间里唱歌。章总带龙云沁进入其中一间,他和里边的人很熟。 包间里二男一女,加上章总,龙云沁正好四男一女。 章总介绍龙云沁是自己的朋友。 包间里都是年轻人,唱歌喝酒摇色子,欢声笑语,看似很正常。 从众人的言谈中,可知他们也都是留程的朋友,可能没那么铁,只是被邀请了,并没受重视。 龙云沁在这里是旁观者,他话语不多,但受到了关注,他在消磨这个十分苦闷的夜晚。 李_听到s市十少的生日邀请函时,并没搭理,以致秘书如往常操作,完全没当一回事,随手一丢。到要下班的时候,才似乎突然兴起,决定前往。 明显害苦了平日矜持高贵的秘书,她趴在桌下寻找这张邀请函,看是不是给掉哪去了,最后才在一沓文件里翻出。 让司机送到聚会的酒店时,留程已经在灯光闪烁下,于众人围簇中切蛋糕。李_走动一圈,没发现龙云沁,倒是被好几个人缠上套近乎。 李_认为自己只是无聊,并不承认因为龙云沁很可能也在,所以他前来。 李_和留程好几年前就认识,没有什么交情,他对留程的印象不好。 留程评在s市十少里,不只因为他富有,而且爱出风头。 关于他的传闻不少,其中一项便是男女通吃。 龙云沁说他们是微信上认识,李_差不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龙云沁不管有意无意,做为猎物,他被留程捕获。 这过程,也许,就像当初李_捕获龙云沁一样。 龙云沁身上确实有某些东西,比较吸引他们这类人。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留程远比李_更宠龙云沁,带他进入他们的社交,带入他们的世界。 但在李_看来,一个没受过任何礼仪培训,出生贫困,没见过世面的人,不必等到说话,光是举手投足间,就被看透,哪怕有着精美包装。 外头的热闹喧嚣一点也不吸引李_,这样的场景,带给李_无数疲惫的记忆。他返回酒店,在休息区里吸烟,休息。在这里,他听到过道里的歌声,时有时无。一位极其年轻的男子走过门口,身边还跟随一位眼镜男,眼镜男在纠缠。 “怎么现在就要走,还早呢。” “朋友叫我,抱歉。” 眼镜男纠缠不休,又抱又拦,男子慌了大力做挣扎。 “我真得有事,得走了。” “唱个歌而已,又不是要你做什么。” 两人的争执声不打,动作倒很激烈。 “放手。” 李_人站在门口,将手里的烟掐灭。 他声音响亮,两个人都抬头看向他。 李_一开始没认出龙云沁,但他听出是龙云沁的声音。 眼镜男见不能得逞,悻悻往回走。 龙云沁静默站在一旁,整理被扯乱的衣服。 “怎么回事?” “他大概是喝醉了。” 龙云沁愣怔,他不清楚为什么之前看着儒雅绅士的人,会突然这么不讲理。 “看着不像喝醉。” 李_冷哼,醉是没醉,对一个年轻后生,又揽又抱,十分胆大妄为。 龙云沁涨红了脸,他再无知,也觉察到不对劲。 “这身衣服不错。” 李_虽然在称赞,但他言语冷冰。 “谢谢。” 龙云沁能听出李_言语里的讥讽,他今晚遭遇的这一切,都来自于虚荣。 自寻的,他也不怨人。 “龙云沁。” 龙云沁走出两步,李_喊住了他。 “你喝过那男子的啤酒,或者其他饮料吗?” “喝了点啤酒。” 如实回答,虽然不解李_为什么这样问。 “过来。” 李_招呼龙云沁到休息区里坐下,龙云沁跟过去。 两人没坐在一起,龙云沁隔了李_一张茶几的距离。 沉默,注视。 沉默的是两人,但李_的目光一直在龙云沁身上游走。 “除去衣服,他还送你什么礼物?” 言语平缓,波澜不起。 “我们一起看电影,吃饭,打高尔夫。” 龙云沁知道李_内心怎么想,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模样。 “还有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这些话,像在辩护,想要去证明什么。 “开心吗?” “有时候挺开心。” 龙云沁偎依在沙发上,感到浑身乏力,他想大概今晚太累了。 不只是开心,甚至有些感激。但是,今晚这样的境遇,被遗忘在一旁,却也令人难过。 李_没再说什么,留程做了他没做的事。 两人沉寂无声。 龙云沁想起身离开,他这才发觉他抬不起手来,双手无力垂在沙发上,甚至也很难移动双脚。 “我怎么了。” 声音软弱无力,他还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状态。 “李_。” 看向李_,他在询问,在害怕。 分卷阅读24 _走过来,将龙云沁揽住,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我使不上劲。” 声音因恐惧而抖动,龙云沁不能理解他身体起了什么变化,为什么他再支配不了自己的肢体。 “是镇静剂。” 龙云沁现在的状态,只是印证了李_的猜测。 “等药效过去,就好了,不会有后遗症。” “啤酒” 很震惊,无法置信。 “走,我送你回去。” 李_打司机电话,而后,他抱起龙云沁,在灯火阑珊中离去。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四章(中) 李_陪龙云沁坐在后座,他揽抱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离的龙云沁,安抚他。李_抱龙云沁上车时,龙云沁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一双眸子清明,他意识还算清楚。 “如果你昏迷,我会送你去医院。” 李_用手摸了摸龙云沁的脸庞,龙云沁眨动两下眼脸,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回应。 药剂下得不那么重,从起效果到现在,龙云沁都没陷入昏迷,这明显是下药者的变态心理所致。他谙熟掌握计量,同时让被侵害的人,保有意识,却无法做任何抵抗,眼睁睁目睹自己被侵犯。 李_拿起龙云沁的手,用双唇轻轻擦过手背,他拉过龙云沁,倾身让他更舒适地偎依在自己身上。李_保持了这个姿势,他不再言语,只是注视龙云沁。 龙云沁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也不难看出之前的一丝不苟,这个新发型很适合他。将他额上的头发往后梳理,他额头宽阔,配合脸型恰到好处,有着精致感。他五官匀称,他的秀美不惊艳,很耐看,有份委婉晕染在眉角和唇角上。 李_从龙云沁的唇上移开了目光,他不想在龙云沁失去抵抗时,趁机去轻薄他。 他们有过亲昵的过往,那只是过往。 龙云沁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清香气息,他用过香水,而且是一种奢侈品香水。香水,也许来自留程的礼物。 无需这样精心的打扮,洒上诱人的气息,在以前,李_便知道龙云沁的出众。哪怕他留着几乎遮住眼睛的长刘海,穿着低廉且洗得褪色的衣物。 沉思中,听到一阵手机铃声,李_找到来源,从龙云沁的大衣口袋里取出手机,号码备注名:留程。 李_轻嗤,拒接。 几乎同时,电话再次响起,仍是留程,而且没有挂掉的迹象,李_按了接听。 “小龙,你在哪?回去了吗?” 声音听着还挺急切。 “小龙,小龙,能听到吗?” “今晚客人太多,我忙不过来,抱歉,没招待好你。” 还会道歉,声音带着几分请求。 “留先生,龙云沁在我这边,我正要送他回家。” 李_做了回答,他声音听不到喜怒起伏,寡淡无味。 “你好,你是?” “李_。” 留程听到这两字,沉默好一会, “李总,麻烦将手机递给小龙。” 各种猜测,在留程脑中出现,他带着质疑。 “他接不了电话。” 李_拇指在龙云沁唇角擦过,龙云沁的眼睛仍旧睁着,他没有失去意识,所以他明显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没法做出任何回应。 “留公子,今晚的聚会,就像一个渔猎场,你倒进去不少美艳的鱼儿,引来成群结队的猎食者。” 聚会邀请的嫩模网红,数量十分可观。这仅是李_兜了一圈发现的,那些腻歪在海面游艇,酒店包间,高级客房里的他可看不见。 “在这样的情景下,你将龙云沁精心打扮一番,丢进鱼池里,任人猎取,我想不是你本意吧。” 李_话语尾音,明显能听到词调抬高。 “小龙,他出什么事了?” 留程慌乱起来,他身处在一处嘈杂的区域,大声在喊着。 “他被人下药,镇静剂。” 冷冰的话语,可怕的事,让留程默然。 李_其实很清楚留程这么做的原由,留程,喜欢让别人目睹他呼风唤雨,光彩四射的场景。他邀请龙云沁来参加他的生日趴,也是希望龙云沁看到他的身份和地位,他的风采。 是的,很多贵家子弟都有这个通病。 呼朋引伴,成为众目焦点。 他的错,在于疏忽,没放心上。在于明明知道会有危险,却只在乎自己的事。 自私。 “我想你混迹圈子多年,总也知道有那么几个男孩。” 李_点了支烟,拉开窗户,深吸了一口。 “他们出身贫困,年轻貌美,因缘进入贵族们的游乐场,眼花缭乱,任人摆弄。有时他们是自愿的,但很多时候,他们不自愿的被灌醉,下药。” 弹动烟灰,望了眼漆黑的夜色。 “一次堕落,便指向另一次更深的堕落,最终万劫不复。失去人格,感染疾病。” “李总,是在哪里发现小龙,知道下药人是谁吗?” 留程已恢复冷静,他没耐心听李_瞎扯。是有那么几个人又怎样,那是他们又蠢又贪,他们犯贱。 “你的场地,你邀请的客人,我想你清楚。” 李_一向不喜欢让人难堪,他接受的教育里,提倡他们避免去制造,面对难堪的场景,但此时,他很乐意让留程听到这番话。 “他有被一个人还是?” 留程欲言又止,他很清楚圈子里有些人的德行,龙云沁又长得讨人喜欢。 这样的询问,让李_感到极度厌恶,他清楚留程在意的是什么。 “留公子,你真是令人惊讶。” 李_掐掉电话,他丢弃烟蒂,回头看龙云沁。龙云沁仍无声无息地靠在他身上。 李_侧头擦去龙云沁眼角的泪水,他将龙云沁揽入怀中。 汽车缓缓行驶,李_陷入沉寂。 他和留程说的这些话,留程不以为然,也没指望他理解放在心上。 龙云沁听懂就行。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四章(下) 车进龙云沁居住的街道,龙云沁仍无法说话动弹,李_便让司机将车开往医院。 每个人体质不同,何况在不知道用的是哪种镇静剂的情况下,李_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缴上费用,和医治医生做了交谈,已是凌晨,李_离去。 早上,龙云沁醒来,药效过去,他下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外套穿上,从枕边捡起手机,手机里有好一通未接电话,时间显示凌晨六点,拨打人留程。 龙云沁看了眼,没回拨,将手机捏手上,匆匆离开医院。 他在地铁上,跟袁晋请了假,回到家,躺床休息。 昨夜,李_离去,龙云沁在床上想了一宿事。 关于留程,李_,还有自己。 龙云沁昨晚不应该去参加留程的生日聚会,而在更早前,他不应该亲近留程。 很荒诞,因为没被人这样追求过,很顺理成章地就亲近起来。 起先,留程找上他,很直接只是想一夜情。后来发生了改变,什么样的改变,龙云沁不清楚,但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留程显得很正派。 从小到大,对他亲善的外人寥寥可数,只要别人善待他,他便也就会珍惜起来。 何况,留程做了以往李_没有为他做的那些事,像对待情侣那样殷勤,讨好。 人往往很肤浅。 购买名牌衣服时,龙云沁很清楚知道,他和留程不可能成为情侣,情人间应该是平等的。 而且,他对留程的喜欢,和爱情无关。 就像,少年时期没有过一个哥们,成年后,补偿给你,无关乎身份地位,一起玩戏,欢声笑语。 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那细致穿起的名贵衣物,那个黄昏,镜中的龙云沁,心里想的是:不能让朋友丢脸。 为何自己如此的愚蠢? 他和留程不可能是情人,也不会是朋友。 然而龙云沁并不怪留程,昨晚遭遇镇静剂的事,纯粹自找的,他没能辨认出那个眼镜男的虚情假意。 他一个成年人,没能保护好自己,难咎其责。 缩躺在单人床上,倦得不想再去回忆昨夜的事情。 头疼,抑郁。 昏昏沉沉中,听到手机铃声,拿起一看,是李_的号码。 不想接。 还是接了,谢谢他昨晚出手搭救。 如果,昨晚,自己没能走脱,那便是万劫不复。 “出院了?” “嗯,好了,谢谢。” “昨晚的眼镜男,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给了我一张名片。” 名片,龙云沁当时随手放在上衣口袋里。 “将名片拍照发我。” 龙云沁起身翻找衣服口袋,他细细寻找,没能找到。 也许遗落在哪里了? 也许喝酒时,又被眼镜男趁他不注意取走了。 只记得这人的姓氏,毫无用处。 我到底在做什么? 昨晚,我为何不离去,在无聊苦闷中,傻傻待着。然后毫无警觉,轻而易举被人下药。 龙云沁发了条短信给李_:“名片丢了,只记得姓章,留公子应该知道他名字。谢谢你昨晚的帮助。” 在短信里提留程,只是个借口。 李_没有回复,也没再打电话过来。 捏着手机许久,龙云沁打开了微信,退微信群,删除留程及其他在同志群里认识的微信好友。 做完这些事,他回床呆坐。 从早到晚,龙云沁忘记了时间般,直到四周漆黑,他才下床开灯。 去洗脸,洗澡。 一天未进食,又洗了冷水澡,反胃难受。 饿得脚软,翻找一番,家里能吃的东西,只有一袋麦片。 龙云沁煮了一碗麦片,坐在矮桌前,一口口吃下。 他想念会抱他大腿的黄胖,想念未遭遇洪灾的村落生活。 s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漆黑小巷里,有一间窄小的单身公寓,亮着昏黄的灯。 夜晚,留程再次打来电话,龙云沁接通了。 留程说了很多,关于生日派对,关于龙云沁。他道歉,内疚,他想约龙云沁出去走走。 龙云沁不知道留程是个怎样的人,他没有真正接触过他的朋友圈,他也许不是个好人。 但他对自己应该是有几分真心。 “留程,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提防,幸好没出事。” “不早了,我睡了。” 挂掉电话,站在窗前看着夜色,龙云沁心里突然平静起来。 s市的天空看不到星空,那些无处不在,闪烁的灯光,便就是星星了吧。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五章(上) 生日趴的第三天,留程接到李_的电话,李_跟他索要一个人的信息。 “李总,介意我问你和小龙是什么关系吗?” “在龙云沁学生时代,我一度是他的资助者。” 李_热衷从事公益慈善事业,留程有耳闻,但他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留公子,该你回答我问题了。姓章,戴rodenstock老款眼镜,身高在170左右,年龄三十五上下,体格结实,有锻炼习惯。” “李总,说句得罪的话,这事和您无关,我自己会处理。” “名字,职业。” “章旗,冠南假日旅行 分卷阅读25 总经理。” “谢谢。” “等等,李总,我很好奇,你们以前有过过节吗?” 章旗这是未遂,而且缺乏证据,警方也不会受理的情况下,李_显然是想用自己的手段。 李_没有回复,通话终止。 因有业务往来,留程认识章旗,两人算只是普通朋友,这人既然对龙云沁图谋不轨,将他“出卖”给李_,留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甚至觉得畅快。 之后数日,留程留意起章旗的消息,可惜章旗仍活得很滋润。留程想,光天化日之下,像李_这样的超级富豪,似乎也不敢冒险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章旗的报应,在两个月后,他去泰国买春,蹂躏那些穷困男童,被群匪徒绑架。 后来章旗被解救回国,再不见往日的光彩,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这些都是后话。 镇静剂事件后,龙云沁一心在工作上,留程约过他几次,都被拒绝,大概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留程就也不再联系龙云沁。 每天工作,回家,日复一日,生活单纯。 几百套旗袍,花式款式材质都要有所区别,大量的资料要查阅。加班后,回家继续工作,也是常态。 龙云沁只是个助手,拍板和冠名的是袁晋请来的大师不是他,但一部分设想设计,出自他的手。 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他的想法得到理睬,他的设计成为了实物。 仔细算起来,龙云沁出学校一年半不到,他还十分年轻,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加班到深夜,拖着酸疼疲惫的身子,走在比平时空寂的街道。这条主街有一条往南延伸小道,里边是个小型夜市,有各种街边美食。 当龙云沁在路口,看到李_时,他本想趁着夜色拐进小道,不过李_发现了他。 李_车停在便利店外,他遗失了打火机,要抽烟才发现,只得下车购买。 多日不见,李_燃着烟,看向龙云沁,龙云沁一动不动站着。 两人之间只是几步之遥,龙云沁装没看见,也不好装。 李_朝龙云沁走来,像话家常那般: “才下班?” “今天加班。” 一阵沉寂。 李_打量起龙云沁,比上次看到明显消瘦多了,原本剪短的刘海,又长得能盖住眼睛。身上穿的衣服,崭新,合体舒适,但不是什么牌子货。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可能也有将近一月。 龙云沁不会主动去联系李_,李_很清楚。 他们之间曾牵连的线断掉很久,从龙云沁离开颐园到现在,哪怕龙云沁回到s市,龙云沁对他也仍像个陌生人般疏远。 李_做事决绝,但对于龙云沁,他会在以为都放下了,实则还是无法不理不睬。 “你住这里?” 李_指了指巷子,龙云沁是正要拐进巷内,抬头看到李_,这个细节,李_注意到。 “不是。” 龙云沁的住所在下一个路口。 怕李_不相信,或被以为故意遮掩,龙云沁说了句他之后后悔的话。 “里边有个夜市,吃夜宵。” 中午袁晋带所有工作人员出去吃大餐,然后靠一顿午餐,撑到现在的龙云沁,已经饿得快走不动。 “哦,我也正打算吃个夜宵。” 李_掐灭烟,他脸上看不出是在开玩笑,仍是一张扑克脸。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夜市。 人群熙攘嘈杂,夹街小贩吆喝叫卖。 龙云沁不知所措,李_模样淡定,打量四周。 李_的打扮,和夜市里的人们格格不入,引得路人侧目。 “李先生,这里不适合你。” 龙云沁不想尴尬地杠在路口,他很饿。 “卫生条件确实不行,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李_想碰龙云沁的手,龙云沁将手缩回,他不会跟李_走,也不想和李_有瓜葛。 “我饿了。” 龙云沁看着对街一家小吃店,他常在那边吃线粉汤。 这里的食物价位低廉,从食材,到清洗,烹饪,可能都有点问题,确实如李_所说,卫生不达标。不过龙云沁常去的那家店,收拾很挺干净,食材也比较安全。 龙云沁进店,李_跟随过来,龙云沁点了份线粉汤,两个素菜包子,回头看李_,李_跟老板说:“一样。” 龙云沁狐疑地看着李_,他知道李_从不开玩笑,但这也太荒诞。 龙云沁找了个座位坐下,李_则坐在他对面,两份线粉汤,两碟素菜包子很快端上来。 店里客人不多,连李_和龙云沁算在内,也不过5个客人。其他客人专注食物,唯有老板和服务员一直拿奇怪的眼神盯李_。 “这家线粉汤很鲜。” 既然李_都跟过来了,菜也端上来,龙云沁拿起筷子,分了李_一双。 那是双消毒筷,不过这类小店里的消毒筷,还是挺可疑。 看着李_拿筷子发愣的样子,龙云沁突然觉得好笑,李_洁癖,他肯定是吃不下,也不知道他干么要跟过来。 开心地将包筷子的塑料撕开,龙云沁自顾吃自己的那碗线粉汤。 龙云沁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汤,一口包子,他饿坏了,也没打算在李_面前装矜持。 李_没有动食物,只是看龙云沁吃。店内光线好,能很清晰看到龙云沁憔悴没有血色的脸。 “平日几点下班?” “6点。” 龙云沁咬着包子,包子露馅,里边是蔬菜。 这类低廉小吃店,肉类往往来源可疑,蔬菜倒比较放心。 “怎么加班到这个点?” “前段时间接了笔大订单,人手不足。” 抬头,看到李_盯着自己手上的蔬菜包子,龙云沁想也没想,两口咬完。 今夜,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对面坐着李_,龙云沁心情仍旧轻松。 低头看面前那碟刚出笼的包子,看了许久,李_仿佛下了决心般,夹起一个,咬上一口,觉察也不是难以下咽,他几口将包子吃完。 不过由始至终,他也只动过这么一个包子。 结算时,三十元不到,龙云沁付的钱。 两人出夜市,来到李_停车的地方,李_问龙云沁住在哪里。 龙云沁将住所方向指出,“下个路口就是,很近。” 他没有邀请李_的意思,只是纯粹去陈述很近,意思是你不用送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车倒有几辆,然而也不至于需要人送自己回去。 龙云沁迟疑,看李_已往前走,他只好跟上。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一路上并不交谈,走到路口,龙云沁站住说:“就是这里,谢谢你。” 李_做了个继续的动作,他没有停止的意思。 两人进入昏暗的巷子,来到一栋新建的楼房下。 “到了。”龙云沁驻足。 “住几楼。” “三楼。” 龙云沁没有请李_上楼坐坐的意思,也怕李_突然兴致来了,提出这个要求。今夜的李_,难以揣测。 “晚安。”李_说。 “晚安。”龙云沁舒口气,上了楼梯。 这里比以前龙云沁在s市的住所好很多,不过占地不大的楼房,密麻的窗户,可见房间规格很小。 李_出巷子,回到车上,启动离去。 他今晚心情愉悦,一路月光相伴;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五章(中) 夜晚,仍在加班,在和工作伙伴们讨论民国的印染与及纹饰。龙云沁脸色苍白,双眼发光,众人偶尔参合几句,基本都是龙云沁在说。 在外人看来,这是个学历一般,阅历浅薄的年轻人,清瘦平庸,毫不起眼。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而言,他们清楚龙云沁专业知识扎实,而且知道一些冷知识。 早过了下班时间,讨论工作的热情大减,突然有人约夜蒲,三四人结队离去,只剩龙云沁一人。 龙云沁有时会和他们出去玩,今晚不想去,他很倦,而且经济也不允许他大手大脚花费。 关好店门,转过身要走,突然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李_打来。 “下班了吗?” “下班了,正要回家,有什么事吗?” “你站着别动,我过来找你。” “我很累,想回家休息。” 龙云沁说的不全是借口,他疲惫不堪。 “不耽误时间。” 李_丢下这句话,挂掉了电话。 所谓不耽误时间,是指很快会到的意思吧。 龙云沁蹲在店门外等候,他想过直接离去,不过还是留下。 十分钟不到,李_到来,他启开车窗,递出一袋东西。 龙云沁狐疑接过,拉开一看,是一盒蛋糕。 “正好路过。” 李_没等龙云沁反应过来,已开车离去。 一盒提拉米苏蛋糕,不大一块,包装精致,这包装还很眼熟,以前吃过。 龙云沁愣在原地,看着李_离去的车,他弄不清楚状况。 回家,冲洗,更换睡衣,坐在床上挖着蛋糕吃,细腻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今晚夜宵本来会是一碗线粉汤或者两个生煎。 谢谢李老板。 由于加班,龙云沁夜晚下班时,有一定几率会遇到李_。 “谢谢你的蛋糕。” 深夜,街灯下的两人。 李_在车内,龙云沁在车外。 “一起去吃夜宵。” 李_开了车门,他邀请龙云沁。 “不了,我得回家了。” 龙云沁拉拉背包,转身离去。 他不可能上李_的车,一旦上车,他不知道李_会载他去哪。 李_这些日子突然的亲善行为,让他顾忌。别人不会毫无来由的对你友善,给你恩惠,就要从你那边得到回馈。 哪怕是像似最无索求的留程,如果当初两人继续接触下去,他会给予一样样贵重的礼物,而你总得回馈些什么。 同理,李_也是。 像留程和李_,他们有很多伴侣,更优质,更上层次,只是,有时候会想改变下口味吧。 龙云沁在前走,李_车跟在后面。 深夜,路上几乎没行人,车辆也不多见,龙云沁加快脚步,李_的车停在他前面。 “上来。” 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只是吃夜宵,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接着这句话,语气明显软化。 龙云沁半信半疑,犹豫不决。 两人一车,停滞不前,在便利店门口,店员好奇出来探看。 “去哪?” 龙云沁拉开车门,他弯下身,避免被店员打量。 “邻街。” 说好的邻街,其实开到了另一个城区。坐在后座的龙云沁,看着夜色下的s市,想起了往昔。 李_没给他留下多少美好记忆,回想起来,满嘴的苦涩。 我真傻,跟他出来做什么? 车终于停了,两人来到一家餐厅。 餐厅外停满车辆,寻常的家用车,想来不是什么高大上,会出糗的地方。 简单地说,这是一家海鲜粥店。 这不像李_平日会就餐的地方,更有可能是什么时候驱车经过,看到这家店夜晚顾客特别多,这就带龙云沁过来了。 两人坐在一张露天桌子上,龙云沁看着街景,发现这里靠海,离颐园很近。 一锅粥端上,冒着热气,散发香 分卷阅读26 。 李_很绅士,给龙云沁和自己各盛了一碗。 一碗粥,也只是一碗粥而已。 龙云沁拿起汤匙,低头吃粥。 这粥十分鲜美,非常可口,也难怪顾客这么多。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五章(下) “租金你付,还是袁晋付?” 李_看着龙云沁小口吃粥,他低下的侧脸十分消瘦。 “不用我付。” 龙云沁用汤匙轻轻搅拌碗里的热粥。 “都在外头吃饭?” 像话家常那样,话语平稳。 “自己煮,加班的时候到外头吃。” 龙云沁抬头看李_,他不解李_问他这些做什么。 李_对碗中的食物毫无兴趣,他甚至没动过汤匙。 “你不吃?” 李_执汤匙盛粥,递入口中,再缓缓将汤匙移出,搁在碗里,对于是美味或难吃,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动作流畅,好看。龙云沁想自己这种捧着碗,用汤匙挖粥的样子,大概像个未开化野人。以往两人一起用餐,龙云沁总是很谨慎避免自己吃得太粗野,但是现在,管他的,我平日就这么吃粥。 “给,可以将姜丝挑掉。” 龙云沁递了根筷子给李_。 李_讨厌姜丝,这个习惯,给他做过饭的龙云沁自然知道。 ”我不饿,你吃。” 李_将筷子搁放,再不理会那碗粥。 此时,龙云沁自己那碗粥已见底,海鲜粥在他看来非常好喝,而且因为用料的关系,一碗粥价格真不便宜,能抵个五六碗的鲜汤粉。 暴殄天物。 “碗递过来。” 李_轻推自己那碗粥,推向龙云沁。龙云沁端过去,拆双筷子,动作熟练地将姜丝挑出。 “好了,拿去。” 回手将那碗粥推给李_。他没留意,他低头挑姜丝的时候,李_嘴角露出罕见的微笑。 这个微笑,稍纵即逝,龙云沁没有捕抓到。 “你喜欢吃粥。” 李_慢慢吃着海鲜粥,他心情似乎很愉悦。 和李_同居时,龙云沁早餐偶尔会煮紫米粥,第一次煮的时候,不慎多下了糖。甜掉牙那种,厚着头皮盛给李_喝,李_只沾过舌尖,一口也没下腹。 可不是什么好回忆,何必在这里提。李_非常难伺候,他还不爱吃甜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 龙云沁心想我又没强迫你要吃完那碗粥。 “不,紫米粥我挺喜欢。” 李_难得地,表达了他的喜恶。 龙云沁咬着汤匙,盯着李_,他半信半疑。 付款时,龙云沁抢付的单,李_不让,龙云沁说:“蛋糕钱。”当时就只是想着抵掉那块小蛋糕的钱。 李_站在旁边看龙云沁掏出钱包,他抽出两张大钞,找回几张零钱。 钱包陈旧,布艺,有刺绣,看着像是龙云沁自己的作品。 回去路上,李_沉默许久,龙云沁觉察,同样沉寂无言。 车开到龙云沁住所外的街道,李_停车,龙云沁下车。 “龙云沁。” “嗯?” “晚安。” “晚安。” 李_车离去,只剩龙云沁留在原地,直觉告诉他李_想和他说点什么,却最终选择没说。 这之后,下班再没遇到李_,不过加班减少,可能是因为这个缘由,龙云沁不愿多想。 日子日复一日,生活平淡无奇。 午后,一位男性客户邀请龙云沁周末去吃个饭。这是个老客户,口碑很好。龙云沁找借口拒绝掉。 一个人的周末,龙云沁摁着计算器,合算上个月的开销。 龙云沁在存钱,他要攒一笔学费。 s市开销很大,好在龙云沁精打细算,每月都能存点钱。 周末,意味着休息,还有加餐。去超市买些菜,做点好吃的。 龙云沁的手艺其实不差,他也热衷烹饪。贵的食材不易获得,做点家常便饭倒是可以。 充实荷包,去超市买菜,挑一尾新鲜鲤鱼,拿一包火腿,然后是豆子,奶白菜,豆腐,香菇之类。 就一个人,吃不了多少,龙云沁的计划是煮一餐,吃两顿。 提菜回家,时间还早。 龙云沁哼歌洗菜,料理鲤鱼。 鲤鱼切段,和豆腐白菜鲜菇入砂锅煨汤。豆子和火腿翻炒,倒入半熟的大米一起焖煮。 刚闻到米香,端起沸腾的鱼汤,桌上手机响起。 周末,会打龙云沁电话的,要么是秦启明,要么是袁晋。 秦启明约出去玩,袁晋则是喊去加班,真是天堂和地狱之间。 拿起一看,李_的号码。 “在家?” “嗯,有什么事吗?” “我车停在便利店附近,你过来。” 不给龙云沁质问的机会,李_挂了电话。 龙云沁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下楼,最终关掉煤气,下楼。走出巷子,果然看到李_停在路旁的车。 家居装的龙云沁,只差没有围裙,也仿佛能看到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在做饭?” “嗯。” “后车厢。” 李_下车,他穿一身便装,难得穿双凉鞋。 后车厢掀起,里边有只透明水桶,水桶很别致,不大一个。水桶内困着条活鳗鱼,很大一尾。 “今早钓的,野生鳗。” 提起水桶,递给龙云沁。 龙云沁发愣,没接。他是知道李_平日有很多运动项目,钓鱼只是其一,不过突然拿尾生龙活虎的鳗鱼给他,还是挺惊诧。 “不用,我午饭都烧好了,还炖了鱼汤,你拿回去给厨师料理。” “厨师只会炙烤。” “那你想怎么吃?” 大概请的不是个中餐厨师吧。 “清蒸。” 对话进行到这里,两人一阵沉寂。 龙云沁会蒸鳗鱼,而且很擅长。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六章(上) 窄小的厨房,已经切成数块的鳗鱼,摆放在大盘子里。洒上姜丝,搁两根嫩葱。掀起蒸笼,将盘子置放,再将蒸笼盖回。 活鳗龙云沁不懂宰杀,特意拿去菜市场找卖鱼的大妈帮忙。大妈网起鳗鱼,用力往地上摔,直接摔死,而后拿剪刀开膛破腹。 死亡的过程快速而粗暴。 将鳗鱼块洗净摆盘的时候,龙云沁想,会好好把你吃掉,一点也不浪费。 这也是一时犯傻,他本该没心情去在于一条鳗鱼的死,因为此时厨房外,有一个大活人,那才是困扰的来源。 龙云沁的寝室搁放张床,就所剩无几,吃饭的桌子得摆到阳台去。这倒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连坐的椅子也只有一张。 鳗鱼至少也要蒸个几十分钟,龙云沁出厨房,李_人在阳台。 阳台上吊着几件晾晒衣服,还在滴水。 “先吃饭吧。” 龙云沁走到李_身边,想搬出角落里的一张折叠矮桌。李_觉察他的意图,搭手帮忙。 架好椅子,鱼汤和豆饭端出。 “我拿碗筷。” 李_表示自己要帮忙。 “你把门后那张椅子拿出来。” 李_听从指挥,从屋内提出一张塑料矮凳,龙云沁同时摆好了筷子汤匙。 “我到隔壁借张凳子。” 龙云沁匆忙出去,未几搬了张木凳回来。 阳台的灯,一盏昏暗的小灯。 灯下的两人,一人盛饭,一人舀汤。 李_毕竟吃了一年龙云沁做的饭,豆饭也好,鱼汤也罢,他以往都吃过。豆饭颇有地方特色,而鱼汤则是寻常做法。 在李_看来,豆饭闷太久,口感扣分;而鱼汤要是再清淡点,会更佳。 他喝第一口汤时,龙云沁便盯着他看,看到他连续又喝了一口,龙云沁才微笑低头,专注自己那一份食物。 李_不觉一碗豆饭过半,另一只碗中的鱼汤所剩无几。 龙云沁拿过李_的汤碗,盛满。 两人用餐几乎无声无息,阳台的夜风很舒服,偶尔龙云沁看眼李_吃喝的动作,他想起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情景。 灯火通明下,两人氛围冰冷,远远没有此时的放松和舒适。 鳗鱼蒸好端出。 吃了一碗豆饭,喝下一碗半鱼汤的李_,其实已吃不下东西。 他还是动筷子,夹起一块品尝,果然十分鲜美。 “不错。” 难得,破天荒地听到他的赞誉。 “我也觉得不错。” 被赞誉总是让人开心。 无奈,此时两人都已吃饱,鳗鱼尝过三四块,再吃不下。 龙云沁起身撤走盘碟碗筷,李_折桌子。龙云沁回厨房洗碗,李_把椅子搬回门后。 “我走了。” 李_轻叩厨房门,和龙云沁话别。 “嗯。” 龙云沁没停止自己洗碗动作。 就像真得只是来吃个饭,李_出门,没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龙云沁大声说:“二楼过道灯感应不好,你走过时用力跺下脚就亮了。” 回头,龙云沁人仍在厨房里。 关上房门,李_离去。 猜测到李_应该走远,龙云沁到走廊外探看,他看到李_走出巷子的身影。回想这顿晚饭,让人觉得不真实。 本来要吃两顿的豆饭和鱼汤,被吃得精光。好在还有一盘鳗鱼,保鲜膜包起来,塞到冰箱里,明天做午餐。 这一顿晚餐,龙云沁以为是偶然,几天后,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又一个周末,提条活鱼的李_出现在他门外。 那是个午后,龙云沁正好去超市买了材料,准备做酸辣粉。 “石斑,蒸吧。” 李_将袋子递给龙云沁,龙云沁接过,心想你还是去请个中餐厨子吧。 “你抓的?” 狐疑看着李_,他又是一身休闲装,可能又是去钓鱼。 “遇到渔船,和渔民买的。” 好吧,我蒸。 龙云沁又去厨房里忙碌,李_人坐在龙云沁床上。 这房间来过一次,便熟悉起来。 一米五的单人床,左侧是一个布艺衣柜。床上一张矮桌搁放台笔记本电脑,这便是寝室里全部的家当。 龙云沁爱干净,房间虽窄小,收拾得很整洁。 “酸辣粉你吃吗?” 龙云沁厨房里探出头来。 “不吃。” 李_想都没想。 龙云沁明显在厨房里偷笑着,能听到他噗噗的声音。 不爱吃甜,尤其不能接受酸辣的东西,说来李_的口味和自己完全是相左。 看来,煮个米饭,炒个豆芽菜,然后蒸条鱼,做晚饭也可以的。 李_很少能看到龙云沁笑,他自己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以往两人在一起,龙云沁总是很紧张,小心翼翼。 可能,龙云沁和秦启明待在一起,一直是这样自在。 从一开始,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便不正确,因为是在错误的时候相遇吧。 李_的注意力逐渐又被吸引到龙云沁床上,床上有一套折叠整齐的睡衣,月牙色,印着小熊图案。 用手摸下,手感很好,纯棉材质。 他私下的风格,还是有些孩子气。 厨房里的龙云沁,对李_碰了他的床,摸了他的睡衣,毫无知觉。插好电饭煲,蒸上鱼,龙云沁擦手出厨房,看到的李_,站在阳台上。 “我去买张椅子。” 龙云沁脱下围裙,他没有想到李_还会 分卷阅读27 第二次,实在不想再找邻居借。 “我去。” 李_掐掉烟,拦住龙云沁。 “楼下,右拐,往里边走几步,有一家小超市。” 龙云沁说了说明,免得李_找不到。 “还需要其他的吗?” “不需要。” 龙云沁回厨房洗菜,炒菜,鱼蒸好,饭熟,李_还没回来。 不放心,到走廊里等。 不会看到李_提着两个凳子走在前头,后面跟一位搬桌子的陌生男子。 早知道,就不叫他去买东西了。 桌子搬上来,小巧一个,脚高,可以折叠,设计精巧;两个长腿圆凳子,造型别致,材质高档,一看就不便宜。 食物端上桌,两人对坐在一起。 “没有汤,啤酒喝吗” “开水。” 好吧,开水就开水。 龙云沁拿出自己的杯子,给李_倒了一杯开水。自己则从冰箱里,取了一听啤酒。 两人吃饭时,总是无声无息。 一碗米饭,一盘豆芽菜,一份蒸鱼,一杯开水。 这是份简单的晚饭,李_似乎吃得挺愉悦,连最后几根芽菜都没放过。 “李_。” 龙云沁收拾碗筷,他觉得有话必须说。 “你要过来吃饭,你买菜,但是其他东西都不要买。” “可以。” 李_依旧负责收拾桌椅,正在折叠那张新买的桌子。 龙云沁其实不知道自己同意李_蹭饭,对还是不对,这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龙云沁想顺其自然吧。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六章(中) 连续数日,手里提鱼或肉或其他物品的李_,会在黄昏时登上三楼,走向305号房。 这栋单身公寓住满住户,大多是像龙云沁这样的公司职员,单身狗。无论是陌生的年轻女子或年轻男子,都会引起注意。 李_无疑特别引人注意,虽然每次出现都穿休闲装,可都是牌子货,而且从仪貌上看,似乎很有来头。 每每李_登上楼梯,四周住户会侧目打量,也许私下里还窃窃私语。 