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 第一章 逆天改命!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一世模拟人生?】 元天界,大晋,升仙法会。 一处客栈内,坐在床榻边上的少年站起身子,俊朗面容照在一侧的古镜之中,神态略有些发懵。 穿越此世已有一十六载,季秋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获得金手指的一天。 久远前的记忆渐渐浮现,人生模拟器,即使时隔十几年岁月,但季秋还是大概记得一些的。 通过介绍得知,与他以往玩过的一款文字游戏,较为类似。 念及至此,这俊朗少年眉头不禁微动。 “三日之后,就是仙门收徒之时,本来以我的资质,只能拜入那些最底端的小宗小派,但要是这模拟器有所神异,或许未必不能有所转机。” 站起身子,来回踱步,季秋承认自己心动了。 这一十六年来,自生有宿慧,知晓天地广阔,有仙者翱翔九天,长生不死与世同君开始,他的目标,就是与之并肩。 历经千辛万苦,自己终是获得了一道入门资格,本以为是凡人开局,但竟然还能有这等转机。 虽不晓得这金手指有何作用,但只要是机会,季秋就绝不会放过,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姑且试试吧。” “开始。” 重新合衣躺在床边,季秋心中默念,下一刻这轮回模拟器,慢慢有了变化。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绚烂烟火。】 【第一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季秋的神魂陷入蒙昧,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像是一片黑白,没有任何色彩。 直到随着一抹光亮闪过,这才开始有了变化,随后就好像是电影放映一般,在默默的看着一段人生的开启。 这种感觉,很是神奇,如此手段,就连那些通晓仙家妙法的真人之辈,怕是也难以掌握。 季秋默默的观看着,画面开始有了变化。 随着娃娃呱呱落地的哭闹声中,模拟人生,开始了。 1岁:寒风萧瑟,雪花飘飘,在一个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夜晚,随着一声啼哭,你降世了。 这是一介贫苦之家,值钱物件寥寥,堪称家徒四壁,不过好在父母健全,倒也算是衣食无忧。 你生有宿慧,灵魂深厚,因此百日能言,六月可走,远超同龄之人。 然而你的父母却因你异于常人的举动,对你有所介怀,若非家徒四壁,怕是会请高僧布施,道士做法,用以祛邪。 【你获得了与生俱来的天赋——七窍玲珑】 【慧根提升,悟性提升,资质提升。】 3岁:时年天降灾祸,赤地千里,相传是有妖邪作乱,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这场灾祸,也波及到了你那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加上你上有两位哥哥,家庭的重担压下,一家人连饭食都吃不饱,眼看就要断粮。 这个时候,你的父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把你卖掉。 好在有云游而来的高僧出面,慧眼识珠,将你买下,这才免去了你被卖给人贩子的命运。 4岁:买下你的高僧,自称悬空寺静明,而你则被他收为入室弟子,免去了俗家姓名,改曰法号:真如。 这一年,你随师父云游四方,回归悬空寺。 5岁:你随师父居于悬空山别院,被其亲手教导,一笔一划识得百家言、千字文。 在此期间,你进步神速,仿若过目不忘,使得你的师父静明对此惊为天人,只觉一生衣钵,终有传承。 6岁:同年里,你一直都在跟随着师父识文断字,参禅悟道,只觉日子虽有枯燥,但也算衣食无忧,远胜幼时饥寒交迫。 7岁:这一年,你的师父静明传授了你悬空寺的基础武学,金刚拳。 同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一日懈怠,你的师父因此更加满意,对你越发青眼有加。 9岁:这一日,冷风呼啸,萧萧瑟瑟,一如你在此世刚刚睁眼之时。 甚至于这个冬季较于当时,更加寒冷。 而此时,你的金刚拳经过两年修行,已然大成,炼体也有了初步进展,放在外界江湖,就是称一声三流高手,都没人敢有所异议。 这一年,你成为了悬空寺入门弟子中,武道修持最好的那个,为门下第一。 满寺上下都觉得,你有望超越祖师,超越先天,甚至以武入道,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你也这么觉得。 【你获得了大成拳法——金刚拳】 11岁: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瑞雪发新芽。 你在佛殿上香参禅之际,遇到了一个少女。 初见之时,少女正于佛祖铜像之前,一边焚香祈祷,一边掩面啼哭。 你偶然间路过,本着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原则,轻步上前,低头敛眉的询问了一句,想要知晓事情缘由,助其脱身苦海。 少女见你询问,当即告知了缘由,原是她相伴长大的一只小白狐儿悄然病逝,是以她才前来寺内,想要为其焚香祷告,希望它来世能托生个好出身,不要再为山林走兽了。 讲着讲着,便不免悲从心来,轻声啜泣,泪水如晨间露珠,悄然滴落。 你听着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话语,不由失笑,不过师父自幼教导的良好教养,转而就叫你开始对其进行劝导,叫着年岁不大的少女,破涕为笑。 待其笑颜如花,这个时候,你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女眉清目秀,不施粉黛的面上挂着泪水,堪称是粉雕玉琢。 你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悸动。 13岁:因为与生俱来的天赋,你的进度远超同龄之人,无论是参禅悟道,亦或者武道修持,都非常人可以媲美。 这一年你武道初成,入了江湖二流之境,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于是下山历练,在悬空寺方圆百里之内,遍传佛法,小有名气。 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前宠物丧命,而被你安慰到破涕为笑的小姑娘,这两年总是有事没事,便来这悬空山一趟,借着拜佛烧香的名头,总是偷偷的看着你。 对此,你也没有点破。 16岁:因为连年天灾,天下有了些许动荡,往日里安居乐业的郡县,偶有灾民游荡,百姓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同年里,蝉联多次悬空寺青年一辈武道第一的你,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 有一名原本不如你远矣,一直在藏经阁看守打扫的弟子,突然武道突飞猛进,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破入了一流之境,一鸣惊人,让偌大悬空寺都为之刮目相看。 不过作为多年习练上乘武学,也迈入了一流之境的你而言,他也未能得胜。 最后,你二人对阵上百回合,各自真气枯竭,战成了平手。 不过你心里清楚,这一战,是你败了。 因为若不是真气恰好枯竭,以对面师兄的水准,胜过自己其实并不算难。 对此,你心中有些失落,平生第一次尝到败果。 不过好在,有一个陪伴自己久矣的姑娘,会一直不厌其烦的开解自己。 哪怕... 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姑娘的名字,只知她叫做秀姑娘。 20岁:春去秋来,万物凋零,悬空寺内的菩提树落叶泛黄,在黄昏的照拂下,变得格外唯美。 你一袭白衣僧袍,身姿挺拔,皎如玉树,已是彻底长成青年之貌,这副样子,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之怀春。 但很可惜,你是个出家人,还是悬空寺上下寄予厚望的弟子,注定不可能涉及到情爱之事。 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已经习惯了一名女子的靠近。 当年因小狐儿病逝,从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眼下已是彻底出落成了双十芳华的少女,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些年里,她格外喜欢听你在她面前低吟佛经,讲小故事。 就如很久之前,你安慰她时一般无二。 但是在那笑意吟吟的背后,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彷徨与忧思。 如果你再细心一些,应当能够发现。 21岁:影响你这一生的大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曾经与你战成平手的师兄,以势如破竹之姿,入了武道先天。 如此境界,在这偏远地带,近乎仙踪绝迹的小地方,是极为罕见的。 理所当然,你在悬空寺未来首座的竞争中,落败了。 毕竟一尊武道先天,足以力敌千军,保一方势力百年不衰,即使你一直以来惊才绝艳,也终究竞争不过。 同年,更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也发生了。 那十年寒暑,有空便来悬空寺听你诵经念佛的少女,在与你最后一次的会面之中,突然没来由的便落下了泪。 直到你心慌之下追问出声,知晓缘由后你才晓得,她要嫁人了。 少女最后一次顶着无穷压力,就是想要来问你一句。 你,愿不愿意带她走。 这时,你沉默了,停下了口中正讲着的故事。 冬季过去,万物复苏,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季节。 但她看着你的样子,却知晓了你犹豫过后的答案。 于是,她笑了,笑的极为释怀。 23岁:卸下了曾经的光环,你整日里青灯黄卷,诵经念佛,与晨钟暮鼓为伴。 但你却越发烦躁。 她走之后,你知晓了她的名字,苏七秀,是这苏乾皇室的小公主。 因为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大乾积弱,边境摩擦不断,乾皇性软,意欲以和亲免除刀兵之祸,而苏七秀就是那个人选。 你开始有些后悔,心想当时若是知道如此,带她离开会不会更好。 25岁:苏七秀失踪,疑似死亡。 因你不问世事,所以时隔许久才在寺内闲聊的居士耳中,听闻到了这个消息。 据说是当时出嫁之后,便在半道之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但想来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在那北境大漠的边缘,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罢。 得知到这个消息之后,你沉默了许久,又一次去往那后山的菩提树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静明曾言,苏七秀于自己这段懵懂岁月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劫’,是一种错觉,是佛祖给予自己的试炼而已。 但是对于这个答案,你古井无波的心绪开始变得有些抵触,此时你已隐约知道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可是却已经晚了。 斯人已逝,徒增奈何。 30岁:你静坐参禅,独自坐于菩提树下,不问世事。 42岁:你的师父静明,溘然与世长辞,你继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悬空寺的长老。 57岁:大乾亡国,悬空寺山下生乱,你曾经的师兄早已远赴他乡,欲求真正的入道机缘去了,而这满寺上下的基业,只有你来固守。 你也担负起了重担,兢兢业业的操持着基业。 70岁:因晚年动乱频繁交战,留下不少暗伤,你的身躯已是积重难返。 死前你回顾了这一生,盘坐于佛祖像前,淡然一笑,眸中若有所悟,只可惜为时已晚。 你圆寂了。 “你这一生,结束了。” “经检测,你身怀稀有级天赋——七窍玲珑,普通级武学六部,是否固化?” 【评价:你的人生波澜起伏,本应光芒万丈,但可惜世事无常,原本的天才陷入颓废,还未真正踏上大道征途,便悄然泯然众人矣。 纵观一生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悲剧。】 放映结束,季秋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模拟。 无数的记忆如潮水般奔袭而来,涌上心头,若不是只有印象深刻的大事,才会被清楚的记住,恐怕季秋的意识早就被冲散了。 他的耳畔,此时仍旧还回响着昔年少时菩提树下,那少女随着他的诵读,而慢慢响起的轻声调笑耳语: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 最后这一句,是她当时自作主张添上去的。 一瞬之间,那濒临圆寂之时的猛烈情感,袭上季秋心头。 那是他最后才想明白的事情。 师父静明曾和他言,苏七秀是他修行的劫。 但若她是他的劫,那这十年如一日的朝朝暮暮、恪守礼数的咫尺相伴、以及她那眸子之中所蕴藏的隐隐期盼,又是什么? 佛祖有情,倡导信徒慈悲为怀,心怀众生。 佛祖无情,却又劝诫信徒摒弃七情,抛却六欲。 即使模拟了一世,但本质上季秋依然是个正值风华的少年。 他虽是真如,但更是季秋! 作为耗费千辛万苦,才博得一世修仙机缘的他而言,真如的一生,无疑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这强烈的情绪翻滚,也同时让模拟器有了反应。 【轮回模拟,是根据既定轨迹发展,所推测出的人生轨迹。】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都有一线转机。】 【宿主是否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注:轮回开启之后,所有轨迹当彻底固化,只有一次抉择机会,并且会发生模拟预料之外的事情,请谨慎选择。】 这人生,糟糕透了。 真如所经历的整整七十年,和季秋的人生阅历相比,到底哪个权重更高,无疑是一眼可知。 在濒临圆寂之前,他自己到底又想了些什么,季秋无疑更知。 “如果这人生,可以重来就好了。” 现在,不就可以了么? “选择经历人生。” “逆天改命!” 季秋表情平静,轻声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道漩涡慢慢浮现,彻底将他的意识吞噬。 陷入黑白。 第二章 天寒地冻,人生开端! 一声啼哭,照破黑夜。 当幼儿的哭喊喧闹,在这个贫苦的山村人家响起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虚弱妇人,看到是个男孩,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是个男娃儿啊...” “好事。” 乡下的小地方,若是生了女儿可不一定是喜事,起码以他们贫苦的家境,未必能够养活的起。 但要是个男儿,未来多长几岁,就能给家里分担农活,对于这家徒四壁的家境而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助力。 此时外界,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冰冷的寒意袭来,蹲守在这间小小房屋之外的庄稼汉子,终于是松了口气。 当他推开门扉,随着冷风步入小房之中,看到那睁着双眼的男娃儿,眸中露出了喜色。 生下来了,还是个男娃儿。 和事先想的一样! 于是乎,这汉子当即上前抱起了孩子,仔细打量了两眼,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手脚健全,也没有什么显眼的毛病。 “辛苦了。” 看着躺在床头的妻子,汉子眸中终于分出了些许关心,语气有些温声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终日里为了生计奔波的夫妻二人,互相之间才能存在着几分温情。 一切都是平凡且普通的样子。 直到这婴儿如夜空般明亮的眼睛,自迷茫转为清醒,随后打量了一番周边情况,才稍微有些异样。 不过好在,一个幼儿眼睛的转动,并不会引起大人的注意。 “这就是所谓的‘模拟’吗...” 婴儿依然是那副样子。 但实则季秋的心中,已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这一幕,他在真如一生的模拟之中,已经见识过一次了,浓烈的熟悉感袭上心头,让季秋心神微震。 真实。 这是季秋恢复神魂后,唯一的触感。 看着那名义上的父母双眸之中蕴藏的情感波动,以及那门槛外偷偷望来的两个小孩子,都让季秋明白了,这就是一方真实的世界。 【1岁:你出生在了一个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夜晚,于一介贫苦人家,开始了你这逆天改命的一生。】 【获得先天天赋——七窍玲珑】 【慧根提升,悟性提升,资质提升。】 嗡! 轮回模拟的提示之音于季秋脑海回荡,当他回过神来之后,瞬间便感觉天地有所不同了起来。 “这是...” 感受到四方若有若无的灵气,季秋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有些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知其中的奥妙。 就比如这降生天赋,七窍玲珑心。 这种天赋,好像可以让自己更加轻易的感受到天地间流窜的‘气’,而且还能时刻保持神魂清明。 若是放在大晋,就凭借着这种亲近灵气的体质,想必拜入宗门,应当不难! “好神奇的模拟...” 婴儿眼眸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则是在体会着这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此天资,纵使是求仙访道,怕都算得上是上乘之姿,更莫说是习练武学了。 之前模拟的轨迹之中,之所以真如未曾在前半生成就武道先天,估计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心境受损的原因。 不然以这份资质,恐怕成就绝不仅限于此,更不会落得个落寞圆寂的下场。 “然而就算是这样,却也依旧被人给比了下去。” “那藏经阁中的年轻僧人,到底是遇到了何等机缘?” 季秋梳理着脑海之中,有关于真如一生的点点滴滴,慢慢细思。 那在季秋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败绩,是除却苏七秀之外最大的遗憾。 想想也是,一骑绝尘远超同龄之人的一代天骄,竟会败在一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手里。 这种打击,任谁也无法释怀。 “不过与默默观摩相比,起码我现在有了亲手改变轨迹的资格。” “这一世,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不对,不能这么说。” 季秋轻轻闭眸。 那之前的轮回模拟,一切的进展于他而言,虽是感同身受,但却并非是他亲力亲为。 真要说起来,那不过只是未来的一种衍生轨迹罢了。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寒冬腊月,不过襁褓的婴儿,将记忆融合之后,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自此之后,属于他的第一次模拟转世,开始了。 出生开始的这三年里,一切都按照之前的模拟轨迹进展着,但在有些方面,却也出现了一些偏差。 比如神智方面,在季秋有意藏拙的情况下,他并未表现出太过妖孽的一面,至多不过是相较于其他孩童,更加出色了一点罢了,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虽说这不会产生什么益处,但任谁也不想被当作个怪物对待不是。 因此,季秋在这大乾朝偏僻的小乡村里,算是度过了相对安稳的三年。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瞬春秋。 时年天降灾祸,有飞火划落大地,致使不少疆域受到波及,开始了持续一年的干旱荒年。 尤其是季秋所处的这座小乡村,更是凄惨,庄稼几乎是全数凋零,颗粒无收,搞得各家各户皆是人心惶惶。 有钱人家,倒是可以通过渠道搞来吃食,但大部分穷苦家庭可就惨了。 何为农户? 以田为食,四季耕种。 对于普通的乡村人家来讲,那二亩田地,兴许就是一家数口人的立命之基。 尤其是季秋转世的这户人家。 对于一家五口,只能指望田地生存的他们而言,这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干旱大地,颗粒无收,无疑是可以逼死人的。 于是经过了反复权衡后,季秋的父亲,那个早早便被生活压垮了身子的庄稼汉子,终是没有抗住。 在最后一次拖着疲惫之躯,去四处低声下气的借钱,或是寻找生计法子无果之后,他满心绝望的回到了家徒四壁的屋檐之下,有些迷茫。 蜡黄而又枯瘦的脸上有些无神,他抱着双臂,不知要如何是好。 局限于眼界的问题,这汉子一生都困锁在这几十里地的范围内,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因此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貌似就只有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季秋,眼角通红。 不过三岁,却有超出寻常同龄人冷静的季秋,此时就默默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他看着这父亲面上露出的挣扎神色,颇有感触。 若是事有转圜,谁又愿意亲手卖掉亲子。 可要是不卖的话,这一家五口,怕是谁都活不成。 该死的世道,导致选择都变得这般困难。 世事艰辛,莫过于此。 好在此刻算算时间,那云游天下的悬空寺静明法师,也该到了。 只要他能争取到那一线脱身之机,逆天改命,近在眼前! 第三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翌日,天明。 不过蒙蒙亮的时候,季秋的父亲便将他唤醒。 这庄稼汉子强行挤出几分微笑,带着季秋吃过最后一顿于这贫寒之家而言,尚且算是丰盛的饭食之后,便带着他打开了房门。 季父并未说出此行的用意,他没脸。 而季秋也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本就知道。 二者一大一小,走于道路之上,虽是父子,可却更像是陌生人一般,有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萦绕于他们之间。 季父此行的目的地,是数十里外的小县城,也是他这一生去过最远的、最繁华的地方。 眼下大旱,同乡村民们自顾不暇,想要换些银钱,只有那些县上的大户乡绅们,才会愿意花上些银子收留这个岁数的孩子,买了他们的卖身契,充当奴仆使唤。 如无意外,若真将卖身契拱手交予他人之手,这辈子哪怕是有通天之能,估计也难以脱离奴籍,更莫说是出人头地了。 但只要是涉及到了命数,就会有难以企及的变数出现。 前一秒尚且是贩夫走卒,没准下一秒就能得逢仙缘,踏上仙途。 也有人生来王侯公卿,可下一刻就被叛军生擒,沦为了阶下之囚。 命数就是这么奇妙,玄之又玄,又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揣测其中万一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像是此刻,季秋沉默不语的跟随于季父身畔,在村外唯一一条官道边上,向着那一身灰袍,面容沉肃的高大僧人,遥遥的望了一眼一样。 自此,他的人生轨迹,便行向了另外一条岔路,再也不同。 “嗯?” 常年习武的静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停下了脚步。 他遥遥望向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看着那沉默不语,被一面色枯黄的庄稼汉子所牵的小童,沉吟片刻,走上前去。 “这孩子...” 静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时至今日为悬空寺一脉长老,自身武学也算有成。 可毕竟年至四旬,随着气血越发下滑,静明心里清楚,自己今生应是先天无望了。 不知为何,在这乡野之间见到的一小小稚童,却叫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找个衣钵传人的心思。 倒也算是有缘。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知你带这孩子,欲去何方?” 高大的灰袍僧人面色平和,左掌托于胸前,对着季父微微颔首,随后开口询问道。 常年习练武道,一身气血浑厚,即使被宽大僧袍所遮掩,但静明一身实力,仍是叫这庄稼汉子有些惶恐,于是一五一十的就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静明有些默然,良久之后方才一声长叹: “尘世如苦海,遭逢大旱,芸芸众生是越发难过了。” “也不知道上天何时才会天降甘霖,普度众生。” 静明对着季父说完,便瞅着眼前安静的季秋,看着他那处变不惊的神态,越发觉得顺眼起来。 “施主,可否让贫僧看看这小童?” 可能,这就是缘罢。 笃信佛教因果的灰袍僧人,心中有了计较。 若这小子资质尚可,能继承他的衣钵,倒不妨将其带回山门,好好培养一番。 虽是机缘所至,但也算是件善事了。 “当然可以,大师尽管请便!” 看到有些欣赏季秋的僧人,季父自然大喜过望。 他虽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但对于这些习练武学的武道高手,却也略有耳闻。 在往日里,这可都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座上宾客! 要是自家小子能得其看重,说不定日后也能博取个好前程,去做青灯古佛的僧人,也好过为奴为仆,命如草芥要强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种高手,能开出的价钱,可不一定就少。 起码比那县上乡里大户,恶狠狠的剥削要强出很多吧... 这面色蜡黄的汉子,心中不停盘算,心思不少。 正想间,一声惊讶的轻呼,却自静明口中吐露而出: “咦?” “好根骨!” “正是天生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俯下身子的灰袍僧人,对着季秋的骨骼来回摸了摸,顿时就有了喜意浮现于面容之上。 根骨天生,可定庸才与天才。 武道虽不似仙道那般讲究灵根道体,但也有大致的测量方式。 可自降生以来就伴有七窍玲珑天赋的季秋而言,连求仙访道都有资格,更莫说是习武修炼了。 他这武道资质,若是放在凡俗,那必是属于千里挑一,最顶级的那一档次! 于是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结果的静明,当时就付给了季父一笔银钱,随后便满意的带着季秋离去了。 “孩子,贫僧乃是悬空寺长老静明。”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悬空寺按辈分排列,不计凡俗名姓,为师法号静明,你就叫...真如罢。” “非实非虚,非真非妄,而为真如,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号,配得上你的性子。” 一路游历,仔细考虑了许久的静明法师点了点头,终于敲定了对于季秋的称呼,只觉颇为满意。 而直到此时,季秋才从沉默不语之中,开始有了动作。 小小的身躯站立如松,脊梁挺直,虽年幼但却通晓礼节,对着眼前话语言罢的静明,便是一拜: “谢师父赐名。” “父亲之意,其实我早就晓得,然弟子家贫,无甚他法,所以我不怪他。” “今日能拜入师父门下,弟子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尽心随侍师父左右,以全弟子之名!” 小小年纪的孩童,一番话语尚带稚音。 但是其中道出的意思,却是叫静明当场为之动容。 三岁的孩子,竟能通晓这般道理? 似乎是看出了静明的疑惑,季秋不慌不忙,还未等他开口,当即便坦然继续道: “弟子自降生之后,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之前村子里的夫子有学堂开设,弟子从墙角偷学片刻,就能晓得不少意思。” “久而久之,也算是完成了启蒙之学,因此师父不必因弟子年幼,便劳心费神。” 看着眼前孩童认真的模样,静明终于缓过了神来。 随后,便有一抹喜意浮现在了这灰袍僧人的脸上。 天资又好,性情纯善,不骄不躁,又能懂得这般道理。 最为关键的还是可以自小培养,知根知底,假以时日,定然是悬空寺的栋梁之材! 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之更好的徒弟么? 这一刻的静明,只为自己那一抹心血来潮满意至极。 “好,好,好!” 一连三声,道尽了此刻这灰袍僧人激动开怀的心绪。 “真如啊,你能有如此心性,简直再好不过。” “待到回山,为师便禀明首座师兄,亲自收你入我门墙,为我悬空寺入室弟子!” “哈哈哈!” 本想带在身边先行考察几年,但现在看来,如此弟子,已是不用了。 要是真如这孩子尚不能为悬空寺入室弟子,那这天底下能比他还要优秀的,怕也是寥寥了罢! 【4岁:你在即将被贩卖的道路之上,遥遥望了一眼悬空寺的大师,大师福至心灵,顿觉与你命中有缘,于是收你为徒,将你的命运成功引入正轨之中。】 第四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季秋被悬空寺的静明法师赐下法号,随他游历三月有余,见遍了这大乾朝底层百姓的苦楚生活。 干旱大地,庄稼颗粒无收,遍地灾荒之下,易子而食都非不可能之事。 这些情景,无疑是给了季秋很大的震动。 说实话,即使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有见识过这种惨状。 不过该说不说,静明这位武道高手,确实无愧道德高僧之称。 每至一地,凡有饿殍遍地,这灰袍僧人都会短暂停留,送予一口吃食,若有人不幸饿死,更是会亲自吟诵地藏经,以表敬意。 按照他教授真如的话来讲,这乃是修行必经之道,世间如苦海,作为凡俗,既承佛脉经意,当时时刻刻以戒律为重,铭记于心。 布施天下,乃是为了来世修行福源,所以作为佛门弟子,一定要有慈悲之心。 以身作则,不外如是。 要季秋真不过是三岁稚子的话,那么这些言传身教,无疑是会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但静明却不会想到,这小小童子的身躯之中,却存在着一个历经三世沉浮的灵魂。 不过即使如此,季秋也不免对这个表里如一的道德高僧,起了几分真正的敬意。 对于这种人物,季秋可以不认可他的道义,但他一定不会否认他的禅道。 因为对于静明而言,这就是他践行了一生的真理。 时光飞逝,只在弹指间。 三月后,悬空寺。 弥漫绿林的青山拔地而起,足有上千米的高峰伫立于此,一座座显眼肃穆的古朴佛寺隐于林间,由得一条山路自上而下,叫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这就是大乾朝京城附近有名的佛寺,也是一方武学大派,悬空寺。 至今为止,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悬空寺曾经的开派祖师,更是一名寻到了修仙机缘的入道大能,至今尚未陨落。 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至于究竟有没有人见过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在凡俗之中,莫说是虚无缥缈的所谓入道,哪怕是武道先天,都几乎难得一见,到哪里都是座上之宾。 “我们到了。” 灰袍僧人洗去一身风霜,带着季秋立身于山路最下方,看着上面菩提树下所铭刻着的悬空寺山门,轻声笑道: “真如,自此之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走吧。” 随着僧人抬步踏于石阶,这百年古寺的全貌,便尽数印入季秋眼帘。 云雾缭绕,松柏长青,坐落于凡俗的百年大派,与那仙家圣地唯一的区别,估计也就只有灵气与神通了罢。 循着高峰一路往上,与静明一道于那黄墙黑瓦的正寺之内拜会首座方丈,正式入了门墙之后—— 季秋便随着他的师父静明,于山腰别院,开始了他轮回模拟的第一世。 而这一世,因为他的改变和恳求,真如修行武道的时间,足足提早了三年。 ... 五年后。 山腰别院,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风嗖嗖的,带着几分凉意。 宽阔的院落之间,有落叶飘零,身着白衣僧袍,面目俊秀的幼小僧人,正手脚利落的演练着一式拳法。 只见那一十二招的刚猛之拳,在其手掌之间或砸或冲,伴随着阵阵呼喝之声迸发,即使不过冲龄,仍是叫人心中生出畏惧,如见猛虎卧丘,择人欲噬。 “喝!” 待到拳肘最后一招收尾之际,这少年突然双眸一厉,随后如猛虎般腾身而起,潜龙出渊,手中直拳之势刚猛浩大,对着眼前一块巨石,就是径直轰出! 嘭! 一声轰鸣,石块崩开,散落一地。 就连那周遭落叶,都不禁被气浪吹动,在这小院之中飘得七零八落。 “好拳法!” 于旁边默默观看着弟子演练拳术的静明,待到季秋这一拳砸下,当即便忍不住大声喝了出来,面上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以及几分淡淡的自豪。 悬空寺一脉,建立两百载以来,他五年前收下的这名得意门生真如,除却那位疑似被神话了的祖师之外,单论才情毫无疑问当属第一! 三门入门武学,龙爪手、须弥指、金刚拳,尽皆被其大成,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可变招拆招的地步。 要知道,这三门武学虽然精简,但却是悬空寺想要习练上乘武学的关键前提,不能大成,就莫要再肖想更加高深的境界! 多少门人弟子,钻研三年五载,也不过堪堪大成一门而已,可这小子却在如此年纪,竟就完成了别人十年苦寒之功。 这还不算,短短五年不过九岁,他竟还将寺内的上乘武学——大须弥拳,也练入了大成之境! 如此成就,莫说是在悬空寺一脉,哪怕是放眼偌大江湖,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九岁,别人家的孩子不过初涉粗浅功夫的年纪。 这孩子竟然就将一门足以作为大派根基的上乘武学,练入了此等境界... 像是这样的天资,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惊才绝艳,千古难见! 静明有理由相信,这名被自己赐予真如法号的弟子,未来的成就绝不仅仅只是先天。 “或许,他能够达到当年祖师的境界,也说之不定!” 看着眼前有条不紊运气调息,尽显沉稳之风貌的小小少年,这观摩良久的灰袍僧人,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 直到片刻,待到季秋睁开眼睛,他才定了定神,面色严肃的沉声道: “真如,如今你武道大成,只待练出真气,就能有江湖一流的水准,放眼天下都是大可去得。” “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为师这些年的教诲,莫要忘却禅道戒律与我悬空寺的门规,不要走入邪道,用你这份天资前去为祸一方。” “不然就算为师拼上性命,也要收回这一切,将你逐出门墙!” “你可晓得?” 菩提树下,灰袍僧人面色严肃。 而收起了架势的季秋见此,当即坦然恭声应诺: “弟子明白。” “师父,五年寒暑,拳脚功夫我已习练娴熟,虽尚且年幼,但弟子自觉已是可以修行功法,练出真气了。” “不知可否禀明首座师叔,允我去往藏经阁,挑选典籍?” 悬空寺一脉,真气修行之法乃是不传之秘,也只有借此练出真气,才能晋升后天一流,乃至于真正的武道先天之境。 这种珍贵的典籍,无论是放在哪门哪派,都是镇宗之宝,所以当然不可轻易示人。 哪怕是作为静明长老的弟子,季秋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去翻阅,只有经过主持首座的首肯,才能获批得到翻阅的资格。 而现在,季秋上乘武学大成,拳脚功夫也趋近于圆满,正是最好的时机。 哪怕是静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嗯...真如说的不无道理。” “以不过九岁之龄达到如此境界,算算日子,也是该传授给你修行真气的武学典籍了。” 听到季秋所言,静明深思片刻,点了点头。 所谓达者为先,虽说九岁就能有此境界,传出去着实是有些惊世憾俗了,但既然境界到了,也不能一味压制。 “你先收拾收拾,好好想想究竟修行我脉哪门功法,待到为师禀明住持首座之后,就带你前去藏经阁挑选。” 说罢,这灰袍僧人便拍了拍季秋的肩膀,以示欣赏,随后转过头来,就往院门外大步行去。 此时,寒秋已至,菩提树下,落叶泛黄。 【9岁:你武学大成,百般招式信手拈来,哪怕是入了一流的江湖名宿,也未必能够稳胜于你,于同代而言,你已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超越的目标,哪怕纵观历代,也是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 【你的人生,开始真正有了变化。】 【十年寒暑如一日,你用你的努力证明了,你拥有逆天改命的资格。】 【你成功开启了轮回模拟的附属功能——查阅人生剧本。】 【人生剧本:每个人生来都有命数,大部分人都会沿着既定的剧本和轨迹进行下去,只有极少数人拥有改变命运的资格。】 【你可以借助模拟,短暂的推演别人的命运轨迹,推演的进展长短,取决于你自身的实力范畴。】 自此,真如的一生,真正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转折。 第五章 偌大古寺,何人不晓我名?! 三日后。 菩提树下过,踩着满地落叶,季秋沿着山路往上直行。 他的目的地,正是那栋建立超过百载,为偌大悬空寺重中之重的藏经阁。 一门上乘武学大成,炼体也算刻苦,哪怕只有九岁,悬空寺的住持也没有理由,拒绝让如此天才的弟子习练内功。 因此季秋很顺利的就获取到了资格。 此时刚至早秋,天气泛着凉意,悬空寺的僧人们来来往往,或是交谈,或是洒扫,各有忙碌。 但当他们见到那一身白衣的小僧偶然经过时,却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事务。 “是真如师弟!” “真如师弟,早。” “真如师兄,我才刚刚修行武学,你有空能指点一下我的龙爪手吗?” “阿弥陀佛,真如师弟,又去藏经阁撰写武学,以便修行了么?” “真是勤奋啊...” 踏于青灰色的石板,季秋缓步而行,一路之上凡有僧人见到,全数都暂住了脚步,对着季秋打着招呼。 五载寒暑,真如之名早已响彻了整个悬空寺,凡弟子僧人,无不晓得这一代有一位武学奇才,足以媲美祖师那旷古烁今的资质。 所有师长都觉得,此子未来不可限量,武道先天,绝不会是他路途的终点。 面对如此殊荣,和年纪轻轻就拥有的二流顶尖实力,又哪里有人胆敢对其不敬? 纵使是出家人,也不能免俗啊! 于是即使季秋面色稚嫩,看上去人畜无害,却也没有僧人仗着年长,便将其忽视。 当然,这其中也有季秋自身待人为善,一视同仁的原因存在。 每至一地,无论是洒扫的灰衣僧人,亦或者身披黄袍的武僧前辈,季秋都没有任何托大,凡有人与他开口,他都必会淡笑回应。 皎如玉树,眉如墨画的面容上,即使尚未长开,但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却也会叫人印象深刻。 人都会喜欢和亲近美好的事物,尤其是对方率先表达了善意。 更何况,是被誉为悬空寺二十年后第一人的扛鼎人物? 今日结下善缘,来日若有丁点相助,都将是受益无穷。 这种举手之劳,没有任何人会拒绝。 【真觉:悬空寺内一小僧】 【13岁:于悬空寺洒扫石阶,习练武学,诵读禅经。】 【18岁:于悬空寺洒扫石阶,习练武学,诵读禅经。】 【27岁:无望武道有成,被外放至山下佛堂,为一客卿。】 【47岁:突发疾疫,灾病缠身,死于卧榻之间。】 【模拟评价:芸芸众生一凡俗,不会于这世间留下任何事迹,百年之后一黄土。】 这是正在洒扫台阶的一灰衣小僧的人生轨迹。 ... 【真云:悬空寺内一武僧】 【16岁:于悬空寺内武道小成,得传上乘武学。】 【25岁:上乘武学终于大成,有了习练内功的资格。】 【33岁:百般习练,受尽磨难,一朝顿悟,成就江湖一流,为悬空寺外放,为一地镇寺长老。】 【45岁:气血日渐下滑,心有不甘,为成为梦寐以求的武道先天,铤而走险欲强行破境,只可惜底蕴太差,第一关都未过便丹田破损,一生修行一朝成空。】 【47岁:体内伤势难愈,只得郁郁而终。】 【模拟评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是口中喝出白气,面色粗矿,隐有三分桀骜的黄衣武僧的人生轨迹。 ... 季秋行于路上,抬眸所见随处瞅了几眼,诸般僧人的命运轨迹,尽皆浮于他的双眼之间。 这就是三日之前,轮回模拟器开启的新功能。 可以通过探查他人的命数,推演出他们未来将会经历的人生轨迹。 上面说探查的范围,是取决于季秋自身的实力范畴,但这三日之内,季秋实验了不下数十人,却没有一人能够避开他的查看。 其中缘由,想来应是这些人穷尽一生,哪怕至死之时都尚且实力浅薄,所以才没有达到探查的上限。 季秋猜测,若是能够有人成就武道先天,甚至是一步入道的话,估计以他现在的境界,应当就探查不出了。 脑海中一边想着,然季秋的步履也未曾停歇。 沿着山路继续前行,片刻之后,他便踏过蜿蜒曲折,青云直上的青石长阶,受着凉风吹拂、树叶‘沙沙’之音入耳,行至到了那藏经阁之前。 刚一到此,悬空寺那股子积蓄了百年底蕴的厚重意境,便为之扑面而来。 两株年份不小的长春不老松,四季如初,伫立在这古朴经阁之前,与这古老的建筑近乎岁数相同。 苍劲有力的黝黑大字,如刀劈斧凿,刻于牌匾之上,悬挂于那翘角飞檐、红梁柱石上下之间,字迹方正肃穆,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手执撑天棍,身披黄僧袍的武僧们,面无表情,高大威猛,侍立四方。 至于此经阁重地,若非是悬空寺入室弟子,万不可入内。 入内之后,若无住持首座首肯赐予令牌,则必不能踏上二楼,阅览功法。 这是悬空寺铁律,但有违反,轻则鞭笞五十,严训一番;重则直接逐出师门,尽废修为! 法不可轻传,可见一斑! “真如师弟,这是又来挑选武学修行了?” 守卫在藏经阁四周的巡逻武僧,一眼就看见了那踏上阶梯,身着醒目月白僧袍的季秋,于是有靠得近的,当时就笑着开口问道。 五年以来,季秋习练诸般悬空寺武学,对于此地倒也称得上是熟悉。 再加上名头响亮的原因,所以这些武僧认识他,简直再是正常不过。 “真如见过两位师兄。” “不过师兄们这次倒是猜错了。” 看着眼前慢步走来的两名武僧,季秋先是左掌抬起,低眉颔首行了一礼后,方才从右边袖袍之中,掏出了一枚古铜铸成的令牌。 随后,在两名靠近的武僧面前晃了晃。 这令牌上刻着悬空二字,块头沉重,像是具备某种意义的信物。 而对于这枚令牌的样式,常年看守藏经阁的武僧,自然不会陌生。 因为隔三差五,便会有修行上乘武学有成的师兄师弟们,执此令牌前来挑选真气功法,希冀能够练出内力,晋升一流高手。 但二人从未想过,今日前来挑选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尚不满十岁之龄的师弟... “这是?” 两名黄衣武僧之中,右手边的那人脚步一个踉跄。 他看着季秋手中的令牌,打量了好几遍后,方才与旁边同样震惊的同伴对视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晦涩的开口,道: “师弟好天资。” “如此年纪就能着手修行真气,以师兄来看,怕是不过双十,就能有望证得先天了罢!” 说完,这黄袍武僧双眸之间,不可抑制的便露出了几分憧憬。 武道先天,那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无法肖想的境界啊! 然而对于别人而言,竟是这般触手可及。 人之差距,犹如天渊。 似是看出了眼前之人的失神,季秋也没有过多耽搁时间。 对着二人过目完后,将令牌揣回衣袖之中,季秋又是一礼,语气恭谨且谦逊道: “师兄,那我现在能进去和守阁长老报备,挑选修行功法了么?” 语气道出,理所应当,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不生丝毫波澜。 两名黄衣武僧听后,面面相觑苦笑之下,连忙便让出了一条道路。 “当然可以!” “师弟请便。” 二人看着那没有停顿,推开经阁跨过门槛,便大步往里迈入的幼小身影,还未曾在刚刚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如此天纵之才,就算是望其项背... 怕都难矣! 第六章 悬空寺内,武道第一! 悬空寺,藏经阁。 嘎吱... 红漆覆盖的厚实木门,被季秋缓缓推开。 将僧袍衣摆轻轻撩起,随后季秋抬起脚步,高高跨过门槛,便对着左侧横桌之前坐于摇椅上方,眸子眯起,似在假寐的苍老僧人,恭敬开口道: “弟子真如,拜见觉悟师祖!” 悬空寺传承二百年,辈分换了一代又一代,时至今日整个寺内上下,都以静字辈为中坚力量,至于再往上的空字辈,则已成为了寺庙元老。 就连当今的住持首座空文大师,也不过只是空字辈的罢了。 像是驻守在藏经阁的这位觉悟师祖,作为寥寥无几的觉字辈高僧,对于这代的悬空寺而言,无异于是活化石级的人物。 以往季秋并不晓得他的实力深浅,只知此人着实博学,百般佛经典故,几乎都能信手拈来。 但此次通过模拟来看,季秋方才知晓,以往都是他有些小看了这几乎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觉悟:悬空寺中,武道第一】 【8岁:拜入寺内,为一沙弥,资质不凡,被长辈寄予厚望。】 【16岁:成就二流,武道小成,意气风发,下山游历,于百里之内初露峥嵘。】 【27岁:武道大成,为一流高手,天下第一武道会上,连破六派青年俊杰,与老一辈对招,不胜不败,扬名天下!】 【40岁:气冲丹田,真气成周天,入武道先天,为一代武林泰斗!】 【60岁:远赴万里求入道,可惜纵横无机缘,最后只得回归悬空寺内,坐镇藏经阁,潜心钻研武道奥妙,就此于世间销声匿迹。】 【105岁:少年意气,中年得志,只可惜自那以后,五十载内皆荒度,求道于无门,最后自知大限已到,只得于静室长叹三声,无奈坐化。】 【模拟评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武道先天! 一时间,季秋呼吸顿住,瞳孔微微瞪大。 他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经常善意指点他的老和尚,竟能有这般实力? 在逆天改命之前,通过上一世的命运轨迹,季秋虽也知晓这坐镇藏经阁的觉悟大师武道不凡,但却并不晓得他竟距离入道,仅有一步之遥! 因为按照轨迹,眼下已高龄九十的觉悟和尚,再过十五年,就要就此圆寂了。 一直到圆寂之前,悬空寺依旧声势浩大,并未有乱象生出,所以季秋也从未见过这老和尚出手。 但该说不说,一辈子求道无望,也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只觉可惜。 “之前模拟之时没有发生和发现的事情,这一世逆天改命,却被我成功探查得知。” “蝴蝶振翅,所有的既定轨迹都会就此偏离,再也不同。” “所以我这一世走的道路,也定然不会和那文字模拟,一般无二。” 季秋心下暗想,道心坚定。 走神之时,有声音发出,将他的纷乱思绪打断了开来: “原来是你小子打扰老衲清梦。” “怎么,今日一来一反常态,为何不直奔那些武学典籍,反而盯着老和尚我一直瞅?” “莫不成是想要我指点指点你这小和尚武学?” 感受到季秋的目光注视,身披淡红金边袈裟的老和尚,慢慢睁开双眸,眼睛微眯着,瞅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季秋,当即和蔼调笑道。 “咳咳!” “弟子冒犯。” 听到觉悟的话语,季秋连忙咳嗽了下,甩了甩头,不再继续发呆,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了那枚古铜令牌,恭敬的双手奉上,道: “师祖,这次真如前来,不是为了修行武学,也不是为了像您老请教。” “如今我大须弥拳已然大成,今日求得住持首座许可,特地前来藏经阁挑选真气法门,做好准备欲破入一流。” “因此还望师祖知晓,这是令牌,请您过目。” 说罢,季秋将令牌轻轻搁置于横桌之上,垂手侍立。 “嗯?” 这一番话,着实也叫觉悟有些吃惊,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随后他抬眼一瞥,就看穿了这枚令牌的虚实,也晓得了季秋并未弄虚作假。 这一下,老和尚更是震惊了。 什么玩意。 九岁就要修行内功,迈入一流? 当年那批早已作古的老和尚们,见到自己这些许成就都整天叫嚷着,说什么是悬空寺未来的希望云云。 这要是叫他们看到这真如小和尚,那还不得从坟地里跳出来,再活一世? 不过该说不说,觉悟老和尚到底养气功夫十足,即使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可面上仍是不显分毫,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只见他那本来懒洋洋的眉毛顿时一耸,随后直起身子,上上下下的将季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点了点头,装模作样道: “倒是看走眼了,小和尚不错,也算是有你师祖我当年的三分风采了。” “令牌我看过了,准确无误,你想要挑选什么样的法门,选好之后,记得回来与我说上一声,好叫师祖我给你参考参考。” “若是有不懂和不解的地方,也可以前来问我,反正你这小家伙也从来没有客气过。” “好了,去吧去吧,别打扰老和尚我休息了。” 说罢,觉悟又重新一躺,便摊在了那张摇椅之上,面色享受,不再多言。 见此,已经知道这老和尚是个高手,而且一直都对自己良多照拂的季秋,当然不会过多打扰于他。 将令牌重新收好,随后季秋看着这偌大藏经阁,便往那二楼区域,大步行去。 看见季秋踱步往前,正准备经过典籍佛经排列的区域,去跨过木阶梯,欲上藏经阁二楼之时,觉悟微闭的眸子这才睁开,随后轻声自语道: “小和尚天资真好,不逊于老衲当年,老衲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这辈子我算是没戏了,只希望这小和尚能不负众望,去看看,看看那入道之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老和尚说罢,摇了摇头,面色唏嘘不已。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经历世事的沧桑,与淡淡的惆怅与不甘。 也是。 行百步,却倒在了最后一关,这事情搁在谁身上,谁又能轻易释怀呢... 且说另一边。 季秋与三三两两前来翻阅禅经与武学典籍的僧人打过招呼后,正准备踏上直达二楼的经阁重地。 可就在他站在那阶梯起始处,思考着要挑选何种武道功法时。 却叫他眸子一瞥间,看到了一个比他略大些许,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灰袍僧人。 这一眼,顿时叫得他脚步停止,为之顿住。 第七章 藏经阁中觅机缘! 【真言:藏经阁内一小僧(当前)】 【8岁:家境贫寒,位于悬空山下,为谋生计混口饭吃,上山出家做了和尚。】 【13岁:武道资质平平,根骨较为一般,不得宗门重用,但也未少其吃穿用度,只是将其派发至藏经阁内,行洒扫一事。】 【19岁:六年习武,勤奋不辍,可却收效甚微,然而命数不该绝于此处,在偶然一次收拾经阁时,被其于杂书书架角落旁,摸索出了一枚布满灰尘的尘封木简。】 【19岁:因身怀灵体,因缘际会下使蒙尘木简拂去表面灰迹,重现真颜,原是那悬空祖师遗留于此的入道法门——《渡世真经》!】 【22岁:修行渡世真经三年有成,江湖高手根本难以是其对手,于是一时间突飞猛进,风头无两。】 【27岁:破入武道先天,于同年成为了悬空寺青年一辈第一高手,名声响彻千里江湖,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 【43岁:多年修行,只差一线就可修成《渡世真经》所描述的修行第二境——筑基,只可惜此地偏远,灵气荒芜,于是深思良久,决定远赴他乡,寻觅入道之机。】 【后续:???(超越宿主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是他。 看着眼前名为真言的灰衣僧人,执一杆笤帚,正低头敛眉,面色如常态的清扫着地面灰尘,季秋停下脚步。 此人正是之前模拟之中,季秋看着那放映人生内,将当年意气风发的真如击败,从此问鼎悬空寺第一的那名师兄。 “原来如此,身怀灵体,又有一门悬空寺祖师传承下来的入道法门么...” “别人练武我修仙,怪不得可以在短短时间之内突飞猛进,达到如此地步,既能得到这般机缘,倒是也可以说得通了。” 季秋微微闭眸。 他在想着推演真言轨迹之时的一些细节。 片刻之后,季秋方才睁开眼睛。 只见他顿住往着二楼行走的脚步,反而是向着那东边最角落处,摆放着一群年份已久的杂书之地行去。 窥探到的模糊画面,在将他向着那个方向指引。 直觉告诉季秋,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枚记载着渡世真经的入道法门,应当就在那个方向。 悬空寺立寺两百余载,藏经阁二楼再往上,都是闭关之所。 普通的禅经杂书,以及一般的武学典籍,都摆放陈列在这第一层。 但别看只有一层,其占地面积却也不小。 琳琅满目的书架排列有序,其中典籍经卷可谓是浩如烟海,哪怕穷究一生,也未必都能钻研得透。 季秋抬步一路往东,终于在一处布满灰尘的古木书架前顿住。 “据我所知,这世间凡是能够跨入修行道路的修仙之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具备修行之资。” “世间灵体分为很多种,较为常见的便属五种五行灵体,金木水火土。” “五行灵体之中,又以纯度判定资质高低,最高等的被称为道体,即使是在仙家大派,想要招收到这等门人,都要靠着机缘,可遇不可求。” “而我真身以最为寻常的火行灵体,入了升仙法会,有了拜入宗门的资格,虽也算是千里挑一,但在修行之道内,也不过只是稀松平常的资质罢了。” “可在我模拟降生之际,那先天赋予的七窍玲珑心,凭借我的直觉和感应灵气的程度来看,单论资质而言,竟还要超出我自身的灵体天赋不少。” “既然这真言能依靠灵体获取传承,我凭借着这先天天赋,自然也应当不会出现差池。” 他的眼神平静,这处书架与推演的描述最为相似,看上去正是整个经阁之内,最不起眼也最为老旧的地带。 于是,这一身月白僧袍的小和尚,便从这一列列的书卷之中,搜索着那枚古朴木简存在的踪迹。 “在这里。” 找了半天之后,季秋眯了眯眼,看着书架最右边排放着的一堆书简,终于确定了下来。 随后他往前踱了几步,弯下身子抬起手,在这些木简竹简之间一个又一个的查看,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模样描述最为相似的那枚。 “呼呼...” 将这枚看着像是木简,平平无奇,但握于手掌之间时,却又有股如玉石般质感的书简捧起。 季秋凝神,轻轻哈气将灰尘擦拭下来。 ‘金光普照,明王渡世’ 这是铭刻在上面的篆字箴言,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应该就是这枚了。” “但该如何开启呢?” 季秋歪头想了想,有些皱眉。 就在这时,他那因七窍玲珑心而与生俱来的感应天赋,却在这非石非玉的书简之上,感受到了阵阵细微的波动。 “难道...” 想了想,季秋眉毛一挑,随后将这枚书简抬起。 同一时间,那股感应也变得越发强烈了起来。 这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季秋闭上双眸,沉吟片刻,转而将书简贴在了眉心之处。 此时,终于有了变化升起。 “后辈弟子,既有资质存身,当循我道路,踏上道途。” “吾乃悬空寺法元,有感境界受阻,远赴他乡求得大道,为顾后辈传承,特此留下修行妙法——渡世真经于此。” “凡我悬空寺弟子,若有灵体存身,皆可修行此法,以求大道之门。” 将这枚书简贴于眉心之处,季秋脑海中,便突有一道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化作光影浮现。 紧接着,便是一篇言语玄妙,晦涩难懂的法文,渐渐烙印在了他的心头之间,记性牢固到每一枚文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倒背如流。 当季秋的双眸再次睁开之时。 那非木非石也非玉的书简,突然就好像是消耗掉了所有能量一般,快速化为光点,就此彻底消失不见。 “此法门乃是吾有缘得之,被铭刻于传法符箓之上,经检测只余下了最后一次使用之机。” “因吾当代门人,没有任何一人身怀灵体,可以继此传承,这才无奈留下此简,细细叮嘱后辈好生保管。” “此法曾被吾抄录一份,放于宗门藏经阁内,但由吾亲手抄录之法,到底不如这枚传功符箓上所记载的精妙。” “如今后辈弟子能有后人踏上入道之途,吾心甚慰矣,只希望汝能潜心修行,望来日道途之上,有缘相见!” “悬空寺祖师——法元留。” 浮现于季秋脑海之中的话语与字迹,渐渐落下帷幕。 而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接受了一切。 渡世真经,是一门真真正正的修行功法。 而且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这法门足有上中下三篇,分别对应着,炼气——筑基,还有那最后的第三境... 玉液还丹! 这是一门直通金丹大道的上乘妙法! “就算是升仙法会能够拜入的那些门派里,想要获得这等法门,怕也是比登天还难吧...” 足足消化了良久,季秋这才轻轻吐了口气,随即低声喃喃道。 轮回模拟内获得的所有知识,都是属于他自身的,是他季秋的记忆和收获。 也就是说这次的机缘...撞大了! 【9岁:你武学大成,正准备于藏经阁挑选武道妙法之际,突然福至心灵,以自身天赋,破开了祖师留下的妙法传承。】 【你获得了旁门级典籍——渡世真经】 【得到修行功法的你,只觉心中激动不已,仙路凌云,自此始于足下!】 ... ps:本书前期功法术法等级,都是按照【正宗(暂时不说)—旁门(玉液还丹)—左道(铸就道基)—残篇(炼气入体)】来划分的,特此说明。 ps2:另外,本书书名即将改为,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和之前没差多少,只是混个热词,读者大大们记一下。 第八章 往昔旧事,徐徐道来 就在季秋领悟妙法之时。 远处手执笤帚,正心思沉重清扫地面的真言,却突然心中抽痛了下,就仿佛像是有某种本属于他的事物,正在渐渐远去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面上难色一显,真言脸色紧皱,有些不解。 不过好在这股抽痛很快就消退了,于是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真是好羡慕这些有天资的...” “我若是能武道有成,又何须在此地行这些凡俗琐事?” “唉...” 看着那静思闭眸,不知究竟在作何的季秋,真言面上羡慕嫉妒都有,其中隐隐还夹杂着几分对于悬空寺的不忿。 他觉得,既然都是寺内弟子,就应一视同仁,对于修炼武学的配置都该一样才对。 即使有些人武道资质不差,但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使得上下差距,竟至于斯。 “早晚有一日,我也要像他那样风光,在这寺内上下,受人尊崇!” 捏紧手中笤帚,这少年僧人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坚定,更加卖力的洒扫起来,想要早些清扫干净,继续增添练武的时间。 现在的真言,不过才刚刚派发来至藏经阁洒扫一年。 他的心气还并未消散多少,正值不服输的年纪。 可有心气是好,不晓知恩图报,却是大忌。 他只看到悬空寺重资质,将更多的资源给予天资聪颖的弟子,却没有见到寺内对于普通僧人,一样做到了面面俱到。 冬日御寒,一日三餐,甚至是洒扫工作之后所给的报酬,没有一样落下,就算是想要继续于武学深造,也是保持着赞成的态度,偌大藏经阁珍藏的武学,都可供僧人翻阅。 一方大派,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焉能再求更多也? 若是按照原本轨迹,有坚定信念的真言,未来某一日确实会苦尽甘来,一飞冲天。 但现在当本来的轨迹已是被彻底打乱,他是否还能有踏上大道征途的机会... 已是犹未可知了。 将这门直通玉液还丹的珍贵典籍彻底悟透后,季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真言,在见到对方飞速低头,不与自己对视之后,也没了与其攀谈的兴致。 关于此事,季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机缘留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漫漫仙路,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 既有志于攀登长生之途,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凡事,都讲究着一个原则。 而季秋自己心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的规矩。 这门机缘,本就是悬空寺祖师遗留下来,传于后辈,福泽今后所有身怀灵体的弟子门人的。 虽不知晓为何会在寺内逐渐遗失,但真言得到之后秘而不宣,只顾自己成道,本就枉顾了法元的初衷。 念及至此,季秋将方才自己翻阅过的地方重新收拾好后,这才转过身子,又往着觉悟老和尚的方向,踱步走了过去。 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的觉悟,感受到季秋的气息去而复返,有些诧异的睁开眸子: “小家伙,挑选真气功法可是大事,你怎么这般迅速?” “可是想要老衲给你些建议?” 说完,觉悟就要直起身子。 而就在这时,季秋却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继而缓缓开口道: “觉悟师祖不必起身,弟子前来是想要问您一件事情。” “不知师祖可否告知弟子,咱们那位疑似入道云游而去的祖师,在临走之时,有没有给宗门留下什么传承?” 季秋话音刚落,本来眯着眼睛的老和尚便有些皱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这小和尚怎么想起来问及此事。 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有些遗憾的回答说道: “你小子倒是会问,这秘辛如今就算是你们住持首座都不甚了解,也就只有我这一辈的老骨头,才算是通晓一二了。” “当年传闻有腾云驾雾之能的那位祖师,确确实实曾经给宗门留下了传承,据说只要有缘之人修行有成,就能拨开先天的壁障,迈入到另一层崭新的境界。” “只可惜我悬空寺福缘浅薄,正因此法,在老夫修行有成的三十年前,出了件祸事。” 说到这里,觉悟心情沉重,似乎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境遇,神情逐渐变得有些萧瑟起来。 试想若是今时今日寺内还有那道传承,或许自己也不一定不能一窥那入道之门罢? 只能说命该如此。 时也,命也。 一边遗憾的想着,老和尚一边对着季秋继续讲道: “当年我悬空寺因祖师之故,何其鼎盛,素来有禅道第一大宗之称,风光无两,甚至是那苏乾皇室,都不得不前来我寺内献上香火,以求庇护。” “各门各派,武道世家,哪个不以为我悬空寺俗家弟子为荣?昔年山下一百零八禅院香火鼎盛,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确有此事!” “哪里像是今日,虽也昌盛繁华,但相较于当年,怕是差之远矣。” 讲着讲着,觉悟露出了缅怀的表情,继而带着愤怒道: “然世人贪欲之心甚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知何时,关于传承与妙法的消息,便慢慢的泄露了出去,当时的长辈们也未曾在意,然而他们却都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与对于死亡的恐惧!” “祖师离去之时,有人忌惮其声威赫赫,无人敢动,但一甲子过去,终归还是有老一辈的武道先天大限将至之时,忍不住了。” “阿弥陀佛,那是一场老衲至今为止都不想提起的惨剧。” 觉悟话语中带着几分沉痛。 “当年有六大门派,四大世家连襟而至,共计十脉高手,光是武道先天就有五尊!” “武道先天,寿元也不过仅有一百年左右罢了,至多不过再多活个一二十载就要寿尽,终归也只是凡人。” “大限将至,那些各脉的掌舵人都已疯了,而我悬空寺的传承,就是他们抬眼所见,仅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佛家净土禅宗圣地,本应不染分毫尘埃,可自那一场灾祸之后,却是鲜血流了满山,足足过了一甲子岁月,才算是褪去了颜色。” “幸好祖师当年留下了后手,有他老人家的一道法印,在他们攻上我悬空山时,老衲当时的师叔,也就是当时的住持,引动了那枚法印。” “那是怎样伟岸的力量!” 觉悟话语之中,带着憧憬与震撼。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触及到的境界。 “法印化作了一道洁白如玉的佛掌,直接大手一挥,就将那行将就木的武道先天们,给全数度化了,也叫那些宵小自此之后彻底胆寒,再不敢犯我悬空山!” “可经此一役后,我脉也是元气大伤,前辈们死伤惨重...” “最关键的是,有藏经阁的守寺叛僧,竟然监守自盗,趁乱卷着一批我寺珍贵传承,下山逃命去了!” “也正是自那以后,我悬空寺高深武学和妙法断了一代,想要追回也是大海捞针,幸好有残存的长辈们呕心沥血补全,不然我悬空寺,恐怕早就销声匿迹,彻底断绝了。” “又哪里还能存得如今这昌盛之貌。” “唉...” “这些都是我寺老黄历的历史了,提出来竟让老衲我心生闷气。” “你小子今日问这些做什么?” 觉悟有些奇怪的看向季秋,不知他在挑选真气功法的关头,问自己这些寺内历史作何缘故。 而就在季秋听完,缓缓消化完毕之后。 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叫觉悟先是一愣,随后有些震惊,甚至禁不住仪表失态,从那摇椅上直接立起了身子。 第九章 一饮一啄,皆是天数! “师祖,若我说,我得悟了祖师妙法,你信么?” 季秋眼神炯炯,听完觉悟所言,沉吟片刻后,还是坦言开口道。 “小家伙别开玩笑。” 从摇椅上站起身子,有些蹙眉的觉悟看着眼前一身月白僧袍,面色认真严肃的小和尚,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缓声道: “那传承不是断代了么,你去哪里寻...” “渡世真经。” “你说什么?!” 嗖! 一道残影划过,下一秒那一袭淡红金边袈裟的身影突然跨过横桌,一个闪身便移至季秋面前,盯着他的面庞,一字一句的急声反问。 那样子,已是彻底失态,满脸写着荒谬与不信。 渡世真经。 他觉悟当然晓得。 因为那就是他知道的,那本镇宗功法,只有有缘之人才能修行的法门之名! 可这名字,因那段黑色的历史,这一辈弟子应该都不晓得才对,哪怕是这小和尚的师父静明都不例外! 可为何...他竟知道? “难不成...?” 心中有个荒诞的想法渐渐升起,觉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季秋。 当他看着眼前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小和尚满脸认真,并没有说谎的反应时,他终于动摇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觉悟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 “自然是真的。” 季秋笃定道。 “可能用纸笔描绘下来?” 觉悟继续问。 而这次,季秋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往横桌前移了移,将纸笔备好,随后开始‘刷刷’不停的书写。 觉悟这次也没出声。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季秋,同时心中早已熄灭许久的火焰,再次小小的燃烧了起来。 万一...万一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呢? 觉悟这样想着,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突破武道先天之后,他走了很远很远,但可惜命中无缘,终究没有叫他觅得仙踪。 不过他隐隐之中却有种感觉,只要继续一路往东,跨过那连绵无垠的十万大山,或许在山的另一端,就是仙道昌盛之地。 可顾忌着宗门传承,薪火青黄不接的觉悟,终究还是犹豫了,所以他放弃了继续走下去,而是转头回了这悬空山内,保一方传承不衰。 毕竟悬空山眼下只有他一尊武道先天,若是他走了或是陨了,难保当年惨剧不会再度复刻。 本以为为宗门计,今生是无缘更进一步了。 可真如这小和尚,却叫他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过了半晌。 当季秋顿笔停下,随后将数张稿纸铺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点头,转而对着旁边一直沉默,唯恐打扰到他的觉悟开口道: “师祖,抄录完了。” “请您过目。” 说罢,季秋侍手而立,将纸张献上,让开了位置。 “...好。” 深吸一口气,觉悟接过这寥寥数张的稿纸,只觉足有千钧之重。 因为,这或许是他今生唯一的希望了。 看着严阵以待的觉悟,季秋想了片刻,怕他抱有太大的期待,于是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师祖,我在藏经阁一枚书简之上,得悟祖师传法,被他老人家授予了这篇渡世真经。” “在传授的过程中,他老人家曾经提过,想要修行这入道法门,必须要具备修行体质,而这种体质千里挑一,当年那代的悬空寺更是一人都无。” “所以有些事情,您老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季秋闭上了嘴巴。 过犹不及,他之所以开口,就是怕觉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渡世真经上面,最后却因未曾身怀灵体,只能落得个遗憾收场。 若是那样的话... 人生可就太凄凉了。 “哈哈,你这小家伙...” “老衲既然能说出此法门的名字,又怎可能不晓得其中艰辛?” “放心吧,修行半生,多少沉沉浮浮,老衲早已看透,如今到了迟暮之年还能再度燃起一线希望,与我而言,已是侥天之幸了,又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倒是你这小和尚,能为我寺再度寻得此妙法,于偌大古寺而言,功劳何止泼天!” “老衲倒是要替所有未来有缘修行此法的弟子,谢过真如你了。” 老和尚听到眼前小和尚严肃的告诫,不禁哈哈一笑,重拾了心情后,对着季秋真心实意的开口道。 看样子,他已是做足了准备。 见此,季秋这才点了点头,道了声应该,便不再多言,任由觉悟参悟妙法。 就算老和尚不能身怀灵体,但此法门高深莫测,以他武道先天的境界,说不定也能另辟蹊径,有所收获呢? 世界之大,天无绝人之路。 就算不能身怀灵体,也未必不能以自身的努力和才情,勘破一切,踏上道途。 就在季秋心中暗想之时。 眼前的觉悟,却随着身形入定,渐渐有了几分变化。 他那一袭淡红金边袈裟,随着口中默默念叨,突然无风自动,周围有微弱的光点附着而来,聚集在了他的面容与合十双掌之间,散发着淡淡的金华。 那是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灵气,即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终归证明了眼前的老和尚,是具备灵体,有着修行之资的! 武道先天,季秋通过渡世真经的记载,大概清楚此境介乎于炼气中期左右,又有真气于体内形成大周天,所以感应灵气相较于初学者,简单了不知多少倍。 但即使再过简单,若只是一介凡俗,那就算是练至化境,也绝然不可能修出神意来。 “弟子恭喜师祖,具有修行机缘。” “望师祖往后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我悬空祖师那般腾云驾雾的地步,甚至更高!” 看到眼前的老和尚慢慢睁开眼睛,即使时间过了良久,季秋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淡笑着抬起双掌,对着觉悟恭喜道。 “你这小和尚...” “唉,没想到老衲到了这般年纪,竟还能有这等机缘,真是托了真如你的福气了。” 睁开双眼的觉悟,听着耳畔的恭喜,双手略有些颤抖,珍而重之的将手上的渡世真经抄录本放下,随后眼神柔和的看着眼前的月白小僧。 “此经虽为我悬空寺至高传承,但到底遗失良久,真如能毫无介怀的将其分享而出,这份禅心通明,老衲自愧不如。” “不过还请放心,你竟将其交予我手,有老衲在,这门传承便没有任何人可以独享!” “它乃是法元祖师遗留悬空寺的瑰宝,是我脉立存之根基,老衲定会将其好好珍藏,以供悬空寺有缘弟子修行。” 觉悟的话语,珍而重之。 季秋见此,又为他添了句:“师祖,此法珍贵,宁可将其束之高阁,也不能落入别有用心之辈手里。” “我寺传承此法,必要知根知底,不然若叫心怀不轨之徒得此法门,恐是祸事。” 悬空寺一脉上上下下,对于季秋都抱有着莫大善意。 正所谓投桃报李,这渡世真经,就是他赠予这些师门长辈,同代弟子的回报。 至于真言这经阁洒扫一小僧,究竟还能不能再度传承此法,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若此人再度传承此法,那也是悬空寺自己的选择。 与季秋而言,并无多大干系,毕竟本身这功法就是悬空寺的,季秋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觉悟听闻,自是笑道:“应当如此。” “放心,此法有老衲亲自保管,所挑选修行之弟子,都是我悬空寺的真传。” “若是有心术不正的弟子修行此法,那么哪怕是亲手将其给毁了,老衲也决不会将其传出去,叫心中有鬼之辈,为祸四方!” 偌大经阁之内,觉悟话语落下,言语铿锵,掷地有声。 【9岁:你禅心通明,闻得此法乃是祖师法元特地留下,用来福泽后辈之传承,又思悬空一脉数载春秋,未曾薄待自己,特此决定,将此法上交宗门。】 【本来垂暮之年的师祖,因为你的一念之差,人生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转折,此后当代乃至未来数百年,都有无数本来无缘之人的命运,因为你,而有了彻底的改变!】 【作为一只小小的蝴蝶,你不经意的一次振翅,终是在这世间,留下了一抹小小的痕迹。】 【你或许,间接的改变了他人的未来!】 第十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当菩提树的落叶凋零殆尽,再度生长出的嫩叶,又焕发在了枝头。 冬去春来,天地复苏,瑞雪发新芽。 季秋于山腰别院打坐醒来,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白气吐出,萦绕不散,足足传出半丈有余,方才渐渐消散于空气之间。 如今距离季秋获得旁门级传承渡世真经,并修行至今以来,已是过去了整整两年时光。 两年时间,季秋引天地之气入体,破开百窍洗练肉身,如今丹田内积累的灵气,已隐隐有了初成之象。 正对应着功法之中的炼气第一境,引气有成。 炼气之境,在渡世真经中有所记载,共分为三重境界,象征着初中后三层,分别为引气、凝气、御气三境。 引气有成者,可调动天地灵气调养自身,以使身躯越发凝练,超越凡俗。 也可引动灵气运用简单的技巧招式,借此御敌,比所谓的内气功法,要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达到此境者,已是真真正正的超越了凡人,哪怕是所谓的江湖一流高手,面对引气之境,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凝气境,那就更不得了了,此境大致相当于江湖之中的先天宗师,但是手段和底蕴都要比所谓的武道宗师,要高出了太多太多。 