手里提物品,敲龙云沁房门的李_,早早注意到隔壁房间的一位年轻妹子在盯着他看。 站在走廊,毫无遮掩地探身过来,嘴角挂着诡异的傻笑。 可能已有流言在流传,有类似的猜测。 “隔壁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进屋,李_问龙云沁。 好几次,看到李_和龙云沁在一起就莫名其妙地傻笑。 “小女孩爱幻想。” 龙云沁接过排骨莲藕,往厨房走去,听语气很无所谓。 李_坐在床上,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烟灰盒。 他这周都在龙云沁家吃晚饭,天天过来,偶尔会吸烟。大概站在垃圾桶前弹烟灰的情景,被龙云沁看到了。 莲藕排骨汤,米饭,一素菜一荤菜。 在李_看来,龙云沁的手艺算不上好,但每一个汤每一个菜,都很熟悉。 两人坐在阳台上吃饭,像之前的每个夜晚。 饭桌上,他们也会交谈了,龙云沁问李_莲藕很粉,你是挑的,还是随手拿。李_说挑选。 想象不出来,站在蔬果摊前挑拣莲藕的李_。 “我明日要去j国办点事。” 李_低头喝汤,他难得提到他的生活。 “嗯。” “大概两天后回来。” “嗯。” 龙云沁应声,他知道李_为什么和他说。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一旦中断,会在意,会猜疑。 想不到李_也会细心,龙云沁想,自己也仍旧像以往被看得透彻。 李_这些日子的亲近,将度把握得很好,他只是来吃晚饭,蹭饭。 饭后他会离去。 他尝试过邀龙云沁出去散步,龙云沁以还有工作要做拒绝。 大概龙云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饭给他吃,甚至买了给李_用的水杯,买了烟灰缸。 龙云沁在厨房洗樱桃,这些樱桃果小,颜色鲜红,和常见的樱桃不同,龙云沁不懂它的品种。 李_除去买菜,他还会带甜品,或者水果过来。 “以后别买了,说好只买菜。” 龙云沁说过几次,但毫无效果。 将樱桃装盘,拿出阳台,搁在阳台栏杆上。龙云沁和李_站在一起,樱桃摆在正中。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嗯。” 龙云沁咬下一口樱桃,樱桃酸甜,和意料中的甜美不同。 “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李_似乎想和龙云沁分享他的事。 “慈善活动吗?” “不是,参加一场葬礼。” 龙云沁沉寂,他没答话。有人死了,且李_需要去参加葬礼,这人和李_有一定关系。 阳台灯昏黄,龙云沁从李_侧脸看到了几分哀伤。也许只是幻觉。 前段时间,网上曾有帖子扒起李_家族里的一位成员,在潦倒中死去,结果没有任何一位李家人参加葬礼。 楼主对李家的家族史非常清楚,还画了张关系图,从关系图看,这人应该是李_的堂哥。 可怕的冷漠。 李_静默无声,燃完一支烟,他和龙云沁说晚安,便离开了。 到李_离去,龙云沁后悔没问是谁的葬礼,李_和他说,其实是想告诉他的。 这段时日,他们看起来和睦,亲近,但龙云沁其实抱着疏远的心理。 维持两人联系的,是李_。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六章(中2) 不用做李_的晚饭,龙云沁吃了两顿酸辣粉,他不用顾忌李_的口味。 李_说大概两天后回来。 龙云沁记着,第三天傍晚,他去超市买菜买米。 洗好菜,下锅煮米。等了许久,李_没来。 龙云沁炒盘菜,独自一人在阳台吃饭。 谈不上多失落,李_会过来吃晚饭,本身就不正常,李_是公司的老总,有他自己的应酬。 第四日,晚饭龙云沁煮米线,他没等李_,而李_也没过来。 相互间有手机号码,李_没联系过,龙云沁更不可能去打。 周五晚,秦启明打龙云沁电话,说了两件事,一是周佶在他那边;二是之前说的拍卖会,就在明天。 “我一会过来载你,晚上我们聚聚,去吃火锅。” “太好啦,你请客。” “我请客。” 笑着将电话挂掉,龙云沁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他有三周没见过秦启明了,何况周佶也在,好几个月没见过周佶。 在马路口等秦启明的车,车到,龙云沁上车,看到坐在后座的周佶,高兴抱住他。 他们三人,又在s市汇聚了。 正是用餐高峰,在生意火爆的火锅店里找到位置,三人坐下,点餐。 周佶的女朋友是s市人,这次周佶陪女朋友回去探亲。 周佶父母是老师,女朋友家也是书香门第,两家老人很赞同他们交往。 三人的聚会,周佶女友没过来。周佶刚落座,女友的电话随即打来,嘘寒问暖,一听说吃的是火锅,要周佶将电话拿给秦启明。周佶温和说:“鸳鸯锅,我吃不辣那边。” 秦启明往清汤里放肉片丸子,啧啧:“不就吃个火锅,吃什么都要管。” 他声音不大,四周嘈杂,周佶女友在电话那头应该听不到。 “最近胃不大好。” 周佶帮女友说话。 “你胃好的时候,也吃不了辣。” 周佶老家饮食偏甜,不吃辣,即使微辣,周佶也吃不习惯。 “嗯,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火锅。” 周佶夹起一束金针菇放入辣汤中,又搁下几片腐竹。 他们三人以前在s市,聚餐会到这家火锅店,那时周佶和龙云沁都穷,经常秦启明请客。 “想起我们以前在这里吃饭。” 小龙往锅里放冻豆腐,猪红,他也很喜欢吃火锅,因为热闹。在s市最快乐的记忆,都是这两位友人给予。 “启明跟我比吃辣,然后他嘴巴肿了两天。” 现在提起,还会出现秦启明香肠唇的蠢样。秦启明老家饮食无辣不欢,还是败在龙云沁之下。 “哼哼,不就是涮涮辣嘛。” 秦启明表示不屑。 “再来一颗?” 龙云沁咧嘴笑着。 “不许你们吃,这可是世界上最辣的辣椒之一,往汤里涮一下很多人就不能承受它的辣度,你们还想整颗吃。” 周佶制止,以免秦启明玩性起。 “不吃不吃。” 秦启明扁扁嘴,十分听话。他先前还嫌弃周佶女友连吃的都要管,也不想想自己。 “嗯,说笑的。” 龙云沁看在眼里,托腮瞟秦启明,秦启明若无其事涮羊肉。 三人边吃边交代各自的情况,秦启明新签约的画廊老板很器重他,再兼之灵感不断,画作好卖,简直咸鱼翻身。龙云沁工作稳定,收入不错,也很让人放心。 “小佶,你呢?” “挺好的,我和雅静年底会调回来,我们两人爸妈在催结婚。” 周佶低头,耳根泛红。 “大概,年底会订婚吧。” 两家都是独生子女,父母想早点将婚事定下,了一个心愿。 秦启明将冰冻的牛肉薄片用夹起,放网勺内,搁火锅中涮。涮好一份,又接一份。龙云沁则是停下筷子,显得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他对秦启明和周佶暧昧不清的关系,选择旁观,他不是当时人,他没法介入。 秦启明的心思,龙云沁大抵知道,但他实在不清楚周佶怎么想。 “小佶,恭喜。” 总得有人祝福,这是件喜事。 “还早呢。” 周佶腼腆笑着。他看起来像个大男孩,还需要家人关心照顾,让个无法想象他身份的转变,成为一位丈夫。 “日子订了吗?” 冰冷一句话,秦启明往涮好的羊肉里倒调料汁,一勺接一勺,看得龙云沁一阵胃酸。 “大概是1月份吧,还有三四个月。” 虽然两家老人,现在已经在讨论婚房,酒席的事情了。 “吃吃吃,别光说话,小龙给,你爱的冻豆腐。” 秦启明招呼起来,打算了周佶的话题,他勺起冻豆腐放到龙云沁碗里。 “小佶,鱼丸给我两个。” “就一个了。” 捞出的鱼丸,要放秦启明碗中,又没放下。 “启明,你别吃那么多辣油,碗里的汤汁先倒掉吧。” “罗嗦。” “服务生,再来盘鱼丸。” 回去路上,坐后座的周佶打女友电话报告已经吃完饭。两人絮絮叨叨地讲话,看得出很亲密。 龙云沁坐在副架,看秦启明一脸凝重,他也是一言不发。 无论是他,秦启明,都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没有感受到父母营造的温暖,温馨。周佶在一个辛福的家庭里长大,他会去找个女子结婚毫不奇怪,这是最正常,仿佛每个人一生必经之路。 龙云沁不认为周佶对秦启明只是友情,或者亲情,人和人之间的真挚情感,无法遮掩。 以往觉得周佶情商低,一心扑在花草虫中,无忧无虑,这想法太天真,周佶也许也有过苦恼,有过抉择。 将周佶送回女友家,未抵达,周佶女友就已在门口等候。她和龙云沁热情 分卷阅读28 招呼,对秦启明则明显冷淡许多,当然秦启明也对她爱答不理。 汽车启动,秦启明驰骋而去,甚至没有和周佶话别。 一路狂奔,坐副驾的龙云沁,紧张地手心里满是冷汗。 “启明,我还没和柳宗白当同事,我心愿未了,你不能谋杀我呀。” 超过一辆飞驰的卡车,龙云沁再无法装镇定。 “别傻。” 秦启明放慢车速,他侧了下头,似乎在调整心情,而后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叼起一支烟。 “你就是打算回学校深造,也别选那种又穷又苦逼的专业。” “启明,我决定好了的。” “决定好个屁!” “你傻吗?正是高级定制形势大好的时候,你不发挥专长,好好往这方面发展,就只想躲回你那穷乡僻壤里去。” 龙云沁默然,他知道会被秦启明骂,但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归宿不在s市,不在其他任何繁华富裕,纸醉迷金的地方。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人,自小过着物质匮乏,穷困的生活,眼界也救那样,又怎么去引领时尚,自己的斤两自己最清楚。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六章(下) 雪花纷飞下,寥寥几位黑衣人走出萧条的寺院。没有人交谈,各自行走。还未抵达门口,蔡桓小跑过来,将把伞撑在李_头上。一位年轻女性,戴着黑色网纱,看不出神情,她和参与者逐一道谢辞别。到李_时,她哽咽不成声,一再说:谢谢。 握手话别,李_离开。 汽车开过雪茫茫的林地,远处的雪山隐隐呈现在。 一个生命逝去,无声无息。 这位死者,李_多年未逢面,他记得他最美好年华时的样貌,却也能猜测出他最终逝去的枯槁病容。 这人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痛,在他以为已毫无知觉,毫不在乎的时候,发现它始终存在。 有时会想,如果两人最初没有相遇,各自像两条平行线,也许他现在还健康的活着,以他的天赋,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演奏家,有安逸,享有名誉的人生。 不会有堕落,失去人格,疾病啃噬他的骨肉,最终痛苦悔恨中死亡。 这是我的过错,带他进入了一个他本来接触不到的世界,打开了那扇门。 “_先生,有一笔余款,张先生遗愿是归还。” 身染重病,旧交疏离,甚至亲人都避之不及下,李_给予救援。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时光里,隐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安静死去。 “捐赠寺院。” 汽车驱过寂寥几无人影的街道,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挤满人群,繁华喧嚣。随着地方资源耗竭,人们纷纷奔往大城市。 触目所及,都是颓败。 这和人生何其相似,曾经周身那么热闹喧哗,风生水起,猝然只剩自己一人,孤零零走向死亡。 “_先生,回机场吗?” “我记得附近有一处淡水湖,著名景点。” 蔡桓身子前倾和司机交谈,司机猛点头。 记忆里,淡水湖西畔有一家十分舒适的旅店,傍晚站在木窗前,眺望水域,景致极美。 司机很轻易找到了这处淡水湖,冰封的湖面,死亡般寂静。西畔的几栋木屋,东倒西歪,明显遗弃多时。 “_先生?” 李_下车,朝湖畔走去,他没理会身后蔡桓的喊叫。 湖风寒冽,蔡桓哆嗦钻回车内。 j国一行,费时二天。 李_消沉多日,即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言语如常,多年跟随在身边的蔡桓还是发觉了。 两月间连续参加了两场葬礼,确实太频繁了。 李_不擅表达情感,也不需要外人安慰。 “_先生,8点了。” 办公室里,李_仍在处理事务。蔡桓离开前,做了提示。 “你和韫先生的晚餐,约的是8点半。” “让司机准备吧。” 李_起身拿外衣。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七章(上) 拍卖会,秦启明出售的所有作品,全被同一人拍走,引得议论纷纷。这是个矮胖的男子,看起来平庸寻常。 秦启明在门口堵住他,男子很无所谓的打量秦启明,笑而不语。 “能带个路吗?” “我像带路党吗 助理b抹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滑稽像。秦启明一拳呼过助理b的耳侧,砸在柱子上。 高大挺拔,墨镜,黑长风衣的秦启明看起来帅得不得了,还有几分黑涩会老大的派头,并且带了小弟,右龙云沁左周佶。 助理b被拎上车,绝尘而去。 车绕来绕去,最终在一栋看起来除去占地面积大,平淡无奇的老房子前停下。 车门打开,秦启明揪着助理b领子下车,凶狠说:“这里?你敢玩我?” “真是这儿!来人,救命啊!” 助理b挂在秦启明手腕上挣扎。 听到门外吵闹声,在院子散步的李_出来查看。 “秦启明,放下他。” 李_见到秦启明三人,似乎不吃惊,也可能因为他本来就是张扑克脸。 秦启明这才松开助理b,将墨镜摘下,笑得暧昧:“李总,真巧,下午好啊,金韫在家吗 “在家。” 李_做了个请的动作,他始终很绅士,并且还没问秦启明找金韫干么。 他知道原因。 秦启明大迈步进院子,周佶紧紧跟随,龙云沁驻足在院子外。 金韫家,龙云沁不想踏入。 秦启明和周佶走进屋子,消失不见。龙云沁发现李_还站在院子里,两人对视。 “启明的画全被金先生拍走,引起同行猜疑,启明” 龙云沁想做解释,秦启明这样恼怒粗暴,有他的原因。 “到院子里等,他们一时半会出不来。” 李_抬手制止龙云沁解释,他在邀请。 “我在这边等就好。” 龙云沁拒绝,他对金韫有芥蒂,有旧仇,哪怕过去这么久,他也无法释怀,并且不打算在李_面前掩藏。 “那走一走?” 李_指向前方幽静的石道。 这片区域,都是老房子,大多房子无人居住,墙门爬满花卉藤木,十分清幽。 午后,两人沿着石道缓缓行走,老巷中散发着花卉清淡的芬芳。这样的地方,让人整个心舒坦平静。 “这里算是s市六七十年代的别墅区,现在看来平凡的像农家宅院。” “好安静,似乎都是空房子。” “八九十年代出国潮走得差不多,我小时候在这座院子里玩耍过,屋主是一家出版社社长。” 龙云沁驻足,透过生锈的铁门,看到院子里有一架爬满蔷薇的秋千。 “我以为你小时候一直住在国外。” “不是,我来过很多次,有一次还去了你们县城,九岁那年。” “那时,我还是个婴儿。” 真不可思议,他们小时候曾经离得那么近过。 “我母亲年轻时对慈善事业很热诚,她带着我,走过很多偏远地方。” “助学是那时候设立的吗?” “是的。” 其实,这是他们两人缘分的起始,哪怕在后来漫长时光里,他们过着截然不同,远及万万里的生活,他们还是在s市相遇。 “我九岁的时候,住在县城。” 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李_说,大概因为他告诉了自己关于童年的事。 “我父亲买的房子,能搬去县城住,村里的伙伴们很羡慕。” 当时的我也很开心,我终于有父亲了。 “你多大时知道你是私生子?” 李_问得很直接,他不认为要去遮遮掩掩地问,这身份因爸妈的错误而赋予,错不在龙云沁。 “一个暑假,很热很热,我到楼下的小卖铺买冰棍。” 龙云沁还能看到那个场景,挤满学生的小卖铺,因为酷热,街道却很空荡,路中有两个女娃娃在跳绳。 突然一阵吵闹,还有一波人群涌入,等回过神,窄小的街道已是密密麻麻的人。 “看到我母亲被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撕打。从女人的叫骂声中,我忽然懂了,我父亲有妻子,但是妻子不是我母亲。自小的一些困扰也随即得到解释。” 龙云沁很平静陈述,他没讲述也不想去回忆,他扑过去护住裙子被撕烂,裸露两条大腿的母亲,也结结实实挨了打,还有可怕的辱骂,用各种最恶毒的词语。 这是他一个心结,一个噩梦。 “我母亲介入别人的婚姻,这是一个事实,并造成了他人婚姻的不幸。” 叫他父亲,是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关系,也没必要去特意遮挡,金韫当初把那些丑陋不堪的事都揭发了。 “你母亲当年怎么结识你父亲?” “一个刚毕业的美院学生,跑去穷乡僻壤写生,敲开农户家门讨水那样的故事。” “所以,他没娶你母亲,娶了别人?” “嗯,我哥出生时,我父亲还没结婚,我则不同。” 兄长算是未婚生子,而自己则算是小三介入的情况了吧。 李_停下了脚步,他摸烟,问介意吗?龙云沁摇头。 “你呢。” 龙云沁也想听听李_的,他在今天之前,从过提过任何家人。 “我母亲是个歌星,在十九岁的时候生下我,也毁了自己的事业。” 李_找到处石阶坐下,他没有点烟。 “我曾经在一张讲述你们家族历史的网贴里,看过关于你母亲的介绍和照片。” 龙云沁挨着李_坐下。 “有些事,外人通过传言及媒体渠道不会知道。” 对于龙云沁了解自己家族历史,李_很淡漠,他家族历史总是被人津津乐道,因为充满传奇,而且残酷。 “我不到一岁龄时,我母亲被剥夺了抚养权,不是经由法律途径,他们当时还没结婚。” “我被交由育婴师抚养,过于洁净的环境,还有过度的照顾。” 一阵风起,石道上落叶枯花舞动,一朵紫色的干花团,落在李_素色大衣上。 婴儿时期,在极度干净的环境里成长,这是李_身上有多样过敏症的缘由。 “为什么被剥夺养育的权利?” 一个一岁龄不到的孩子,被强制抱离母亲身边,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因为她出生卑微。” 龙云沁只是管中窥豹,但他看到了李_所在家族的世界,他已能猜测更多。 但他们还是结婚了。 龙云沁想李_的父亲,应该很爱李_的母亲。 李_捡走落在领口的干花,轻轻将它丢在地上。 “你会花粉过敏吧。” 以前两人同居,室内从不见有花卉。 “轻度。” 滴,一辆名车慢吞吞从他们身边开过,车内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妇女,用怪异的眼神瞪着他们。 “我们回去吧。” 龙云沁起身,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大男人,亲昵坐在别人家的门口石阶上,在他人看来,确实异常。 “你担心秦启明?” “金先生是出于报复吧?” 