方圆三丈内,凝气境的修行者可做到隔空杀人,万事万物只要在其方圆三丈之间,哪怕是随手取来的飞花摘叶,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莫大杀器。 这还只不过是此境附加的特性。 达到凝气境的修行者,最关键的是,已经可以有了修行真正术法的资格,术法有成的凝气境,若是想要杀伐先天宗师,几乎是随手便可为之。 至于最后的御气境更为可怕,顾名思义可御气离体,操纵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为兵,甚至其催动的术法,要相较于凝气境更加强大。 到了这种境界,已经不是区区千军辟易可以形容的了。 御气境的修行者,对于凡俗而言,无异于是陆地神仙,哪怕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也不过只是探囊取物而已。 “两年了啊...” 站起身子,季秋面色平静。 他看着眼前的白气慢慢消散,随后披上一侧僧袍,踱步走出了这静室之间。 轮回模拟,说是模拟,却更像是一场修心与求道之途。 而它则是护持着自己一颗道心,不至于彻底沉沦于如此漫长和悠久的时光之中。 红尘坐忘,道心清明。 真是好大的一场造化。 季秋笑了笑,站起身子推开屋门,望向外界之景。 此时不过早清晨时,树叶悬挂着的露珠欲滴落而下,有微微雾气在这山野之间升腾。 咚咚~~ 晨钟回响,偌大悬空山就此复苏。 自熟睡中醒来的诸多僧人,日复一日的完成着他们的日常。 诵经念佛,吃斋洒扫,习练武学...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 而季秋只是独自一人,往山下走去。 若说留在季秋心中最深刻的事情,无疑是未曾逆天改命之前的那一场模拟了。 虽然那一场轮回将时间压缩到了极致,使得季秋就好像是在观摩着走马灯一样,但到底是足足七十年的光阴,又怎能一带而过。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这一世,还是真身那一世,所有经历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那一场模拟所经历的事要来的更多。 而一切的起源,都不过是今日一见罢了。 季秋想起记忆中那双曾流光溢彩,散发着无尽生机的褐色瞳孔,不禁暗叹一声,脚下步履更是加快了几分。 风吹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在动? 都不是。 外界干扰不过转瞬即逝,非是风动也非是幡动。 乃心动也。 踏过一层又一层的青石阶梯,季秋一路顺沿往下。 两侧榕树林立,冠幅广展,绿荫遮天,将一轮高悬的烈阳光芒,都尽数掩盖在了树冠之上,使人只觉身心清明。 遥遥看着那灰袍僧人三三两两,正聚集着的山下佛庙,季秋停下了脚步,看着那西边一方偏僻的佛堂,慢慢踱步而去。 记忆之中的一角片段,在此逐渐复苏。 越是靠近,就越是清晰起来。 值此之时,就在季秋靠近这座佛堂之际,有阵阵女子哭泣之声,渐渐响起。 而这一刻,季秋抬起了眸子。 他的脑海之中,曾经逆天改命前的模拟片段,慢慢浮现而出。 初见之时,那是一名只知啼哭的少女,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但已是出落的极为标志。 宛若出水芙蓉般,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豆蔻年华,直叫人印象深刻。 与逆天改命之时怀揣着所有的记忆不同。 在那初次模拟之时,真如就是真如,而非是有着季秋记忆加持,和通晓过去未来的真如。 一个不过区区只有十一岁的小僧罢了,哪怕生的肌肤白净,皎如玉树,也无法掩盖他阅历的浅薄。 对于真如而言,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少女。 一者有心,一者无意,两人之间的缘分就此结下。 只可惜,并未有着多好的结局。 和尚没胆,女子无缘。 终归只能落得个落寞收场罢了。 脑海内的片段如放映般划过,季秋神情复杂,于佛堂外听了那啼哭声片刻,终究还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入内之后,场景转换,渐渐升起的大日,将光线照入佛堂,驱散了其中门扉之内的黑暗。 一座高大的金身佛像,抬手立于上方,而下首红布案桌之前,正有一身着淡红衣裳的少女,背对季秋跪坐于蒲团之上,低声抽泣着。 “阿弥陀佛,请问姑娘,何故于佛祖像前哭泣?” 和记忆之中一样,季秋缓步上前,低头敛眉,双掌合十,对着眼前的小姑娘开口发问道。 苏七秀跪坐于蒲团,微红的褐色眸子上,尚且还沾染着几滴未曾滴落的泪珠。 当她听到背后有人开口发问时,顿时一惊,连带着本来抽泣的神情,都为之顿住了些许。 她转过头来,看向后方声音的来源。 一眼望去,待到见着那来者一身白色僧袍,面容虽有稚嫩,但却极为俊秀时,苏七秀不禁有些微愣。 方才升起的旭日,将早春的暖阳倾泄而下,为其一身白色僧袍披上了层金边,看上去一如云端谪仙般,神圣不可侵犯。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和尚。 第十一章 秀姑娘。 “姑娘?” 季秋歪头,看着眼前瞪着一双褐色眼睛,方当韶龄,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清灵之感的少女,又重复的询问了一遍。 “啊?” “实在抱歉,小师傅!” 少女似乎反应了过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飞速站起身子,一边开口对着季秋致歉。 “是我打扰到你焚香拜佛了吗?” 说完,苏七秀就要起身,想要给季秋让出位置。 而这时,季秋又开口了: “姑娘并未打扰于我。” “小僧只是被一阵哭声吸引而来,看到姑娘如此伤心,这才开口询问而已。” “是否让你生出了困扰?” 说完,季秋适时做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原来如此...” 苏七秀面色有些微红,似乎是感觉到了尴尬,继而想起了缘由后,又有些伤感的继续道: “并没有,只是今日家中母亲曾经送予我的一只小白狐,病逝了。” “那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是除却我母亲外唯一与我亲近的,可是...” 说到这里,苏七秀又想起了那皇宫之中的事情,不禁心中愈发伤感。 她今年十四岁了,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自从母妃走后,那只由她亲手送予自己抚养的白狐,毫不夸张的说,承载了她所有对于母妃的思念。 作为苏乾皇室的后裔,又因母妃早逝,苏七秀更是没有同龄玩伴。 如今唯一的朋友去了,谁都不知未来即将面临的,又该是怎样昏暗的局面。 悲至深处,情难自已,四周的僧人和自己带来的侍从又被自己打发离开,本想着痛哭宣泄一场,却没想到还被人给撞见了... 想到这里,泪水止不住滴落的苏七秀,看着眼前站立如松,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俊秀和尚,虽有羞意,但仍是偷偷的松了口气。 还好撞见的是个小和尚,而不是那些从宫里面带来的侍从。 不然自己在外人眼前树立起来的形象,可就要破灭了。 在那浩大的深宫之中,懂得隐藏和掩饰自己,才能活的更好,这一点苏七秀深深晓得。 她要是但凡露出了一分柔弱与惧怕的意思,那么便有的是洪水猛兽,要将她彻底吞噬。 “算了算了,我跟小师傅你说这些干嘛呢。” 心情调整完毕后,擦了擦眼角泪痕,苏七秀正要起身离去,季秋却抬起了头,与她双眸对视。 “原来如此。” “姑娘的烦恼,小僧已经知晓。” “不知姑娘是否信这世间有轮回转世一说?” “正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世间发生的一切,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而生老病死更是实属常态,无论是人亦或者动物,谁也无法彻底避开,除非成仙成佛。” “姑娘的小狐狸寿命走到了尽头,虽是悲事,但从往生的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件幸事?” “今生它伴随姑娘左右,为兽逗你欢乐,或许结下善果,来世便能化身为人,免去走兽之苦也说不定呢?” “一场兽生的结束,可能便是另一场人生的开始。” “因此以小僧愚见来看,姑娘应该保持心态,烧香拜佛,祈求它下一世能平安转世为人才对。” 季秋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继而耐心的淳淳劝导道。 他的面容虽有稚嫩,但渡世真经的修行,长时间服食灵气之下,却叫他生长的不似一般孩童,再加上这一番话语劝解,倒是也有了几分高僧风范。 一时间,本来心情自闭的苏七秀,看着眼前的小和尚,不知怎么的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来。 “你这小和尚,看上去比我还要小吧?” “小小年纪竟就能通晓这般多的道理,看来你师父没少教你。” “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你的劝解咯!” 身着淡红色衣裳的少女破涕为笑,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季秋,有些挪谕的逗弄道。 看着苏七秀的心情逐渐变好,季秋此时的心情也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逆天改命之前,真如二十余岁后,用了整整后半生的岁月,才终于理清楚了自己对于苏七秀的感情。 所以这一生,季秋不会再选择重走旧路了。 他要让苏七秀,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时间还长,而眼下的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好了,姑娘,让小僧来上三炷香,为你那死去的小狐祈祷一番,看看能不能为其来世投个好出身罢。” 说完,季秋弯腰在案台上拿起三炷香,撩了下旁边的火星,随即便插入了眼前的净坛之中。 而苏七秀只是静静的看着季秋认真的动作,等着他一套忙活完了,才盈盈一笑的俯身一礼感谢道: “谢谢小师傅啦~” 佛堂外透来的阳光,照耀的少女笑容洋溢,神光满面。 “不过举手之劳尔。” 双掌合十诵经完毕,季秋嘴角划过一抹弧度,这才对着苏七秀轻声笑道。 “对了,我看小师傅你挺有意思的,和那些只知诵经念佛的僧人不同,咱们要不交个朋友?” “你法号叫什么呀?” 将双手背在身后,苏七秀有些好奇,于是对着季秋询问了一句。 “真如。” “小僧法号真如。” 季秋双掌合十,郑重的对着眼前的红衣倩影回道。 随后,他又是开口,道出了一个模拟之前,自己从未向苏七秀开口问过的问题: “不知这位红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温和的声音递出,落入苏七秀的耳畔,不禁叫她心中微微有些悸动。 她有些蹙眉,随后撩了下鬓角的发丝,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疑惑。 她总觉得,眼前这小和尚不该开口问她的名讳才对。 不过很快,苏七秀又轻轻摇了摇头,只当做脑海之中生出了错觉,毕竟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白衣小僧,又哪里会有这种疑问呢。 而且,眼前这小和尚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让终日里生存在勾心斗角与阴影之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放松。 这种感觉,是只有与逝去的母妃和那宠物白狐相处之时,才会渐渐生出的。 那不掺杂丝毫恶感的善意,富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不知不觉间,就想要沉浸其中。 苏七秀不知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但却不妨碍她愿意去接近。 “我姓苏,苏七秀!” “小和尚的话...就叫我秀姑娘吧!” 轻轻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女抬起小脸,一字一句的缓声吐出名讳之后,想了想,又眉眼带笑,对着眼前的季秋柔声开口。 言语交织间,红衣少女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所谓婉约佳人,想必不外如是。 “好,秀姑娘。” 季秋颔首,面色带笑,如阳春白雪般,温和矜贵。 这一刻,命运的轨迹再次交汇。 但二人的前路,想来再也不同。 【11岁: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你渡世真经修行有成,神清气爽下,只觉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心情舒畅,你踱步出门,于悬空寺山脚的偏僻佛堂之中,偶然邂逅了一名少女,与她成为了朋友。】 【这一次你禅心坚定,心思清明,又兼修行有成,与上一世判若两人,想必未来,当再不相同!】 第十二章 愿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只为等你 三年后。 悬空寺上,演武场。 “我悬空寺一脉,以武悟禅,以武释佛,虽修武道,然而讲究的却是以武护持苍生之念,诸君同门师兄师弟,望能秉承此念!” “练其道,舞其圆,知其妙,悟其禅,早证大道!” “阿弥陀佛。” 四方硕大的演武场上,有一身材修长,面目俊朗,着一身月白僧袍的背手僧人,正对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佛门子弟,肃声教诲道。 此人正是季秋。 经过三年修行,渡世真经的炼气篇第一境引气,即使天地灵气稀薄至极,但仍然被其以不菲天资,彻底修成。 现在的季秋,已经成功凝气,成为了可驾驭灵气,借以御敌的修行高手。 放在这偌大凡俗,哪怕是所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武道先天,都已不再是他的一合之敌。 理所应当的,悬空寺同辈之间,他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正所谓有能者不问年少,当季秋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将所有悬空寺杰出的武僧都尽数败下后。 由他问鼎为当代悬空寺的青年魁首,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有所异议。 事实上,此时的悬空寺除却以武道内气转化为修行灵气,从而一开始就是凝气境的觉悟和尚外,剩下的所有武道高手,都早就不再是季秋的对手了。 哪怕是曾经亲手教会他武道的静明大师,也不例外。 因此莫说是什么青年魁首,哪怕是成为这百里悬空山的武道第一,季秋也不是不可做得! “我等谨遵首座师兄之言,定会尽心竭力,参悟悬空武学,护持禅道!” 季秋于这演武场内面向四方,衣袖被风吹拂,猎猎作响。 而那底下的武僧弟子们,则是一个个面带憧憬,待到季秋话语落下,当即便紧跟着附和出声。 莫要看季秋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 但这么些年来,几乎各个寺里的和尚,只要是修行武学的,都或多或少的受过他些许指点。 与人为善,处处留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对于这些武道资质普通,或许一境就足以卡上个一年半载的武僧弟子来说,此种举动,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所以他的地位,自然而然就上去了,这是满寺上下无论长老还是同辈,都一起认同的一件事情。 因此悬空寺的外门首座,青年一辈的师兄之职,自然是非季秋莫属,其余人等无论威望,还是本身的实力,都不及他远矣。 待到一年一度检验武学完美落幕后,季秋与一名又一名僧人弟子打着招呼,这才终于空闲下来。 模拟之前,两个一生的遗憾,其中之一随着他数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努力,时至如今,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当季秋于空文首座的许可,以及觉悟师祖的首肯之下,接过这青年一辈的权柄开始,他就是这片江湖的武道第一。 至于那曾经超越真如,远赴万里寻仙道的真言小僧人。 他如今仍然还在那藏经阁从事洒扫之事,根本连被觉悟师祖看重的资格都没有,更莫说是知晓渡世真经一事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只需要小小蝴蝶的一次振翅,就将再也不同。 季秋踱步往山下而行,心中正感慨间,有道突然冒出的声音,却将他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去: “嘿,小和尚!” 一抹淡红色的倩影划过,待到季秋转头,便见得一双似一泓清水般清澈的褐色眸子,以及那神情轻快的少女,正招着手臂,飞速的往着他这边奔走而来。 三年过去,本就比季秋还要大上两岁的少女,如今已是彻底长成了姑娘家了。 正值二八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光是往这儿一站,哪怕是处于和尚庙里,都不知有多少人望着此处露出憧憬的目光。 这眼神无关杂念,只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而就是这般姿容清丽的少女,对于别人皆是不假辞色,却唯独见到了那身着月白僧袍的小僧时,情有独钟。 三年时光,早已习以为常。 转过身子,季秋面带温和的笑意,依旧如年少之时般,处变不惊。 “秀姑娘,小僧这个年纪在凡俗之中,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就没必要再唤我小和尚了吧?” 僧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但落在那对面的女子耳中,却是不生丝毫波澜。 苏七秀秀眉一展,当即神态悠然的笑了一下,随后用着那清脆的声音回答道: “不叫你小和尚,那叫什么?” “这么多年了,都叫习惯了,再说了一开始你就是默许了嘛,现在改口唤你真如,岂不是太过生分了。” “你说是吗,真如大师~?” 少女说完,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 而季秋见此,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这次又找着空闲,从家中跑出来了?” 季秋知道苏七秀是这苏乾皇室的公主后裔,但时候未到,他也并未点破,只是当做寻常一般,随口询问道。 “家中管的严苛,我只有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以烧香礼佛的名义来这悬空寺一趟,这你是知道的。” “每次在家中时,都无聊的紧,没有什么打发的事情可做,只有来这寺庙中听小和尚你讲些有趣的故事,才算是给这平静的生活增添些许乐趣。” “这次,你准备给我讲些什么样的有趣故事呀?” 二人并排行于青石小道,沿路往着山下行去。 红衣少女一边回着,一边又兴致勃勃的问道。 而季秋听后,则是仔细的琢磨了下: “佛经记载的有名典故,都给你讲了不少遍了,为此小僧还去翻阅了不少典籍。” “今天要不就给秀姑娘念念佛经吧,你觉得如何?” 季秋此时也有些无奈。 因为须知道,他这辈子和苏七秀说过的话讲过的故事,可是要比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他肚子里有限的佛道典故,能讲出来的,都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正说间,有微微雾气升起,天气渐渐泛出凉意。 待到二人抬首间,才发现天穹已被乌云遮盖,有毛毛细雨,微微飘落。 “来这边。” 见到天气突变,季秋撩起袖袍,轻轻替着一侧的红衣倩影挡着半边雨水,随后便要引着她向旁边的屋檐角下行去。 苏七秀虽然年纪要比季秋大上三两岁,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季秋的个子早已经长高了起来,甚至要比旁边的少女,还要高出半个头多。 二人脚下不停,疾步而行,未过片刻就行至了那距离青石阶梯不远处的屋檐之下。 此时,苏七秀微微喘息,缓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距离极近,正撩起袖袍替着自己遮风挡雨的俊秀僧人,即使天气微凉,俏脸也不由得有些微红。 “我可不听佛经,那些佛经整天都是一个道理,无聊至极。” “呐,小和尚,要不这样。” “以往都是你在给我讲故事,这次换我来给你讲一个吧。” 少女靠在季秋身畔,轻轻俯身,语气柔声道。 “你们佛教的典籍中记载,阿难尊者成佛前,曾喜欢过一名女子,对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宿缘...” “佛祖曾经问他,你到底有多喜欢那名女子?” “他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 雨一直下,滴滴答答,于布满沧桑的青石板上溅出水花。 云雾缭绕间,一旁屋檐下,有红衣少女,伴于一月白僧袍的僧人身畔,口中似在低声浅吟,道: “只为了求得...她从桥上过。” “小和尚。” “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第十三章 真如不能,但我可以! 悬空寺,山脚下。 “好故事。” 白衣僧人双掌合十,轻声开口。 此时,他望着眼前的苏七秀,似乎是透过了她的双眼,看到了她这一生的命数。 【苏七秀:大乾公主】 【1岁:降生之时,通体冰寒,一副短命之相,不得乾皇喜爱,幸有母妃垂怜,这才安稳长大。】 【7岁:母妃病逝,居于深宫之间,终日见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智成熟。】 【14岁:相伴长大的宠物白狐病逝,心情沮丧之间,于乾都外悬空山脚下,偶遇一与众不同的僧人,自此结缘,视其为一生挚友。】 【18岁:容貌长成,少女怀春,对于幼时相伴挚友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只可惜因其乃是出家之人,这才未曾表露。】 【但也因此,对于乾皇的赐婚之意,她亦是屡屡拒绝,因其长相酷似母妃,乾皇想起自身多年亏欠冷落,也是心中有愧,于是并未强逼于她。】 【25岁:此时大乾江山积弱,有大厦将倾之风险,为保边疆安稳,乾皇下定决心,欲以苏七秀去往和亲。】 【25岁:生来具有道体太阴,只可惜生于凡俗,被误为早夭之相,乾皇强行将其送往边疆和亲,苏七秀万念俱灰之下,太阴之气彻底失衡,殒命于荒凉大漠。】 【模拟评价:自古红颜多薄命,梦醒空余镜中花。】 这是苏七秀自身命运的模拟轨迹。 早在三年之前,初次见面之时,季秋就看出来了。 太阴体,季秋并不晓得这体质,究竟算是什么样的修行资质。 但想来能称道体,最起码也要比寻常的五行灵体,要强出不少倍才对。 当初第一次推演苏七秀的命运轨迹,看着这体质柔弱的少女,竟还能怀揣着此等修行之资时,季秋无疑是震惊的。 然而震惊的同时,还有着几分对于此事的棘手。 按照推演的轨迹来看,苏七秀早早殒命的重要因素,并不是因她那悲惨的命运,更加关键的,还是这道体所致。 曾经季秋也想过偷偷传授苏七秀渡世真经,看看能不能通过修行,叫她自身慢慢改善。 但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这道体的力量太霸道了,若是幼年发现并且慢慢通过输入灵气调养还好,但是以现在苏七秀的体质,她根本无法承受得住炼气入体的代价。 这毕竟是真正的修行,不是儿戏,就算是普通炼气入体的修行者,都是事前打磨身躯直至巅峰,最后再冒着生死危机引气入体。 成则成矣,不成的话,甚至还有可能落下个终身残废。 这种种条件对于苏七秀而讲,委实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因为一旦灵气与她自身的太阴之气混淆交融,以她这虚弱的体质,一个不慎,很容易便会影响到自身的性命。 季秋也尝试过为她输送灵气,但亦是治标不治本。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季秋想了整整三年,直到最近,才叫他琢磨到了些许眉目。 那就是依靠火属性的上等灵物或是灵材,帮其与道体互相调和,再辅以修行法门,踏入仙路,如此才能彻底解决。 甚至还能叫她以道体之便,一步登天也说之不定。 但说的轻巧,在这凡俗之世,想要找到那等灵物,又是谈何容易。 最近凝气有成的季秋,正准备为了解决苏七秀的这个隐患而发愁。 一时间混杂着雨声,导致他望向苏七秀时,都不禁微微有些晃神。 见此,红衣少女不禁噗嗤一笑,抬起手掌在他面前慢慢晃了晃: “小和尚,我好看吗?” 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瞬息之间就叫季秋净若琉璃的禅心,有了些许震动。 坦言而讲,眼前的女子,确实是天生国色,世间少有。 肌肤胜雪,墨发如瀑,周身有灵动之气附着,又喜着一身醒目的红色。 此等内敛而又张扬的少女,又是正当昙花绽放的年华,试问怎可能不美。 哪怕是季秋自诩定力惊人,也不能违心。 于是乎,他收起了心中思量,转而肯定的点点头: “秀姑娘天生丽质,定然是好看的。” 女子盘起的秀发,被点滴雨水打湿,有阵阵好闻的幽香传来,一缕又一缕。 “既然好看...” “那和尚,你喜欢我吗?” 话语出,女子本来带着笑容的面色,瞬间认真了起来。 那流光溢彩的褐眸之中,夹杂着的是无限的向往和期盼。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三年的时间,只有在这悬空寺上,与季秋相伴闲聊之际,苏七秀才最能放下戒备。 那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随心,不用为了考虑任何后果而谨小慎微的感觉,让她对着眼前这名为真如的僧人,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那种情愫因何而起,代表什么,她心中自是晓得。 虽因眼前僧人的身份,她有所犹豫,但凭女子的直觉,苏七秀觉得眼前的小和尚,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所以,她想要去试一试。 即使这答案可能事与愿违,但她亦不后悔。 想要的就要去争取,不然错过终生,必然尽是遗憾。 一番话语说得太过直白,让季秋此时心中不由一震。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复杂,看着眼前想要诉求答案的红衣少女,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来。 “是因为这三年来,我与她的相处方式,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了么...” 因为上一世模拟,作为真如小和尚的季秋,一直都是谨遵师父嘱托,恪守禅道教义,戒色戒杀,与清规戒律为伴。 虽与苏七秀是朋友,但是那股淡淡的疏远之意,作为钟灵敏秀,心思细腻的少女,自然是觉察得出来的。 所以哪怕心有悸动,当时的苏七秀,也不会过早的表达出来。 如果不是最后被逼无奈,再不说的话就要相隔千里,再也无缘见面,恐怕这一袭红衣的少女,会把心中的想法深深埋下,直到生命的尽头也说之不定。 然而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季秋怀揣着那模拟之时的遗憾,从始至终对待苏七秀的态度,都是心存愧疚和带有情感的。 所以在与苏七秀相处之时,自然也没有刻意隐藏。 关心做不了假。 这一点,苏七秀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所以她勇敢的说出来了。 沉默半晌,看着那如柳絮般的小雨渐渐停歇,季秋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复。 不过,他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真如身为佛门弟子,需要谨记门派清规戒律,身为出家之人,自然不能动了情念与妄念。” “但,我喜欢秀姑娘。” “与真如无关。” “僧人之辈,也是可以还俗的。” 风停雨歇,远方有彩虹升起。 身披月白色僧袍的俊秀男子,立身于屋檐下。 他看着眼前目光微亮,似含星光的红衣少女,一字一句的轻声笑道。 第十四章 踏步而出,便是偌大江湖! 悬空山,山门外。 得到了异常肯定的回答,苏七秀对于这次的悬空寺之行,特别满意。 真如不能动情念,不能喜欢秀姑娘。 那若不是真如呢? 还俗之后,不是就能做回自己,重新拥有七情六欲,就能喜欢秀姑娘了? 带着侍女和侍从出了悬空寺后,苏七秀想起来季秋的回答,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和尚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虽不是苏七秀最想听到的,但也不算差了。 一时高兴,苏七秀在外人面前一片淡然的表情,终归还是露出了破绽。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三年以来,因为二人之间过于亲密,有关于她和季秋的事情,已经被随行的侍从给看了出来。 一个宫内几乎无人问津,并不算受宠的公主,又兼得生的可谓是国色天香,这无疑是底下大臣们为自家后辈求娶的最优目标。 如此女子,却喜欢上了寺庙里的一个和尚? 这种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可想而知到底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再加上苏七秀的身边人,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纸包不住火,消息的泄露,已是注定无疑。 风平浪静的背后,或许早已是暗流涌动。 ... 悬空寺,山腰别院间。 静明看着眼前的弟子,神情有些莫名。 十年之前将这名弟子带回山来,是静明自觉今生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真如这孩子,简直就是千古难见的旷世奇才,不仅在武道天资上远胜于自己,最夸张的是,据藏经阁的觉悟大师所言,他竟还将遗失许久的宗门传承,都给补全了回来! 想起近些年来,气色越发红润,修为也越来越深不可测的那位大师,静明每时每刻,都无不觉得震惊和不可置信。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欣慰不已。 毕竟对于一名老师而言,能见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了。 但有些事情,却也着实是叫静明头疼至极,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比如今天。 “真如,你又去见了那位女施主了?” 身上的月白僧袍,之前被那微微小雨沾染,略略有些打湿。 季秋回到这山腰别院,正准备重新换上一套僧袍之时,却见得静明法师今日并未前去诵经,而是专程在这里候着自己,不由得便顿住了脚步。 听到眼前师父语气中带着复杂的发问,季秋心中了然,倒是回答的坦然: “是的,师父。” 看到眼前弟子神情云淡风轻,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时,静明法师张了张嘴,眉头都有些皱了起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身为出家之人,便不能涉及分毫情情爱爱之事。” “真如,虽说你现在已有了武道先天之能,远远的超过了为师,但有些事情作为师者,贫僧该说的,还是要说你。” “为师知你年纪到了悸动的岁数,但你要好生想想,你究竟是因为本身的欲望,还是真正的喜欢,所以才靠近那女子?” “若是欲望,为师还是劝你早早断绝的好,岁月流逝,皮囊终归老去,最后不过是一抷黄土,一捧清灰罢了,皆为虚妄。” “这般道理,你可懂?” “你是我悬空寺这么多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无论是在武道修持,亦或者参禅悟道之上,皆是。” “所以作为你的师父,贫僧不能叫你走了弯路。” 静明一番话语,可谓是语重心长。 但他却分毫不能影响到季秋。 两世经历,一世模拟,一世轮回,对于这些东西,季秋可看得比静明清楚多了。 他知道静明是真心为了自己好,所以他也不会去忤逆这个一心参佛的师父。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遵从静明的意思。 只见随着静明言罢,眼前的月白小僧随即便双掌合十,轻声回应道: “师父所言,弟子心如明镜。” “还请您放心好了,作为真如,弟子一定会恪守清规戒律,不沾尘世分毫。” “只要我还在寺内一日,这就是我对您的承诺。” 说到这里,季秋双眸明亮,大大方方的与静明对视,坦然至极。 见此,静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季秋会这样回复自己。 这一出措手不及,直接就将他即将吐出的话语,都给憋回在了喉咙里,半晌后才缓过神来,咳咳两声,有些怪异道: “你能理解,自然最好。” “为师是过来人,这不过是你修行路上的一场情劫,看开就好了,也别太在意。” “去吧。” 静明说完,就没什么说的了,只能结束了这段话题,草草收场。 坐在别院菩提树下,看着弟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是告退一声,就径直去往了房间,静明思考良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又挑不出问题来。 当真奇怪。 ... 三日后。 一身月白僧袍的季秋,背着一道小包裹,自悬空寺的山门,一路往着外界行去。 在悬空寺内足足呆了十一年的季秋,最远也就只在山脚下活动过。 这次下山,一是因为修行有了瓶颈,所以准备寻寻机缘,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 二就是希望能够找到火属性的灵物或是灵药,准备弥补一下苏七秀太**体的亏空,不至于叫她再次落得个同样下场,香消玉殒。 在离去之前,季秋就已经和悬空寺的住持,以及觉悟还有师父静明都打过了招呼,还在上次会面苏七秀后,就告知了她这个消息,所以不会有所大碍。 山脚下,看着眼前络绎不绝前来拜佛烧香的芸芸众生,季秋呼吸着烟火气,定下了第一站的去处。 他准备,先回去那最开始的小山村看看。 虽说这具身躯的父亲将自己给卖了,但既有了余力,那清贫如洗的家庭,能帮衬着一把,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善缘。 心中想着,季秋催动灵气,便用出了悬空寺的一门上乘武学,一苇渡江术,往着记忆之中的去处飞速赶去,只余下一抹残影留在了原地,早已不见踪迹。 【14岁:你解决了一切琐事,准备下山历练,这一次你要回归久远之前的家中,了却最后的尘缘,自此心无挂碍。】 【这是你第一次迈入俗世,眼前的偌大江湖凶险无比,处处暗藏杀机,但对于修为已至顶尖的你而言,却也不过尔尔罢了。】 【去吧,少年,这偌大江湖,都在为你而敞开!】 第十五章 于无声处起波澜! 大乾一朝,地处偏僻,可范围却不算小,共划分为七大州,下辖四十九郡。 悬空寺位于乾都城外,算是乾州腹地,而他幼时出生的地方,则在边临的泸州。 泸州,官道上。 此地四野宽阔,农田繁多,然而因近些年光景不好,收成极差。 季秋步履不紧不慢,背着包袱,距离记忆中的小乡村愈来愈近。 头顶太阳光线毒辣,普通行人经过,无不是被热的汗流浃背,只有季秋因炼气有成,体内灵气流动循环,即使无风,却也是神清气爽。 以灵气催动着上乘武学一苇渡江术,季秋的速度迅捷无比,甚至足以媲美驾驭马匹的江湖豪客,端得不凡。 很快,他就远远的看见了一处小县城。 县城名为:临江。 对于临江县城,季秋自忖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因为轮回模拟器的缘故,他对于记忆一事,堪称是过目不忘。 所以直到现在即使时间久远,但季秋依然还是依稀记得,当时幼年季父想要去往的县城,就是此处。 过了这县城,就快到了。 脚步生风,气度不凡的少年僧人心中暗想。 此时太阳刚过,正值下午时分,县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们,一个个的神情慵懒,打着瞌睡,不耐烦的杵在边上,应付着差事。 季秋神情平静的顺着队伍走进城门,看见了不少衣衫褴褛,双眸无神的流民,在这狭小的县城四周游荡。 这都是些可怜人。 微微摇了摇头,看着那一道道祈求的目光,季秋心中虽有怜悯,但也没有办法伸出太多援手。 他只是于旁边粗粮铺子里,买了些便宜窝头,赠予了那小部分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瘦小孩童,直至看着他们尽数吃进了肚子,这才转头离去,就当做是做了些善事。 至于最后这些可怜的孩子究竟能不能挺过去,那就只能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眼下苏乾江山混乱,各地武道世家宗门大派与地方官僚同流合污,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只有引起一场变革。 然而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异于是难于登天,对于目前琐事缠身的季秋来讲,去做这逐鹿天下的事情,显然并不现实。 “泸州之地常年大旱,流民日与俱增,可一州之差的大乾皇都内,却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上下之差,竟至于斯,着实是令人发笑。” 接连赶了这么久的路,即使季秋有灵气洗涤,却仍不免一身风尘仆仆。 于是他随意寻了处客栈,准备暂且落脚,心中想着一路见闻,不免有些感慨。 “这位小师傅,可是要点些素食?” 坐在厅堂内,小二笑脸迎了上来。 这间客栈地方宽敞,座位上面坐着的人也不算少,大都是些所谓的江湖豪客,绿林豪侠,一看就不好相与。 当然,这是对那些普通人而言。 就季秋抬眼所见,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这些人加起来一起上,估计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甚至连沾他衣袂,都难以做到。 “是的,随便上些素食便可,麻烦了。” 见到小二询问,季秋淡笑点头回应,便不再出声。 这一身布衣的伙计,见到眼前季秋气度不凡,语气温和,也是心生好感,只道一声好嘞,就连忙下去吩咐了。 直到此时,季秋才算是抽出空来,打量着眼前四周这些所谓的江湖人。 为首的,便是那旁边一脸横肉,貌似凶恶的壮汉。 【王天福:绿林之中一草莽】 【15岁:爹娘早亡,家徒四壁,性格狠辣,不喜替人做工,偶然之间偷摸到了本武学典籍,练出了三分架势,有了心气,厌倦了贫穷日子,遂上山落草为了贼寇。】 【21岁:五年习练,倒也成了三分气候,为百里燕云山的一普通头目,在这十里八乡内作威作福,恶名昭著。】 【30岁:燕云山寨主受人指使,得知临江县城林家镖局私藏了门绝顶武学,于是指派其带着人手先行前来,自己随后就到,欲平其宅院,强抢秘籍。】 【36岁:被曾经亲手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 【李绍:绿林之中一喽啰】 【17岁:杀人越货,上山落草为寇。】 【26岁:被头目带领,前来临江县城,欲灭人家门,强抢财物。】 【32岁:被曾经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蝼蚁之辈,令人作呕。】 【郭准:绿林之中一喽啰】 【19岁:因抢人粮食和钱财,害怕被报官,遂上山落草为寇。】 【24岁:被头目带领,前来临江县城,欲灭人家门,强抢财物。】 【30岁:被曾经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心中生恶,死不足惜。】 这是跟在这土匪头子后面,围绕坐了快两大桌子的小喽啰们的命数轨迹。 一圈人加起来人数不少,得有二十好几,其中二流好手都有数个,尤其是那带头的王天福,疑似有些机缘,练习过上乘武学,身手不凡。 这种阵仗,想要灭了普通的镖局家门,怕是不难,更莫说背后估计还有个武学更加高深的寨主了。 能立威百里,这种人物放在江湖之上,都当属一流。 毕竟这年头开镖局的,虽也会招募三两好手,但要真手底有着真东西,早就自立门户,为一方世家豪族了,又哪里会做这苦活计。 将这一行人的命数轨迹随意扫了一眼,季秋眼底带着几分不屑。 所谓绿林好汉,不过是一群杀人越货,鸡鸣狗盗之辈罢了。 若是平素见着,季秋倒也不介意替天行道一番,废了他们的功力。 但眼下在这县城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不宜动手。 可季秋不准备动手,却总有些人不长眼睛,自个儿就想撞上来。 那王天福和手底下喝的酣畅,面上有了几分微红,抬眼见着一身着月白僧袍的俊秀和尚,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边看,当时就嘴巴一贱,语气带着些嘲弄开口: “小和尚吃斋念佛,莫不是想要换换口味?” “看你这眼馋得紧,是不是也想来上一口啊?” “哈哈哈哈!” 说罢,其昂了昂头,提起手中的酒壶就洒出了些酒水,便向着季秋那边儿泼洒而去。 底下的众多喽啰见此,也是紧随其后哈哈大笑,纷纷想要效仿。 看得出来这么捉弄别人,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常有之事了。 对此,季秋眉头一皱,眼底闪过几分寒意。 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见到那酒水泼洒而来,季秋面色淡定,只是身形一挪,便刚好避了过去,未曾沾染分毫。 随后,他的双掌提起滚滚灵气,正欲出手将这二十余人全给废了时。 却见得后方有一青衫少年突然站了出来,对着那对面的众多土匪便是大喝一声: “住手!” 第十六章 青衫公子,命数坎坷 临江县,客栈内。 “这位小施主不过是路过歇脚,偶然间与诸位对视了几眼罢了,在下一直看着事情的经过,诸位何至于如此?” “不觉得有些太过难为人了么?” 有一青衫少年,提一柄剑,眉宇间英气勃勃,在见到季秋被人嘲讽时,竟是直接站出了身来,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意思。 见此,季秋掌间灵气稍稍停滞。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正当年少,鲜衣怒马的青衫少年,眼神有些古怪。 这个年纪,面对二十多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练家子,没吓得屁滚尿流,还想要行侠义之风。 无论有没有底气,起码于这个世道而言,反正是不多见了。 一时间,季秋眸中倒是闪过几分欣赏,想要看看这少年之后怎么处理。 “嗤,小子,你算是个什么玩意?” “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人家正派大侠出来行侠仗义,嗯?”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个几斤几两,信不信老子一拳叫你三天都下不来炕?” 青衫少年仗义出声,叫这一群匪徒不由一愣。 可待到缓过神来,那匪首顿时酒醒了三分,放下酒壶便捧起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眸中闪过几分嘲弄。 随后,二十几个大汉顿时‘嗖’的一下,全都站起了身子,摩拳擦掌,眼神中带着不善。 仿佛一有情况,便要一拥而上。 这时,那青衫少年提起剑柄,也是面容紧绷。 可季秋却看出了,虽然他确实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因此偃息旗鼓,就此罢休的意思。 “有点东西。” 季秋笑了。 而那青衫少年此刻回头,见到季秋非但未怕,反而嘴角扯出了莫名的笑意时,只当他是有些吓昏头了,于是赶忙开口,语气微颤的道: “小施主,不必太过慌乱。” “在下可是这临江县林氏镖局的少镖主,自幼随家父修行武学,虽不成器,但也算是有着几分武艺傍身,这些人不敢放肆!” 说着说着,少年似乎有了底气,于是单手仗剑,深吸一口气便沉声道: “诸位在这临江县一带行走江湖,估计也听闻过我林氏镖局的名头吧。” “我父林青海一身武学不凡,还有镖局的诸位镖师都是一把好手,今日诸位言语挑衅这位小施主在先,已是不对,若不看在我家薄面上,就此罢休?”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为之一静。 正堂内有此变故生出,本来的食客见事不对,早就望风而逃了,又哪里会再继续多呆。 而那匪首王天福本来正欲动手,给这小子一个教训时,却听他突然提出了林氏镖局的名头,顿时也愣了。 愣完之后,就是一番没头没尾的大笑: “林氏镖局?真是无巧不成书!” “原来你就是那林家的少镖主林誉啊...” 匪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青衫少年,随后一拍手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看在林大公子的份上,不计较这次的事了。” “大公子行侠仗义,真是我辈楷模,只希望你日后,也能继续如此,可莫要忘了初心!” “行了行了,走走走。” “今晚儿,可还有事情要忙活呢。” “撤!” 说完,他那贼眉鼠眼的脸上笑眯眯的,一手提着酒壶的匪首,就想带着一众手下离去。 此时,强撑着的青衫公子哥,才终于松了口气,只当这些人是惧了他林氏镖局的威名,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看着后面整齐端坐,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季秋,林誉低声开口道: “这位小施主,你没事吧?” “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些人人多势众,即使在下搬出来家中势力,也未必能全压下来,所以就先忍着吧,总好过挨上一顿打不是?” 季秋看着眼前衣着华贵,行侠仗义的少年,微微点了下头。 随后,有关于林誉的模拟轨迹,随之浮现在了他的双眼之间。 【林誉:林氏镖局少镖主】 【1岁:生于县中豪族,为林氏镖局独子,家庭和睦,父母相敬如宾,生来资质不凡。】 【7岁:因幼年锦衣玉食,以及自身家庭影响,所以养成了单纯任侠的性子,性情温和坚韧,曾被长辈赞叹,颇有侠义之风。】 【14岁:膏粱子弟鲜衣怒马,是他人生的写照,可幸其并未因此养成骄纵性子,反而与幼时性情一致,对外大方豪气,不欺弱小,遇见仗势欺人之徒,也会挺身而出,以家世身份令其知难而退。】 【18岁:人生突逢剧变,有不可抵抗之贼人,于深夜杀上林府,将其一门二十余口性命尽皆杀害,只为找到林氏私藏的秘籍传承,这一日他幸在最后关头,被父母藏于密室,免去一灾,可也已家破人亡。】 【19岁:失去身份光环,整日被仇人追杀的他,流落江湖,身无分文,受尽他人冷眼,可依旧不改旧时纯善脾性,除了想要为父母报仇,将敌寇尽皆斩杀除外。】 【20岁:知道实力可贵的他,终于意识到重要性,于是不再荒废修行,而是拜入一曾经敬仰许久的大侠门下,想要修成武学,为家门报仇。】 【21岁:大侠将他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正当他心中重燃希望时,却无意中撞见这大侠与一大盗密语,欲再过些时日,便要逼问他家传秘籍的下落。】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大侠和那些灭他满门的贼人,都是一伙的,心情震动之下他逃离师门,万念俱灰,就此性情大变,彻底绝望。】 【22岁: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在燕云山脉深处,一灵气汇聚之地,竟叫他寻到一久远之前的筑基高人洞府,在洞府中他获得了修仙传承,并得到了数枚百年元阳果。】 【23岁:服食灵物,激活火行灵体,并修行功法的他引气有成,一时间豪情万丈,却差点被盘旋在洞府外的入阶妖兽直接吞食。】 【24岁:差点死于妖兽爪下的他幸运逃脱,神功大成之后怀着滔天怨气,将那灭他满门的燕云山匪窝全数剿灭,随后独自一人仗剑,灭了那大侠门派满门,杀伐上百,被江湖之人称为血手剑魔。】 【26岁:他的行为被多数自诩正道的武道宗师得知,于是引得无数人前来追杀,也让他的性格越发扭曲,杀伐更重,不过随着修行见涨,他也变得越发强大。】 【30岁:他成功凝气巅峰,破入御气之境,凡俗无敌。】 【38岁:他远赴千里,偶然得一吸人精魄大法,于是掀起无边血海,最后踩着累累尸骨,成就道基;】 【后续:???(超越宿主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一生波澜壮阔,杀伐无数,可心中之恨,又岂能是俗人可知。】 将这文字描绘而成的一生都短暂过目后,季秋不禁又对着眼前的青衫少年,多瞅了两眼。 若是将那悬空寺的真言,与这林誉互相比较。 到底谁才是主角,一目了然。 瞧着这摆满了杯具的茶几...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再联想到刚刚查看的那几个不要命的,相互串联起来,季秋已经大概摸清了脉络。 不过比起这些,更叫季秋心中升起波澜的,还是这林誉所遇到的机缘。 元阳果,激活了他自身的火行灵体。 这不就是,他想要找到的东西么?! 第十七章 借汝机缘,护汝平安 临江县,客栈内。 季秋端坐于板凳之上,从林誉这可谓是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之中,寻觅到了足以叫他心境生出涟漪的信息。 百年元阳果,光看描述就猜得到是火脉的修行灵材。 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助眼前这身怀灵体的青衫少年,只用了不过短短时间,就破入到了炼气之境。 要知道,因为此片天地实在太过贫瘠的原因,季秋修至如今的凝气期,想要再往上走,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了。 有些束缚确确实实存在,因为灵潮的因素,莫说是筑基修士,哪怕是普通的天材地宝,想要见到,都几乎难于登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想着下山了却一桩尘缘,却还能觅得这等信息,要是这元阳果真能对苏七秀奏效的话,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季秋心中暗想。 既然知道这元阳果就在县城外不远的燕云山一带,那季秋自然不可能放弃前去寻找。 但对于眼前这多少有些愣头青的小子,他也不可能对其的遭遇就这么坐视不管。 古语有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虽说这钱财还尚是无主之物,但眼下这小子既然遇到了自己,而且为人行事,也着实是对了他的胃口。 那么他所遇到的麻烦,自己自然是要前去帮衬一把。 毕竟说到底,人家可是本意为自己出头的,更何况那作恶多端的一行匪徒,也属实是令季秋心生不快。 看着那些人起身正欲离去,季秋收起了神思,面色如常,不过手掌之间却早已运气提于指尖,向着王天福等贼首,飞速屈指弹去。 此弹指化气,精准的射到了那几个实力不浅的大汉下腹之处,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注意。 看着那些匪徒们挠了挠肚子,露出了几分疑惑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在酒精的驱使下踏出门槛,没有过多在意便扬长而去后,季秋的眸中露出了深意。 他的真气,可不是这么好受的。 既想要打定主意帮着眼前这小子,避开一场灭门之祸,那今日就只能暂且先放过这些匪徒,省的打草惊蛇。 不过就算今日留得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后面也不会好受。 哪怕后面他们运气好,不去洗劫林氏镖局,但这一缕真气上了他们的身,从今往后就会如附骨之疽般,深入这些人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虽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但却也会叫这些人一身武力飞速衰退,直至病痛缠身,生不如死,而且无药可解。 除非有和自己一样凝气有成的修士出手相助。 不过,那可能么? 目送这些人离去,对于这一番惩戒,季秋没有分毫心理负担。 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尚,信奉这么多的清规戒律。 而且即使读了这么多年的禅道,但是季秋更笃信的,还是那金刚怒目的教义。 修成明王身,持忿怒之相,掌赏罚戒律,渡无边苦海。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这才是季秋心中修出的禅道。 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身负血海滔天,就算放手,那背后的滚滚尸骸,又岂能说放便放。 对于此种行径,季秋的回答是: 既无法放下屠刀,那就只能以大慈悲心,将他们全数渡化,避免再生灾祸。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便是如此。 “小师傅,小师傅?” “你莫要心慌,那些挑事的人都已经走了,不会再来招惹你,尽可放宽心来。” “要知道我林氏镖局在这临江县城里,这点名望还是有的。” “以后在这片地方要是受到什么窝囊气,尽可提我林氏林誉的名头!” “在下平日里最厌的,就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泼皮货色,当真令人作呕。” 见着季秋未曾回应,林誉倒也挺自来熟,将佩剑放在眼前的木桌上,又是豪爽笑道。 而至此,季秋终于开口了。 他双掌合十,看着眼前的青衫少年,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小僧真如,多谢这位施主仗义出手,为我解围。” 季秋这句话,虽是对他仗义执言称谢,但其中更多的,还是为从他身上觅得的信息道谢。 “但小施主,小僧却是要告诉你,刚刚那些挑衅的人不简单。” “其中领头的那几个,一身血气充盈,以我观之,足有江湖二流的水准,这般水平的家伙,可不像是能被普通镖局的名头吓唬走的。” 季秋神情平静,将之前那一行人的实力如实告知。 这话语一落,林誉的面色顿时就有了些变化。 江湖二流,那在他们镖局近百镖师之中,都算是寥寥无几的好手了,揍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练了几手剑术的半吊子,甚至练一只手都不用。 刚刚那一行人,竟能有这么深厚的武学功底? “小师傅,你...” 林誉有些惊疑不定。 他都看不出来,却被眼前这举止平静的小僧一语道破。 那眼前这僧人,莫不成也是个练家子? 见到林誉有些怀疑,季秋微微一笑,却也未曾辩驳,只是抬起手掌,在面前摆放着的一碗清水前停下。 随后季秋轻喝一声,有灵气自他只掌之间散开,带动了那一碗平静澄澈的清水,将其慢慢引动化为小股水流,自碗中脱离而出,聚纳于其掌中三寸之间。 “好...好俊的功夫!” “这是内家真气,相传真气有成,体魄圆满,便是江湖之中的一流高手,可附盖剑气,轻身踏湖,能为百人敌!” “小...看来是在下鲁莽,未曾识得大师手段,有些班门弄斧了。” 看到那一缕缕水流,被季秋随手控制,林誉身子前倾,眼睛都快直了。 他这辈子就只在镖局之中,见识过几次练出真气的高手,那都是他爹来了,都得小心翼翼对待的座上宾客! 心中震撼,本来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之后,林誉赶忙改口,随后对着眼前这年轻俊朗的和尚,不禁肃然起敬。 这般年纪就能练出真气,就算是放眼江湖,都称得上是青年俊杰了。 哪里需要他这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来帮。 这次可是装大发了。 林誉心中略有些苦笑。 这时,形象在他心中已经彻底改观的季秋,又开口道: “林施主,小僧方才说了,那一行人实力不凡,听完你林氏镖局的名头后,按理而言并不会心生惧意才对。” “而且刚刚以我观之,他们望向你的眼神,尤其是在你说出家门之后,举止颇有些不对。” “这些人,可能对你家镖局不利。” “正好小僧因事云游至此,若是施主不嫌弃,不知可否让小僧暂住府内,化一番缘?” “放心,小僧不会吃你白饭,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会出手相助的。” 季秋白净的面庞上,露出善意的微笑。 而林誉听完前半段话,心中细细察觉,也感到了不对,正有心悸涌上心头时,却闻得季秋后半段话,当即喜不自禁。 真气高手,江湖一流,这可是百人敌。 有这位真如大师坐镇,就算近来真有祸事发生,想来也能平安无虞才对! 念及至此,林誉哪里还能有不应之理。 于是,他当时就谢过季秋,满口应了下来,直说不管留宿镖局多久都行,能得大师落脚,简直蓬荜生辉。 第十八章 高堂之上,所谓言语 八月微风,吹拂而过。 泸州,临江县城。 在xc区的一处偏僻街道内,宽阔整齐的石道一路铺就,有一门前摆放着两座石狮子,建筑结构颇为宏伟气魄的府邸,坐落于此。 黄梁牌匾之上,用黑色篆字刻录四字,上书曰:“林氏镖局”,银钩铁画,有淡淡威势夹杂其中,颇为不凡。 林誉一路引着季秋,直至此地方才停下,随即眸中闪过几分自豪,便对着一侧的季秋介绍道: “真如大师,这就是在下的家门所在了。” “想我林氏一门,世代居于临江县城,以走镖运货为生计,至今已有四代百年历史,信誉素来广传八方,让各家商队信服。” “正巧今日我父清闲,在下这就为你引荐,并将今日蹊跷之事告知与他。” “请!” 一边说着,林誉一边带着兴奋的意思,向那门口两名认出了他的小厮迅速道: “你二人快去寻我父亲,就说有贵客登门。” 说罢,林誉手臂前倾,作邀请状,就欲请季秋率先入内,直到季秋连番推脱后方才作罢,与他一道跨过门槛。 与林誉一同入了这镖局内部,季秋抬眼瞭望,这才发觉林誉口中的四代积累,并非虚言。 只见眼前宽阔的地带之上,有两座擂台居中,两杆足有一丈有余的杏黄色旗帜分立左右,上绣林字,正迎风猎猎作响。 擂台边上,武器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几乎样样皆有,看着上面散发的微微寒光,便知是开了锋的利器,上手即可使用。 不仅如此,此刻这擂台上下,正有身着劲装的汉子,各个腰杆脊梁挺直,手上拳法或是兵器舞的虎虎生风。 虽说在季秋眼里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粗浅功夫,但对于一方县城的普通镖局而言,这冰山一角显露出来的配置,也已是足以自傲了。 怪不得能养成林誉这般性子,想来若是家底不厚,也不可能在这县城一亩三分地上,谁都得给其三分薄面不是。 “少镖主,回来了?” “这是又去哪儿耍了,这位小师傅是...” 有汉子闲下空来,见到那锦衣公子,不禁笑着开口,同时打量了一番季秋。 对此,林誉皆是抱拳回应,简单介绍了下身侧的季秋,并示意他功夫不浅后,便带着季秋快速绕过了这宽敞的演武场,就往着后方的厢房与正厅行去。 镖局正厅,有一把太师椅立于高堂,两侧分宾列位,简洁大气,却又不失了规矩与威严。 林誉带着季秋至此,于一道案桌前对坐,随后赶忙便吩咐了侍从倒上茶水。 待到茶水冒腾着热气端来,稍稍放凉些许后。 有一锦衣华服,龙行虎步的中年人,随之自门外踏步行了过来。 此人正是林青海,是如今临江县城这偌大林氏镖局的掌权人。 他方才得小厮禀明,说自家儿子道有贵客上门,心思有些诧异,不知是哪位贵客。 不过他倒也没耽搁时间,当下就放下了手头事情,往着正厅而来。 待到跨过门槛,林青海便见到他那素来除却武学外,为人品行以及各方面都较为满意的儿子,正坐在一气质超然脱俗,样貌俊美无俦的少年僧人身畔,举止颇有几分拘谨,一时心下生奇。 “这小子性子豪放大气,素来喜在五湖四海交朋唤友,行侠仗义,今日为何在这少年僧人面前如此作态?” “莫不成是哪方大寺出来的武道俊杰不成。” 林青海心中思量,常年走南闯北,他的养气功夫已有深厚功底,无论喜怒,皆不形于色。 随着一阵哈哈大笑传出,这锦衣中年心中想罢,三步跨过门槛,人未到声便至: “这位小师傅姿容气质绝佳,一看就是人中之龙凤也,想必不是普通之辈。” “不知犬子是走了哪门子福分,竟能与阁下结交?” 听到那豪爽中带着和气的声音,季秋抬头,见着一侧林誉露出的敬重表情,就知来者便是他那位父亲,这林氏镖局的掌舵人,总镖头林青海了。 于是,季秋自椅子上站起,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道: “当不得总镖头如此谬赞,小僧真如,不过是俗世一普通僧众而已,再普通不过。” “倒是总镖头龙行虎步,气血充盈,看得出来已有了不浅的炼体水平。” “或许再过些时日,就能修成真气问鼎一流,到时候这镖局的行当,说不定就能闻名一郡,甚至于一州了。” “当真武功了得。” 季秋年岁不大,但话语说出却是叫人如沐春风,舒服至极。 尤其是林青海又见到眼前的白衣僧人着实是丰神俊秀,不禁心中好感顿生。 可还未曾等他继续开口,林青海就见得那僧人身畔的自家儿子,竟直接开口来了一通石破天惊的话语,叫着他面带笑意的脸色,当时就愣在了当场。 “父亲,这位真如大师可不简单!” “他是我今日在西街那边的客栈偶然遇到的,别看他年岁不大,但已是货真价实的真气高手,真人不露相!” “你是不晓得今日我看到的场景,嗬,那一手引气聚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事,着实是叫孩儿我瞪大了眼睛...” 在季秋起身的瞬间,林誉也没闲着。 他站起身子就往林青海这大步而来,一边挽着他的臂膀将其请入座位,一边口中更是络绎不绝,绘声绘色的讲解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话语结束,顿时叫本来有话要说的林青海,给生生憋的将腹中话语全都吞了下去。 艰难的消化了半天后,林青海这才又打量了一番季秋,想要辨明事情的真假。 但随着一眼望去,本来只是气质外表脱俗的僧人,此时却没来由的给了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再看那绵长悠久的呼吸,一看就是内气有成的内家高人! “这孩子,竟说的都是真事!” “无巧不成书,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班门弄斧的学人家行侠仗义,却没想到竟偶然间结识到这样一高人,而且看上去还年岁不大,堪称是前途无量,好,好,好啊!” 林青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心中不禁暗暗感慨。 自家儿子若是能广结这等高人,那日后这镖局交于他手,自己也不算愧对祖宗基业了。 第十九章 黑夜之中,风雨欲来! 临江县城,林氏府邸。 正厅之中,林青海经过林誉一番介绍,以及自己双眼所窥的事物,已经晓得了季秋的高深莫测。 所以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不敢太过托大了。 一尊真气有成的高手,就算不能修成那可只身闯入千军万马之中的武道先天,那也是横行一地的百人敌! 对于这种人物,自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三人交谈片刻,算是闲聊些许后,这才慢慢切入正题。 茶水温热,林青海托着瓷杯,轻啜一口,看着眼前的季秋,眉宇轻轻皱起,有些复杂道: “大师确实慧眼,经过你与小儿的描述,以及那些所谓泼皮的神态表情,估计是八成与我林氏镖局有怨了。” “而且近些时日,镖局的弟兄也有数位都遭了毒手,眼下为了查探此事,我已是焦头烂额,也不知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联系。” “不过按理说来,应该没道理才对,我林氏镖局一直以和为贵,走南闯北也没怎么得罪过人,不该惹得如此重手。” “实是叫人头疼,唉...” 捏了捏眉心,林青海感到有些发愁。 而此时,季秋沉吟片刻后,倒是直接发声而出,提点了一下这眉头紧皱的镖头一番: “林总镖头,或许并非是结怨,说不定是有人觊觎到了贵府的东西了。” “你们林氏立足百年,族里莫非是有什么奇珍异宝,亦或者武道传承?” “不然没道理会惹得恶客登门才对。” 季秋轻声话语道出,本是好意,却当即叫对面的林青海神色一变,差点连养气功夫都被破了去。 “真如大师,你也太看得起我林氏一脉了,要是我这小府邸真有什么秘传武学,亦或者奇珍异宝,我又怎会至今为止,都未破入真气之境啊!” 说罢,林青海一脸唏嘘,言语之中不无惆怅。 那面容露出的神情,绝然不似作伪,但季秋只是一眼望去,就晓得其言语未尽。 不过他虽知晓这林府有所传承,但那乃是有主之物,与他无关,他犯不着追问到底。 反正自己此来,只是因为林誉这小子的原因罢了,他先是为自己仗义直言,又为自己提供了有用的信息,免去他一场灭门灾祸,为他清除后患,不过举手之劳。 事毕之后,还可以将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托这林氏镖局照顾几分,正好一举两得。 至于他们林氏传承到底有多珍贵,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攀谈过后,客套一番,林青海见得时候已至黄昏,便唤人上来,请季秋去挑选厢房了。 而季秋见得这总镖头客客气气的态度,也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话要聊,于是没有继续停留,干净利落的自椅子上起身,便跟着那下人前去挑选房间。 看着一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跨过门槛,片刻之后,林青海方才幽幽一叹: “誉儿,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少年僧人,委实不凡。”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种成就的,为父是一个都没见过。” “希望他没有存着什么坏心吧...” 林青海带着几分忧虑的心思,顿时叫林誉有些坐不住了: “父亲,真如大师为人和善,而且在客栈之时,还是孩儿主动上前与他攀谈的,要说惦记咱们家的绝学,不至于吧?” “况且那门传闻由祖父所创,号称七十二手使破,千般武学尽可破之的剑法,咱们也没有人练出个名堂来啊...” 听到儿子的嘀咕,林青海站起身子背着手,复杂的叹了口气: “你还小,你不懂什么叫江湖险恶。” “当年你祖父他老人家传闻见过仙人,可因身无仙缘,所以蹉跎一生都未曾入得仙门。” “最后为了追寻所谓仙踪已至癫狂,甚至根据仙人之法,创了一手完全不似凡俗剑法的剑招。” “他老人家当年寿终之前,可是超过了武道先天之境,那一手剑法更是以气御剑,必须得是一流高手才能入门。” “然而谁曾想到,此后三代我林家竟一代不如一代,自然是练不成那门剑法了...” “但你要记住,只要传承还在,门庭就有复起之机,你祖父曾经武林神话的背景鲜少有人晓得,时至如今更是几乎为江湖忘却,但我等还需小心为上,不然真被贪婪之辈寻到,就将是灭顶之灾!” “哪怕那真如小师傅真是好人,我等也不能露出破绽,毕竟人心不可测啊...” 说罢,锦衣中年拍了拍林誉肩膀,一脸语重心长。 直到这时候,林誉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时,太阳濒临落山,橘黄色的阳光垂下。 片刻后,夜幕将至。 林府府邸,有不少镖师都在此居住,加上下人和侍女,足足上百人有余,堪称热闹至极。 而季秋因林青海事前打过招呼的缘由,大部分镖师都晓得了这少年僧人,是一名惹不起的真气高手,所以不熟之下,也没人敢来套套近乎。 时辰飞逝。 用过晚膳后,季秋回到那间宽敞的厢房之间,点上油灯正盘膝修行时,却突然因感知之中显现而出的灵气波动,而睁开了眼睛。 那是他日前,在客栈匪徒等辈身上留下的灵气。 现在重新入了他感知范围,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些家伙们,就在这林府的方圆一里范围内,出现了。 “这么快么?” “正好,倒也是省却了桩麻烦事,可以尽早去找寻林誉未来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燕云山元阳果之机缘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结束了正在进行的凝气锤炼,季秋收拾了下僧袍,被灯火照耀的脸上,一片平静。 而此时,外界也终于有了喧嚣升起。 林府内,有数十名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破开大门,一齐杀入了进来。 其中,那之前季秋在白日时,曾抬眼见过的燕云山头目王天福,此刻正跟随在一身材高大,面容魁梧的浓眉汉子身后,一脸嗜血的舔了舔嘴唇。 “林氏镖局,少镖主?” “呵,白日里借着这个名头吓唬老子,现在就叫那臭小子,全都偿还回来!” “大哥,兄弟们齐活了,是不是要杀入内堂,找到那总镖头林青海,遵从那位大人的吩咐,逼问他东西的下落?!” 第二十章 所谓一流高手,一指便可平之! 月黑风高,杀人夜。 林氏镖局,那背对着王天福的贼首此时执一柄大刀,听到身后弟兄的话,当时便微微点头,颔首沉声道: “林氏镖局在这临江县城立足近百年,这么多年的积累,养出来的镖师也不是吃干饭的,我虽入了一流,但拖得越久,总归不是好事。” “趁着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弟兄们杀,将这林氏一脉全都屠了,不要放走任何知情之人!” “天福,你和几名二流好手的弟兄带着队,去围堵那些客房的镖师们,至于这镖局的镖主,自有我来擒拿!” “上!” 话音落下,刀锋出鞘! 唰! 雪亮的刀芒,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露出森冷的寒光。 其上有滚滚真气附着,被那眉目粗狂的大汉操持,自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隐隐散发而出。 此人就是这方圆百里内,威震绿林江湖以及诸多县城的燕云山大豪,崔继昌! 此獠武学惊人,心狠毒辣,然又以对待自家兄弟豪爽大方而闻名四野,虽为山上盗匪,背地里却又与数门武道大派有所交情。 哪怕是官府想要剿灭这燕云匪窝,可面对那虎啸山林,已成大势的贼首,又岂能功成? 自上一任临江县城的县令剿匪不成,反被其怀恨在心,寻着机会摸黑入了县城,屠尽县令一家二十三余口后,燕云大匪崔继昌的凶名,就传遍了四方,无人敢惹。 哪怕官府下了通缉令,可也没有人敢于前去揭榜,寻一入了一流的武道高手晦气。 长此以往,反而使其威名更甚,时至今日竟都敢公然带着人马,前来县城之地灭人满门了,当真放肆! 借着月光,这些武道傍身,足足有数十人之多的匪徒们,飞速提着兵器,喊杀着冲向各处。 有守夜之人首当其中,还未曾来得及吹响警戒,就在第一时间被崔继昌以气振刀,全部毙杀。 待到没了威胁,剩下的匪徒几乎是见到房间,便强硬的破门而入。 有靠的近的倒霉镖师惊醒,还未曾来得及披上衣衫,就被那一柄柄兵器径直砍杀了过来,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只在一瞬之间。 本来一片寂静的林氏镖局,有血液的猩气弥漫。 被前面的动静惊醒,随后飞速警戒起来的镖师们反应过来后,披上衣衫拿起兵器,就与这些匪徒展开了缠斗。 场面一度陷入了焦灼。 此时,那为首的匪首崔继昌却并未与下属一道,围杀这些普通的镖众。 只见这身材魁梧的大汉抬起脚步,大步流星的运气,直往那林青海居所飞身而去,目标明确至极。 他可没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想起那位武道高人所言,崔继昌握紧大刀,眸中不由得灼热了起来。 “想不到这区区镖局的掌舵之人,竟能有这般背景。” “一甲子前以剑破甲千军,御气乘风号称陆地剑仙的宗师谱第一人,谁能想到,其后人竟落户在这小小县城!” “传闻中只有入了一流才能修行的高绝剑法,这要是被江湖中人晓得,那得有多少人会为之疯狂啊!” 做足了准备的崔继昌,对于这林氏镖局的结构,简直是了若指掌。 他看着不远处灯火亮起的林青海住所,长刀一指,就欲提起真气飞身而去。 可谁曾想,却在半路就被人给拦截了下来。 即将入秋的微凉寒夜,冷风嗖嗖的刮拂。 正享受着这种快感的崔继昌,脚步方才跨出数丈,心中警兆便不由突生。 在他的直觉感应下,黑夜之中仿佛有什么可怖的生物,正在飞速靠拢而来,逼迫的他不由得竖起刀柄,如临大敌。 “谁?!” 一声大喝,这贼首虎目瞪大,眼神紧紧的瞥向那墙角划过的一抹白色残影,语气肃声而又沉重。 能毫无声息的向他靠来,而且近乎到了眼前都未察觉得到的人物,绝不简单! 计划有变,这镖局之中有真高手? 此时崔继昌心中念头划过,不过他却没有多想,而是选择先下手为强! 就算是有高手又怎样,他苦练武学多年方才破入一流,只要不是武道宗师,那论狠劲他自忖不逊于任何人! 而武道宗师,会出现在这小小镖局之内么? 答案不言而喻。 内气充斥于体外,附着在那虎口大刀之上,将周遭空气都给挥舞劈开,只在一瞬之间,崔继昌就以一式燃木断魂刀,往着那白色身影停留之地,横劈而去! 刀光撕裂黑夜,刚猛霸道的气劲呼啸而出。 若是寻常人等被这一刀劈实在了,非得是化为两半不可,哪怕是有真气护体的一流高手,也未必就敢硬接! 崔继昌神情紧绷,看着那白衣身影不躲不闪,反而伸出单掌之时,暗暗嘲笑此人托大。 就算境界不逊于他,甚至隐匿功夫了得又能如何? 就凭着这股冒失的劲儿,自己就能稳稳胜过于他。 然而。 刀光划过,待到贴近后,看清了那白衣身影的真容,崔继昌却不禁有些愕然。 好年纪,好俊俏的僧人! 心中划过这股念头,他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顿,反而更加凶恶了三分,直欲取眼前之人的性命。 “这般年纪就能有这种修为,想来背景不凡,可怪就怪在你今日出现在这镖局之中,算你命数该绝!” “死吧!” 随着如雷暴喝响出,崔继昌长刀抬起,向下猛地一劈! 刀光落下,仿若下一秒就要将那洁白如玉的手掌卸掉。 可电光火石间,那一身月白僧袍,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俊秀的少年僧人,却是动了。 “施主,小僧离着老远就闻到外界传来血腥之气,这夜黑风高之下,为何施主要强闯他人府邸,大开杀戒?” “佛说众生平等,不可乱造杀孽,可小僧透过你这张皮囊,却见得不知多少业火焚烧不休,你所杀过的人,何止上百啊!” “所幸叫你遇到了小僧,你这一身业障,便由得小僧前来度化了吧。” “阿弥陀佛。” 滚滚真气涌动,季秋脚步往前一迈,语气寒声道出,伸出的手掌探出食指与中指,对着那柄附着真气的环首大刀刃面之上,就是轻轻一弹。 当啷! 强大的灵气鼓荡,几乎是同一瞬间,不可抵挡的后劲,就在崔继昌目光怔然恐惧的瞬间,将他的八尺之躯直接给震飞了出去。 而他手掌之间所握着的那柄大刀,更是被季秋一指弹飞了数米之远,落在了一株普普通通的桑树之下,颤动许久才算停歇。 若是没有夜色遮掩,那么一眼便能看见,这柄百锻利器的刀刃面上,正有两道清晰的指背,遗留其上,深深嵌入了其中。 化气一指,不过轻轻探出,没有用出任何的武学技巧,就能有如此威能。 凡俗与修者的差距,可见一斑! 第二十一章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月黑风高,林氏镖局。 “你是何人?!” 噗嗤! 一口鲜血吐出,一身内气冲入经脉,五脏六腑气血震荡间,崔继昌只觉喉咙一甜,不禁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神态萎靡至极。 刚刚那一刀劈出,自己运出了一身内气,可却被那少年僧人一指破去,剩下半招来不及收回,真气更是一泄千里,弄得崔继昌此时只觉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他现在周身骨骼酸疼,整个人都好像是被废了一样,趴在地面上爬不起身来,于是乎只能含恨的看着季秋,愤怒询问出声。 不过对此,季秋却并未回应。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快速响起。 “真如大师!” 林青海披上一层外衫,头发散落提着柄剑,一看就是听到动静刚刚起身。 