如果是要毁坏秦启明的声誉,他几乎达成了,这场拍卖会,会让人认为秦启明雇佣画托在自我炒作。一个厚颜无耻,为出名不惜扰乱拍卖会,将众多业界名人当成一座舞台的陪 分卷阅读29 。 “虽然,这是件费解的事情。” 李_从龙云沁头上摘下一朵干花,他身高比龙云沁高一个头左右。 “不过,不是报复,我很确定。” 李_加快回去的脚步,龙云沁跟在身后,愣愣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今天贫道如此之帅,这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七章(中) 李_和龙云沁返回,远远看到秦启明和周佶从院子里走出来。待龙云沁走近,才发现金韫站在院子里,,嘴角扬起,笑得邪魅。 “小龙,走吧。” 秦启明招呼龙云沁。 车启动,龙云沁进车厢,才留意周佶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车刚开离金韫家,秦启明问龙云沁:“你们什么时候复合?” 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但龙云沁之前却没说。 “不是复合。” 龙云沁小声辩解,他没有底气,他也不知道他和李_这算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可能。” 龙云沁对这件事倒是很笃定。 “启明,你和金韫谈得怎样?” 秦启明摸出烟,点上一支,许久没说话。 他和周佶进入大厅,金韫大概早已听到声响,在大厅等候,他穿着家居服,往日后梳的刘海披在额头,几乎盖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迟钝,无害。大厅里,除去金韫,还有他的两个助理在。 在金韫抬起头那瞬间,秦启明很确定他从金韫眼里看到了喜悦和激动,这是非常反常,令人不舒服的情况。 “我说,你要报复我,明着朝我人来,画很无辜。” 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秦启明仰头对视金韫。之前摘下的墨镜,又回到了他脸上,他这幅傲慢无礼的模样,看在两位助理眼里很欠揍。 “它们不想被一个死变态购买。” 金韫在秦启明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张茶几。 “哦。” 金韫给自己倒了水,低头咕咕喝,十分悠然。他本来想让助理拿饮料给秦启明和周佶,现在看来免了。 “我想想,我大概买了七副。” 金韫苍白的手抹过额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果不对他抱着敌意,无疑会发现,他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而且声音也十分悦耳。 “加上今天拍的五副,总计十二副。” 这是个满意的数量,金韫嘴角笑意加深。 “你看,我肯定是你画作最多的收藏者,哪怕它们毫无艺术价值可言,低劣得不如厕纸。” 金韫优雅打了个哈欠,再恶毒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却像在说甜言蜜语般的神态,也难怪秦启明对他的印象是心理变态扭曲,没药救。 “要不要现在就拿出来,擦擦你的屁股,试试粗糙度?” 秦启明揪住金韫领子,动作敏捷,当众人反应过来,金韫背已被贴在一堵墙上。 秦启明不是个容易发火的人,但别人可以侮辱他人格低下,他不介意,对于自己的作品,每一幅都倾注了情感,他对自己的画作,自视甚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助理们过来要帮忙,“没你们事”,金韫出声制止。秦启明的手臂压在金韫胸口,他力气大得吓人,金韫身子几乎无法动弹。 两人靠得很近,金韫能闻到秦启明身上的烟味。秦启明个头跟他差不多,但比他结实许多,在秦启明面前,瘦削的金韫简直是只小弱鸡。 “秦启明。” 用带着声调,甚至充满感情的声音唤起这个名字。秦启明受迷惑,困扰中失去了正常反应,以致金韫手快要摸上他的脸,他仍没觉察。 “我有你的三幅自画像。” 墨镜被摘走,没有了遮掩,一双含着冰冷火焰的黑亮眼睛,落入金韫眸中。 “它们都是你,只是没这么具体,带着温度。” 金韫冰冷的手指摸过秦启明的脸庞,那触感,在秦启明看来,如同蛇类般爬过让人起鸡皮疙瘩。秦启明狠狠捏住金韫手腕,像似要折断它一般,因为吃疼,金韫缩回了手。 这不妨碍金韫将唇凑到秦启明耳边,用暧昧的,不响亮,却也不妨碍身边人听到的声调说: “你应该很想知道它们的用途吧,你猜。” 温热的气息吹在秦启明耳边,秦启明没有躲开,他冷冷听着,带着一份冷戾。 “夜深人静时,我会抚摸画中的你,想象着啊! 吃疼的痛叫,同时细微的骨头移位声传出,金韫疼得蹲在地上,握住手腕,疼得冷汗直流。 从学生时代开始,秦启明就是个浪荡子,他会说很多荤话,脸不红耳不赤,非常的寡廉鲜耻。出社会后,更是在女人堆里打滚,各种私密话信手拈来,但他不能忍受,金韫接下去想说的话,内心一阵反胃,恶心。 “启明!” 周佶惊慌喊叫中,两位助理扑倒了秦启明,三人扭打在一起。 “放开!他妈的,我让你们出手了吗?” 金韫站起身,他疼得龇牙,疼痛带来的怒火朝着助理倾泻。 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老板,两位助手十分憋屈,懊恼,也只得将秦启明放开。 得到自由,秦启明整整自己的衣服,将掉地上的墨镜拾取,插口袋里,他温和看着周佶,安抚说:“小佶,你出去外头等”。 生活单纯的周佶,只怕在今天,三观都颠覆了,他神色呆滞,发愣。 “启明,我们走吧。” 周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拽秦启明袖子。 “听话,你出去。” 秦启明看着周佶,眼里满是温情。他不想让周佶目睹激烈的纠纷和那些没教养,赤果果的言语攻击。 “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别留在这里。周佶对上金韫挑衅的目光,他没有躲开。 “秦启明,我可以放弃这次拍卖的五副画作,并且给你自画像。” 金韫受伤的左手腕,他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模样有些可笑,但仔细看,他因为疼痛,而眉头夹紧,冷汗滑落清秀的下巴。 “条件呢?” 好整以暇,拍拍坐垫,秦启明再次靠在沙发上。 “陪我三天。” 金韫抬起他受伤的手,他看来不像在谴责这种暴力行为,那得意神情,反倒像在炫耀战利品。 这不是一个能用常理去理解的人,他的反常,让周佶不舒服的站起身,他坐立不安。 “小佶耳朵捂上,非礼勿听。” 秦启明就知道从金韫嘴里听不到什么正常话语。 周佶终究还是无法待下去,他走出大厅,前往院子。一出大厅,他便用力吸了两口气,平复起伏的情绪。 “哈,怎么个陪法,烛光晚餐,杜蕾斯吗?” 嗤之以鼻,到现在秦启明也没弄明白,金韫对他的兴致从哪来,他不是没被人追求过,男女都有,像这么扭曲模式的,他真的享受不来。 “你乐意的话。” 金韫一字一字地说,他对于秦启明话语里的讥讽,十分淡定。 “谢谢,我不乐意。” 秦启明起身,他的兴致耗尽,他想走了。 “三天,不用你做什么,跟在我身边就行。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去跟拍卖会谈违约。” “自画像。” 秦启明回头,他双手插口袋里,他想不妨试着谈判。 “你可以先拿走两副。” “那表示下诚意,金先生。” 金韫让助理b打电话去告知违约,让助理a去他寝室取来两幅自画像。 秦启明很满意,他收起自画像,他拿出手机,对金韫说:“账号,我还你购买的费用。” 助理b凑过来,递手机说:“你加我这个”他话还没说完,金韫拦住,将自己手机递到秦启明面前,语气里听不到起伏,特别沉稳:“扫二维码。” 事情搞定,秦启明话别。 “明天,早上9点准时过来。” 金韫定下时间,他抓住受伤的那只手,双手捂住胸口,他心跳的很快,但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激动。 “我很好奇。”秦启明燃起一支烟,吞云吐雾,“金大明星,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没等金韫回答,秦启明无所谓地摆摆手,大步迈出。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七章(下) “启明,你不会真得要陪他三天吧?” 周佶轻声问着。秦启明吸着烟,没有回答。 “我后天要回去了。” 低头,不安捏着手指,周佶心事重重。 “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秦启明恶狠狠将烟蒂丢出窗外,车前出现一个弯道,他转动方向盘,车速并没有降低。 这一路,再也没有一句交谈。 将周佶送回女友家,调头离去。龙云沁这才问秦启明:“只有两天时间,小佶再次回来,得是年底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秦启明叼着烟,抹了把头发,他看似很洒脱。 “早晚得走到这一步。” 早晚得放手,秦启明其实没有退路,龙云沁很清楚。 早晚得分离,龙云沁回味这句话,他知道这不只是秦启明的情况。 隔天,龙云沁下班回家,发现李_停在路口的车。 他又过来了。 走进巷子,仰头看到李_站在三楼走廊,正往下看,四目相对。 “想吃点什么,我还没卖菜。” “一起去。” 夜幕下,两人一起下楼,步行进入小区超市,购买蔬果鱼肉。 两人和谐得像一对情侣般,并肩走,一人手里提袋东西。 出街,风很大,气温骤冷。 两人走至楼下,开始下雨,不大的雨滴。 “有什么要我效劳?” 李_站在厨房门口,他外套脱去,衬衣袖子高挽。 “麻烦这位大老板撕下荷兰豆。” 龙云沁递出一袋荷兰豆和一只盘子。 李_将盘子端到阳台桌子,捡起荷兰豆荚,开始忙碌。他做事也是认真,龙云沁探出头窥看,他都没发觉。 “你阳台没遮拦,下大雨,水可能会灌入房内。” 李_将撕好的荷兰豆递还龙云沁,瞥了眼一侧的阳台。 雨哗哗下着,雨水拍打阳台,阳台的灯滋滋响。 李_关掉阳台灯,并将通往阳台的门掩上。 桌子摆在房间内,本来窄小空间,越发拥挤,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椅子上,围着桌子,吃着并不丰盛的晚餐。 “你可以请个会做中餐的厨子。” 龙云沁夹起荷兰豆,瞄眼李_,他正在扒饭。 “和厨子无关。” 李_抬起头,直视龙云沁,他一双眸子深邃。 龙云沁低头喝汤,他其实知道李_为什么到他这边来。 外头的雨哗啦啦下着,让龙云沁感到不安。 “这让你感到困扰?” 李_搁下筷子,他从没问过,为什么龙云沁肯接待他。 “不会。” 龙云沁摇了摇头,而他也很意外看到了李_嘴角幅度加大,那是一个笑,不明显。 暴雨夜,李_站在过道听着雨声,龙云沁坐在床上,面对电脑,他在查看邮件。 雨没有小的迹象,夜已经很深。 龙云沁起身,趿着拖鞋,走到门口,他看 分卷阅读30 到李_昏暗中的背影。 “雨看来不会停了,你今晚在这里睡吧。” 风雨肆虐,李_的车停在街上,如果他有意离去,一把伞遮着过去,不过几分钟,虽然会浑身湿透,却也不至于真得离不开。 风雨声入耳,秦启明靠着阳台,手里捏着手机。 金韫家有一个很大,漂亮的院子,站在阳台上一览无遗。只是今夜落红无数,被打落入泥。 明天一早,周佶就将上车离去,今晚电话声响起,秦启明以为是周佶,接起,却是周佶女友的电话。 “他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我想,你应该说点什么。” 秦启明没回应,他没什么好说。 “我们明明谈好,你不能去伤害他。” 她在压抑情绪,隐隐可听到哭声。 “你想过小佶会面对什么吗?他不是你这种人什么都不放眼里,也不像你没有家庭父母,你不要害他,他父母是循规蹈矩,正正派派的!你要害死他吗?” “我知道你在听,秦启明,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将他抢走,如果你为他好,你放了他,让他好好过安心的日子!” “感情有先来后到,你没有比我了解他更在乎他,你也只会给他带来痛苦,毁掉他人生,我能给他幸福,你不能!” “说完了?” 秦启明吸着烟,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幕,他心情很平静。 他的冷静,让对方一时语塞。 “明天,你们不是要走了?滚远点,别回来。” 挂掉手机,秦启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呵呵”,听着十分骇人。 很多事情,根本无需外人告知,那些漫长时间里的犹豫,是因为顾虑。 谁爱的更深些?只不过你的理由更富丽堂皇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消遣,纯粹流水账。别抱期望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八章(上) 没有李_的漱洗用具,龙云沁拿出一支新牙刷,毛巾则用龙云沁那条。一双拖鞋,两人使用。 李_有洁癖,看起来却也没什么不适应。 单人床,挤两个大男人,确实拥挤,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席子,或者垫子,可以铺在地上。 龙云沁换了睡衣,李_则是和衣。 只有一个枕头,龙云沁给了李_,自己垫衣服当枕头,被子只有一条,两人对分。 两人挨躺在一起,因为床窄,双方之间也没法躺远点。 “你这套睡衣,自己制作?” 那是一套棉麻的睡衣,上衣交领,领口有刺绣,衣身白质,刺绣黑红,秀丽别致。 “嗯,在滇南时做的。” 两人躺靠在一起,沉默不语,就会胡思乱想,不如找个话题。 “可以帮我制作一套?” “可以。” 只是,我制作的衣服,可不适合你的身份穿。 龙云沁没将心里话说出。 “领口图案是什么?” 看着像似一团花,却是瞧不明白绣的是什么。 “忍冬纹,很常见的图案。” 龙云沁将拳在胸口的手拿开,露出纹样的全貌。 “忍冬?” “其实就是金银花,因为过冬不会凋零,所以也叫忍冬。” 龙云沁正好那套小熊睡衣拿去洗,只得穿这身自制的睡衣,人做点什么,总会将自己的小心思放在里边。 “严冬不凋零。” 李_咀嚼这句话,他想对当时的龙云沁而言,这个冬,大概指的是自己吧。 “我适合什么图案?” “螭纹,螭是一种龙。” “可以,就绣螭龙吧。” 螭龙李_多少还是知道,因为龙云沁的微博上发过螭龙的纹饰。 “需要好几个月,手工刺绣非常耗时间。” “就是明年给我也行。” 李_不会知道,他和龙云沁,根本不会有“明年”。 李_将手臂放在龙云沁腰间,他挨得很近,体温传递到龙云沁背部。 龙云沁侧过脸,他身体僵直,他很清楚会发生什么。 在龙云沁看来,李_对他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使得李_日复一日前来。 如此殷勤,自有原由。 李_把龙云沁揽到怀里,他手指摸上对方的领口,他参不透这套衣服的构造,没能利索解开。龙云沁拉开李_的手,他的手指战抖,沿着衣领到腋下,扯开了衣带。 李_很激动,抓住龙云沁的手,板着他的下巴,那是一个吻,龙云沁被压制在身下,已经无法动弹。 他知道在李_心里,他仍旧是个可以轻易解去衣物的人,在李_有需求时,提供服务。 相对于李_的动情,龙云沁很冷静,他似乎脱离了身躯,正在冷眼旁观。 人类对于片刻所得的欢愉,食髓知味,即使是李_这样的人,他不缺乏对象,欲求仍无止境。 “你不乐意,却也不反抗。” 李_停下动作,他松开对龙云沁手腕的钳制,他能感应到,他们间没有甜蜜的氛围,龙云沁身体更是僵直得像块木板。 龙云沁仰躺在床上,他几乎是半裸上身,伏在他身上的李_衬衣扣子松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 窗外的雨声,仍在哗哗响,一阵电闪雷鸣。 李_起身,坐在床沿,他扣上衬衣。龙云沁这也才从床上爬起,坐在另一旁,他拉拢上衣,低头将衣服抚平,系上。 两人没有交谈,一时仿佛回到了两人关系最恶劣的时期。 他们也曾哪怕站在一起,也会感到难以忍受。 李_穿好鞋子,套上外衣,适才的热情,已燃劫为灰。 “不过是一个仪式。” 龙云沁低头呢喃。 这不过是一个仪式,他不在乎,他曾和李_同居了一年,他身体哪个部位,李_没有碰触过。 这大概是在回答李_那句:你不乐意,却也不反抗。 李_人已走到门口,这句话,让他驻足,沉默许久,他咔嚓一声开门,走出了龙云沁的房间。 甚至没有将门关上,任由走廊灌进的风雨拍打木门。 雷雨交集,门后的雨伞,李_没有拿上。 呆坐在床上的龙云沁,盯着那把伞看了很久很久。 他想,李_不会再来了。 ☆、【下部】云青欲雨下部第八章(中) 餐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是一段幽长的女声。金韫放下汤匙,走到先前还坐着秦启明的位置,拿起手机。 秦启明位置上那份早餐,无论是萝卜糕,还是奶黄包,与及一碗甜豆腐花,都吃得干干净净。 秦启明人在院子里,站门口喊他,就能听到,但金韫选择接听,因为显示的来电,只有一个字:佶。 按下接听,传来周佶温和的声音:“启明,我到车站了,今早 “秦启明现在不在,我是金韫。” 金韫打断周佶的话,对方一阵沉寂。 “你你好。” 生硬的两字,再接不下话。 “有什么要我传达?” 金韫左手把玩手里一柄精巧的汤匙,他目光注视门口。 “那麻烦你了,启明回来,你告诉他我回去了。” 周佶话语仍很温和,也许他性子本来就温吞是这样。 “我会跟他说。” 金韫正打算挂掉电话,又传来周佶那吞吞吐吐的声音。 “金先生,我我想跟你说句话。” “你说。” “启明,他人很好,你不要激怒他,他发火时不知轻重。” 金韫咬着汤匙想,确实自己把他惹炸毛,两人平静相待时,倒也挺和谐。 “我会考虑。” 金韫举起包扎的右手看了看。 “谢谢。” 周佶挂掉了电话。 金韫急忙将手机放回原位,悄无声息返回自己座位,继续用左手,笨拙地勺豆腐花吃。 秦启明很快溜达回来,他穿着一件棉格子衬衫,一条黑裤,脚下踩着双室内拖鞋。平淡休闲的装束,居然也相当帅气。 披了一身晨光,从门口走来的秦启明,让人移不开双眼,就是那敞开的松皱领子,也别有风味啊。 被直勾勾看着,秦启明感到不舒适,他找了个背对的位置,大大咧咧拉出张椅子坐下,挑着下巴说:“大明星,你不用开工干活,我可没那么闲。” 金韫转过身,目光就没从秦启明身上移开过,他知道秦启明待得很无聊,哪怕他家的厨子,很好照顾了秦启明的胃。 “我可以跟你去画室吗?” 金韫试探性询问。 “不能。” 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秦启明很清楚,眼前这人出现在街道上,人潮里,会是什么情景。 就算他现在官司丑闻缠身,他也仍旧有许多年轻青葱会尖叫狂追的粉丝。 “我叫人将你画具送来。” 金韫打算使唤助理,这两天,两位助理被要求不许出现,就连女经纪人,也被警告离远点。 “我自己去取。” 秦启明走到餐桌前,捡起手机,他瞥过一眼手机,要么在看是否有来电,要么在看时间。 金韫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本来看到秦启明拿手机,心虚想告诉他周佶打过电话,现在他心里不畅快,他什么也不想传达。 “秦启明,说好三天,差一个钟头都不算。” 眼看着秦启明朝寝室走去,金韫着急叫囔。 “那行,那就他妈的什么都不算数。” 秦启明无所谓,他把房门关上,更换衣服。 房门再次开启,他披上外套,换了一双鞋子。 秦启明他径自出去,迈入院子,朝院门走去。 走到大扇大铁门前,秦启明发现落了锁。 “开门。” 回头冲金韫命令。 他适才在院子里溜达,院门明明敞开,显然金韫又将它锁上。 “不开。” 金韫阴着脸,他手里捏着钥匙。 秦启明没打算和金韫纠缠,他也没时间,抬头打量围墙,高近三米的铁围墙,顶部突出锋利尖锐,像一排排牙齿。 想也没想,秦启明往上搭手,等金韫回过神,他已经攀到高处,一脚跨过顶部。 “秦启明!” 金韫气得大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身手敏捷的秦启明翻过围墙。 “看来还得再加高两米。” 秦启明拍拍手,潇洒离去。 车站,候车厅,周佶女友和一堆行李占据两个座位,周佶和龙云沁站着,两人挨着柱子在交谈。 秦启明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车站混乱吵杂,几步之遥的秦启明,藏匿在人群中。 他就这样站着,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报班次的女声,再次响起,重复叫枯燥简短的话语。周佶的女友急忙站起,龙云沁和周佶话别。 最终,目送周佶拖着沉重行囊和女友消失于人群。 秦启明点了支烟,走出候车厅。 他在前面缓缓走,龙云沁在后头跟上。 “还以为你真得不来。” 龙云沁看到秦启明丝毫不吃惊。 “是有这个打算。” 深深吸上两口烟,秦启明回头看即将离去的车站。 “启明,以后朋友也不做了吗?” 周佶虽然话里不说,但他模样呆滞,神不守舍。他到最后一刻钟,恐怕还在等秦启明过来送行。 “呵呵 分卷阅读31 如果他年底请我喝喜酒,我会去。” 秦启明走至街边,伸手拦车。 “那是年底,还有四五个月。” 龙云沁知道自己不能干涉,也知道这和自己无关,可他忍不住。 “上车。” 秦启明将龙云沁拽上出租车,两人坐在后座。 “启明,你打通电话,就说自己忙,随便什么借口都行。” 龙云沁仍在念叨,无论如何,至少让双方在这四五个月内好过些。 “嗦。” 秦启明烦躁,摸口袋想再点支烟,这时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 掏出手机,点开短信,写着:“启明,我在车上了。下次再见。佶。” 拇指磨蹭过那一字“佶”,秦启明内心五味杂陈。 ☆、【下部】云青欲雨下部第八章(下) 电影杀青,工作室的人们有幸看了部分片段,龙云沁看到了他设计制作的早期西服穿在男主角的身上,目不转睛。那是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主角,严谨合身的老式西服穿他身上,越发显得气质超群。真帅。 在参与设计之初,龙云沁便知道电影里不会有他的署名,署名的是带领他们这些助手的大师。他并不介意,至少同事们知道这是他的作品,这就足够了吧。 工作一旦清闲下来,心似乎就空荡无依,有天想起了滇南老宅里的织布机――可惜那次洪涝冲毁了。 在微信上联系柳宗白,柳宗白说你想再要一架也可以,我告诉你厂家电话,你自己去定制,价格可不便宜。所以说,你还是来我们研究院工作吧,各种复原的老式织布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免费玩。 这确实挺诱人的,只不过柳老,我现在去你们也不要啊。 想起几天前,在工作室里遇到留程,留程带着女友,女友订制一套旗服,留程则要一套西服。两人唐突见面,微笑寒暄而已。 以往留程赠送的衣服,龙云沁再也没穿过,不过那套衣服挺值钱的。正好还这衣服钱。 西服没收留程的钱。 留程显然也知道原由,没有拒绝。 在某些方面,留程也挺有风范,这种风范是财富给予的。 s市的冬天不下雪,但会下雨。 秋去冬来。 过完这个冬季,龙云沁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前往江南的一所学校。 远在a国的父亲,写来的信件有好几封,龙云沁一度不肯去点开,后来点开时,看到了父亲提及一笔要给他创业用的资金,数额不低。 也许是想以此做为补偿吧。这男人自画展后,便匆忙回到a国,他在c国险些丑闻缠身。 龙云沁即不愿原谅他,也不在乎那一笔资金。 也许以后会后悔,在穷途潦倒的时候。但既然毅然决定割断关联,就再不会续上。 不大的寝室,窄小的厨房。 晚餐是一份水煮肉片,辣味十足,非常开胃。 饭桌上,一盆水煮肉片,一碗米饭,一杯开水。简单的食物,一人份。 日复一日做着一人的晚饭,一个人吃饭似乎太寂寞。边扒饭边看电视剧,有声音相伴, 剧里的男主角一身军装,寡言耍帅,他身边陪伴一位喋喋不休的眼镜男,穿一身长衫,围着条长围巾。民国剧,龙云沁最喜欢看演员们的穿着,兴致所在,趣味横生,却也逐渐为角色及剧情所吸引。 s市的夜晚,热闹非常,夜显得很漫长,龙云沁从秋时便在刺绣一图螭龙,到现在也还是件半成品。这件刺绣,将成为一件交领袍的柿蒂窠图案。 这会是件奢华,工艺复杂的衣服。 曾跟龙云沁预约衣服的人,不会出现了,龙云沁也不过是闲着没事,兼之一点点念想,才去制作。 如复一日,衣袍也逐渐成形。 一个下班回家的黄昏,远远看到站在楼下的西装男子,一身漆黑。 龙云沁认出这人是李_身边的人,姓蔡桓。 他和李_同居时,李_身边的人,他就认识一个金韫,一个蔡桓。蔡桓是李_的助理。 “龙先生你好。” 蔡桓微笑伸手。 “你好。” 龙云沁点点头,没有握手。 “打扰了,龙先生方便找个地方说下事吗? 就占用你5分钟。” 蔡桓彬彬有礼,一脸办正经事的严谨。 “上楼吧。” 已经找到这里来,也不差到住所里坐一坐了。 两人一前以后上楼,蔡桓屁股刚挨椅子,便 不慌不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串钥匙。 “我想龙先生也猜测到了,是_先生的委托。要我将一处房产交予你,他人在国外,不方便过来。” 钥匙躺在桌上,它们很眼熟,身上还有字,这是颐园的钥匙。 “我没有向他索要过房产,也不需要。” 龙云沁百感交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拖欠许久,好几个月的“分手费”,李_终于打算缴上,承认两人已分手。 又可笑又荒诞。 “我只是个传达者,打扰了。” 蔡桓拉好公文包,起身,就打算走了。 “拿走。” 龙云沁拳手,尖尖的指甲扎入手心。 “你告诉李_,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蔡桓回头,驻足,脸上的笑意不改:“龙先生,我也只是例行公事。” 最后那四字,特意加重语气。 蔡桓走了,走得很迅速。 龙云沁愣愣站着,拾取桌上那串哗哗响的钥匙,挥手想抛出窗外,例行公事那四个字, 又仿佛冰锥,扎在胸口。 心冷,麻木。 电影院上映了那部由他们工作室负责服饰的电影,全工作室的人都有免费的票,一人两 张。 龙云沁喊了秦启明一起看。 电影火爆,人山人海。 两人坐在影院,直到电影花絮播完,身边再无其他观众。 “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秦启明很不满,走出电影院他还在念叨这句话。 “我只是助手。” 龙云沁笑得很无奈,网络上关于这部电影的服饰评价很高,荣誉和声望,只属于能上台 面的大师,而他这个小人物一点光也沾不到。 “我的设计能被采用,有展示机会,已经很开心,至少,我们工作室的人知道有我的功 劳。” 如果换做在以前的工作室里,龙云沁甚至接触不到这样的工作,更没有说话的权利,想 法设计根本不会被采用。 “小龙,我虽然对你们这行不熟悉,不过,你该考虑去国外镀金了,任何行业都看资历 。” 秦启明路过卖抹茶冰淇淋的铺位,停下掏钱。 “如果有金钱方面的负担,我借你。” 店员迅速递出两支抹茶冰淇淋,秦启明接过,分了龙云沁一支。 “我知道你最近发财了,不过你该清楚,我可是有远大志向的人。” 舔口冰淇淋,冷得直哆嗦。 前些日子,秦启明的父亲因病联系上秦启明,父子关系得到修复。这个老头子也算是人老思旧,想起自己的大儿子来。 “不就是去陪一堆墓里出来的衣服相伴到老吗?” 秦启明发出嫌弃的声音,他一大口咬下一截 冰淇淋,牙口真好。 “这事我们讨论过好几次了,快把你那鱼脑袋换人脑,你想下半辈子,买卷厕纸都要精打细算吗。” 恨铁不成钢,三五口咬完甜筒,秦启明双眼四瞟,找坐的地方。 “不会的。” 龙云沁小声反驳。 秦启明拽着龙云沁进了家装修高档的餐厅,在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商场里人声鼎沸,餐厅隔音效果倒是不错,此时距离晚餐时间还早,寥寥几个食客。 “启明,我有件事没和你说。” 龙云沁话语刚落,正在点餐的秦启明立即抬起头来,警觉地问:“你他妈别吓我,什么 事。” 两人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说。 餐后,秦启明载着龙云沁回家,龙云沁上楼取了钥匙。两人再次出发,前往颐园。 路上,秦启明说:“不要白不要,像他那种金字塔顶尖的豪富而言,那不过是他手里无数手办中的一个。” 龙云沁在后座捏着钥匙,心事重重。 如果当日蔡桓不说这是例行公事,龙云沁可能把钥匙直接丢了。 现在马后炮也许矫情,毕竟钥匙最终还是收下了。 颐园,阔别多时,装载了无数记忆的地方,大部分还不是什么好记忆。 这栋别墅很值钱,不是龙云沁这样出生清贫的人能想到的价位,但任谁都知道这房子值钱。 秦启明的车是寻常可见,平庸的家用车,导致车入颐园,停在李_院子门前,引来行人侧目。 秦启明大大咧咧下车开锁,院门打开,将车直接开进院子。 多月无人照顾的庭院,草木疯长,缺水死去的花卉树木,以及糊在窗门墙的沙尘,无不是在告知,这里已经被丢弃多时。 “暴殄天物,这房子我估摸接近八位数。现在看来灰头灰脸,打扫下,种种花花草草, 会很漂亮的。” 踢走缠脚的藤蔓,秦启明打开通往厅室的大门。 大门打开,屋内整齐舒适,不像外面那么杂乱。 虽然如此,也显然很久很久没有住过人,家具上有着厚厚的灰尘。 往日熟悉的物品,一样样呈现在眼前。沙发上的抱枕斜靠在右侧这是龙云沁收拾的方式,茶几上水杯旁,安静躺着李_的打火机;通往厨房的木门,半掩,仿佛,龙云沁在里边忙碌着。 龙云沁意识到,恐怕在自己离开颐园,随即李_便搬离了这里。 推开两人的寝室,寝室内床被整洁,当初龙云沁离开时,放在床头柜的物品,被收到了抽屉里,而床头柜上,摆放这一个文件夹,打开,里边是这栋房子的相关证件,龙云沁拿起放下,没细看。桌上另有一串钥匙,是车库的电子钥匙,还有车钥匙。 “死土豪。” 秦启明抓起这串钥匙,激动地跑到院子,按开车库门,车库内安然停着一辆宾利。 “小龙,要我说这车就卖了吧,用不上这么好的车,正好凑你去国外求学的钱。” 欢喜回头,却见龙云沁眉头紧皱,秦启明脸上的笑意随即消失。 回去路上,秦启明念叨:“如果你不想住那里,房子你卖掉出租都行,那车不要,就叫李_唤人来开走。你不是有他电话。” 龙云沁呆呆望着窗外,似乎压根没在听秦启明说话。 “小龙?” 龙云沁一路沉寂,秦启明总觉得要坏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别傻,那是很多人一辈子挣不来的钱,你给我清醒点!” 秦启明用力拍着方向盘,他最清楚龙云沁有过怎样清贫的生活。这房子,车,对李_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启明,这是别人的东西。” 龙云沁幽幽地说。 “你的,你好好换算,你手里有这笔财富和没有这笔财富会是天壤之别。” 龙云沁不再言语,低着头。 李_的电话,再也没打通,可能他确实在国外,也许他不回c国了,号码也换掉。 蔡桓,龙云沁不知 分卷阅读32 他的联系方式。 拿来容易,还回难。 颐园的钥匙继续躺在龙云沁衣箱里,再也没碰过。 ☆、云青欲雨下部第九章(上) 熟悉的接待者,不似往昔的是庄园主人邀请了数位新贵。这些新贵浑身上下,连同言语无不是透露着他们对财富的支配。一群爆发富。不过,他们的下一代,则在以飞快的速度成长,占据着世界每一个角落,旧的时代在逝去。 李_对新贵们的崛起,并没有特别的感想,只是对此行感到失望,这座庄园,以往死寂的像座修道院,现在也嘈杂起来。 抵达f国已有数日,在h市参加家族例行聚会后,李_便辞行c国。 也是那时候,托蔡桓办件事。 庄园的夜晚,冬日的风穿过重重山林,虽然披着外套,仍能感到丝丝寒意袭来。 人们聚集在屋内,一场舞会已到尾声,李_独自一人溜到院子里,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吸烟。 听到沙沙声,他以为是风卷树叶,随着声响接近,他抬起头,看到了今晚的舞伴,一位c国地产大王的女儿――艳美妩媚。 “介意我坐这里吗?” 李_做了个请的动作,并随即掐灭手上的烟。 这是个妙龄女子,受过很好的教育,大方得体,谈吐不凡,之前在舞会上已有接触。 庄园里,每个人都知道李_的身份,也知道其他人的身份,自报门户和了解聚会上的每一个要员,是他们这类人的社交基础。 在跳舞前,两人早相互摸清了底细。 总是这么无趣,任何交谈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这样的感慨,也许这位女士也有类似感触,她和李_聊着生活琐事,话题没有特殊所指,漫无边际,只是孤独者之间的交谈。 李_听着,偶尔参与几句。 未了,女士起身,突然笑说:“李先生,应该有恋人了。” “从哪里看出?” “直觉。” 女性的直觉。 目送这位女士穿行于夜幕,直至消失,李_想:寒夜在院子里呆坐也确实有些傻气。 恋人吗? 似乎曾有一位。 他对龙云沁有着难以舍弃的情感,以往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情,在漫长时光里,他的情感变得冷酷,麻木不仁,他甚至不曾仔细端详过自己的情感生活。 甚至不能分辨,是从什么时候,龙云沁在他心中。 他身边出现过很多过客,他们像一注注柔和的水流过生硬的岩石,本不能够在上面留下痕迹,但岩石上,还是会有水流动过痕迹, 凡事,总有例外。 庆功宴,在大酒店里举行,龙云沁有机会接触到电影的男主角,真人看起来更高大,而且有着毫不遮掩的轻慢。仔细看,神态竟有几分像李_。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大概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吧。 公司里的职员们全都围过去找男女主角要签名,龙云沁不能免俗,也跟过去讨要。 男猪脚接过龙云沁的板子,执笔迟迟没放下。 “我见过你。” “嗯,您记忆力真好。” 男猪脚在工作室测量身高体重,试穿衣服都是龙云沁接待的。 “叫什么名字?” “龙云沁。” 接过板子,撕下签名,龙云沁道了声谢谢,走回自己位置。 要是换这位帅哥的粉丝,大概得欢喜得睡不着,认为自己被重视了吧。 飞龙舞凤的签名下,有一行潦草的数字,那应该是电话号码。 “这么说你拒绝?” 秦启明用力吸了两口烟,手里晃着一张薄纸。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想请我做助手?” 龙云沁盘脚坐在床上,托腮看着秦启明。 “别傻了,这人江湖路透社里的声誉可不好。” 秦启明往烟灰缸里敲烟灰,他近来吸烟特别凶,但已经没有人能够劝他戒烟了。 “我看起来,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吗?” 龙云沁苦笑着,他又不是猜测不到这种可能。 “小龙,你样貌性情应该是符合某类人的偏好,猜测,纯猜测。” 秦启明变戏法般又摸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要点燃,烟很快被龙云沁从指缝抽走。 “走吧。” “唉唉,你这样出卖我,真得没心理负担吗?” “没。” 两人下楼,秦启明开车,龙云沁坐副驾驶座。 龙云沁手里揣着一串钥匙。 车很快抵达金韫家门口,秦启明下车,龙云沁迟疑不决,终于还是推开车门,打算下车。 “你就待车上吧。” 如果龙云沁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金韫,也就不用找自己帮忙了。 “喏。” 把钥匙放秦启明手心里。 听到院子外有汽车声音,金韫的助手,就先探头出来,见是秦启明,赶紧回房子里通风报信。 金韫在家,他最近遭禁演,之前的毒友被社区大妈举报捕抓,很有义气的把已经戒毒的金韫供出。 一身睡衣,无精打采趴在椅子上的金韫,一听到是秦启明,飞也似奔回房间,再次出来,已经衣衫整齐,穿着小清新的麻裤素棉衣。 “呦,我琢磨着我最近没做什么坏事,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摆开白瓷茶杯,温雅冲茶,还示意秦启明入座。 “你让人在网上10元抛售我的作品,这种行径大概不是什么坏事吧。” 秦启明悠然喝茶,好几天前,他就消磨掉了想掐死金韫的念头。 “你不遵守约定,怪我?” 金韫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同时不忘递给秦启明一盘茶点。 “金韫,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算旧账,有一件事。” 秦启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往桌上丢。 “李_颐园别墅的钥匙,前段时间托助手送小龙,小龙不想要,还劳你交给李_。” 大大咧咧拿起茶点,咬上一口,果然美味。 “原来,呵呵,我不乐意代劳。” 