他走出房门,运起轻功奔走而出,便见到了在自己房门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杵在这里,一者站立,一者躺于地面。 那躺倒在地的,正不停抽搐着想要站起身子,可却怎么都站不起身来,一看就是受了不轻伤势。 待到林青海走近,看清那站着的人是季秋,这才赶忙便急声询问: “大师,此人是...?” 收回手掌,平稳灵气片刻,季秋审视了下眼前躺倒在地的崔继昌,确定此人已经被自己灵气侵入肺腑,没了抵抗之能后,这才对着林青海微微点头: “此人今日带着不少人杀到你们林氏镖局,被我出门撞见,看其有一身一流水准,便出手将其拦截了下来。” “眼下他已被我废了半身修为,没了抵抗之力,如何处置,林施主请自便吧。” “前院争斗还在继续,那些匪徒来者不善,人数与这镖局镖师相差不多,已有人为此丧命,小僧还得前去出手,制止了这场争斗才是。” 说罢,季秋未曾耽搁时间,足尖于地面轻轻一点,瞬息之后,就跨过了数丈距离。 喊杀声愈近,一片混乱之声混杂着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一息过去,飞速到来的季秋,看着那前院七零八落的模样,深吸一口气,随后轻喝一声: “肃静!” 属于凝气之境的威压散发而出,两条宽敞袖袍无风自动。 随后,季秋踏步于虚空,习练了数年之久的悬空寺上乘武学大须弥拳,借助凝气之法,于半空向下砸落。 武学拳法,借助灵气施展,威力何止大了十倍! 只见那本来在凡俗不过精妙的武学,借助灵气施展后,足足化出了十数道拳影,卷携着滚滚气劲,当先便砸在了那些提着兵器,一脸凶神恶煞的匪徒胸前! 嘭!嘭!嘭! 本来难舍难分,甚至林氏镖局的镖师们还暗暗落入下风的局面,随着季秋一出手,当时就明朗了起来。 一道拳影化出,就是一道身影倒飞而去,这前院为祸的匪徒们,不过也就数十人,哪里又经得住季秋这般动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无边黑夜响起。 镖师们喘息着粗气,正抬手间,却茫然的发现本来对敌之众,都已化为了断了线的风筝,再无战斗之能。 “这...这是什么功夫?!” “是那位据说是一流之境的真如大师出手了!” “不是一流,这绝不是一流,我走镖之时见识过一流高手,他们虽强,但却绝不可能打出这般气劲!” “三下五除二,就将数十匪徒之患尽数平息,这大师难不成是武道先天?” “我的天呐,如此年轻的宗师,怎么可能!” 镖师们看着季秋如蜻蜓点水般落于地面,气息平稳好似并未出手一般,有不少人都目露敬仰,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流高手号称百人敌,虽强但并不是没人见过。 这些镖师都是些走南闯北之辈,见识自然是有的,所以他们才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因为方才季秋出手,所展露而出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什么练出真气的一流啊! 拳招化出的劲风,直接在弹指之间平了数十个江湖好手,这等实力,只有武道宗师才能做到! 武道先天,一派根基! 那可是江湖之中,被冠以武林泰斗之称的宗师之辈! 区区临江县城,竟能使一尊宗师高手屈就于此? 此乱平息,有不少本来就有些拘谨的镖师,此刻望向季秋的眼神,已是变得更加敬畏。 如果说一流高手,还能让他们有些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的话。 那么武道宗师,就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境界。 “前辈!” “前辈,这些贼子都已伏诛,不知要如何处置?” 被季秋一道大须弥拳彻底击溃的匪徒们,此时都已没了一战之力。 喘过气来的镖师们一齐蜂拥而上,片刻未至,就将他们全数挑破了手筋脚筋。 因为顾忌季秋是佛门之人,怕他不喜,所以镖师们并未直接枭首,而是押解着这些匪徒,对着季秋开口询问。 对此,季秋则是淡声道: “杀了便是。” “小僧悟禅道,修的不是佛,而是明王之相,眼前这些人诸般罪孽缠身,可谓是业火滔天,每个人身上都背负了数条人命,若放虎归山,那含冤而死的生民,何其无辜?” “今日遇到小僧,撞在了小僧手里,就是他们的缘。” “所以,须得将其尽数度化,这才不算辜负了这段相遇的缘分。” 方才一眼扫过,这些匪徒贼子在他眼前所显化的轨迹,没有一人是良善无辜之辈。 能被崔继昌带下山来的,都是多年混迹绿林的匪徒,对于他们而言,小偷小摸都是慈善之事了。 杀人越货、鱼肉相邻、欺压百姓、烧杀抢掠... 此种行径的,多不胜数,不过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虚假的慈悲,只会让这已初显混乱的世道,变得更加艰难,而行明王镇世之法,将其全数统统度化,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一番话语,可谓铁血,其中信念之坚定,简直叫人动容。 尤其是这一众镖师,看着眼前少年僧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从来都未听闻过这般佛理。 然而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却是比那些终日参禅悟道,枯守佛像的道德高僧们,还要实在了不知多少倍... “大师高见,怪不得能以此年纪,成就这般实力,我辈佩服!” 一名镖师感慨间,手起刀落,便是一匪徒授首。 刚刚那一番杀伐,有不知多少镖师弟兄死于非命,都是一块刀口舔血的过命交情,眼下能报仇雪恨,自然再好不过。 至于禀明官府... 若官府真能和百年之前那般乾纲独断,大内高手无数镇压武林江湖,这世间又岂能有今日乱象呢? 想来今日之事要是叫县衙知晓,无论是镖局赢了还是这些匪徒被灭,于他们而言,都没有多大区别罢。 当秩序只能维持表面之际,弱肉强食,即为唯一的硬道理。 此真理千古不变,着实令人唏嘘。 第二十二章 贼首伏诛,尘埃暂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氏镖局内,被季秋一指震的胆魂皆丧尽的燕云山匪首崔继昌,此时正一脸憋屈的看着眼前不停逼问自己,只恨不得一剑就要将自己捅个对穿的林青海,骨头倒也硬气,只是嘿然冷笑道: “老匹夫,你真以为你林家这点跟脚,都没有人知晓么?” 崔继昌本以为自己堂堂一流高手,前来灭个区区县城镖局,岂不是手拿把掐。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地方竟然卧虎藏龙,有一尊真气有成的武道先天坐镇! 这下子莽撞的带着弟兄们撞上来,可算是羊入虎口了,听着外界接连响起的熟悉惨叫声,他的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多年养成的经验,只需片刻就叫他明白。 自己这次,算是栽了。 不过心中虽恨,但崔继昌嘴上却也是毫不留情,他看着眼前脸色不停变化,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的林青海,继续嘲讽道: “时过境迁,已近百年,然而曾经威震大乾江湖,以一己之力破了千军,叫大乾威名丧尽由盛转衰的武林神话林玉甫,可是你先祖否?!” “哈哈哈,林镖主,你猜你我往日无冤无仇,为何今日我要带着弟兄下山,前来你这林府行凶?” “那当然是因为,有高人查清了你林氏的踪迹,特地命我前来,将那武林神话的传承,全数取走啊!” “你林氏一脉空有宝山,然而却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不就是在招惹祸事,即使今日你杀了我也没有丝毫用处。” “我背后之人可是偌大江湖的宿老泰斗,你区区小门小户,还不如破财消灾,今日只要我拿到你家传武学,我便即刻离去,再不来扰,你看如何?” 艰难的撑起手臂,崔继昌重重的喘着气,面色阴沉的跟着眼前的中年人打着商量。 而他的一番话语,则是叫林青海的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面色都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暴露了! 林氏家祖林玉甫,曾经百年前的大乾武林神话,一人一剑破甲一千七,生生将世人对于皇朝与江湖的看法,彻底颠覆。 也正是从那之后,江湖之中,实力越发雄厚的武道世家和各地大宗们,对于皇权的敬畏,都随之削弱到了一个极端。 这位武林的神话,以一人之力,改变了一个时代! 然而,就算再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在那仙与凡俗的天堑之间,也终究没有成功迈过去。 不曾身怀灵体,哪怕以武学功法练至化境,足以媲美炼气后期,可在筑基大关之前,却也是根本不够看的。 待到其濒临坐化之际,也许是因其年轻疏狂,未曾教导的原因。 林氏后人竟无一人可堪重用,最后无奈之下,后辈子弟只得怀揣其剑法传承,寻得一偏僻地方隐居,避免徒生灾祸。 时至今日,已有三代百年之久。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哪怕岁月流逝,往昔的踪迹依然被人寻到了蛛丝马迹。 这崔继昌,无疑就是其中的出头之鸟! 握着剑柄,林青海脑中已是翻江倒海。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家祖当年纵横江湖,结下的仇怨和梁子,近乎得罪了不少大派,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已销声匿迹,但还遗留下来的,无不是有数的武道大宗!” “要是被那些人寻到,我林氏一脉必将休矣!” 想到这里,林青海越来越急,最后猛地一提崔继昌领口,随后长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之前,当即厉声开口道: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今日你将你背后之人的身份告知于我,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莫要与我讨价还价,速速道来!” 被林青海猛地一拽,崔继昌一时呼吸不畅,连连咳嗽后,这才语气阴阴回道: “当今大乾武林,以七宗五脉为执牛耳者,而寻得你林氏一族踪迹之辈,正是七宗之一的岳山派武道先天——严恒!” “严恒何人,他可是目前宗师谱上位列第十的一代宗师,天下鲜有敌手,你们林氏被他盯上,焉能有所活路?” “所以还是听一听我的建议,将剑法乖乖双手奉上罢,以免多生灾祸。” “还是你以为,那少年僧人的道行,能比得上浸淫武道几十载的严恒更强?笑话!” “说不定那少年僧人,也是盯上你们家的传承而来的呢?” “人心隔肚皮,这可说之不定!” 披头散发的崔继昌一直紧盯着林青海的神色变化,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中年人已是越发犹豫后,不由趁热打铁。 可就在这时,一远处快步走来的少年,却是将他的计划全数打乱。 来者身披青衫,衣着散乱,面色间带着焦急,但脸上却并未露出意外的神情,显然是事先了解过事情的始末。 “父亲,莫要听他蛊惑!” “不错,我林氏传承自玉甫家祖,也的的确确有剑道传承遗留,但我族今日要献上剑法,岂不就是等同于自缚双手,引颈就戮?!” “你们这些盗匪猖獗,枉顾他人生死性命,只得了消息就想要灭了我林氏镖局满门,眼下我镖局就因此事,已有了不少弟兄命丧黄泉,尔等杀伐果断令人胆寒,叫我林氏如何能信你?!” “是,真如大师日前才至我林氏,对于他的根底背景,我等一概不知,然而其所作所为,却无不展现出了一派高人风范,既今日秘密暴露,传承不保,那我林氏宁愿将传承交予他手,也不会给了你这恶贼与背后之人!” “呸!” 林誉大步行来,此时的他自外院走过,事情的大致经过都已了解清楚。 正因他晓得,今日所有的事件都是因季秋一人力挽狂澜,才得以挽回了悲剧,所以他才会显得这般愤怒。 一生阅历不过十数年的少年,鲜衣怒马正当韶华,此时还未经历过命数之中的血海深仇,所以对于这些贼徒的所作所为,自然是深恶痛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里有为非作歹过后,还恬不知耻的强行索要传承一说? 听到儿子一席话,林青海也猛然惊觉,道理确实如此。 那岳山派的宗师既叫这燕云山匪徒前来,明摆着就是要灭了他林氏满门的意思。 这要是将传承献上,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岂不就是尽付他人之手?! 不行! 正如林誉所言,就算是真保不住,将剑法传承交给那年纪轻轻,就有了先天修行的少年僧人,也比给那道貌岸然之辈要强! 心中思罢,林青海吐出一口气,抬头一眼,就见到那解决了一切事端的少年僧人,正自前厅回返而来。 此时,外界贼徒的喧闹,已经尽数落下帷幕。 尘埃暂定。 第二十三章 剑法传承,趋近入道! 噗嗤! “呃啊...” 季秋刚一踏入这后院,就见得林青海手中剑柄用力,往前一挺。 霎时间,剑尖直入这贼首崔继昌喉咙之间,让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双眸瞪圆,彻底没了声息。 一代纵横百里的绿林大匪,就此彻底殒命,也算是为这周遭的平民百姓,做了件不大不小的善事。 没了这一流高手坐镇,想必对于那群龙无首,此番又元气大伤的燕云山匪寨,县城的县令,也不会任由其继续发展了。 毕竟,这可是一件不小的功绩,甚至足以浓墨重彩的在履历上多添一笔。 何乐而不为呢。 见到季秋走近,林青海卸下重担,长叹一声,持着手中之剑,就是一拜到底: “此番若是没了真如大师出手相助,想我林氏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林青海活了大半辈子,没真心服过谁真心拜过谁,可今日大师的所作所为,却是令我心悦诚服。” “林青海,代我林氏镖局一百二十七口人命,谢过大师救命之恩!” 眼前这持剑中年一番话语,真心实意,堪称是诚恳至极。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面对崔继昌这等一流高手,又带着数十名匪徒好手,深夜袭击而来,以他林氏镖局这点斤两,又怎可能抵挡得住。 拜完之后,林青海拂袖一挥,便对着身侧的林誉轻声喝道: “誉儿,去将我房中曾经给你看过,由得玉甫家祖亲自所创,号称共计七十二手,可破尽天下武学的剑典取来!” 说完,林青海抬起头来,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脸果决之意。 “真如大师,其实林某之前确实欺骗了你。” “这些贼匪,真是冲着我林家的某些传承而来的...” 先是对着季秋告歉致意后,林青海一声长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皆娓娓道来。 讲述之中,他还不时紧张的瞅着季秋的表情,直到看见眼前少年僧人面上神情,从始至终都未曾发生变化,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开口。 林青海本以为这些事情季秋并不知晓,但实则对于观摩过林誉命运轨迹的他而言,不过都是些已知之事罢了。 不过待到听见眼前中年人提起岳山派时,季秋的眉头却不禁轻轻一挑,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这名字,他可并不陌生。 悬空寺藏经阁的觉悟师祖,曾经给他讲过一段悬空寺的往事。 当年致使悬空寺一脉由盛转衰,传承遗落的关键,就是因那六大宗门四大世家贪念法元祖师所留传承之故,随后攻上山门,欲抢夺传承,这才慢慢败落。 时至今日,因当时法元祖师留有后手,那些各门各派也是损失惨重,有些早已门庭消亡。 但还有几道传承,却是越发昌盛起来,甚至隐隐有了不菲的声势。 至于季秋为何会对这岳山派熟悉... 自然是因为,当年马踏山门的宗派之中,就有着这岳山派一份。 所以季秋主观带入,天然就对着这门派并无好感。 “父亲,取来了。” 捧着一卷做工精良的卷轴,林誉一脸郑重的走了过来。 此时夜已过半,在林青海的吩咐下,外界的镖师都在忙活着处理尸体,倒也没有人前来顾及内院状况。 而林青海则是引着季秋步入内堂,看着自家儿子取来的传承,珍而重之的接了过来,随后慢慢铺开,点起灯火,眸中带着些许复杂的对着季秋开口道: “真如大师,这就是玉甫家祖曾经留下的绝世剑典。” “按照他老人家临终之前的话来讲,此生不能真正入得大道之门,甚憾,唯幸剑道已通神半步,不弱于仙家,颇为欣慰。” “甚至当年在家祖寿终之时,据我爷爷所讲,还有御气乘风的仙家亲自前来,送其最后一面,对其所创之剑,颇为赞不绝口,直言可与左道神通媲美,让人不敢置信乃一凡俗所创。” “我虽不晓得此话何解,但想来应是赞叹此剑道传承不凡才对,只恨林某空有宝山,却才疏学浅,不能得悟其中一二。” “此番大师解我林氏于水火,整整镖局一百二十七口人命,皆因大师而得救,此恩重于泰山,不可不报。” “林某思及大师乃是武道先天,只觉普通俗世之物,恐入不得你法眼,所以特此传唤誉儿将此法取来,献给大师!” “请大师收下!” 林青海双手抱拳,眼神示意季秋将此卷轴拿去,眼神真挚。 可实则,他却是在赌。 他赌季秋原有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此传承而来。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后面祈求季秋,能够稍稍庇护一二林氏族人。 不然的话,面对那岳山派的武道先天,他区区林氏镖局,焉能与之媲美,更何况是抗衡乎? 无异于螳臂当车。 而献上此法就不一样了。 只要林青海没看错季秋,那么他接受了这百年前武林神话的传承之后,对于他林氏,其必将不会不管不顾,多少都会看在传承的面上,照拂一二。 至于能不能庇佑得住他们林家。 不得不说,林青海对于自家的传承,还是极为有自信的。 他虽说自身武道资质不算多好,但到底习练武道多年,对于家传剑招其中深浅,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以气御剑之法,凡俗江湖根本没有此等招式,若不是他老祖亲口说过自己没有仙缘,恐怕他都以为这是仙家法门了! 眼前这少年僧人本就不凡,要是练了他林氏的剑招,那必定是如虎添翼,甚至可能再复往昔家祖荣光,都说之不定! “哦?” 本来对于林氏所谓的传承并无心思的季秋,听到林青海这一番话,尤其是那最后提及的左道神通时,眼神终于露出了诧异。 渡世真经有过记载。 炼气期的功法与术法,都以残篇与入门相称,是最为低级的修行传承。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人想创就创,想得就得的。 至于其上的左道神通与术法,那更是连铸就道基的大修士,都不一定人手一门的传承。 这林氏传承之剑道,竟能得疑似修行之辈称赞,说不逊于左道神通? 那林氏先祖林玉甫,当真天骄至此么? 一瞬间,季秋有了几分兴趣。 第二十四章 有人,曾雪漫寒山悟剑道! 烛火闪烁。 林誉双手捧着卷轴,置于季秋眼前。 看着这卷号称能与左道神通媲美的剑道传承,季秋抬起手指,落于上面,沉吟半晌后,方才开口道: “林镖主,其实今日不管你掏不掏出此传承,我都会出手,助你林氏一门避过此劫。” “其中缘由,你或许不解,但却是我欠你们林家的。” 手指拨动着这门记载了剑诀的传承卷轴,季秋缓缓又道: “若是此剑法当真高绝,能当得起一句左道神通,那么作为报酬,我会让贵公子走上一条通天大道。” “至于这卷轴与传承,我也并不需要临摹或是索取,你们家族自己的剑法,还是由你们自己继承即可。” “小僧,只需要观摩一遍就够了。” 说罢,季秋缓缓摊开卷轴,看着上面临摹的字迹,开始细细体悟了起来。 【恨天无路,不生我门。】 【穷就天上地下,踏过数千里大河山川,纵使觅得仙踪,却依旧成道无门,莫非吾辈这一生,至死都只能庸庸碌碌?!】 展开卷轴,第一页所描绘之字迹,其中愤懑不甘,以及滚滚无奈之情绪,顿时扑面而来。 只可惜的是,此卷轴一看就并非真迹,没有那种属于武林神话的意境附着,让人不禁感慨可惜。 可即便如此,拥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季秋,上上下下观摩了一遍之后,还是不禁为此剑道传承而动容。 林青海所言并非虚妄。 这剑诀,确确实实是林玉甫仿照修者施展法术为根基,以自身对于武道和真气理解,从而创出的绝世剑法。 此剑法,或许已经不能用凡俗武学来称呼了。 在林玉甫临终坐化之前,此人之境界,估计早已远远超越了能够媲美凝气之境的武道先天。 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估计就算是铸就道基的天堑屏障,距离他也不过就只有半步之遥而已! 以一介无有灵体傍身的普通凡俗,竟能以人之身,做到近乎逆天改命,由凡化仙,不得不说,其确实无愧惊才绝艳这四个大字。 只可惜,人力有穷尽,这林玉甫走到了最后,终归还是倒在了那冯虚御风的大门之前。 想到这里,季秋又看着这卷轴末尾所刻下的字迹,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我做到了。】 【仙师又如何?修行又如何?】 【我之剑道大成,哪怕是驾驭仙宝,挥手间拥有莫大威能的仙师,不一样还是被老夫斩于剑下!】 【只恨我前方无路,不然我若能踏上道途,岂能落入这般老死境地!】 【后辈子弟,若能继承老夫剑道,定要有朝一日踏上修行之途,去看看那所谓仙法,到底与老夫所创之剑法,哪个更胜一筹!】 【这是我林玉甫一生呕心沥血所创,其有七十二手变化,可破尽天下一切武学,其中最后十二手变化,为老夫斩仙所创,号破气式,哪怕是有符箓通神,呼风唤雨之能,亦可以剑破之!】 【只可惜,终究踏不出最后一步。】 【憾,甚憾!】 【林玉甫,留!】 这确实是个狠人。 如果所描述的都是事实的话,已经足以称的上是惊天动地了。 砰! 看完一遍,将卷轴合上,掷于眼前案桌。 季秋双眸微闭,身形入定,落在林青海与林誉的眼中,似是在体悟其中奥妙。 然而实则。 【15岁:你于林氏镖局行侠仗义,解了林家灭门惨案,命运轨迹发生拨动,林氏家族感激之下,赠与你家传剑道妙法——《问仙一剑》】 【获得左道级神通一门,轮回模拟新功能开启——追本溯源。】 【追本溯源:捕捉命运轨迹,观摩创法之人施展此法所遗留的痕迹,用以提升自身。】 【此法一日可施展一次,用以提高宿主对于神通妙法的感悟熟练度。】 【是否,追本溯源?】 淡淡字迹浮现于脑海,季秋微微怔然。 “这...” 季秋心中有些惊讶。 轮回模拟器,还能有这功能?! 心下暗想,这少年僧人当即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去尝试一下,看看这功能到底有多神奇。 于是,季秋便以体悟妙法为由,将这门剑法传承留下,便对着林氏父子告辞,向着那间自己居住的厢房大步行去。 刚一进屋,他便将门扉关紧,随后褪去衣衫,盘膝坐于床前,双眸微闭,继而心中默默感知。 【季秋(真如)】 【年龄:15】 【修为: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武学神通:金刚拳、龙爪手、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问仙一剑...】 这是轮回模拟本来就具备的附带功能,除却查阅自身的属性面板外,并无他用。 但是眼下,却又多出了个追本溯源的功能。 季秋发现,除却刚刚得到的问仙一剑外,其他的武学招式,也都可以运用新出现的功能来追溯。 不过对于这些连炼气残篇都算不上的普通玩意来讲,去追本溯源无疑是种浪费。 而且说不定这些武学的创造者,还不一定能有季秋眼下走的远,真选择去追溯,反而是种舍本逐末的行为。 于是摒弃掉杂乱思绪后,季秋盘膝入定,心下默念道: “选择问仙一剑,追本溯源。” 片刻,天旋地转。 随着季秋选择追溯。 一幕幕本来并不存在的场景,自然而然的于他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 首当其中的,就是在一座大雪山巅,天寒地冻之下,落雪纷纷扬扬。 有一长衫人影盘膝坐于山巅之上,双眸闭紧,气息悠长,似在悟境。 那是一个精神抖擞,头发花白,面容与林氏父子略有几分相似的老者。 他手中并未握着剑。 但是在洛离的感官之中,他却仿佛有种错觉。 那就是,这老者站起身之时,天地之间的一草一木,乃至于那飘洒的雪花以及被雪掩埋的石头,都将能为其所执之剑。 这当然是种错觉。 但却也证明了那老者对于剑道的造诣,已然入了化境。 片刻后,盘膝于雪山之巅的老者,似乎终是领悟出了什么东西,于是抖了抖肩上雪,一口白气长舒而出,足足数丈凝而不散! 随后,他抬手一挥,便见得那漫天风雪为之真气聚集,与周遭气流化作一体,凝为了一柄通体纯白的雪剑。 老者此时如鹰般凌厉的眸子闪过亮光,随后哈哈大笑,立身而起,执此雪剑,一声长喝踏于虚空。 戳刺挑劈斩... 数十种变化,在这漫天风雪为之衬托间,淋漓尽致的在其手中施展了起来。 到了六十手招式之后,其气势俨然是半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真气鼓荡间,即使纯度远不及修行者吞吐的灵气,但若论雄厚与强大,却也是远远超过了眼下季秋的境界。 此时那柄雪剑所汇聚着的,已是这漫天风雪与那滚滚气浪,季秋虽未曾见识过炼气残篇的术法威力,但是想来却也不及这天象之剑罢! 最后,只见一长达数丈的雪龙自其剑尖挑出,其上附着滚滚真气,以势不可挡之威,便向着大雪山巅的上方穹天直轰而去。 这衣衫单薄的老者,似乎是想要将这漫天风雪,全数劈开! 嘭!! 半晌过,雪龙炸开,雪剑破碎。 偌大山巅,于那老者周身所立方圆数丈,厚重积雪漫天风霜,已是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自豪之声,渐传渐远: “今日老夫剑道大成,试问就算是那炼气巅峰的所谓仙家,又岂能比我强出分毫?!” 第二十五章 允下承诺,纵身离去觅机缘! 房间之内。 脑海中那于雪山之巅,豪迈大笑的老者身影,已是渐渐淡去。 但他所遗留下来的招式与技巧,以及那股对于剑道的自信与意境,却无疑是给季秋此刻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大雪山巅,寒风悟道! 剑道大成,就敢以凡俗之身,直豪言不将炼气巅峰的修士放在眼里。 再结合之前于卷轴之上,所观摩的那篇传承记载,将上面的语句与那大雪山上的单薄身影互相结合。 林玉甫,这位百年之前的大乾武道神话。 此时于季秋的脑海之中,已是彻底的活了起来。 就季秋所观,林玉甫的实力显然不如筑基修士强大,这点光是从渡世真经之中的介绍,就能了解一二。 但他所创之剑道,以季秋眼下的眼界来看,却已经是无愧于一门左道神通之称了。 何为左道传承? 不达正宗,不入旁门,却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是一条完完整整的传承,只因创造之人本身的局限,不能将其推陈出新至更加高深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也远胜炼气之辈所创的残篇与普通术法了。 林玉甫呕心沥血所创的问仙之剑,饱含了他这一生所悟,虽其一生都处在凡俗之境,但其对于剑道的造诣,却是比一些修剑的筑基真修,都要更高! 不然,也创不出这等剑道来。 季秋体悟半晌,终是睁眼,下一刻指尖汇聚成了一道流光,凝为剑指。 随后,他默默观摩了这剑指良久,这才用另一只手臂单臂一挥,将那窗户震开,以指作剑,便向着那外界院落之中的一株古桑木,激射而去。 嗖! 剑指速度迅疾,只是一瞬就穿过了那桑木的躯干,没有任何停顿。 若不是季秋留手的缘故,恐怕外界所造成的动静,就不仅仅只是这留于躯干的小小洞口了。 见到造成的成果,季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一剑,只学了林玉甫于雪山之巅雪剑化龙的三分神似,连一成功力估计都没修成。 但就算如此,也已经锋锐至极,远超修行至今的那些武学了。 【问仙一剑(初窥门径)】 看着模拟面板上所显示的剑诀已经入门,季秋吐出一口气,再一挥手,将窗户关闭。 追本溯源,一日只能运用一次。 而即使有着七窍玲珑的天赋,对于悟性有着不小提高,但只观摩一遍意境,季秋还是不可能一日大成。 好在,只要时日过得久,一直观摩林玉甫悟剑之下,自己对于此剑的造诣,总能达到他巅峰之时,甚至推陈出新,变得更强! 事端了结,告一段落后。 季秋神情放松,再度运转起渡世真经,陷入了修行之中。 他可以感受到大乾的灵气衰弱,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修行,至多入了御气,便算是达到巅峰了。 但每一丝的精进,都是实力的提高。 哪怕环境再是艰辛,也应当勤奋不戳,不能有丝毫懈怠才是。 潜心修行,一夜无眠。 直至天光放晴,有雄鸡打鸣后,季秋这才睁开了眼睛。 起身出了屋门,于前院扫目望去,却见得本来血迹斑斑,尸体遍地的地方,已是焕然一新,变得干净整洁的不行。 若不是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萦绕不散,整得季秋都以为昨夜发生之事,不过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真如大师,你醒了?” 有镖师劳累一晚,神情疲惫,在见得那少年僧人抬步露出身影后,瞬间便心神一振,口中打着招呼。 昨夜季秋留给他们的震撼,时至如今已是越发酝酿扩大,让众人的眸光都不禁带起了敬畏之色。 而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开口,只是淡笑回应后,就准备去往正厅,对林青海说些事情。 眼下刚至辰时,正值早清时分。 林青海一脸疲惫,一看就是整晚未睡,此时正与林誉一道用些饭食,在见到季秋到来后,当下便招呼着,邀其一起进餐。 对此,季秋也并未拒绝。 宾客入座,季秋喝了一口白粥,便提起了昨晚之事,言语带着提醒道: “林镖主,关于昨日之事,能够掩盖的事情,都尽量掩盖一二,最好不要弄出太大的风浪来。” “至于那燕云山匪寇背后之辈,自有小僧上他山门,定不会叨扰到林氏一门的安危。” 放下碗,季秋提起岳山派,眸中泛起幽深。 就算是不出林氏镖局这档子事情,季秋对于岳山派这些曾与悬空寺有血海深仇的大宗,都不会选择置之不理。 悬空寺于他而言,是他人生的开端与起点,然而身为僧人,却总会有着种种不便,尤其是事关情谊之事。 季秋从模拟之中逆天改命,就是为了不让苏七秀重蹈覆辙,但对于悬空寺欠下的恩情,他也不能不报。 自古诸事皆有遗憾,但季秋却偏要尽善尽美。 所以他势必要在先行还了悬空寺之恩情后,再行还俗之事。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至于怎么还。 季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叫眼下濒临败落的悬空寺,重拾当年一百零八禅院威震天下的风范! 至于如何恢复... 还有什么比宗门再次诞生出一尊武林神话,还要来得震撼人心,让人拜服的事情么? 这岳山派作为曾经与悬空寺有过莫大过节,还欲灭了林氏镖局满门的门派,与自己的梁子可谓是从一开始就结了下来。 而且其中坐镇宗师,还是堂堂天下第十,纵观大乾朝内,他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不过在那动身之前,季秋还是得先去燕云山一趟,将林誉记忆中的筑基洞府寻到。 顺便,还要拜托林青海一件事情。 那就是,请他代为照顾一下自己此世的家人,这是在下山之时就决定的,为的就是了却一番俗缘。 即使现在自己对于三岁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触可言,可作为托身之家,举手之劳还是要帮一下的。 当然,对此季秋并不会露面。 因为就算是他再回到那家徒四壁之中,上演一场虚假的阖家团圆,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早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对此,林青海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待到他对下属镖师吩咐完后,季秋这才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停留,就欲循着那元阳果的踪迹,向燕云山而去。 第二十六章 元阳果藤,储物法戒! 临江县外,燕云山脉。 季秋脚下生风,催动起悬空寺上乘轻功一苇渡江术,身形闪动腾挪间,如惊鸿过隙般,于后方留下片片残影。 此山脉广阔,纵横方圆百里,其中盗匪猖獗,使得各处山道通行之时多有不便。 往日里即使官兵想要围剿,也碍于其中高手过多只得作罢,但眼下最大的贼首崔继昌已是伏诛于季秋手下,往后的日子里,其中的匪患应该会减轻不少。 想来只要官府肯下本钱,将这盗匪之窝彻底剿灭,应不算难。 沿着山路一道直行,季秋也大致清楚林誉的命运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筑基洞府究竟处在何方。 再加上此间灵气稀薄,以季秋对于灵气的感知,只要稍有异动,他就能察觉得到。 果然。 在赶路许久,黄昏将至之际。 季秋经过一道奔涌不休,其势湍急的清澈河流之时,终于在这河道下流处,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是灵气的波动,极其微弱,好似被某种事物压制了住,难以泄露。 但在季秋的敏锐感知之下,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想起之前查阅林誉人生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片段,季秋驻足片刻,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里了。” 心中一边想着,季秋一边走到这河流尽头。 他看着下方瀑布奔涌,深吸一口气后,灵气充斥于双膝关节穴窍,于半空之中轻轻一点。 下一刻,这少年僧人便踩着滚滚流动的气流,向着下方纵身一跃! 须知道,这瀑布与下游河岸之间,足足隔着十数丈的距离。 这要是普通人,哪怕是修成真气的高手,都未必敢就这么跳下去,毕竟命可只有一条。 但,对于凝气有成的季秋而言,却也不过只是等闲距离罢了。 足尖点下,于半空中似一只雄鹰,衣袂飘飘间,季秋稳健落地。 起身之后,他的面色平静,白衣僧袍依旧洁净如初,连激起的尘埃都未曾沾染分毫。 自上方瀑布一跃而下,此地的山林之间,枝繁叶茂,在接近黄昏的橘黄色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唯美。 人烟罕至的地界,属于山林乡野的原始气息,展露无疑。 同时,季秋之前对于灵气的感知,到了此地也开始变得越发强烈。 “就是这里,我隐约间已经可以感受得到,此地的灵气波动相较于其他地方,要远远胜出不少。” 季秋心中暗想,随即步伐生风,往前飞速奔走。 很快,他就穿过了这片茂盛的林地,走进了一处山谷之间。 此时天色逐渐暗淡,有些许稀薄的雾气升起,将视野给随之遮盖了住。 同时,季秋的心中,也慢慢涌现出了警兆。 “有些不对劲。” “这雾气并不简单,有点像是阵法的意思。” 伸出手掌,看着眼前越来越混淆的视野,季秋闭上眸子,开始循着灵气的波动,代为行路。 同时,他的步伐也生出了变化,看上去极其诡异,仿佛于原地打转,过了片刻又四通八拐,看上去奇怪至极。 可神奇的是,随着他的步伐加快,这弥漫雾气的山谷外围,竟还真被他给绕了出去。 “果然不简单,若非是我修行有成,又加上七窍玲珑的天赋,与生俱来就对这天地间的灵气感应敏锐至极,恐怕还真不一定能走出这雾阵来。” 看着后方那淡淡雾气,季秋凝眉自语道。 也不知道,这雾阵里到底掩埋了多少迷途的枯骨。 难怪看着此地年份已久,却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原来原因在此。 这一路行来,遇见的障碍已是不少,也不知道林誉到底有着怎样的滔天大运,竟能一路误打误撞的走到这里。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吧。 走出雾阵,视野瞬息就开阔了起来。 天穹之上,月明星稀,已入夜晚时分。 然而这雾阵之外,却有一道凿入石壁之中的洞穴,正在散发出微微光亮,极为显眼。 季秋见此,走近上前,正想大步迈入时。 却被眼前一道于虚空间浮现的六芒星法阵,给拦截了下来。 不过随着岁月流逝,这法阵之上星光早已暗淡,显然是很久没有力量用以补充,能支撑到了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季秋不过提气一挥,这小小的阻拦阵纹,便随之烟消云散。 没了障碍,少年僧人借着星光走进一观,看尽了这洞府的全貌。 此地空间并不算大,但也较为宽敞。 一石桌立于正中,旁边是三两石凳,其上摆放着几本书籍以及一些杂物。 在这石桌不远处,则是一小片框起来的药圃,看得出来是用以吸收灵气,种植灵药灵植的工具,可以自发吸收天地灵气,倒是神奇。 那微弱的灵气光亮,正是从这些药圃之上发出的。 至于其中种植的灵物,此时早已彻底成熟。 而眼下季秋目光的注意,都已经集中在了一株藤蔓蜿蜒,生出了足足四枚硕大饱满,呈现血红之色的果实之上。 此时,季秋的眸中终于露出了激动之色。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元阳果了吧!” 季秋快步走上前去,刚一靠近,就感知到了些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绝对是火属性的灵材灵植! 光是凭借着这外泄的气息,季秋就能断言,绝对错不了。 确定下来后,季秋长舒了口气。 苏七秀的体质问题,乃是常年太阴气于体内循环所致。 然而她并未迈入修行之道,所以体内的太阴之气即使棘手,但借助着火属性的灵材为其提供中和,顺道以此助她迈入修行之道的话,应该可以完美解决才是! 一时间,季秋露出了兴奋,同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将眼前的元阳果给糟蹋了。 毕竟想要在这凡俗之地寻觅到如此灵材,简直是难于登天。 起码季秋一路行来,也就只在林誉身上见到了此等机缘,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所以此次,断不能出现差错才是。 季秋并未贸然前去摘取这株元阳果藤,而是平复了下心情,转而去查看这洞府主人所留下的其他物件。 毕竟之前林誉的人生剧本上显示,此地原主可是一尊筑基大能! 虽不知为何会在这凡俗贫瘠之地开辟一处洞府,但想来其留下的物件,应也不会平庸。 果然。 当季秋迈步走到那石桌之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本书籍旁边,所摆放着的一枚古朴无奇的戒指。 这玩意,季秋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却在未曾轮回之前听说过。 须弥介子,可动用法力,隔空存储取物的上品法器——储物法戒! 第二十七章 炼气六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这可是好东西啊!” 季秋神色一动,将这枚摆放于石桌之上的戒指取了过来。 催动灵气,微微向其中注入了一丝,随后很顺畅的,季秋就获得了这枚储物法戒的控制权柄。 很显然,此处洞府早已荒废多年,这枚戒指存储的认主烙印,早就被时间磨损殆尽了。 不然以季秋凝气期的实力,也不可能这般顺畅的就获取到主导之权。 将神念浸入进去,季秋在这方寸空间内,发现了几枚与悬空寺藏经阁中,铭刻那渡世真经一模一样的传法符箓。 将这几枚传法符箓取出,运用同样的方式,很快,他就明悟了这几枚的符箓所记载的传承。 《炼气六法》 《低阶灵药辨识手册》 《炼气期符箓制造大全》 《制符心得》 《低阶炼药术》 《离火炎阳功》 季秋大致扫了几眼,算是明白为何这枚储物法戒,会被放在这洞府之中,而没有被其主人随身携带了。 因为这其中的物件,其实就是炼气之境的修行者,才会运用到的知识,对于筑就真基的大修士而言,并没有多少帮助。 但,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这份传承却是刚刚好。 凝神查阅有关于炼气六法的传承,季秋可以得知,这门残篇之中所记载的,分别是:火球术、灵盾术、雷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六门炼气法诀。 其中火球术与雷印,都是斗法之道,达到凝气期的修行者,便能借助灵气之能,化出火球与闪烁雷霆之印,用以御敌。 这两门术法的威力不凡,即使不如林玉甫所创的问仙之剑要来得凌厉,但对于普通的炼气修士来讲,也算是不错的法术了。 至于灵盾术,顾名思义就是防御型法术,可以用灵气化为光盾,护持身躯不破,用以抵御攻击。 呼风与唤雨,则是借助灵气之能,短暂的影响天象,道行更高的话,倒是可以掀起一番不小的风雨动静,但是以现在季秋的境界而言,并无太大作用。 撒豆成兵,算是这炼气六法之中,最为精妙的一门,为操纵傀儡之术,可借助凡俗之物,注入灵气将其化为有灵之兵。 只要自身灵气雄厚,那就算是挥手间化出百尊护法之兵,都不过等闲。 季秋凭借着七窍玲珑的天赋,观摩着这些炼气法术,只觉得顺畅无比,须臾间便入了门槛。 片刻,这狭小的洞府间,便有狂风呼啸,飞雨滴落,其中更有紫电雷光显化,火光乍现,端得不凡。 最后,被那少年僧人随手丢出的石块,道光一闪,更是化为了一尊一丈高的巨石傀儡,要是叫普通人见了,怕不是直接就得高呼仙人在世,俯首跪拜。 六门法术,轮流在季秋手中展露而出,虽说只是入门,但也已经叫季秋极为满意了。 直到现在,他才能有底气称呼自己为一声,真正的炼气修士。 毕竟之前一直运用武学的修行者,哪里又能算是真正的修仙之辈呢。 施法完毕,在这石桌凳子上调息片刻,季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辨识灵药的知识上面,果然看到了元阳果的描述。 【元阳果】 【一阶火属性灵药,一般生长在极炎之地,较为珍贵,不逊于普通二阶灵药,其中犹以百年为贵。】 【注:此果药力浑厚,可助火灵体修士大幅度加速修行,也可使体内亏空,常年受阴寒之气侵扰的修士固本培元,也可用以炼药,实乃是一阶之中,不可多得的上佳灵药之一。】 “果然,此灵药对于调养太阴体,有功效!” 这灵药辨识手册上,有数十种低阶灵药的辨识和功效介绍,季秋看完了上面对于元阳果后的注解后,当时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此行不虚! 随后,他便将这储物法戒戴在了手指之上,将那培育元阳果的药圃,都收入了其中。 至于剩下的符法与制符之术,季秋也扫视了一遍,大概知晓了其中比如轻身符、隐匿符、驱邪符、祛疾符等实用符箓后,就将这一应传承都收了起来。 最后,少年僧人走至洞府前,对着这传承之地认真一拜,算是谢过这不知名的筑基前辈恩情,便往着来时之路,大步离去。 期间林誉未来的人生轨迹中,曾显示遇到过的那所谓妖兽,季秋行走一路,却并未见到。 想来这燕云山脉纵横百里,地处宽阔,六年时间,那妖兽还未曾到来此地罢。 也算是少了一场事端。 此时出了那雾阵,待到季秋踏出燕云山时,天色已是渐渐明朗起来。 思及此行得到的那篇火属性法门离火炎阳功,季秋并未往着岳山派所处之地而去,反而是先行回到了临江县城。 林誉那小子,有火灵体傍身,此生身负仙缘。 他虽然需要元阳果,前来助苏七秀改变命数,但也并不能就这么断了他的成道之机。 当时拿了林玉甫的问仙剑传承,他就说过要给林誉一条通天之道。 眼下,就叫他助其入了这修行之途,踏上仙路吧。 就是不晓得没了之后的一系列人生剧变,林誉还能不能成就那原定命数之中,所显示的血海筑基呢。 临江县城,林氏镖局。 季秋再度折返,林青海与林誉都没料到。 他们本以为,季秋前夜说完那一番话,就要去往岳山派讨个说法了,没想到他竟会去而复返。 怀揣着疑惑,林青海将眼前僧人迎入正厅,正要开口询问之际,却见得眼前的季秋一脸神秘莫测,笑意吟吟的便开了口道: “林镖主,前日小僧说过,林家赠我机缘,我也需得回馈你林氏一门才是。” “今日小僧将那外界机缘觅得,专程前来,就是为了渡林家公子入仙道,你们家祖师的剑道传承精妙无比,若是后代无人得传精髓,那也未免太过遗憾了。” 说罢,季秋就隔空将那记录了离火炎阳功的传法符箓取了出来,轻轻放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展现在林青海与林誉的面前,顿时叫两人神色有了变化。 “这是...什么仙家手段?!” 第二十八章 仙人抚汝顶,结发受长生! 隔空取物,无中生有。 这种变戏法的手段,虽然市井之中也时有杂耍之人表演,博得一众喝彩,但对于林青海这等常年习武,眼神刁钻之辈,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门道。 然而就算他一直紧盯着,对于眼前这少年僧人突兀的手法,却也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来。 那枚似玉非玉的符箓,就好像是被其凭空取出来的一样,令人不由惊讶称奇,琢磨不透。 “如你所见,正是你林氏先祖苦寻一生,也未曾觅得的仙家机缘。” “林公子身怀灵体,天生就具备寻仙访道的资格,所以今日,小僧便引他入仙道。” 季秋抬起手臂,将那枚传法符箓举起,随后注入一丝灵气,将其轻贴在了尚且愣神的林誉额头之间。 下一刻,微光闪烁,有功法文字注入眼前这青衫公子的脑海之中。 “我...我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些东西!” 一声惊叫,由得林誉口中发出。 待到回过神来,大致了解了下脑海中的离火炎阳功后,林誉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夸张,甚至还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仙...是仙家法门!” “真如大师,你不是普通的武道宗师,你是修行炼气的仙人之辈?!” 能隔空传音的,或许传闻之中的先天高手可以做到。 但能凭空叫人接受一段信息,并且深深烙印在别人脑海之内,这种手段,哪怕是他们林氏祖上出过的武林神话,怕是都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林氏林誉,谢仙人传法!” 震撼过后,便是欣喜若狂。 离火炎阳功尽管只是炼气残篇之法,最多只能支撑修者炼气篇的修行,但其中除却修行之法外,关于成就炼气之后的种种神通,也都一一详细的描述了。 所以林誉心神领会之后,自知若是修行有成,哪怕是初入炼气,都将可以视所谓的武林高手于无物! 这可是份大礼。 于是当下,这青衫公子倒头就拜,正欲行师徒之节。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季秋这般行为,无异于收他为徒。 普通外人,又哪里能将这能秘籍拱手让予他人? 然而,他的行为却被季秋一指点出,给引用灵气定住了身形。 “唉,当不得林公子一拜。” “小僧之所以传你法门,是因于你身上得到了莫大机缘,其中缘由虽不能与你解释,但你只须知道,无论是救你林氏一门,亦或者传授你修行之法,都是你应得的。” “你,并不欠小僧分毫,硬要说来,倒是小僧欠你三分。” 季秋淡笑着,一番话语说的林氏父子是云里雾里。 毕竟在他们眼中,季秋先是救了林氏一门,随后又传了林誉自身功法,无论怎么看,都该是林家欠他的才对。 不过,显然季秋并不准备对此作何解释。 他只是再度挥动袖袍,将一枚百年元阳果放于案桌,并将那炼气六法与制符之术都留了下来后,这才开口解释道: “此乃是一阶元阳果,为促进修行的上乘灵药,林公子你根据法门修炼之时将其服用,可助你修行一臂之力。” “剩下的,则是炼气期可以运用的一阶法术,以及一门制作术法符箓的书籍,算是给你修行有成后,用以护身。” “如此,便算是妥当了。” 将该留下的都予了林誉,季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救林氏一门,换他林氏剑道传承,再加上三枚元阳果。 这笔买卖外人如何来看,季秋并不知晓。 但起码对于他而言,问心无愧。 毕竟机缘就摆在哪里,有缘者自可得之,林誉虽占了一个命数,但是命数本就虚无缥缈。 理论上而言,既然是季秋先见了,那就算是他取得之后飘然离去,也无愧于任何人。 之所以在得到机缘后,还会将本来林誉应有的都给予他,不过是因季秋对于这位仗义肝胆的年轻人,存着几分欣赏而已。 剩下的,就当做是还了林氏帮他妥当关照这一世家人的报酬罢。 “将此传承交予你手,小僧便也该就此离去。” “岳山派之事,我会替着林氏解决,至于日后要是再出状况,想来到了那时,林誉公子也能独当一面,成为真正的江湖巨侠了。” “两位留步,我等后会有期!” 抬起双臂,少年僧人嘴角噙笑,一袭白衣不染尘埃,随后双掌合十,在林青海与林誉接受完一切事物后,最后一声轻语,便飘然踏风离去。 二人回神间,才发觉距离迎着季秋入正厅,时间才不过去了半盏茶余而已。 此时,早清晨间微风倏忽而过。 林青海与林誉这对儿父子对视一眼,不由共同感慨了一句: “当真神人也!” ... 数日之后。 季秋步履如风,一苇渡江术在其脚下,早已运用的出神入化,无论是平地亦或者江河,都不能阻拦他分毫。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从悬空寺下山以来,这一路所行竟然会如此顺利。 本以为要游历许久,才能寻觅到解决苏七秀体质问题的办法。 可谁曾想到,借着安顿幼时家人的目的,只是在这小小临江县城,竟就能寻觅到百年元阳果这等罕见机缘,当真是世事难料。 得到机缘之后,季秋自然想要立刻回山,替着苏七秀彻底解决身体的问题。 然而既得到了林氏馈赠,他却也不能放着那岳山派的宗师严恒不管。 不然以现在林誉还未步入炼气的道行,要是被严恒知晓崔继昌横死的话,估计又要使林氏一门重蹈覆辙。 更何况,那岳山派还是百年前马踏悬空寺的主谋宗门之一,近些年来隐隐间更是有着江湖大派的气象,反而是越发昌盛了。 作为立志要叫悬空寺重振声威,从而还清欠债,继而还俗的自己而言,这可如何能使得。 新仇旧账,还是得一并结清才是。 此时,经过这几天的功法追溯,季秋对于问仙一剑,以及那炼气六法与诸般符箓的造诣,也在飞速的提升着。 【季秋(真如)】 【境界:炼气中期】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 【武学/术法/神通: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符箓之道(初窥门径)、炼气六法(初窥门径)、问仙一剑(略有小成)】 该说不说,这追本溯源的本事,着实是逆天。 能直接观摩法门创造者大成之时的意境,再加上天赋七窍玲珑对于悟性的加持,千般万法,几乎只要临摹一遍,季秋就能直接上手。 哪怕是天骄如林玉甫,其耗费一辈子心血所创的问仙一剑,不过是多追溯体悟了几次,就已被季秋练入了小成之境。 这般本事,想必这整个大乾江湖,都没有武道高手能是季秋的一合之敌。 纵使是如林玉甫那般的武林神话,突破了武道先天之境,也未必能比他要强! 【15岁:你自悬空寺下山,随手救下林家满门,林氏父子感激之下,赠与你家传绝学——问仙一剑。 你于燕云山寻觅良久,偶然间步入筑基高人所留洞府,得逢机遇,传承加身,风光至极。 你为了替宗门正名,以及替着林家免除灾祸,决定前去武道大派岳山,将那道貌岸然的所谓宗师,行慈悲之举,彻底度化。 以你如今的修行造诣,你自信此行,必将一举成名,响彻天下!】 第二十九章 武林大会,有道还真! 八月时节,骄阳似火。 东岳郡城,热闹至极。 诸多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平素里难得一见,然而近来却都汇聚于此,仿佛是有什么要事要在此地发生一样。 “唉,刘兄,好久不见,你也是为了那岳山派的武林盛会而来的?” “张兄这话说的,在这个时候来这东岳郡,哪个武林人士不是为了见识见识,八月初五武林大会诸般英杰的风采?” “听说此次岳山派广邀天下高手,开办武林大会,其中宗师谱前列的那几位高人,可都来了!” “啧啧,这岳山派近年来高手频出,隐隐间甚至有比肩正道降龙派,魔门大明教的声势,当真不凡。” 往来过路,有佩剑执刀的熟人相见,随即停留下来互相攀谈。 而在他们周围不远处,一身着白衣僧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少年僧人正驻足于此,作倾听状。 “八月初五,岳山派广邀四方豪杰,开办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这则消息,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季秋一路往着这岳山派的驻地东岳郡而来时,就听闻过不少次。 “有意思。” 摸了摸下巴,季秋眸子深邃。 看来这岳山派在江湖上的名望,要比他想的还要威望的多。 正思索间,却见得那前面熙熙攘攘,有个身穿紫衣道袍的身影,左拐右拐,跑的飞快。 “别...别追了!” 年轻的声音从那身影口中呼出,其中夹杂着几分懊恼: “跟你们说了你们又不信,小道我真没出老千!” “你们开赌场的不讲信誉,见到别人挣钱欲走,就想叫人留下是吧!” 这紫衣的年轻道人一边回头,一边脚下不看路,一个转身,就径直就向着季秋这里撞了过来。 见此,季秋眉头一皱,随即臂膀一抬,伸出手掌便拍上了那来者的肩膀,随之淡声道: “这位施主,人来人往,还请看下前路,不然撞到别人可如何是好。” 季秋这一掌用上了些许劲力,所以拍在这年轻道人身上,倒是叫他差点一个踉跄,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 “哎呦!” 被止住身形的紫衣道人眼睛一花,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谁拦了小道的路?” 赵还真嘴里嘟囔着,因为耽搁了下时间,所以后方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当下就追了上来。 “臭道士,少说废话!” “来了我们东岳第一赌场,连下十把豪赌无一败绩,每次都推上全部身家,最后卷了几千两银票想走,说你没鬼谁信?” “哥几个,拖着他回去,今儿个要是不把这出千的腿儿给打断,老子直接跟他姓!” 为首的那劲装汉子,手提一把长刀,眼见着这紫衣道人脚步顿住,当下一个箭步,就想将其抓回。 可谁知这年轻道人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口中一边嘟囔顺带着脚下一滑,就闪过了这一抓,随即口中还啐了一下,道: “你们这些腌臜泼皮,输不起是吧?” “小道我学究天人,今儿给自己算了一道卦,就知逢赌必赢,你们这些玩意儿既然输不起,一路穷追不舍,那就别怪小道我不留情面了!” 说罢,这年轻道人一声冷哼,紫色身影一闪,手中动作不停,对着前方隔空连点数下。 下一秒,那些本来还凶神恶煞的壮汉,手中武器‘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一个个都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你这妖道...你施了什么妖法?!” 几个汉子口中惊慌,使劲晃动身子,却是怎么都挪动不了,于是便对着眼前的紫衣道人怒声质问。 而此时,这道人则是拍了拍手,颇为自得道: “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和小道我比划比划?” “要不是给你们留面子,早一巴掌将你们全扇飞了,一个个不知好歹。” 说罢,道人抱着双臂,昂了昂头,笑意吟吟的对着那为首壮汉嘲弄道: “不是说打不断小道的腿,就直接跟我姓氏吗?” “小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赵还真是也!” “你以后就跟我姓赵吧,龟儿子?” “哈哈哈哈!” 紫衣道人说完摆了摆手,并未遮掩,倒是将周遭围观之人都引得哄堂大笑。 而此时,季秋看着眼前举止随性,颇有些与众不同的紫衣道人,倒是提起了几分好奇。 于是,他又一次动用了模拟器的功能,将眼前这紫衣道人的命数轨迹,都给推演了出来: 【赵还真:天师道当代天师】 【1岁:出生之日霞光普照,怀揣道体降生,被云游而至的天师道上代天师收为关门弟子。】 【9岁:初涉武道,习得龙象伏虎功,震惊宗门。】 【13岁:研修百般道家典籍,武道修行趋至化境,道武双修,成就一流。】 【17岁:功参造化,养一口清净气镇于丹田,于弱冠之年证得武道先天,震惊天师道上代天师。】 【上代天师细思良久后,决定将秘传法门,一卷炼气残篇倾囊相授,希望弟子能在有生之年,成就真正的仙家之人。】 【19岁:修行紫府养气诀,将一身先天真气尽数转化为了天地灵气,自此成就炼气中期,激活道体,领悟先天天赋,紫微斗数!】 【21岁:修行大成,成为天师道百年以来第一人,为历史最是年轻的当代天师掌教,听闻山下武道大会召开,特此下山而来。】 【21岁:看遍江湖所谓高手嘴脸,一时心下不屑,连挑降龙派、岳山派、玄铁剑宗等六脉大宗,又破魔门大明教高手,一柄道剑镇压天下,被世人称为宗师谱上第一人!】 【27岁:道体天成,寻百般机遇,终在凡俗之中艰难证得御气之境,随后启程万里,过十万大山天堑,终出困龙之地,一飞冲天!】 【32岁:天高海阔,修为突飞猛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水到渠成,证得天道筑基!】 【后续:???(超越宿主实力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所谓天骄,当如是也!】 不看不晓得,一眼忘去,季秋顿生惊容。 自悬空山下,抬眼所见芸芸众生,不知凡几,可能在未来有机会成就筑基者,季秋也只见过真言与林誉二人。 这天师道的赵还真,是第三个。 而且...他的未来,成就的竟是天道筑基,要知道在渡世真经的记载之中,能成天道筑基的修士,百中难有其一! 渡过了这层门槛,他的道基将纯净如琉璃般,不染丝毫尘埃,玉液还丹之境于他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 这等几乎绝灵之地,竟能出此等人杰。 哪怕无法继续推演,但季秋也有种直觉。 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周一了,读者必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紫衣道人,洒脱不羁 东岳郡城,街道之间。 赵还真拍了拍袖袍,嘴角露出笑容,随手打了个响指。 只听见其双指碰撞‘啪嗒’一声,那些被灵气制住穴道的壮汉们,当即‘哎呦’一声,便七零八落的跌倒在了地面,兵器当啷当啷的砸了一地。 拍了拍手后,赵还真双手抱着臂膀,一袭紫色道袍无风自动,恍若仙人临世,说不清的仙风道骨。 他对着这些汉子冷哼一声,言语告诫道: “这次算是你们运道好,小道略施小惩,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但若是再有下次,定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厉害!” “滚吧!” 最后一句,赵还真动用了天师道的秘传之法。 只见他言语肃声呵斥之间,夹杂着阵阵狮吼之音,直将几人震的一个激灵,连话语都不敢多说,便捡起武器往着后方奔逃而去。 一场闹剧,至此之时才算落幕。 “好道行!” 直到这时,在赵还真身畔沉默了良久的季秋,才终于一声赞叹。 “悬空寺当代外门首座真如,见过这位道兄。” 面貌俊朗的少年僧人,双掌合十,继着方才单掌拦下这紫衣道人后,自报了家门。 看着眼前皎如玉树,丰神俊朗的白衣僧人,赵还真眼睛一亮。 “这和尚长得真好看,当不逊色于小道了!” 紫衣道人笑眯眯的,咳咳两声,上上下下将季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 天师道一脉弟子稀薄,常年于山中修炼,以期求道长生,可惜终究没有几人练出个名堂来,于外界名声不显。 但该说不说,这一脉收徒却有个标准,那就是长相一定要过关,按照初代天师所言,必须要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理所当然的,在一众出彩弟子之间,赵还真打小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主。 想罢,他当即打了个稽首,正经回道: “小道我来自青城山天师道,不才正是当代天师。” “姓赵,名还真!” “方才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小师傅你所站的位置,小道在这里要说一声抱歉,倒是对不住了。” 言语落下,赵还真挠了挠鬓角发丝,言语间带着些歉意。 之前没有看清路子,确实是他的不是。 不过叫他没想到的是,这和尚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没想到竟是悬空寺当代的外门首座,着实人不可貌相。 所谓外门首座,即为当代弟子之中,最为杰出的一人,为众弟子之首。 而悬空寺虽渐渐没落,不知还是否有武道先天坐镇,但即使如此,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般成就,也算不上差了。 赵还真念及至此,心头一动,心血来潮之间,突然想要给这和尚来上一卦。 紫微斗数乃是他的先天天赋,起码在赵还真长这么大以来,就没有算不准的命格。 可谁知,就在自己双眼散发神光,往着眼前白衣僧人一眼望去之际。 那种万事万物,皆避不开他洞若观火的感觉竟然失效了。 此次他所窥探到的,竟是一片迷雾,哪怕动用浑身解数,也只能看出来个庸碌命格。 但这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唉?” “真是奇了怪了!” 一瞬之间,紫衣道人大奇,对于眼前的僧人顿时充满了兴趣。 “连小道我的紫微斗数都算不出来的命数?好生奇怪!” “啧啧啧...” 眸中闪过不解,不过随即赵还真就将其抛之脑后,反而对着季秋热情开口道: “真如小师傅,你此次前来,也是凑着这武林大会的热闹的?” “要是这样的话,你我二人乃是同路,倒不如一道前去?” 见到眼前紫衣道人如此热情,季秋反而挑了挑眉。 他不晓得为何赵还真瞅了他一眼后,态度突然变得这么主动。 “刚刚那一眼,叫我突然有一种上上下下,尽被看透的感觉。” “莫不成是此人那先天天赋,紫微斗数所致?” “想来是了,不过就是不晓得,此人他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有意思。” 眼神有些幽深,季秋心中暗自思量。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开口回复赵还真。 “赵道兄,小僧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凑热闹的。” “我悬空寺百年之前,与这岳山派就有世仇,岳山不日开设武林大会,小僧并不知晓,只是凑巧前来。” “不过该做的事情,我一样会去做,你确定要跟我同行?” 季秋话未说明,不过其中意思已经都尽数告知了眼前的赵还真。 而这紫衣道人听后,非但未曾犹豫,眼神反而更亮了。 “这么说来,真如小师傅这是要在这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之时,上山前去砸场子?!” “嚯,这么轰动性的消息,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小道我偷偷去告诉那岳山派,把你卖了换取好处?” 意识到问题的严谨性,赵还真注意了下周边情况后,压低声音,语气中故意带着些蠢蠢欲动。 而对此,季秋只是淡淡一笑: “小僧既然敢来,就未曾在乎过事情是否泄露,那并不重要。” “赵道兄去不去,于我而言都并无太大干系。” “不过是岳山罢了,翻掌便可平之。” 言语虽是云淡风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就好像是他所要去的地方,并非是江湖名宿岳山,而是哪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一样。 见此,紫衣道人啧啧称奇,并未觉得季秋是在说什么大话。 他有种感觉,眼前这僧人可非是凡俗,说不定能与他不相上下。 于是赵还真当即哈哈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有趣,当真有趣!” “小和尚,你是小道我下山以来,遇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当着整个大乾江湖的面儿,去踏这岳山派的山门?”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可得带我一个,当然事先说好,你去挑人家名门大派的脸,小道我实力不济可惹不起,只能帮你站站场子,出手的事还得是你自个儿来。” “怎么样?” 季秋放话之后,这年轻道人俨然一副不惧样子,依然兴致勃勃的想要同行。 对此,季秋倒也没拒绝,毕竟这道士不简单,一身道行不弱于自己,就算自己不与他随行,之后迟早也会撞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 而且此人才在那赌场上捞了几千两银票,这些消息他可是都听清楚了... 有这种大款,吃宿等一应事宜,自然是轮不到自己掏钱咯! 想到这里,季秋面上一脸高深莫测,顺水推舟便道: “道兄既有意,小僧自然不无不可。” “那就同行便是。” “可现下距离那武道大会还有几天,你我是否先去寻处客栈,解决一下住宿事宜如何?” 这话一出,那年轻道人浑身振奋,当时就挑了挑眉头,露出了一脸莫名其妙的笑容: “和尚,你说到这个小道可精神了。” “我常年居住于山上研究道经,你天天搁在寺庙之中参禅,想必都没见过这俗世繁华罢?” “小道告诉你啊,就在不远处的那春风楼里,恰逢此江湖盛会,有不少平素里难得一见的妙人儿,正在竞选花魁呢!” “要不你随我前去见识见识?” “道爷我有的是银子!” 紫衣道人拍了拍宽袖,说罢,便对着季秋挤了挤眼。 该说不说,配合着他这一副表情,真是白瞎了那一张玉树临风的脸。 他是真没料到,这未来大好前途的小子,竟还是个风流浪子。 对此,季秋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险些破功。 第三十一章 伸伸懒腰,也要拿他个天下第一! 不过季秋终归没有随他胡闹。 在悬空寺一日,身为出家之人的清规戒律,还是要谨记遵守的。 这是他对于师父静明的承诺,况且那烟花巷柳之地,本就不是好去处。 谢绝了赵还真的建议,季秋还是准备寻一地落脚,顺带再打听些消息。 对此,赵还真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没强硬要求或是自己独去,而是与季秋一道,寻了处客栈小住。 很快,数日一晃而过。 这偌大东岳郡城,恰逢数年一次的江湖盛会,被各地高来高去的所谓豪杰,围拢了个水泄不通。 而那郡城之外的岳山派,此时亦是热闹非凡。 天高放晴,大日临空。 于数百百丈高峰之间设立门派驻所,这岳山地势险峻,只有一条道能蜿蜒直上,可谓是陡峭险峻至极,哪怕千军万马,亦是难以穿梭其中。 今日开办武林大会,岳山派广邀大乾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豪雄,派头确实是下了血本。 只见如今这千米高峰,已是张灯结彩,红布条儿迎风飘荡,从那山上建筑一路布置到了山门之前,好不大张旗鼓。 各地前来参加此盛会的武道大派或是各路高手,早就陆续而至,上了这岳山。 剩下的普通江湖豪客,大都是花费了不少关系,或是干脆砸上银子,这才换取了一张拜帖,有幸能于八月初五这一日,前来观摩这场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会,以期见得高手施展绝学,涨涨见识,没准还能让自己的武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说之不定。 岳山脚下,人来人往。 而在其中,以一紫衣潇洒,背上背着木剑的年轻道人,与那身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尤为显眼。 一僧一道,气质超凡,俱都年轻至极,这怪异的同行,自然会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嘿,你是准备直接打上门去,还是先礼后兵啊?” 赵还真抱着双臂,对着一侧的季秋好奇问道。 而对此,季秋只是淡笑道: “且先上去,看看这岳山派所谓的武林大会,到底都邀请了些什么人物前来。” “直接马踏山门,倒是显得有些仓促了。” 少年僧人抬眸,自这岳山山脚往那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望去,语气悠然开口。 这岳山派不是要开武林大会么? 那就且待他季秋伸一伸腰,先将这所谓宗师谱第一的名头,给摘来玩玩罢! 紫衣道人闻得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他赵还真此次下山,第一站前来这岳山,就是想要看一看大乾江湖的所谓风流。 要是这和尚直接一路打上去,固然叫人兴奋,可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二人于山门前驻足片刻,奉上拜帖。 天师道和悬空寺,虽近五十年没有武道先天之辈行走江湖,但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门派,按道理来讲,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想要去这武林大会一观,是绰绰有余的。 哪怕是悬空寺与岳山派素有旧怨,岳山派也不会因百年前的恩怨,前来难为季秋。 但... 看着山门前值守的那弟子之一,赵还真的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他认得此人。 前些日子与季秋初识之时,他出手教训了下那赌坊的泼皮无赖,算是略微惩戒了一番。 可却没想到,那为首的汉子,竟出现在了这岳山派的山脚下,还做起了守门弟子。 “东岳郡城里的赌坊,难不成是这岳山派的产业?” 赵还真眼神闪烁,心中暗思,同时对于这名声赫赫的武林大宗,渐渐升起了几分不快。 宗门为了发展,有自家产业太正常不过,哪怕是天师道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门派。 但这岳山派在东岳郡城开办赌坊,只要有人赢了大钱,就以出老千的名义回收,坐着庄家稳赚不赔,是否委实有些太过霸道了? 紫衣道人心中还未确定,不过那岳山派的弟子倒是眼尖,一眼就盯上了他。 只见这弟子见到赵还真,面色吓的一变,有寒气自心中生出,显然是当日的手段唬到了他。 不过当此人思及左右兄弟都在,又位于山门脚下时,底气顿时便足了。 这妖道实力高强,之前他们只能吃哑巴亏,宗门高人又不可能为这不光彩的事出面,可眼下情况不就不一样了吗?! 于是,这弟子嘴角勾出一缕笑容,眼神随即就不善起来: “你这道人,是何来历,为何伪造名帖,冒充天师道当代天师?” “哼,天师道虽说落寞已久,无有武道先天临世,但好歹也是传承久远的宗门,你这道人不过弱冠之龄,也好意思称自己为天师?” “还有当日,你在我岳山派的赌场里公然出千,贪了我岳山派数千两银子,在下带着些杂役去寻你要债时,你竟公然不认,反而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将我等尽数打伤,今日还有脸前来参与武林大会?!”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到底配不配!” “诸位师兄弟,这道人行迹恶劣,贪墨我派银子,还有那旁边的和尚,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还请一并拿下,送予长老定夺!” 这弟子咬牙切齿,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装出了副高门弟子的派头,对着赵还真品就是一番头论足。 一时连带着旁边的季秋,都被波及了到。 而听闻这弟子率先发难,看守山门的十数名岳山派弟子,表情立马就变了。 唰! 制式长剑自鞘中拔出,十几人一瞬间脚步攒动,在赵还真与季秋周边围成了一个圈,看样子就知道正欲动手,根本没有听二人解释的意思。 “道士和尚,不要妄动!” “我岳山派名震武林,太岳三侠尽皆宗师,名声响彻天下,你二人现在束手就擒,我等还能从轻发落。” “可若是想要在我岳山脚下撒野,那么必将叫你二人追悔莫及!” 对于这突发性状况,季秋神情未有变化。 那赌场既是岳山派的基业,那么这弟子今日在自家门前见到赵还真,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以赵还真这副性子,能叫他于武林大会力压群雄大出风头,究竟是因何缘故,季秋现在大概也算是摸清楚了。 “看来倒是不能好好的走上这山门了。” “不过并无大碍。” “左右不过是些宵小罢了,弹指可灭。” 手掌运气,少年僧人面色坦然。 不过一侧刚刚下山,方才看清所谓武道大派霸道嘴脸的赵还真,脸色就不是那般好了。 第三十二章 一气喝出贯昆仑! “这就是你们岳山派的弟子?” “好大的威风!” “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行以武力使人屈服,知道的晓得你们是名门大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群流氓地痞呢!” “当真是颠倒黑白!” 紫衣道人面有怒色,显然是动了真火。 常年在青城山上修行,餐风露宿之下,赵还真虽性情洒脱,不拘一格,但骨子里却是异常清高的。 这些守门弟子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叫他心中厌恶无比,连带着对此门派都没了好感。 管中窥豹,就算是普通门人都如此盛气凌人,其宗门长辈又该是何性情? 一眼便知。 手臂后抬,握住木剑剑柄,道人往前踏步,看着周遭虎视眈眈的岳山派弟子,面无表情。 “真如和尚,此番倒是不好意思,将你给率先卷了进来。” “本来以为,小道我此次就是凑凑你的热闹,但是看着眼下情况,倒反而成了我来挑这岳山派了。” “难怪我到此山门之时,竟忽然间心血来潮,原是这般原由。” 摇了摇头,握住木剑剑柄,赵还真无奈一叹。 “这有何可叹?” “既不叫递拜帖,那索性就直接打上山门便是。” “无外乎或早或晚罢了。” 季秋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 岳山派开设武林大会,确实是一种江湖名望的证明,而且一路走来,季秋早就听闻这太岳三侠的威名,在偌大江湖里,都称得上是如雷贯耳。 可,那又如何? 门下弟子跋扈至此,三侠之一的严恒又暗地操纵燕云山盗匪,欲灭林氏满门! 此等行径,可堪称侠? 深吸一口气,少年僧人未等回答,便肃然开口,长啸一声,道: “悬空寺真如,听闻岳山有武林大会召开,特此前来拜山!” 一声递出,山林之间飞鸟皆惊。 季秋动用灵气,将声音直传数里,如雷声滚滚般,直震云霄,将这偌大山脚以及那登山之人,都给震得一个踉跄,面露惊容。 “好俊的真气道行,如此绵长,如虎豹雷音一般,是何方武道宗师驾临?!” 有江湖中人掩耳,不由失声。 山脚下,被动静吸引过来,远远看着季秋与赵还真被岳山门人所拦的武林之人,更是低语交流道: “好年轻的僧人,悬空寺?是那个当年曾盛极一时,号称一百零八禅院遍布天下的武道第一禅宗么!” “没想到时隔近百载,竟又有武道传奇出世了,听说当年这岳山就和悬空寺有大仇,眼下这僧人又如此明目张胆,有好戏看了!” “值此武林大会召开之际,竟有武道宗师叩山而来,那些个岳山的守门弟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当真眼瞎!” 不谈这些流言蜚语入耳。 只在季秋一声肃喝传出后,那围成一圈的岳山派守门弟子,当时就吓得面色苍白。 “武...武道先天?!” 一口真气贯昆仑! 这等气魄,一流之境的武道高手根本做不到! 众多弟子被一声长啸震的连连后退,意识清醒后眉眼苍白,面面相觑之下,竟直接就抛却了手中之剑,往着后方山门奔逃而去。 他们此时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那可是一位武道先天,在江湖上被称为一代宗师的大高手,竟被自己等人这般言语轻佻。 要是被门主和长老晓得,那无论事情经过如何,自己等人都逃不了一番责罚! “快,快去请门主和两位首座长老!” “有悬空寺的贼僧,要踏我岳山了!” 众多弟子慌乱失措,四散而去。 正准备动手的赵还真看到一侧季秋毫不拖泥带水,一声长啸百般豪气,竟直视这数百丈岳山于无物,一时间心下好感大增,大赞曰道: “和尚如此,好生威风!” “可既是小道我挑起来的事端,又怎能单叫你背这祸事?” “武林大会,哪怕这偌大岳山高手再多,今日小道也与你一并挑了!” “才入江湖,便能掀起如此风浪,当浮一大白!” 紫衣道人哈哈一笑,随后一震手中剑柄,袖袍一展一声轻吟,只一手剑诀‘秋风落’,便见得那木剑化虹,腾挪闪烁间,便将那后方仓皇逃去的十数岳山子弟,尽数击倒于地! 一瞬间,哀嚎接连响起! 随后,道人御气乘风,一袭紫衣如雷霆般,亦是效仿季秋方才动作,深吸一口气于这山脚之下,长啸出声: “天师道赵还真,道岳山不公,弟子跋扈,不配为武林大派,开办盛会!” “今日,与友一路,前来拜山!” 一时间,声若洪钟,传遍四野,不逊于方才! “又是一尊武道先天,当代宗师?!” “这一僧一道什么路数,悬空寺,天师道,这两个传承悠久,至今没落的门派,难不成又要复起了?” “嚯,这年轻道人也不是善茬,少年意气间,竟直道这岳山派不公,如此行径不就是直接在人家山门前,指着鼻子戳脊梁骨么?” “这要是真应下来,那岳山派近百年经营的名望,就要随之付诸一空了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遭围观人群,本以为那少年僧人有一身武道宗师般的实力,就够离谱的了。 