金韫将钥匙推回。 秦启明叼着茶点,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秦启明,你听不懂人话吗?” 身后传来恼怒的呵斥声。 “我传达了。” “信不信我钥匙丢院子里的池塘?” 拽起那串钥匙,金韫怒不可恕。 “随你开心。” 秦启明已经迈出大门,走向院子。 “让他自己去跟李_说,他妈的,扯我下水是什么意思!” 金韫难得爆粗口,他不喜欢龙云沁,现在也不喜欢,他不愿意帮龙云沁办事,更何况,他也不想去触李_的逆鳞。 听这话,就有点意思了,秦启明驻足回头。 “_哥现在在f国度假,等他回来,让龙云沁自己去交还。我可不想挨顿责骂。” “所以你确实不想管?” “你说呢。” 金韫挑眉斜视秦启明,他这动作倒是俏皮好看。 “钥匙放你这里,你不用去说什么。让小龙自己去找正主说。” “两千万。” 秦启明已经走远,听到这句,脚步放慢。 “真考虑好了?这可是两千万的钱。” 金韫声音很大,以致院子外的龙云沁也听到了。 “有的人几辈子也挣不到!” 金韫似乎还很不死心。 “那又怎样?拜拜了你们。” 秦启明忍不住搭话,迈出院子的脚步分外潇洒。 站在汽车外面等待的龙云沁,听到秦启明的回复,嘴角弯起,笑得畅意。 拜拜了。 ☆、云青欲雨下部第九章(中) 记帐的本子,不觉已经写了厚厚一半的页数。卡里的存款,每月都在增长,那在很多人看来是笔微不足道的钱。 几天前,差点有了两千多万的财产,那是多少钱,龙云沁没有概念。他最富有的时候,是当下,卡里的存款有5位数,还在渐长。 对于李_有多少财产,网络上曾见有帖子分析,显然如秦启明所说,颐园别墅只是他无数手办之一。 不过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旦有心结,就无法释怀。 在拒绝李_这件事上,龙云沁知道他必须这么做,并且没有退路。 他们有一个错误的开始,隐忍耻辱的过程,就不可能会有好的结果。哪怕李_想去纠正,龙云沁也曾试图去接纳。 可人的情感何其复杂,已经无法修复。 龙云沁性情温顺,却也有执拗的一面,还回钥匙,他心里有几丝报复后的畅意,而如果这会让李_感到痛苦被羞辱,这份畅意恐怕还要增加几分。 不觉,我也是个如此扭曲的人。 抽出刺绣架子上的彩色丝线,龙云沁将手指放在唇边呵气。 s市冬日很冷。 架子上的刺绣还在缓慢地进展,慢工细活,最适合消磨时间。 手机声响起,正在穿针的龙云沁将针头扎在了手指上。 凌晨,不应该有人会打他电话。 手指含在口中,另一只手去取手机,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好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蔡桓的声音。 “这么晚,抱歉打扰了。” “有什么事吗?” “我从韫先生那边听说了你退回钥匙的事。” “嗯,谢谢,我不需要。” “我打这通电话来,不是为劝你收下。龙先生,大概不知道颐园第一人主人的事吧。” 龙云沁其实没打算去听,但是他对蔡桓的印象是慎思慎行,这个人从不说废话。 “那人是位名校学生,_先生一度很喜欢他。那时_先生刚来到s市定居,他买下颐园,做为礼物赠送这个学生。” 所以颐园,是李_送给旧情人的金屋,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只是房子,任何奢侈品,只要男孩有所求,随即就会送到他面前。原本是好的想法,慷慨的举止,但害了这位男孩。” “也许是矫正过枉,对于你,_先生谨慎而近乎刻薄。但是龙先生,很多事情不是表象所显示的模样。” 龙云沁没有吭声,他知道很多事情确实不是表象那样,但对于蔡桓的说法,他半信半疑。 “我说这些,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也许它能消除你对以往不公待遇的困扰。” “我对之前,激将的做法表示歉意。确实如果你肯收下颐园,这对_先生会是种解脱,当然你没有义务为他去做这些。” “龙先生,我想我们不会再有联系,打扰到你了,晚安。” “晚安。” 龙云沁挂掉电话,他不知道蔡桓为什么打这通电话,还在这个时辰打来。 做为李_的助手,蔡桓显然不只是助手,更像李_的朋友吧。 电话那头,蔡桓手里磨蹭一串钥匙,想着它还是又回到自己手上。 这东西交不出去。李_一度让他将颐园卖了,本来买主都已谈好,李_又舍不得卖。后来要他将这房子送给龙云沁,没想到,龙云沁不肯要。 对于龙云沁,蔡桓了解很少,李_很固执地将龙云沁隔离在自己生活社交之外。 蔡桓在打龙云沁电话前,打了一通李_的电话。他得告诉李_钥匙被还回,这对李_而言,不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_沉默了许久,没 分卷阅读33 对此事有一句言语。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情,无法用金钱去换取,哪怕是买个安心,也难。 蔡桓的话,对龙云沁而言,没有太多意义。如果这是事实,那应该由李_亲口告诉他,而不是借由外人之口。 当初那种冷漠,何等的伤人。龙云沁一度在这种近乎冷暴力的环境里,隐忍,承受,没有人希望被这么对待,何况是自己本应最亲近的人。 算了,我不应该再去纠结这些。 都已是过去式。 日子如常,再没有李_的任何消息,从工作室回家的路上,也从不见李_的车,他也许没在s市,也许走了另一条道路。 这些都不是龙云沁生活里应该在意的。 他在s市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剪断后,也许永世不见。 各自的生活,会是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云青欲雨下部第九章(下) 从绣架上取下蟒龙绣片,裁剪,着手制作衣袍。 寝室窄小,放不下众多工具机械,龙云沁跑到工作室的厂房制作。 有位男性顾客看到,十分喜爱,出高价想跟龙云沁购买,龙云沁笑说这衣服已有主人。 没有测量李_的身材,胸腰肩袖等等尺寸,都是估量。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这件衣袍不会送出去,龙云沁却有极大的热情去制作,并且设想,这就是给李_穿的衣服。 湖蓝色袍身,金丝线一针针绣出的蟒龙,腰部搭配宝绦环,可以预见成品后的大气矜贵。 李_穿一定会很帅气。 不大的一块带版,龙云沁亲自绘制图案,在私人作坊里订制,玉石镶嵌,配以黛绿色的绦带,特别雅致。 为制作这件袍子,花费了四个月的时间,其中三个多月时间分配在刺绣上。 成品拍照发柳宗白,柳宗白看后说:“这是曳撒改良版呀,马面褶的处理相当好,帅气。就是袍身这蟒龙那小眼神看着有点忧伤呀。” 蟒龙的两只圆黑眼睛,配合它的神态,仔细看,还真有点忧伤。 柳老也真是观察入微 “哎呀,你两耳是不是做了简化?穿起来我看看。你这思路不错。” “两耳我做了简化,改动不大,让它更服帖,适合日常穿着。柳老,以后有穿着的照片我发你。” 这件衣服,适合身材高大的人穿,龙云沁穿不出它应该有的效果。 “得找个劲拔的帅哥穿,黑皮鞋配一双,也是相当合适。” 柳老的性情有时像孩子般活泼,这也是龙云沁特别喜欢请教他的缘故。 李_倒真配得上劲拔二字,长得也帅,可惜他对这种衣服是不屑的。 龙云沁自嘲想着,又埋头制作宝绦环,在绦环两端钉插销。 他总能乐在其中,而他这种快乐,少有人能理解,以致就是工作室的同事,竟也当他怪人。 袍子制作完毕,第一个试穿人是秦启明。 在龙云沁帮助下,秦启明才得以穿戴整齐,做为衣服架子一样的秦启明穿什么的好看。 “这真不是做给我穿的?” 秦启明摆着姿势,龙云沁在一旁拍照。 “不是。” “那给我做一套吧。” “刺绣就要三四个月,我应该没时间做了。” 秦启明正恭敬摆出作揖的姿势,听到龙云沁说要送他,他姿势立即垮了。 “哪需要那么麻烦,我的不用手工刺绣。” “你要喜欢这套,我送你吧。” 秦启明穿起来英姿飒爽,不会浪费这件衣服,何况他喜欢。 “可千万别,我说笑的,你还听不出来。” 常常见小龙伏在绣架前刺绣,一夜接一夜,如此用心,花费大量的时间,可见这袍子对他意义不凡。在秦启明看来,也是虽不明但觉利,这是件贵重的袍子。 “对了,有件事,我前几天在画廊遇到金韫。” 叼着烟,舒服地往床上躺。 龙云沁在一旁细致的折袍子,听到金韫二字,他也没反应。 “这变态小子莫名其妙,说起你的事来。” “呵,说了什么。” 不喜欢金韫,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这份情感淡薄了许多。 “是道歉,小龙。” 无法想象道歉的金韫,这个傲慢跋扈的人,会有这一面。 “我跟他说你不会见他,而且如果道歉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 秦启明深吸口烟,回忆起他和金韫站在画廊后面,那条长满杂草杂花的石道上。 金韫表现得很好,温雅,礼貌,简直让秦启明以为他嗑药了。 “从他那边,还听说了李_的事,李家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前段时间捅了篓子,两家子公司的逃税证据流出,李_老爹正被调查。” “哦,在c国吗?” “不,李家发源地,听金韫说会牵涉很多人。” 龙云沁没再表示兴趣,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只是听过作罢,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这种事可能最终也是大事化小,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想想如果李_沦为了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难以想象。哈哈。” 秦启明讲述这么件事,乐趣明显在于最后一句。 如果李_,只是个平头百姓的话,他该是什么样的呢,也确实无法想象。 后来,果然有了关于李_父亲接受逃税调查的新闻报道,江湖路边社的传言是新总统对旧党的清算,而李家牵涉政治过深,受了牵连。 不过也有趣,渐渐没有声息,再不见跟进报道。 寒冬到来,距离过年不过一月,龙云沁从同事那边听到风声,会有大份的年终奖金,龙云沁想不枉千里迢迢来s市打工,付出有收获,令人欣慰。 对于以后的生活,龙云沁已计划好,回滇南过年后,明年初春他将去江南读书。 也许积蓄不够维持求学的花费,不过后面总会有办法,人活在世有手有脚,饿不死。 离回滇南的最后一周,龙云沁深夜打包行囊,将一些不那么贴身的物品先行寄快递。 先把一箱子的织物和工具用胶带缠成粽子,然后整理在s市购买的各类服饰书籍,折叠好,捆系,装箱。 那时大概是夜晚10点,听到隔壁住的妹子,出阳台晾晒衣服的声响,她作息很固定。 龙云沁丢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由于白日才和老板谈了辞职的事,也告知同事,明年不来了。龙云沁以为是同事打来的聚会电话,拿起手机一看,国外的。 诈骗电话吧,滴两声也就会断了吧。 龙云沁没接,在等电话铃声终止。 但不是滴两声这么回事,打电话的人,显然很执着。 龙云沁觉察了什么,也许是第六感,他拿起电话,心里已有猜测。 这晚,龙云沁接到了李_的电话。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章(上) t国政变,保守派上台,新总统将大批军人,政治家,世俗派的宗教领袖,文化界名人纷纷投入监狱。t国做为李家发源地,李家还留有部分企业和大量祖产,而其中两家公司在李_父亲名下。t国执政党以逃税和对旧任总统政治献金名义要求李家接受调查。 财大气粗,狡诈且谨慎的李家自是没有傻到派家族成员去谈判――被扣押了,就肉包子打狗 了。随即李家在t国的财产遭到了没收。 李_在一月前,就在e国谈判企业收购,t国的风波,他听闻后,并没有任何惊讶。 几月前在h市的家族会议,对于这次灾难就有预测,无奈对于尚未瓜分的祖产划分,众人无法 达成共识。后来听到t国要乱,家族里这帮斤斤计较的家伙才想到要变卖祖产,已经太迟,财 产转移受到了t国的阻拦,祖产也一并被没收。 这是家族的一次重大失策,甚至家族里还出了背叛者,提供了李家在t国的逃税证据,和t国 政府做了交易,接收李家在t国的企业。 这人是李_大伯的二子,也是家族里曾经的一位失败者。 这尔虞我诈,咄咄怪事的世界。 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一辈都感到震惊。 财富转移,或者将它投资在更安全持久的国家里,成了李家人不得不重视的一件事。 今日世界的风云变化,仿佛孩子的脸庞,不只是被老交情的国家洗劫;前夜还是高福利的天堂国,哗然间膨胀崩溃,民众挨饿,资产蒸发。 e国的谈判仍在继续,李_反对这次收购,父亲倒是十分热诚,他早年在e国读书生活,对这个 国家有很高认同感。李_却是觉得这片曾经最繁荣现在也是的大陆,正在面临四分五裂,危险紧迫。 但他没有决定权,他参与,协商,讨价还价,仅此而已。 谈判艰难,李_乐观其败,从中作梗,期待它流产。 李_以往的生活,悠闲,有时也会忙碌,却不像这几个月,忙得像只陀螺。 人类对于财富的追逐,像叠金字塔般,相互碾轧,能爬到最顶端的人,都是人精。整天和群 老奸巨猾,阴谋算计的家伙打交道,令李_疲惫不堪。 这种疲惫,不只是肉体上的。 终于,连续一周的谈判宣告一段落,双方仿佛都在额首称赞,摩挲去积累数日的厌倦和疲乏。 李_走出会议厅,e国的傍晚,寒冷,热闹,这座经久不衰的旅游城市,游客接踵而至。 谈判的地点,位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段,面临一条美丽的河流。 河岸人声鼎沸,坐在汽车中的李_,望着窗外的夜景,若有所思。 当时,其他商业伙伴的汽车,陆续离开,大多沿着这条道路行驶。所以,爆炸发生时,李_ 一度以为袭击针对这次企业收购――e国保守派媒体,对于李家大规模收购有过激烈的言语。 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枪声无处不在,人们四处逃窜,尖叫,哭喊,死亡。 前方无处可走,李_让司机掉头,逃离主道。 李_从来不带保镖,他没有遭受过任何针对他的袭击,攻击,他不喜欢受约束。 现在看来,这是错误的想法,并且缺乏教训。 混乱中,不知道从何处飞出的子弹打穿了汽车后轮,汽车侧滑狠狠撞向街边的商店。猛烈撞击下,司机失去了知觉。 李_额头撞破口子,很快流了一脸血。 身边的人群还在尖叫,奔逃。 李_用手帕捂住额头血口子,他下车,跟随人潮躲避枪击,进入一家商场。 此时天色黑暗,绝望碾压而来。 惊魂未定的人们纷纷掏电话报警,或和家人哭诉。李_打了一通电话,告知公司的人,他的位置。 商场也不是久留之地,袭击的规模不得而知。 李_往商场高层行进,他的救援队会在屋顶接待他――一架直升机。 当听到楼层爆炸的声音,李_正好从电梯出来,如果晚那么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李_摔出,李_相信自己昏迷了几分钟,当他醒来,身边传来女人虚弱的哭 泣声,似在隔壁。四周漆黑,枪声似远似近,不再真切。 李_的右腿 分卷阅读34 金属条贯穿,爆炸就发生在附近,也许在二楼,也许就在隔壁。 耳朵嗡嗡直响,用手一摸,流着液体,那应该就是血。 黑漆中找到了手机,屏幕在角落里发光。 机身受到损毁,不知道是否还能通话。 艰难爬动,将它抓在手中,手指上满是血,摁动键位,一通电话拨通,李_告知公司搜救队 自己的处境,但是他已无法听懂对方说了什么。爆炸损伤了他的听觉,耳鸣声刺耳尖锐。 疼痛,失血,黑漆中,李_无法查看自己的伤情,他的意识很清楚,他正经历一生中最糟糕的事情。 外面的情况已不得而知,大楼损坏的程度,更是个谜。等救援队前来,寻找到他,他只怕已失血死去,身体冰冷。 腿上的金属条,以扭曲的姿势扎入肉骨,就是忍得住酷刑般的疼痛,单凭人手,不借助工具也无法将它拔出。 人将死的时候,总得有所交代,因为当你意识到生命将完结时,就会生出许多遗恨。 很讽刺,很可笑。生前为何不去珍惜。 第一通电话,李_打到了h市,无人接听,李_留言。 h市的夜晚,母亲已入睡。 第二通电话,李_在键盘上敲打了号码,这个号码,他能倒背如流,但极少去打。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 李_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在嘈杂嗡响中,他竭力辨认出了龙云沁的声音。 “龙云沁。” 他想自己从没叫过他这个名字,原来叫出来也并不难。 “云沁,别挂电话,就当是一个请求。” 他无法听到龙云沁说什么,他只能去猜测,阻拦。 “还记得,那次,我去滇南村落里找你吗?” 就像内心独白般,李_徐徐道来。 “从那时起,我欠你一个道歉。” 到最终的无法挽回,过程里有过很多机会,李_错失了。 “我曾经以为道歉,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虚心假意的举措。人们从不愿去承认错误,而我不能有悔懊。” 龙云沁似乎说了什么,李_无法听明白,这就像一个惩罚,一个嘲讽,等到无法交流的时候,才珍惜起对方的话语。 “当一个人伤害了另一个人,只要往日的伤痛得不到抚平,那份伤害便会成为旧疾。我曾经有过抚平的机会,是吗?在你决然离开了颐园,离我而去时,在滇南的矮屋里,如果我跟你道歉,那时还有机会吗。” “现在说这些,始终太迟了。” “每样能表达爱意的方式,在我们最初相处时,都被我亲手破坏。这令我后来举步维艰。我甚至无法在深秋里,为你添置保暖的衣服。因为是我的物品,我的钱,你不会要。” “我曾经得到过你的爱情和信任,这也使得我再也得不到。” 正因为知道,所以只能决绝,然又无法舍弃,一再回头,因为心有不甘,我曾经得到过,它们从我指尖溜走了。 “你也许不相信。我很喜欢你,哪怕只要你在我身边,听着你的声音,嗅着你的气息。我无法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不起,是我用冷酷无情地对待了你,而你没有任何过错。” 李_不知道龙云沁有没有在听,他已好会没听到龙云沁的声音,却仍无法停止诉说。 “你年轻,优秀,正派,有才华。我对你的不公正,造成了何种伤害,我无法一一知道。这 是很残酷的事。我无法挽回。”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李_说了f国的语言,龙云沁不会听懂。 这本是属于李_内心的呓语,他深藏于内心最深处的话语。 