可谁都没有料到,那一身紫衣的年轻道人,竟也深藏不漏! “这下子,岳山派这武林大会可开不安生咯...” 不知谁在惊叹之中,掺杂了一句嘀咕。 继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要看看这场闹剧的最终结局。 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么劲爆的江湖消息了? 一僧一道,俱都是少年宗师,直接二话不说就上了这岳山山门,要挑了那即将开办武林大会的岳山派! 此次无论结果如何,至多不过一周,想必那自百晓生编纂的江湖传闻,就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流传大江南北了。 此时,山上。 正张灯结彩,笑呵呵的迎接诸多武林宿老,与他们好一番寒暄攀谈的岳山门主严恒,听到外界的一阵山呼海啸,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等到季秋与赵还真的拜山长啸,一前一后的传来后,更是叫得他本来灿烂微笑的脸色,彻底拉沉了下来! 嘭! 手中瓷杯被劲力捏碎,化为粉末。 严恒站起身子,怒声斥道: “这是何方宵小,胆敢于此盛会之时,犯我岳山?!” 第三十三章 群雄堂内谈笑间,门外盏茶败! 岳山正殿,一身锦衣华服,面色沉肃的严恒罕见的失了态。 但这却也不怪于他。 拜山! 何谓拜山? 说的好听点叫拜访登门,说的难听点,可不就是挑上门来,要砸场子的么! 而且今时今日,他们岳山派终于等得了一千载难逢的机会,于自家山门召开武林大会,邀请来了偌大江湖的武林豪雄,正是一展雄图之时。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竟有人不知好歹的前来拜山! 这不就是在打岳山派的脸面吗! 正厅之中,各地大派高人,宗师谱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齐聚一堂。 这里面,都是五湖四海聚拢而来的正派高手,其中降龙派、大雪寺、听涛剑阁、海琼帮等鼎鼎有名的大宗,都有武道先天亲自到来。 十几位武道先天里,一紫衣锦袍,身背环首大刀的男子环视左右,不由得咧嘴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语气意味不明的开口: “哦?适逢武林大会召开,竟有此等真气浑厚的同道前来拜山,这可真是给了岳山派偌大惊喜啊。” “这也在严门主的意料之中么?” 话语落下,堂内高手神色各异。 而严恒听完,更是怒火中烧: “紫衫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悬空寺天师道的高手,于今日本门主召开武林大会之时前来拜山,在山门前造成偌大声势,与上门踢馆又有何异?” “齐长老、沐长老!” “劳驾你二位动一动,去看看那两久未有武道先天出世的门派,到底是哪门子蹦出来了高手,竟敢连襟而至,上我岳山派捣乱?!” 坐在椅子上,严恒先是对那坐在海琼帮主位上的紫衣人怒目相向,后又平复了下心情,强压心口怒火,向着陪在他座位两侧的两人开口。 这二人,正是与严恒齐名,被大乾江湖共称为太岳三侠的另外二者,俱都是武道先天的境界,实力非凡,成名已久。 其中齐长老名齐元昌,擅使掌法,真气浑厚,岳山派的真气功法五岳朝天功被其浸淫多年,已至化境。 此人在江湖上沉浮数十载,闯下了偌大名头,被江湖中人称为听风掌,虽不能入天下前十,但也未必比严恒弱上多少。 而另外的沐长老沐青峰,则与严恒同一路数,擅用长剑,一手太岳七剑练得是出神入化,等闲宗师未必是其对手,被江湖同道尊为清风剑。 待到严恒话语落下,只听到‘嗖’的两声,一身披蓝衫,两手空空的佝偻老者,与一身背寒铁剑,面色儒雅有书生之相的中年人一同起身。 随后,两人对着严恒微微颔首,口中应诺道: “门主放心,有我二人出手,那些宵小定不能登我岳山!” “走!” 这开口的二人,蓝衫老者为齐元昌,那中年书生则是沐青峰。 两人看着殿内众多高手都呈一副看戏的模样,心中愠怒,本就有些出手的意思。 待到严恒出声后,二人自然更是坐不住了,当即便信誓旦旦的开口,看那模样,直不将季秋与赵还真这上门的二人放在眼里。 两人一前一后,话语落下,就往大殿外飞速行去。 两名宗师,身上的气势都不普通,一身真气滚滚,等闲之辈怕是连身都近不得。 看到闻名已久的太岳三侠,有两人都起身前去迎敌,此时正殿之中不少高手,都露出了感兴趣的意思。 武道先天,偌大个乾朝也就那么数十人,江湖七大宗就分了半数有余。 别看今日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声威隆重,但这正殿内的武道先天,也就只有二十来人而已。 至于剩下的,要么是闲云野鹤惯了,要么就是那些被江湖人所不耻的魔教高手,不入正派之眼。 先天对阵可不多见,今日能一饱眼福,当然不能就此放过。 严恒也看出来了这些高手眼中有所意动,于是当时就站起了身子,带了个头: “我岳山派承蒙诸位看得起,于八月初五这一日开办武道盛会,既然各路英雄豪杰都已到来,那就现在开始也不迟!” “天下中人,都以名列宗师谱为荣耀,而宗师谱上的十大高手,素来都被称为天下前十,受偌大江湖所敬仰。” “历代以来,皇城之中的老祖、降龙派的当代掌门、还有那魔门大明教的教主,此三人不论品行,单就武道而言,都已是入了化境,包揽了近二十年内宗师谱的前三之位,无人能够胜之。” “哪怕是我辈自诩功力深厚,可与他们比较,到底还是差了些许,所以今日也和往届一般,不论前三!” “至于剩下的席位,该来的人都已到来,今日待到我派长老将那不知所谓的二人擒下,便正式开始,如何?” 严恒一番讲话,倒是博得了诸多各脉宗师的赞同。 而那海琼帮的紫衫客,更是率先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等见识见识成名已久的太岳三侠,到底实力有没有长进罢!” 于是,众人出了大殿,便欲去观摩那宗师之战。 高达数百丈海拔的岳山,此次设立武道大会的地点,正是在这岳山之巅,取的寓意就是高处不胜寒,欲攀那武道巅峰之意。 因此即使未过夏季,在这山巅之上,此时亦是寒风凛冽,空气稀薄,若非有真气护体,等闲二流怕是都不能久呆。 所以刚刚季秋与赵还真之长喝,竟能传的如此广阔,叫得山巅的一众高手都能听个清楚,便足以断定此二人实力非凡。 若非是破入武道先天,懂得一气震沧海之秘法,是断然做不到这等地步的。 众多高手自大殿踏出,迎着寒风就欲沿着那一条山道往下飞驰,前去看看季秋与赵还真二人与太岳三侠的两位宗师,到底会是怎样激烈的一番碰撞。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 严恒大步迈出,双眼轻眯,正欲向那山巅之下飞身而去,众多宾客高手亦是随在他身后。 可谁知。 众人不过刚至青苔弥漫的古道长阶之前。 那下方就有两道黑影越放越大,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往着上方直轰而来! 细细看去,正是盏茶之余前,不过才叫嚣着要去将那拜山之人擒下的...齐元昌与沐青峰! 第三十四章 寒山之巅,诛心之言! “怎么可能?!” 见到两道身影倒飞而至,严恒一瞬间面色大变。 只见这锦衣华服的中年,当下飞身而起,双臂展开运气,一左一右,便将两道身影接了下来。 不过,当严恒的双臂碰到那两具身躯时,那卷席携带着的劲风,却是叫他双臂一沉,险些没有撑住。 “好浑厚的真气,到底是何方神圣?!” 严恒心下顿时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运起周身真气,这才险之又险的将那股子劲力卸下,带着两人安稳落地。 “咳...咳咳!” 就在这时候,严恒左边提着的蓝衫老者,猛地重重咳嗽了两声,眼神中带着些惊骇,道: “门主,那打上山来的两人,年岁尽皆不及弱冠!” “我...我二人飞身而下,只是一个照面不过数回合罢了,竟就被那一僧一道,尽数败了!” “眼下那二人一副势不可挡的派头,我门弟子无人敢挡,已至山巅,我等该如何是好?!” 齐元昌此时嘴角咳血,显然是受到了不轻伤势,头发散乱着气息萎靡,再没了方才那宗师派头。 此话一出,顿时在这山巅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蓝衫老者齐元昌,号听风掌,几十年功力运入掌中,胜过了在场得有半数宗师。 这般实力,却被人寥寥数招直接打的倒飞,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稀薄的空气上,令人窒息的感觉弥漫在了众人心头之间。 年不及弱冠,挥掌便能败了成名已久的宗师? 莫不成又是一百年前陆地剑仙林玉甫,两百载前金身无敌法元那般的人物?! 即使时隔已久,但那武林神话曾经横压整个江湖的事迹,直到如今依旧叫人心中印象深刻。 哪怕是当今宗师谱上第一人的那位大乾老祖,都未必敢说自己可以与那二人媲美罢! 诸多武道高人心中正思量间。 一道身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卷着滚滚风浪,脚步轻踏间,便跨过了诸多台阶,只是一瞬,就正面翩然而落。 风华绝代! 见到这僧人,四个大字便深深地刻在了列位武道高人的心中。 “好年轻,好俊俏的僧人!” “这种岁数,就能胜过齐元昌、沐青峰之流,那老朽这般年纪,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了?” “想这齐元昌不过四十便入先天,至今三十载沉浮间,也算是大乾数得上的高手,但这僧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高啊...” 诸多高手心中不停惊叹着。 然而,在见到这僧人登上岳山之巅,接住两位自家长老,不叫他们直接坠落在地,丢了自身颜面的严恒,却是怒不可遏。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僧人,当即肃声怒喝道: “阁下倒是好生霸道,招呼不打一声,就在我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之际,径直打上山门?!” “就算你胜了我派长老,如此行径,也与那魔门大明教无异。” “悬空寺素来都是禅宗圣地,不染俗世尘埃,却不成想此代竟出了你这等狂妄子弟,当真是你悬空寺家门不幸!” 严恒上前一步,语气不怀好意,当场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 而诸多在场的武道高手见此,虽心中腹诽,觉得你岳山自个儿也未必好哪里去,但也没当场出声,拆了这岳山派的面子。 毕竟眼下两方都不简单,大家都是行走多年的老油子了,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嘴,心里都是门儿敞亮。 严恒率先发难,季秋听闻后,只是冷哼一声,还未曾来得及搭话时,后方一道明亮嗓音,含着微微怒意,倒是先了他一步: “恶人先告状,想必说的就是阁下了罢?” “你岳山派行事霸道,不光于东岳郡城开设赌场,同时还玩起地下的那一套黑吃黑的手段,让所有赢了银钱的人,都走不出赌场的门,就这也配称为名门大派?” “这还不算,尔等门下弟子飞扬跋扈,一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品行性质恶劣到罕见至极,就是如此藏污纳垢,品行不端的门派,也配为江湖正派之称?” “简直是叫人贻笑大方!” 紫衣道人自那下方阶梯飞身而出,掠过了季秋,当头就是对着严恒劈头盖脸的怒骂。 这一番话,不禁叫严恒面色微寒。 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尤其是当着眼下这么多江湖宿老的面儿。 今日他要是坐实了这些事儿,那明天他岳山派的威望,就将荡然无存! 于是,严恒自然是抵死不认: “空口白话,凭空污人清白。” “阁下和这和尚,一僧一道从我岳山脚下一路打到这山巅,一路上伤我门人无数,又将我派两名长老打伤,这还不算,最后竟反咬一口,反诬我岳山门人行迹恶劣,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道理?” “这名声,我严恒就算是死都不背!” 严恒态度强硬,一口咬死,表情决绝。 眼前这一僧一道实力不凡,但他严恒可不是泥捏的! 要是在一年之前,或许他还只有宗师谱第十的实力,不一定能敌此二者。 但现在他偶得天大机遇,在一处古迹之中,寻觅到了一柄疑似高人留下的宝剑。 那宝剑,简直比天下第一神兵都要锋利,不仅能聚集他体内的真气挥出锋利的剑气,其所造材质更是摧金断玉,削铁如泥,堪称是锋利至极! 有此剑在手,擂台比斗一对一,他自忖不弱于他人,哪怕是同为太岳三侠的齐元昌和沐青峰,此时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所以即使现下心中震怒,但严恒也并不觉得有神兵在手的自己,会弱了眼前二人。 看到赵还真与严恒互相辩驳,各执一词,诸多所谓的豪侠只是作壁上观时,季秋也开始有了动作。 他先是抬眸,推演了下这岳山门主的经历,便是笑了。 难怪有如此底气。 【严恒:岳山派当代门主】 【13岁:拜入岳山,修行武学,天资不凡,被门主收为弟子。】 【20岁:武道有成,修成一流,为亲传大师兄,在众弟子之间,素有威望。】 【30岁:破入武道先天,意气风发,接替门主大位,执掌岳山派。】 【47岁:十数载兢兢业业,手中遍染鲜血,以正派之行迹,做了不知多少阴暗之事,终使门派名列七大宗之一,威名赫赫。】 【53岁:指使燕云山匪首崔继昌带领盗匪,去往临江县城林氏镖局灭门,觅得林玉甫问仙一剑,并有机缘,于同年得一灵器法剑,二者合一,召开武林大会,雄心勃勃,欲名震天下。】 【53岁:时运不济,先是因宗门之事开罪天师道赵还真,被其打上山门,交手后不敌颜面扫地,正身负伤势,又被大明教教主燕无敌领教众打上岳山,最后带伤而战却不敌,只得含恨而终。】 【模拟评价:人生如茶几,摆满了杯具。】 且不谈与赵还真的恩恩怨怨,光是看那所谓的魔门大明教之祸事。 季秋就已经知晓,眼前这负剑的锦衣男子,已是活不过今日了。 不过就算命数该绝,在这原有的命数轨迹之中,也不得不感慨,这严恒死前倒也是风光了一回。 林玉甫的剑道传承,可是称得上旁门之道了,再加上入阶的灵器法剑,二者合一,潜心修行修行,凡俗纵横应当不难。 然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你这辈子都拿不到。” 季秋眸中神色平静,他上前拉了赵还真一把,随后收拢心神,便在严恒面前轻声一字一句道: “严门主也莫要多言了。” “小僧出身悬空寺,百年之前,岳山马踏悬空山之仇不得不报,此乃宗门之恩。” “其次小僧又受临江县城林氏镖局机缘,因此林氏有求,我也不得不还,此乃报机缘之恩。” “有此二者,今日小僧上这数百丈岳山,所为求的,不过一事。” 说罢,少年僧人袖袍一拢,双掌合十低头敛眉,又道: “那就是,请门主散了这百里岳山派,自废丹田,于此寒山之巅,就此终老罢。” “小僧是修禅之人,素来怀有慈悲之心,不忍杀生。” “可如是施主实在不愿的话,小僧无奈之下,亦只能执明王之相,助你一臂之力了。” “是选择自我放逐,还是由得小僧出手,亲手...” “送你入灭?” “请施主定夺罢。” 此时寒风吹过。 周遭... 氛围凝重至极。 第三十五章 拳印纷纷如雨落,台下群雄俱皆惊 “小辈放肆!” 季秋轻声语落,严恒顿时勃然变色,目露森寒。 百年之前的旧怨,严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那林氏镖局之事可是大秘,是万不能叫旁人晓得的。 眼前这僧人如此言语,很显然,他之前嘱咐那燕云山的匪首崔继昌之事,已经是告吹败露了。 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来,若不是因武林大会之事抽不开身,严恒早就自己动身而去,一探究竟了。 手掌搭在背后的长剑之上,严恒心中惊思一瞬,下一刻回过神来就将鞘中长剑抽出,剑尖直指眼前季秋,厉声道: “和尚,你真以为与那道士一道,将我派两名先天长老尽数击败,就能在我岳山为所欲为了?” “既你扯出来悬空寺与岳山派的旧日恩怨,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日,本门主就当着这武林豪杰的面,欲与你论武,就按你所说的,败者自废一身武学,不再入这俗世一步!” “你可敢应下?!” 眉目之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层寒霜,严恒当着众多武林宗师的面,放下了一番狠话。 事实上,事情演变到了这般局面,他已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若是今日怯战,那待到消息传遍天下,堂堂太岳三侠数十年威名,就要尽数给这少年僧人铺路了,这可如何使得! 看到严恒拔剑相向,直言欲一较高下,季秋正合己意,当下坦然应诺: “看来施主是做好抉择了。” “小僧,自无不可。” 话语落下,一瞬间双方剑拔弩张。 严恒得了季秋的回答,冷哼了一声:“最好如此,随本门主来!” 言罢,这锦衣中年便飞身而起,卷起一身真气带动残影,在这寒风凛冽中后退了数丈,移到了这山巅的正殿之前。 只见这岳山之巅的正殿前,有四根粗壮的石柱,各自立于东西南北处,上面捆绑着粗壮的锁链,互相连接,留下了一处宽阔的场地。 搭配着山巅的肃穆与风霜,正应了武道求索,勇攀绝巅之景,可以见得严恒和岳山派,为了此次武林盛会,着实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这正是今日武林大会,各路高手武斗的擂台。 除却那宗师谱上前三人外,后续的顶尖高手,都将在此重新排列。 落于被四方石柱笼罩的场地上,严恒颌下长须飘飘,单手仗剑而立,华贵锦袍被风吹动,一派高人风范。 他对着下方比如海琼帮紫衫客、听涛剑阁齐剑侠、以及降龙派的客卿长老李云书等高手扫视了一眼后,当下执剑抱拳朗声道: “诸位,今日虽有波澜生出,但倒也无伤大雅。” “待到本门主出手,与这悬空寺的后辈论武之后,我等武道大会,便正式开始!” 说罢,严恒剑尖上挑,对着季秋就是轻叱道: “请赐教!” 话音落下,季秋灵气充盈如风,身躯飘飘间,便紧随严恒之后,入了这场地。 而待到严恒摆出架势,季秋也是微微一笑,略带风范的回了一句:“出手吧。” “太岳三侠其中之二,小僧已是见识过了,就是不知道名声威震半边天的岳山掌门,到底实力如何?” “就叫小僧我来,领教一二罢!” 随即,少年僧人双袖被灵气吹动,猎猎作响,脚步往前重重一踏,在那灰石地表震出了一条裂缝后,悍然出拳! 既要为悬空寺正名,那季秋此次欲败这岳山派严恒,当然要用悬空寺的武学! 大须弥拳,这门悬空寺上乘武学,时至如今已是被季秋练入化境,甚至要比炼气六法还要运用的得心应手。 被灵气加持后,拳风震荡间,就连虚空之中都有劲力宣泄,犹有拳意浮现。 只见这少年僧人拉开架势,五指并拢抬手间,便是十数道拳影接连而落,如狂风骤雨般,叫人猝不及防。 素来以拳法刚猛著称的大派海琼帮紫衫客见此,不由得拍案叫绝: “好刚猛的拳法,好霸道的拳法!” “经年以前,悬空寺大须弥拳我也有幸见过,但当时那悬空寺僧人所施展的,可比眼下这和尚要弱上百倍不止!” “光凭着这一照面间,此拳之精要就已尽数被其施展,俨然已入化境,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妖孽?” “悬空寺,又要振兴了吗...” 紫衫客所夸赞并非虚言,但见那四方石柱围绕起来的场地正中,有七声拳劲袭中的闷响发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 少年僧人如矫捷的猎豹般飞身而起,十数道拳印一齐按出,纵使严恒施展轻功身法竭力闪躲,可依旧却是被其连轰七拳,尽数都按在了他的胸膛之间! 硬生生受了七拳劲力,哪怕是宗师之躯,眼下亦是脸色苍白,嘴角有血丝露出。 严恒执剑后退,手中古剑脱鞘而出,一声大喝间,澎湃剑气径直斩出,这才堪堪将季秋逼退,给自己余下了喘息之机。 “呼...哈...” 飞身退到石柱一侧,严恒激烈的喘息着,交手片刻,此时他的心情已是震惊至极。 此刻的严恒终于明白,为何自家两位先天长老不过出门一盏茶余的时间,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不亲身面对那深沉如渊般,近乎无穷无尽深不可测的真气,就不可能有人晓得,那少年僧人眉目俊朗下,究竟隐藏着多么深厚的实力! “这和尚,真的只有弱冠之龄吗...” 严恒此时心中升起了深深怀疑。 不过好在,他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看着那眸中讶色一闪而过,带着些忌惮与怪异,正盯着自己手中之剑看个不停的僧人,严恒面带自傲,扬了扬自己手中握着的古剑,冷笑着: “小和尚,你真气是比严某浑厚不少,但就算如此,究竟孰胜孰负,可还未尝可知呢!” “我手中之剑,足以斩断真气,削铁如泥,再加上我岳山派的上乘剑法,你真以为你稳操胜券了?” 似乎是凭借手中古剑找回了底气,严恒重拾了方才三分风采。 只见他挺着长剑就是一声大喝,浑身真气尽数注入手中之剑,叫得这柄带有神秘纹路的古剑,弥漫出了微微亮光。 随后,一剑出带动漫天剑影,招招显化杀机,就欲直取季秋性命而来,端得凶险至极! 此剑一出,技惊四座。 听涛剑阁那齐剑侠双眸瞪大,不由惊呼出声: “是岳山派的成名剑技,太岳朝天剑!” “昔年五载之前,就曾见识过严门主施展此剑,博得了个宗师谱第十的位子,然而今时今日,此剑却要比当年还要利上数倍!” “那悬空寺的少年僧人危险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凝神紧紧观摩,不想放过丝毫细节。 就连赵还真都是皱了皱眉,有些犹疑。 他在想该不该出手。 因为随着这岳山派的掌门此剑一出,就连修行炼气法的他,都感受到了不小威胁。 然而就在这紫衣道人身躯有些紧绷,正欲看着时机,下场干预之时。 场内的季秋,却是又动了。 他看着严恒施展的太岳朝天剑,舞动间寒光乍现,不由得惊叹了一句: “招是好招,堂皇大气,剑是好剑,凡俗无匹。” “只可惜严门主你人不太行,剑招学的倒是像模像样,可剑却用的不怎么好。” “这剑,还是小僧教教你该如何使用罢。” 一只如玉般的修长手臂自袖袍探出,季秋话语落罢,顶着漫天气劲,不退反进,往前再度一踏。 随后,渡世真经在其体内疯狂运转,一身浩荡灵气自季秋手掌之间探出,往着那迎面而来的身影手中所执之剑,一齐倾泄而去! 季秋一眼所见,就看出了严恒身上真气并非灵气,而他手中之剑,也并未被灵气烙印,依旧是柄无主灵剑。 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发挥出,此剑的所有威能呢! 第三十六章 我来教你,如何用剑! 嗡嗡!! 四方石柱此刻所联系着的粗大锁链,都在‘哗啦’颤动着,抖个不停。 而在这次比斗的场景内,季秋只袖袍一甩,属于凝气期的澎湃灵力,便随之奔涌而出。 虽说凡俗之境修行数十年真气,最后达到武道先天之境的宗师,足以比拟炼气中期凝气的修行者,然而灵气与真气之间的质量,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纵使再浑厚的真气,在号称天地本源,乃世间万物最为纯粹的灵气面前,也不过是浑浊至极。 季秋以一手灵力化气之法,直接施展无形大手,于半空挡住了严恒这式凌厉的剑招。 同时,他还以烙印痕迹的方式,将自己的灵气,成功渗透进了严恒手中所执的那柄古剑之中。 不得不说,此剑锐利,再加上严恒这一身数十年的真气,若真是正面对敌,季秋除非动用问仙一剑以及炼气六法,不然很难稳胜于他。 而这一切,所依赖的都是他手中所掌的那柄古剑。 既想要赢下这次比斗,那自然要从问题的根源解决问题。 眼下这柄灵剑未曾认主,没有被任何修行者留下烙印,就是最好的机会。 半空中,气流逐渐扩散。 严恒手执古剑,太岳朝天剑诀的十数种变化,在其手中频频展现。 流云出岫、风吹叶落、云里翻身、力士开山... 或是刚猛,或是迅捷,或是奇诡的剑招,在他手中来回转换,一时间倒是与季秋不断轰出的灵力大手印,斗了个有来有回。 将局势扳回一城,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和尚,你的招式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纵使再过天骄又能如何?今日你一身武学,就要尽废于此!” 看着半空中长剑一挥,又将自己三分灵力破开,正意气风发好不快意的严恒,季秋嘴角渐渐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了。” “严门主,闹剧也该结束了,好好清醒清醒罢。” 话音落下,季秋不给眼前越战越酣的严恒反应时间,手臂往后一拽,五指呈爪,只轻喝一声:“剑来!” 随后,那滚滚灵气,便卷携着严恒手中的古剑,‘嗖’的一声,就不受控制的往他只掌之间横飞而来。 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观战的诸多高手眼前一花后,就看到本来势均力敌的战斗,一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严恒的古剑,被夺了! “怎么可能?!” 看着手中古剑直接脱掌而出,严恒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方才施展平生功力,手执长剑顺畅无比,只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可谁知道那和尚不过大手一挥,他那柄古剑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嗖’的一下,就脱离了他的真气掌控。 “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 “正经比武,夺他人之剑,未免也有些太过胜之不武了罢!” 蹬蹬蹬! 连续往后退走了好几步,此时的严恒心里斗志全无。 他伸出手指,指着眼前执剑而立的季秋,心中愤懑与怒气直冲心口,可却怎么都宣泄不出。 太憋屈了。 本来眼看再接再厉,就能够破了那和尚的一身真气,即将取胜,可在最后关头,手中之剑竟然被其施展手段夺走了。 他刚刚的神勇,得有半数之功都是凭借兵器之利,眼下古剑被夺,实力大减之下,胜负自然毋庸置疑。 所以心下已然慌神的严恒,自然只能率先以言语发难,不然等待他的下场,怕是真的会和这和尚口中说的一样。 废了半生修行,于此寒山之巅孤独终老,这可不是严恒所能接受的,要真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如自刎当场来得痛快! “夺他人之剑?” “严门主可能不知,此剑乃是有灵之剑,你连如何叫其认主都不晓得,只能凭借兵器之利,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威力,可算不上此剑主人。” “还是叫小僧来教教你,如何用此剑施展剑招吧。” 握着手中这柄灵剑,季秋将灵气灌输其中,隐隐间感受到了此剑正在欢呼雀跃,如秋霜般的剑刃面上,本来并未显露的‘青虹’二字,显出真迹。 剑名青虹。 这可是严恒研究一辈子,都无法激发出来的东西。 季秋微微闭眸,握紧青虹剑的剑柄,脑海之中观想着那独坐于大雪山上,随后向天劈剑,斩出一条偌大雪龙的身影,一声轻喝,腰部扭动,手臂挥动间,便拉开了巨大弧度。 下一刻,灵气汇聚于剑刃之上,带出了一条长达十余丈的剑道虹光,寒光一闪,宛如流星般迅速,直接就撞在了严恒的胸口处,带着他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那北边儿的巨大石柱之上直撞而去! 嘭! 长达数丈之高的石柱,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从中断开,飞石崩塌,巨石上下一折而断,‘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掀起一阵尘烟滚滚。 至于被掩盖在其中的严恒,口中吐出的与伤口弥漫的鲜血,更是流了满地,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当场昏迷不醒。 这一场武斗至于此时,彻底落幕。 季秋,完胜! 看着四方石柱有一方彻底塌陷,连带着锁链都垂至地面,诸多高手一阵沉默。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真如小师傅今日之神威,不逊于曾经两百年前金身无敌,镇压了一代大乾江湖的悬空寺法元祖师!” “好一场精彩的对决,实在令人赞叹。” 良久,才有那海琼帮的紫衫客哈哈一笑,踏出一步不停鼓掌,眼中带着三分忌惮,三分敬佩开口,对着季秋颇为赞誉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自是纷纷附和。 开玩笑! 就凭借着眼前和尚这一手功力,除却宗师谱前三,如那皇城老祖、降龙掌门、或是那大明教的魔教教主亲自前来,又有谁人可敌?! 抛开那三人不谈外,此子就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魁首,江湖第一,足以与上述三人并称四绝,威震天下。 而且,这小和尚还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年轻,要比那三人更加年轻的多! 经年以后,他的成就,绝对会超过那另外三者,达到更高,这点毋庸置疑。 光凭此点,就足以令在座的高手对其敬仰三分了。 季秋一番比斗,彻底败了严恒,叫这百里岳山与太岳三侠,名望扫地。 然而,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却并未尘埃落定。 嘭,嘭,嘭! 此时,岳山之上,有十数道信号烟接连炸开。 随后有高手面露疑色,走至山巅往下望去,却见得下方岳山派山门,此时已是乱作一团,有阵阵血腥气冲天而起。 而通往山巅的阶梯前,有一浑身是血,手执兵器的长老,正一路飞奔往着山巅而来。 刚一跨过上千台阶,便因伤势过重直接跌倒在地,口中喷血虚弱道: “有魔...魔门大明教的贼人,打上山来了!” “贼人势大,疑似左右护法皆至,门下从者如云,请诸位宗师,速速...决断!” 说完,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晚了点,等下还有一章,另外谢谢大家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魔门大明教,倾巢上岳山! “什么?魔门大明教!” 这晕了过去的岳山长老话语一出,本来震惊不断的诸多正派高手,顿时勃然变色。 “李老,素来听闻你神目门一双鹰眼打熬的如火眼金睛一般,刚刚你一眼往着山下望去,此时岳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被如此变数惊动,众人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紫衫客急声开口,对着方才往下窥视的灰衣老者询问出声。 而那老者此时,面色隐有苍白,脚步‘蹬蹬’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语气急促道: “山下乱套了!” “最底端的山脚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也看不太清,不过这直通山巅的石阶上,有不少高来高去的内家高手,正不断往着山上冲来。” “而且一路上血迹不断,岳山的门人子弟,有好些人都已遭遇横祸,殒命当场。” “这些魔门贼人,怕是蓄谋已久了,不然不会悍然向着岳山发动进攻。”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大明教实力浑厚,诸多教众加起来的实力,连降龙派都有所不及,可我等此时毕竟足有二十多位先天啊!” 武林大会,自然是聚集大乾各路高手所召开的。 就算这大明教的魔道高手再强,在这个时候打上岳山,也没理由啊! 诸多高手有些疑惑不解。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会为他们解答。 因为大家都是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状况。 “不管了,这岳山脚下被魔教掀起血雨腥风,我等自然不能光看着不动。” “就算那大明教教主燕无敌再强又能如何,双拳难敌四手,他是脑子抽了才敢来众豪杰面前撒野!” 有听涛剑阁的齐姓剑侠,与那降龙派的客卿长老李书云同时出面,对着众多武林高手慨然开口。 随后,李书云上前一步,对着季秋与赵还真两人抱拳又道: “悬空寺的真如师傅、天师道的赵家天师,方才你二位的神威各路高手都看了个清楚,实乃是神威无匹,令人心悦诚服。” “眼下状况混乱,有大明教的魔道高手杀来,还请两位暂且放下成见,与我等共同御敌!” “我降龙派李书云,替众多高手谢过两位了!” 中年人神色,此时肃穆至极。 而季秋的面容,却是有些怪异。 【李书云:降龙派客卿长老】 【59岁:前来岳山参与武林大会,适逢魔门大明教教主燕无敌率教众攻山,不敌之后为求得自保,不惜斩杀同道,与魔教同流合污,求得苟且。】 【70岁:被降龙派掌门王降龙觅得踪迹,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一掌毙命。】 看着眼前一脸大义凛然的李书云,季秋很难想象,他竟会在魔门面前抛却尊严,斩杀其余正派高手,以求得苟延残喘。 不过,这也从侧面告知了季秋一道信息。 那就是,这魔门大明教的教主燕无敌,竟还真将这满山高手尽皆击败,不然又怎能叫李书云为求保命,只得加入魔门?! “我上一世所经历的模拟,终归只是片面的,没有眼下要来的直观。” “而且曾经就听闻过,魔门的燕无敌曾大闹岳山武林盛会,领大明教教众屠戮江湖,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最后就连降龙派的掌门王降龙,都不是对手,结合眼下来看,倒是果真如此。” 季秋若有所思,对于那有关于燕无敌的信息,也捋出了大概。 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回答时。 那寒山阶梯上,便突有数十上百道细小如发丝般的银针,破开了空气,往着一众高手的方向,飞速破空射来! “不好,有偷袭!” “银针有毒!”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哪怕不是武道先天,也是一流的顶尖,此时在见到有银针偷袭飞来,都是反应迅速。 各种真气绝学在这些高手手中接连施展,一时间寒山之巅,真气溢散,恐怖的波动随之酝酿! 然而,他们的招式虽快,这些银针却更快,而且更狠! 真气撑开屏障,挡住了第一波毒针飞射,可很快又有第二波、乃至于第三波的银针再度飞射而来,有高手猝不及防下,当场被银针破开了真气防御,刺入肌肤。 银针之上,附带着刺骨的冰寒,刚一与人接触,那阴毒蚀骨的寒意,就几乎将人给冻成了冰雕。 一时间,接二连三的惨叫顿时响彻寒山之巅。 “是大明教六大长老之一,冰魄毒针谢银霜!” “此女毒辣阴狠,一手银针冠绝天下,无药可解无药可医,诸位同道真气切记护住体肤,不然被其银针命中,就将回天乏术!” 一柄长刀劈出,化出漫天刀影,将数丈范围内的银针尽数震开,随后紫衫客当先一步,沉声大喝道。 “诸位,魔道妖人堵住入口,我等继续在此山巅停留只能被动挨着,不如与我等一道,径直杀出去如何?!” 听涛剑阁的齐剑侠手中剑光分化,应对银针显得游刃有余,最后与紫衫客合于一处,想要引导在场的高手突围。 海琼帮紫衫客、听涛剑阁齐剑侠、降龙派客卿长老齐书云,这都是与岳山派门主严恒齐名的顶尖高手,是除却那天下前三外,大乾武林的宗师谱前列! 所以他们的话,自然有人同意,一时间真气震荡,从者如云。 “和尚,咱们怎么说?” 此时,赵还真手执一柄木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这漫天银针,随后闪身至季秋身畔,悄声开口。 打上山门之后,赵还真对于这些所谓正道,已是没了之前的好感。 所以对于他们的提议,也并没有多少感冒,而且以他的实力,这凡俗之地也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之所以依旧停留,只不过是因为季秋还没有离去。 刚刚季秋那一道手法,已是叫赵还真彻底确定,眼前的和尚与自己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士,是修行长生久视之辈! 这一道信息被他得知,再结合之前的经历,一瞬间就叫赵还真对季秋有了股缘分之感,心中认下了他这个方才结识不久的朋友。 听到赵还真的询问,季秋当即回道: “自古岳山一条道,咱们想要下山,也得与那些魔门之人撞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前去会会,看看这魔门大明教,又是些什么人物。” 说罢,季秋挥动手中青虹,剑光闪烁间,便劈碎了漫天银针。 见此,赵还真微微颔首,便与季秋一道,紧随紫衫客和齐剑侠等诸多正道高手之后,就往着那下沿阶梯,一路冲去! 第三十八章 大明教教主,燕无敌! 岳山派,寒山之巅。 诸多武林高手一齐运气,欲要直接沿着那下方长阶一路冲下,可谁知此地,却早有人等候于此。 只见众多身披黑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身影,伫立于前。 正是魔门大明教的左右护法,以及六大长老与众高手! 看得出来,此次为了杀上岳山,这大明教算是倾巢而出了,怪不得堂堂名门大派,却连抵挡都做不到,就被直接杀上了山巅。 须知道,这大明教除却教主燕无敌外,剩下的左右护法与六大长老,俱都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先天。 这等配置一齐杀来,就算是太岳三侠全盛之时亲自坐镇,怕是也只能当场饮恨了罢! 更何况眼下这主事三人,已是被打废了俩,剩下的那个还直接晕了过去,早已不省人事。 “哦?看来我这几轮冰魄银针,倒是并没有给诸位江湖名宿们,留下多少麻烦呀。” “不愧是能来参与正道宗师论武的高人,果真不凡。” “可就是不知道,你们能有几人可以安稳下山呢?” 看到山巅之上的众高手露面,在那一行人前方的一妩媚女子,妖娆一笑。 只见她一身黑白长袍,修长的玉腿在袍下若隐若现,不禁使人浮想联翩。 但当其手中那闪烁寒光的道道银针露出,哪怕再是好色之辈,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作死,是会送命的。 除却这冰魄毒针谢银霜外,大明教的剩下五大长老,也都坐镇于此,就连那左护法大鹏法王呼延硕、右护法幻阴散人杨朝明也都到了。 在场的宗师,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当陷入僵持之局后,如紫衫客、齐剑侠、齐云书等人,面色都随之沉了下来。 大明教高手无一缺席。 那试问,教主燕无敌可能不来?! “妖女,休要多言!” “尔等今日打上岳山究竟是为何?还有你们教主燕魔头呢?想必左右护法、六大长老倾巢而出,他这个做教主的,总不会是没来吧!” 紫衫客扬起手中长刀,一点都未客气,当即冷声喝道。 话音未落,一阵大笑忽得传来: “海琼帮紫衫客?” “几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曾于我燕某人手中,如丧家之犬般逃窜之事?” “就叫我这金雕陪你耍耍,看看你最近几年,到底有没有长进罢!” 笑声悠长,由远渐近,随着步入尾声,但见一道黑影突然显现! 下一刻,燕无敌驾驭金雕,单手背负于身后,一身黑袍被风吹拂的猎猎作响,自天穹而下,好不威风。 话语落出,燕无敌当即腾身而起,指使着自己座下异兽金雕前去袭击紫衫客。 随后,这只体型大过普通金雕数倍的异种金雕,便扑扇着翅膀,直冲着紫衫客猛啄而去! 嗖! 金雕疾驰去后,燕无敌于半空身形一闪,双掌向下一吸,就将后方两个倒霉蛋给直接抓在了掌中。 仔细一看,正是之前才被季秋与赵还真伤过的齐元昌与沐青峰。 “我燕某人听闻你岳山聚集五湖四海,欲召开武林大会,特此带着教众赶来,想必不会不欢迎罢?” “今日我北冥吞鲸功补全缺漏,再无吸人真气影响自身神智之缺陷,又见得你们这些先天宗师齐聚一堂,合该是我燕无敌神功大成之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大笑,自那从天而降的人影口中发出,只在一瞬,燕无敌双掌一震,便有滚滚吸力从他双掌之间流出。 被其吸力牵引,只见齐元昌与沐青峰一左一右,身躯不停微微哆嗦,丹田内数十年的真气,都被燕无敌往着自身吸收而去,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可见,纵使同是武道先天,也亦有偌大差距。 燕无敌之流,哪怕是对上像是季秋这等凝气修士,都不逞多让了。 此等诡异的一幕,于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着实令人震惊。 紫衫客被燕无敌胯下金雕啄的有些狼狈,不知这魔头在哪里觅得了这等异兽,竟还能将其驱使,以供驾驭。 “不好,这魔头不知又练了什么邪功,竟能吞人真气,叫人一生修行尽作东流水,化为他修行的资粮,当真诡异!” “快拦住他,不然再让其继续吸收下去,恐怕偌大江湖,就将又有个史前魔头将要出世了!” 挥舞长刀尽力招架金雕攻势,同时看着燕无敌刚一落地,就在这陡峭地形之间,直接擒下了太岳两名长老吸取功力,紫衫客不禁大惊开口。 然而,这些大明教的魔门高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冰魄毒针谢银霜、大鹏法王呼延硕、幻阴散人杨朝明等大明教高手,此时见到场面一触即发,身形一闪,瞬间一拥而上: “你们这些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教主为了今日之事,可是筹谋良久,眼下北冥吞鲸功后患彻底被拔除,今日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就将是教主最好的资粮!” “只要吞了你们,至多再过三年,我大明教必将成为大乾第一势力,纵使是皇室,都不过是说反便反罢了!” “介时候,教主就将是近一百年来,新一代的武林神话!” “尔等,真以为今日走得掉吗!” 大明教左右护法、六大长老带着一众高手狞笑着,上前就与诸多正派高手搏杀。 哪怕单论武道先天,明显是正道更多,然而只燕无敌一人站在那儿,就已是无人可挡! 季秋持剑将袭来之敌斩退,随后看着那吸了两人功力,实力愈发浑厚的燕无敌,眸光一闪。 其一生大致轨迹,便慢慢浮现而出: 【燕无敌:魔门大明教教主】 【9岁:拜入教中,为一教众,习练武道,初次杀人。】 【16岁:武道有成,破入一流,为一方舵主,精通百般武学。】 【24岁:成就先天宗师,为大明教一方长老,位高权重,于江湖初露威名。】 【37岁:功力愈发深厚,斩大明教先教主,扫平不从之人,登高一呼,自立为新任教主,改名曰燕无敌,寓意武道江湖,尽皆无敌!】 【46岁:以天纵之才,改良缺陷神功北冥吞鲸功,可吞人真气充盈自身,不再影响神智,于是筹谋于岳山召开武林大会之际,以诸多正道高手一身真气为资粮,成就己道!】 【49岁:岳山一役,凶名震天下,吞了十余位先天一身真气,三年稳固,一朝出关上降龙派,十八回合败王降龙,隐隐有问鼎天下第一之姿!】 【56岁:野心勃勃打上皇城,欲与大乾皇室老祖一战,决出武道至高,其一人一刀,浑身染血自乾都城外直杀入城内,如古之魔神,无人可当! 【56岁:然而纵使如此,其却仍不敌武道已超越先天的大乾老祖,疯狂之下,以搏命之姿燃烧浑身真气,重重一刀劈出,给对手留下重创,随后当场殒命。】 【模拟评价:虽处凡俗,亦有枭雄风范!】 第三十九章 此乃仙法不成?! 大明教主,燕无敌! 看着那施展北冥吞鲸功,将齐沐二长老瞬间吸成了废人的黑袍桀骜男子,季秋心下渐渐有了凝重。 此人虽不修行炼气法,但只这一身武道功力,就已不逊于凝气境的炼气士了。 算是季秋时至如今,所见到过的最强之人。 “你们平素里不是自诩正道,将我大明教贬为魔门邪派么?” “哈哈哈,今日我燕无敌,就给你们一个除魔卫道的机会!” “来,战!” 燕无敌脚步前踏,哈哈一笑,只在片刻就吸干了太岳二长老的一身真气,随后长啸一声,双掌排空! 那掌印化出,沉重的气机喷涌显现,只是翻滚的气浪,就将六尊围拢而来的武道先天,一齐震退! 一身真气浩浩荡荡,喷涌而出,竟使得这数百丈山巅,气流呼啸,狂风翻滚。 纵横捭阖间,无人可挡,一代魔门教主之威,竟至于斯! 紫衫客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劈出刀芒,逮着个机会,直接将那金雕爪子斩下。 随后在那异兽吃痛时,得了喘息之机,这才有空隙瞥向燕无敌的方向。 “这魔头...怎会有如此修为!” “他到底修成了什么神功?” 一眼望去不要紧。 待紫衫客看到燕无敌连破六大高手,一时间魔威滔天,压得满座先天宗师抬不起头来时,不由心下大惊。 这等风范,怕是降龙派掌门王降龙亲自前来,都未必是其对手了罢! 道消魔长,若今日他们陨于此地,怕是偌大江湖,都将迎来一场魔劫灾祸! 滚滚寒意,自心中升起。 紫衫客看着燕无敌意犹未尽,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射向那一剑逼退数尊魔道高手的少年僧人时,心下更是直打鼓。 方才季秋连破太岳三侠,固然也值得叫人震撼,但到底架不住他年轻。 以紫衫客先入为主的观念来看,与那神功大成,可吸人一身真气的大明教燕无敌相比,这不过才初出茅庐的天骄,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被那魔头盯上,悬空寺积攒了百年气运才出的这么一个少年宗师,估计就要给他人作嫁衣了。” “要是让燕无敌再多吸几人真气,怕是就将无人可挡,得拦住他!” 念及至此,紫衫客不再耽搁,就想联络听涛剑阁、大雪寺、降龙派的领头高手,与季秋和赵还真取得呼应,一齐杀向燕无敌。 毕竟此时,还是他们人多势众,拼上一把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可谁能想到,紫衫客话还未曾说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一身金丝锦袍,在方才不久还正气凛然的降龙派李书云,竟在见到燕无敌势不可挡后,直接以真气强行震开眼前的大明教高手,运起轻功,就往山下飞速奔去! 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刹那间,滚滚寒意涌上诸高手心中。 “李书云,你要去哪儿?!” “等等,这孙子见势不对,他想走!” 有不少人看着李书云的动向,不禁惊愕出声。 老实说,命只有一条,在见到风声不对,逃命自然无可厚非。 但跑得向李书云这般快的... 却是一个都没。 “跑的真快,招呼都不打一声。” “真是枉为一派宗师,这种人也能名列宗师谱?” 齐剑侠等辈心中暗骂不已,但此时最好的跑路机会,都被李书云给用上了,眼下大明教高手严防死守下,他们再想跑路,已是没了机会。 见此,那大明教的右护法使幻阴散人杨朝明嘿嘿一笑,语气带着些怜悯,对着一众神色难看的正道高手嘲弄道: “看来你们正道,也并非都是些蠢货。” “瞧,这不还有聪明人的么,不过就是可惜你们这些剩下的呆瓜,都没什么机会了。” 言罢,幻阴散人五指微屈,散发黑气,身影闪转腾挪,瞬息就摸到了一武道高手后方,逮住了他武功的空隙,就是一爪下去! 五毒幻阴爪! 幻阴散人的成名绝学,曾经命丧于此招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这高手一时不察下,也被当场挖穿了胸膛,血肉都被抓了下来,一时好不凄惨! “额啊!” 一声惨叫,渗人心魄,当场就叫还在坚持的高手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难不成修行半生,就要命丧当场了吗?! 然而这时,一道声音却突兀响起: “阿弥陀佛。” “燕施主,你今日当真要将在场所有高手,都尽数屠戮,当做你武道大成的养料?” 看着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燕无敌,季秋面色稳重,不露怯意,只是语气平淡的开口,双掌合十道。 “哈哈哈哈,不然呢?” “小和尚,本教主看你许久了,以我观之,在场的所有高手之中,就数你与那旁边的道士最为出彩!” “要是今日可以将你二人吸干,那我燕无敌问鼎之路,就将近在眼前!” “不过,我大明教素来惜才,你和那旁边的小道士,若是现在选择臣服,临阵倒戈,并将这些个正派高手的头颅奉上,那本教主倒是可以接纳你们,入我大明教,如何?” “选择吧。” 燕无敌谈笑之间震开六大高手,随后鹰眸锐利肆无忌惮,看着季秋坦然无惧的表情颇为欣赏,背着双手朗声一笑,昂首开口道。 “赵道兄,你觉得呢?” 面对燕无敌的招揽,季秋不置可否,哂笑一声,倒是对着一侧的紫衣道人问了一句。 而赵还真此时木剑在手,嘴角带笑,神态悠闲,全无一丝面临生死局面的慌乱。 听到季秋的询问,他更是提起手中木剑,朗声道: “被人小瞧了啊。” “和尚,你斩那岳山门主一剑,当时我就瞧清楚了你的底细,这区区大明教教主,想要镇你,怕是还差些火候罢。” “须知道,纵使此人再是惊才绝艳,也终归不过是一介凡俗而已。” “你说,是也不是?” 道人抬手间,木剑绽放清光。 而此时季秋也是随声附和,周身灵气升腾而起,道了一句: “赵道兄所言,是极。” 声音落下,季秋单手抬起,大袖一挥,目露神光,当时就是一声大喝: “风来!” 随后,狂风降临,乱舞不休! 紧接着又是一声:“雨落!” 滴答、滴答、哗啦啦! 偌大寒山,突有雨降,倾盆大雨,转瞬便至! 炼气六法、呼风,唤雨! 这二法可引动天象,虽无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要论派头和场面,可比燕无敌那一手真气澎湃,要更加震撼的多。 果然。 随着狂风暴雨骤至,场面顿时哗然。 无论是大明教亦或者正道中人,都为之愣住了神。 “这...莫不成是仙术?” 大乾灵气稀薄至极,但偶也有仙人事迹传开。 而季秋这一手,显然不是武道可以做得到的。 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武学能让风雨为之随行! 这是仙法啊! (ps:今天更新晚了点,是因为去肝艾尔登法环了,死了也就四十多次吧,还好,还好,也就偷偷哭了两回,双眼有些无神而已。) (好难啊...哀嚎.jpg) 第四十章 狂风骤雨,搏命一战! “嗯?” 立身雨幕狂风之中,燕无敌双眸微眯。 “你不是武道宗师。” 他的语气笃定。 “你是炼气期的修行者!” 燕无敌眼神晦暗不明,他缓缓迈动脚步,往着十数丈开外的季秋走去。 一时间,两侧武者纷纷心中惊惧绕行。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们看得透的了。 先是燕无敌北冥吞鲸功势不可挡,后又有那悬空寺的少年僧人袖袍一展,便可呼风唤雨! 如此一幕幕,对于这些江湖中的列位高手而言,都是从未经历过的,叫他们心中不由大受震撼。 燕无敌脚步走动之间,浑身真气汹涌,自丹田而起,流动于四肢百骸。 滚滚气血,自他肌肤体表之下沸腾,那漫天降下的狂风骤雨,竟皆不能近得他身,刚一接触就被直接蒸干,化为虚无! “看来倒果真是小看了。” “炼气的仙家,又怎可能屈就于我大明教乎?” “不过...” 燕无敌压抑着笑,双眼之中透漏出一股子狂热。 “我燕无敌此生,杀过的强敌不计其数,七宗八脉,武道世家,十大隐派,多少高人,皆不被我放在眼里,这才自号一声无敌。” “但,我却还从未杀过仙人呢!” “和尚,燕某我改变主意了。” 燕无敌声音缓缓落下,随即脚下一踏,腾身而起,对着那衣袍猎猎不受风雨影响的僧人,就是一声肃喝: “我燕无敌曾经也见识过仙踪,只恨无仙缘傍身,这才于凡俗之境蹉跎。” “今日北冥吞鲸功大成,自忖也不弱于你们这些所谓的炼气仙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就叫我燕无敌来见识见识,所谓仙家之威!” 无边真气附于双掌,迎着这漫天狂风骤雨,燕无敌并未因季秋展露炼气之法便露怯,反而燃起了强烈至极的战意,当下手中出招! 追魂夺魄手! 大明教镇宗武学之一,共有十六手变化,招法狠辣刁钻,又兼得奇诡无比,早已是被燕无敌练入化境。 想来就算是降龙派的掌门王降龙亲至,施展毕生绝学降龙掌,都未必能在他手里讨得什么便宜。 “来,与我一战!” 这魔门惊才绝艳的一代教主黑袍乱舞,战意滔天,一息直接逼至到了季秋面前,双掌运气,瞬间拍出! 势如猛虎,拳掌转化,劲力贯通! 不容小觑! 对此,季秋自然也不会小瞧燕无敌分毫。 “雷印,结!” 白衣僧人脚步往后一点,避开燕无敌先手,手中被灵气勾勒的道印瞬息凝聚而成。 闪烁着紫色辉光的雷印,于季秋手中显化,第一次用以御敌。 “去!” 法印结成,季秋抬眸看着飞身又至的燕无敌,将结成的雷印往前一推,轻叱一声! 噼里啪啦! 大雨倾盆,这附带着紫色辉光的雷光印记,与雨水接触触发感电,当下飞速蔓延,瞬息就轰在了那黑袍教主的面门之上! 嘭! 一声爆炸,只听空气中‘滋滋’作响,那是雷印结成,将其中灵气尽数轰散开来所留下的余威。 而此时再看,燕无敌身形,已是连续‘蹬蹬’退了好几步远。 就连那本来所向披靡的气势,都已是被彻底遏制了住。 “咳...咳咳咳!” “雷法,这就是你们炼气士的雷法吗!” 眸中散发着狂热,燕无敌此时面色焦黑,被雨水与电光结合一套洗礼的头发,更是不堪。 他看着自己一双肉掌被炸的血肉模糊,却一点都未在意,反而呛了两声后,又带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与虔诚,激动追问道。 “好恐怖的威力,这简直比武林之上最强的绝学,都要来得让人心悸!” “虽不过是一道凝聚的印记,我却在其中感受到了天威,当真可怖!” “只可惜,燕某无缘修此法,甚憾矣啊...” 末了,燕无敌又自己感慨了两句,颇有遗憾,似是因自己不能修行此法,而心有不甘一样。 “不过,今日能与你这等炼气士生死搏杀,也无憾了!” “我倒要看看,是我燕无敌修行至今的武道强,还是你这踏上仙路的炼气仙家,要更强!” 语落,燕无敌眼眸泛红,体表肌肤都开始充血了起来。 他的面上,隐有癫狂。 这一幕,落到那正与正道高手厮杀的大明教高手眼中,却差点叫得他们惊叫出声。 燃血大法! 教主疯了吗?! 就算不敌,也可以带着教众撤离,为何要施展此等搏命之术? 这燃血大法为大明教不传之秘,对人体有着极大的损害,施展一次可使得周身气血沸腾,提升数倍战力,但与之付出的代价,却是足足折损半甲子寿元! 纵使成就了武道先天,一介宗师也不过就只能活个百余岁而已。 燕无敌今年已近五十,施展此法之后,他又还能有几年好活? 不值得啊! 可普通之人,又怎么能懂得这位魔教教主的骄傲。 在燕无敌心中,武道比高,有进无退! 生死之战,岂能有逃离之说,若真退了,以后武道心境必然有缺,那样对于一生修武的他而言,还不如死了算了! 更何况,方才那一记雷印,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若不施展这燃血大法,他将再无胜算。 所以这殊死一搏之法,他必用之! “和尚,一齐动手?” “我观这魔教教主路数不对,他想要燃命和你殊死一搏!” “此人一身真气,足以比肩普通凝气修士,不容小觑!” 赵还真此时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想要抽出木剑,施展道剑之法。 可是季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赵道兄不必动手。” “此人虽杀伐过重,但向武之心却极为澄澈,当世罕见。” “如此之辈,才配称作宗师啊!” “你且为我在一旁掠阵,莫要叫有人乘了可趁之机,今日就叫贫僧出手,来圆了他的夙愿!” 如此武者,不论品行,但言性情,就足以令人敬佩三分。 所以季秋,也愿意给与他武者的尊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源于季秋对于自身的自信。 哪怕燕无敌凶名赫赫,天下无双,又当如何? 他坚信自己。 绝不会败! 季秋袖袍一挥,以灵气驾驭青虹剑,随后不进反退,脚尖往下一点,手中剑诀当即施展开来,与燕无敌劈出的掌法,频频对招! 一时间,风雨皆为之作了陪衬。 第四十一章 今日之后,武林神话! 二人于此山巅,互斗足足数十回合。 季秋手中传自林玉甫的剑诀后十二式,其中变化简直精妙绝伦,远远超过了燕无敌掌法不知凡几。 纵使他燃血大法耗尽薪柴,能与季秋战至个酣畅淋漓,可若是想就此得胜,还是差了些许! 就因为他这差的一丝,结局就将彻底颠倒! 燃血大法也是有时间的,不可能永远保持。 当燕无敌气血沸腾、真气近乎耗空之际,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他的心头。 而逮到机会的季秋,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只见他手腕一扬,附加灵气的长剑以一招直捣黄龙,便彻底贯穿了燕无敌的胸膛。 噗呲! 长剑贯心,鲜血喷出,即使燕无敌反应迅速,可终究慢了一拍。 蹬蹬蹬! 待到他脚步后退之时,致命之伤已然留下,再加上方才燃血大法的后遗之症,眼下他若想活,除非仙人下凡,不然将是回天乏术。 “呃...!” 捂住胸口,燕无敌双目瞪大。 “好...剑。” 燕无敌一声喃喃。 长剑贯心,任他燕无敌乃一代武道宗师,可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真心实意的赞了季秋一句之后,这威压一代武林的魔教教主,强撑着单膝跪地,不至于踉跄栽倒,口中鲜血溢出,尚未散去光彩的眸子中,尚有几分不甘与遗憾。 随后,彻底气绝。 此时因季秋法术到了末尾的缘故,狂风与骤雨,都渐渐停歇。 滴答,滴答。 当最后些许细雨洒落在这一身黑袍,面容带着些桀骜的魔教教主身上时,他的脊梁挺直,纵使死去,身躯不倒! 大明教教主燕无敌,至此,落幕。 “教主!” 季秋与燕无敌的交手,本就是在场之焦点,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二人的胜负,将会决定今日的结局。 当季秋一剑穿心,叫燕无敌长眠于这寒山之巅后,在场的所有大明教高手,得有半数都有些不敢置信。 燕无敌纵横武林,为大明教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教主! 本以为,大明教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叫正道降龙派,乃至于整个大乾都为之俯首时。 他却被一年不及弱冠的少年僧人,给杀了! 何其荒谬! “你这僧人,可知佛教清规戒律?!” “杀人破戒,你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佛家子弟?” 燕无敌一生纵横,麾下长老也有忠心耿耿之辈,左护法大鹏法王呼延硕,是燕无敌一手栽培起来的,此时悲痛之下,一枪挑飞了眼前的敌手,当即对着季秋怒声斥道。 他自知眼下状况,已是大势已去,可燕无敌之恩情不得不报,所以他宁愿以一死,报其恩情! 然而对于这怒斥之声,季秋却是举止坦荡,目光清明的淡然回道: “佛祖导人向善,可贫僧不是佛,而且也并未行滥杀无辜之举。” “燕施主平生杀伐无数,虽武道之心至诚,但脚下的累累尸骨,哪个不是无辜之至?” “贫僧出手,这叫持忿怒明王之相,度化燕施主出此苦海,乃是大慈悲、大功德之事,怎么到了施主口中,竟如此不堪?” “莫非杀人放火,大奸大恶之徒,道一声快意恩仇,贫僧就要既往不咎,叫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好意思,贫僧火候不到,若真如此才能成佛。” “那这佛,不修也罢!” 无论正道之人再怎么道貌岸然,起码明面之上,不会坏了规矩。 但这些自诩快意恩仇的魔门大派,一个个行事无所顾忌,能修成今日宗师之境的,手上哪个不是染了几百上千条人命的?! 更何况还是燕无敌这等魔教头子! 说他一声掀起了尸山血海,都不为过,要是这等人都不该死,难不成那些被他杀的人,一个个都尽是活该? 这不合逻辑。 燕无敌突然毙命,场上一下陷入了混乱,尤其是大明教。 魔教的诸多高手,论高端战力本就不如正道这边,毕竟此时岳山开设武林大会,可是聚集了足足二十多位武道先天! 大明教即使倾巢而出,左右护法加上六大长老,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人。 纵使正道这边多有折损,但局势大变之下,这些大明教的宗师们,也已是大势已去了。 左护法呼延硕怒而发声,正欲出手,可却被紫衫客一个照面就举刀劈了过来。 “魔道贼子,屁话真多,今日竟然还妄想叫我等葬身于此?简直做梦!” “真如大师斩了燕魔头,那是替着我大乾江湖和民间除了大害,岂是你能肆意指点的!” “死来!” 这紫衣人持刀继续厮杀,显然点醒了正道的剩余高手。 “对,真如大师斩了魔头,那是天大的功德,岂容你在这叽叽歪歪的?” “尔等大明教大势已去,还不速速俯首!” “杀,刚刚被那燕魔头牵制震慑,眼下没了掣肘,我等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随着紫衫客起了头,众高手瞬间从者如云。 此时在这岳山之巅参加武林大会之辈,放在外界哪一个不是威震百里,天下闻名的武道宗师? 今日被堵着门羞辱,要是能就这么放着这些大明教的贼人退去,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于是乎,场面形势顿时反转。 本来不可一世,堵在这岳山之巅的魔脉众人,一个个被诸多高手三两成群,从山上一路杀至山下,几乎没有能逃脱掉的。 至于那些被一并带来的普通门人,更是被这些武道先天们如同割草一般,给宰了个十有七八。 百里岳山,今日血流成河! 而从今往后,曾经横压偌大江湖的魔门第一派大明教,就此销声匿迹! 【15岁:你为替宗门正名,决定将昔日围攻悬空山的宗门大派,尽数除名,因答应林氏的承诺,首当其中去往的就是岳山派。 此时岳山开办武林盛会,广邀八方高手,意欲重订宗师谱,门主严恒野心勃勃,可却被你于此时登门拜山,一拳一剑,打的是颜面扫地。 本以为就此结束,然而魔门大明教主燕无敌却带着属下倾巢而来,欲以岳山所有高手之功力,成自身之大道,不料却被你无情击败,殒命当场。 你于此战动用术法,一战成名,被正道高手惊为天人,因为你的缘故,魔门大明教本该席卷天下,可却黯然退场。 你的事迹,将在以后数十年甚至于数百年间传唱不衰,成为足以媲美往前数代武林神话一般传奇的事迹。 你在这世间走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终于,真正的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第四十二章 相视一笑,江湖再见 曙光照破黑夜,黎明旭日东升。 事情告一段落。 季秋于岳山之巅,默默看着得知事件始末,已是万念俱灰的岳山派门主严恒自裁。 随后,飘然而去。 今日过后,此地的威名便已是绝唱。 大乾江湖七大宗之一的岳山,与那太岳三侠,一并化作了过眼云烟。 不仅如此。 待到季秋下了岳山,江湖上属于他的传闻,仍在继续。 曾甲子前与岳山一道,上过悬空寺山门之宗,在短短三月之内,尽数都被季秋寻到了家门。 而后,如景山派、华阳门、铁剑宗等门中,凡是修成了真气之辈,都被季秋亲自废除了真气。 真气,是一流高手的象征,一个门派若是连真气高手都没有,那在这江湖之上,也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正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往昔恩怨,今日偿还。 自此结清。 悬空寺真如。 这个名字在岳山之事传开后,简直是如雷贯耳。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虽说一代新秀崛起,必将伴随着老一辈的落幕,但能像是季秋这般异军突起的,数遍江湖数百年,却是一个都无。 哪怕是历代的武林神话,也是一样。 至于那宗师谱子,本来以大乾皇室之祖、降龙派王降龙、大明教燕无敌为前三的榜单,自季秋崛起后,也发生了改变。 燕无敌已死,大明教已除,这天下第三自然成了虚席。 而王降龙虽强,但想来也未必能胜了曾经的燕无敌,所以自然不是季秋的对手。 再加上那大乾老祖近三十年未出江湖,谁也不知其眼下手段如何,所以有好事者觉得,这新近崛起的悬空寺真如,才是当今武林的天下第一! 有不少人都是这么觉得,但到底该如何评定,估计还得过去些时日。 毕竟因岳山之巅一战,不少高手都折戟于此,算是数十年内都未发生的一波大动荡,想要彻底敲定新的宗师谱,总还是需要时间去考量的。 不谈这些事。 此时季秋一袭白衣,自最后一处与悬空寺结有旧怨的门派下山,他的身后跟着的,依旧是那年轻的紫衣道人。 “赵道兄,结伴至今,相谈甚欢。” “但眼下贫僧诸事已毕,也该回悬空山了。” “不如就此别过?” 牵着马匹,僧人对着那双手抱于脑后,嘴里叼着支芦苇的道人开口道。 这些时日以来,赵还真自下了岳山后,就以游历江湖之名,与季秋一道去往了那些个所谓名门大派。 期间见识过的龌龊事不计其数,倒是令他心中彻底对这俗世武林,失望至极。 不过对于自己从始至终,都看不透丝毫命数的和尚,赵还真倒还真把他当做了朋友。 于是听到季秋话语后,紫衣道人脚步停下,砸了咂嘴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别过吧。” “正好这大乾天下也见识的差不多了,比小道我在山上想的,要差劲不少。” “不过无碍,反正也不会于此呆上太久。” 说罢道人侧头,俊朗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了认真之色。 “和尚,你也是炼气之辈,你应当知晓在此绝灵之地,终其一生都难以修行有成。” “大乾之外,尚有东戎、北羌,再往外据说还有魏朝,至于再远的话,就不在记录之中了。” “我等在此地炼气,哪怕有天纵之资,终一生之力都未必能成后期御气,更莫说那万中无一的道基了。” “听闻大乾一直往东,有天堑屏障,号曰十万大山,据传跨过那十万大山,就将是真正的修行之地。” “因此这次别过后,我准备回山巩固境界,待到再次下山时,就将出境求仙,介时要不同行,一起做个伴儿?” 赵还真的眸中,带着向往。 朝游北海暮苍梧,餐风饮露,食气不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而炼气,不过只是最开始罢了。 凡登仙道者,无不以攀登更高境界为目标,每一个修行之辈都不例外。 对此,季秋自然也有所意动。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将苏七秀引入仙途才是。 轮回模拟,事到如今,季秋早已不再将其当做是所谓模拟了。 试问这降世之后,所遇到的每一个鲜活之人,又哪里能是模拟可以做得到的? 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师傅静明、保半生悬空寺基业的祖师觉悟、一袭红衣惊艳绝世的苏七秀、还有眼下这洒脱不羁,随心而为的紫衣道人... 林氏父子、太岳三侠、大明教燕无敌、宗师谱诸高手... 一个个不同面貌,不同性情,或正或邪,或小人或君子的众生百貌,或多或少的,都在季秋心中留下了些许深浅痕迹。 与他而言,这就是一次与真身截然不同的人生! 事到如今,曾经想要从其中获取些许机缘,从而在那大晋升仙法会中,加入到某些大门大派的心思,已经淡去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话,在诸事尽毕之后,季秋倒是还想带着苏七秀,一起去寻一番此世的仙道。 季秋不知这亲自经历的轮回模拟,到底何时会面临终焉,是死亡亦或者还是某个时间节点。 不过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不想苏七秀于这俗世之中,化作一抔黄土,彻底烟消云散。 道体太阴,以道体冠名,一听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资质。 她,不该于此蹉跎岁月才是。 “赵道兄资质不凡,眼中含慧,贫僧一眼就能看出你非是池中之物。” “待到下次再见之时,若是诸事已毕,我等倒是可以结伴同行,去跨过那遥远的十万大山,求一求仙。” 跨上马匹,季秋含笑回应。 “那就说好了。” “仙路遥遥,炼气才是开始,这大乾江湖不过是一隅小地,哪里能比得上真正的广阔山海。” “我等的未来,绝不该止于此地。” 听到季秋的回应,赵还真倒是信心满满。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季秋所观摩到的轨迹之中,以赵还真那势不可挡的势头,或许筑基并不是他的终点。 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 这紫衣道人未来或许有一天,会成为那寿八百春秋,万中无一的玉液金丹呢? 尚未可知。 “再会!” “告辞!” 互相道一声告别。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策马扬鞭,各自向着西北与天南,驰骋而去。 第四十三章 去时年少无名,归来再不相同! 花开花败总归尘。 又是一年秋。 卷携一身风尘仆仆,少年僧人跨马,一路跋山涉水,终又至了这古寺山门之前。 去时籍籍无名,归来名满天下。 “是...真如师兄?” “首座师兄,快快请进!” 山门前值守的僧人,在见到季秋时,表情先是一愣,随后飞速便转化为了敬畏之色。 这几个月以来的传闻,他们都听说过了。 也正因如此,才会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虽说数年以来,他们早就晓得眼前的少年僧人,将会是悬空寺多少年都诞生不出的武道奇才。 但... 破岳山、灭大明、拳镇八脉传承,剑压十数宗师! 这等成就,放在一个年不过十五,至多不过十六的少年身上,也实是有些太过于荒谬了点。 “两位客气。” 看到两名黄衣武僧飞速迎了上来,季秋轻轻颔首,面带淡笑回应。 随后,便拾阶而上,往山门之内行去。 古寺青石阶梯两侧,去时枝繁叶茂的松柏依旧长青,归来未生变化,不受春秋分毫影响,依旧屹立于此。 悬空寺外部开放,平素里香客不少,值此秋季,方才少上些许。 半山腰往上,才是寺内僧人居住和参佛练武的地方。 季秋一路脚下生风,飞速提气,未过片刻就走到了自己居住了数年之久的别院前。 回山之后,首当其冲自是要来拜会师父。 而静明一般无事时,总是喜欢坐于那菩提树下,捧一杯热茶闭目思禅。 往前数载一直如此,未曾变过。 此时秋风吹过。 季秋踩着一地落叶,果真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一身灰袍,状似入定一动不动的中年僧人。 于是,毕恭毕敬的便上前行了佛礼,道: “弟子真如,拜见师父。” 听到有落叶踩踏之声发出,静明睁开了眼睛,刚一抬头,就见得眼前如同画中走出的少年僧人,恭敬出声。 一瞬间,静明眸子里有数种复杂的情绪划过。 惊喜、欣慰、羡慕、复杂... 到最后,皆如走马灯般一一消退。 随后,灰袍僧人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语气颇为感慨: “你回来了啊。” “英雄出少年,以前贫僧还不信这句话,但时至今日,却也是不得不信了。” “你这孩子,是贫僧看着长大的,贫僧从未想过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你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如今江湖之上,可尽都是流传着你的传闻,就连咱们悬空山这古寺上下,如今也都尽是你的神话。” “你,已经超越师父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静明面带沧桑。 眼下,他已不再年轻。 血气滑落,纵使真气愈发浑厚,却也没了巅峰之时的修为,这辈子无望先天,更莫说是如季秋这般纵横天下,人间无敌了。 听到静明这略带惆怅的话语,季秋神色未变,依旧恭谨答道: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不管如何,师父始终是师父,无论置于何时何地,真如都会执弟子之礼。” “若您有事,我自当一肩担之!” 一番话语,斩钉截铁。 说的静明心下顿时触动不已,更是有些羞愧浮上心头。 说不嫉妒是假的,哪怕读了几十年佛经,也不能免俗。 每每看到季秋武道勇攀高峰,变得更加优秀,静明哪怕心中静若止水,都会不由自主的升起羡慕之情。 要是自己也能这般,那该多好啊! 感慨过后,静明摇了摇头,知晓这自不可能。 渡世真经,他也受觉悟传授过,只可惜无灵体傍身,难入大道之门。 既前方无路,那便将希望寄于自己这弟子的身上,期望他能走的更高,迈得更远罢! “对了,那姑娘这些时日每隔月余,仍是都会来寺里烧香拜佛。” “你如何想的,为师也知晓。” “希望你,好自为之罢...” 师徒寒暄片刻,静明想起之前偶然撞见的那一袭红衣,默了片刻后,还是冷不丁开口。 对于当初季秋离去后的言语,后来结合他的行为,静明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浅水终究难养真龙。 对此,季秋只微微一笑: “悬空寺永远是弟子的宗门。” “我一日不死,悬空寺便一日不能堕了门庭。” “谁敢不服,便要和那岳山与大明教一样,落得个破灭下场!” 言语之中,霸气侧漏。 静明见状,无奈一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略带些责怪道: “你这孩子,明明是被贫僧亲自带着长大的,却没随了贫僧半点随和性子。” “未学佛之端庄,倒是尽学了些金刚怒目之道?” “罢了罢了,贫僧观你意已决,又有自己主见,便由得你去罢。” 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总还是希望他好的。 即使不能成为一代高僧,那也要成为他所希望成为的人。 不要为了自己的路,后悔。 此时夕阳西下,飒飒秋风袭来。 “谢师父成全。” 季秋与静明交谈之后,虽未将话语挑明,但两人尽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随后,季秋利落转身。 黄昏照耀而下,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可却不带分毫暮气,反而在这迟暮的橘光下,映射出了几分意气风发。 ... 自半山腰小院走出后,季秋又去了藏经阁,见到了觉悟师祖。 如今凝气有成的他,再无最初见到时那般英雄迟暮了,就连已斑驳至极的白发,都已渐渐转黑,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再懒散,而是变得容光焕发,中气十足起来。 在见到季秋回归后,一身大红袈裟的老僧更是开怀,甚至不禁哈哈大笑,直言若不是季秋踏遍那些曾杀上悬空寺的宗门,恐怕再过不久,他这把老骨头就要再出一趟远门,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对此,季秋只是笑笑,并在与觉悟交谈之时,得知悬空寺有一自小培养的真传,亦是身怀灵体,如今已在着手炼气。 要是能够修成,那悬空寺将真正迎来春秋鼎盛。 这可是一件好事。 本以为是真言入了觉悟法眼,一番攀谈后,季秋才晓得并不是。 对此,他也没有多言。 渡世真经讲究灵体,与凡俗根骨并无太大干系。 若是真言真能入了觉悟法眼,那就在这藏经阁咫尺之地,又何至于不会得到传承? 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第四十四章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go--> 这是回归悬空山的第五日。 一个平静的,风和日丽的一天。 季秋回复到了他以往的日常。 神态平静,诵经,念佛,修行武道,好像那外界的风起云涌,都与他自个儿彻底无关一样。 眼下午时已过,秋季的太阳不似那般毒辣,反而带着些柔和,让人顿觉舒适,还有股子困意,渐渐袭上心头。 季秋此时,正于那偏僻的小祠堂中,仔细的擦拭着那柄青虹。 注入灵气滋润的法剑,擦拭完毕后,被季秋举起轻晃了两下,剑刃面上寒光乍显,锋芒毕露,世间罕有。 端详片刻,僧人满意点了点头,正想将长剑插入剑鞘时,却在那剑刃上面看到了一抹折射的红。 见此,僧人微怔,随后转头。 当他的眸光望向正门处。 正见得此时祠堂门扉张开,有一袭红衣的少女,笑颜如花,伫立于门前,如海棠花一样,娇艳动人。 “小和尚,你回来了?” 看到女子罗袜生尘,脚步轻抬,只一阵香风刮过,便至了面前,季秋也是回过神来,俊朗的面容上含着笑,应了一句: “我回来了。” “此行收获甚多,所见甚广,想来再被秀姑娘你追问着故事,也不会因腹中文墨空瘪而烦恼了。” 自蒲团站起身子,季秋看着眼前背着双手,艳比花娇的少女,手臂一抬,便作邀请状,又道: “常年于这悬空山上,今日得空,秀姑娘要不要与我一道下山,在这乾都周遭遍游一番?” 季秋今年虚岁十六,正是少年意气,最为俊朗之时。 而苏七秀心中对于他的悸动,也正是由着这两年开始的。 自数年之前一见,过了这么久的时光,这还是季秋第一次开口邀请她下山。 因此听闻之后,苏七秀一双明眸闪过惊喜,当即道: “可以吗?” “那...你若是无缘无故就下山的话,寺庙里的诸位师父不会因此责罚你吧。” 红衣姑娘说到这里,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 “你才刚刚游历回来,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先不去了,我们有空再去如何?” “不然要是因此叫你受寺里师父的责罚,那未免有些太过得不偿失了。” 苏七秀虽晓得季秋是悬空寺的杰出子弟,但她从来都不晓得,季秋的境界到底有多高。 