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摁掉通话,李_将手机揽到胸口,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如果不是在 漆黑无光的环境里,李_会发现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章(中) 接到李_电话那夜,龙云沁彻夜不眠。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从李_叫他云沁开始,这就像一个不好的兆头,而后的通话,证实了这点。李_在自言自语,对于龙云沁的话语毫无反应,通话的环境十分嘈杂,隐隐可听到警车声,枪声,甚至物品不停掉落的啪啪声。龙云沁无法猜测到李_遭遇了什么,他了解李_,这些话不该像是他清醒时会说得,更像是一段段遗言。 李_电话中断时,龙云沁感到恼怒,暴躁,还有悲伤,他无法抑制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他不知道李_正遭遇什么,他也无能为力。他的愤怒在于,为什么两人明明已经分离这么久,还要打这么通电话给他;为什么要放到现在才说,如果李_内心里真的那么在乎。 这人很独断,自私,甚至很残忍,龙云沁始终知道这点。 s市的凌晨,龙云沁匆忙打蔡桓的电话,蔡桓电话占线,怎么也打不通。他毫无办法,只得打秦启明手机,睡眼惺忪的秦启明听到龙云沁的声音,吓睡意全失,秦启明从没见过龙云沁哭泣,他不知道龙云沁也会哭。 “启明,你有金韫的电话吗?李_那边很危险,要通知金韫,得找人救他。” 秦启明着急问出什么事了,让龙云沁将情况陈述一遍。听完了,秦启明很冷静,给了龙云沁金韫电话,并说:“你别担心,李_能和你进行这么长的通话,他应该也通知其他人了。” 龙云沁打通金韫电话,龙云沁说:“金先生,我是龙云沁,今晚10点半左右,李_打了我电话,他似乎神志不清,自顾自说话,身边有警车声还有枪声。我不知道电话是哪里打来的,我将号码报你。” 金韫沉默听着,难得他很耐心等龙云沁将话语讲完。 “你不是第一个通知我的人,在你打电话来前,李家已有人通知我。是场恐怖袭击,他正好在现场。” 龙云沁捏紧手机,焦虑问:“救出来了吗?” “知道他的位置,但是他所在的商城塌了,楼里有炸弹被引爆,搜索起来会比较麻烦。” 两人一阵沉寂,金韫缓缓说:“有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谢谢。” 龙云沁心里茫然,他已无法去做思考和分析,他无能无力。 “他在被困的商城里,打出两通电话,一通给他母亲,一通给你。” 金韫摇摇头,将内心的忧伤抚摸,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龙云沁挂掉电话,拿电话的手,仍在激烈抖动,他害怕,焦虑。 他害怕李_的死亡;他害怕自己会悔恨,除去这些,他的恐惧无边无际。龙云沁无法去想象李_的处境,他也许受伤了,也许被压在了倒塌的楼层里。疼痛,流血,难受,寒冷。 即使他不肯正视,然而每次自己有危险,李_都会出现 山村里的洪涝,友人生日趴里的镇静剂。 你说你很喜欢我,你说我不会相信。 那是因为你从来什么也不说,我不敢去猜测,去辨认巧合和刻意。 我救不了你,太遥远了,大洋彼岸。 我们分离得太远,曾一度,你在我的房间里,触手可及。 你说我没做错什么,不,我做错过事情。 我无法去原谅,我总是告诉自己已经没有恨了,我不恨你,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睚眦必报,只是隐忍不发。我跟你索求过的东西,你当初拒绝了,无论后来你再渴望给予,我都不会要。 我们都有错。 时间一点点流逝,龙云沁呆呆坐在床上,手里揣着手机。这是他和李_唯一的联系了。 李_没有再打来电话,他大概已无法通话,他是什么样的情景,龙云沁不敢去想。他甚至不敢合眼,一合眼,他就会看到废墟中的李_,一身伤痕,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醒醒,李_,别睡着。 他躺在这张床上,熟悉,温热的气息,他低头吻龙云沁,龙云沁抱住他。 漆黑的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几乎像过了一生。 凌晨三点,金韫终于打来电话,告知:“人找到了,还活着。” s市的春节,异常热闹,街道上人群,并肩接踵,汽车更是从马路街头堵到街尾。 开开停停,前面长龙不见动静,后面长龙死命嗯喇叭,秦启明猛拍方向盘,骂骂咧咧。 几天前,秦启明和龙云沁去参加了周佶的订婚宴,也是一路堵车,凭借秦启明高超的车技,两人得以准时抵达。 要说新娘子平日一向素脸朝天,细致打算起来,分外的妩媚漂亮。不过身穿黑色礼服,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周佶,更是俊美,眉眼如画,温和如熙。 新娘子在闺房里和女伴们谈笑,沉溺在幸福中。周佶独自在大厅里,等待秦启明和龙云沁,他看似心事重重。终于见到秦启明的脸,才绽出笑容。 两人站在一起,周佶矮秦启明一个头,秦启明摸了摸周佶的头,感慨说:“我们哥仨,就你最有出息,这都要结婚了。”周佶笑着,笑容里看不出情绪。 他仍是龙云沁认识的周佶,只是脸上的稚气褪出,笑容不再羞涩。 三人一前一后,走至屋后阳台上,阳台上盛开着一盆茂盛的玉兰,花开雪白,遇到这喜庆的日子,人们在花枝上挂了几个小红灯笼。 烟不离手的秦启明,沉默无语,眺望着天际的浮云。龙云沁问着周佶一些琐事,什么时候回去,还回去吗?结婚日子定了吗?什么时候。 周佶一一回答,他的话语仍旧温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秦启明身上。当秦启明再次摸出一支烟要点上时,他伸出手,想抢打火机,秦启明不让,火焰炙烧了周佶白皙的手指,周佶吃疼,终将打火机抢过,喃喃说:“太伤肝。” 秦启明恶狠狠把周佶手指一根根掰开,从手心里拿走打火机,咔嚓点燃香烟,他冷冷说:“别管闲事。” 一楼院子里的老树,高大旺盛,枝叶遮蔽阳台,周佶看着手,细声说着什么,秦启明拽他手腕时,在皮肉伤留下了一圈红色痕迹,力气很大,甚至堪称暴力。 龙云沁不安地朝大厅探看,大厅里人来人往。 “走走走,客人都要到齐了,你这主人公还不出去招呼。” 秦启明将周佶推出烟台,他又恢复了大大咧咧无所谓的姿态。周佶笑着说:“你们有包间,桌子摆在房间里。” 他招呼起秦启明和龙云沁入座,然后殷勤地招呼到场的每一位客人。 汽车缓缓挤出主道,秦启明叼着烟,转动方向盘,让车朝右侧的石道开去。那时一条居民区的小道,狭窄,平日很少有车辆往来。 “蔡桓说几点?” 秦启明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一个钟,来得及。” 龙云沁坐在后车厢,身边有一包行囊。 “小龙,到了h市,跟我说一声。” “嗯。” “照顾好自己,别被欺负了。” “嗯,知道的。” 龙云沁其实内心也有些担心,如果遇到了李_家族的人,或者李_爸妈该怎么办。 车抵达金韫家院子,金韫人已在院门接待。他看到秦启明十分高兴,说:“我吩咐厨师做了你爱吃的茶点。”秦启明爱答不理 分卷阅读35 帮龙云沁提着行囊进屋。 “车几点过来接小龙?” “蔡桓说他在路上了。” 金韫亲自冲茶,为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都倒了杯茶。他沏茶的动作特别优雅,好看,龙云沁不禁多看了几眼。 “你也一起去?” 秦启明狐疑地瞥了金韫一眼,他挺担心这家伙从中作梗,刁难龙云沁。 “就一天,明儿就回来了。要去某高校宣传禁毒,我这可是反面教材。” 金韫说得幽怨,他也是口无遮拦。 秦启明一口茶差点喷出,他知道金韫为了挽回公众形象在做努力,不过也无法想象他这样高傲的人,会在众人面前检讨自己的过失。 “秦启明,明天晚上,你可以去机场接我吗?” 抬头看向秦启明,眼里满是期待。 “我什么时候沦落成你的助理?” 秦启明咬着热气腾腾的茶点,喝着琥珀色的茶汤,十分悠闲。 “自己打车。” “机场离你画室很近,就从你画室出来,直开,拐个弯就到。不到三公里路。” “他妈的,这关我屁事。” 秦启明不悦,看来金韫知道他画室的地点,明显还去过。 “你可以接送龙云沁,不能也随便接送下我吗?” 金韫把秦启明身前那只茶杯,用夹子夹到跟前,将茶渣倒掉,重新续了一杯。 “金大明星,我们很熟吗?” 秦启明翘起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一点主客之分也没有。 金韫灵巧的手指立即将秦启明那杯茶倒掉,把茶杯收进消毒用的小巧玻璃锅里。 他这种任性甚至可笑的举止,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蔡桓的车及时抵达,他在金韫家看到秦启明,饶是性格严谨的他,那表情也相当吃惊。 蔡桓汽车启动,金韫才将家门钥匙抛给秦启明。 “帮忙锁好。” 金韫做了个鬼脸。 秦启明接过钥匙,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 要说老金家的院子,风景真心不错,这个午后,在这里消磨,倒也没什么不好。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章(下) 李_的私人飞机,机舱内装饰奢华,舒适宽敞,龙云沁第一次搭乘。从s市飞往h市的短暂路程上,和金韫身处一室,让龙云沁很不适应。 这份尴尬,金韫也感受到了。 两人起先一人坐在一边,听蔡桓讲述李_的情况。 李_昨天从f国回到h市,人已脱离危险期。h市有极好的医院,而且李_的母亲就住在h市,方便探看。 “他人清醒着,他今天能进食了,精神不错。我跟他说龙先生会过去,他十分高兴,让我好好接待。” 所以就搬出了私人飞机接待吗? 不过春节期间,匆忙要订h市的车票,也订不到。 “这么说,他耳朵能听到声音了?” 对于被忽略的自己,金韫是不开心的,不过李_毕竟是他的挚友,他很关心。 “能听到声音,不过有后遗症。” “譬如?” “耳朵有杂声,周围尖锐的声响,会导致他头疼。” “能治好吗?” 龙云沁难得插话。 “龙先生,_先生有最好的医生,相信治好它没有问题。” 蔡桓对医学不了解,对李家的能耐倒很清楚。 “要不要喝点东西?” 蔡桓起身前往储物室忙碌,留下龙云沁和金韫。 两人面面相觑。 金韫在桌子上敲着指节,对于龙云沁,金韫心虚。 他对这位比他还小两岁的青年,以往态度十分恶劣,而且还成功的将他从李_身边赶走,赶离了s市。 他看不惯龙云沁出身卑微,却纠缠上李_,这让他联想到纠缠上他父亲的那个低贱的洗头妹。而且,龙云沁的母亲介入别人的婚姻,且龙云沁也是个私生子。 这导致了金韫对龙云沁从头到脚的轻蔑和厌恶。 何况,这人,“抢走”了李_。 现在想想,这些满满都是偏见和歧视,还参杂着嫉妒。 “额,秦启明老家哪里?” 总得找点话题,摆脱这尴尬的处境,随口一问,就问起了秦启明。 “苏州。” 龙云沁回答得很快。 “他有兄弟姐妹吗?” “一个弟弟。” “是苏州哪里人?” “不大清楚。” 龙运沁其实知道,他担心他告诉金韫会给秦启明造成困扰。 “他有什么喜欢和讨厌的东西?” “比如在吃方面。” “启明对吃的不讲究,什么都吃。” “他家穷吗?” 这是物质匮乏的体现。 “不穷。” 龙云沁不便多说,他也不认为,金韫懂得拮据和苦难。秦启明曾经有过一段很艰难的岁月。 金韫还想继续打探,正好蔡桓端了饮料过来救场。 短暂旅程,抵达h市,天色还早。 接应的车辆,早早等待。 两辆车,一辆送金韫前去医院探望李_,一辆载龙云沁去酒店。 为何自己不能一起跟随去酒店,龙云沁没问,他很顺从,和金韫分开。 汽车前行,蔡桓陪着龙云沁,他不停的打电话,安排事情,一点也没有和龙云沁交谈的意思。 等将龙云沁送到酒店,蔡桓才终于肯说原因。 “李家人在医院里,龙先生晚上再过去,晚上我会来接你。” 将房卡递给龙云沁,龙云沁接下。 “这是李_的安排吗?” “是的。” 龙云沁打开房门,从蔡桓手里拉走旅游箱。 “龙先生,可能这不合情理,然而,_先生只是想保护你。” “我知道。” 龙云沁幽幽说着。 他知道,李_将他藏起来,隔离在李_生活圈子外,从以前在颐园就知道。不同的是,以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李_感到丢脸。 李_从没有说过他的家族,他的生活圈子。龙云沁在网贴里看过别人介绍李家成员的帖子,他多少知道这个家族的险恶。 深夜,蔡桓打龙云沁电话,龙云沁没有睡下,很快出了酒店。 蔡桓亲自开车,车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 “_先生堂兄的孩子,也是过来探病。” 蔡桓简略做了介绍。 龙云沁没多去想为什么这么晚带上他们,他心思全在医院里的李_身上。 他其实不知道两人见面的时候说些什么,他很紧张。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一章(上) 在车上,蔡桓介绍了两位李家孩子给龙云沁认识,两个孩子很懂事,对于身份不明,穿着普通的龙云沁很有礼貌。龙云沁不知道为什么安排这两个人和自己同车,不过他渐渐也猜测到了,这是李_那位自杀堂兄的孩子。 抵达医院,已是凌晨,蔡桓带着两个孩子进病房,龙云沁一并进去。 李_人醒着,靠在床上。他先是开口让守护的护士离开,而后招呼两个孩子到他床前。 这两个孩子是第一次见到李_,跟蔡桓比较熟,李_招呼他们过去,小女孩怯怯不敢前进,蔡桓蹲下和她说了几句,她才由哥哥牵着上前。 之前在车上,从交谈中可以知道,这两个孩子居住在h市。 李_明显消瘦许多,但精神很好,他和两个孩子聊天,说得不过是些生活琐事,问读几年级,学校离家远不远,有什么兴趣爱好,如此而已。 蔡桓带走两个孩子,龙云沁留了下来。 “龙先生,我晚些时候来接你。” 留下这句话,蔡桓离开了。 相对于h市拥挤的人均住房,李_的病房十分宽敞,并且舒适。李_和孩子们交谈时,龙云沁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得像不存在。 “和金韫一起过来,他没刁难你吧。” 李_缓慢侧身向龙云沁,他身上穿着病人的衣服,一只手还打着点滴,他用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波动被子,以便更舒服的侧靠。 “没,没有。” 龙云沁摇头,李_正在注视他,而他在躲避李_的目光。 “来,我想看看你。” 李_招手,他说这句话时,特别温柔。 搬动椅子,坐在李_跟前,龙云沁还没坐下,李_便抓住了他的手,捏在手心。 “你错过了回滇南的动车吧。” “嗯。” “那过两天再回去可以吗?” 龙云沁点点头,他伸手去碰触李_打点滴的那只手,他轻轻碰触,眉头郁结。 “会疼吗?” 被子遮盖着李_半身,看不到他的双脚。龙云沁听蔡桓描述过,爆炸时一条钢管扎穿了李_的大腿,所幸没扎到大动脉,要不以当时的搜救阻力,找到李_时,他也早失血过多死去。 “会疼。” 虽然这几日已习惯这种疼痛,但是它让人身体不舒服,疼痛真实存在,并且在能忍受的范围。 “然而,我很想抱抱你。” 李_想支起身体,龙云沁急忙摁住他的手臂,他身子倾向李_,小心翼翼的将李_环抱住。 温热的躯体,熟悉的气息。 无法分辨是谁先亲吻的,等两人的唇分开时,龙云沁才意识他压着李_的头,李_柔软丰茂的头发扎着他的耳际。 几乎要热泪盈眶,单脚跪在床沿的龙云沁,缓缓放开对李_的搂抱,他红着眼眶说:“我碰到你的脚。” “没事。” 李_有力的臂膀将龙云沁拉怀里,他单手抱着龙云沁的背,他因为吃疼而皱眉。 护士站在门外,没有李_的叫唤,她们不会进来。 病房里的两人,不会有人打扰。 两人躺靠在一起,龙云沁小心翼翼不去碰触到李_的脚,他挨着床沿,躺靠的姿势并不舒服。 “辞职了吗?” 李_轻声问着,他手揽着龙云沁的肩膀。 “辞职了。” 李_似乎什么都知道。 “我一度以为你回来s市是因为对这城市还有眷念。” 自嘲的口吻。 李_的性情傲慢,在滇南龙云沁哭着吼着让他滚远点,那时,两人关系是真的断了,然而之后龙云沁回到了s市。 龙云沁永远不会知道,当李_发现他回来的消息有多激动。 “后来我知道不是,而是你需要一笔学费。” 如果换做先前,任何涉及到钱的话题,李_都不会说,他很小心,不去碰触龙云沁这根弦。 “你怎么知道?” 龙云沁不解,他没提过,就算李_在他住所待过,李_也绝不会不去碰他的记事本或者日记。 “云沁,龙散云沁。” 李_轻轻念出这几个字,龙云沁的名字,李_鲜少唤起。 龙云沁脸微微红了,他知道了一件事,这是他意料不到的――李_竟然知道他的微博。 “你离开颐园让我很沮丧,我找不到你,我手里有资源,然而一度寻找不到你。后来,我找到了你的微博。” 李_不会说在他和龙云沁分离的日子里,他总是会去看龙云沁的微博,龙云沁载上面记录生活。 “毕业后很穷,徒步走回学校食堂吃饭,只为省几块钱;冬日里只有两件换洗的棉衣,有一件勾破了,你在上面绣一只小熊。” 李_轻轻讲述,他知道很多事情,这都是在龙云沁离开颐 分卷阅读36 后,他才得以知道的。 “这些寻常的小事,我难以遗忘,因为那时我们在一起,你默默忍受冷漠和不公正的对待,留在我身边。” 李_的手搭在龙云沁腿上,他将龙云沁拽着往他身边靠,他知道龙云沁的姿势不舒服。 “你不必对我有愧欠,那不是爱情。” 龙云沁轻声抗议,那是因为李_有钱,帅气,而且对他有恩,那时自己很孤独,很穷困。 “是习惯,李_,我习惯了身边有你,给你做饭,夜里等你回来。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颜色,食物,禁忌和脾性,从你的沉默中,猜测到你的喜怒,像个贴身佣人。” 李_可以和他坦白,他也可以和李_坦白。太多的话,始终藏在心里。 “我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你的禁忌和脾性,哪怕你沉默不语,我也知道你的喜怒。” 李_第一次听到了龙云沁对那段时光的讲述,他不意外,他知道龙云沁是怎么看待那段时光的。 “你不是我的佣人,我的佣人,他们无法在心理上折磨我。” 李_不会去辩护自己的冷漠,傲慢,然而龙云沁的脾性也很高傲,他温顺,但很倔。 “什么才是爱情,又怎么去界定?” 李_亲吻龙云沁的唇,浅尝辄止的吻。龙云沁合上眼睛,他抓着李_的手放在胸口。 两人偎依在一起,躺在病床上,双手紧握。 蔡桓在天快亮时,才来打扰,他轻叩着房门,唤着:_先生。 “进来。” 房门打开,蔡桓看到侧睡在李_身边的龙云沁,龙云沁身上盖着李_的大衣。 “明日办出院,我的居所让人收拾下。” 