在她的眼中,眼前这好看的小和尚,不过就只是悬空寺里的一年轻僧人罢了。 悬空寺管理严苛,想要下山并不容易。 而她能够常来烧香拜佛,并能随时随地的来寻季秋,不过是因家庭之故而已。 皇家之女,天潢贵胄,哪怕再不受宠,想要寻处寺庙烧香拜佛,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苏七秀倒是从未暴露过身份,只是自称乾都一权贵之家,因此悬空寺上下,倒也没人知晓。 除了季秋之外。 看到眼前的红衣少女处处为了自己考虑,季秋心中划过道暖流,随后温和道: “不会的。” “眼下我修行有成,已不再和往昔一样。” “下山上山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可以。” “我只是想把这一路上的故事,都讲予你听,不行吗?” 僧人面上带着淡淡的伤心,叫女子微微晃神。 她好像不该拒绝才是。 小和尚几年才抽出一次空闲,能与她作一次伴,她要是就这么给推了... 那下一次,谁又知晓得过多久呢? 说不定会因某些意外,这辈子都等不到了?这都说不准。 顿时,苏七秀心中升起些许懊恼,仿佛是在因拒绝之事后悔一样,于是赶忙便回道: “既...既然你没事的话,我这边当然可以!” “我...我先去叫侍女们都在山脚暂歇,你...你等等我!” 苏七秀右手放在胸口处,仿佛这便能感受到那颗正在不停跳动的心脏。 她的面上浮现出微微红霞。 随后,少女头也不回,往着祠堂之外便飞速奔去。 季秋看着她的背影。 被风微微吹拂的三千青丝,一袭红衣耀眼。 正当韶华芳龄。 “我一定会,叫你好好活着。” 闭上眼睛,直到确定少女已经离开,再听不见祠堂话语后,季秋才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喃喃道。 ... 乾都城外,江湖荡漾,其名淮水。 一叶扁舟此时在这淮水江河上划行,泛舟而过,在清澈的水面上,荡漾出了微微波纹。 远处,便是如悬空山这般群山伫立。 此时深秋,放眼四处,落叶泛黄,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少年僧人立身小舟前头,衣衫飘飘,有红衣女子卧坐于后方,修长的玉指掌着一支碳素笔,正在眼前不染尘埃的白纸画卷上,慢慢作画。 少女笔锋柔和,却亦是将线条勾勒的有棱有角,显然是下过了良多功夫。 待到舟过千帆,越过了那一众旅人,濒临靠岸后,少女这才停下了手中之笔,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画卷,甚是满意。 “嘿,小和尚!” “快来看!” 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苏七秀取下画卷,忙向前方季秋招了招手。 “画好了?” “叫小僧来看看。” 季秋立于舟头,凝神良久才听到后方呼声,便晓得苏七秀兴之所至的作画,已经告了尾声。 于是他当时出声,便往那红衣少女的身边靠了过去。 此时,画中之貌向他许许展开。 那画中人儿啊,面上棱角分明,碳素笔画留下的痕迹,本不应有神,可在这红衣少女的手中,竟将那宛如谪仙般的超然神态,给描绘的是淋漓尽致。 即使尽是黑色的痕迹,看不出此人衣着究竟是何种模样,但光瞅着那副神态,就已晓得唯有不染尘华分毫的一袭白衣,才能衬得其三分风采。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虽说有些自恋,但看着苏七秀亲手为自己临摹的这副画儿,季秋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这句话。 “真是...” “好画。” 良久,季秋才赞叹开口。 “你这丹青之法,早已出神入化。” “是我配不上秀姑娘这副画啊!” 僧人腼腆一笑,有些自惭形秽。 谁知此时,少女面色认真,看着眼前僧人不自然的样子,又看了看画上含笑的俊朗少年,语气却笃定的一字一句,道: “不,你配得上。” 说罢,少女一笑,如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因为,这画的本就是你啊。” “画再好,也不可能及人半分。” “不是吗?” “小和尚。” (ps:有些东西不好写,诸君将就着看,晚点还有一章,另外看到这里的读者千万千万记住一点,往后三周一定要保证追读,本书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们也不想书g吧?求求了!)<!--over--> 第四十五章 夜下许承诺,皇都风云起! 晚霞渐逝,华灯初上。 季秋与苏七秀泛舟同游,历经河流湍急,步入乾都。 作为大乾朝七州四十九郡之中,最为繁华同时也最为隆重的古都,此地天色渐暗后的热闹,是别处地方所不可比拟的。 霄灯在火焰的燃烧下,带着游人们对于美好期许的寄托,渐渐升空而上。 两侧街道,贩卖各种物件的店铺和推车,遍地都是。 陪着苏七秀在这外城区逛了一圈后,季秋给她讲解了许多江湖中所经历的事。 一路上,引得这从未出过乾都的红衣少女频频惊呼,甚感兴趣。 “哎呀,天都快要黑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得回悬空寺找我家的那些侍女侍卫了,不然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可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意犹未尽的苏七秀,一直缠在季秋身畔。 直到她看到天色暗淡,快要彻底变黑后,才有些恋恋不舍。 “那就回去罢。” “左右不差这一点时间。” “对了,服食了一枚元阳果后,你可有感到身体不适?” 听到苏七秀的话语,季秋并未拒绝。 他先是顺着她的话,随后又出声询问了一句。 而听到季秋的询问,苏七秀面上有些微红。 “我...我感觉身子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微微不适后,就舒服多了。” “就连以往每到秋冬之季,就会引得手脚冰凉的毛病,都好去了很多。” “谢谢小和尚啦。” 想起方才不久前,服食元阳果后季秋为她引渡真气的一幕,苏七秀心中心思有些旖旎。 她现在都还感觉后背有些热乎乎的。 红衣少女表情有些异样,但季秋心思并未在这,没有注意到女子面色的异常。 此时的他,正在回忆起方才运用灵气,为苏七秀慢慢化去身体之内太阴之气的一幕。 而直到苏七秀回应后,他才微微点头。 元阳果确实是有效果的。 第一次,就能叫苏七秀周身百脉间的太阴寒气淡化不少。 这样看来,这三枚元阳果,再加上自己动用灵气为苏七秀调息,叫其身躯恢复到足以迈上修行之路的状况,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到了那时,以道体冠名的太阴体,大道可期! 纵使...自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道。 苏七秀,也是无忧了。 季秋心中顿时有些欣慰。 随后,他轻声开口道: “走吧。” 说完,两人身影并作一排,便沿着来时之路,一路返回。 “对了,小和尚。” 往悬空山行去时,沉默了片刻的苏七秀,突然冷不丁的发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家里人,要为我许一门亲事,你会怎么做?” 女子脚步停顿,眸中带着些期许和复杂,她看着眼前的僧人,询问出声。 季秋闻言一愣,转过头来。 这一幕,与那走马灯般的模拟,何其相似。 只不过,提前了好几年。 “那就要看看秀姑娘你是怎么想的了。” “你想成亲吗?” 僧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轻声反问道。 “我吗?” “我自然是不想。” “如果我不想的话,你会如何?” 苏七秀道。 “你既然不想,这天下,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哪怕是王侯将相,武林神话,都不行。” “因为这是小僧说的。” 季秋听完苏七秀的回应,双掌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认真回答。 “噗嗤!” “小和尚,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若是乾帝真的要我嫁人,要是真有武林神话将我掳走,就凭你这小身板儿,你怎么和他们抢呀?” “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不要求你太多。” “我只希望,你能带我走就好了。” “你能做得到吗?” 苏七秀语气柔柔的,身躯靠在季秋身畔。 对此,僧人回答的极为肯定: “做得到。” “若真有那一天。” “我带你走。” “无论你在哪里。” 凉风吹过,两人的头脑都极为清醒。 苏七秀听后,笑了。 这一笑,是不带任何愁思的笑,比今日所有的笑容,都要叫人来的舒心自然。 随后,少女轻轻上前,柔荑伸出,牵住了眼前白衣僧人的手。 “你可不要忘记了你今天说的呀!” “走吧。” 说完,女子笑意吟吟,不待季秋回答,就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前。 黑夜之下,灯火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就仿佛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一样。 ... 翌日。 大乾宫内。 那张象征着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有个眉眼疲惫的儒雅中年,一身黄衣龙袍,正揉着眉心。 在他的下首,是一低头弯腰的宦官,正在低声禀告事情。 “你是说,公主又去那悬空寺,偷偷私会一僧人了?” 身着黄衣龙袍的男子口中,隐隐间含着怒气。 而那下首的宦官见势不对,连忙上前低声惶惶道: “是的皇爷,这些信息,都是昨日随着公主出宫上香的侍卫和侍女所禀告,句句属实。” 听到话语落实后,乾帝终于忍不住怒火,口中一声大喝: “荒唐!” 说罢,将手中竹简往案桌上一掷,心中有郁气升起。 苏七秀就算再怎么不受乾帝看重,她也是皇家之女,是天潢贵胄,这等身份,却与一僧人厮混,成何体统? 哪怕那僧人近些日子,在江湖上混出了偌大名声,也不行! 不过是一介山野莽夫而已,出身家贫,更关键的是还是出家僧人! 要是叫这等丑闻传出去,那大乾皇室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至于武道宗师,呵。 外界江湖评定的宗师谱宗师,有哪个敢忤逆大乾? 数万兵马,踏上山门,哪怕是神仙也得趴着,更何况是些许山野莽夫! 更何况有那位一心居于深宫,潜修武道的皇叔祖坐镇,天下又能有何人是其对手! 虽说近些年时局动荡,各地都有乱象初生,但大乾依旧是天下七州四十九郡的中心,此时乾帝,也依旧地位稳固。 所以对于僧人与江湖高手,他亦是不屑至极。 “看来,是朕因对她母妃的亏欠,导致太过迁就这孩子了。” “你,去把七秀公主唤来。” “朕上次说,将她许给镇北侯世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北羌近些年来频频作乱,犯我山河,这孩子已年有十九,哪家女子这个岁数不嫁做人妇?” “朕能允她胡闹这么久,已是仁至义尽。” “而且,镇北侯世子,不比一介僧人要强?” “哼!” 乾帝挥了挥手,示意下方诚惶诚恐的太监前去禀告。 他的眼中,已是定下了决断。 第四十六章 我不愿,却不能 接到乾帝旨意时,苏七秀正处于自己的房中,为季秋的那副画儿增添神韵。 经过后期加工,画中白衣僧人此时双眼含神,已经是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停下笔刚想休息片刻,苏七秀就见到有侍女上前,恭敬禀告出声: “殿下,陛下要见您。” 看着俯身的绿裙侍女,苏七秀好看的秀眉微微皱紧。 她的这位好父皇要召见她,所为的,不外乎就是赐婚于那镇北侯世子罢了。 可自幼居于这深宫里,苏七秀见过太多太多求而不得,最后只得郁郁而终的妃子与宫女了。 那镇北侯世子,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根本没有任何情感基础,又怎可能会生出好结果来? 更何况听闻此子平素里也是个酒囊饭袋,是乾都权贵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若不是仗着他爹的那一身赫赫战功,估计早就被人给摘了脑袋,又哪里会有今日逍遥。 婚姻之事,虽都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苏七秀生于这苏乾皇家,若不是近些年出落的越发惹眼,根本不会引起乾皇的注意。 二人之间的父女情分,可谓是淡薄至极,因此她又怎会愿意,随随便便就要去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本宫知道了,这便去。” “你先下去吧。” 苏七秀将画小心收起,随后面色平静,语气清冷。 待到侍女退去后,她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这才仪态端庄的去见了乾帝。 大乾宫,宣武殿。 登基了十七年,已至中年的乾皇看着眼前自己一众公主之中,出落的最有皇家风范的女儿,面色有些复杂。 每每看着眼前的女儿时,他都会想起这孩子逝去的母妃。 二人长相实在太过相似,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当苏七秀长成之后,他也没少迁就与她,就连其不想嫁人,一直推诿赐婚,自己都没有太过苛责,而是选择任由她去了。 然而,乾帝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会去选择一个僧人。 因此今日,她必须接受自己的旨意。 乾帝已经下定了心思,所以不会再任由这孩子继续胡闹了。 “朕听闻,你最近又去那悬空寺,烧香拜佛了?” 捧起一卷奏折,乾帝的语气带着些威严。 “回禀父皇,是的。” 苏七秀一板一眼的答道。 “那上次朕和你讲过的赐婚之事,你考虑的如何?” 听到眼前红衣少女惜字如金的话,乾帝倒也不在意,早已习以为常,于是紧接着便继续追问。 “父皇不是说婚嫁之事,皆由儿臣自己来做主么?” “常言道君无戏言,难不成父皇拥四海之疆土,却还要与自己的儿女行反悔之事?” 女子立身于下首,听到乾帝之言,当即反问。 其话语之犀利,顿时不由得叫乾帝为之一窒。 他还真曾经说过这般话,不过却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 而且还是在心情大好之下,恰好遇见苏七秀这张酷似她母妃的容颜,这才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许诺,在眼下这个时间,自然做不得数。 没想到,却被这孩子于此时提出前来反驳于他。 伶牙俐齿,记性真好。 可... 皇帝若是失了面子,那还能叫作皇帝么? 于是乾帝脸色当时就拉了,开始变得逐渐有些不悦起来: “朕是这么说过,但是当年你不是还年轻么。” “而且,就算任由你去,你也不能给朕随便寻个山野僧人吧。” “我苏乾皇室何等身份,坐拥天下,就算你找的那僧人武道不差,可这些武人素来桀骜,不服王化,一个个侠以武犯禁,哪能是良配?” “朕觉得,镇北侯的世子就挺不错。”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乾帝以严厉的命令口吻,自顾自的敲定了此事,并没有在意苏七秀瞪大的双眸。 他是帝王,是大乾的主人! 他要决定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更改。 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也一样。 看着眼前苏七秀张了张口,秀美紧皱,就想要起身继续反驳时,乾帝却站起了身子,淡淡的开口: “孩子,你要知道,朕是皇帝。” “悬空寺,朕会亲自下旨,叫他们安分守己,约束住那寺庙内的小和尚。” “不然的话,你以为山脚下的一普通佛寺,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么?” “纵使是传闻中的武林神话,如那百年前一剑破甲一千七的林玉甫,也不过只是个匹夫而已,况且数百年来,如此等高人,江湖武林之中,才出过几个?” “这天下,始终还是我大乾的天下。” “这点,你要清楚。” 乾帝的一番话,几乎是将苏七秀的一腔怒火都给尽数泼灭了。 红衣少女的面上,渐渐有些苍白,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啊。 小和尚就算有武力傍身,可在大乾这等庞然大物底下,又能有什么手段蹦跶? 若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导致养他一生的悬空寺毁于一旦,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想清楚这点的苏七秀,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言未发。 而留在殿内的乾帝见此,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招了招手。 “皇爷,有何吩咐?” 随着乾帝的动作,一侧隐于后方的宦官,适时走了出来,弯腰询问道。 “去给朕拟旨,颁给悬空寺。” “就说佛门清净之地,应以参禅悟道,出世避俗为准则,悬空寺作为天下闻名的佛寺,更应以此为标榜。” “藏污纳垢,六根不净之徒,就该早早清退,以免脏了佛教净土。” “那些和尚聪明的紧,你到时候根据情报,去敲打下与公主关系暧昧的那名和尚,想来其应该会知难而退。” “另外,最近收了公主的令牌,严加看管,不得再叫其随意出入宫门!” “就说是朕的旨意,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有数。” 重新坐下的乾帝,于案桌前泼墨挥毫,片刻就写下了一道圣旨,随后交予眼前的宦官,淡声叫其前去颁旨。 “老奴,遵圣人旨!” 双手捧着眼前的圣旨,这年老宦官恭敬出声。 下一刻,便自这金碧辉煌的殿宇内,退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弟子,想还俗了! 悬空山上,普度堂前。 此地庄严,乃悬空寺最大的佛堂,立于其堂内正中的佛祖金身塑造精致,双目有神,饱含威严。 而此时,寺内的住持空文,象征着一寺首座的大红袈裟披在身上,正面露肃穆神情,带着一众高僧,迎接着眼前宫内宦官前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悬空寺佛门表率,素来奉行清净主旨,不染俗世尘埃。” “然近些年来,却多有藏污纳垢之相,致使佛寺名声受损,朕特此下旨,望主持可以多加严管,避免犯下大错,钦此!” “空文住持,请接旨吧。” 那扯着公鸭嗓子的年老太监,摆出一副官腔,不咸不淡的对着法文言道。 而此时,凡是听到这圣旨旨意的僧众,都有些茫然。 那居于深宫之中的大乾之主,这是犯了什么毛病,突然想要来悬空寺宣读这样一道旨意? 就连处理俗世,管理业务的住持空文,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带着些疑惑的意思,向着面前的太监道了声阿弥陀佛,紧接着就问道: “不知...陛下此旨指的是?”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来上了这么一出。 这搁谁,谁能猜出个所以然呐! 听到住持空文的疑问,那宣旨的太监当下阴阴一笑,道: “这么些年来,有个喜穿红衣的贵族女子,是否经常来贵寺上香礼佛?” “话不能说尽,咱家只能告诉住持,那女子出身高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得起的,更何况眼下事情已被今上晓得...” 太监说到此时,对着乾宫遥遥一拜。 “个中关节,想必说到这里住持自己也心中明白,至于如何处理,不用咱家多教你了吧。” “眼下旨意既已传到,咱家就不再多待了,贵寺...” “好自为之!” 太监一拂袖袍,哼哼两声,就带着人下山而去。 只余下了住持空文和一众长老们,面色隐隐带着恍然和难看。 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果真是段孽缘。” “没成想那姑娘竟是天家出身,这...可如何处理?” 这宣旨太监话说到这份上,诸多长老也素来都有耳闻,晓得季秋与苏七秀的事情大概。 只不过一直以来,碍于季秋的身份与武道修持,他们这才没有过多询问罢了。 但乾帝既有旨降下,要是再当做没看到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此时,就连季秋的师父静明,心思都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再过些日子弟子就会提出还俗之事,与那女子成秦晋之好,相守一生。 可天有不测风云,叫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出来的是,那姑娘竟是天潢贵胄! 合该今生无缘啊! 静明一声暗叹。 若是普通的权贵之家,以子女去结交一位年轻的武道先天,那自然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这苏乾皇室...却不会如此。 要知道,天下都是他苏家的,四海宗师各门各派,虽底下都有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但明面上谁敢反这大乾? 武道先天,号称力辟千军不假。 但真要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围上来,你看看到底是谁赢? 这皇帝此次都亲自下旨,前来敲打,意思不言而喻。 说句实话,没直接调兵遣将,前来围了悬空寺这偌大山门,都算是给了佛门净土的面子了。 “贫僧回去会与真如好好说说。” “想来,他也会断了与那女子的心思吧。” “况且他这一生才刚刚开始,一段尘缘而已,与他半生的修行之路上,不过只是些许风景罢了。” “唉...” 众多僧人都是看破不说破。 然而,待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毕后,此时悬空寺资历最老的藏经阁觉悟,却‘哼’了一声: “这大乾皇家,不识真英雄!” “真以为自己天潢贵胄,就能看不起任何人了?” “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现在看不上真如那小和尚,你且再过个十年八年,到时候到底是谁瞧不上谁,还未尝可知呢!” 老和尚性子刚烈,若是前阵子英雄迟暮,自然不会操心这些闲事,但眼下炼气有成,视野开阔后,当年纵横天下的脾气,自然回了上来。 他苏乾皇室看不上悬空寺,可他们悬空寺却怀着真正的仙家传承! 如真如这等天才之辈,在觉悟眼里,就是真正的璞玉之姿,是未来可以撑起一方传承不灭的! 皇帝有眼不识泰山,那是他的事情,但他们悬空寺可不会说放,就将此等弟子放了! 左右不过是一道旨意罢了,只要明面上不与你作对,不就行了么? “祖师慎言!” 听到觉悟这不以为然的态度,周遭僧人面色一变,连忙带着些忌讳开口。 见此,空文咳咳两下,只得无奈出声: “好了好了,那皇室的特使已经走了,没事了,祖师你也顾忌着点,明面上苏乾皇室的面子,咱们还是一定要给的。” “但真如是我等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其性情品行都是一流,不过是一女子罢了,错过也未必就是坏事。” “说不定借此一事,还能叫其免去杂念,真正悟透佛道之机,也说不定呢?” “静明啊,你去跟那孩子好好聊一聊,真如眼下正是少年性子,这情情爱爱一事,来得快也去得快,你好好疏导疏导,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罢,身披住持袈裟袍的空文,挥了挥手,正准备去背后佛堂烧上一炷香,念会经文。 却听见后方有一少年之音,转瞬便至,且朗声道: “诸位师叔师伯、师祖,弟子真如前来拜见。” 回头一看,就见一身披白衣,面貌极其俊美的少年僧人,迎风而立。 “真如?” 空文觉悟和静明等僧同时开口,有些措不及防,语气中还带着些复杂。 修行有成之后,可隔音入密,若是这孩子方才距离不远的话... 那太监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罢。 想到这里,觉悟上前靠近季秋,不禁有些宽慰的开口: “孩子,那姑娘与你无缘,就别惦念着了。” 说完,觉悟还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语,继续道: “而且,你身负仙缘,资质又好,未来注定是要走祖师法元路子的,何必拘泥于这儿女情长。” “你说是不是?” 说完,老僧拍了拍季秋的肩膀,语重心长。 然而对此,季秋却并未回应他的期盼,反而是歉意一笑,只是躬身道: “真如明白,师祖、还有师父和诸位长老们,都是为我好。” “悬空寺,永远都是弟子出身的宗门,这点不会更改。” “但弟子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告诉诸位长辈们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季秋向着眼前环视一圈后,双掌合十,语气轻声道: “弟子...想还俗了。” 第四十八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佛堂前,少年僧人语气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本来争相开口的觉悟与静明,顿时一愣。 “红尘之事,不过开合之间罢了,转瞬即忘,真如你...” 觉悟忍不住对着眼前的后辈再度开口,可话未说完,就被季秋抬手打断:“师祖不必多言,弟子自然清醒,考虑清楚了。” “你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就算你渡世真经有成,达到了炼气之境,可那毕竟是一朝皇都!” “除非你成了法元祖师那般神通,不然在千军万马之前,怕是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啊!” 老僧语气凝重,随后猛地摇了摇头,直言道: “世间情之一字,断送了多少人的锦绣前程,你这孩子现在陷入魔障,老衲可不能任由你胡来。” 言罢,觉悟脚步踏前,手臂前伸往着季秋肩膀一拍,就想要将他制住。 觉悟将一身浑厚的武道真气,转化为了天地灵气,虽然量相较于以往少了不少,但是实力却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此番他以炼气中期的修为,施展了悬空寺内的上乘武学,悬空点穴手,就是想要控住季秋,不要叫他一时冲动乱来。 然而... 眼前白衣身影却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样,于原地划出道残影,身形似惊鸿般晃动,刚巧躲过了觉悟的突然袭击。 “觉悟师祖,你且放心。” “弟子该如何做,心中清醒至极,并不会去做什么傻事。” “你就不要再拦了。” 季秋神情平静。 随后越过了觉悟的身躯。 “你这小子!” 身披袈裟的老僧有些惊疑不定的转头。 刚刚这小子施展的,不是什么仙家术法,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苇渡江术而已。 然而,他施展的一苇渡江术,竟要比自己修行了数十年还要精妙,以灵气驾驭后,自己竟摸不着他衣襟,当真离谱! “何其恐怖的天资...” 觉悟转身,面色有些难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刚刚一瞬间的交锋,这藏经阁的老僧就已是非常清楚,季秋的道行要比自己高。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就算是他再想要拦,估计也拦不住了。 被一众悬空寺高僧瞅着,季秋倒是神情自若,提着袖口一路行到了这普度堂的正中佛像前。 看着上首金身端坐,神情肃穆而又威压的偌大佛像,季秋点燃了三炷香,先是插在了供奉台前。 随后双掌合十,微微躬身退后了两步,跪伏于蒲团之上,口中颂唱一段经文后,低声开口道: “弟子真如,今日退去悬空寺僧人之名,自愿还俗。” “从此恢复俗家姓名,号曰:季秋。” 阳光洒落,将佛像与下首的少年僧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少年,都一并染上了一层金边。 后方行来的诸僧与长老,听到那举止认真,跪拜于蒲团前自愿还俗的少年低语,都是神情露出复杂。 于佛祖像前叩首还俗,此事便不可再更改了。 多好的佛道苗子,就这么因为一女子还俗... 不少长老心中都顿觉可惜。 这不是因为少了一武力超群的后辈而可惜,只是因季秋自小过目难忘,对于佛道经典也是尽数博览,如此资质,简直就是天生佛子! 佛脉失去这样一佛子,实在是禅道的损失啊。 “孩子,你这样做,真的不会后悔么?” 看着季秋正欲起身,他的师父静明捻着佛珠,面上毫无悲喜,终于询问出声。 “师父,前些日与你交流,弟子是如何回答的,今日的回复依旧如此。” 季秋站起来温声回复,随后看着一众长老们,最后一次行了道佛礼: “诸位长老,这么多年以来,你们的照拂弟子铭记于心。” “悬空寺恩情,不敢忘却。” 言罢,季秋颔首过后,不再停顿,大步便往堂外走去。 后方,是寺庙佛像,代表着禅道。 而前方,则是长达模拟之时,那整整一辈子的遗憾与一甲子的相思。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答应过苏七秀,这天底下无论是王侯将相,亦或者武林神话,都不能叫她做她所不愿意的事情。 君子一诺,重于泰山。 怎敢忘却? 深秋之季,落叶凋零的枯枝被风吹动,有风袭来刮过少年踏过的尘埃,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往着这悬空寺山下行去。 而悬空寺的长老,以及觉悟静明等人,都只是看着,有些怔然。 自季秋踏入佛堂,行还俗之事后,他们就再没阻拦过。 因为无论是静明亦或者觉悟,都没有在这孩子的行为与眼神中,看到丝毫犹豫与后悔。 哪怕,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大乾也一样。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以这小子眼下的修为,不谈其他,起码全身而退,应当不难。” “咱们无法替他决断,散了散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老和尚长叹一声,口中念叨着般若心经,往藏经阁方向归去。 诸僧见此,心怀各异,可却无甚说法,只得各自离开,或是念经诵佛,或修行武道。 一场事端,看似了结。 实则,不过是风波骤起的开始。 ... 乾都。 作为屹立于此近三百年历史的古都,其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分为外城区与内城区。 外城区,一般都是由普通商人与百姓居住的地方,较为热闹。 而内城区居住的,则大多都是些达官贵人、王侯公卿,按照平民百姓的话来讲,就是从此地经过,都多少能沾染上些许贵气。 作为大乾的都城,大乾宫自然落在这内城区的中心,与那些华贵奢侈的国公府与侯府相映衬,就如被群星簇拥的明月一般,庄严且耀眼。 平素里,想要进入这座皇宫,除非是宫外的达官贵人,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有资格靠近。 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硬闯这庄严皇宫的不怕死之徒,则更是没有。 然而今日,却有一背剑的白衣少年,脚步稳健,缓缓而至。 第四十九章 撑天力士,何人能挡?! 大乾宫,阙门外。 金砖铺就的石道之上,一片空旷,只有那值守的两队乾朝兵卒,手执长戟,一个个神情肃穆,侍立两侧,杜绝宵小前来冒犯。 此时,有一白衣少年迎着寒风,脚步不急不缓,由远渐近。 少年到来时并未掩饰身影,因此隔着老远,就引起了守门兵卒的注意和警惕。 “何人来此,可有通行令牌?” 值守大乾宫的羽林卫小都统,一手掌着剑柄,另一手向前伸出,于季秋一丈距离前,语气严肃的开口索要令牌。 然而,少年却并未递给他令牌,而是神色如常,道: “我并没有大乾宫内的通行令牌。” 季秋一番话,顿时引得眼前都统一愣,随后面色有些古怪,又问道: “那...可是有圣人旨?” 看着眼前这状似僧人的少年,都统觉得其并不是普通人,于是又问了一句。 对此,季秋依然答道: “也没有。” “我此次前来,既没有大乾宫的通行令牌,也没有乾皇的旨意,这位将军就无需多问了。” “烦请让开一条道来,在下只是想要进这皇宫,带一人离去而已,并不想多做为难。” 季秋神情认真,但是这副表情和话语落在这都统面前,却是极为荒谬。 普天之下,如此狂傲的行为配着这副谦逊的话语,此子莫不成是疯了? 他可知道前面是何地?! “来皇宫,没令牌,还要带走个人...” 细细念叨着季秋的话,这都统面上的表情渐渐微妙,继而显现出了明显的震怒之色。 唰! 长剑拔出,剑刃森寒,直指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小子,你是在耍我们不成?!” “你可知道你面前是何地?” “此乃大乾宫,是当今圣上的居所,是偌大乾朝的中心,岂能是你想来便来,想进便进的地儿?” “来这里闹事,你怕是活腻歪了,诸将士上,将这忤逆天威之徒,给本都统拿下!” 季秋的话,就好像是捅穿了马蜂窝,只是一下,就叫眼前的诸多兵卒,尽皆刀戟相向。 见此,少年叹息一声,早知便会如此。 皇宫守卫森严,怎可能叫他想进便进。 在来之时,季秋就已经做好了以一敌千,甚至直面那传闻中江湖第一的大乾老祖之威了。 好在,他也不是全无把握。 【季秋(真如)】 【境界:炼气中期】 【功法:渡世真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寺武学(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炉火纯青)、问仙一剑(炉火纯青)、低阶符箓(炉火纯青)】 季秋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每日都以追本溯源之法,去体悟这些术法神通,到了如今,炼气六法与问仙一剑的造诣,都统统被季秋修成了炉火纯青之境。 至于悬空寺的武学,比如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金刚怒目狮子吼、千手观音掌等上乘绝学。 也已被他练到了登峰造极,哪怕是开创者亲自前来,单论对于这些武学的领悟,他季秋都敢称不逊分毫! 修得屠龙术,胆气自然生。 因此面对这都统和众兵卒的拔刀相向,他只是告歉一声,道:“得罪了。” 随后,少年速度便快若极致,身形挪移之间,就已瞬息闪至了这众兵卒面前。 手中灵气提起,充斥于指尖,季秋如蜻蜓点水般连续点出,片刻待到回身之时,这些百炼精兵们,已是尽数‘噗通’倒在了地面之上。 阻拦已去,季秋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高达数丈的宫墙,又看了下这张开的硕大朱漆宫门,一个箭步跨出,一苇渡江术发动到了极致,就直冲宫门而入! 道道残影,生出在了他的背后,少年此时一步跨出,已是出现在了十米之外,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入了宫门,视野瞬间敞开,琼楼玉宇、龙息喷泉、各处金砖垒砌而成的华贵石道一望无际,好生气派! 而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个个身披金甲,手执长戟的羽林卫士,近乎各处都是,守卫森严至极。 当季秋冲入这大乾宫内后,各处的岗哨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到有一人影飞速往宫内杀去,其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楚。 一下子,诸多羽林卫士大惊。 这还了得? 要是叫宫内贵人受惊,那他们这些人,怕是都得掉了脑袋! 这是哪里来的狂妄之徒,竟敢前来皇宫放肆! “有人闯入了皇宫!” “速速吹响号角,拉起警戒!” “兀那贼子,休得猖狂,大乾宫内,岂能容得你来放肆!” 一队队羽林卫士此时反应过来后,在为首部将的率领下,迅速组成了队伍,就想要拦住季秋,近乎有数百之众。 不仅如此,那后方不远处,还有兵卒吹响了号角,召集整个皇宫的警备,形势严峻至极。 皇宫内卧虎藏龙,那羽林卫士为首的部将,甚至是二名武道先天,这还不过只是大乾的冰山一角而已。 难怪素来整个天下,都称这大乾宫内为第一凶险,如此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自大乾立朝后,古今以来,怕是也只有那剑道神话林玉甫,才能自这皇城之内全身而退了,而且还没有讨得到什么好处。 其森严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对于季秋而言,他可不怵这些。 哪怕前方千军万马,又岂能挡我分毫? 袖袍一扬,十几张流光溢彩的符箓,瞬间从季秋的袖袍口子脱离而出。 这都是加持了灵气的普通符箓,并没有多少效果。 但是上面,却都被季秋加持了一门炼气之法。 “炼气术——撒豆成兵!” 季秋指尖点出灵气,衣袖飘飘间一声轻喝,将这一组符箓瞬间抛下,随后但见十几道神光一闪,这由金砖铺成的华贵石道,瞬间震颤了起来! 符箓消失的一瞬间,十数尊身形高约一丈,面如红玉的力士,仿佛足有千斤重力,凭空生出,便侍立于季秋身畔。 “听凭法主差遣!” 没有多少神智的力士闷哼一声,只晓得听从主人吩咐。 可这一幕,却是吓的那些大乾兵卒们一个激灵。 “这...这是什么妖法?” 两尊武道先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震撼。 随后,二人一咬牙,当时催动浑身真气,仗着手中兵器就往着季秋这边杀来。 此时二人心中都是怀揣着侥幸,觉得这些力士,都不过是些唬人的玩意罢了,一碰就碎。 可谁能想得到... 那在最外围的四名力士,见到两道黑影飞驰而来,当时怒喝一声,就挥舞起了砂锅大的拳头,一齐砸向了这二人! 兵器与近乎铁器般坚韧的拳头相撞,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嘭嘭! 缠斗数个回合,这两名武道先天反而被这四名力士给黏住了,只能勉强招架。 面对着如有千斤巨力的力士,他们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了最后,一力士一拳头,近乎是压制着两尊武道先天打,这一幕,直把围拢而来的所有兵卒,都震撼的不轻。 这些力士,竟能有如此神威? 那后方貌似僧人的白衣少年,又是何等来头! (熟练度划分: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感谢幼猫酱、不一样的天元打赏,谢谢。) 第五十章 崇明殿内帝王震怒! 大乾宫,宫墙内。 这座伫立了近三百年的巍峨深宫,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敢于如此放肆。 但今天,却有一年不过弱冠的少年,再次创造了历史。 广阔无垠的金砖大道上,少年一袭白衣,挥出十数道符箓,化为十数尊丈余力士,瞬息便震慑住了数百羽林卫。 就连那领头的两尊武道先天统领,都在十数个回合后,被前首的四名力士,一人一拳头给砸的倒退不止。 “你到底是何人,今日闯入大乾宫,究竟意欲何为?” 两尊武道先天的将领气喘吁吁,有些狼狈,但眸中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惊骇。 那些力士虽然招式不显,可一个个却是巨力惊人,足有千斤不止,不弱于武道宗师! 若是一对一的话,他们自然不怵,但要是面对夹击,就只能被打的狼狈逃窜了。 能挥手间招出如此手段,这种人要是想对皇帝不利,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下前来大乾宫,只是想要带一人离去而已。” “诸位若不如前去禀告一声,就说真如想见陛下一面,如何?” 季秋听到这两名武道先天话语中带着的惧意,朗声一笑,并未继续动手,而是开口回答道。 听到眼前这白衣少年的回答,羽林卫的两名值守将军对视一眼后,眸中俱都露出深深的忌惮。 若是动手,他们二人莫说对上这实力莫测的少年,就连破去那十数尊力士守卫,恐怕都做不到。 为今之计,只能向圣上暂且禀明此地情况,顺便再待到皇宫守卫集结过来,以大军之势合力,估计才能破之。 二人心下定策,于是由年纪稍长的那先天将领率先开口: “通禀圣人知晓倒是可以,但阁下却不能走动一步!” “你可能做得到?” “若是不能,那哪怕今日战死于此,我等也不可能叫你前进一步!” 即使被力士打的落花流水,只能狼狈招架,可该说不说,这些能守卫皇宫的统领,到底还是忠心耿耿的。 危急存亡之秋,是真能为大乾效死,由此可见,难怪风雨飘摇到了如今,大乾仍能再享数十年国运。 对此,季秋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 展露了手腕,都打到了这皇宫门口,想必那乾帝也该愿意见他季秋一面了。 只要能见到面儿,他自然有办法能带着苏七秀离去。 于是,季秋微微颔首:“还请速去速回。” 为首的先天将领在见到季秋点头,并没有露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 真动起手来,他这条命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这将领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对着一侧招了招手。 旁边的副将见此,当时心领神会,一溜烟就往那后方宫殿群落飞奔而去。 也不知究竟是去拉支援的,还是去禀告乾帝知晓的,或许是二者皆有。 片刻后,大乾崇明宫。 作为平素里乾帝处理政事之处,此地一直以来都是宫中重地,有重兵看守,除却辅政大臣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然而今日,却有不少兵卒带剑上殿,拱卫在了乾帝的身侧。 这一切,只因有人打上皇宫来了。 “真是放肆!” 啪嗒! 听着下方将领的禀告,乾帝先是神情一愣,随后将手中毛笔狠狠往地下一掷,怒声呵斥道: “一介僧人,竟敢目无王法,直接闯入朕的皇宫来?” “呵,朕倒是有些欣赏这小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故事话本里的主角,觉得偌大天下没人能拦住他了不成!” “想见朕,真当朕是傻子吗,若真当面见了,以这小子武道先天的修为,直接飞身过来将朕擒下当做人质,整个天下岂不都要乱了套!” “将宫内八千羽林卫召齐,你不是说那小子能唤力士,一个个堪比先天的么?” “朕倒是要看看,他能否以一人之力,媲美万军?” “若是不能,就给朕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乾帝在见到季秋的一番动作后,只觉得三观颠覆,于是大动肝火了起来。 也无怪乎他会露出这副表情。 毕竟,他屁股底下坐着的,可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位置啊! 他是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任何人见着都得毕恭毕敬的人物,纵观近二十年帝王生涯,有哪个不长眼的给他使了脸色,还能好好活着的? 胆敢忤逆的,俱都化作了冢中枯骨,坟头草已三尺之高。 此时活了大半辈子,突然蹦出来了一个素未谋面,不过弱冠的年轻小子,竟敢视王权于无物! 这还能了得? 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这天下武夫,岂不是有了点武力都要争相效仿! 若是这样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下方将领见到上首帝王发怒,将手中之笔直接掷下,一时面色沉重,只觉风雨欲来。 不过,他也不敢拒绝皇帝的旨意。 毕竟眼下乾帝正在气头之上,要是一个不爽先将他给砍了,那他也没处说理去。 “诺!” 领了命令的将领,不再耽搁时间。 而此时,偌大皇宫的羽林卫,随着那方才宫门处警戒号角的响起,飞速的转动了起来。 一处偏僻宫殿,苏七秀面带忧愁,正提着碳素笔,摆动着眼前的各幅画像。 那上面,描绘的有山川大河、湖泊江流、一草一木... 每一幅画,都倾注了她的心血,是她这一生的向往。 自幼时起,苏七秀的一生都被困在了这幽暗无边的深宫内,母妃病逝后,她便没有了任何欢乐时光,身边充斥着的俱都是算计与勾心斗角。 哪怕是后来长大,能偶尔出宫去往这乾都外逛逛,也都没有任何自由可言,每至一地,都必须要带着侍女与侍卫。 苏七秀以往常常觉得,作为天家之女,这或许就是她的命罢。 她这一生都注定要高高在上,与孤寂为伴,虽身份高贵,却不得解脱。 但是,当在悬空寺见到那一身白衣,不染分毫尘埃的僧人时。 她沉沦于无光之中的人生,却好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一般,被彻底照亮了。 明明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际遇而已,却是叫她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也正是从那一日开始,苏七秀的人生里,出现了光。 可现在,她的光灭了。 已是心存死志的苏七秀,看着手臂旁的少年画像,轻轻抚摸着。 下一刻,窗外嘈杂纷乱的声音,接连响起。 第五十一章 这人,好熟悉啊... “快,再快点!” “有贼人闯入了皇宫!” “速速前去崇明宫护驾!” 羽林卫快速经过这处偏殿,其中道道声音透过窗户,传入到了红衣少女的耳中。 听到动静,少女表情微怔,随即迈动起了脚步,跨过道道门槛,走至殿门之前。 “公主,陛下有令,不能叫你出殿。” “而且眼下宫内有贼人闯入,并不安全,咱们还是不要乱跑了吧...” 留守于殿内的侍女,此时大多也都带着些惊慌失措。 能闯入皇宫之中的人,实力必然高强,要是不幸撞到,那多半是要命丧当场了。 可对此,苏七秀却是摇了摇头。 眼下的她,就算是死都无所谓,又哪里会在乎这点。 她只是有些奇怪,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连普天之下防守最为森严的大乾宫,都敢明目张胆的杀入进来? 倒是令人好奇。 想起与季秋共游扁舟,听着他讲述的那些江湖故事,苏七秀生出了想要去看看的念头。 “在殿内呆得太久了,本宫要出去透口气。” 扫视了一圈侍女,苏七秀的的话语带着冷漠与威严。 与生俱来的贵气散发而出,叫着这几名侍女面面相觑之下,顿时欲哭无泪。 “公主,咱们别闹了,这个时候出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 侍女们带着恳求的开口。 但是苏七秀并不在乎这些。 “我并没有要你们跟着的意思。” “陛下下令叫本宫于殿内禁足,是本宫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而且若是本宫想要出这殿门,你们也拦不住本宫。” 红衣少女仪态端庄,一双凤眸凌厉,扫视了眼前众侍女,朱唇轻启,道: “你们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的底细么?” “背主之徒,本宫就是动用权柄将她杖毙,也是死不足惜!” “能留着到现在,只是因为本宫不想追究而已。” 绣着雀鸟的红色大袖一甩,少女迎着秋风大步跨过门槛。 她宫内的这些侍女们,虽有一板一眼认真做事的,但得有半数,都是别宫之人。 每逢自己做出点错事,都会被挑出来大做文章,这其中细节与否,当真以为她苏七秀不晓得么? 不过是早已看淡,对于这皇宫之中的权势,没有任何留恋罢了。 眼下羽林卫被大肆调动,宫内虽有乱象,但说不定是她能够出去的最好时机! 若是再不珍惜的话,那么或许再过不久,自己就真要奉旨成婚,嫁给那个酒囊饭袋了。 若是那样,苏七秀宁愿以一死,来了却这昏暗无光的一生! 红衣少女褐色的眸子露出平静,随后头也不回的跨出了这偏僻的宫殿。 而那副描绘了白衣少年的画卷,则被她揣在了大袖之中,不曾忘记。 她沿着那些羽林卫的尾巴,从小道一直在往前走着。 此时宫内戒严,近乎所有的兵卒都被抽调而去,哪怕是留守于此的,在见到一位公主时,也不敢有丝毫拦截。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这位主儿被乾帝下了禁足之令。 就这样,苏七秀一路所行,百无禁忌,很快,她就近乎走到了皇宫外围的门墙之前。 此时,她已经能清晰的听到,有大乾兵卒正在怒吼着,奋力拼杀。 前面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苏七秀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划过坚定。 只要沿着宫墙绕着走,不被注意到,她今日就有一线希望能离开这座大乾宫! 因为苏七秀,知道一处能从宫内通往宫外的道路。 在最偏僻的东边门墙下沿,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破洞,被杂草所覆盖着,荒无人烟。 也不知是宫内哪个侍女太监搞出来的,不过对于眼下的苏七秀而言,都不重要。 她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出得去! 只要能出了这大乾宫,她就能去找小和尚。 既然他说了,无论是处于何时何地,无论是何人相阻,他都会带自己走,那苏七秀就相信他会做得到。 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强忍着有些颤抖的心情,苏七秀缓缓沿着宫墙慢慢往前摸去。 对于一个从未见识过什么大场面的少女来讲,做出这一切,她也是需要付出偌大的勇气的。 因为一个不小心,是真的会断送性命。 谁知道那杀入皇宫之中的人,会不会刚巧顺手,送了她一刀一剑? 这都说不准的。 可苏七秀却没有丝毫犹豫与后悔。 只见少女头一歪,将那繁重的首饰都给摘掉,毫不在乎的扔在一侧的草丛里。 随后只着一条红色绸带,将满头散开的青丝绑起,便头也不回的提着裙摆,穿过最后一扇拱门,就欲过了此处,往着东边宫墙迅速奔去。 她现在,甚至都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脏,正在‘咚咚’的跳个不停。 下一刻,视野开阔。 金砖铺就的宽广石道之上,近乎上万羽林卫,集结完毕,落入到了远处宫墙边儿上的少女眸中。 “射!” 只听发令官一声爆喝,随后吹响了口中号角,便指示着宫墙上足足上千名弓箭手,一起弯弓搭箭,往下射去! 箭矢如流星,不停自天幕划过,编织成了一条大网,将那万军之前的十数道身影围住。 这一秒里,苏七秀不停跳动的心脏,在有些害怕的同时,却又不禁生出了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才非要以单薄之身,杀入这浩浩皇城?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苏七秀捏着裙摆,缩在宫墙边上,像是一只被众人忽略的猫儿一样,在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 她甚至还觉得那人有些傻。 有什么事情,是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么? 武道先天号称力辟千军,可古往今来能够做得到的,也就只有一林玉甫而已。 而且纵使是那惊才绝艳至极的武林神话,最高的记录也不过就是破甲一千七,便真气使尽。 可眼下的羽林卫,却足足有近乎上万人! 以一人之身,敌上万之众。 到底是多笨的人呀! 苏七秀心中想着,不过转瞬就想划过去,继续完成自己的逃跑大业。 因为这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可,就在苏七秀捏着裙摆,沿着宫墙下杂草堆不停挪动时。 那远处天穹覆盖的如雨箭矢,却被一腾身而起的白衣身影,给尽数拦了下来。 一袖风云起,灵气震苍穹! 纵使不过炼气身,可这凡俗箭矢,又岂能伤季秋分毫? 更何况,他还给自己加持了灵盾之术! 将漫天箭矢震开,下方十数尊力士怒吼着,踏在微微震颤的大地之上,往着那数千上万的军阵冲撞而去! 足以震撼这凡俗青史的悬殊之战,彻底拉响! 而这时,听到动静的苏七秀抬头,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那如同神祇般的白衣身影,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看着那颗,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圆润的光头时,这股子熟悉感便更严重了。 这杀入皇城的人,怎么这么像是她认识的一个人儿啊... (我觉得这一段第一视角,用苏七秀的会比季秋好。) (另外,最近两天的追读比巨恐怖,已经可以让作者君上三江了,请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一定要保持,这关乎到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作者君能不能创造出更精彩的故事,拜谢!) 第五十二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远处,在苏七秀的目光注视下。 那密集如雨的箭矢,在那少年挥动袖袍之间,尽数折断,如满天星斗般,散落于地。 十数尊武道力士一齐冲阵,爆发而出的威力极为可怕,几乎刚一撞入那羽林卫军阵之中,就将诸多战士都给震得飞了出去。 大乾宫内,朱雀玄武等门的守城将军聚集在一起,再加上皇宫的先天供奉,足足有着八名武道先天,汇聚在了这宫门前殿。 “结成军阵,举起盾牌!” “这些力士再强,在我羽林卫万军之下,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而已,切莫自乱阵脚!” 撒豆成兵化出的力士,受到季秋的指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撞入了这羽林卫大阵之中。 大乾的先天将领频频怒吼,率领麾下战士竭力抵挡。 然而,面对这些根本悍不畏死的力士,他们的刀剑即使斩在了这些力士的躯体之上,也不可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这些力士,就如同不知疲倦、不晓伤痛的机器一样,一直往前冲着。 于是理所应当的,这八千羽林卫结成的铁桶军阵,乱了。 十数尊丈余身高的力士怒吼着向前冲锋,砂锅大的拳头只是一砸,尽是拳风四溢。 一片又一片羽林卫士被直接掀飞出去,即使是他们手中用精铁打造的厚重盾牌,也不过才刚一举起,就被直接捣了个对穿。 交战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一名武道先天,或许无法匹敌军队。 可要是十几名悍不畏死,哪怕以死相搏也是不惧的先天境高手,面对八千军阵,是否能够冲破? 答案是肯定的。 即使往前无先例,但是今日... 有了! “怪...怪物!” “这些巨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能够挡得住的?” “刀劈在他们的腿上,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哪怕是真气境的一流高手,也无法造成太大伤势,还会被一拳头砸的吐血倒飞,这...” 兵卒们被这十几尊力士杀入阵中后,终于开始阵脚大乱了起来。 两军对垒,士气为上。 有时候兵败不是因为硬实力,往往更大的决定性因素,还是人心。 此时季秋唤出的力士,已经是各个带伤,若是这些羽林卫拼死冲杀的话,将他们尽数耗死,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但人不是机器。 面对从未见过的力士,还是有人会心中露怯。 尤其是在这军阵已破的情况下,即使没被吓的丢盔弃甲,但是手忙脚乱,不知下一秒该去做什么,倒是真的。 形势,开始渐渐有了变化。 而此时,季秋周身方圆之内,却是被四名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给围了起来。 大乾宫有四方宫门,分别以四神兽冠名。 而将季秋呈四方之势围住的,正是这四方城门的先天守将。 这些武将入得庙堂,不与江湖往来,所以不计入江湖之人的宗师谱中。 但是他们身上怀揣的武力,却未必要比那些所谓的宗师弱上多少! 毕竟若论杀人与见血,经历沙场之辈,总归还是比江湖草莽之辈要强的。 四人围拢而来,一言未发,出手即是杀招! 战场之上,话语过多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站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有说话的资格与权柄。 败者,只能沦为枯骨作陪。 持枪将领托起枪柄,如闪电般连续挥舞大枪,真气如龙奔涌,招招带着杀机。 立于左侧的刀疤汉子大喝一声,一步跨出,五指捏拳,砸出的拳劲震开空气,凌厉至极! 剩下的两名高手亦是用出此生绝学,一者挺着双锏,另一人剑影重重,俱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四人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心照不宣,一同往着季秋杀来! 这么多人打一个,不讲武德。 对此,季秋并未慌乱。 抬手间,气旋于掌间凝聚,带动雷光显现,‘噼里啪啦’作响。 随后瞅准空隙,季秋逮着那后方持剑身影,身躯一撞而去! 这掌剑的将领一身真气给季秋的感觉最弱,所以若是要寻突破口,那必定是由他开始。 “破!” 五指撑开,雷印显现,季秋飞身而起轻声一喝,手掌往前一拍,硕大雷印瞬间结成,轰在了这持剑将领的胸膛之前! 嘭! “呃...” 电流爆炸,那人一个哆嗦,只觉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直觉,手中长剑瞬间跌落,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的,向着下方石道轰然砸去! 随着此人长剑跌落在地,那距离最近,手持双锏的先天武将已是近在眼前。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汹涌危机感,季秋解决掉了一个后并未松懈,脚步往着空气猛得一蹬,于半空中一个腾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后方锏影所掀起的气劲。 与此同时,空气微微生出了些许灼热。 一枚熊熊燃烧,呈球体状的动态火焰,随着季秋避开袭击,于他衣袖之前慢慢升起。 炼气法——火球术! “去!” 季秋指尖一点,火球术轰然砸出,与那持锏身影相撞。 轰隆隆! 强烈的灼热气浪瞬间喷涌,将此人的真气一并吞噬,即使这将领身披百炼精钢甲,却依旧被火焰烧得似烙铁一般。 “这是什么妖术?!” “好烫!” 挥舞大锏一击不成,这将领刚想要继续,可与这火球术撞开的那一刹那间,滚烫的热浪就几乎将他的身躯融化。 此时,这将领只觉得置身于岩浆之中,连身躯的表面皮肤都被烫伤了不少,刚刚的碰撞更是叫他身受重伤,连连倒退不止,又哪里还顾得上季秋。 旦夕之间,两道杀招已破! 可危局却还未解。 最开始的猛将一枪挑出如同长龙,与那刀疤脸的汉子联袂而至,那刀疤脸的将领拳风浩荡,拳架子如同炮台般轰出,威力可怖。 两道攻势一齐而至,当此时,已是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对此,季秋稍退半步,略微喘息些许,随后双指一并,灵气涌现,自他白袍外围生出,化为了光盾。 嘭嘭嘭!! 恐怖的真气宣泄,在这光盾之上炸开! 一瞬间,就连灵气凝聚的光盾术,都有了些许的黯淡,可想而知这两道攻势到底有多凶险。 不过好在,终究还是挡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既然我说过,那我便一定会来! “好硬的真气!” “这少年和尚好俊的功夫!” 被灵盾炸开的盾反震退,两名将领一夕间退个不停,目露震惊。 可时间却没有给他们思考的间隙。 危机解除的一瞬间,季秋当时踏步,拔剑而起! 问仙剑后一十二式! 剑光挥洒如流星,一招一式皆含意! 别人修行武学与神通术法,都是靠着一点一点的参悟,如盲人摸象,纵使是有着师承,师长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演练。 但季秋却不同。 他每一次观想修行,都能追本溯源观摩到创造者的修行之法,如此一来日积月累,就算是猪都能有所领悟了。 更何况季秋的资质与悟性,绝然称不上差。 眼下对于传承自林玉甫的这一式剑招,虽说季秋仍不及那武林神话巅峰之时,但自道一声大成,却是毫不夸张! 剑光划出,如云中翻滚,杀机到了面前之时,才被察觉! 那挺枪的将领不过只恍惚了一瞬,就看到眼前白衣少年长剑扫出,未有丝毫拖沓,径直横空斩来! 见此,此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挺枪招架,可到底还是慢上了一步。 咔嚓! 长剑劈出,精准的将那长枪横劈成了两半,随后季秋一个挪身,剑柄带动灵气往后猛地一砸,这将领便被劲力带动,直接砸的倒飞了出去! 又解决了一个! “尔敢!” 那最后剩下的刀疤汉子见此,顿时惊怒交加。 这少年太恐怖了,每每露出一丝机会,都会被其抓个正着,偏偏其无论是剑法还是那些妖术,都端得恐怖。 这...当真是如此年轻稚嫩的外表,能够用的出来的招式么? 可眼下这刀疤将领却不敢再多想。 他怕一个愣神,又被逮住机会。 然而无论他愣不愣神,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最后的一对一,季秋隔空运气,以气御剑,挥手间化出十数道剑影,直把眼前这人给晃得是眼花缭乱。 待到刀疤将领终于忍受不住,悍然出拳之际,季秋以一式直捣黄龙,长剑挺出,直接指向了这将领的眉心! 顿时,这将领的拳头停滞在了半空,距离季秋的面门还有段距离。 原因无他,只因为... 一柄凭空虚浮的法剑,此时已经指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而他要是再往前动上一步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将是一剑毙命! “你们都输了。” 季秋神情平静。 他的话语落下后,仍旧神智还清醒的几个先天将领,都是目露苦涩。 此时下方。 力士于军阵中纵横捭阖,八千兵甲精良,于兵部尚且都称得上是精锐的大军,并未有多少死伤。 但军心已失,却是真的。 当有兵卒开始四散退去之时,就好像是掀起了一阵连锁反应一样,不停有人往后缩着。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前方有先天领兵,此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这些兵卒可不通晓超凡武道,其中就连修出真气之辈,也都是寥寥。 乍一见到这等悍不畏死的力士,哪里能够匹敌之? 同样的。 若是季秋仅以一人之力,搏杀如此之多的兵卒,那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但好就好在,撒豆成兵这门术法,是真有说法的。 可以用灵气注入凡物,化为战兵力士,这种术法上限就只是炼气,对于真正的仙家之辈,可能起不上多少用处。 但在眼下这种凡俗之地中,可以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 再加上季秋也研究了制符与控符之法,提前便做出了十数张铭刻了撒豆成兵术法的符箓,此次一战准备齐全,能得出眼下结果,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就算如此,他这一身灵气,也是十去六七了。 此时场上,兵卒龟缩着,不断往后退却。 他们怕了,每个人的面上都露出忌惮。 而待到季秋解决四尊先天以后,他的手臂只是一抬,那些本来横冲直撞的力士,便随即停下了脚步。 “我本不欲与诸君为难,可乾帝却不愿见我一面,因此无奈,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季秋语气温和,就仿佛方才那场大战,并不是由他一人主导的一样。 他看着远处一抹红衣,露出淡笑,随后脚步迈动,残影飞速划过。 片刻不到,就走到了那红色绸带束发,一袭红衣的少女面前。 然后轻声道:“我说过。” “无论是王侯公卿,亦或者武林神话,都不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你当时跟我讲,要是这大乾皇帝,或是武道高人真掳走了你,只要我能有带你走的心就行。” “可我觉得,有心无力,才是人生至悲。” “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自前来才好。” “不是吗?” “秀姑娘。” “小僧来赴约了。” 温柔的耳语,似乎仍然还停留在那伴舟而行,共游乾都的往昔旧景之中。 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却是在不可能里生生开辟出了可能,真真切切的自从宫门外,硬生生的杀入了进来。 白衣绝世,一如谪仙。 苏七秀有些怔。 风起吹动鬓角的发丝,可她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但眼前的白衣少年郎,却是伸出了手掌,面上笑颜如阳春白雪般,矜贵而又从容。 这一刻,尽管她尚未想明白,可却仍然笑了。 “做得到。” “若真有那一天。” “我带你走。” “无论你在哪里。” 脑海中依旧还回荡着那前些日子里,少年言语铿锵。 今日,他确实做到了,就像是一场荒诞而又真实,叫人永远都不想醒来的长梦一样美好。 这便,很好啊。 少女一袭红衣,灿若骄阳,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这偌大宫殿四方宫墙,以及诸般看客都沦为了陪衬之时。 有一道苍老之中,携带着股沧桑与威严的肃穆之声,却慢慢在这四方天地内,响了起来。 “年轻人,不及弱冠,就能有如此成就,甚是出色。”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配得上我苏乾皇室的后裔。” “你可否与老夫前来,相谈一番?” “老夫对于你,可谓是好奇的紧呐...” 这声音沉重,几乎笼罩了整座前宫,光凭声音就能听出,此人功力之深厚。 随后,后方宫殿群落,便有一身披暗金龙纹袍,满头雪白的沧桑老者,慢慢御气踱步而来。 他话语落,季秋抬眸。 不禁双眸一缩。 (明天或者后天,第一卷大概就要完结了,会有一个升华,以及后续的剧情拓展和延续。) (另外,我好讨厌有些人指着我的大纲指手画脚,这种感觉真的好烦,老是会干扰我对剧情的把控,可恶。) (你行你上啊!愤怒.jpg) 第五十四章 大乾太祖,苏赤龙! 【苏赤龙:大乾太祖】 【1岁:降生于世,恰逢大乾兵乱之时。】 【8岁:幼年受尽苦楚,心智坚毅,远超同龄之辈,待到大乾回归正朔,深晓实力之重,于是奋而习武,修行皇家功法,皇极乾坤功。】 【13岁:武道修行天赋不凡,年纪轻轻便崭露头角,为皇室诸多纨绔子弟之中,鲜有的俊才之辈。】 【20岁:以少年之龄跻身武道一流,甚得乾孝武帝喜爱,可惜其母位卑,不得太子之位,苏赤龙遂与皇位无缘,索性其对此位置,也并未有多少兴趣。】 【31岁:成就武道先天,以苏赤龙之名出皇宫而纵横天下,败三山五岳豪杰,拳压当代少年天骄,揽一时意气。】 【32岁:次年,宗师谱论武,苏赤龙遍行千里而去,以大成拳法会天下顶尖宗师,博得了天下第七之称谓。】 【42岁:时年林玉甫仗剑出山,七十二手剑招使破打上乾都,以一人之力敌一国,诠释武夫极境,苏赤龙与六大皇室供奉一并出手,被其惨败之。】 【54岁:已至中年的苏赤龙,被林玉甫败后,执着于武道至境,周游列国,终有机缘,得一卷魔脉残篇法——夺血养身功,此功能吞噬别人一身精血,用以补全自身,实力越强之辈,效果便越好。】 【77岁:得夺血养生功近二十载,苏赤龙因其功效而不屑,并未用之,然而身体的衰老愈发严重,且前路无门,使得苏赤龙心中天秤越发动摇。】 【98岁:感受到生机濒临消失,年近寿终的老者心态开始有了变化,于是他第一次尝试出手,擒了几个身怀真气之辈,用以修行魔功,果真有了效果。】 【120岁:腐朽的身躯因夺血养身功焕发生机,而且先天真气也随之越发深厚起来,可此功越是修行,所需要的祭品质量便要更高,然而尝到甜头的苏赤龙,已经不愿再回头了。】 【150岁:这一年,夺血养身功被苏赤龙练至大成,而他的修为,也跨入了足以媲美当年林玉甫一般的武道止境,天下无双。】 【170岁:魔功终归是魔功,为取巧之道也,不入左道旁门,不成体系,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延寿到了这个境地,也已走到了尽头。】 【172岁:一代巨擘老祖,濒临寿命终结,彻底陷入癫狂,擒下大乾宫八大先天高手,孤注一掷,饮尽先天血,可也已是无力回天,最后只得血肉枯竭,化作枯骨,就此陨落。】 【模拟评价:渴饮诸般生灵血,一时凡间逞英雄。】 看着那老者一身沧桑气,踏步虚空而来,季秋本来温和的面色,彻底有了变化。 大乾皇室老祖,苏赤龙! 从表面上来看,这老人虽然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但话语中却蕴藏着一股与外表极为不符的和蔼。 若是不能观摩他的人生轨迹,恐怕季秋都会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觉得这老家伙确实对他抱有善意。 可一眼望去后,这种感觉却是大错特错! 夺血养身功,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良善之法,而且还是入了修行品阶的魔道之术,绝非善类! “用武道高手的浑身精血,来延续他自身的寿命与修为...?” “那这老东西活这么久,到底生吞了多少人!” 季秋靠向前方,半边身子将苏七秀挡在背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 林玉甫的时代,那可是距今为止,足足上百年过去了。 可这大乾老祖苏赤龙,却是亲眼目睹过林玉甫曾经仗剑破甲一千七的风采! 本来季秋还在奇怪,按道理讲这大乾这么多高手,还有精兵良将坐镇,为何短短三十年就由盛转衰,但眼下来看,却是一点都不足为奇了。 怪不得这老东西死后不久,大乾就彻底乱了套,本来以为是因为没有至强者镇压底蕴,才导致最终皇朝灭亡。 可谁曾想到,原来是这老家伙临死之前心有不甘,还顺带着将自家高手全给吞了。 八名武道宗师,这要是放在外面,尽都是些足以雄踞一方的人物,在危难之时,都是可以作为国之柱石支撑的。 这一下全给灭了,难怪大乾会亡国。 当时林玉甫怎么不一剑劈死他呢?! 老而不死,留着也是个祸害! 季秋可不傻。 这老东西距离他人生轨迹之中,所显示的寿终正寝之日,估计也差不了多久了。 自己与他素未谋面,而且自己还是正大光明的打入这皇城之中的,老东西初见就对自己抱有好感善意? 鬼才相信! 如果季秋所料不差,苏赤龙此刻心底得有九成九的可能都在琢磨着,如何令自己放松警惕后,抽了自己这一身的精血与灵气! 想到这里,季秋握紧手中剑,眸子越发凝重起来。 随后,他腾出右手,于宽大的袖袍之中,抽出了两张符箓。 这是隐匿符与轻身之符,前者可以叫人身形化作透明,修为比炼气中期要低之辈,绝然发现不出端倪。 而后者顾名思义,可以叫普通人身轻如燕,步履如飞奔一般。 深吸一口气,季秋轻声对着苏七秀嘱咐着: “你们大乾的老祖,对我抱有杀意。” “七秀,等一下我会给你贴上两张符箓,这两张符箓有轻身隐匿之能,你就一直往宫墙外跑就行,切记不要回头。” “你若留在这里,只会使我分心,这是生死之战,容不得半点疏忽!” “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不是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待到一切事毕,我自会去找你,带你游遍山川大河,去跨过那极东之地的十万大山,见识见识仙道的真正风景。” “但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听我的!” 说罢,季秋袖袍一甩,将符箓贴在尚没反应过来的苏七秀身上,随后灵气一涌,便将那两枚符箓激发,直接运气送其到了百米之外,并低喝了一声道: “走!” 突然间的变故,叫缓缓靠近的苏赤龙不禁愣了愣。 这小子,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没道理啊,自己表面明明天衣无缝才对。 苏赤龙心下不解,随后有些皱了皱眉: “年轻人,你这是何意?” 第五十五章 必要这老匹夫赴死! 这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在旦夕之间。 电光火石下,没人知道季秋为何会这样做。 哪怕是被季秋嘱咐的苏七秀,也是懵了。 但是,那长久以来养成的信任,却是叫她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极为聪慧自知的女孩儿。 苏七秀明白,若情况真有任何不对,自己的存在于季秋而言,除了束缚就是累赘,没有任何用处。 若事情真如季秋所说的那般,苏赤龙真对他抱有莫大杀心,那自己留下,反而会害了他。 看不清楚状况就盲目留下,最后反而害的两个人都命丧当场,是极为不可取的。 于是,苏七秀褐眸中带着担忧,她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后,随即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便往着宫门外飞速奔去。 附加了轻身符箓的苏七秀,单论速度丝毫不逊于修成先天的高手,再加上隐身符的作用,普天之下放眼凡俗,无人能够抓住于她。 对于这座巍峨深宫之中的所谓长辈,苏七秀早就不信了。 因此季秋只一句话,她便彻底深信不疑。 就算最后有万一发生。 那也不过就是,一同赴死罢了。 看到苏七秀一袭红衣渐渐化为透明,随后气息飞速远离,苏赤龙面无表情,单手一抓,运气而起,就想将其控住。 然而,季秋却早就准备好了。 长剑递出,分光化影,剑气斩出数丈远,将苏赤龙运起的真气大手,硬生生阻在了半空。 手段受到阻碍,看到那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没了影后,苏赤龙反倒是停下了手,面上带着些奇怪: “小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本王好心请你一叙,甚至有意将那孩子与你联姻,还不计较你方才打入皇宫,大损我苏乾颜面一事,这难道还不能叫你满意么?” “现在运用手段,将我苏乾之女送出皇宫,此举何异?” 早年之时,苏赤龙被前代天子加封为晋王,可带剑上殿,见帝不拜,时至如今已有百年。 他既是威震武林的镇国老祖,同时也是天下威名的大乾晋王。 此时,这位身着暗金龙纹袍的晋王背着双手,面上露出不愉之色。 而季秋闻得后,不由晒然一笑: “王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既然你不反对,那自然再好不过,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乾帝的面自然不用见了,若有机会,待到下次再与你攀谈可好?” “今日还有要事,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说罢,季秋身上气息渐渐缥缈起来。 他也给自己贴上了轻身符。 这苏赤龙一身武道深不可测,甚至比武道先天都还要强出不少倍,足以与炼气后期的御气之境相媲美。 若盲目对上,季秋以此刻的状态,不觉得自己能够获胜。 未曾见面之前,他还以为这大乾晋王老祖名声不过尔尔。 但现在看来... 是自己小瞧他了。 “那可不行。” “小子,本王出言挽留你,是给你面子。” “但你若拂了本王的面子,真当我大乾是泥捏的不成?” 苏赤龙的脸色,渐渐拉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么上佳的血食,若是...若是可以把这少年给吞吃了,说不定还能再延数载寿! 这种大机遇,苏赤龙怎么可能说放就放过。 自家那后辈,说到底放了也就放了,不过是一牵制手段而已,虽说走了有些可惜,不能叫这小子束手就擒,但... 苏赤龙抬手,两条大袖无风自动。 他的拳头上,凝聚着恐怖的真气劲力。 上百年的功力,再加上夺血养身功的奇诡之法,自己镇压这不过弱冠之年的小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根本用不到其他的手段! 看到季秋身形渐渐化为透明,苏赤龙眼眸眯起,斑驳的发丝飘荡,随后飞身而上,就是一记冲拳! 季秋的隐匿符对普通兵卒亦或者那些先天高手,确有奇效,但面对苏赤龙,却还是躲不开他那一双敏锐的双眼。 那拳头震开空气,几乎转瞬间便轰至了季秋面门之前,精准而又无误。 属于超越先天的真气,其带来的气感,可以捕捉一切,被武林之人奉为最顶尖的神觉。 秋风未动蝉先知。 拳芒砸下,浩浩乎如巍峨山岳,意境厚重! 皇极乾坤功,为大乾太祖绝学,乃是他当年马上打天下时一路所创,收录了天下武学融合,为至刚至霸之功! 其中收录的拳法,自然亦是刚猛无匹, 再加上苏赤龙一身武道止境修为,拳风大开大合,颇有武圣风采! 即使看不见季秋,但苏赤龙捕捉到的气感,却是分毫不差! 季秋执剑,亦是纵横十二招,以林玉甫的问仙剑应付,然而此刻他承受的压力,却是比方才以一敌四时,要沉重了太多太多! 再加上一身灵气去了十之六七,此刻与苏赤龙缠斗,哪怕剑法早已超凡,但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却依然是叫他难以逾越。 又是一招拳风震荡,被险险避开,季秋此时已是面色苍白,一口血液喷出,将胸膛前的白衣染上血迹,好不狼狈。 苏赤龙看着季秋隐匿符时限已至,露出的狼狈模样,手中并未留情,只是大笑了一声: “小子,本王不知你是如何看出了本王想法,但你这点道行,纵使是身怀修行之术又能如何?” “且看本王今日如何以武伐仙,将你败于此地!” “相传当年那林玉甫剑斩仙家,一时震惊天下,那今日我苏赤龙便效仿仗剑匹夫,也将你镇于此地,供我修行!” “喝!” 苏赤龙豪言落下,手中炮拳直轰。 而季秋现在,剑法之中的灵气已是所剩无几。 此时他的面色,已是平静至极。 “看来不动些特殊手段,是胜不了这大乾的太祖苏赤龙了...” “不过无碍,左右不过是一世模拟身罢了,就算不能往前再迈,亦是没有多少干系,只是有些可惜,却并不会觉得有多遗憾。” “毕竟该做的都已做完,又何来遗憾一说。” 季秋飞身后撤,退开了一大段距离。 随后,轻轻抬手。 瞬间,天地之间稀薄至极的灵气,缓缓汇聚而来。 渡世真经为旁门级典籍,可直通金丹大道,其上中下三卷,每一卷都有精妙之法。 而下卷炼气,便记载一秘术,名为一气贯沧海,可强行聚拢天地灵气,让炼气之境的修士,灵气大增。 然而任何秘法都会有着副作用。 就比如此法。 强行叫丹田与经脉聚集如此澎湃的灵气,会带来的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此战过后,道途估计是半废了,就连寿命怕是都会有所影响。 除非能觅得逆天灵药,不然必是回天乏术。 不过季秋并未犹豫。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让这老匹夫赴死! 第五十六章 一掌拍出贯天灵! “嗯?” 苏赤龙面色一变。 他的境界超越了先天,一身浩如烟海的百年真气,对于气感的觉察敏锐至极。 季秋抬手那一瞬间,他的心神就开始不停的对着他示警。 就仿佛是,眼前之人此时已从之前的饿狼,化为了纵横草原的雄狮一样,变得凶恶了何止数倍! “装神弄鬼,区区伎俩何足挂齿。” “给我趴下!” 老者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些许忌惮,随后话一落下,就是一个跨步,抢占先机! 斗战之道,谁先出手先发制人,那么胜算便已有了三分。 眼下这小子不知动了什么手段,气息竟越发深不可测起来,甚至隐隐间足以与自己相提并论,远超方才,这着实是大大出乎了苏赤龙意料。 但他这一生纵横一百多年,可不是被吓唬长大的! 老人脚步一踏,坚固的金砖大道石块飞速龟裂,仿佛承受住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下一刻,苏赤龙单掌捏拳,五指之间骨骼‘啪嗒’作响,就是一拳打出! 一拳出,如浪涛拍岸,山崩海啸! “小子,你还嫩了点!” “且叫你看看本王这修了上百年的拳意,是否能比你那三两炼气之法更高?!” 狂笑声自这黑金龙纹袍着身的老人口中发出,气劲崩开,震得四方烟尘滚滚。 老人拳劲之中,似蕴含了一头掀起偌大风浪的出海蛟龙,叫所有身临其境面对之人,都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继而在气势之上,便率先败下了阵来。 要是在方才,季秋面对这等压力,估计根本无法抵挡。 但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白衣少年面上隐隐带着痛楚,感受着经脉与丹田之中狂暴的灵气不停涌入,正大口的喘着气。 此刻季秋就觉得,他整个人的身躯仿若火炉,几乎快要被撑爆,燃烧起来了!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似要碎开一切枷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的恐怖拳劲,季秋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匹夫...” “真当你,天下无敌了否?!” 唰! 青虹剑上,耀眼的灵气喷薄而出! 随后,一抹青华附于剑柄,不需要任何人执掌,便在这方圆天地内,舞了起来! 炼气后期,御气之境! 季秋以一气贯沧海秘法,强行聚拢天地灵气,以伤自身根基为代价,达到了这道基之前的最后一关! 凡俗之中,哪怕是超越了先天的武道止境,在面对真正的炼气后期时,又岂能敢说自己更胜一筹? 或许有人可以,比如林玉甫,或是再比如纵观凡俗数百年间出现的诸般武林神话。 但很显然,这大乾的太祖苏赤龙,绝对达不到这种境界! 青光闪烁,剑贯长虹,季秋只以灵气御之,便能纵横自如! 所谓仙家御物,不外如是! 同时剑光开阖,季秋拳掌之中,灵气汇聚而成的闪烁雷印与滚滚烈火,都一并浮现而出。 这源源不断的灵气,要是继续滞留在体内,对于季秋的丹田与经络绝无好处可言。 眼下尽都化作杀招,向着那苏赤龙一齐宣泄而去,自然正好! 风起云涌、挟山超海、漫天星斗...问仙剑的剑招被季秋神念驱使,于青虹剑上显化。 随后再加上雷印与那滚滚烈火,旦夕之间,便与苏赤龙砸出的漫天拳影,互相碰撞! 嘭嘭嘭! 剑光与拳影碰撞,摩擦着空气化出暴响,恐怖到了极致! 普通的兵卒此时,都已远远退至了内宫宫墙,一个个面带震撼与惊惧,望向那宛如仙人般交战的二人! 神仙打架,真真是神仙打架! 这种程度的战斗余波,若真被卷入进去... 能否留下一具完成的残骸,怕是都犹未可知! 而此时大乾的帝王在一众护卫的庇佑下,也已行至了远处。 他听闻方才兵卒的禀告,再见得眼下这一幕如同人间绝巅般的交锋,本来怒意澎湃的面色,已是隐隐有了些苍白。 事情...何至于此?! 这少年竟真要一人敌国! “此子如此猖獗,几乎叫我大乾颜面丢尽,当真可恶!” “不过老祖修武毕竟过百年,想来镇压这毛头小子,应该也是极为容易才对吧...?” 双掌抬起,将顶上有些散乱的冠冕扶正。 乾帝宽敞大袖下的两只手掌攥紧,即使面色露出平静,可那额头微微划过的汗液,却也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是有些怕的。 毕竟若真叫这少年赢了... 那...大乾岂不危矣! 不谈乾帝心中变化。 只见此刻场中,砖石破碎,飞沙漫天! 两道身影驾驭灵气真气,于风暴正中互相搏杀,剑光与拳影互撞,时而又有雷火闪耀,一齐向着苏赤龙杀去。 外行人被迷了双眼,看不清场内状况,但是交战的双方,却是再清楚不过。 如果说之前,是这苏赤龙拳法无匹,碾压着季秋打的话。 那么现在,局势已然逆转! 噗嗤! 青虹剑光一闪,抓住苏赤龙一拳轰出的空档,飞速化过其腹部,带出一道血线飚射! “小儿放肆!” 而此时,苏赤龙再无开始之时的意气从容。 他怒吼着,剧烈喘息,就像是一头已至暮年的雄狮,看上去多少给人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华贵的衣衫有些破损,老者须发张扬,躬着身子,挥舞双拳不停砸出劲力。 可哪怕拳劲逮住了季秋的人影,苏赤龙却也无法破开他体表的灵盾之术。 眼下季秋以不计代价的方式,哪怕将浑身百脉都撑破,叫丹田陷入沉寂破损,也要跟这苏老匹夫搏命一战,他周身之灵气汹涌程度,又岂能是苏赤龙可以比拟? 虽事后需要付出代价,乃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但这一切都是苏赤龙自找的! 贪念一起蒙了眼,便是祸起东墙时! “老匹夫,本不欲与你为难,但你却不识抬举!” “就凭你也能与林玉甫相比?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学人以武伐仙,当真叫人贻笑大方!” “虽说我已还俗,但今日遇到你这罪孽缠身之辈,便是缘法!” “今日,我来度化于你!” 又是一剑划过,苏赤龙节节败退,伤痕遍布身躯! 季秋此时浑身上下,也有青筋暴起,溢出鲜血,彰显着他也快到达了极限。 对此,白衣少年咬牙,又是一声长啸: “给我灭!” 说罢,掌间雷光闪烁,往下重重一按! 双掌劈开飞沙走石,身形飞身而至,正于苏赤龙上空显现! “不!” 此时,一拳将青虹剑芒砸歪的苏赤龙,一双浑浊的眸子不由瞪大。 这一掌,他已来不及避开了! 聚集着恐怖至极的灵气,季秋双掌附着雷印,往着苏赤龙天灵盖猛然一拍! “停下,速速停下!” 纵然此时苏赤龙狂吼着,提起全部真气想要去抵御,可也是为时已晚。 汹涌的雷光,自季秋手掌脱出,按在了苏赤龙的面门之前! 砰! 瞬间,苏赤龙脑中一片混沌,大脑被彻底捣毁,气息顿绝! 下一刻,身躯缓缓倒地。 一掌拍出,贯天灵! 第五十七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此时,大乾宫内鸦雀无声。 尘埃散去,方圆数十丈内的石道,都被季秋与苏赤龙打的破碎不堪。 而此时,那头颅弯折,血流如注的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一代江湖巨擘苏赤龙,几乎媲美武林神话。 可却在今日,迎来了终结。 白衣少年身躯有些晃动。 他现在浑身上下,尽都是脏乱与血污,再无来时那般意气风发,一尘不染了。 可就是这副白衣如血的模样,却依然是叫那羽林卫大军,战战兢兢,不敢有所异动。 毕竟方才,就是这正当弱冠年华的年轻人,亲手斩了一代武林神话啊! 而后方的乾帝,更是连退数步,面色苍白如临大敌。 他竟没想到,大乾镇国皇祖晋王苏赤龙,就这么败了。 乾帝活了大半辈子,此次是他距离死亡危机最近的一次。 这一切来的太快,叫得他脑海都不由有些空白。 “护驾...速速护驾!” 扶着腰间的天子剑,乾帝惶恐的高声呼喊道。 可四周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的护卫,却是不能减轻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恐惧感。 因为那少年,太可怕了。 但纵使如此,他也没有避开季秋的眼神。 季秋借助身躯最后残存的灵气,看着乾帝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吐气如雷,直震乾帝心魄: “陛下,你看我此剑,利否?” 言罢,少年臂膀一伸,长剑瞬息跨越遥远距离,化出一道拖曳青光的剑芒,只听‘嗖’的一声,那乾帝头顶冕旒,应声而断! 啪嗒! 冕旒跌落,划散的珠子滚落一地。 堂堂帝王,只听那遥远人影一声轻笑,自己头顶便瞬间一凉。 “啊!” 待到剑光划过,乾帝更是禁不住跌倒在地,一代王权执掌之人,颜面尽失! “凡间俗世王权,不过如同风沙,过眼云烟罢了。” “陛下,尔大乾之祖苏赤龙,一身杀孽无数,修行吞人魔功,死不足惜!” “今日我使出百般手段将其除去,是为这天下除了祸害,纵使你心中愤怒,也须得忍着。” “不然刚刚那一剑,就不是削去你顶上冠冕了。” 青虹剑纵横一圈,不过须臾便回到季秋鞘中。 扶着剑柄,看着帝王失态,万军俯首,白衣少年感受着丹田经脉近乎半废,终是悠悠一叹,轻吟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想当年,初识纯阳剑仙之诗,不禁神往,所谓仙神,该是何等风姿模样? 今日虽不过方才一窥炼气后期,然这仙道浩渺,终归还是得见一撇一捺了。 上一世的记忆频频显现,如走马灯般。 枯坐参禅,念诵佛经,浑浑噩噩,终遗憾而逝... 而如今,他此生遗憾尽皆补了周全,甚至站在了这凡俗群山之巅,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风景! 原来这江湖和天下,还可以这般! 仗剑豪情,王权不过谈笑间。 幸甚,幸甚呐! 言罢,少年眼神清明,伴随一声长笑,自这大乾宫中,大步离去! 无人阻挡,也无人敢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岁月悠悠,青史昭昭。 或许在经年亦或者又一个百年后。 相传那悬空寺一脉,也有一名号真如的少年僧人,参禅修武十载,一朝出世便败尽了天下豪雄,拳压江湖客,挥剑镇王权! 若如此还不能奠定武林神话,试问这世间... 还有何人可配?! ... 乾都外,淮水。 有一袭红衣的女子,立身于河畔,身形如雕塑,遥望远处乾都。 太阳逐渐落山,黄昏降下余辉,洒在她的裙边上。 晚霞陪衬,红衣如仙,便是那天宫仙女,怕也不外如是。 她在此地,等候了许久。 一直从正午候到了黄昏。 终于,就在女子面露彷徨,眸中带着茫然时。 那远处有一身披血污白衣的身影,沿着一路留下的气机,慢慢寻了过来。 见到这道人影。 苏七秀本来尚算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一双流光溢彩的褐眸中,隐隐有泪光浮现。 她想要等的那个人。 终归,还是等到了。 哗啦! 淮河江水,掀起波澜。 秋风递起,吹动枯枝落叶,也将那红衣少女本就绑着不算紧的红色绸带,缓缓吹开。 三千青丝一散,墨发披于身后,那远处的少年也已到来。 看着满身血污的季秋,少女有些哽咽。 若无她,小和尚何至于此! “对不起。” 苏七秀身躯微微有些抖动。 但对此,季秋却是以笑回应: “何来道歉?” “我既答应了你的承诺,哪怕天涯海角,刀山火海,都一样会去。” “这是我的选择,我甘之如饴。” 抬手,将那缓缓飘落的绸带捻起,随后季秋上前,双臂揽上红衣少女的一头墨发,轻轻理顺之后,这才手法生涩的将其系好。 “走吧。” “从今往后,这大乾宫上下,便再也没有人能与你为难了。” 季秋握住眼前少女的柔荑,郑重又道: “对了,现在我已还俗,俗家名季秋。” “就别叫我小和尚了,秀姑娘。” 夕阳下,少年腼腆一笑。 也只有在这个一袭红衣的女孩面前,季秋才会露出这副面容。 毕竟抛却这模拟与轮回,他的真身,也不过是正当少年啊。 “那不行的,小和尚就是小和尚。” “别人如何称呼你,那是别人的事情。” “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和尚。” “只是我一人的小和尚。” “就像是我一样,也只是你一人的秀姑娘。” 对此,苏七秀认真的摇了摇头,随后擦了擦泪滴,破涕为笑。 听完这话,季秋怔了怔,一股无与伦比的悸动,在他心中缓缓升起。 这姑娘,值得珍惜。 可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 季秋柔和的笑了笑,未作回答,但是眼中却不禁带着淡淡的忧虑。 他,可能陪不了苏七秀几年了。 那一气贯沧海之秘法,几乎是燃命之术,再加上苏赤龙修为着实不凡,季秋几乎是濒临力竭,才将其解决。 所以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即使有灵气维持,怕是也... 回天乏术了。 不过季秋并没有对着苏七秀明说。 面对苏七秀的倔强,他只是顺着她的话,温和道: “好,那我就只做你一人的小和尚。” “咱们走吧。” “待到我彻底解决你身体内积累的太阴之气,到时候就能引你步入炼气之路了。” “以阿秀的道体之姿,未来仙路之上,定能有你一席之地。” “说不定悠悠岁月,时过境迁后,今日的英雄救美人,就会换成美人救英雄咯!” 迎着朝阳,满身血污的少年笑意吟吟。 他伴着少女,一路沿着晚霞,走至道路尽头。 此情此景,一如画卷。 仿若梦中。 (明天第一卷完结,我是写爽文出身的,不会虐主,至于如何处理,往后看就知道了,就不剧透了。) 第五十八章 旧友来寻时,英雄已迟暮 乾都之后。 季秋带着苏七秀,游遍了大乾七州四十九郡。 太岳山高,江海水长,见贯了乾都的繁华,又看世间百态,生民艰辛,无疑是叫曾经困于高墙之间的少女,彻底成长了起来。 而在这场漫长的千里旅途之中,季秋以剩下的元阳果为药引,再辅以自身灵气,终是将苏七秀体内的太阴之气,彻底消弭。 身怀道体太阴,当季秋开始传授苏七秀修行法门后,她的进境也不负所望。 一日觅得气感,尝试接引灵气。 只需一月便能在这灵气稀薄之地迈入炼气初期,初露锋芒,进境远超季秋估量。 对此,季秋自然欣慰不已。 一年后。 这一天,入了年末,大雪霜降。 在悬空寺的山脚下暂居的季秋,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年蓄起的发丝,被季秋以木簪束起,旁人见得后,早已再认不出来他曾是一位僧人了。 丰神俊秀、皎如玉树,再加上那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哪个见了都得赞上一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当然,前提得是抛去他那黑白参半,略显斑驳的发色。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迟暮与沧桑,这种反差感,无疑是叫人心中疑虑。 起码那一身灵气滚滚,自天师道下山以来精神抖擞,好不意气的赵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赵还真背着木剑,看着那静静扫雪,周身气机浑然天成的白衣男子,脚步停顿,有些迟疑。 在他的灵气感知里,眼前这扫雪的男子,若是不看面容与周身隐隐间带着的灵气波动的话,与那些七老八十岁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真如小师傅?” 赵还真踏着雪,走到了近前,待到确认下来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短短一年多来,你周身气机怎会...?” 听到声音,季秋抬头一见,便看到眼前的赵还真依然是当年模样。 一身紫衣,身背木剑,道法自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机。 当真是叫人又羡慕,又嫉妒啊... 抛却内心升起的阴暗想法,季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赵道兄,许久不见,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啊。” “先进屋再聊吧。” 说完,季秋向着屋内,温声开口: “阿秀,来客人了。” 吱呀... 不大不小的院落内,正屋房门打开。 一袭红衣的少女半步踏出门槛,一双褐眸明亮: “是山上的师父吗?” 说罢,女子抬头一看,却见得并非觉悟也非静明,而是一看上去仙风道骨,论面貌只输季秋半分的紫衣道人。 “这位是?” 见到有外人到来,女子整理了下自己挽起的发鬓,有些好奇的开口。 “是之前在山下游历之时,遇到的一位同好知己。” “有一段时间,我曾与这位赵道兄共游三山五岳,拜了数道天下有名的武林大派,一时好不快意。” “眼下想起,几乎与昨日无异啊!” 迎在赵还真前面,季秋淡笑介绍。 而女子听后,当下‘哦哦’两声,随后礼貌的踏出门槛,与季秋一道并肩,迎赵还真入内。 二人看上去极为融洽,一系列行为下来没有任何生涩,就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三人进了屋内,苏七秀将屋门合上,把那外界风雪与寒意都掩去之后,熟练的便开口道: “你们先聊,我去泡茶。” 女子说完,就向着一侧的内屋走去。 而待到苏七秀身影渐远后,赵还真终于忍不住了。 他先是挥手布下了隔音的小戏法,随后语速几如连珠炮般发出: “这一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道我还记得你我离别之时,和尚你修为可是比我要高啊,可现在却怎么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还有那女子,你这...这是还俗结亲了?” 赵还真于天师道闭关,不问凡俗世事,一下天师山后,就欲循着曾经与季秋道下的承诺,前来寻他一起共觅仙缘。 可没成想,今日一见,却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这副模样,莫说是求仙了,就算是想要再多活几年,怕都是奢望吧... 赵还真眉头紧锁: “你是惹得了什么修为高深的仇家了么?” “若是如此的话,将名姓与来历告知于我,小道他年修行有成,此仇当替你报之。” 紫衣道人言语郑重。 他眼下巩固了炼气中期的道行,实力堪堪也就与当年季秋相差不多。 连季秋都不能匹敌的敌人,赵还真自忖以自己目前的道行应该不够,但要能再修行些时日的话,他便自信能败尽一切之敌! 听到赵还真这般言语,季秋心中划过股暖流。 相游数月,结伴而行,这道人算是他这一世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了。 能做到这般地步,足以令人欣慰。 于是乎,季秋谢过赵还真好意,摆了摆手,便将一切遭遇娓娓道来。 到了最后,终是慨然一叹,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此世仙途只能于此划上终点,真要提起来,又怎会甘心。”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怕季秋明知此世结束,自己还有真身,还能有机缘高歌猛进,踏上大道征途,但也不免心生恐惧。 若是轮回乃是真实,真身才是大梦一场,那又该如何? 相传大觉悟者可能勘破生死,但季秋自忖不过只是一有点道行的修行人罢了,他还看不破这一切。 这种惶恐随着自身寿命越发流逝,哪怕灵气都维持不了多久时,更是不停袭上心头。 死,并不可怕。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头颅掉下也就弹指数秒而已,能有何难? 但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衰老,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着死期到来时,才是最难受的。 直到如今,季秋方才明白了苏赤龙年近百岁时,为何愿意抛却一切,去孤注一掷修行那魔功了。 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 哪有天生的巨擘魔头? 都不过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已。 就在季秋心中正惆怅时。 苏七秀却端着托盘,将两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摆在了自己与赵还真面前。 看着眼前冒着白气,有十几片绿叶漂浮的热茶,季秋回过神来。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保持心境平和。 第五十九章 浮生不过一场梦,梦醒空余镜中花 一杯茶水,真言二三。 正所谓君子之交寡淡如同清水。 而季秋与赵还真,便是如此。 当这紫衣道人晓得季秋大限将至后,虽有唏嘘,但很快就主动揭过了此事,转而与他忆惜往事,谈论修行起来。 对此,季秋自然拿手。 于是二人对坐,相谈甚欢。 时间飞速流逝。 末了,紫衣道人起身,尚带着几分意犹未尽,面色复杂。 “季兄,你既还俗,我便不称你为和尚了。” “眼下情况,看来你我当年之约,怕是无法一同实现了,如今想来,甚觉遗憾。” “不过这条路,小道我会带着你这份,一同走下去。” 外界风雪猎猎。 紫衣道人饮尽杯中茶水,推开门扉,与季秋道了一声别。 随后,便消失在了这漫天风雪之中。 想来这一世,二人已是再无相逢之时。 遥遥看着那紫衣道人身影消失,季秋倚靠在门前,目送了他很久。 直至人影消失于风雪尽头。 “人走了吗?” 季秋静静的看着,直到那红衣女子靠了过来轻声询问,这才收回目光。 “是啊,走了。” 言语中,略带着些怅然若失,以及些许羡慕。 “他也是炼气士吗?” 苏七秀眸子微亮,显得很感兴趣。 “是啊,他是一名炼气之士,是比我更加纯粹的求仙之辈啊...” 季秋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何时出发,去往大乾之外,求仙访道?” 拽着一侧的少年衣袖,苏七秀目露向往。 对此,季秋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宽慰道: “快了,快了。” “你现在不是已经可以熟练修行我教你的那几门炼气术了么?” “待到你也步入中期凝气,那么你我二人便可以启程,去看看那十万大山之后的仙道盛景了。” “所以阿秀。” 摸了摸比自己矮了半个多头的姑娘,季秋眸子深邃,目视远方,语气郑重道: “要好好修行啊。” 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热呼吸,苏七秀捻着眼前男子散落在肩部的斑驳白发,抿了抿唇。 “嗯。” “我会好好修行的。” “等我到了炼气中期,我们一起去寻觅仙途,去证得大道!” “炼气、道基、玉液还丹...” “这漫漫仙路,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成为真正的仙!” “一定可以的。” “你说对吧,小和尚?” 不知为何,许是寒气入了眼罢,红衣姑娘的眼眶有些微红。 “自然。” “仙路或许漫长,但又怎能拦得住阿秀?” “是你的话,一定会的。” 慢慢抬起头来,季秋温和一笑,双目含神。 【苏七秀】 【1岁:降生之时,通体冰寒,一副短命之相,不得乾皇喜爱,幸有母妃垂怜,这才安稳长大。】 【7岁:母妃病逝,居于深宫之间,终日见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智成熟。】 【14岁:相伴长大的宠物白狐病逝,心情沮丧之间,于乾都外悬空山脚下,偶遇一与众不同的僧人,自此结缘,视其为一生挚友。】 【19岁:因触怒乾帝,被禁足于深宫之中,绝境之际,月下曾允诺的僧人下山还俗,一人白衣入乾宫,敌万军,震乾祖,将其救出,自此山高路远,天高海阔。】 【20岁:经脉太阴寒气隐患已除,道体之姿初显,一日出气感,一月成炼气,修成诸般炼气法,又悟天生神通,仙路之途,始于足下。】 【21岁:相伴一生的道侣逝去,一夜白头,朝如青丝暮成雪,随后亲手将其葬下,远赴万里欲求仙道。】 【25岁:四年蹉跎,跋涉千山万水,历艰难险阻,终成天道筑基!】 【后续:???(超越宿主实力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命数皆有定,有人却能改之!】 命,改了。 注视着眼前的苏七秀,季秋开心的笑了。 二十五岁,天道筑基。 何其风华绝代! 自绝灵之地踏出,历百般机缘千种沉浮,终成天道筑基,未来等候着她的,将是那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仙道大世! 从这一刻起,苏七秀的命运就将是那天上明月,而再非所谓早早夭折,香消玉殒之相! 季秋终究还是,做到了。 只是可惜,也就只能陪她到这了。 此生无法长久伴。 唯愿君安好... 便是晴天。 ... 又过了一月。 在风雪弥漫最为严重之季。 那本来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满头发丝已尽斑白。 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眸,逐渐变得晦暗。 此时季秋已知,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到了。 而在前些日子里,觉悟与静明这些待他甚好的师长,趁着还能动一动时,季秋都已道过了别。 “是时候说再见了。” 季秋神思变得昏沉。 他隐隐有了明悟。 这两三天里,日日修行的那些灵气几如杯水车薪,根本不能抑制经脉与丹田的受创。 因此伤势一旦带动起来,他甚至连修行之辈最为基础的灵台清明,都再也保持不住。 不过真到了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季秋反而不再那么怕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能叫人有大觉悟。 此时,他半躺于床榻,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不过隐隐间,还是依稀可以听见身畔的温柔耳语,以及那淡淡幽香传来。 “你这次修行出的岔子,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 “说好的等我到了凝气,就带我去求仙访道的呢?我如今已经凝气,你可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不然我会生气的。” 苏七秀摇晃着季秋的手臂,一边有些赌气的开口。 而季秋一直都是眼睛半眯,时而回应一下,时而彻底无声。 “对不起啊,阿秀。”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道光。 而季秋抓住这道光后,浑浊的目光强撑开来,勉强的咧出了一道难看的笑,反手将女子的双手握住。 “我...可能到时候了。” “记住了,你可一定要成就真仙。” “这可是你的小和尚拼了命,也想要你做到的事情啊...” “另外,可不要愧疚。”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答应过你的。” 说罢,季秋还想再抚一下女子鬓角的发丝。 只是手臂半撑间,就已悄然搁下,终是不能再将那发丝,理顺理平了。 至此。 白衣少年这璀璨而又短暂的一生,在这天寒地冻,雪漫寒山之时,彻底落幕。 而那床畔边上的红衣姑娘啊。 她看着少年闭眸,手臂垂落,有些怔然。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明明一年前我就知道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抚起那尚且带着几分温热的手臂,悄悄靠在自己的脸颊之前,女子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已是神情悲极,潸然泪下。 滴答,滴答。 泪水划落。 “可...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呢...” 女子一袭红衣,艳冠芳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可她唯独愿意展现所有的那名少年啊。 已经离世而去了。 世间最悲,不外生离死别。 “修行...修仙,成就大道,成就大修行者!” “你希望我去走,我当然要去走!” “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朝游北海暮苍梧,多令人神往...” 苏七秀握住眼前少年的手,握的紧紧的,就连指骨都开始泛白了起来。 “或许待我成就大修行者,修成足以改天换地,捕捉到你灵魂的大神通时,就能将你,再度追寻回来了罢?” “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可要,等着我来啊...” 女子撩起袖袍,擦了下脸颊泪珠,语气虽是哽咽,但其中蕴藏的坚定,却是前所未有。 随后,她俯下身子,轻轻对着男子额头一吻。 时间就此定格。 待到起身时,姑娘本来娇憨温柔的表情,变得如同外界寒雪一样清冷。 她打开窗户,任由寒冷刺骨的冰霜弥漫而来。 仿佛这样,就能叫她的心情稍稍冷静些许。 三日后。 将少年身躯葬在这生他养他的悬空山。 一身披白衣,满头雪白的清冷女子,背着一柄名为青虹的法剑,向着那大乾之外,迈出了脚步。 此后岁月,不计年。 一甲子后,大乾国早已灭去多时,新的皇朝踩着累累尸骨,开辟新的时代。 而悬空寺因历代都有护法高僧,倒是越发昌隆起来。 这一年,有仙人划过虹光,飘然而至。 那是一白衣如雪,一头白发束于木簪,清冷如广寒之仙一般的女子。 她伫立在悬空寺后山一坟前,停顿良久,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神色带着忧思。 呆了许久后,她才离去。 从那之后,每过个数十上百年呐。 这仙人都会来看上一眼。 看完之后,有次空闲,刚巧在那隔壁新朝都城内,听着酒楼茶馆一说书人醒木一拍,便是唱道: “话说那往前一推数百年,有一少年风华正貌之时,便成了那一代武林神话,震三山五岳,入了乾都一人敌万,挥手间翻云覆雨,是那般意气~~” “此人姓名至今已不可考,只知与那盛至今日的悬空寺一脉,有莫大干系!” “对了,据说这武林神话与那乾朝公主,还有一段莫大之缘,相传之所以闯入皇都,就是因如此!” “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 “来看诸君,咱今日消停消停,待到明儿个,小老二再与你们分说这武林神话与那乾朝公主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故事精彩,引人入胜,从这灰衫老者口中绘声绘色道出。 一时间,博得满堂彩。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一女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一卷——凡俗纵横,至此完结。) 第六十章 今朝大梦方知醒! 【逆天改命结束。】 【第一世,落幕。】 【1岁:寒风萧瑟,雪花飘飘,在一个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夜晚,随着一声啼哭,你降世了。】 【3岁:你被悬空寺师父静明收入门下,拜入宗门,从此开启了传奇而又短暂的一生。】 【9岁:你于藏经阁觅得祖师之法,并未私藏,献与宗门,使得悬空寺气运为之改变,挽救了师祖觉悟横死的命运。】 【11岁:你与相伴一生的红衣少女结缘,时年炼气有成,脱离凡窍。】 【14岁:你步入炼气中期,下山游历,救武林神话林玉甫家门免于灾祸,得赠问仙一剑,又遇机缘,修成炼气六法,连败天下六大宗,拳镇三山,剑平魔门,问鼎天下!】 【16岁:你回归山门突闻惊变,于是决心还俗,一人入乾都,破万军斩乾祖,闲来飞剑取帝冠,少年意气,好不风流。】 【18岁:因动用秘法,战至强弩之末,你付出了代价,强撑一年半载后,终因丹田经脉尽碎,油尽灯枯。】 【18岁:这一年天寒地冻,你卧于床榻之间,身畔温香暖玉为伴,脑海昏昏沉沉的回想了一生,终是带着几分惆怅,了却此世。】 悠长的字幕缓缓流过,带动着一幕幕画面,帮助季秋迅速回忆起了这一生经历。 从初次模拟心有不甘,到逆天改命,于天寒地冻降世... 期间安稳蛰伏,静待时机,终拜入悬空寺静明法师门下,开始步入正轨。 从于藏经阁内寻到渡世真经,再到将其交予具有养育之恩的宗门手中... 期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未曾有一日懈怠,武道与炼气之法齐头并进,年少有成。 从下山游历,到救林氏一门,再到与紫衣道人赵还真结识,拜太岳山,平大明教,于江湖闯下偌大名声... 期间得问仙一剑,觅炼气六法,尽皆修行之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宛如凡俗仙人般,好不快意。 从归山还俗到最后杀入皇城,一朝爆发镇苏赤龙,吓的乾帝帝王风范尽失,一剑飞仙飘然而去,再到伤势加重,无力回天,只得无奈寿终... 期间也有豪情,然而面临生死之际,也曾彷徨,也曾迷茫,甚至恐惧。 原来在这大限面前,纵使知晓其乃虚妄,但该面临的惶恐,也一样避之不过啊。 毕竟自己,亦不过只是一介俗人而已。 一回首,只是一瞬。 但在季秋的感知之中,却已是整整十数载光阴,倏忽而逝。 【世界总结中...】 【你是凡俗之中稀世罕见的炼气之辈,你是武林之中人人称颂的绝代宗师...】 【你改变了许许多多本该横死之人的命数,也将许多本不该陨落之人的性命终结...】 【你的事迹,在整个大乾被人口口称颂,帝王惧你,宗师怕你,哪怕国度灭亡,悠长的经历也渐渐演变为话本,被人不断讲述,不曾遗忘...】 【有很多人敬佩你,也有很多人恨你入骨,但不论如何,你都在这个时代,刻下了深刻的痕迹...】 【恭喜你,你的第一世轮回已经结束,但这,仅仅不过只是开始!】 【评价:略有瑕疵(你已尽力,或许它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于你而言,已无憾了。)】 【你于轮回模拟之中所得的功法与术法,都将不被遗忘,化为你修行之道上的资粮。】 【你可以选择真如一生的三种天赋,带回现世。】 当悠长的介绍慢慢落入尾声后,关于真如一生的诸般先天与后天之天赋,尽都一一浮现... 而季秋,可以从中铭刻三种,作为自身的固有天赋。 相较于逆天改命之前只能得到的那三两武学而言,这些收获绝然称不上差劲了。 季秋的目光,从这十数种大大小小的天赋上掠过,最后从中挑选出了最有用的三种。 【一、七窍玲珑】 【介绍:一颗七窍玲珑心,万般妙法记心头。】 【相传此乃一谪仙坠世所诞生之天赋,虽不能称大道体质,但亦是上等天姿,有过目不忘,尽悟诸法之能。】 【二、百锻武躯】 【介绍:十年寒暑如一日,百锻真武成铁躯。】 【白衣僧人于古寺习武半生,以灵气淬炼体魄,单论身躯之能,不逊于初步炼体的修行之人。】 【三、禅心通明】 【白衣少年半生参禅悟道,临近风烛残年,面临生死恐惧,终于将其勘破,略有所悟,此天赋可提升灵魂意志,静守灵台,不受诸邪侵扰。】 这三种天赋,都是最有用的,至于剩下的,大都是些什么武器大师、熟能生巧、轻功如风等有关于凡俗武学的天赋,于修行之道无益。 就这样,带着一身收获,季秋自模拟器中醒来。 元天界,大晋! 此世道法显圣,三山五岳辽阔无边,有玄门正宗横压一方,万年道统不朽,有旁门左道于名山大川开宗立派,广传四方修行。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只要身怀灵体,便能有机缘一窥大道的黄金大世! 远非大乾那等偏远至极,几乎绝灵的小地方可比。 睁开眼,恍如隔世。 当坐在这床榻边上的少年再度站起身子时,他就不再是那曾经威压大乾,视皇权于无物的武林神话了。 他现在,不过只是一个正值十六岁龄,心怀期许,想持仙门法令,参加法会拜入宗门,欲一窥仙路的小小少年而已。 【季秋】 【境界:凡俗】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出神入化)、炼气六法(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炉火纯青)】 在于大乾都城离去之后,季秋虽丹田经脉破损,但对于这些传承,却是一点都未落下。 以追本溯源之法,去观摩剑招与术法的变化,每日都有研究与精进,所以眼下哪怕不过凡俗,但季秋的造诣,却也是远超了近乎九成九的炼气修士。 再加上直到炼气后期之前的修行路,都已被他摸索透彻,想要再恢复巅峰之时的修为,也不过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第六十一章 上元山中觅仙缘! “咚咚咚!” 就在季秋细思之时。 他所居住的这间客房,却有敲门之声响起。 “季道兄可在?” 听到这略有些陌生的呼喊,季秋有些茫然,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有关于此人的记忆。 这是与他一样,前来参与这大晋朝宗门举办升仙法会的同道,称不上有多熟悉,不过是于隔壁同居,算得上点头之交罢了。 此次升仙法会,乃是整个大晋十年一度的盛会,最终测出来的身怀灵体之辈,也不过就百余人而已。 而季秋,就是这上百余人里,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灵体根据与灵气的亲和程度,共分为上品灵体、中品灵体和下品灵体三等,在之前地方的测试中,季秋就已经检测出来了身怀下品火行灵体。 这种资质,就像是他最开始模拟之前说的一样,最多也只能够拜入些位列左道的小门小派,甚至人家都有可能不收。 像是有玉液还丹之境的老祖所坐镇的旁门之属,更是不可能看得上他。 不过现在固化了七窍玲珑心后,想来境遇就将是大不相同。 七窍玲珑天生就对于灵气有着亲和,哪怕称不上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道体,但也要比普通的上品灵体强出不少。 算是介乎于道体与灵体之间,可称一声近道之体。 这种资质,哪怕是放眼这偌大的东沧州,都称得上是资质不凡了,就算是拜入那些名震一方的的各脉正宗,想来都不会有多大困难,更莫说是些旁门左道了。 然而,大晋不过凡俗一小国尔,掌其权柄的修行道统,却不可能有正宗之流,大都是些旁门左道来此收徒而已。 一方正宗,又怎可能与其他宗派共同收录弟子? 所以季秋能做到的最佳选择,就是拜入一强横旁门,且先修行便可。 毕竟他拥有轮回模拟器,只要不断在这浩瀚世界中轮回转世,哪怕是本身的宗门并不强大,他也能有自信在未来立身于诸界之巅! 眼下只需要寻一处僻静之所,好生修行就可。 待到巩固了修为后,自然就能直接进行下一次的轮回转世,所以对于主身世界的修行机缘,季秋并不是太过在意。 边想着,那敲门声又略大了些许。 “季道兄,仙门法会即将召开,你可在?莫要错过时间了啊!” 正在门外之人声音再度传来时,季秋披上外衫下了床榻,踱步过去将门扉打开: “刘道兄,你再敲上两下,这客栈的小木门都得给你鼓捣坏了。” 季秋的声音带着些无奈。 此时,客房屋门半开,而门槛之外驻足的身影,一身蓝白衣衫,面貌看上去颇为硬朗,倒是显得有几分英武之气。 他就是与季秋客房相邻的邻居,名为刘修,也是身怀灵体,有机缘参与升仙法会的法会子弟。 在之前的几次照面之中,给季秋的感觉并不坏,为人也算是豪爽大气,并不做作。 “我这不是怕你忘记了时间么。” “现在收拾好了没,要不结伴同去?” 看到季秋露出身影,刘修尴尬一笑,也觉得自己方才敲门的动静有些大,于是不好意思的开口。 对此,季秋并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还顺便瞥了刘修一眼,想要推演出他的人生轨迹。 【刘修】 【1岁:出生于大晋清源郡,为郡守之子,自幼锦衣玉食。】 【9岁:磨炼筋骨,打熬身躯,弓马娴熟,性情坚毅。】 【16岁:身怀下品灵体,通过资质检测,前来上元山参与升仙法会,历经试炼,拜入寒山派,开启修行之途。】 【20岁:迈入炼气初期。】 【37岁:迈入炼气中期。】 【64岁:迈入炼气后期。】 【87岁:身躯愈发苍老,连炼气都未修行圆满,筑基无望,心中不甘下欲寻五行灵物,以期能以天地灵药,迈入道基之境。】 【88岁:寻觅到一灵药,可惜与守护灵药之妖**手不敌,身受重伤落荒而逃,不久后含恨陨落。】 【模拟评价:普普通通一修士,于这璀璨大世没有任何影响。】 完全并不出彩的大致轨迹,便将其一生都尽数概括。 虽看起来稍显平庸,但须知道能迈入仙途,就已是超出了不知多少俗世之辈了。 “正有此意。” 收起思绪,季秋含笑回道。 随后二人便一同出了这客栈,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上元山,是大晋历代升仙法会的举办之地。 其中每届举行之时,大概都有十数道宗门一同前来,有时会多有时会少,但也大差不差。 毕竟大晋和周边的国家,都不过是东沧州很小的一隅之地而已,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的旁门虽然不多,但是左道却也不少。 这些门派或大或小,对于底下的普通弟子,都是普遍稀缺的,只要不是太过不堪造就之辈,都不会拒之门墙。 此处客栈立于上元山山脚,是由大晋皇室一直以来维持着的,算是讨好着这些仙家上人,寻求庇护的条件之一。 毕竟对于凡俗来讲,这些腾云驾雾,催使灵器的炼气士们,跟真正的仙人也没什么两样。 要是真得罪了,哪怕只得罪一个左道传承,这大晋估计都承受不起。 一尊道基修士,那岂能是凡俗皇帝可以相提并论的? 弹指间,估计就能叫他们人头落地,所以凡人自然开罪不起。 连带着的,这客栈的一应设施选用,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材质,可见对于这些不过只是预备仙人的弟子,大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漏的。 毕竟这一去,最差也算是入了仙途,哪怕实在不堪被刷了下来,也能在大晋为一供奉,余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对此,可不得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么! 季秋与刘修一道出了客栈,一路往山上行去,不时就能见得三三两两,与他们目的相同的求仙之人。 能来到这里的,未来都是有望仙途之辈,所以见了面,大都会打上两三声招呼。 而季秋与刘修一路走着,直至山巅时也遇到过不少人,可这些人的轨迹之中,却没有一个能证得道基的,哪怕成就后期御气之境者,都是寥寥。 由此可见,哪怕是仙道显圣之地,也未必就是大能扎堆。 仙路茫茫,我辈始终还是得谨小慎微,上下而求索之啊! 第六十二章 引气入体,惊艳四座! 上元山峰峦耸立,虽不算高,但却山壁陡峭山道狭隘,又有仙道阵法布下,云雾缥缈,不是凡人可以涉足之地。 如无法令庇护,只怕刚入此山,便会迷失方向,困死于其中。 季秋与刘修一路同行,至主峰山巅方才停下。 此时山间寒风凛冽,周遭云海渺渺。 上元山峰顶平台空旷,直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若是孤身一人立足于此,那么面对这般景象,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在这天地之间,显得是这般渺小。 而此时,在这空旷的平台地带,有十数道身影伫立。 这些人服饰各异,各个周身气势不凡。 季秋一眼望去,凭借轮回之中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大都是些修行有成之辈,起码也有着炼气后期的修为。 甚至那为首正中,还有三人一身灵光不散,炼气趋近于圆满,只差一步就能凝结道基,不容小觑。 “这些人,应该就是宗门前来大晋招收弟子的仙门中人了。” 季秋扫视一圈后,暗自点头。 据之前听闻,这大晋以及周边数国,只有三道旁门级传承,分别是落于燕北的观海阁、西边荒漠上的寒烟寺、还有一道就是大晋本土的神霄门。 至于剩下的,不过都是些仅有道基坐镇的旁门之派而已。 想来那周身气息圆润如一的三人,应该就是那三道旁门道统的门人了。 “真不愧是仙门中人,这些前辈们广袖飘飘,仙风道骨,那由内向外而生的气质,就是与普通凡人不同。” 刘修此时目露羡慕,语气惊叹不已。 “季道兄,你说我等迈入仙道后,有朝一日可能有这般成就乎?” 自幼出生权贵之家,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 可刘修在面对真正的炼气士时,也是不可抑制的露出向往之色。 对此,季秋只是轻笑: “努力修行,想来一样是有机会的。” “刘道兄也是身怀灵体,负有仙缘之辈,切莫妄自菲薄啊。” 炼气之道不过只是漫漫仙路的开始而已,就算能成就后期御气,也未必能够高出凡俗太多。 至多不过三个甲子,一百八十寿龄后,最终亦逃不开一抷黄土的命数。 君不见那修成武道止境,天下绝巅的林玉甫,不一样能以凡俗武道镇杀炼气仙师? 所以真正能称得上一声修道之士者,还得是那些已经跨过铸就道基之关,成为道基境的大修士才可以。 据渡世真经记载,无论是以五道五行灵物精粹融入自身,继而平衡成就无缺的天道筑基,还是那些以普通筑基丹吞服,从而晋级的普通筑基修士。 他们只要迈过这一关卡,顷刻间就能寿延三百载,施展种种可称神通的术法。 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褪去凡躯,不似俗人。 炼气之辈,还差得远呢。 当然,这些都是季秋修行一世轮回,积累许久继而得出的感悟,对于像是刘修这等阅历之辈,他是断然不会晓得的。 事实上,哪个凡人见到真正的仙家,会不心生敬仰与羡慕? 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就在季秋与刘修闲暇交谈的二三瞬间。 上元山法会的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细细数去足足有数十人。 这些都是大晋检测出的身怀灵体之辈。 虽然现在距离法会召开的时候尚早,但面对这或许是他们此生仅有的唯一机会,又有哪个心大的家伙敢于托大? 万一错过了,那必将是抱憾终身! 在看到人数慢慢来齐之后,上首的那三名修为最高的炼气士各自对视一眼,俱都慢慢点了点头: “名录法会之人,共计八十七名。” “眼下既已齐至,便正式开始罢!” “尔等身怀灵体者,且入阵中!” 随着为首那一身紫衣道袍的修士一声肃喝,季秋抬眼四顾,只见周遭本来平平无奇的广场,突然间星光四溢! 阵阵嗡鸣之声响出,淡淡的白光从这广场之间升起,几个呼吸过去,周遭本来尚不算浓郁的灵气,突然向着这上元山巅的一小块平台,疯狂涌动而来! “好浓郁的灵气!” “这是阵法之道?” 季秋心中暗暗惊叹。 看来这些宗派手段,倒也不凡。 那些散落在各个角落,露出点点微光的莹白色石块,应该就是聚拢灵气的灵石了。 这阵法以数十块灵石为基,引来了这般浓稠的灵气,这些修士们莫不是想要在这里借助这些灵气,为这些参加法会的弟子们洗精伐髓,引来气感? 季秋隐隐有了猜测。 而下一刻,那紫袍修士又开口了: “此次法会,旨在叫你们领悟气感,迈上仙途。” “尔等都是身怀灵体之辈,此次晋国献上灵石,由我等代为开辟法阵,就是为了助你们感知气感,引入灵气修行!” “还不速速盘膝打坐静心冥想,牵引灵气入体?” 这修士声音扩散,弥漫了整座上元山,正印证了季秋的猜测。 闻得此言后,一时间哪里还有人敢于耽搁,于是数十名前来参与法会的弟子,当即盘膝闭眸,准备牵引灵气。 修行灵气的导引之术非常简单,就是之后引气入体的法门才是不传之秘。 前者在到了上元山后,每个人都被传授到了,只有后者才会在拜入宗门之后,由得宗门亲自授予。 季秋也在这盘膝打坐的众人之间。 除却那张丰神俊朗的面貌有些稍稍引人注意外,其他都与别人并无不同。 但随着接引灵气开始,很快,他身上产生的异动,就引起了上首所有炼气修士的注意。 “嗯?” “那少年...” “怎会如此之快!” 不少门派的修士面露怪异的看着季秋,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愣神。 明明这一批晋国身负仙缘的弟子,都没有太过出彩的才对,资质最好的,也就是一个中品灵体。 可这少年几乎是刚一盘坐,就牵引到了灵气,甚至引气入体,几乎快成了周天循环... 这等资质,怕是上品灵体都未必能这么快吧! “季秋,大晋当阳郡槐木县人士,骨龄十六,火行下品灵体,资质一般...” “这...” 那为首三名炼气圆满修士,居于右侧的一青袍美妇将名录册资料取出,随后轻读出声后,面上终于忍不住变色,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第六十三章 三派争徒,有高人至! 大晋,上元山。 “不可能!” “下品灵体,此生难觅大道,就算是想要一窥御气之境都是千难万难,怎会有这等资质...” 青袍美妇话语落下,另外两名炼气圆满的修者都是不信。 “等等,莫不成这孩子不仅是下品灵体,还身怀着其他隐藏的体质不成?” 最后,那一身紫袍的炼气士皱眉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捉摸不定。 “以贫僧来看,确有概率。”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我等不过炼气修士,无法做到筑基大修那般以神魂观测,想要检测出具体的灵气亲和,还得带回宗门才是...” 左侧的灰衣僧人语气带着怪异,不着痕迹的瞅了眼身侧的青袍美妇与那紫袍中年,不知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他们三名炼气巅峰的修行者,各自来自三大旁门传承,分别是青袍美妇所在的北燕听涛阁、灰袍僧人所在的西荒寒烟寺、以及坐落于晋国本土之上的神霄门。 三宗都有玉液还丹境的大修坐镇,算是这东沧州偏僻地带,为数不多的旁门级传承。 那么问题来了。 能这么快牵引气感,甚至引气入体的凡人,这少年的灵气亲和度一定非常之高,起码不逊于上品灵体。 而上品灵体... 那是只要不要夭折,就能有充足的时间破境道基,甚至高歌猛进,直入玉液还丹之境的! 于是气氛刹那间,稍稍就有些微妙了起来。 说到底,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都是东沧州较为偏僻的地带。 不然,也不会没有正宗大脉于此立下山门。 目前先不管这少年资质,到底是不是那些特殊的体质,就单凭借着这显露出来的灵气亲和,就足够他们争一争了。 见此状况,那青袍美妇眼眸流转,笑意吟吟对着旁边的二人道: “两位道友,这孩子的天赋不错,我听涛阁甚感兴趣,在大晋这边,这次就少选几个弟子,剩余的名额都让与你们,只要让我带着这少年走,如何?” 话语落下,那些左道传承的炼气士都是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都晓得,自家只有道基修士坐镇,想要和这些有金丹真人为根基的旁门传承争天才弟子,无疑是不现实的。 既然如此,倒是还不如等他们争完,多分几个弟子为妙,说不定这些普通灵体里,日后也能诞生出来几个大修士呢。 仙路机缘缥缈,个人缘法不同,这都是说不定的。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只要资质够好,这条仙途资质好的,一定是走的更顺畅的。 这点毋庸置疑。 “阿弥陀佛,李道友,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这孩子虽然灵体天赋一般,但说不定有什么特殊体质,不然灵气亲和的程度不会这么恐怖。” “如此天资,对于我等旁门传承而言,几乎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你就不要再这样假惺惺的了。” “若真检测出了特殊资质来,那回到宗门能得的奖赏,想必都足以换取一枚筑基丹,供你步入道基了罢?” 灰袍僧人微微一笑,毫不留情的就揭穿了青袍美妇的些许伎俩。 对此,听涛阁李清苑也不恼。 毕竟说穿了,优秀的弟子谁都想要,怎可能就这么放过。 本来每次招收弟子,都会借助些灵石布下聚灵法阵,用来测试诸多下品灵体之间,到底哪个亲和度更好,资质更高。 但谁曾想,此次竟会出现这等意外,突然蹦出来个璞玉之才! 神霄门的陆白,默默看着这二人争论。 随后,他不着痕迹的注意了下二人神态,并未率先开口,而是从手中抽出了一张符箓,捏在手心里,悄悄注入了灵气。 这是一枚通讯符箓。 当这一切都做好之后,陆白见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这才‘咳咳’两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李道友,庆林道友,我也晓得你二人的心情。” “实不相瞒,这少年如此高的灵气亲和,我神霄门也不想就这么错过。” “你我三人这般争论,那剩下的诸多道友,又会如何看待?” “以我来看,倒是不如先将剩下的门人选定,再由这少年自己抉择到底拜入哪个宗门,此举倒也算是公平,你们觉得如何?” 见到神霄门的陆白提出建议,听涛阁李清苑与那寒烟寺的庆林和尚对视一眼后,都觉得此建议可行,于是点了点头。 “陆道友说的在理。” “既然如此,那就先挑选一下其他弟子罢。” 二人一同开口,都选择暂且将其搁置,闭口不谈。 但谁都晓得,那如今正接引灵气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 随后,在三人的领头下,诸多左道传承的炼气门人,都对着目前正在接引气感的法会弟子们,开始了挑选。 很快时间流逝,这些由数十枚灵石布下的一方小型聚灵阵,功效渐渐到了头。 而其中这些身怀下品灵体的弟子,由上到下的资质高低,也都被这些炼气士们给看了出来。 根据五行与资质的划分,再伴随着些许争吵,这数十个前来参与法会的弟子,很快就被挑选完毕。 末了,重头戏终于到来。 见到弟子都选的差不多了,那听涛阁的青袍美妇率先开口: “两位道友,眼下弟子都已选定,也该决定一下那少年的归属了吧?” “神霄门的陆道友既然将另外一位中品灵体的弟子挑走,想来应是放弃了这名为季秋的少年,庆林道友,你如何说?” 李清苑说完,看了一眼陆白,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人不能贪得无厌,既选走了那中品灵体的弟子,这灵气亲和度最高,疑似有特殊体质傍身的少年,就该是他们的了吧? 旁边的庆林和尚,也是这个意思。 对此,陆白笑而不语。 直到他感觉到远处,有一股澎湃灵气飞速波动,向着这上元山靠近而来时,这才轻声一笑,道: “到了。” 此言一出,李清苑和庆林顿时一愣。 到了? 谁到了? 二人露出疑惑,可是很快,他们就不疑惑了。 因为两人也感受到了,有高人飞速向着上元山接近。 一瞬间,李清苑和庆林神色愤怒。 这下他们就是再傻,也回过神来,晓得为何陆白这么淡定从容了。 因为这附近,有神霄门的高人! “陆道友,你这不讲规矩!” 庆林和尚有些愤懑,当时指责出声,而旁边的青袍美妇亦是神色无奈,隐有气恼。 开什么玩笑。 通过那澎湃且不加掩盖的灵气,那飞驰前来的分明是道基高人! 这种高人降临,二人如何敢抢? 对此,陆白打了个哈哈,告歉一笑: “不好意思了两位道友,我神霄门位于大晋,刚好有前辈在这附近,巧合,实属巧合。” “这说明,这少年与我神霄门有缘呐!” 话语落罢,便见到一道驾驭紫色雷霆的身影,施展飞虹之术,瞬息落在了这上元山巅。 于众目睽睽下,来者一身神霄紫袍,几缕长须自下颌生,颇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意思。 他看着那最前端,正面带恭敬之色的陆白,当即温声开口道: “小陆,你传讯的弟子是哪个?” 第六十四章 道基真修,我名季秋! 见到这紫袍修士翩然而落,一瞬间所有前来招收弟子的宗门修士,都一并躬身,语气中带着恭敬: “我等见过道基前辈!” 哪怕是听涛阁的李清苑和寒烟寺的庆林僧人也不例外。 就算他们是炼气圆满之境,可只要一日不筑得真基,在真正的道基真修面前,就只能选择臣服。 这就是道基修士的强大。 不过刚一露面,就叫这些在凡人面前,几乎比拟在世仙人的炼气士们,顿时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不敬。 实力带来的差距,竟恐怖如斯! 听到这由自己一道传讯符箓引导而来的宗门高人发问,陆白自然不敢怠慢,随即便道: “回禀姜师叔,就是那少年!” “你且看。” 说完,陆白伸手一指。 而被他称呼为姜师叔的神霄门道基姜元山,顺着他的指尖抬头一望,就见到季秋盘膝而坐,周围灵气欢呼雀跃,几乎占了聚灵阵所引导而来的五成,一时心下不由大奇。 “下品火行灵体,却能有这等灵气亲和...” “应是有特殊体质无疑了。” 脚下紫光一闪,姜元山并未有在意那些他派炼气的意思,只是一步跨出缩地成寸,便迈至了季秋面前,随后神魂之力涌现。 道基真修,除却法力外,还会达到内视神魂,照见本我的境界。 修行法力,为的是能拥有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之能,达到伟力归于自身的目的,而修行神魂,则是为了持本心不变,能始终如一的静守灵台,不受外物侵扰。 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而姜元山此时,就是在催动神魂之力,去观察着眼前这体表散发微光的少年。 一眼望去,照破真实。 “原来如此。” 双眸含着神光,姜元山透过体表,看到眼前盘膝少年胸膛之间,那颗足有七窍,正在不停颤动吸引周天灵气的心脏时,终是恍然大悟,随后眸中喜色一闪。 这种特异体质...他刚巧晓得。 神霄门祖师传自正宗大脉,门内典籍相较于其他旁门传承,算是要更加丰厚一些。 而这人心之上生有七窍的体质,着实是罕见至极。 至今为止确有记载的一例,还是在那正宗之中才有记录。 相传那上宗一祖师少时相交之好友,就身怀此体,光凭借那只言片语中的记载,就能看出来,此资质怕是要比一般的上品灵体,都要更加出色! 捡到宝贝了! 紫色大袖一挥,将神魂之力抽回,看着眼前慢慢睁开眼睛,长相俊逸至极的少年,姜元山不禁哈哈一笑,道: “小伙子,你叫何名?” 季秋感受到一阵悸动,好像周身都被人给彻底看透,再加上聚灵阵的效果慢慢耗尽,随即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便看到了这面带和善的紫袍修士。 【姜元山:神霄门长老】 【1岁:生于晋国清源郡一小康之家,少时无虑,生活安逸。】 【14岁:身怀中品灵体,资质上乘,拜入紫霄门修行道法,自此脱出凡俗之列。】 【18岁:三年外门磨炼,成就中期凝气之境,通过考核拜入内门,自此名录紫霄门庭。】 【26岁:下山历练,恰逢县城有诡怪为祸,九死一生除去之后,炼气法愈发精深,同年破境入御气之境。】 【43岁:精气圆满,圆润如一,炼气巅峰已成,万事俱备后以半生灵石积蓄于宗门换得筑基丹一枚,坐死关。】 【44岁:灵气液化,道基铸就,大道之关已成,名列神霄门长老。】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半生博弈,破入筑基,虽不拔尖,但亦可称一声千里挑一。】 神霄门,道基大修! 一时间,季秋心中震动。 无论是前世今生,亦或者是那轮回模拟沉浮之中的两世,加起来他都没有见识过这等强者! “刚刚那道视线,几乎将我整个身躯都看透了一样,这就是道基大修的所谓神魂吗...” 季秋心下暗想,随后一股劲头随之诞生。 筑基都这般强大,那比筑基更强的玉液还丹,甚至修为更加高深的大修行者呢? 那些境界所处的位置,又该是何等风景! 看看那些原本眉目中带着些傲然的炼气士们吧。 在这紫袍道基到来之后,还有哪个敢于吱声的? 不都是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两侧,噤声不语么!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好处啊... 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年之后,彼可取而代之! 听到姜元山的询问,季秋自地面起身,暂且收了收心绪,拍拍身子,语气当时就带着些敬意道: “弟子季秋,拜见这位仙师!” 看到眼前少年面上虽有敬意,但却没有带着那些凡人见到修士所表现出的惶恐感时,姜元山一时对着眼前这资质上乘的少年,又更高看了三分。 修行一道,首要心性就得过关。 何谓心性? 说的好听点叫做大气魄,大志向,说的通俗点就是,一定要有向更高峰展望的野望! 仙佛妖魔鬼怪神,不外乎都是一种求得大道的过程。 而追寻大道,本身就是一种对于欲望的追求,所以每一名求道者心中,都不可能失去心气。 眼前这少年还未迈上炼气,就能在见到道基大修后不自乱阵脚,仍然保持着自身镇定,这份风采再加上这等资质,他年若不陨落,必成大器也! 姜元山暗自点头,下了一番点评。 可是紫袍修士不知道的是,眼前这少年虽外表稚嫩,但所经历过的岁月,已是不逊于他了。 更何况,季秋还拥有着天赋【禅心通明】 此天赋单论意志加成,就算是面对道基境大修的威压,都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 二者相加,除非他是寿八百春秋的金丹真人,不然要想叫季秋心境生寒,到底还是差了点! “以季为岁,蝉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 “不错,好名字,正合大道争锋之意境,天生就是个修道的苗子!” “本座姜元山,添为神霄门客卿长老,小伙子资质不差,可愿拜入我六百载旁门传承——神霄门一脉?” “不谈其他,光是在这晋国边界一带,我神霄门也不算差了,绝对称得上是一方大派。” “你意下如何?” 抚了抚下颌长须,姜元山目露赞赏,当即对着季秋抛去了橄榄枝。 第六十五章 拜入神霄,去往宗门! 姜元山的一席话,并未做任何掩饰。 听涛阁的李清苑和寒烟寺的庆林僧人听到后,面上虽露出了遗憾之色,可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两方宗门距离晋国较远,哪里能像是这神霄门一样,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杰出天才,要是能将其带回宗门,就连筑基丹恐怕都不是不能赐下,可谁曾想到这神霄门的筑基高人竟在附近... 这一下,就他们这炼气期的小身板,谁敢不怕死的上去抢人? 季秋扫了一眼这些前来招收弟子的炼气门人,心下了然。 神霄门位列旁门,必有玉液成丹的金丹真人坐镇。 再加上另外的两道旁门传承对此都是默不作声,想来也不会比神霄门出彩多少。 毕竟要真能盖过神霄门威风的话,哪怕只是炼气修士当面,二人也未必不能仰仗宗门之势,上前据理力争一番。 既然这样,该怎么选择,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想到这里,季秋露出微笑,大大方方的理了下衣袍,便躬身一拜道: “那季秋,就谢过仙师好意了。” “弟子,愿拜入神霄门,修行炼气法!” 言语铿锵,掷地有声,几乎是毫不犹豫。 对此,姜元山自然满意,而那后方的陆白也禁不住露出喜色。 毕竟若姜元山的神魂探查为真,这少年天资当真有上品灵体那么高的话... 那么回归宗门之后,怕是一颗筑基丹的奖赏,是少不了自己的! 自己百般修持时至如今,已过了五十岁,而炼气修士一旦步入六十之后,那么想要破境筑基的几率,便已是极为渺茫了。 所以,陆白若想要成就筑基,自然是越早尝试突破越好! 不然要是再拖下去的话,几率便会愈发渺茫,直至最后再无可能,只能不甘蹉跎老死在这修行第一境,望大道之门而不入... 那种感觉,是哪个修士都不愿意感受的。 所以陆白看向季秋的目光,极为灼热。 因为这哪里是什么宗门苗子。 这就是他能够换取筑基丹的希望啊! 为此,哪怕是坑了另外两个一同前来的别宗道友,他也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毕竟道途之争,有进无退,不坑别人,那就是坑了自己! “哈哈哈,好好好!” “这次能收下季师侄,已是不虚此行了。” “小陆,你这次做的不错。” 拍了拍季秋的肩膀,姜元山转头打量了一眼陆白,沉吟片刻,这才继续开口道: “本座知你想要什么。” “回宗之后,你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贡献,想来也足以申请一枚筑基丹了。” “再加上此次招收弟子有功,此事有我给你担保,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姜元山此言一出,陆白顿时欣喜若狂。 “弟子,谢过师叔!” 看到这身披神霄紫袍的炼气士有些失态,姜元山笑了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 “这也是你自己应得的。” “另外,此次上元山法会招收弟子,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罢?” “这次正好本座也要回山,就顺道带着你们一程便是。” “小陆,将拜入我神霄门的弟子,都召集过来。” 言罢,姜元山手指上储物戒指一闪,一道不过巴掌大小的飞舟,便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这紫袍道基手指一点,灵气涌入这飞舟之后,只一声轻喝,飞舟便瞬间变大,浮于上元山巅,遮盖天地,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这是一方货真价实的二阶飞舟! 所有在场的炼气士们见到后,都不由得深深羡慕了起来。 就这一架飞舟,在各处坊市内的售价,起码都是五十块上品灵石才能购买得起的。 以他们这些炼气小修士的身家,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架。 像是如听涛阁与寒烟寺这等传承数百年,有金丹真人坐镇的一方大脉,在招收弟子时,还会给配两架飞舟,用来接送刚刚招收的新入门弟子。 但普通的左道小派,可就比较难过了。 他们想要带着弟子回宗,可没有飞舟专程接送一说。 毕竟自个儿家里的道基修士,横竖也就那寥寥,他们自己有没有飞舟都还两说呢,又哪里能腾出来接送弟子? 陆白听到姜元山这般话语,自然也是乐得清闲。 于是待到和周遭这些炼气修士们打过招呼后,他便带着此次招收的弟子们,上了姜元山的这架飞舟。 在临别之前,季秋看了一眼结伴同行的刘修,想了想后,暂且停下了脚步,对其道了一声告别: “刘道兄,仙路悠长,你我他年再见。” “希望你还能记得今日向往,不坠青云之志,坚定不移的一直走在修行之路上。” “再会!” 说罢,季秋洒脱转身,就此离去。 而闻得季秋此言,本来已是不准备再打招呼的刘修,有些怔然。 他看着方才眼神中带着鼓励,并没有任何自傲与看轻的季秋,张了张嘴,这才有些苦笑: “这位季道兄,还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这么好的资质,都没有生出任何傲气,真真是天生的仙家中人啊!” 刘修有些感慨。 不像是自己,下品灵体终只是下品灵体,只能拜入似寒山派这等小门,没有任何转折,甚至隐隐还有些嫉妒这少年。 凭什么他能有这么好的命,而自己却没有呢? 但这阴暗的心思,却在那少年离去一笑中,彻底被击散了。 甚至还叫刘修心中隐隐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小家子气。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刘修重拾心情后,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飞舟,又对即将面临的仙道生涯,有了美好的期待。 就像是那离去的少年所说的一样。 仙路茫茫,未来不定。 谁又能说得清,到底各自成就如何呢? ... 飞舟自上元山始,于白云悠悠中,飞速行驶。 一边怀着对于神霄门的兴趣,季秋一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沿途一路的风景。 自飞舟之上往下望去,少年此时衣袖飘飘,只觉得天地渺小,哪怕是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河,或是巍峨耸立的大型山岳,都再没了于地面上观摩的震撼。 居于高处,向下而望,原是这般感觉! 道基之境,就不再会与炼气一般,只能短暂滞空,而是可以驾驭灵气,御器而行,执掌飞剑上天入地,好不快意! 真实的仙路,就且先从这道基之境,开始罢。 季秋心中暗想,怀揣着雄心壮志。 未过两日,这架飞舟便到了神霄门的山门之前。 第六十六章 神霄山上,仿若仙境! 神霄门,北沧州东荒十三道之一,名列旁门,宗门有两尊玉液还丹之境的真人坐镇,至今已有六百载传承。 作为偏远之处,此方疆域地广人稀,不如中土繁华,时有妖邪鬼怪作乱,再往东去,更是群岛海域,为大妖盘踞,属于人道开荒之外的地带。 不过晋国以及周边小国等地,因神霄门等仙道传承多年坐镇经营,倒也有了几分气象,其中犹以各家仙山所处,最为安全。 姜元山驾驭飞舟,带着季秋等在晋国招收的弟子,飞过神霄门山下的大城,到了山门之前。 当飞舟缓缓落下,这坐落于此数百年的仙山福地,全貌也开始向着季秋慢慢揭露。 季秋不是没有见识过巍峨耸立的山岳,也不是没有见过华丽的建筑群落。 大乾作为立国三百载的国朝,皇宫修建二百年,其耗费的金钱和上等材质,可谓是不计其数。 就连地上的石砖,都是御用的金砖铺就,更莫说是那朱漆红瓦的偌大宫墙了。 还有那数十里的岳山,作为数千里国境之内最为高耸的山岳,单论壮阔,大乾又有那座宗派的驻地可以与之比肩? 然而,就算是这拔尖的二者,于神霄门的山门前,若与其比较的话,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已是高下立判。 飞舟划过云海。 入了季秋眼帘的,首先便是一座周边灵气缭绕,浓郁至极的仙山,其中有仙鹤灵鸟飞舞,宛如仙境。 天空渲染,流光溢彩,不时有衣袂飘飘的修行者驾驭法器,化出虹光,在这仙山境内的山峰之中,来回遨游。 而在那最为巍峨的仙山之上,更是有一道造型独特,似隐于云海之间的云顶天宫,露出了只檐片瓦,但因相隔太远,季秋也看不太清。 不过仅仅从这露出的些许痕迹来看,这神霄门无论是气场亦或者派头,都是远胜过于凡俗之景了。 一时间,面对着这仙山环绕,亭台林立,灵气氤氲,无数炼气士虹光闪烁之景,季秋不禁有些痴迷。 真正的修仙之所,当如是也啊! “到了。” 立于飞舟前头,姜元山侧眸一看,见到季秋和那同行而来的诸多新弟子,此时都是面露震惊与憧憬,当时便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豪气道: “此地便是我神霄门驻所,神霄山,乃是以一道三阶灵脉为根,就算是数遍周遭数十道脉,也未必能有哪个门派所居的仙山福地,可以胜于神霄山。” “我神霄门六百载传承,素来以上乘雷法闻名于世,宗门镇宗法箓所灭妖邪不计其数,攻伐无双不弱于极致剑道!” “本座说这些,你们现在可能不懂,但待到拜入宗门之后,你们自会晓得拜入我神霄门,到底是何种正确的选择。” 守护山门的神霄门弟子,见到一道云舟自云海而落,定睛一看,便见到了当先为首的姜元山。 作为道基境的高人,哪怕数遍整个神霄门,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位左右,平均十几年下来,才能诞生出一尊。 所以姜元山作为实权长老,地位无疑是很高的。 而作为守着神霄门山门的弟子,他们自然见识过姜元山这位道基大修的面儿。 “弟子见过姜师叔!” “姜师叔,不知这些凡俗是...” 一守门弟子拱了拱手,对着收起云舟,步入山门石道的紫袍修士开口恭敬问道。 “这些都是在晋国招到的新入门弟子,本座刚好路过,便顺带着捎了一程。” “既到了山门,那小陆你就带着这些弟子去登记吧。” 向守门的弟子三言两语解释后,姜元山对着一侧立身的陆白微微颔首,随即看了眼季秋,语气又带着些叮嘱道: “到了山门之后,便好生修行。” “以你的资质,只要不入邪道,戒骄戒躁,他日成道路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可莫要误了自身前途。” 听着眼前紫袍修士带着些善意的告诫,季秋忙不迭的拱手,语气诚恳道: “弟子谨记!” 言罢,那紫袍道基这才点头,算是告别,随后紫光于脚下一闪,便向那远处山峰飞去。 在见到姜元山离去,陆白对着神霄门的守门弟子招呼了一声,这才在他们望向季秋的好奇目光下,引着诸多略有些拘束的新弟子以及季秋,往着神霄门的偌大仙山而行。 一边走着,这面容温和,已至中年的炼气士还边开口,对着这些弟子介绍着神霄门的情况: “我神霄门每五年于各地招收一批弟子,门中名录于册的炼气士们,大概约莫有一千左右,其中不包括各峰各脉的杂役之辈。” “而这近一千的炼气弟子们,只要能到达后期之境,同时岁数不到四十之龄,就能拜入内门,享宗门资源大力扶持,竭尽全力为破境筑基做准备。” “内门弟子的身份,会维持到你超过五十岁之前,在这个时间段之内,如果能突破道基,那就是一步登天,位列长老席位。” “如果突破不了的话,则道途渺茫,到时候宗门会给予你们客卿之位,让你们自己选择,是外放凡俗,还是去往边境开拓荒野。” “前者可以安享凡俗权柄,为家族开枝散叶,而后者则可以于边境开荒,立下功勋换取资源与灵石修行,同时宗门还会给予你们镇守俸禄,有着继续追求大道的可能。”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希望不大,而且危机至极,不知有多少同辈走在这条路上,最终沦为枯骨。” “所以诸位师弟的首要目标,还是要潜心修行。” “因为其他的,不过都是虚妄而已,只要你们能有证就道基的一天,一切想要的,尽都是伸手可得。” 陆白耐心的对着诸多弟子讲解,同时脚步未停。 未过多久,众人便走到了执事殿前。 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在入了山门后,都会来此一遭,而且此地距离山门极近,想来也是照顾新入门弟子的缘故。 毕竟对于连炼气之境都没迈入的小小修士而言,根本不会有修行高人露面,前来恭贺。 只有成就道基后,门派才会为那些道基大修们,举行一场典礼。 至于普通的入门弟子。 到了执事殿,在那位执掌一殿的年老殿主引导之下,发放了一身紫袍弟子服,以及一枚宗门令牌和几块灵石后,便算是入了门派,为神霄门人了。 剩下的挑选洞府以及选择功法和术法,都需要自己去藏经阁申请。 毕竟不过是外门弟子罢了,哪里又能有过多引导? 当然,季秋除外。 不论在哪里,天才都是拥有着特权的。 这一点,在神霄门里也是一样。 第六十七章 丰厚待遇,大道无情! 神霄门,执事殿。 与季秋一道入门的弟子,资源分发完毕后,都被执事殿的一些凡俗杂役带了下去。 哪怕是仙门,也是有着凡人服务的,毕竟有些杂事叫以修炼为重的炼气士亲自动手,显然不如直接招募凡人要来的方便。 踏上炼气的修行者,更为关键和重要的,还得是自身的修行。 “这就是你说的,那拥有足以比拟上品灵体修行资质的弟子?” 一身着灰色锦袍,发丝斑驳的老者听着陆白的描述,随即眯起了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季秋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连带着面色都有了些和蔼: “不错,神霄山门坐落于三阶灵脉之上,这孩子未曾真正修行,就能引着周围灵气吸入体内,确实不逊于上品灵体。” “想我神霄门上一位的上品灵体,至今可是成就了玉液还丹!” “好苗子,若是能成长起来,他年后我神霄门必将更加兴盛,一门三金丹,纵观这荒北之地,哪里能有旁门能存在着这么多真人!” 老者乐呵呵的,看起来态度不像是一尊威严的道基修士。 