李_理着龙云沁的头发,神色温和。 “_先生,这恐怕不行。” 这些天还有不少人会过来探病,而且李夫人每天都会过来趟医院。如果李_一时冲动想公开龙云沁,那么后果会很糟糕。 “需要医护人员,可以布置。至于其他访客,便就推辞不见,推说我耳鸣,要安静养病。”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便不想去遏止。他要求龙云沁在h市多留几天,然后龙云沁天天像不能见光的贼一般,凌晨过来陪他,这不是他想做得。 “那夫人呢?” 其他人能拦阻,李夫人怎么可能拦住。 “你认为她这些年什么也不知道吗?” 这人毕竟是李_的母亲,抚养他长大的人。 蔡桓深信这是个唐突的决定,但他没资格拦阻,他的职务是执行。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一章(中) 李_在h市的房子,一年总要去住几天,设置很齐全。蔡桓无外乎叫人去检查下水电,看看还有什么物和人需要添置,以及清扫打点。 豪宅位于山顶,三面树林环绕,一面临海,占地面积很广阔,在以富豪闻名的h市里,能排入豪宅前五名。 这宅子以往住着李_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李_。最先搬离的是李_的母亲,而后李_的父亲,也似乎厌倦了这个地方,常年居于国外。这里有李_童年的记忆,但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这栋房子,有些布置已显陈旧,有些则很新,可见后面的维修更替。李_住的房间,是近几年重新装潢的,风格简约,不似其他地方繁琐。李_的房子舒适宽敞,风景很好,阳台外便是浅水湾。 蔡桓将龙云沁的房间,安置在李_房间隔壁,他不熟悉龙云沁有什么喜好,只是让人收拾整洁,清雅候客而已。 载龙云沁的车绕山而上,私家的山林,露天泳池,网球场,盘踞在山顶的大宅。这些东西,都给予龙云沁很深的印象,他知道,这是李_的家,也是李_财富的象征。 不知道他人会有何种感受,是惊喜,还是激动?龙云沁只感到怯意和害怕。他一路看惯了h市那拥挤的高楼,窗户密密麻麻,房间犹如鸟笼一般。这才是寻常人能占据的面积。 对于李_,龙云沁知道很多,却又不知道,他在网络得到的只是数据,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有实体而且真实。 这便是财富的魅力,无人能抵挡。 夜晚曲折的山道,道路修葺整洁,车过大门,便有仆人出来接待,十分殷勤。 “_先生在二楼,龙先生,请。” 蔡桓在前领路,他只负责指出李_房间的位置,便离开去忙其他事。也许是有意的,他并不想杠在一旁,遭雇主驱逐。 推门进去,李_靠在大床上,一旁有位看护在忙碌,李_示意她离开。 “来了。” 李_抬头看龙云沁,嘴角勾起。 “嗯。” 龙云沁拉张椅子坐在李_身旁,看到李_,他才感到安心,这宅子内,甚至宅子四周,都有李家雇佣的人,然而对龙云沁而言,都很陌生。 “这边靠海,风大,你穿这样会冷。” 李_用手背蹭龙云沁的脸庞,龙云沁不安地看向门口,门没关。龙云沁毛衣外罩件大衣,大衣看着挺单薄,可能都没夹棉。 “不会,房间里暖和。” 龙云沁将李_的温暖的手捂在自己双手中,不让它一会摸他头发,一会摸脸颊,毕竟要是有人突然进来就难堪了。 “手都是凉的,去拿我的外套穿。” 李_抽出手,指向床前一口大箱子。 李_只比龙云沁先抵达几个小时,他的物品还没人帮他整理,所以他的衣物仍躺在箱子里。 “我可以帮你收拾箱子里的东西吗?” 李_的私人物品,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触,龙运气知道他的习惯。 这种征求的语气,李_听得沉重,他点了点头。 龙云沁这才走过去,打开箱子,取出一件件衣服,挂上衣架子,放入衣柜。箱子里李_的衣物不少,绝大部分是衣物。 其余则是一些外文的文件,和几样没有拆开的物品。 “这个放哪里?” “拿给我就行。” 龙云沁将文件递李_,李_接过,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不锁起来吗?” “你过来。” 李_招手,龙云沁走至李_身边,低下头,李_单手揽他脖子,唇贴在龙云沁耳边,他轻轻述说,那是一串密码。 龙云沁直摇头,他很震惊。曾经两人同居,李_的电脑都不许他碰,现在却告诉他保险柜的密码。 “去吧,里边空的,很久没使用。” 将文书递给龙云沁,龙云沁接过,在李_面前,将它锁入保险柜中。 “这是在e国采购的一些协议,我父亲认为应该转移财产到e国,虽然,我并不赞同。” 李_第一次在龙云沁面前,谈起了他的工作。龙云沁愣愣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去回话,他不习惯,但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那那你会去e国住吗?” 龙云沁回到床边,仍坐回原先的位置,神情看不出起伏。 “不会。” 李_握住龙云沁的手,将它拽起,龙云沁身随力倾斜,不得不爬上床,坐在李_身边。 “他是他,我是我。” 做为唯一的儿子,李_和父亲并没有多少父子情,平日两人相处更像上司和下属。父母离异后,父亲又经历过一次婚姻,女方家族非同一般,但夫妻性情不和,仍是离异,留有一个女儿。李_对这个异母妹妹没有感情,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面。 “你呢,明年真要去hz市读书?” 李_的手臂环住龙云沁的腰,他不只知道龙云沁已经找好了学校,并且知道读的是什么专业,并且要读几年。 “嗯,我联系好了。” 龙云沁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没有迷茫。 “国外有更好的学校,如果你愿意的话。” 在龙云沁宿舍吃晚饭,李_曾见过龙云沁一些学习用的书籍,显然当时就应该去询问。然而李_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我当不了设计师。” 龙云沁摇头,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拳起又舒开。 “我的眼界也就那样,我看不出那些时尚设计精妙,绝美之处,我从来没站入那个圈子里。离得太遥远。” 李_很了解龙云沁,他知道这是事实,而龙云沁所说得那个圈子,充斥着富豪权贵和他们的奢侈品。 “我可以教你,从餐巾纸的搁放,到大型宴席里所需的礼仪,从鞋袜到衣衫的搭配,你有这个环境,我能给你。” 这大概是李_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他说时很自然而然。 龙云沁低着头,他已经连耳朵也涨红了,再不敢抬头去看李_。 “如果你对它感兴趣的话。” 李_侧身,双手环抱龙云沁,无论是在最初或者现在,他都没有去“改造”龙云沁的念头,他喜欢这样寻常平凡的龙云沁,而不是他生活圈子里,那些太过于讲究,光彩照人,处处攀比的人。 这里边有私心,也有出自于保护的心思。 “我愿意去学。” 如果我需要学会这些,我愿意去学。 “你不用教我,有一些培训机构,我以前曾留意过。” 把头低得更低,声音低微,龙云沁是愿意去了解李_生活的,当两人同居时,龙云沁这种念头曾很强烈,只是他缺乏金钱,而这类培训又十分昂贵。 “我帮你物色一间学校,或者你心里有想去的学校?” 李_有能力帮龙云沁达成心愿,只要龙云沁肯。 “李_。” 龙云沁脸贴在李_肩上,他轻唤李_名字,像恋人那般。 “嗯?” “你的蟒龙袍我制作好了,光刺绣就花了三个多月。” 李_抓起龙云沁的手端详,龙云沁手指特别好看,光滑修长。 “我喜欢制作这类东西,琢磨它们的针法,衣服的形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不会厌倦。” 李_挽起龙云沁的手背,放在唇边,他低头亲吻。对于李_而言,已经很了然,龙云沁有自己的选择。 “别让我找不到你。” “嗯。” “让我资助你,我无法再对你的困境视若无睹,从很早便是,也许你可能不相信。” 只是一开始的冷酷无情,伤透了龙云沁的心,也让李_失去了去表达的能力。 “我我攒了学费。” 涉及到金钱,龙云沁仍是介意的。 “你不能在这件事上拒绝我,如果我是秦启明,你会乐意吗?” 李_第一次将自己和秦启明放在一起供龙云沁思考。 哪怕面瘫如李_,到最终他也没有遮掩住他对秦启明的不快,龙云沁和他亲如手足,或说情深得像情侣那般。 “小龙,我亏欠你很多东西,在情感上,而不是金钱上。我一度想用金钱去弥补,了结。事实上,只是让你我更加隔阂痛苦。” 龙云沁沉寂着,他静静在听,他躺靠在李_身边。 “我和启明不是那种关系。” 龙云沁小声辩护,他和李_以往有一些因为秦启明而不愉快的事,当时不敢去猜测李_可能是吃醋,现在几乎能确定。 “我,我也不是你一分一毫都不要,我现在不会和你赌气。” 既然已来到李_身边,试图修好,那么便不能对以往的事斤斤计较。何况因为倔脾气让自己吃够了苦头 分卷阅读37 ,也是实在是有些傻气。 “我想凭借自己,如果我自身力量不够,我会求助你。” 这句话让李_舒心许多。 “我有件事问你。” 龙云沁觉得自己必须现在就问出来。 “当时秦启明打了金韫被抓入狱,你,你是故意不帮助秦启明的吗?” 龙云沁抬头注视李_,等李_答复。 李_眼李有那么一丝惊慌,但很快平复,他的话语很沉静: “你哭了。” 黄昏,院子中哭得崩溃的龙云沁,李_始终无法忘却,有自责心疼,也有不悦。 “那之前,我没见过你哭过。” “抱歉,我这么做了,然而这件事让我很懊悔。” 李_捏紧龙云沁的手,他后来很后悔,是那种日渐加深的懊悔。 “我们从不是那种关系,启明有他喜欢的人,我也有。” 龙云沁轻轻述说,他感到无奈。当时他不也认为金韫才是李_心中所爱,因为李_的纵容,宠溺。 ☆、云青欲雨下部第十一章(全文完) 蔡桓让厨师精心制作的晚餐,非常美味,龙云沁孤独坐在偌大的餐桌前,缓慢解决这一人份的食 物。他被房屋里的人当成了主人,这让他很不自在。 李_的晚餐很简单,是广式粥。 护工将小桌子搁放在他床上,他自己拿汤匙进食。龙云沁就坐在旁边,看他一口一口吃粥。 从午后抵达李家宅子,到夜幕降临后,这栋宅子没有其他的客人到访。 龙云沁很担心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留在这里,即使没有其他客人,如果李_的母亲到 来的话。 “在想什么?” 李_放下汤匙,示意护工收走。 雇佣的护工一男一女,女护工撤走了晚餐。 “你母亲明天会来吗?” 龙云沁心里正在想着的事,一被问,便就说出口了。 “会来。” 李_从e国回来住在h市,正因为他母亲的要求,方便她老人家探看。 “那我?” 龙云沁用手指戳向自己,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当。 “明天你和蔡桓一起去买衣服,明早去,蔡桓知道,明天会过来载你。” 李_早有安排,他恐怕比龙云沁想得更多。 “我是知道我穿得挺随便的,但是” 龙云沁本想找个合适的词,找不到,要是换以往他大概又是沉默,这次倒是很坦然:“你就是把 我打扮成贵家公子哥,我也还是我,言谈举止间,就能被看破。” 挽起过长的刘海,龙云沁沉思了一会,他抬眼,正见李_的目光始终盯着他。 “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眉眼含笑的李_,看着特别温柔,好看得不行。 “我躲开吧。” 龙云沁内心是害怕,怯意的。 “她见过我一任情人,一起喝过茶,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李_没有直接挑明,他的意思也不难听懂。 “你买下颐园,赠送的那位吗?” 随口一说而已,龙云沁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位,至于其他还有多少前任,他也并不想知道。 “你知道?” “蔡桓和我说过,他说那人最终堕落了,因而,你将我隔离在你的生活圈子之外。” 龙云沁看到李_脸色逐渐深沉,他知道,他猜对人了。 “是为了保护我。” 龙云沁低下头,他到现在也还不大相信这个说法。 “我,以后会告诉你他的事情。” 李_伸手过来,要抓龙云沁的手,龙云沁挪动,躲开,手指拳在手心里。龙云沁抬头,神色很毅 然,他注视着李_,他说出了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一个命令式的话语:“你现在说。” “你上来,让我抱会,我就说。” 李_用手掌轻拍床沿,龙云沁脸唰得便红了,他思虑几秒,起身将房门关上,然后麻溜的爬上李 _的床。 李_侧身揽抱龙云沁,手搭在龙云沁腰间。 “你别动。” 龙云沁怕他移动时牵扯到下肢,惹来疼痛,他扑到李_怀里,只是一个拥抱。 拥抱,分开,老老实实挨着李_靠在床上,龙云沁似乎心情很好,笑着说:“好了,你说。” 李_的手蹭过龙云沁的脸庞,他脸上没有笑意,眼里却有几分迷恋。 “下次吧,他的故事很沉重。” “还记得有一晚,我在你住所吃晚饭,说过要去参加一个葬礼吗?就是去参加他的葬礼。” 龙云沁目瞪口呆,他当时压根没放心上,当时李_恐怕是想告诉他的。 那人应该很年轻,却已经亡故了。 “蔡桓说得不全对。” 李_纠正一个错误,这是旁观者所不能知道的。 “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你,后来才是想保护你。” 李_这话其实挺费解,龙云沁一下子却听明白了。 “什么时候开始转变?” 龙云沁捂住胸口,他的心跳在加速。 “从我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家开始。” 这是一句点拨迷津的话,它让龙云沁立即明白了,他始终忽略的事。 “你你” 泪水盈眶,抚平不了起伏的情绪。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想不到。” 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龙云沁心里还满是酸楚。 “我以后会说,并且多说。” 李_凑过脸,亲上龙云沁嘴角,他的吻很轻柔。 光从容貌看,李_是个年轻人,但他内心却极度的老龄化,一度像一潭死水般。 激荡这潭死水的是龙云沁。 这夜,龙云沁伏在李_身边睡去,两人挨躺在一起,龙云沁双手缠着李_一只手臂,头枕在李_ 肩头。 两位护工夜里进房查看,李_人醒着,示意他们小声点。 “以后夜间,没特别吩咐,不要进来。” 第二日,蔡桓载龙云沁去买衣物,途径的每家店,都是贵到咋舌的名牌,龙云沁问有没有平民品 牌。 “有,不过这不适合。” “只要对人不失礼便行是吧?” “这么说是没错。” 蔡桓这才发现龙云沁看似很温和顺从,其实挺有主见。 听任龙云沁,蔡桓没再干涉。 龙云沁对时尚可能不够敏锐,但他对美有很独特的触感,他买的衣物,搭配起来,竟十分顺眼, 不突兀,不显摆,沉稳优雅。 载龙云沁回去路上,龙云沁将□□递给蔡桓,告知花了多少。蔡桓这时才意识到,身边这人, 心思相当细腻。 见李家夫人,不失礼是最基本要求,而穿得过于奢侈,却是最重要的忌讳。 龙先生,年纪轻轻,想得很透彻。 其实龙云沁并没去想得这么深彻,只是本能去做而已,对他而言,那些名牌物太奢侈,根本不适 合他。 回到家,将衣物提到李_房间,李_让龙云沁穿起来看看。龙云沁将门窗关好,磨磨蹭蹭在李_ 面前更换衣服。李_还会在一旁指导他,像这颗扣子要松开,不要那么绷紧;头发往后梳理,发 丝挽在耳际更好看等等诸如之类。 “走一圈。” 终于焕然一新的龙云沁,站在李_面前,转了一圈。 “可以吗?” 龙云沁很认真在问。 但见李_盯着龙云沁面无表情,那种以往看着似乎生气了的表情,现在龙云沁已经能解读。 “可以。” 李_嘴角牵动,显得爱答不理,他之前还兴致勃勃,一样样指导龙云沁。 “李_。” “嗯?” “你不喜欢我这样穿?” 龙云沁试探着。 “我是个自私的人,云沁。” 李_仰靠在床上,感受着午后阳光,他英俊的脸庞,带着几丝病倦,但他的眼睛明亮,烁烁有神。 “我一直想把你裹层泥浆,把通透和翠绿暗藏起来,不被其他人知道。” 即使是这样的比喻,龙云沁还是听懂了。 他摸摸衣领,收揽发丝,他坐回李_身边。 “有那么好看吗?” 龙云沁羞涩笑着,不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衣服换回还不是一样。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留程派对里见到你时的心情。” 李_看手,像似无聊的弹着手指。 “啊?” 怎么提到那件事去了。 “我当时掐留程脖子的心都有了。” 李_说得恶狠,如果不是后来留程识相,不敢再去招惹龙云沁,李_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于李_而言,费心珍藏,保护的东西,就这样被留剥去泥壳,展露无遗,丢弃到渔场中。 “李_,如果我接触到你们的世界,你会保护我吧。” 龙云沁问着,他知道答案的。 “会的。” “那如果你对我不好,别人对我特别好,我也可以离开你吧?” “可以。” 李_知道自己在承诺什么,和允许什么。 龙云沁并非非他不可,无论他有多少财富,如果他对龙云沁不好,龙云沁也会转身离去。 “云沁。” “嗯。” “还有谁对你特别好?朱弘?齐思?” 李_拽住龙云沁的手,将他拉上床,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知道齐思?” 龙云沁一时没反应过来。很惊讶。 “哦,微博。” 龙云沁赧红了脸,微博上齐思总是喜欢玩暧昧,甚至为吸引妹子卖腐,李_既然会看他微博,大概也读到了。 “不是那么回事,他那人没节操,我很不喜欢他。” 龙云沁不想再有个人让李_有心结,他们当初因为秦启明可没少冷战。 “他对你做过什么,让你很不喜欢他” 李_很了解龙云沁,龙云沁待人平和善意,但一旦有人招惹到他,他会念念不忘。 “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去动他。” 龙云沁简略将齐思约一夜情未遂和被强吻的事说了,说完,他不安看着李_。 李_突然将龙云沁制服在床上,他翻身压在龙云沁身上,吓得龙云沁惊叫。李_不理会,板住龙云沁双手,低头给龙云沁一个深吻,吻完他已满头的冷汗,他用拇指擦过龙云沁的唇,用低哑的嗓音意犹未尽说:“这样吗?” 龙云沁气得连捶李_的肩,叫着:“你做什么?!脚伤啊,疼死你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