他先是肯定了季秋的资质,随后又抚了抚须,对着陆白温和道: “陆师侄修行这么些年,如今距离道基也仅有一步之遥,看来是时候了。” “就在方才姜师弟传讯给老夫,说了具体情况,那一枚筑基丹想来不日就能批下来,你且做好准备。” “仙路难求,道基不过开始,希望老夫也能有称呼你为师弟的一天。” 老者的话语落下,陆白顿时激动溢于言表: “弟子,谢过卫师叔!” 被其称呼为卫师叔的卫丰此刻摆了摆手,示意陆白起身,随后盯着一直规规矩矩的季秋,沉吟片刻后,这才道: “按照规矩来讲,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只能挑选一门功法加一门术法,以及一年十块灵石供其修行。” “但既然季师侄资质不凡,那以外门弟子的标准来定制,就有些不合适了。” “唔...” “就以内门弟子的标准,作为你修行的供给吧。” “一座独立洞府,设有小型聚灵阵,灵气比较普通外门弟子而言,要浓郁近一倍。” “每个月可领一枚聚气丹,用以补助修行,另外外门弟子一年十块灵石,你一月十块。” “至于功法与术法的话...藏经阁你可挑选一门左道级的功法传承,以及三门炼气术。” “从记录的骨龄上看,你应该正值十六岁吧?” “以上品灵体的资质,这些供给会维持到你二十五岁,近十年时间,只要你能成就后期御气之境,那么就一切照旧,直至你筑基为止。” “这些待遇,就是普通的内门弟子都得不到。” “老夫很看好你,小家伙好好修行吧,近些年来世道可不太平,纵使我神霄门名列旁门,也是压力不轻啊...” 一条条丰厚的待遇,从卫丰口中不断吐露而出,每每道出一条,都要比方才那些弟子的待遇,要好上数倍不止。 独立洞府附带小型聚灵阵、每月十块灵石以及一枚聚气丹、再加上左道级的传承功法,以及三门炼气术... 这要是在那些只有道基修士坐镇的左道小派,怕是根本批不下来! 看来这神霄门立根六百载,着实有不浅的底蕴。 季秋有留意过陆白的眼神。 当他看到纵使已经炼气圆满的陆白,面对这老者吐出的奖励时,都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羡慕和惊讶的神色后,他就晓得这些奖励价值不浅。 于是乎,季秋非常上道。 只见这少年拂了下袖袍,随后当下一拜:“弟子季秋,谢过卫师叔!” “这些奖励是上面的真人们定下的,与我一介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有何关系?” “小子,你若能成就道基,甚至于玉液还丹,那才是对老夫,对宗门最大的好处,因此不必称谢,好生修行吧。” “若是修道路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寻老夫,这执事殿平素清闲,老夫得空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见到眼前少年郑重一拜,老者仍是笑呵呵的,只不过纠正了下他言语中的疏漏。 随后,卫丰指尖储物戒指一闪,一道小袋子凭空浮现,便被其抛给了季秋。 “这是你的奖励,以及你的弟子令牌,都在其中呢。” “之后藏经阁想要挑选什么术法,就持着令牌,自个儿去选就成。” “至于洞府的话,一般都是自己挑的,目前为之诸峰尚且还有十几处空闲的地方,你且看看,想选哪个。” 话语一落,卫丰便引着季秋走至殿内,在一处灵光闪烁,纵横四方的沙盘前停下。 季秋抬头,一眼便看出了这沙盘内的景象,与神霄门有些类似,其中大部分疑似居住的地方,都有着醒木的红色标记,只有少部分还标着绿色标记。 “这沙盘算是一道法器,就是专程用来记录洞府和主人身份的。” “上面标绿色的,就是目前的无主洞府,你挑一个吧。” 似看出来了季秋的想法,卫丰淡然一笑,给出了解释。 这时候,季秋才恍然,于是并未耽搁时间,在那十几处绿色标记中,挑了一个尚且算是清净的居所。 “清风居,上一次居住的主人,还是十年前的一位炼气修士,只可惜筑基失败,虽侥幸保住性命,但也断了大道之缘,索性直接下山享受生活去了。” “老夫还记得那小子,着实可惜,哎...” “这地方不仅清净,在灵气的浓郁程度上,也算是较为上乘,今日你若不挑,恐怕再过不久就是有主之地了。” “你这孩子眼光倒是不错。” 卫丰见到季秋的选择,颇为赞赏,随后抬手将此地标上红色记号。 至此,这处依山傍水,名为清风居的洞府,便属于季秋个人的了。 选完洞府之后,季秋就想要去看看那处洞府。 这时候,陆白恰逢喜事,便提出给他引路的意思。 对此,省却了一番功夫的季秋,自无拒绝的理由。 季秋挑选的这处清风居,位于左边灵山揽月峰的山腰处,貌似还有山涧泉溪,以及几十株古树生在周围,风景煞是优美,而且还胜在幽静。 确实是居住的不二去处。 陆白的洞府也恰好也在这座灵山上,所以二人倒也算是顺路。 待到离了执事殿已远后,季秋一路上,都在与陆白聊着天。 这位陆白师兄今日得一枚筑基丹,已是看到了开辟道基的希望,自然满脸都是笑容,藏都藏不住。 直到季秋询问到有关于这执掌执事殿的卫丰师叔时,陆白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收敛了笑,幽幽一叹,有些可惜的便回道: “卫师叔今年高寿二百九十余岁,一生都生于宗门,长于宗门,对于宗门的感情,自不是我等能比拟的。” “他的岁数,甚至足以与一百余年前咱们宗门那位真人师祖媲美,算是为数不多活化石级别的人物了。” “他待我们这些底下的弟子很好,平素里也是乐呵呵的,只可惜困于道基后期,无望成丹。” “纵使成就了道基,最终也是无奈至极,只能坐看寿元终结,想必师叔他老人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听到这话后,季秋想起那老者温和的样子,也不禁有些默然。 大道,无情啊。 所以正因如此,我辈才要勇攀高峰。 不然,真到了那寿命终结之时... 便又只能和那轮回之中一样,束手无策了。 第六十八章 有人初步踏上仙路,有人已至群山 二人行于山道,有着陆白的带路,很顺利的就寻到了那名为清风居的洞府。 虽说是洞府,但实则也就是一方小院,地处绿荫,周遭古树林立,不远处还有到小溪正在缓缓流淌。 风景不错,又胜在安静,虽地势有些偏僻,不过季秋也算挺满意的了。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季师弟你在神霄门的住所了。” “师兄的洞府就在这揽月峰上,咱们算是邻居,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通过这洞府上的联络符与我通讯。” “另外,关于新入门弟子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前卫师叔给你的那袋子里,应该也有记载,你记得看看。” “新入门的弟子,光凭借着那点灵石供给,是肯定不够修行所需的,不过师弟你领着内门俸禄,倒是不需要在意这些,只管潜心修行便是。” 对此,季秋一一应下。 嘱咐完毕,陆白这才点头,仍是难掩心中喜色,打过招呼后,就急匆匆的往着山上走去。 看那样子,应该是想要最后再稳固一下炼气之境,待到筑基丹赐下之时,便着手准备筑基了。 只是...真能如此顺利么? 【陆白:神霄门弟子】 【14岁:身怀灵体,通过升仙法会,拜入神霄门中,修行炼气法。】 【23岁:岁月不记年,山中修行清苦,可却耐得住寂寞,于青年之龄成就中期凝气,可望前路。】 【35岁:学习制符,研究培育灵药,领执事殿斩妖除魔之事,换取修行资源,于修行之道上刻苦,入后期御气。】 【44岁:气行周天,圆润如一,成炼气巅峰!】 【48岁:以灵石与半生贡献换取宗门一枚筑基丹,调息三日坐死关,欲孤注一掷,可却在最后关头破境失败,堪堪保住筑基后期的修行,一时间心若死灰。】 【67岁:下山之后,享乐近二十余载,终再未有筑基之缘,只得遗憾坐化。】 【模拟评价:半生修行,付诸东流。】 看着那紫袍中年的背影,季秋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复杂。 这位陆白师兄,为人尚算不错。 当然,其中不乏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得了一枚筑基丹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看到模拟得出的原本轨迹,他却仍不免对其感到些许遗憾。 “只希望提前三年得到筑基机会,这位能把握的住吧。” “一入仙途难回首,每一步的攀登都是千难万险呐...” “也正因如此,我能通过不断轮回,不断推演试错,从而走出一条最为正确的仙路,该是怎样的难得可贵!” 少年驻足片刻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过后,这才走入了这名为清风居的小院之中。 目前的主修功法,季秋还是选择以渡世真经为主。 神霄门虽有功法传承,但除非是镇宗之法,不然其他的功法可未必能及得上这门直指玉液还丹的法门。 再加上轮回一世,他对于此法炼气卷的造诣,可谓是精通至极,重走一次来时之路,自然轻车熟路。 只是这次需要注意,最好不要再用那卷秘术了,不然后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洞府的一应设施俱全,而且灵气可要比大乾浓郁太多太多了。” “若在此处修行,至多不过一年,我就能重回最巅峰时,哪怕是以秘术强行破境的后期御气,估计只要丹药和灵石不缺,三四年也差不多就能达到了。” “藏经阁可以等等再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开始修行才是。” 将执事殿的筑基长老卫丰所给予的小袋子打开,季秋看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和那一小堆灵石后,默默盘算着。 握住灵石旁边的一枚玉简,输入前些时候在上元山引导的灵气,将神霄门的一些门规与地方都查阅之后。 季秋推开主院门扉,跨过门槛,便在静室蒲团之前盘膝而坐,开始了真身的第一次修行。 ... 与此同时,距离北沧州东荒不知多远。 一处不在人间,于浮空神山之上开凿而出的仙池上空。 有一白衣身影仗剑,一头白发如雪,立于穹天。 而在她的头顶虚空上方,此时雷霆涌动,天劫翻滚,散发着一股子毁灭气息。 紫光闪烁间,恐怖至极足以将诸般生灵尽数磨灭的威压,在数百里方圆天地内弥漫。 煌煌天威,古往今来都没有多少凡间生灵敢于直面。 因为这一关过得去,就将是得享大逍遥大自在,从真正意义上超脱了生死玄关,距离最后的仙,只差了一步! 可要是过不去,那就只能选择黯然陨落,或是侥幸逃得一命,以残缺元神转修鬼仙一道,苟延残喘,终身与真仙无望。 多少走到这条路门前的大修行者们,不愿去踏出这一步,非得打熬修为,打熬神魂尽至巅峰,拖到寿命将近之时,才愿去搏上一搏。 但这白发如雪,周身散发寒气的清冷女子却不一样。 因为她修行到今日这等地步,不过只用了八百年! 八百年,对于寿命以万载来讲的法相真君而言,不过只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旅途罢了。 甚至对于大部分真君来说,这个岁数,他们不过才刚刚证得法相,还未来得及稳固修行。 然而这白发女子,却已经走到了仙关的最后一步之前。 此时,天威化作的紫电雷霆煌煌大气,以势不可挡之威不停劈下! 其中每一记的威力,都足以泯灭不知多少金丹真人,哪怕是法相真君,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但在那女子手中剑光如泼墨般挥毫下,却是尽数泯灭。 沐浴雷海,女子仗剑而立洒脱自如,仿佛天上神威,不过弹指可平罢了。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斩!” 女子持剑,只一声轻叱,背后无边法相升腾而起,白发飘起衣袂纷飞之间,一道几乎可破山海,劈开天地的剑影,自上而下,陡然劈出! 一剑落,天劫灭! 纵使是如同神威,可泯灭万物的苍天之威,在此一剑之下,也随之化作了虚无。 紫霄天劫消,天威渐溢散。 此时白衣女子只身立于穹顶之上,身形如同泥塑,久久未动,似乎是神魂正在陷入混沌。 良久后,两行微微清泪,才自这女子如玉脸颊缓缓流下。 “原来,已经过了八百年了啊...” 轻声喃喃语落,女子睁开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褐眸。 她看着天威消散,感受着泥丸宫中,那抹由得真灵慢慢形成的元神,终于笑出了声。 成就元神,距离那最后的仙关,也不过只差一步而已。 快了。 继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有无边光雨自本来散发劫威的天穹之上,洒落而下。 天地庆贺,灵气化雨! 这正是,有法相真君,一朝入元神的征兆! 一步入元神,天地风雨来庆贺,自此寿元无拘,可称一声在世地仙也! 第六十九章 修行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啊! “摩柯宗,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紫霄宗,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青元山,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苏七秀看着头上晴空万里,感受着凛冽的寒风,与那漫天落下的金雨流光,轻轻吐了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啊,自己就已经走得这般远了。 听着耳畔遥远之地,一道道掺杂着复杂与艳羡的恭贺之声,白发女子昂首仗剑而立,发丝与衣袂一道飞扬。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那人给自己吟诵过的一句不知是由何人所创的诗文。 此时,正好应景。 于炼气之境时,受百般艰难险阻,历经磨难才能筑得道基,而真正迈入道关后,一路杀伐结仇,更是走的坎坷,险些举世皆敌... 炼气、道基、金丹、法相... 四道大关,拦下了芸芸众生多少修行之辈! 而她,却在今日尽数勘破,达到了古往今来都屈指可数的,元神地仙之境。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尔。 但... 这还不够。 “终有一日,我会踏出此界,去看看那所谓掌管诸界生灭的天庭,究竟是何模样。” “地府轮回,元神便能削去生死簿名录,自此不受寿元所困,那么到底得是怎样强大的境界,才能于冥冥时间长河之中,追回失去的你?” 白衣女子昂首望天,眼神中虽有疲惫,但却带着历尽千帆,也未曾磨灭的坚定。 有人说,只有留存于回忆之中的人和事,才会是最为美好的。 因为这些经历过的,都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美化,直至成为永远再也无法经历的绝唱,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对此,苏七秀并不否认。 因为她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那温润如玉,喜欢摸着自己一头墨发的小和尚了。 可无论如何,有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就是自己踏上这茫茫仙路。 本就是因那一人之故。 关于这点,任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再如何变,都不会有丝毫更改。 因为这... 就是她一人的道啊。 ... 一年后。 北沧州东荒,神霄门。 身披紫袍道服,着玉冠束发的一年轻道人,于自家洞府中气息悠长,半闭双眸。 良久,一口长气呼出,少年道人睁开眼睛,神光暗蕴,颇为不凡。 【季秋】 【境界: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炉火纯青)、玄元雷法残篇(炉火纯青)...】 【杂学:初级符箓(出神入化)、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这就是于神霄门潜修一年时光,季秋得到的所有收获。 首先是传自林玉甫的左道级剑法问仙剑,在季秋的手中已经练至了登峰造极,与那镜像里林玉甫大雪山悟道的境界一般无二。 这已是能够通过追本溯源参悟法门,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与原主人巅峰之时同样的成就,哪怕是林玉甫死而复生,也就不过于此了。 至于再往上的话,季秋隐隐间有种感觉,那就是还有进步的空间。 不过要怎样做到,那就不是他眼下能够修行到的了,还需要时间去参悟。 炼气六法,如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术,他也算是练至巅峰,不逊于问仙一剑。 再加上自神霄门藏经阁挑选的神霄掌心雷,以及这篇左道级传承玄元雷法的炼气残卷,季秋完全有自信,可以越境斩杀御气境的炼气后期修士。 要是能以眼下的状态,再度与那大乾的老祖苏赤龙搏杀一场的话。 季秋自忖,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动用那一气贯沧海的秘法了。 光是达到林玉甫生前最高造诣的问仙剑,就能一剑斩了他,又哪里需要别的功夫! 只是可惜,终究已成定局。 一口白气呼出,少年道人站起身子,在一侧的案桌上,将一沓子铭刻着纹路的符箓,收在自己的储物袋中。 值得一提的是,神霄门除却供给弟子的基础俸禄外,剩下的修行资源,都是提倡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取。 比如通过执事殿,接取一些只有炼气境才能做到的事务,从而去换取修行资源和灵石,便是其中一种方式。 当然,还有更加轻松的别种方法。 那就是学习画符和炼丹,然后自己去坊市售卖。 只要是下山历练,这二者都是修行者关键时刻缺一不可的,而且还是消耗品,因此无论高阶还是低阶符箓丹药,都有着不少市场。 以这种方式赚取灵石的速度,无疑是很快的,只要你的符箓和丹药质量够好,造诣够高,那就不愁没人购买。 但因为平时打坐炼气,修行术法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够多了,刚刚入门的炼气士们自然不会有闲工夫,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这些偏门上。 毕竟无论是画符还是炼丹,都是需要耗费许多功夫的,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有所成就,继而达到售卖的水平的。 而且这玩意也确实烧钱,不用灵石去买符纸丹砂一次次练,不用各种灵药炼成丹药去一次次试,又怎可能出成绩? 当然,这是对于其他的炼气士而言。 像是季秋这等挂...哦不,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追本溯源感悟得来的成果,自然是不算此列的。 因此这一年来,凭借着对于低阶符箓炉火纯青般的造诣,比如轻身符、辟邪符、隐身符、隐匿符、注法符等实用又有效的低级符箓。 季秋在神霄山下的修行者坊市内,还是很受欢迎的,更是被一些低阶散修奉为符箓大师,可谓是财源广进。 他一个月修行得来的灵气,大概可以支撑画出二百张符箓左右。 这些低阶符箓因为造价轻便,因此成本也不贵,卖出的时候定价,都在一枚下品灵石左右。 而季秋一个月二百张符箓,其中除去购买符纸和丹砂等原材料外,待到符箓全部卖出,大概可以净赚一百多枚灵石,也就是接近两枚中品灵石的样子。 快两枚中品灵石虽说听着寒酸,但可莫要瞧不起这中品灵石。 不知有多少修至了御气境的炼气士们,浑身上下的法器和身家加起来,都凑不齐十枚! 而季秋,只需要不到一年,就能赚了这些炼气士们半辈子才能挣到的灵石数目。 可想而知,他现在到底有多富。 不说能买多好的法器,起码筑基之前的修行之路,他是不愁了。 而且纵使是筑基,等到他的修为上来,可以画出更好的符箓时,甚至尝试炼一些实用的丹药,也未必不能买到必须的材料! 直到这个时候,季秋方才明白。 为何修行必备的四大条件里,财侣法地中的财会位列第一。 实在是...没钱寸步难行啊! 关于这点,季秋看着那些同期入门,目前还靠着执事殿那点可怜微末的奖励勉强度日的道友们,便是深有体会。 别人下品灵体餐风饮露,体验苦修士的生活。 而我上品资质炼丹嗑药,灵石管够,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又怎可能在一条线上? 现实的修仙,就是如此残酷而又悬殊啊! 第七十章 修行之难,道阻且长! 踏出清风居,沿着山道一路而行。 持弟子令牌,季秋准备出山一趟去往坊市,将上次画出的一沓子符箓卖掉,换取灵石用以购置修行资源。 偶然间遇见相熟的同道,季秋也会短暂驻足,打上一声招呼。 如今距离他入门已有一年时间,这么长时间过去,对于神霄门的情况,他也不再是和当年一般,一窍不通了。 于晋国上元山招他入门的那陆白师兄,在最开始的一月中,倒是为季秋提供了不少帮助。 无论是神霄山下的修行坊市,还是宗门内的一些规矩,季秋都是在他口中所得知的。 一来二去,倒是也省却了不少功夫。 只是可惜。 那位于他而言感官算是不错的陆白师兄,眼下已经下山去了。 历经一个月时间,宗门终于批下了一枚筑基丹,而得了筑基丹的陆白将自身的灵气调整至巅峰后,很快就于洞府坐了死关。 季秋至今都未忘去,陆白在闭关之时的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 也是,任谁刻苦修行半生,终是走到了筑就道基的门槛之前,心情又能够平静呢? 多少传记中记载的仙人故事,都是从道基开始。 而在未曾闭关,正踌躇满志时,谁都觉得自己将会是那下一个主角。 只可惜,事与愿违往往十有八九。 百人筑基,也只有一人成就,其中艰难又岂能是言语可以诉说? 半月闭关,陆白宣告筑基失败。 那一日,季秋恰好方才步入炼气之门,当他看到陆白本来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连一头黑发都有了不少斑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年近五十冲击道基失败,那么这一生,怕是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很快,季秋随着与陆白最后一次会面完后,这位堂堂炼气巅峰的修士,就于执事殿报备,自请为一客卿,下山享乐去了。 告别时,这位已至中年的紫袍师兄,眸子中所带着的眷恋落寞与不甘,他还尚且看的一清二楚。 这件事,给季秋的道心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也让他树立了正确的求道观念。 大道艰辛,哪怕自己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大机缘,也不应太过自信和虚浮才是。 多少天资横溢之辈,不都是葬在了这条茫茫仙路之上? 不成道前,终为蝼蚁! 因此前路悠长,还是须得谨小慎微,一步一攀登才是。 毕竟,道阻且长啊! ... 神霄门作为一代旁门传承,山下的修真坊市,自然有着安全保障。 穿过繁华的神霄城,季秋一身神霄道袍醒目,再加上气质不凡,几乎是顶着别人羡慕的目光走过来的。 神霄城虽建于晋国境内,但因神霄门的缘故,一直以来都被默认为是神霄山的基业。 其中居住之人,得有半数之多都是数百年来,与神霄门弟子沾亲带故的家族,或是一些云游而来的散修之辈在此定居。 久而久之,倒是造成了一副仙凡混居的局面。 当然,像是北沧州这种不过才开辟千载的人族新兴修真界而言,这种局面无疑是很常见的,几乎各地都是,并不足为奇。 修行坊市中,季秋进入这道灵气浓郁的街道,抬眼所见几乎都是身怀修为的炼气士。 不过这些修士的境界却是参差不齐,比起神霄门弟子而言,倒是差的太远了。 要知道哪怕是下品灵体,之间的差距也是犹如天渊。 当时陆白等宗门修士布下的聚灵阵,就是极为有效的查探手段,可以判断出弟子灵体的纯度高低,继而挑选优异的灵体苗子进行挑选。 优胜劣汰之下,资质好些的都选择拜入了宗门,剩下的左道和散修,其中质量自然不言而喻。 但观察这些修士并不是季秋此行目标。 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后,就往着自己此行目的地——一处由筑基家族经营,目前已经超过百年历史的店铺走去。 眼前古香古色,以上乘灵檀木为基建造的楼阁,并没有什么别有韵味的名字,不过是以篆字在牌匾之上,刻下了符箓二字。 然而进进出出的炼气士,却是络绎不绝,凭此可见,这专门兜售符箓的店铺,所贩卖的商品质量一定不差。 跨过门槛,步入其中,一股清凉之感扑面而来,顿时叫人只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这是灵物寒玉珠带来的影响,为群岛海域的特产灵物,价值不菲,甚至能作为筑就天道筑基的五行灵物之一,一枚起码价值十枚中品灵石以上。 而此时,这间店铺里,足足摆放着八枚,更别说其他的灵物装饰了。 当真是财大气粗。 此时柜台前,身披青纱丝裙,面貌姣好的一妙龄美妇正倚靠在案桌上,托着脸颊半眯着眼,似是在偷懒打着瞌睡。 直到听见动静后,女子这才睁开眼睛。 当那身披紫袍,着一顶玉冠的道年轻道人走进来时,这美妇睫毛颤了下,随后当下一亮: “神霄门的季道友!” “快快请进,这次是又带着什么好货来了?” “要不要喝杯茶呀!” 女子殷勤的背着双手,笑眯眯的站直身子,胸前微微颤动,似在无意之间,将琳珑有致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对此,季秋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废话,只是袖袍一挥,就从储物袋中将足足二百张符箓取出。 将符箓摊开在案桌之前,随后道人便一一分类,边回答道: “这里面注法符、轻身符、辟邪符、隐匿符、清洁符、照明符等都有,其中效果经我之手,比其他符师所画的效果和持续时间,都要更久一些。” “虽说也合作了几次,但慕道友要不要先验下货?” 季秋面色未变,就好像并未在意眼前青纱女修的姿色一般。 对此,女修美眸流转,隐有水润勾魂之意,几乎叫人难以望却,随后笑意吟吟的伸出手,随手抽出了张符箓查看了下,便道: “那倒不必,这半年多以来,道友的每批符箓效果都值得信赖,我们慕家还是信你的。” “按照价格,这是两枚中品灵石,喏,季道友收好,欢迎下次再来哈!” 说完,女修挥了挥纱裙袖子下伸出的玉手,一举一动勾人至极。 果然,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七十一章 万事俱备,开启第二世! 神霄城,坊市中。 看着眼前的青纱美妇笑眯眯的挥手,季秋只是礼貌一笑,并没有露出失态之貌。 对于来过不少次的他而言,这一切都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所以自然不会被其的媚态所挑动。 半辈子诵经念禅,再加上一颗禅心通明的天赋,这点定力季秋还是有的。 而这姓慕的青纱女修,其实无论对谁都是这副态度。 你去人家商铺给人家创造利益,人家可不得笑脸相迎? 要是真当真了,那才是出错觉了。 毕竟事实上,这不过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可要是有哪个登徒子不长眼的话... 二楼上那偶尔出没的筑基气息,恐怕分分钟就会教他们做人。 毕竟这店铺背后,可是有道基高人坐镇的! 接过两枚晶莹剔透的中品灵石,随后将其收入储物袋。 季秋又在店铺中挑选了两刀上好符纸,以及绘制灵符所必须的丹砂,并付上了三十来块下品灵石,这才与这青纱女修微微颔首,告别而去。 随后,他又在坊市之中逛了一会,购置了一些低阶的灵药,用以炼制聚气丹、辟谷丹等平素修行所需的丹药,这才满意离去。 眼下季秋的积蓄,经过整整一年的积攒,已经达到了十三块中品灵石之多。 这等巨款,哪怕是想要配置一身上品法器品质的道袍与灵剑,都是差不多够了的。 但季秋却并未乱花。 因为他对于这笔灵石,有着严苛的规划。 他想要积攒一笔灵石,在达到炼气巅峰之时,买齐五行灵物,证就天道筑基! 筑就道基,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首先最为普通,也是最为下乘的方式,就是以筑基丹为辅佐,再配上炼气巅峰的修为,向着那最后的道关发起突破。 这种方式不能说多差,但很显然不是最为上乘的选择。 一枚筑基丹的售价,在坊市中拍卖的价格,大概介乎于二十到三十块中品灵石一枚,相当于两三千块下品灵石左右。 这等巨款,对于普通的御气修士而言可能贵到离谱,半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 但对于季秋来说,也不过就是两三年时间就能攒够。 可季秋却不愿以这条路去突破。 因为在这之上,还有更加上乘的破境方式。 那就是以五种五行灵物为基,最后凭借着自己的积累与毅力,与灵气交融,成功破境! 这种方式,素来都是大宗门对门下有望道途的弟子,所推荐的筑基方式。 名为——天道筑基! 用这种方法筑基,不但根基会更加稳固雄厚,超越了普通的筑基方式,其中更为关键的,还是会诞生出一种与五行之道相关的先天天赋! 据说,这先天天赋,甚至是金丹化法相的雏形! 有了这天赋,在道基境时,提前就有了感悟一丝先天法相的机缘,所以才会被推崇为最为上乘的筑基方式。 法相境! 那可是比金丹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足以为一方正宗传承撑天支柱的大能! 号曰真君,万寿无疆,就是他们的象征! 这种境界,试问季秋又怎可能不神往。 虽说这天道筑基要经历的磨难,远比普通筑基高得多,甚至破境失败,便会因为五行紊乱而落得个道途尽毁,连炼气后期的修为都保不住,尽数付诸东流。 但,问道一路,就该攀高啊! 不然一步落下,就将步步落下,最终彻底泯然众人矣。 那样的路,季秋不愿去走。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更何况,季秋还有着不断试错的可能。 有着轮回的无限次模拟,哪怕失败一次两次,甚至十次百次! 他也终将会在这不断循环的道途之中,走出最为正确的那一条路! 关于这点,季秋深信不疑。 “回山,修行!” 打定主意后,这紫袍道人一双眸子坚定,给自己上了一张轻身符,便催动灵气往着来时之路大步而去! 我虽不知最高峰在哪里,到底修行到什么境界,才算是到达了终点。 但只要是我能看到的地方,我就要站上去! 不站到最高,如何能望向更高耶? 待到迈上青天,自然便知青天之上... 路在何方! ... 神霄山,揽月峰,清风居。 岁月不知春与秋,又是半年倏忽而去。 这一天,季秋盘膝坐于蒲团,眸中神光一闪,口中吐气如剑,凝而不散! 这正是凝气道行修至巅峰的象征! 只要再沉淀个些许时候,纵使是御物御气之境,估计也就跨越过去了。 十八岁的炼气后期,这就代表着季秋不到二十五岁龄,就有着冲击道基的可能。 能有这等资质之辈,或许也只有那些正宗传承的杰出子弟才能媲美了,像是神霄门这等传承六百载的旁门,怕是数上数代,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若是叫人晓得了,那一句恐怖如斯怕是少不了的。 【季秋】 【境界: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又是半年,比如神霄掌心雷、玄元雷法等新习之术,被季秋日日参悟,已成了出神入化之境。 至于每日练习,从未懈怠的符箓之法,他更是将这些低阶的符箓,练到了登峰造极,哪怕称一声低阶符道的宗师,都毫不夸张! 万事俱备。 该进行下一步了。 盘膝于蒲团,季秋眸子深邃。 第二世的轮回模拟,当在此时。 他需要,看清前路!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二世模拟人生?】 看着一年多前熟悉至极,直接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轮回模拟器,季秋未曾犹豫,当下轻声开口道: “开始!” 下一秒,季秋的神魂与真灵,再次陷入了蒙昧。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绚烂烟火。】 【第二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 ps:聊些东西吧,主世界到了这里,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下面是新的一卷。 其实在开新书前,这第二卷就是我构思最多,想法最广的一卷,是一个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过并付诸实践去写过的一卷,但因为并不太适合作为开头,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我并不确定能否写好,但我会尽全力,去为大家描绘出一些可能不太一样的故事。 这本书很难写,我不确定我能否从始至终都写出让人满意的东西。 但我想去尝试一下,因为人生不就是一个不断实践、不断进步的过程吗? 这周五就要上架了,这本书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我有史以来最好成绩的一本,又是一次崭新的突破,能每次都有进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因此,感谢诸君能一直支持我到现在。 鞠躬,拜谢! 第七十二章 愿为万世开太平!(4k) 随着一抹亮光划过。 季秋眼前的画面,开始有了色彩。 这一次和第一次模拟,略有不同。 那如同走马灯般,叙述一生的画面,并未在最开始显出。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幕幕似是而非的景象,断断续续,在他的双眼之前浮现。 季秋于一片蒙昧之中,看到了一座昌盛至极的人道江山,名为大炎。 此世,并非与元天界一般,是仙道大昌,万道寂灭的时代。 取而代之的则是,诸子学说繁荣,百家争鸣。 有武道强者劈开肉身枷锁,气血沸腾可搏杀妖鬼。 有术士驾驭灵气,引动万象,堪比道基。 也有胸中养一口浩然之气的大儒,吐气为剑,精神之火燃于心中,难以磨灭! 这是季秋在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中,看到的强大修行者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里的至强者,起码也得是道基境才能称雄。 虽不能算是什么修行大世,没有那种移山倒海,一眼可断人生死的强者,但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刚刚合适。 但很快,季秋却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炎于此片偌大疆域内,享国祚至今已有四百载,数历十三帝,终于显现出了颓势。 那一年,大炎的天子举兵三十万征讨西狄,接连三次,未曾攻破,劳民伤财。 朝廷世家于后方奢侈无度饮酒作乐,互相以锦绣文章歌功颂德,好不惬意。 也正是这一年,大炎一十三州连年大旱,庄稼干涸,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百姓食不果腹,难以活命,流民数以百万计。 古老的王朝以军功南征北战,表面蒸蒸日上,如烈火烹油,朝堂衮衮诸公著书立传,期许能以一文传世,继而名传千古。 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可乱象,却已渐渐升起。 【1岁:你降生于大炎朝冀州当阳郡一士人之家,为嫡系所出,被族中赐下张元的名姓。】 【先天天赋——七窍玲珑加载】 【慧根提升、资质提升、悟性提升】 【5岁:自小锦衣玉食的你,不知愁滋味,但不晓得从何时开始,你们族内宅外,经常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民路过乞讨。 你有次在府门前游玩时,对此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隔着老远,就散发着些腐臭的味道。 族内的管家看出了你的疑惑,于是一边淡笑着拉开了作为少爷的你,另一边不动声色的示意了府门前的护卫,将这些流民赶走。 看着棍棒加身,散发出痛呼的褴褛流民,你抿了抿唇,觉得他们竟有些可怜。】 【9岁:幼时的经历,叫你格外留意这些流民,有时府内用完膳食后,你还会特意留下两张饼子,于府门前等待片刻,看看有没有流民路过。 若是见到有面色蜡黄,瘦如枯骨之辈,你还会亲自将食物递给他们,不为其他,只是因曾于圣人启蒙典籍之中,所读过的那一句天下大同而已。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若人人讲信修睦,互相帮扶,那就能构建真正的太平大世。 年幼的你聪慧异常,虽对其他经典亦有涉猎,但唯独儒圣曾提起的这一盛世,最叫你心中触动,难以忘却,心中充满向往。 你虽幼小,但却也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世道。】 【11岁:你这些年日积月累做下的些许善举,帮助了许多人。 有人接过你的馈赠,一声不吭转头就跑,生怕谁来跟他抢一样。 但也有人对此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赞颂你名。 对此,你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在意过他们事后的所作所为。 毕竟这是你自己秉承圣人之道,想要去做的事情,对于早慧的你而言,你心知肚明,这种行为不会有任何回报。 但那又如何?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但求我心情舒畅! 当阳张氏的族长听闻你的行为,对你赞许有加,道了一句此子有大贤之风,随即为你造势。 随后,当阳张氏稚子良善恭谨之名,不胫而走,于一郡之地小有传播。】 【16岁:你拜入炎京一大儒门下,随他修行儒道,同时武道修持也未曾落下。 这大儒出身世家大族,为朝堂公卿,正当意气,已是成了著书立传,名传后世的功业,若不是因你自身名声上佳,同时再加上当阳张氏的鼎力相助,你绝无可能拜入。 你于大儒门下修行,学习诸脉之长,经义研究越发颇深,但同时心中也愈发疑惑。 老师曰:研究儒法,为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当你环视这四方天地书声琅琅时,却见得外界平民衣衫越发破旧,眼神也越发麻木。 你困惑,问师,师听后,沉默良久不得言。 这时候,你晓得困于这一隅之地,除却修行之外,是寻不到什么道理的了。 于是,你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言,对师请辞,想要去看看这大炎天下。 你的老师对此并没有异议。 【20岁:四年光阴,你赤脚行遍大炎一十三州,遍见底层疾苦,这对你从书中读来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也正是这一年,大炎皇帝三征西狄劳民伤财,国库空虚又逢大旱,虽武道高人位于朝堂,底下大军锋利无匹。 但,底层百姓根基已动,这偌大朝廷,怕是将要由盛转衰。 同年,你已及冠,你的族长赐予你巨鹿为字,自此之后,你便为张巨鹿。】 【21岁:因有慧根,你偶然觅得一处高人洞府,得传一卷太平经,你根据经文记载修行灵符医道,心中激动,立志要遍游天下,遵循儒圣之道,治病救人。 但是,一直以来支持你的族长,此次却反对了你的意思,并对此厉声斥责。 出身士族,拜大儒为师,在他的眼中,你就是当阳张氏未来的希望,是将会在家族百年的经营支持下,一跃入朝堂,成为那朝上衮衮诸公,振兴家业的! 在他眼中,拥有如此光明前途的你,却去选择做一游方医者,岂不是舍本逐末,浪费前程? 对此,你虽有意外,但却也表示理解。 毕竟无论从哪条道来讲,于家族而言,终归是你负了他们的期望。 但面对张氏族长的愤怒,你却并未屈从,而是在茫茫黑夜降临之际,背起行囊,独自一人飘然而去。 临行前留下了一封告歉信函,因有愧张氏出身,所以你自愿削去张元之名,从此以字为号,称张巨鹿。 【26岁:天下乱象愈发严重,而你一身单衣,耗费五年光阴自江南走至江北,每到一地都会短暂停留,以灵符之法替着百姓祛病救疾,不辞辛劳。 期间经由你之手而存活下来的百姓,不计其数。 你做到了无数有能力者不想去做的事情,堪称功德无量! 而你日复一日,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太平盛世的举动,以及那近乎虔诚到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行为,终究还是感动了一批人。 你的付出,开始慢慢有了回报。 这些人自发的形成队伍,跟随着你的脚步,将你奉为圣人,遵循着你的教义与脚步,亦步亦趋。 鱼龙混杂的队伍里,有吃不上饭的流民,也有身怀义气之心的游侠,甚至还有那些衣着华丽,秉性仁善的锦衣贵族... 三教九流,皆涵盖也。 慢慢的,队伍开始壮大,从一开始的数十人,到了数百人、数千人、乃至于数万人! 这些人日积月累奉行你的教义,在你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已对你所要去求的道虔诚至极。 你环顾左右,看着那一双双眸子中所蕴含的光,只觉得自己的路从未走错过。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 若群星之光暗淡,那只要有一轮明月照耀,这世道也终将会因此而改变。 这一年的你,踌躇满志。 【30岁:你的教派有了名字,叫做太平道,你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与道,将太平经的符箓与修行之法,传授给了每一个有缘的教徒。 你带着弟子和信众们,云游四方天下,依旧矢志不渝的在自己的大道上前行。 你们的象征,是头戴着一方黄巾,因为对于清贫至极,根本没有什么钱粮的太平道而言,你们能够作为象征的,也就只有这一顶黄巾了。 时年青州有大疫生,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去处,在你的眼中,却和其他地方无异。 你身先士卒,带着麾下三百修行太平经的弟子千里跋涉,至青州而来,殚精竭虑费上一年多的功夫,才勉强遏制住这场灾难。 但就算如此,流民百姓也是死伤无数,不过经你之手活下来的平民们,全都成了你最为忠诚的信徒。 为了你的信仰,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可以付出性命。 太平道的发展势不可挡,你们的影响越来越大,以至于京师之中的达官贵人,王侯公卿,甚至于最顶峰的一代天子,都听闻过你的大名! 他们对于你的所作所为表达了赞赏,但暗地里却隐隐有些不屑,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有负出身与年少之名。 哪怕是炎朝的君王,也只是听闻一笑,不以为意。 因为他目光所及能看到的,不过只是这些朝堂之上,钟鸣鼎食的衮衮诸公罢了。 他又怎知,京城之外遍地荒凉的景象? 【34岁:你自及冠以来,十数载经营,偌大太平道已有十万教众,百万信徒,遍布整个大炎一十三州。 这一年来,以往隔三差五发生的旱灾,严重到了极致,半年多颗粒无收之下,最底层的百姓们终于崩溃,甚至发生了啃食树皮,易子而食的惨案! 各地都有流民冲击县城粮仓的情况发生,对此诸多官吏都是以刀兵箭矢铁血镇压,视人命如草芥。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如同韭菜般割了一茬又会长出来一茬子的,本来就不能算是人罢。 此时各地越来越多的灾情,也叫你越发疲于应对。 你在一处临时搭建,用来治理平民疾病的狭小木屋中,看着那一个又一个躺在平地上,只能无助哀嚎,濒临寿终的百姓们,你迷茫了。 十几载行医救世,挽救了多少苍生的性命? 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往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还是有这么多人病入膏肓,几乎垂死呢! 你此时走在木棚外,看着那昏暗的天空,看着杂草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乎许久未曾合眼的信徒们,你沉默了。 你想起了去借粮时,那些官吏淡漠的推脱之辞。 你想起了那贵族宴会上,舞女身姿琳珑有致,世家豪门出身的公子贵人一个个食肉饮酒,好不快意。 此时,天光见亮,有微微黎明洒下。 武儒道三脉同修十数载的你,看着刺眼的光芒,终有所悟,随手将盛满清水的瓷碗,往着地下猛地一掷! 下一刻,你身背黎明,头也不回的往着木棚继续走了回去。 你还要继续去治病救人。 但是有个想法,却在你的脑海之中,渐渐发了萌芽。 【36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以太平道为根基,举黄天之旗,聚一十三州百万余教众,道一声苍天已死,掀起了革世的号角! 你此时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大炎不可救药,继续这样疲于奔波下去,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曾经对于儒圣所描述的大世奋斗始终的世家少年,终于彻底失望。 儒圣所描绘的天下大同,太平盛世,于这个世道而言,根本不可能实现。 既如此... 那就由我,前来去做这时代的先驱者! 你喊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宣言!向着这坐享国祚四百年的大炎朝,发起了宣战! 你知道,你不一定会成功,但你受够了这毫无变革的世道,你需要为自己的道,为这天下的道,开辟出一条路来! 从今以后,你被一十三州的教众们,奉为了大贤良师,统领三十六方大渠,向着你们心中的太平盛世,发起了变革!】 【40岁:但很可惜,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你的所作所为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惊世骇俗,哪怕有许多志同道合之辈愿助你一臂之力,可想要以黄天代了这四百年苍天,谈何容易? 在经过最开始的失利之后,大炎朝举当世名将,起一十三州兵马共剿太平义军,再加上十三州修行道脉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保持着恶意的态度下,你几乎举世皆敌! 最后的最后,你被十三名同境高手于广宗狙击,那一战掀起了无边血雨,你持九节杖以一人毙杀十三人,耗尽道行,已是油尽灯枯。 在寿终之前,你看着天边上泛出的微微黎明,扬天一声怒吼!只想震碎这阴霾密布的天穹,可惜终究力有不逮! 至此,含恨病逝而终!】 【模拟评价:古往今来多少志士,能至于此乎?一生经历跌宕起伏,精彩至极,令人扼腕!】 【模拟结束,是否固化张巨鹿的一生所学?】 【或是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凝聚先天天赋?】 ps:这章不好分,二合一。 第七十三章 我当再活一世! 黑白画面,在季秋心头之间一一划过。 轰! 一声春雷乍响,这年轻道人的神魂,都不禁微微颤动了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轮回模拟,季秋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汪春水,只有深深愁思的话... 那么张巨鹿的一生,无疑是波澜壮阔至极,几乎如惊雷一般,直直劈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余韵叫其回神之后,也是久久难忘! 那一年,岁大饥,大地干旱,民生凋零,苍生苦楚,只能以树皮充饥。 你能想象到那副场面吗? 不过方才及冠的少年,在最为严重的灾情区域,看漫山遍野,竟连一处完整的绿色都寻不到。 在饥荒与疫情最为严重的青州,诸般生民骨瘦如柴、皮肤枯黄、衣衫褴褛到近乎能看到表皮之下的骨骸! 就算这样,都还算是好的。 因为那些得了些病的,更惨。 受伤受疫者,轻则伤口溃烂,满身脓血流出,不过常态。 至于那些得了些大病之辈, 才是凄凉。 书卷之上,常用草席一卷, 送人入殡来代指家徒四壁, 贫穷不堪, 甚至连死去之时,都没有一具棺材。 但...对于这些贫穷的连啃食树皮都算是不错食物的流民而言, 草席? 那玩意也是好东西啊... 能在这种状况下仍以草席葬身,说句不好听的,都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可想而知, 在这种地狱中走过的少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读书识字,读的越多,那么通晓的道理便会越多, 这是必然。 而张巨鹿就走在这条分歧的道路之前,一面是舞榭歌台,以士族的身份登上官场,博得一世风流;另一面则是云游天下, 治灾祛疾, 为这天下寻一条出路。 那位只存于传说之中记载的儒圣,曾在礼中提及过, 什么样的世道才是所谓的天下大同, 太平盛世。 所以, 张巨鹿也想要遵循儒圣之路,去寻一寻这条大道。 他是幸运的, 也是不幸的。 他这一生拜了两名老师, 其一是那大炎名传当世的大儒郑修,教会了他何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后一位老师则居于山野, 乃是修行近三百载,勘破了大道之基的有道真修,号曰太华。 见张巨鹿资质不凡, 又兼心性上佳, 于是这大修教会了他一卷太华天书,叫他去遵循自己的意愿, 踏上求道之途。 自幼练武、养气的少年, 自此又步入道途, 成了一尊三道同修的修行者, 且进步异常神速。 炼气一年,承太华道脉的年轻人走出深山,持太华仙人所赠的一道九节杖,开始了布施天下,治病救人的道路。 起初他是不顺遂的,毕竟这遍地苦楚的世间,哪里又有那么多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他受到过冷眼,不仅仅是达官贵人、同袍士子的,同时还有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流民的。 甚至在灾情最为严重的地带,还有饿昏头的流民一拥而上, 想要将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少年,直接分而食之, 令人发指。 当然,这些已经丧失了为人秉性的可怜可悲且又可恨之辈, 都已是被张巨鹿亲手毙杀, 送了他们魂归幽冥。 治病救人,救的应是有救之徒。 圣人降世,亦不渡丧失良知之辈。 经受百般挫折,这要是换做旁人,怕是怒骂一句便得扬长而去,重新回归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管这天下之事。 毕竟流民死,与自身有何干系? 但越是这般艰难的局面,就越是激发起了张巨鹿那颗越放越大的不服之心。 凭什么这种局面就要一直维系,就要一直走在下坡路上一成不变? 王侯公卿永远高高在上,视诸生为蝼蚁,若是底层凡俗没有缘分踏上修行之路,那么就要一生永远如同野草般,任人揉捏宰割! 这个世道,不应是这样! 起码, 不该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下的...这副绝望模样。 于是道人十余年辗转各地, 费尽了百般精力,终于拉起了一支独立于各方道脉之外的偌大传承, 号曰太平。 在这期间, 他的老师太华仙人活了三百载, 终究寿元告罄,临终前以修行一生的五行灵气,助张巨鹿强行破境,终成了一方道基大能! 也是这一年,连年旱灾疫情,使这天下崩溃,各地流民如同蝗虫般,冲击着大炎的郡县粮仓,想要活下去。 一时间,朝廷铁血镇压下,饿殍遍地,乱尸横陈。 对此朝廷却漠视着这一切继续进行,视而不见。 时至如此,这天下,已是病入膏肓。 所以道人带着三百真修弟子,十万太平教众,聚一十三州百余万信徒,于灾情最为严重的青与冀二州,举旗起义! 战火茫茫,掀起了一十三州,饱受凄苦的流民聚集于太平道旗下,誓要成燎原之势,将这个传承了四百余年,以大炎为国号的朝廷,烧成灰烬! 这一日烈火焚烧,焚尽苍天,席卷大炎一十三州。 想想吧。 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世道,才会叫这被天下流民尊称为‘大贤良师’的张巨鹿,能振臂一呼从者上百万,乃至于数百万不止?! 若这都不是天命所归,那什么又将是天命所归?! 季秋沉沦于无光之中,他感受着模拟之内的自己化为张巨鹿降世,为天下太平开了先河,却终究功败垂成,为王先驱时,无名怒火近乎蓄了满腔。 他看到了自己耗尽心力,病逝之后,本来上下一心齐心协力的太平大道,渐渐暗淡失色... 他看到了自己麾下亲手带出来的太平修士惨遭屠杀,一个不留... 他看到了最早跟随于他、最为忠心耿耿、只期许那太平盛世降临的十万信众与他一并殉死,葬身广宗... 他还看到了在那之后,有诸侯群雄逐鹿并起,踩在了他那恢弘大愿之上争权夺利,视百姓如蝼蚁,连年征战尽陈尸骨,一言不合便是屠城! 何至于此啊! “我特么固化个屁啊!” 无声的震怒,从季秋的真灵上剧烈波动着。 这最开始的模拟虽不会带着季秋的记忆,但那一举一动,都是根据着他的性情与际遇所渐渐演变发展的。 因此,他才能对于这一切的遭遇都近乎感同身受。 恍惚之间,季秋在那落幕之时,与那一身是血的儒雅道人身形合一。 他看着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辉洒在了自己面上,让自己的眸光都不由得变得迷离起来。 真想亲眼看看,那黄天之世,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模样啊... “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真灵之上,坚定的波动传出,随后一道漩涡显化,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 就此,陷入黑白。 (大家先看着,我在想后面从哪里展开,在轴,估计第二章要在午夜或·凌晨发了,大家就别等了,明天起来再看吧。) (另外,后天上架一定多更,求支持!) 第七十四章 又是风华少年时! 大炎朝,司州。 作为天子脚下,偌大王朝最为繁华之地,如今其他疆土的灾荒与些许小疫,并未扩散至此。 所以,仍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貌。 此时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 这是冀州当阳张氏的马车,虽算不上显赫门庭,但也家风绵延二百余载,祖上曾有先祖官至大炎九卿太仆,算是一郡显贵之一。 在颠簸的大道上缓缓前行着,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立世四百余载的大炎朝京城——泰安。 此时,闭眸于马车之上的锦衣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秋/张元】 【境界:武道先天】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这次逆天改命之后,竟没有从最开始的时候进行么...” 眸中闪过几分熟悉与沧桑,季秋看着手掌之上的纹路,心中暗想到。 脑海中关于模拟的一幕幕事件,渐渐浮现于季秋心头,让他的心头不觉间开始有些沉重起来。 他此次不选择固化张巨鹿的一生,而是逆天改命前来历经一世,为的不是其他。 正是为了颠覆这大炎朝四百年的统治,叫跟随于他,称他季秋为大贤良师的那些可敬生民们,不再如前世一般可悲。 可这又谈何容易。 不过, 到底是事在人为。 看着面板上一道道法术与技能都登峰造极,季秋将拳头握紧, 眼神平静且又坚定。 这, 就是他的底气之一。 要知道自己模拟之时的一生, 可是没有什么外挂与神通的,就连追本溯源法都不存在。 没有记忆, 没有法术,没有任何依仗,他都能掀起偌大风浪, 此次轮回历尽千帆,他又怎会依旧重蹈覆辙?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现在,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季秋心中默默念叨着。 随后,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那前面的马夫恭敬出声,道: “少爷,炎京泰安到了。” 季秋闻得此言, 掀开了布帘, 轻‘嗯’了一声后,从马车上缓步走了下去。 抬眼往前看。 却见得一座辉煌至极, 足足比曾经大乾朝的都城还要雄伟高大的巍峨古都, 耸立于此。 这就是享了四百年繁华的大炎朝都城——泰安。 回忆起记忆中的舞榭歌台、歌功颂德的一幕幕, 季秋淡然一笑,眸中虽有复杂与愤怒, 但沉浮了数世的涵养, 已是叫他历尽千帆,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只是看着这座古都, 在想着它这般庄重的模样,又能维持几时。 “四百年的繁华造就了这繁荣至极的古都,可这享尽繁华的世家豪雄们, 是否又真的都能配得上这副繁华?” 喃喃语落, 少年在那马夫与侍从的陪伴下,大步往着这座泰安城的正门行去。 一路之上, 畅通无阻。 毕竟季秋出身摆在这里, 当阳张氏, 可是一郡显赫之士族, 哪怕至于当代,也有族中显贵出任郡守等地方要职。 将身份文书递上,守着泰安城城门的兵卒,又哪里敢于阻拦? 步入正门,视野空阔,看着眼前海晏河清,哪怕底层平民也是衣食富足的模样,季秋不由得叹息一声: “天子脚下的虚假景象,难怪这些衮衮诸公不愿再往外看上一眼。” “一叶障目,镜花水月, 有识之辈出身低微位卑言轻,位高权重之人却视平民如蝼蚁,又怎能改变天下格局一分一毫?” “若不是天灾不断, 又逢大疫, 将这些遮羞布给一道又一道撕碎开来,这大炎国祚怕是还得百年不衰。” 摇了摇头,季秋不再驻足观摩生民百态。 此时的他正值记忆之中的十六岁年龄, 眼下受张氏族长举荐,特地不远千里前来泰安拜师。 而他所拜的那位,正是如今大炎朝最为顶尖的大儒之一,郑修。 不得不说,季秋记忆之中,这位老师确实是有水准和才干的。 他不仅养一口浩然之气于胸,将儒道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足以匹敌道家道基境高人,同时也是少有的能看透世间疾苦之辈。 然而看得透,并不代表他能扭转乾坤。 郑修出身落魄士族,靠着自身的天赋与努力近乎扭转乾坤,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一代大儒,把曾经落寞的郑氏一脉都扶持了起来,称其一声鲤鱼跃龙门也不为过。 但对于他而言, 也仅能止步于此了。 自幼出身寒门,所以对于底层生活认知深刻, 同时郑修更知晓想要改变这种格局, 究竟有多难。 大炎自高祖得三山五岳修行道脉帮扶,立下这国祚四百年的天下开始,就是处处掣肘。 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不仅有道脉缘故,同时还有那些武夫与儒脉大族的缘由。 这三者互相制衡,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至如今已形成了一条庞大至极的关系网,近乎将偌大王朝都覆盖其中。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除了来上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洗牌,又岂能有改变之机? 正因看得透彻,所以郑修才不言。 他和每一个看得透的有成之士都一样,因为他们都无力去掀翻这片天地。 但他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作为儒道大家,郑修其志与旁人不同。 他这一辈子的毕生所向,就是著出足以留名青史的煌煌大作,为后世开文脉先驱,成为足以与那些圣人诸子齐名的人物。 事实上最后他也做到了,他在经文上的研究超越了同代所有人,起码在张巨鹿死前,他的这位老师,确确实实在儒道上有了大成就。 这是他的道,能坚定不移的走在这条路上,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 而他也确实教诲了自己不少道理,哪怕是最后自己走上举世皆敌的道路时,这位老师都没有出面将他逐出门庭。 或许是因自己做了他做不到的事情。 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本就心有所愧。 但无论如何,起码在眼下季秋只有武道先天的境界时,暂且于此修行一段时日,还是需要的。 (这是架空背景,架空背景,架空背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哦,所以不要拿历史或是时间段来引经据典啦,一切以书中为背景,毕竟都是大炎朝了不是。) 第七十五章 世家子弟,纨绔至此! 片刻驻足,季秋正欲抬步,往着大炎朝最为庄严和肃穆的太学宫行去时。 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几乎是擦着他的边儿,就欲策马而走。 那马蹄飞踏,溅起的尘土吹在他干净的衣袍上,顿时叫季秋的衣角染上了些许污渍。 旁边两侧但见到这马匹飞奔而来的民众,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远远撤在了边上,只有季秋没有动作。 “嗯?” 眉头一皱,思绪回神,季秋朝着眼前几匹马前,那为首的一紫衣锦袍的少年郎看去。 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衣着华贵,眉眼飞扬含有锐意,一双鹰眸直摄人心,只是一眼,平白无故就给人一种飞扬跋扈,骄纵意气的感觉。 事实上,他的行为也确实没有辜负季秋的印象。 纨绔子弟,鲜衣怒马。 季秋皱了皱眉,本不欲理会。 可能是因在此驻足片刻的缘由,模拟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却在此时突然发生。 不过对于这副作态,他倒是不足为奇。 毕竟炎京泰安脚下, 一块石头能砸到的公卿后人可不算少,这些个锦衣少年正逢意气, 即使闯出什么祸事, 也不过是一顿责罚便可免去。 久而久之, 自然不以为然。 世家子弟良多,虽有少数潜心钻研学术, 以期继承家业之辈,但大多数的因出身影响,总得来说还是飞扬跋扈, 骄纵奢淫的。 眼下这些个膏粱子弟,很显然便是其中一批。 “少爷,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随着季秋一道而来的张氏侍从脸色微怒,显然对于那少年行为很是不快。 对此, 季秋摆了摆手,倒是无所谓。 几世沉沉浮浮,不过是一介毛头小子而已,如此令人反感的行为, 若执意争辩, 并不会生出什么益处。 没有必要。 然而,这少年策马飞驰速度过快, 那同行的人心中也没谱子。 就算是大道宽敞, 可却也总有意外发生。 就比如眼下, 这少年策马飞驰,刚刚越过季秋的身畔, 就提起了速来。 而在他不远处, 正有一男娃一女娃两个稚童,在这道路上玩耍, 此刻想要避开,已是来之不及。 若是按照这等速度冲刺撞上去,怕是顷刻间就得生出意外, 不过是几岁的小童而已, 就算侥幸在马蹄冲撞下不丢去性命,估计也得落下伤残。 眼神一瞥, 看到这一幕的季秋, 本来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住, 暗叹一声后, 只得出手免去这场意外。 此世修行之道虽不算昌盛,但相较于大乾已经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就比如足以媲美炼气中期的武道先天,季秋以此身近乎绝世的武道资质,在区区十六岁的年纪中就已修成,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虽这份修为在这大炎朝的武夫里只能算是二流水准,但拦下这不学无术的锦衣少年,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顿住脚步,季秋此时猛地扭头,一抹残影于他脚下划过,身形矫捷如猎豹般, 下一刻在大道之上猛地一踏,就是飞身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那为首少年胯下的马匹尾巴。 马匹吃痛, 一声长嘶, 当下就叫本来飞驰的动作顿了下来。 这一举动,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动了。 而那紫袍锦衣的少年,更是一个不慎, 差点从马匹上摔掉下来,要不是抓着缰绳抓的紧,怕是下一秒就得颜面尽失。 “放肆!”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出身世家,鲜衣怒马的少年怒吼出声,一双带着阴冷的眸子泛着怒火。 而与他一道前来,护持在其一侧,隐隐以他为中心的那些人,此时也顿住了动作,面露惊色。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与天下显赫的袁家嫡系公子结仇? 不要命了! 并不晓得这些人如何作想的季秋,对此极为冷淡。 他只是指了指自己衣袍下的污渍,以及那不远处两名早已跑远的稚童,语气平淡道: “在讲别人折辱之前,还请阁下自己先看看自己的行为再说。” “于大街之上策马飞驰,可有顾忌过左右之人的意思?” 季秋平视眼前的公子,目光穿透一切, 似乎将他的一切行为轨迹,都尽皆看破。 【袁木】 【1岁:生于三公世家袁氏门庭,为嫡系出身,自小锦衣玉食,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9岁:性情聪慧,启蒙典籍熟背于心,可惜心并不诚,于文道并无多少建树,武道修行尚可,却也不算太过用功。】 【16岁:年少意气,广结同辈世家好友,以豪爽侠气称名,再加上门庭之故,倒也有了一番气象。】 【24岁:家族举荐,出仕为一方官吏,武道达至先天。】 【30岁:任职一郡太守,积累功绩资历,于任期内招募私兵,素有野心。】 【37岁:恰逢太平道举旗起义,其率领麾下郡城私兵打着讨伐叛逆的名号,镇压了一地叛乱,后因功升职中郎将。】 【44岁:江山动荡,各地烽烟四起,其暗中与豫州三元道合作,占据一地根基稳固,号称拥兵十万,为一方诸侯。】 【46岁:野心冲昏头脑,于江淮自立国号,为乱世之中第一个明目张胆反了大炎的诸侯。】 【49岁:伪帝野心勃勃,能力却是不足,各地诸侯皆讨伐之,治下百姓苦不堪言,三元道与儒道及武夫都瞧出其难成大气,尽皆降低筹码,以至众叛亲离。】 【49岁:同年,连连兵败逃命不止,于一处荒地重伤不治,吐血而死。】 【模拟评价:能力配不上野心,不过冢中枯骨罢了。】 一眼扫去,将此子一生轨迹勘破,季秋不由冷笑一声。 他当是谁。 原来此人就是那素未谋面过,早已久仰过大名的袁家嫡系公子。 现在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飞扬跋扈,更胜恶名三分。 而且以剿灭太平道换取功绩,用以添作晋身之姿... 不觉间,季秋此时眸中已是寒意顿生。 他晓得,眼下此刻境地,不能直接取了此子性命。 但以他自身目前的筹码,要先给他一番教训,叫他好好看清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上架感言 老扑街又一次上架,已经习惯到近乎波澜不惊了。 按照惯例,咳咳,讲两句。 首先感谢一下我的责编蓝光编辑,混了一年多了,一直蒙受光大照拂,挺感谢的。 这次书的成绩不差,2w4收,2k6左右的追读,一个算是很完美的比例,挺好。 下面聊聊本书。 这本书的话,其实是很早之前就想过写的一个题材,但一直都没有适合的皮,所以思来想去,搁置了挺久的吧。 但恰好,在恰当的时间遇到了恰当的风向,这层模拟皮披起来就挺舒服的,天然吸量不少。 本书大概与近期的模拟器题材都有很大的不同,硬要说来的话,大概类似于无限流这个样子,相信不少书友也看出来了。 开局没有开太大的金手指,剧情一直都是求稳为主,慢慢揭开世界观,这样仍能有这般成绩,作者君非常感谢在座的每一位书友。 我的时间虽不算多,但尚且也称得上是充裕,写书不仅是兴趣和梦想,同时也是希望能以此赚取些碎银,毕竟人生在世,谁不图呢。 不过我相信,总是会有些东西,是能够引起大家心中的共鸣的。 我写书的主角三观一直都很正,但其实我本人却并不是这样的。 严格意义上讲,我不过只是一孤僻而又淡漠之人,为了写书已经灌注了我一生仅有的热情和心血。 能追读到这里的书友,我视你为挚友。 虽身处各地,我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晓得,但你能愿意耗费宝贵的时间,去和我一起观看这本并不算精彩的作品,我深深为之感谢。 因为水平限制,只能写成这样,若是叫读者有些不满的话,作者只能告歉。 眼下是尽力了,未来的话,会努力去做的更好的,争取不辜负在座每一位正版读者的订阅! 感谢支持! 接下来给上架订个目标吧。 这个追读的话,就以首订2000为基准,每提高300订,就会加更一章。 保底一万字吧,作者君不写小章,所以大概也就两三章,虽然章不多,但是字数很多,不整那些2k又少又虚的。 至于打赏的话,盟主五更,白银五十更。 反正没有,要是有的话,拼命嘎嘎补。 嗯,大概没了。 总之在明天周五的十二点本书上架,大家记得来订阅啊! 卢锅巴,拜谢! 以下是py献祭名单环节。 ... 《太监能有什么坏心思》作者:小小部长 ps:万订作品,质量有保证,部长巨对于作品精心雕琢,实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红楼:庶子崛起》作者:青锋不燥 ps:红楼分类的精品文,能在当下大环境下写出红楼的精品,质量毋庸置疑,喜欢同类型题材的朋友们不容错过哦。 《神诡世界,我能修改命数》作者:白特慢啊 ps:我偶像,我心目中的超人,小扑街不敢得罪的唯一真神,书真的好看! 《走进不科学》作者:新手钓鱼人 ps:就是写异世界征服手册的那个作者,写的书硬核又好看,我滴偶像,小扑街不敢得罪的真神之一,呜,力荐! 《本该屠龙的我意外开始修仙》作者:落雪煮茶 ps:龙族大精品,日常写的头头是道,更重要的是,鸽鸽对我写书道路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很强! 《横推诸天从风云开始》作者:天帝大人 ps:我大哥!诸天文远古大佬,好看! 《洪荒人祖:开局加入聊天群》作者:三色杯奶茶 ps:炳哥老作者,更新有保障,是洪荒+聊天群的组合,有喜欢的可以来看看! 《修仙十万年才发现新手村是禁地》作者:天狗吃月亮 ps:一本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的书,简介就很吸引人! 《模拟人生:我神明身份被曝光了》作者:暴躁小气包 ps:同期三江一个朋友的书,把他献祭了,助我成道,哈哈哈! 《我的成就系统大有问题》作者:天锣雷光 ps:新书榜前三的新锐作品,搞笑沙雕风,挺有意思和想法的一本书,我觉得可,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就这样,睡觉! 希望明天能给自己一份完美的答卷。 第七十六章 安惧宵小,偶识枭雄!(求首订! 大炎,泰安城大道。 听到眼前季秋的言语,袁木紧紧握着缰绳的手渐渐发白,面上有怒色溢于言表。 “小子,你可知本公子来自汝南袁氏,乃是嫡系出身,不过策马奔驰于泰安街道之上罢了,哪怕并未顾及到你,你又能如何?” “或者说,你是为了那两稚童小儿出头的?” 唰! 将腰间宝剑抽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些许微光,这一身紫衣锦袍的袁家公子自马背一跃而下,手中长剑直指季秋,面色不善。 “我袁家门庭显赫,三公九卿历代皆有长辈登位,我观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想必也是出自士族,今日之事本公子大度,就不与你计较了。” “还不速速放手?!” 看着季秋抬手拽着自己骏马的尾巴,袁木眼神闪过几分忌惮。 出身三公世家,为天下门庭四姓七望之一,袁木虽性情跋扈,但也不是不晓察言观色,不知轻重之辈。 就眼下情形来看,这年轻人一身武道雄厚,已是达到了第二境先天,虽只是初步迈入,但要真发起了争斗的话,自己等人,怕很难是其对手。 所以,袁木并不愿在此时与季秋动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 待到事后查清这少年底细,有的是法子能治他一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拘泥于一时。 眼下只不过是为了面子,吓他一吓罢了,毕竟常人听闻三公袁氏之名, 哪个不得先去了三分胆魄? 除非此人这一生都不欲出仕, 不然以他袁家名声, 定叫他仕途蹉跎不顺,至死也难以位列朝廷中枢! 对此,季秋眉头一皱, 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经历了这么久的岁月,还没有谁敢于拿剑指着他。 更何况是这色厉内荏之徒! 哪怕袁木没有立刻动手, 但季秋本就不会惯着他。 于是只在一个刹那, 季秋放开了马匹, 五指如龙探出,瞬息快如闪电, 夹杂着几分龙吟虎啸,径直就按向了袁木持剑的手腕之处! 悬空寺的武学,早已被季秋不断演练, 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甚至隐隐间还有破开见知障, 走出自己道路的意思。 这一式龙爪手出, 以他袁家公子的武道修持,自然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啷! 一声脆响, 那柄材质不凡,颇有华贵之感的长剑,被季秋一掌拍在了地面上。 而袁木更是手腕通红一片, 发出了一声吃痛,便连连退后不止。 那马匹受惊, 嘶鸣出声,就要发狂。 然而季秋一掌落下, 动作却并未停止。 只见他反而是欺身而上,双掌探出一手持那缰绳, 另一手则压在了这马背上面,随后飞身而起,赫然直接骑上了马背! 嘶嘶! 这毛发鲜亮,正当壮年的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惊叫,就要挣扎,却被季秋骑在了背上,同时握住缰绳猛地一拉,口中肃喝一声:“安静!” 一语落,吃痛的骏马挣扎片刻,终于回复了几分理智,不再如方才受惊一般,而是变得逐渐安静起来。 季秋一气呵成的一系列动作,直接将这马匹镇住,任其再是如何发狂,都脱不出他的五指掌控之间。 此时,时间不过才过了几个呼吸而已。 季秋看着连连后退不止的袁木,翻身下马,将这马匹往前一拍,便驱赶到了袁木的面前,随后冷声道: “我不喜欢有人拿剑指着我。” “哪怕是名满天下的汝南袁氏,也是一样。” “世家虽贵,但在这大炎朝核心的泰安城中,当街策马扬鞭,袁公子可有想过后果乎?” “就算你出身不凡,可按照大炎律法来讲, 当街行凶杀人,也是重罪!” “你可懂?” 看着围拢在袁木身侧的数人,季秋一声嗤笑, 并没有把这群乌合之众当做是一回事。 世家确实地位显赫,与这大炎刘氏一脉共掌天下权柄, 甚至大炎立国四百载岁月, 还有那刑不上大夫一说,可见世家究竟有多昌盛。 但,对于眼下这不过才十五六岁的袁木来说。 他还是太过稚嫩了。 更何况季秋自身也不是没有依仗的。 他这一世出身当阳张氏,虽门庭远不及汝南袁氏名满天下,但须知道这袁木也代表不了整个袁家门庭! 再加上此次前来泰安,季秋的身份不仅是张氏子弟,同时也是太学宫当世大儒郑修的学生。 这是在前来之时,就已在张氏族长的牵线下确定好的事情。 作为大炎朝最富威名的大儒之一,郑修明面上的名声,再加上袁木自身理亏,于情于理,他都威胁不到季秋。 所以对于这纨绔子弟,季秋根本没有丝毫惧意。 再说了,不过只是一个在模拟之中,只敢于自己死后蹦跶的宵小罢了,哪里又算是什么角色? 他就连他本家那位,曾与自己于万军丛中有过照面的名义长兄,都差之远矣! 称其为冢中枯骨,再合适不过。 “你!” 袁木鹰眸瞪圆,指着眼前的季秋气的浑身哆嗦,面目涨红,近乎喷火。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过,哪怕是那婢子所生的假兄,都不敢这般折辱于他! “好,好胆子!” “小子,吾若不报此次之仇,誓不为人也!” 死死抓住季秋施舍而来的马匹,袁木咬牙切齿,低声开口。 他一眼不发的捡起地上的剑柄,收入鞘中,就想要无视了季秋,跨上马匹含恨而去时,却听到此时不远处有一爽朗笑声,突然响彻而起: “哈哈哈,好!就该如此!” “我大炎律法约束上至世家,下到百姓,无论王侯公卿,皆需从之,这位兄台说的再正确不过。” “袁公子仗着出身袁氏,就能不顾家门之风,于众目睽睽之下,策马长街,马踏百姓了么?”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想必袁公子本就狼藉的名声,就会变得更加差劲罢。” “也不知袁公若是晓得,手中荆条可还会利否?” 随着笑声响起,一道身披朱红衣袍,面容英武的年轻男子,随即自那两侧街道挺身而出。 此人一双眸子陷于眼眶,平白为其增添了几分深邃之感,哪怕岁数年轻,但也叫人心中不由一凛,只觉其有狼顾之相,凶险异常。 这是一个,一眼望去就能叫人心中生畏的人。 “你不过就是袁纪左右的一跟屁虫罢了,也敢惹我?” 袁木猛地回头,就见到这男子出言哂笑,心中怒火不由更甚。 季秋看着两人的模样,一眼就猜出了二人不对付,不然那言论之间不可能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而在对头面前露出窘态,对于常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情,恨不得立马遁走,就当没有这事发生。 于是袁木只狠狠的刮了那朱红衣袍的青年一眼,果然怒喝一声后,就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同伴负气而去。 本想邀三五好友出泰安而去山野狩猎,却不想竟遭遇这等意外,袁木颜面已然尽失。 继续呆下去,他又讨不得什么好处,万般无奈下除却灰溜溜的离去,也是别无他法。 于是一场风波,就此趋于平静。 那两个稚嫩童子,眼下早已吓的远远逃至一边,而二人的长辈此时亦是面色发白。 不过他们倒也知恩,隔着不远处对着季秋躬身一礼,连连拜谢后,这才拉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去。 对于这些世家子,底下的平民百姓哪怕是泰安城的百姓,也是丝毫不敢得罪的。 毕竟要是一个不周,稍有不慎之下就会惹祸上身,上诉无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季秋帮了他们,处于畏惧之下,这些底层的平民也不敢有过多接触,唯恐避之不及。 触景生情,季秋的眸子不禁有些复杂。 在如此森严的阶层压制内,普通的平民生活,简直是可怜而又可悲。 目送着这普通平民带着俩稚子离去,季秋这才回眸,正视着眼前仪表不凡,一身朱红衣袍,于方才仗义执言的青年。 这人,他在模拟之时曾经看到过他的画面。 大炎骑都尉曹武,领将率领三千精兵,就敢于与自己麾下太平大军厮杀的炎朝骁勇之将,自然是叫季秋有些印象。 炎朝到底气数未尽,正面战场之上冒出的将领几乎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哪怕太平道气势已然不弱,可却仍未撑住,只得功败垂成。 现在想来,其实真的输得不冤。 偌大太平道虽有不凡气象,但像是真正的人杰之辈,也着实有些稀少,不过寥寥而已。 仅凭借着自己一人之力挽天倾,到底还是力有不逮。 【曹武】 【1岁:生于官宦之家,相传祖上为大炎名相,家境不凡,祖父于朝堂曾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显赫一时。】 【9岁:少时聪慧,性情豪气,于文道之上涉猎寥寥,可却喜通读数百年间的诸般青史,被一儒道大家曾赞曰:“少有内慧,非凡俗也!”】 【16岁:任侠好客,最喜广结好友,为人义气,于武道略有成就,观武校场看大炎羽林卫阅兵,意气风发曾豪言道:“当为大炎一骁将,马上博得万户侯!”】 【19岁:少而举荐,出仕任官,为泰安北都尉,申明禁令、严肃法纪,凡有犯禁者,皆棒杀之,一时声威无量。】 【27岁:几载宦海沉浮,因行法刚正,于朝堂之上政敌颇多,即使政绩显赫,亦是明升暗降,外放为一县令。】 【34岁:因受到政治牵连,免去官职,赋闲于乡野之间。】 【41岁:恰逢太平起义,一朝乘势而起,连立奇功,于三军左右为骁骑都尉,战功赫赫任职一方主官,战后布政清明,使一郡清平。】 季秋推演了下此人轨迹,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眸子不由一缩。 “好个曹武!” “本以为不过是那大炎的一骁勇将领,没想到竟还是一乱世枭雄!” 据半壁江山雄踞天下,号一声魏王,天下景从! 这般成就,已是超出了他作为张巨鹿时所掀起的那般风浪了。 不过此人死因,倒也是令季秋颇为称奇。 天柱山道脉,乌角道人... 那算是季秋模拟化为张巨鹿时,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了。 此人一袭青衣布衫,与那些入世红尘,享俗世供奉的道脉不同,是货真价实的出世之修。 其炼丹之术与御使鬼怪之法,皆是上乘之学,更难得可贵的是,他对于自己所期许的太平大道颇为赞许,也是一位有匡扶天下之志的有道真修。 记忆落幕时,自己持九节杖于广宗毙杀十三道基,斩了天下半数真修,近乎使道脉沉寂。 而当时这位乌角道人曾受他所托,保下了自己一脉传承不衰,他也应了下来。 不仅如此,那时候这道人甚至有为他掠阵之意,倒是叫季秋颇为感动。 但他作为张巨鹿修行一生,在最后关头,已是隐隐能够看出了自己的几分命数。 所以在知晓到自己毫无生机后,也是谢绝了这道人的好意。 只是让季秋此时没想到的是,这被后世大魏尊为太祖武帝的曹武,竟在晚年被其咒杀,这却是叫他没有料到。 当真是世事无常。 看到季秋盯着自己打量,微微有些失神,这朱红衣袍的男子双眸炯炯有神,一扬大袖便豪爽一笑道: “兄台刚一入这泰安,就敢因正直之事,与汝南袁氏的嫡系子弟争锋相对,不让分毫,这份气魄,着实令曹某叹服。” “在下曹武,乃泰安北都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第七十七章 福泽天下人,苍生未必知! 大炎朝,泰安。 街道边上。 两侧百姓因方才闹剧,早已是远远避开,除却季秋与随侍的侍从外,便只剩下了那一身朱红衣袍的青年。 听到曹武询问,季秋收敛神思,眉宇温和,拱手便回道: “当阳张氏,张元。” “此次前来泰安城,欲去太学宫,拜入郑公门下,修行文道。” “我观阁下器宇轩昂,英姿非凡,不知是...?” 季秋虽晓得曹武身份,但眼下显然不能将其点破。 “我乃是大炎泰安北都尉曹武,为官一方,有严肃法纪之责,袁木小儿仗着出身屡次挑衅,本都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张兄年纪轻轻就能不惧豪强,据理力争,果真不愧是要拜入郑公门下的高足!” 听到季秋的回应,曹武捧了两句后,随即邀请道: “张兄弟第一次来泰安,难免人生地不熟,刚巧今日曹某休沐,正得空闲,若不然便由我来引路,带你去往这太学宫如何?” 看着眼前的曹武,季秋想起关于此人的轨迹推演,沉吟了下,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曹都尉了。” 曹武少年之时,好任侠之风,广结四方入眼英豪,如此来看,这评价确实精准。 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却主动出言攀谈, 且不让人心生疑虑之感, 能有后来成就,果真是有着基础。 然而对此,季秋却并没有多少在乎。 虽此人乃是自己日后之敌, 但季秋何许人也,他模拟的张巨鹿又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敢于聚纳天下, 掀起偌大风浪, 将这昏庸至极的世道直接踏破的人物。 他的胸襟广大可聚四海, 若有必要哪怕是生死相对的仇敌,只要能化为铸就黄天大世的助力, 他都能一笑泯恩仇。 更何况模拟完后,这才是真正经历的现世。 一切轨迹虽已推演完毕,但到底会如何进行, 终究还是事在人为。 于是季秋随即应下了曹武邀请, 并吩咐跟随于他一道前来的张氏侍从, 前去寻了位于泰安的张氏府邸, 便往太学宫的方向行去。 当阳张氏贵为一郡豪族,在这泰安都城自然是有一道支脉的。 这就是大炎朝的世家, 无论何时都不能断掉与中枢的联系,不然早晚会渐渐落后于他人,从而彻底丧失了影响力, 沦为一地豪强。 看一路车水马龙驶过,季秋与曹武一路闲聊, 了解着这大炎朝的讯息,一边走到了泰安城内最为庄严, 同时也是最有历史厚重感的建筑之前。 这就是名满天下,前身贵为诸子学宫, 同时也是世间名声最盛的文道圣地之一——太学宫。 整个大炎朝万万里疆土,除却那些归于各地退隐的儒道前辈外,几乎所有正值壮年,名誉响彻天下的大儒之辈,都曾于此地注经立传。 而他们教授出的弟子,则会是文道最为昌隆的支柱,代表着一代文脉的巅峰。 只可惜,其中出来的天才,几乎有九成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剩下的那一成里还得有九分是没落寒门。 往来无白丁,并非是虚言。 想要在这里看到一真正意义上的草根出身,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毕竟有哪个素有名望的经文讲师,会愿意去收个泥腿子文盲来教? 咚咚咚~~ 高悬于远处宫楼之上的古铜巨钟,在季秋缓缓而至时,被守钟的太学弟子敲响。 那浑厚至极,古朴且又肃穆的嗡鸣声直冲入耳,使人不由心中便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相比于修筑的富丽堂皇的华贵宫殿,这到处都并无多少装饰的太学宫,反而更叫人心中拘束,不敢高声言语,恐惊求学之人。 太学宫的宫楼入口在前,其足有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一路往下,而季秋始于第一阶前。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欲求学,就要攀登高峰。 旁边的曹武见到季秋驻足于阶梯前一直都未发声,不由得对其笑赞一声道: “张公子可是被这太学宫所震撼到了?” “此地历史底蕴浑厚, 在泰安城立之时就已存在,屹立的岁月甚至比我大炎都要久远,自然远非是一般书院文院可比。” 说罢,这身着朱红衣袍的青年对着右侧一众石碑遥遥一指, 继续道: “可看到这连绵数十座硕大石碑乎?” “此乃是由太学宫内卢公、蔡公、还有你所拜会的那位老师郑公等当世大儒, 研究数载方才造成的传世碑文。” “碑成之际,甚至有文运显化,天降异象,当场叫蔡公等大贤文心稳固,于儒道修行上更进一步,时年轰动了整座泰安京城,就算是当今天子,对此都是赞不绝口!” “这可是文坛数百年一见的大事,不知能福泽后世多少文人子弟,可谓功在千秋。” 循着曹武的指尖,季秋抬眸望去。 确实见到了巍峨耸立,密密麻麻记录了诸如《诗》、《书》、《易》、《春秋》、《论语》等传世经文的硕大石碑。 这些石碑被放置于太学宫门外,立于屋檐之下,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碑文上记录的文字,即使隔着较远,依旧让季秋感受到了一股浩瀚文运。 其上记录的见解与注解详细至极,对于天下每一个文人而言,都是莫大的馈赠。 观此碑文,创造者的意图无疑是极好的。 但... 季秋叹息一声。 曹武见此,略有诧异:“兄台求学于太学,见此传世文碑,应当是件欣喜之事才对,何故叹息出声?” 对此,季秋并未率先言语。 他只是看着那一众驾车而行,尽作儒生打扮的一众锦衣士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碑文所记载的经史都是出自大贤之手,若是能日日处于此地悟透上面的文章与注解,不敢说他日能养浩然之气自成一颗文心,但也当有所成就。 于文道而言,确确实实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不亚于一道意义重大的里程碑。 可...先贤儒圣曾有言道,有教无类,诸般人族生灵但有机敏好学者,皆可入我文道之门,修立世之法,广传天下。 纵使贵如天子,亦或贫贱如奴,在修行学问面前,皆应一视同仁,不该以身份贵贱而区别待之。 正是因身怀如此大宏愿,以一生践行大道,百死其尤未悔,儒圣才能以一己之力创一脉显学,将儒道发展至今。 可越发昌隆之后,修行学问,却反而是件贵族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放眼望去,车辇数百乘,往来观摩石碑的锦衣学子,试问有哪个能是衣不蔽体,出身微寒之辈? 怕是连破落贵族,寒门子弟都是寥寥无几罢! 当知识陷入垄断,只能由上乘者把持开始。 哪怕本身是功在千秋足以传世的事物,相较于这天下九成九的芸芸众生而言,它本身的价值,或许也就是无限放大拉开那阶层差距而已。 听到曹武此言,季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气间却带着几分飘忽不定: “能见到如此浩大的文碑坐落于此,自然是件足以欣喜的事情。” “然而在下自幼之际便通读圣人经书,随着年岁越长,却有一疑惑也是日益增高。” “曹都尉,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季秋的话语轻飘飘的,状似无意间随口一提,可落在了曹武的耳边,竟是叫他心中一震,双眸不由瞪大。 这少年... 忌讳的看了眼周遭,曹武撩起袖袍轻咳一声,道: “张兄弟果真不是普通人。” “但有些话,还是要慎言之。” 曹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些儒生,随后语气有些凝重。 他看着眼前笑而不语的少年人,本来只是抱有交个朋友的心思,渐渐有了些变化。 此子类我! 一眼看出朝廷弊政,知晓这些世家之流垄断政治与知识,长久之后将是大祸,眼神确实毒辣。 可以交个朋友,若是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同朝为官,共同匡扶社稷也说之不定! 曹武心中不由默默盘算。 而此时,得亏季秋不晓得他的心思,不然说不定得捧腹大笑。 一个日后篡了炎庭的枭雄,想要和一个未来的造反头子共同匡扶朝政。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曹武慎重过后,看着季秋并未回话,不由忍不住又道: “本都尉平日里布政一方,就以这些世家出身的纨绔子弟最难管教。” “就如张兄所言,如今我大炎唯一的弊病,便是如此。” “曹某一生喜交友四方,但却没有一位朋友,能像是阁下这般一针见血。” “因此以我观之,这天下英雄也不过尔尔,若真能存在有识之辈,首当其中的,便该是公与我了。” 说罢,曹武肯定的点了点头。 而季秋神色开始渐渐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哪里开始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但是曹武并没有感到什么状况,继续又道: “此次能结识兄台这等大才,已是不虚此行,他日曹某再带两个朋友,前来拜会与你,我等一同饮酒!” “这大炎朝的天下,未来终究还是要看我等挥毫泼墨,为这万里江山再添上两笔才是。” 这一身朱红袍的青年言及至此,可谓是意气风发。 但季秋想起推演的人生轨迹,若不是自己掀起了声势浩大、波及到整个大炎朝半壁江山的太平起义,恐怕这位纵使到了老死,都未必能有起势之机。 也不知到了那时候,这腐朽至极的王朝,可还能叫其为其卖命直至效死乎? 不得而知。 “那在下就不送曹都尉了。” 心中暗想,季秋随即拱手示意。 二人互道离别,看着眼前英武的青年大步离去。 季秋这才向着上方九百九十九道阶梯,抬步而行。 如此一幕,刚巧被一头戴纶巾,身披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看在了眼里。 这文士佩剑,面容肃穆,颇有一副儒学大家的风范,周身清气弥漫,仿佛立身于天地之间,亦能巍然不动。 他就站在那里,但却又没有多少气息显露,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貌似平平无奇,却又与周身气质有些自相矛盾。 一看,就是有大修行傍身之辈。 “有意思。” “见微知著,竟至于斯...” 这文士喃喃语落,面色之上尽露复杂。 他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那少年面色平静,一步一步往着这太学宫内迈去,未发一言。 此时这少年观那数十记录文道精要的石碑,随后轻轻开口的话语,依然还在他的耳畔处回荡: “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文士隐于袖袍之下的双拳捏紧,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紧皱不展。 修造文脉,本是为了匡扶天下文人,大开方便之门,叫这天下寒士皆能不拘泥于门庭,也能来这太学宫前,看看古今先人大儒所注释的经典。 这就应是功在千秋的大功业才是。 然而那少年状似无意,却又发人深省的话语,却是叫文士怎样都无法释怀。 良久之后,才听到一声长叹,随即这中年文士目露苦笑: “好个钟灵敏秀的少年郎。” “若能走在儒脉大道上,他年志向不改,纵使是成不了儒圣与亚圣那般功业,但博得一青史留名的大贤之位,估计也是有机会的。” “想我卢直自忖文武双全,上有匡扶社稷之念,下有救济世人,广传儒脉大道的想法,却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透...” “惭愧,惭愧啊!” 摇了摇头,青衫文士眸中不免升起好奇。 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与那一代人杰曹武相交,且道出这等醒世言论,着实不凡。 他倒是想要看看,其拜在那一心注经,素来立志要成为一代大儒,不问世事的郑修门下,到底能学出个什么道理来。 于是这文士也随即抬起了步,随着季秋掏出文帖,步入太学宫后,也紧随其后,迈入了这座存世数百年的学宫门槛之中。 两侧守门子弟在见到这位时,都是神色一凛,面色恭谨,不敢有丝毫疏忽。 不为其他,只因此人正是当今天下清流,于文道之上成就了第三境的大儒——卢直。 而那太学宫外广阔屋棚之下,一共数十座记录文道精要之石碑,就是由其带头所造的,为太学宫的士子们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馈赠。 此种种事迹,这些士子又怎敢在其面前有所放肆? (第二章4k奉上,还有第三章4k,讲道理,他们一章2k,我是他们二倍,真不算短了。) 第七十八章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迈入太学宫,往来读书之声朗朗入耳。 大炎武帝起于微末,历十载戎马称帝之后,江山尚未平定,便先兴文教之道统。 这也算是他为那些起家之时,便蜂拥而来的一众世家做出的回报。 此学宫初建于三百载前,算起来要比泰安城这座都城翻新,都要久远不少。 三百余年的发展,时至如今太学宫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水平,藏匿于其中的经典阙文,稀世经卷,尽于此处经阁之中放置,等待后人问津。 五经博士,十二科讲,汇聚了天下名士,往来云游至此,想要寻求学问的士子之辈,怕是得有数千不止。 不管是真来求学也好,还是想要以此镀金也罢,不可否认的是,这处太学宫于文坛之上的地位,确实举足轻重。 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 这是刻录在入太学宫门后,便能在那巨大的梁柱之上,看到的硕大文字。 季秋只身入内,只觉视野开阔,所造房室数不胜数,教授五经的讲堂之所占地辽阔,不知多少平也。 沿着记忆中的印象,与那守门子弟的指引,季秋大步而行,脚下生风。 他所要去的目的地,自然是这太学之中富有名望的大儒郑修居所。 模拟之中的见闻,季秋虽一言一行,一草一木都感同身受, 但因他并未选择固化的缘由, 所以张巨鹿的一生修行, 都与真如一般,不能在最开始为他所用。 既选择逆天改命,那么这修行一道, 他就要从头到尾,再重新走上一遭。 而郑修作为当世大儒, 更是十载之后, 于文道经史成就上无人可出其右的存在, 他对于儒脉修行的造诣,自然远非他人可及。 拜入他的门下, 对于日后季秋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季秋快步而行,越过了华丽且庄严的五经讲堂。 他往着后方的屋檐群落走着。 记忆之中的郑修, 幼年家贫而好学, 门庭破落, 费劲艰辛才拜入太学宫, 有了于文道大展拳脚的机会。 所以哪怕是如今已成一代大儒,也未改习性, 对于外表的锦衣华丽不以为然。 很快,季秋就在一处偏远的木屋之外停住了脚步。 这木屋偏僻而又幽静,地处并不算大, 虽显整洁,但相较于普通的太学子弟居所, 都尚有不及。 若是不晓得内情的人,恐怕万万猜不到, 此地竟是一位大儒日常休息的居所。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表里如一, 一直都奉行研究学问的至诚之人。 不然也达不到今日的成就。 季秋驻足,上前轻轻叩响门扉。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季秋感受到木门内拴后,随即恭声开口:“当阳张氏弟子张元,不远千里赶赴泰安求学,求见郑公。” 说完,退后两步。 少顷,门内有一儒雅之音缓缓传出:“请进。” 话语落,轻微的咔嚓声划过,那木门‘吱呀’一声,便慢慢打开了一条缝来。 阳光照下,露出了那缝隙中人的模样。 那是一身披灰白儒衫,头戴纶巾,手捧一卷古朴经文,面容温和的中年文士。 光是一眼见得,就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 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 修行儒道,养一口浩然气于胸中,常年蕴养,这些个大儒之辈的气息,到底与普通的士子判若两人。 “当阳张氏...” “你就是张氏族长所提及过的那孩子?”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季秋,郑修若有所思。 “且先进来吧。” 灰衫儒士将木门打开,露出了屋内的全貌。 一正正方方四边的案桌,上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堆积在左右两侧, 密密麻麻的一堆书卷。 两张普普通通的木凳,分立两侧,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除此之外, 剩下的唯一家具, 就是那张看上去就已有些老旧的木板床了。 郑修敞开门来, 领着季秋走进,扫视了一眼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简陋小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寒舍简陋,没有什么茶水,环境可能有些不适,且先忍忍吧。”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也没有在意的意思。 “外表的虚荣华贵,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重在精神。” “弟子此次前来,是想随先生学道理的,岂会有不适之理?” “况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陋室虽简,但有先生这等一心注经立传,研究学问的儒道大家所居,就算再简单,也自有其可取之处。” 二人一前一后,一人语落一人接上,没有丝毫停顿。 可前者是能随口脱出的客套之言,但后者想都没想就这般回复... 这要么是心思机敏迅捷之人,要么便是真心求学,敬他学问的后辈士子了。 听完季秋的回复,郑修眉头一抬,有些讶然,但倒是也没说什么。 小子机心甚重。 但是却并不惹人讨厌。 “如此最好,且先入座吧。” 说罢,这灰衫儒士就先在案桌前的木凳上坐下,随后抬手对着季秋示意。 主次分宾皆入座,那上首的文士和颜悦色,言语中带着客气与温和: “我听过你的名声,再加上你族中长辈亲自出面,收你为入室弟子是事前就说好的事情,自无不可。” 郑修为太学宫五经博士,曾经听过他讲课的弟子,近二十年下来何止数千人。 凡是听过他课,于他座下修行过学问的人,都能自称一声郑公弟子。 但这种弟子,却是只有课上师徒之缘,只能称一声记名尔。 再往上,那就是随侍左右的入室弟子了。 所谓入室,含有领会、精悉师父所受技艺的意思,是老师细心培养的对象,未来学得出色,甚至可以继承郑修的衣钵,堪称是一脉相承。 自与那些听课的记名之辈不同。 这也是为何季秋在这最开始时,并不惧袁木这位三公世家嫡系子弟的缘故。 一代大儒的入室弟子,拢共可能也就二三十人,再加上季秋一郡士族的身份,得罪袁木顶多有些许坏处,毕竟又不是得罪整个袁家。 占着理来教训他,那也是他自己活该,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毕竟家中长辈为此小事,又岂能拉下老脸,前来替他出头? 早年间,郑修求学时曾与当阳张氏族长张休结交,允诺日后若有机缘,会收张氏杰出子弟入门下修行文道。 于是,这灰衣儒士先是肯定了自己会收下季秋,其次稍稍顿了下,复又问道: “然修行文道学业,其中讲究却是颇多,并非一言可以概括之。” “读书可以养性,可以明智,甚至可以从中修出道理,与天地共鸣,养一颗文心,得到足以与气血武夫、化外方士媲美的神通之力。” “但在那之前,作为你老师的第一课,我得先问问你。” “你欲随我修儒道,那么在你心中,何为儒道,你又欲以哪本经书为修行之基?” 郑修面色渐渐有了些严肃,正襟危坐,双眸直视季秋,就好像是并未把他当做孩子一样。 十六岁的年纪,又是出身士族,不算小了,起码诗、书、礼、易、春秋五经之属,是一定读过的。 通读五经,为文道入门的第一步,其次第二步就是践行文心,又名曰:定道。 想要以文为基,炼出种种神通,那么就一定要从先贤文章或是经籍之中,求出属于自己想学的道理。 儒圣曾教化天下,广收三千弟子,倡导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因此后辈子弟各个所求,皆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但只要是事物,就一定会有高下之分。 求取的东西,毕生的追求,也是会有简单难易的,这是定数。 而文道自成显世之学,被各脉世家收录填充,时至如今,以五经为尊。 其中《诗》温柔宽厚,《书》疏通知远,《礼》恭俭庄敬,《易》洁静精微,《春秋》属词比事。 天下九成的士子,皆以其中之一为根基,耗毕生之力攻读之,以期望有哪一日可以著书立传,将一家之言成为一世显学。 到了那时文心一成,便能称一声当世大儒,留名于世了。 这是天下九成九士子的追求,同时亦是郑修的追求。 只不过这位的野心,明显更大一些。 五经所属,他早已铭记于心,又通它道,将古今经籍融会贯通,已是自成一家。 因此郑修想要去求的,是成为那古时诸子一般传道天下的功业,留名于滚滚青史,而非当世之显学也。 但这都是题外话。 他眼下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问一问季秋,他想要去求什么道理。 对此,季秋自然毫不意外。 因为这是每一位学子拜师时,老师都会问出的问题。 连自己想修什么都不晓得的,那才是愚不可及。 看着眼前直视自己的郑修,季秋神色未变,眉目间坦然至极,随即语句便流畅的开口,回道: “所谓儒道,乃人需也。” “儒圣究前人先辈之言行,编纂五经教导世人如何走向圣人之道,意欲以此教化天下,使得众生皆能明心见性,人人如龙,此乃大善。” “弟子幼时就通读儒圣事迹,因此我所见的儒道,就是教化天下之道。” “至于五经,既是前人诸子之言,自然不可不修,却也不能尽修。” 说到这里,季秋语气微顿。 他看着眼前眉头慢慢皱紧,隐有不虞生出的郑修,又继续正色道: “弟子愿先修五经,以此入修行之路,再寻道理,成我自身之基!” “所以,还请先生教我文脉修行之道!” 话语落,这狭小的木屋顿时寂静无声。 哪怕是一根细针跌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郑修紧盯着眼前的季秋,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这看起来年轻至极的少年,竟能在一名当世大儒面前,道出如此言论。 沉默片刻,良久之后这灰衫文士才缓缓开口: “小子,就凭你这一番言论,若是在别家儒学面前,判你一声大逆不道,你都得老老实实受着。” “你知道你话语之中,所代表着的都是些什么意思么?” “你才读过几年经史,就想要与儒圣比肩?!” “好高骛远!” 以别人毕生追求的五经作参考,去寻你自己心中的儒道。 他郑修一生所求就是媲美诸子,你这做弟子的倒好,开口闭口的,甚至想要去当一代儒圣是吧! 那到底谁是师来谁是徒? 你要是修了半辈子文道,临到末了给他来上这么一句,兴许郑修心中倒是还信。 但... 你一不过十六岁龄的黄口小儿,凭何敢于有如此气魄?! 于是郑修板着脸一言不发,一身气息溢散如渊,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货真价实炼化出了文心的大儒,足以与筑成道基的道家大修比肩! 这气息一泄,区区武道先天,不得当场吓爬? 当然,像是郑修这等儒学大家,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便动了怒,不然半生养气功夫,岂不都是喂了狗? 他此举的意思,就是想要敲打敲打季秋,让这别出心裁、颇有些意思的的小子别这么好高骛远。 不得不说,季秋于他照面的这短短时间,所道出的这一番言语,确实超越了九成九的士子,郑修虽明面上不说,但心中倒还是颇为欣赏此子的。 有脾性,有见解,资上佳! 如果能去了这副才刚入门,就想要代替山巅的浮躁,却也不失为璞玉一枚,有继承他郑修一脉儒学的资格。 郑修心中这般暗想。 不过眼前少年的举止,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话语落下后,站起了身子,并未因他表面动怒,便收回方才之言。 “郑公误会了。” “弟子的意思并非是要去比肩儒圣。” 少年的话语认真。 “儒圣之道,叫人心向往之,乃是弟子毕生所求,为古先贤也,怎会是我这区区黄口小儿可以比肩之?” “我的意思是,继承古儒圣有教无类,教化天下的主旨,走上古之文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我心中的儒道!” “所以,还请老师教我修行之道!” 季秋言语铿锵,随后俯身一拜。 而在他面前的郑修听完这一席话,本来未有波澜的一颗文心... 突然,稍稍颤动了下。 ps:后面还在写,昨天真的困死,就睡觉了,对不起,别人爆更多,但我之后每天稳定8k,字巨多的,所以大家不要放弃作者君qaq 第七十九章 正宗传承,儒脉五经!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 郑修勃然变色,一颗波澜不惊的文心,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久久难以平息。 他抬头,看着眼前躬身一拜,一眼望去眉眼间尽是认真之色的少年,缓了半晌,这才收了周身气势,有些哑声道: “何为立心立命,又如何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灰衫文士出声,少年当即朗声答道: “天道四时流转,不以人的意志进行,我辈当以圣人之道为基准,替这芸芸众生开大道之门。” “昔日圣人所传经典数不胜数,浩如烟海,然今人未必需要事事遵循古人之道,循规蹈矩,当开新创,此为继古圣贤遗志,开新道之门。” “至于如何为万世开太平...” 季秋看着眼前的郑修,默然摇头道: “此...需要我道成矣之时,才能看到或是做到吧,也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完成。” “但,弟子愿意践行在这条路上,承儒圣之道,一直追寻下去。”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也!” 话语落下,掷地有声,满怀坚定。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好个九死不悔!” “此名篇之句,用在此处倒是也恰当。” “还有方才那番从未听过的话,隐有大气魄大担当附于其中,能说出此等话来,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去求这道!” “张元是吧, 今年十六岁了, 族中可有为你拟好表字?” 敲了敲眼前的木桌, 郑修平复了下心情,抚掌一叹后,复又凝声道。 “回郑公, 族中长辈曾为弟子拟了表字,曰:巨鹿。” 季秋一板一眼, 恭声回答。 “巨鹿...巨鹿...” “《尚书》曾记载, 尧试舜百揆纳于大麓, 大麓通‘巨鹿’,以地为字, 中规中矩,不过此字读起来倒是有些气魄,可堪一用。” “行, 我晓得了。” 将脊梁挺直, 郑修抬头, 咳了一声后, 语气肃穆道: “你今日这番话,放在研究五经博士的任何一人面前, 怕是顷刻间就得把你撵出门去,哪怕出身贵胄,亦是如此。” “但...不得不承认, 你说的对。” 郑修从桌案旁边取过一卷竹简摊开,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字迹, 语气中饱含复杂: “儒圣传文道,归根结底就是想要启迪民智, 教化天下,所以不必拘泥于形, 按道理而言,并非一定要以五经奉为经典,开自身文心。” “但于今人来说,儒圣曾经所做的五经之书,早就被一代又一代的弟子捧上了神坛,不容亵渎,若非是我通读五经晓得文道,有媲美诸子的志向,你之所言,我定会斥为异端。” “张元,张巨鹿,可以。” “你这弟子,我郑修收下了。” 点了点头,灰衣文士应下了这段师徒之缘。 在这个时代的师徒传承,有时候甚至足以比拟亲情与宗族,当郑修今日点了这个头,那么起码在季秋走上覆灭大炎的道路之前, 他的后面,都将会有着这位当世顶尖的大儒替他撑腰。 哪怕是如四姓七望等显赫世家,想要动他,都得好好思量一下其背后的影响力。 “弟子,拜见老师!” 对此,季秋只是一笑,随后一拜,行了师徒大礼。 而郑修微微颔首,并未离身, 坦然受了季秋这一礼后,才语气稍有些温和道: “为师寒舍简陋,也不兴奉什么拜师茶,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收你入我门下,不仅是看在当阳张氏的名声上,同时更大的因素,还是因你张巨鹿自己。” “你在我这里一番畅言,让为师看到了更高的志向,但同时你要面临的处境,也必将比我的道路更加艰难。” “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为师拭目以待。” “把这几卷书拿去。” 一边说着,郑修一边在一侧排出了数道经卷,随后推到了桌子的边缘,也就是季秋的身前,并言道: “此乃由为师费尽心血注解的五经之书,你拿回去细细攻读,看看能不能明悟与你自身相互贴合的道理。” “等你可以做得到文气自生,接引天地的地步,就算是真正迈入以文入道的境界了,足以与武道先天,还有那些步入炼气的化外方士相媲美。” “但你要晓得,你不以五经任何一本为根基,想要达到文气自生的地步,怕是很难。” “如果到时候放弃了,记得跟为师说一声,我再为你挑选其他的路。” 郑修捋了捋下颌长须,慢慢说道。 对此,季秋一一应下,谨记于心。 将竹简珍重的收敛入袖后,季秋这才慢慢退出房间,告辞离去。 灰衫文士默默看着少年离去,过了良久才抬起了头,看向门外隐约露出的青衫身影,语气平淡道: “使君默默驻足已有段时间,觉得此子如何?” 听到郑修的话语,停顿于木门外的卢直笑了笑,跨过门槛走进屋内,旁若无人的坐下,随即轻声回应: “有匡扶天下之志向,心胸城府也当属一流。” “以我来看,其未来不是名流当世的一代贤相,就是...” 说到这里,卢直眉头微皱,没来由的想起在太学宫外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这少年,对于那乘车往来的一众世家士子颇为不以为然,本来卢直没有多想,但听到这小子的志向后,他却没来由的有了些忧虑。 是的,一代文武双全,一能提笔安天下,二能上马定乾坤的大才,却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那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了。 “算了,当今大炎强盛,兵甲锋锐无比,虽陛下略有些宠信宦官与佞臣,但终究不会生出什么大乱来。” “再过两年,你我一起联名举荐此子出仕,叫其步入政途,走他的教化天下之道,如何?” 听到这青衫士子说了半晌后,突然话锋一转,郑修摇了摇头,哂笑一声: “这些东西都还是未定之数呢。” “这孩子走什么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作为老师只能给其建议,归根结底到了最后,还是要靠他自己。” “对了,皇甫使君此次领将令,又要对西狄动兵了?” “都是第三次了,这要是打下来还好说,可要是打不下的话...各地赋税岂不是又要加重。” “何况近些年来四方州郡都有小灾不断,在这种情况下加重赋税,这也太过劳民伤财了。” 听到郑修提及此事,卢直也有些正色: “不错,目前已在调动兵马,只等粮草齐备,便可挥师西征了。” “然而我却不看好此次战事,因为后顾之忧太多太多。” “想那西狄地处贫寒,没甚么好搜刮的东西,就算是给彻底打服,也不过是彰显我大炎国威而已,何来益处?” “当今天子只因当年一次失势,便三番五次的想要动兵,可北羌与那些拥兵一方的州郡守们,才须得多打些注意才是啊!” “真是多事之秋...” 两人互相聊着些实事,其中包含的信息不少,也从侧面映射出了眼下大炎朝海晏河清的表面下,所蕴藏着的种种险象与危机。 或许往往压死骆驼的,并不一定是那最后的一棵稻草。 也有可能,是之前的一群负担一同倾泄下来,才致使了这最后的大厦将倾。 而另一边。 将郑修授予的五经与注解都包在一个包裹中后, 季秋于此太学宫内,以郑修入室弟子的身份登计录册,分配了一间比较偏远,但较为靠近郑修那座木屋的一间小屋。 “此后的一段时间,就且先在这里修行吧。” “等将文道与炼气法都修出来后,就差不多能云游天下了。” 季秋推开门来,看着里面收拾整齐的一应设施,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自语喃喃道。 模拟作为张巨鹿的一生,如追本溯源以及查阅人生轨迹等功能,季秋都没有携带,甚至连自己本身的记忆与功法技能,都不能带入模拟。 要是那时候能有这么多的挂,又岂会失败的如此彻底? 眼下待到有了自保之能后,再次踏上云游四海、布施天下之路时,季秋自信,将会与以往再不相同。 他,终将开辟出一个真正的、连儒圣都不曾做到过的...黄天大世! 季秋不晓得能做到多好。 但,肯定会比这四百余载的大炎要强。 走入屋内,盘膝卧于床边,将郑修费尽心力注解的五经取出,季秋开始一一认认真真的研究了起来。 这些经史典籍在这一世启蒙开始,他就一直在学习。 此次以七窍玲珑心带来的悟性提升,他几乎只过了两遍,就将郑修留下的注解铭记于心。 到了这个地步,按理来说想要以文入道,就需要靠着时间与研究,去硬生生磨出那一缕文气。 其中没有个几年水磨工夫,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想都不要想的。 哪怕是张巨鹿,在没有遇到太华传授炼气法时,也没有修出文气。 因为这实在太难。 别看季秋方才在郑修面前,以大志向与大气魄叫这一介大儒震动。 但若要想他不凭借外力就修出文气,哪怕是有七窍玲珑心的悟性加持,光靠着自己一人去悟,也是颇为困难。 不过好在他有追本溯源之法。 【获得正宗级传承——儒脉五经!】 【是否,追本溯源?】 就在季秋想要以追本溯源法,去模拟儒脉五经时,一道几乎叫他震惊至极的提示,却突然蹦了出来。 “正宗级传承?!” ‘噌’的一下从床畔边立起身子,季秋看了下眼前这五道竹简,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名誉满天下的大儒郑修,号称究天人之学,融合了古经学与现经学,也不过只是文心圆满的一代大儒,尚不敢称与诸子并列。 不是季秋看轻他所拜的这位老师,实在是以他的境界,怎么也不可能拿得出手一门正宗级的传承啊! 这...这种法理论上已经几乎于道,换算为炼气士,那就是一门足以化出法相之道的无上妙法,有着直指元神大道的资格! 对于二境的修行者而言,这现实吗? “呼...” 强行平复了下心情,季秋冷静过后,开始分析了下状况。 “不,不对。” “五经相传乃是儒圣见到礼乐崩坏,众生疾苦之后,不忍天地沉沦,这才被其耗费毕生心血编纂而成。” “《诗》、《书》、《礼》、《易》、《春秋》严格来讲,都是儒圣所创的传承,是在这大炎朝再往前推,非常久远之前的一个时代。” “要是这样的话,这作为儒脉根基的五经,确实有可能是一门正宗大道,而且还是由儒圣亲自所创!” 想到这里,季秋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渡世真经这门旁门级的炼气法,就已经叫他享受了不知多少便捷。 眼下走上文道,又能以参悟儒脉五经这等正宗传承前来修行。 这样的话...待到三脉同修于身,季秋自忖自己一旦入二境,天下间又有哪个武夫、炼气士、亦或者儒生能是他敌手?! 黄天当兴呐! “冷静,冷静。” “天下间士子繁多,几百年来代代都有天资横溢之辈,比如郑师就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一批。” “可他们却都选其中一道而修,而且很大概率不得精要,就算是郑师通贯古今,五经同参,至今也没成就儒道第三境,与那些古时诸子媲美。” “这五经,应该是极为晦涩才对。” “然而幸好,我有追本溯源这等逆天之法,可直指诸法本源,观摩创造者自身巅峰之时的修行模样!” “如此以来,哪怕此法再是晦涩,任我不停参悟不停参悟之下,就算不能尽得其中精要,想来悟成三分,应也不难吧!” 一瞬间,季秋踌躇满志。 没想到,这儒脉五经的来头竟这般大,而且传承未有遗失。 当真是天助我也! “参悟儒脉五经,追本溯源!” 季秋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神魂渐渐天旋地转。 下一刻,无声的呓语在他耳畔之间,渐渐回响起来。 (ps:感谢本书掌门哦呵呵呵呵哈哈的五万打赏,谢谢支持,作者一定努力写好,不负诸位的期望,谢谢大家了,8k奉上,大家晚安!) 第八十章 文气生出,春秋之道! <!--go--> 蒙昧、混乱、暴虐、哀嚎... 刀兵与鲜血的交汇,厮杀声震破了昏暗的天穹。 久远之前,明悟了神明之力的巫祭聆听神明的呓语,掌控着最为神秘的超凡权柄。 他们自称神的后裔,血脉之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伟大力量。 他们追溯着自身血脉的源头,可驾驭风雷、御使水火,强大者挥手间可平千军,使凡俗俯首。 他们长寿且又聪慧,以古青铜与天外陨铁锻造神兵,以自身的血脉化为火种,并借此分封天下,于四方各地建立起了属于神裔的政权,将这片土地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们号称神选,其中强大之辈甚至自称半神,野心勃勃,意图比拟永生不死的神明,在这片土地上立下了第一个国号,曰:周! 属于神选后裔的诸侯贵族们,宣誓永远效忠于周王庭,分散于大地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号称起誓永远维护神裔的统治,拥护王室! 他们意图建立起永不衰竭、永不熄灭、永不落幕的一个时代,就如那永远悬挂于高空之中的煌煌大日一般耀眼。 这是属于神裔与巫祭最为辉煌的时代,他们拥有了一切! 这也是属于众生黎明前最为悲凉的时代,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神裔以血脉尊贵立下阶级高低,这是生来即为注定的时代,是比之世家垄断,还要更为残酷十倍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末期,追溯血脉源头而越发疯癫和痴狂的所谓半神们,不再满足于服从中央王庭‘周’的统治,于是他们率先掀起了叛乱。 意图如煌煌大日般耀眼的周,在无边浩劫与漫天血色中,率先熄灭了火光。 随后,即是暗无天日的永夜降临。 无有法度,无有统一,所谓的半神们为了夺取血脉与权柄, 以期望有一日, 可以与那神话之中的神祇般俯瞰大地永生不死, 开始了互相征伐的道路。 这个时候,最初的人族贤者不由深思。 这些自称继承神血,乃是天神后裔的巫祭们, 究竟是否真如他们歌功颂德,著书立传中所记载的那般, 伟岸神圣? 于是在沉沦无光的漫长岁月里, 有属于人族的普通人, 不甘于永远臣服于这群已经渐渐衍变为不死‘怪物’的生灵脚下,开始寻找起了救济世间的方法... 有重义轻利的游侠, 周游列国,以狩猎神裔为目标,提取他们身上的血脉淬炼气血, 沐浴肌肤, 从而成为了最初的武道家。 有本来屈从于神裔麾下, 获取了些许巫术精要的术士, 为了研究‘气’与‘法’,从而穷究名山大川, 以毕生之力而悟天地五行之道,终灵感交汇,炼气成法。 同时, 也有最初的读书之人,对过往古籍所记载的所谓的神与数代历史, 升起了深深的困惑。 人族一直以来侍奉的这些所谓领袖,真的是正确的么? 或许在‘周’立初期和之前, 应有可取之处。 但在眼下的这个时代,人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于是乎, 属于百家争鸣的诸子时代,开始了。 簌簌! 似是书本正在飞速划落,季秋眼前的画面开始不停流转。 一段带着些许神话色彩,与大炎朝的记载截然不同的历史,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青铜古钟敲动起的钟声震出,于季秋的耳畔边渐渐回荡。 一声钟鸣,振聋发聩! 待到他终于惊醒,彻底回神后,已是天地清明,置身于一古香古韵的书斋之间了。 这书斋地方幽静,简单至极,上有夫子讲授课业,下有弟子恭听。 案桌前,一身姿挺拔看起来挺年轻的身影,此时正跪于榻上,正伸出修长的手掌,不停的拨动着手中的古卷。 而在他的下首处,正有数十垂手跪坐,面色恭敬到近乎虔诚的弟子,静静听着上首老师的讲述。 是的,方才那副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就是一段书中所记载的历史。 是由那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夫子手中,所编纂的一本书而演化而来的。 以书为引,演化历史,这等大手笔,此人之境界,到底达到了何等功参造化的地步?! 季秋强忍震撼之色。 他晓得此时自己所处的, 正是追本溯源所显化出的五经精髓之景。 于是他不想耽搁时间,当下回神之后便往前走, 抬眸向着那夫子所执书籍望去。 下一刻, 他便看清楚了那并不厚重的竹简卷起后, 铭刻在序幕之上的两道煌煌篆字: 其书名曰——《春秋》! “诸学子, 可懂了么?” 卷起书卷,那夫子温和出声。 下首诸子见此,当即垂眸恭声道:“弟子,谢季子传法!” 一刹那,季秋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生出。 这是悠远岁月前的哪位文道大能? 须知道五经是以儒圣编纂而为大成,追本溯源之法所追溯的,就是创造此法的最巅峰者。 莫不成此人见证了春秋,单论于《春秋》之道上的古今造诣,更胜儒脉开辟者儒圣不成?! 何为子? 百家之首为一脉执牛耳者,才能以‘子’冠以敬称! “这人到底是谁?” 季秋心中好奇不已。 没想到啊,于《春秋》造诣上登峰造极的文道夫子,竟还与他是本家同源。 这也算是缘分了。 原来,这才是春秋,这才是五经之一的春秋! 难怪后世之人修行五脉显学,却没有一人能成就古代诸子的功业。 单论春秋而言,他们所研究习练的,不过都是最为表面的浅显历史罢了。 就算凝聚文气,铸造文心,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文道,与这些先贤的路完全不同。 修先贤之道尚且有诸多人困惑不解,又何况领会错了意思,完全背道而驰乎? 季秋七窍玲珑心微颤,若有所悟。 而在他闭眸的那一瞬间,他的身躯渐渐有点点华光生出。 文气,玄而又玄,由自身于文章之中悟出的道理显化而来。 从古至今,有人一夜悟道,文气自生。 也有人蹉跎半生岁月,读万卷书,可却因没有主旨思想,只能望门而不入。 至于季秋,在以追本溯源之法,只单单窥视了这五经一角的《春秋》后,就已是做到了文气入门,踏上了超凡!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日入门,哪怕是天生道体,怕也不能及也吧! 在这追本溯源法所观摩到的景象之中,季秋聆听这名为‘季子’的大能讲述《春秋》。 正所谓,以史为鉴知兴替,以史正人明得失,以史化风浊清扬。 读这纵古至今的漫长青史,其中所蕴含的道理数不胜数,更何况还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上古诸子亲自讲道! 不得不说,果真是受益匪浅。 但很可惜,季秋还未听多久,他与这处景象之间的隔离感,就开始变得越发严重起来。 “以往追溯问仙剑、炼气雷法等神通术法时,一般都能从头到尾的观摩一遍才是...” “不愧是记录了正宗传承的儒道五经,竟连其中一道的春秋,都才不过堪堪听懂些许,便要到了时候。” 看着这书斋慢慢变得模糊,连其中人影与话语都有些听不清时,季秋大为遗憾。 不过好在,下次还可以继续前来观摩听道,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 在最后的最后,他又有些好奇。 这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夫子,到底是何模样? 于是最后关头,季秋站起了身子,往前慢步摸索而去,直至停顿在了那案桌之前。 此时周边的环境都已渐渐扭曲,开始化为虚无,唯有这尊手执古卷的夫子依旧如初,没有多少变化。 季秋慢慢俯下身子。 之前不知为何,在下首学子之间,他目视着这夫子面容时,仿佛有一层迷雾在隔阂一样,看不出丝毫名堂来。 于是他不信邪,一步一步走到了这夫子的面前,在这追本溯源法的末尾时期,蹲下身子。 不为别的,就单纯只是想要看清那张,隐于模糊之中的人脸而已。 此时季秋抬头,向着那垂手卧榻,几乎如同泥塑一般定格的人影面部看去。 这一刻,迷雾消退,他看清了那张面容。 可就在这看清的一瞬间里,季秋突然面色大变。 他的脸上血色消退,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连连倒退数步。 “怎么,可能!” “这...这是!” 他的双眸瞪大,看着那张定格于时空之中的俊美容颜,不敢置信。 这...就是他自己的脸! 当季秋看清楚这名为‘季子’的儒道大能身影慢慢破碎,逐渐化为虚无之后。 他的神魂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回溯,重新回到了太学宫的那间小屋之中。 【儒道五经之一——《春秋》初窥门径】 【文气滋生,迈入养气境!】 模拟结束,季秋于床榻之间睁开眼睛,轻轻喘了口气。 【季秋/张元】 【境界:一境:武道先天/文道养气】 【炼气功法:渡世真经】 【文脉功法:儒道五经(未入门1/5)《春秋》(初窥门径)】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看到此次追本溯源之后,所得到的成果,季秋稍稍缓了下心神,心中难掩复杂。 ps:盟主要+五更,我这连今天的更新都还没写完...qaq大家订阅就好了,没必要打赏的。 <!--over--> 第八十一章 三道同修,乱象将至! 刚刚那张脸,究竟是谁? 那到底是那些学生口中的‘季子’,还是他自己? 又或者只不过是茫茫岁月里,一张或许有些相像的面容? “嗯...” 盘膝于床榻之间,季秋仔细沉思。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那股缓缓流淌的暖流,细细操纵着其中蕴藏的能量。 文气。 有别于炼气士吞吐天地,从而引入丹田的灵气,是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超凡之力。 这是一种缘自精神诞生之始的力量,如果说炼气士餐风饮露,为的是伟力归于自身,从而达成呼风唤雨之能的话。 那么文道炼出的文气,就是一种由内向外,由你的神魂灵光之中诞生,从而做到可以影响现实的伟大力量。 从不可能之中化出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两种修行体系,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哪怕是武道也是一样。 因为炼气士只有身怀灵体的有缘之人,才能有修行的机会,入门条件艰难,所以驾驭灵气的质量更高,在炼气期就能压着所谓的武道先天。 但武道练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是不弱于其他修行之道的。 就比如大乾的一代武林神话,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江湖,甚至剑斩仙师的林玉甫,便是如此。 而且据季秋所知。 在这大炎朝中, 武道先天之上,可是还有着更高的境界存在的。 那就是气血凝成狼烟, 将浑身真气遍布四肢百骸, 冲开周身三十六大穴的金刚境! 在这大炎朝, 可没有什么先天宗师一说。 没有达到周身无漏的武道第二境金刚,谁敢在外面大言不惭的道一声宗师, 脸估计都得被人给打烂! “算了,不想了。” “这种问题于我眼下而言,想不想都没什么作用。” “明天以追本溯源法再去参悟五经时, 自然能有更好的研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以修行为上。” 熟悉着这一缕文气,季秋百般思虑, 终是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到了最后,索性不再思考。 毕竟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如今他儒道武道都已入门,只需要将渡世真经的修行进度提上来, 就是货真价实的三境同修! 须知道, 季秋模拟之中,最后就是仗着三境同修还有一身所学, 又以黄天大势汇聚于己身, 这才敌了天下半数的道脉真修。 若不是金刚武躯未曾无漏, 被人寻到了破绽,恐怕他还真能拖着一口气, 去将这大炎朝的龙脉给彻底屠了, 以黄天代了苍天。 所以,可见这其中威势到底如何。 不过眼下这些事物, 都已是过往云烟了,一切还要从头开始。 但好在,新生的朝阳总还是会比落幕的余辉要强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盘膝的少年闭上双眸, 开始了这一世的炼气修行。 【16岁:你拜入炎京一大儒门下,随他修行儒道, 同时武道修持也未曾落下。 你在这位文坛大儒的指点下, 获得了五经传承, 你因缘际会, 于其中观摩到了五经真谛,于《春秋》之上入了门槛。 你以《春秋》一步入门,成就文道第一境养气,一日文气生,这种传说中的事迹,只有那些个上古诸子才能做到,要是被他人晓得,足以震惊整个泰安。 你不满足于文道入门,同时拾起了前世所得的炼气传承,决定三境同修,且收效甚好。 你的未来,于此开始有了变化。】 ... 就这般,季秋平静的修行了一段岁月。 在这期间,季秋的老师郑修,已经知道了他一日通春秋,文气自心生的事迹。 当时正捋着下颌,诵读经卷的儒雅文士,差点将那才蓄起一些的胡须扯断开来,半晌说不出话。 凭此一点,足以彰显出其心中的震惊。 之前偶然间结识的北都尉曹武,也偶尔来找过他,同时还将他的朋友介绍给了自己认识。 其中有一人,他也在模拟之中见过,正是那三公世家袁家的后裔——袁纪。 据说此人与那之前飞扬跋扈的袁木同出一脉,只不过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如果不是照面过,季秋恐怕根本分不出到底谁才是嫡系谁才是庶出。 按道理来讲,袁纪作为庶兄,得到的资源与教育显然是不会比袁木高的。 但偏偏无论是武道造诣, 亦或者为人风度和涵养,他这个庶兄做的却都比嫡系的族弟要强。 就跟投错了胎一样。 实在是造化弄人。 在最开始的这段岁月,季秋大致的行为都与模拟最开始时差不多。 其中细微的差距,便是他认识的人, 以及他自身的修为。 张巨鹿十六岁时, 只有武道先天的修行,至于炼出文气,那更是在游遍天下,看尽世间疾苦之后,这才以大志向成就,但那已经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 而眼下季秋的进度,却比之快了数年。 不仅如此,他的炼气修为于此时,也有了凝气之境,像是那在现世修行而出的雷法之术,已经足以施展出来了。 再加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偌大的大炎朝,他已经有资格前去一观。 也正是在大半年后的这个时间段。 作为京师的泰安震动,有一件大事发生。 那就是,天子举三十万兵马,由皇甫真亲自挂印征伐西狄的战事,又被挡了回来! 一时间,天下哗然! 太学宫。 郑修于一处书斋之中,正教授着季秋等入室弟子课业。 却在此时,有一青衫儒士急匆匆的便闯入了进来。 “郑公,有大事发生!” 看着外面闯入,一身风尘仆仆的青衫文士,季秋放下手中经文,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这大半年来,他于太学宫修行,三道同修,皆都有了不凡长进。 尤其是文道一脉,《诗》、《书》、《礼》、《易》、《春秋》这五经,此时都被季秋尽皆入门。 眼下他五经同修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同窗,甚至说一句不夸张的,此时季秋已经文气通达,距离凝聚一颗文心,成就大儒之位,都是近在咫尺。 这要是传出去,估计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惊。 一个不过十六岁,快要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大儒是在这个年纪成就的? 当然,其中大半的因素,都是托了追本溯源法的福,不然哪怕季秋学究天人,他也不可能悟出五经之中的奥秘,更别说将这门正宗级的传承入门了。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自从第一次追溯春秋之后,后来的每一次修行,他都没有再见过那名为‘季子’的夫子真容。 就和最开始一样,那张面容被迷雾遮掩,看不清晰,倒是叫季秋没了求证之念。 而除《春秋》外,诗书礼易这另外四经,都是由另外不同的四个儒道大能前来推演的,皆与春秋不同。 所以之前季秋的想法,自然无疾而终。 但那却不是重点。 少年放下手中的经卷,看着眼前急匆匆迈着步伐前来的卢直,面色毫不意外,似乎是已经知晓了眼前此人之后想要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 当郑修皱了皱眉,放下课业开口询问时,卢直随后就道出了前来的目的: “三征西狄,俱都被挡了回来。” “皇甫使君领着兵马驻扎于西境,自大半年前陛下一旨诏令后,即刻西征,只可惜这次因粮草辎重等缘由,又是无功而返。” “这样以来,前两次的失利,怕是都将会落在他的身上,我已听说陛下于宫内大发雷霆,隐有治罪之念了。” 这间书斋之中,目前郑修门下的入室弟子,只有季秋以及几个同窗,卢直也都见过,再加上此事不日就将传开,所以也未掩饰。 郑修听后,放下手中经卷,眉头轻轻皱起: “皇甫使君乃兵家显贵,为将帅之才,又有金刚境的修持,再加上那些兵道战阵之法,麾下战士如狼似虎,个个以一当十,为何会又破不了西狄?” “况且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而已,纵使不能攻破,也就是无功无过才是吧,谈何治罪一说?” 听到灰衫文士疑惑发言,卢直不无感慨,只是一叹道: “按道理说,应是如此。” “可粮草辎重,却是供应不上了啊!” “大半年的时间,再加上近些年二征西狄,北镇羌夷,穷兵黩武之下,国家损耗严重,本就该休养生息一阵,再图动兵之念。” “此次强行动兵,突遭天灾大旱,粮草辎重难以跟上,皇甫使君没了法子,这才后撤回境。” “本就应是常事,然而宫内宦官当政,天子只听结果,已是动怒,据说不日就将问罪,所以此次前来,我是想与公以及诸多同道一齐表奏天子,阐明道理,以期能从轻发落。” “公意下如何?” 对于卢直的询问,郑修没有过多犹豫,便点了点头。 同为大儒,一同精修过天下文碑,他与卢直的私教甚好,至于皇甫真这位当世名将,他也有所交情。 其为兵道大家,乃是眼下这大炎朝内为数不多行事刚正,有着自身操守的将领了。 替其表奏,自无不可。 下首,季秋看着郑修与卢直的短暂交流,面色未变。 但实则他已是知晓,天下大变的时机,到了。 这偌大炎朝由盛转衰,继而彻底落幕的变革,就是因这一年皇甫真回朝,拉开了序幕。 指望那位当朝天子去管这些事情? 看着正在私谈的两位当世大儒,季秋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若是这能担当得起这一世皇位,又怎会致使世家与天下,落到这等局面。 积重难返啊! 第八十二章 意图布施天下,道途遭逢袭杀!( 秋季冷风起。 往日繁荣的泰安城,因近些日子的时局变化,倒是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感觉。 “你要辞行,意图去周游天下?” 太学宫,郑修居所前。 这一身灰衫的文士面露意外,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认真,有些皱眉:“这才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你为何要辞行?” “太学宫内典籍浩如烟海,就算再过个三年五载,你也参悟不透,何不多留些时日。” “你们张氏的族长张休,他的本意也是想要你在这里多学习一阵,再由家族和为师一齐出面,举荐你入仕吧。” 说到这里,郑修语气有些轻叹: “不得不说,你是为师这么些年里所收到的最杰出的弟子了。” “通读五经注解,一日文气自生步入养气,时至今日,竟能将文气养成如此深厚的地步,距离结成文心也只差一步之遥!” “你这短短一载不到,不知超过了古往今来的多少大儒与圣贤!” “为师本意是想要你来继承我这一脉衣钵的,可看你这些时日的表现与意向,看来是还没有放弃啊...” 风吹而过,郑修这处简陋木屋边上,两株有些年头的古树,落叶渐渐泛黄,自枝头缓缓飘落下去,卷到了二人的脚边。 “郑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在我看来,前三者都不如最后一道重要。” “当日拜师之时,我就曾与你言过,弟子所求的,是遵循儒圣之道,去走上教化天下的道路。” “而这太学宫大半年求学,弟子至今已是受益匪浅,收获良多,这一切都全赖老师教诲,不敢忘却。” “然学有所成,也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泰安城外,我见天下众生皆疾苦,已有灾祸小疫频繁生出,百姓民生凋零,作为读书求道之人,我辈自当应有匡扶天下之志向。” “所以我欲去行一十三州,看看究竟该以何种道理,来铸我一颗文心与修行大道!” 少年发丝凌乱,在一阵秋风下飘动,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沉稳平静至极,一看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道出了这番言语。 见此,郑修缓缓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欣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为师的道在你这副大气魄面前,倒是显得气量小了。” “既然你意已绝,那我就不再多劝了。” “弟子既已做好准备,去追求自己毕生所寻的大道,虽九死其尤未悔,那做老师的又岂能困锁住你。” “去吧,若有所求,记得修书一封告知为师。” “因为我也想看看,你这孩子始终如一所求的教化天下之道,到底又该是怎样的模样啊...” 郑修淡笑道,言语间不无惆怅。 这个秋天,确实是多事之秋。 当世名将皇甫真遭宦官佞臣挑唆,一气之下于朝堂辩论,罔顾天子威仪,被下放乡野,眼下已是赋闲在家。 卢直等辈因上书劝阻,多有贬谪,哪怕是自己都受到了些许波及。 虽有修为傍身,不会危机性命,但仕途不顺,天子失明,这又岂能是盛世之征兆? 在这等世道里,想要寻出一片清明,行教化天下之法,郑修不知是该说自己这个弟子执着好,还是愚蠢好。 但无论是哪条,他都不会去劝阻弟子的修行之路。 因为这或许,就是他这一生所求的道啊。 “若是最后没什么地方可去,或是壮志未酬,就回来吧。” “大半年来,你的学业我都看在眼中,为师这一间草庐侧,永远给你留着一席之地。” “纵使不能匡扶天下,得一清净之地著书立传,为后世文道开些许气运,也是好事。” “去吧去吧。” 郑修看着眼前礼数周全的弟子,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随后,便回身往屋内走去。 而那敞开的门扉间,那间木屋内的一应设施,依旧还是一面案桌,两侧木凳,仅此而已。 两袖清风,简单至极,不外如是。 ... 泰安城中,一处雅阁间。 锦衣华服,眉宇间饱含威武的青年,看着与自己对坐而饮,着一身朱红大袍的男子,率先发声道: “他走了?” 话语落,那对面的男子举起玉杯之中的琼浆玉露,一饮而尽,随后‘啧’了一声,道: “走了。” “太学宫郑公的弟子,短短大半年时间,就能做到在太学宫内闻名,学业足以媲美诸多大儒门下首席,不可小觑。” “更关键的是,其志不小,我隐隐间有种感觉,此子未来必将是那搅动天下风云之辈。” “因为他的志向...” 这青年隐有醉意,言语间带着些惆怅,不过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一个激灵,并未接着往下讲。 与他对坐的那青年听闻后,也没在意,只是接过他的话茬笑道: “确实是个大才,我那位好弟弟因这家伙,近大半年来可没少受罪。” “家父提起此事,对其好生训斥一番,想来他也已是对那位恨之入骨了,倒是平白让我清闲不少。” “只是可惜的是,说到底也称得上一声朋友,为何都要离开泰安了,也不与我等联络一下?好歹也摆上一桌子酒,替他送行一番吧。” “真是琢磨不清楚此人到底怎么想的。” 摇晃着酒杯,来自三公袁氏的大公子袁纪颇为感慨。 至于与他对坐的曹武,面上醉意浮现。 他听闻此言后,晒笑一声,不过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眸子中闪过了几分自嘲。 若那位真看得上世家之流,又怎会辞行也不来攀谈一番? 四姓七望、三公世家、九卿望族... 在普通旁人眼里,或许是高不可攀的大家显贵,能结识其中一二后辈,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在以后生涯里都有着不少帮助。 但没准人家对此,却是并不在意呢。 礼貌与交情,曹武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虽与季秋结识不过大半载岁月,但自忖对那正当风华的少年,还算是有着几分了解的。 那是一个与他想法罕见一致的人。 “就是不知道...你这踏遍天下游历四海,又能寻到何种方式去践行你的大道?” “我,拭目以待。” 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红衣青年再度自斟自饮,一杯入肚,良久长舒一声,这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语,轻声呢喃。 ... 泰安城内,一处显赫府邸前。 这府邸占地面积辽阔,极尽威严,建筑华贵至极。 至于门槛之外,更是车水马龙,往来宾客无算,一个个尽都是锦衣华服,足以彰显这落座于此的家族地位不凡。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作为大炎朝顶尖的七大世家,贵为四姓七望族其中之一,袁氏之名望在这一十三州之内,都可谓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大炎历代三公之位,皆有汝南袁氏一席,光凭此点,便可见一斑。 称一声大炎刘氏之下最为至尊至贵的世家,毫不夸张! 走进袁氏,穿过楼阁,一处奢侈的卧居内,此时正有几道压抑良久的笑声发出。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屋内,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袁木侧躺于床榻边上,两侧侍女面容姣好,身段苗条。 当他听到自己安排许久的线人,终于在太学宫内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后,慵懒气息顿去,一瞬间精神起来,‘嗖’的一声就直起了身子,眼神亮的吓人。 “张氏小儿,终于叫某等到了你出泰安这一日了!” “有太学宫和郑修的名望护着你,还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既出了这司州泰安,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武道先天,还在短短大半年里炼出了文气,某承认你个天纵之才,可就算再是天才之辈,没有成长起来时,便都是虚妄!” 他一把推开旁边的侍女,连忙整理衣衫,便要大步踏出门槛。 这等良机,正是大仇得报之时! 或许季秋根本没有将曾经折了袁木面子之事放在心上,因为那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驱逐了一只苍蝇般简单,乃小事尔。 可对于袁木来讲,那却是在他这十几年人生之中,第一次有人竟敢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此,他自然不可能叫对方好过! 以他袁氏嫡系一公子的身份,不可能使唤得动和招募得动二境高手,毕竟那已是天下顶尖的存在了,又岂会因些许名利,便看得上他。 不过使不动二境,但是一境之中有求于他,有着一身不凡武道修持的先天高手,却是不少! 那些门客里,甚至还有先天后期的大高手存在,毙杀这张家子,想来不过等闲而已。 “张元,张巨鹿!” “我定要取你首级而来,叫你好生看看,得罪我袁氏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捏紧拳头,这一身紫袍鹰眸凌厉的少年隐隐间,甚至已经看到了那小子面露惊恐的头颅,陈放在了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不由舒畅,只觉得胸中郁气一刻疏通,彻底消散! ... 半个月后。 一袭白衣,周身没有多少装饰的少年,踏出司州。 他此行的路径,是向北而行,往东走去。 大炎之乱,苍生之苦,唯以并、幽、冀、青四州为最。 前二州遭逢战乱,异族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后二州大疫弥漫,苍生疾苦,宛如人间地狱。 季秋踏上这荒凉的土地时,似有所悟。 郡县偏远,各地豪强居于坞堡,招募乡勇,尚能保得本族平安。 但是居于此片大地之上的普通百姓,却就难了。 徭役重,地方荒凉,庄稼连年收成可怜,这种世道难怪会有上百万流民不止。 季秋轻声一叹。 他此次前来并州只是路过,更多的目的还是想要通过此地,去往幽州一趟。 根据记忆中的模拟来看,再过不到一年时间,幽州便会有一场大疫生出,那时候不知将会有多少流民殒于此疫之下。 模拟之时的张巨鹿,在那个时候才不过只是一求学少年,连太华都未逢面,尚未步入炼气修行之路,更莫说是去治病救疾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民凋零,这才在心中有了最初的黄天之道。 但眼下的季秋可是炼气有成,而且还专门学习过祛疾符、养生符等符箓的描绘之法。 再加上他那低阶符箓登峰造极般的造诣,他决心提早数年传法四方,在幽州之地开始自己的布局。 凡有灾祸,必将有太平之名响彻。 这一世季秋从现在开始经营名声,布施天下,绝不会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去掀起屠灭苍天的大旗。 如此,在最后的终焉到来之前,想必也并不会再落得个草草收场的结局了吧... “嗯?” 心中有所规划的少年,于官道上行走,却在此时突然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在他身后一里外,已有隐隐气机显出。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在他的灵觉之中示警。 来者不善。 “是谁欲与我为难?” 季秋有些皱眉。 他自忖于泰安城中这短短大半年内,一直都于太学宫内修行,并未做过其他之事,有些交情之辈也就只有北都尉曹武罢了。 像是袁纪等世家之子,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称不上得罪。 “难道是...?” 模糊的印象,渐渐回想起来一个没照过几次面,但每次都被他拂了面子的紫衣身影,季秋有了些了然。 若是真要说自己得罪过谁,那必然是袁木无疑了。 可一从来都未被他放在眼里过的冢中枯骨而已,竟还自己先起了杀心? 少年身影驻足,不由晒笑一声。 却在此时。 咻—— 千钧一发之际,有刀芒自后方不断靠近的人影手中径直劈出,凌厉至极,道道杀招附着其中之上,一出手就是要人性命,毫不留情。 对此,季秋微微侧身,脚步往下一划,便避开了这一刀,随后看向后方奔袭而来的几道声音,一一扫视过去,继而冷声道: “是那汝南袁氏袁家子,叫汝等前来袭杀于我的?” 第八十三章 雷法震人心,弹指平先天! 偌大官道,行人稀少至极。 当季秋从容闪身,将那后方劈出的长刀刀芒避开后,一声轻咦,随之自那持刀身影口中发出: “好手段!” 陈灵抬起掌中刀,先是盯着眼前的季秋称赞了一句,随即语速不停又笑道: “然而手底下手段就是再多,今日阁下也得殒命于此。” “谁叫你得罪谁不好, 偏偏去得罪真正的显赫之家,这下纵使你有通天之姿,想走却也是难了。” “你可知你这颗项上头颅,如今价值几何?” 手中持刀,这一身劲装的男子语气悠闲, 有恃无恐,似乎是已经认定拿下了季秋一样。 事实上,在他的视角来看, 确实如此。 要知道袁木此人睚眦必报,而且只要下了杀心,那就不会小看任何人。 更何况还是季秋这等已知炼出文气,又有着先天境修持的存在了。 所以除却陈灵这名刀道的先天后期高手外,还有六尊先天一并前来。 其中那撑着一杆三尖两刃刀的林奉,与他同样境界修持,都是达到了后期的先天高手。 二人一同来自北海,于袁氏门下为一介门客,被赞为‘北海双杰’,素有威名。 虽然距离第二境的无漏金刚身还差之甚远,但放眼大炎一十三州, 也称得上是一声不大不小的高手了。 七名先天高手围成方阵,将季秋围在中心,虎视眈眈。 “看来是了。” “不过是一起冲突, 就能怀着歹念直到如今, 此人性情可真是够极端的, 留着也是个祸害。” “以后寻个时间, 将此祸害结果了便是。” 听到那陈灵执刀边发出的嘿然笑语, 季秋并不意外,只是摇了摇头,像是定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泰安城乃大炎都城,就算是他想要动手,去宰了那袁家子也不太合适。 不然就以袁木那三番两次挑事的性子,季秋又何至于能叫他活到今日? 本来已经准备放下,就当做没遇过这人,但其竟还在自己出泰安后心生歹念,那此祸害,便不得不除了。 季秋默默在心底给其打上死刑记号,边上执三尖两刃刀的那林奉,却不禁冷哼一声: “和他费什么话,直接动手将其斩了,把头颅带回去交差。” “此子炼出文气的时日尚短,充其量与武道相结合,也就堪堪算是一境好手的样子,不足为虑!” “杀!” 随着话语落下,其手中三尖两刃刀晃出枪影,往前一抬,就打破了这本来微微停滞住的气氛。 唰唰唰! “说得对,先宰了再说不迟。” “给其多留一口气,谁知道此人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叫其跑了可就不好了!” 他的话语落,那剩下的几人也都一同动手,武器出鞘之声络绎不绝,一时间空旷的官道之上,杀机四散! “顶上头颅纵使价值万金,也得能取得下来才是。” “几位以我观之,倒是还差了点。” 季秋眸中灵光闪过,随后语气淡漠,自袖袍中抽出数张符箓,只轻叱一声,道: “去!” 嗡嗡嗡! 撒豆成兵之术! 一共八尊力士随着符箓光华一闪,于季秋周遭显化身形拱卫。 这袁家的七名先天门客第一轮攻势,一个照面全都砸在了这些力士身上,留下了累累刀刃的痕迹,但却并没有给季秋留下实质性的伤势。 突逢惊变,诸多先天持着兵刃,连连后退。 而那为首的陈灵看着一刀下去未见寸功,不由眉头一皱:“炼气之术?” “你是山外方士?!” 他的话语间带着些惊疑不定。 这和袁家事前说好的实力水平,貌似有些不太一样啊! 山野之中吞服灵气的炼气士神出鬼没,有与武者文士截然不同的力量,相较于这两种修行之法,手段颇多而又奇诡,叫人防不胜防。 哪怕只是中期的炼气士,估计都能匹敌武道后期! 一个照面,这些袁氏的门客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只是微微惊诧一下,他们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莫要慌乱,以咱们七名先天联起手,就算此子是炼气士,也未必不能将其斩于此地!” “况且不过一毛头小儿罢了,炼气法又能有几分深浅?” 被季秋的实力所惊到,陈灵与杨奉这二人微退半步,当即吼了一嗓子。 这些武者们听闻,顿时一瞬间面色变得认真起来,手中真气迸发,攻势也开始变得愈发凌厉。 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并不差劲,要是季秋只历经第一世,还是在匹敌苏赤龙之前时,恐怕还真得饮恨在此。 但... 眼下他此身武道已成先天,炼气已有凝气,还有那以五经正统修出的一口浩然正气,更是距离凝聚文心,成就大儒只差一步! 三道同修,他的底蕴之深厚,这些曾经颇为棘手的敌人,眼下已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 以精神驾驭文气,季秋双眸如剑般锐利,瞅着那未至后期的先天高手,只是眼神一瞪,就能以浩瀚精神带动文气,化为波动影响现实! 这些本来正欲动手的高手,只要与他对视,当时就是精神一震,眼神瞬间露出了些许茫然。 而趁此机会,季秋并没有耽搁时间,手中掐诀,以滚滚灵气结成闪烁雷光,随后化为一道‘噼里啪啦’的紫光雷霆,往前猛地一按! 神霄门的炼气上乘雷法——神霄掌心雷! 不仅如此,其中还掺杂着那门玄元雷法的运转加持。 这两道被季秋练至出神入化境界的雷法一同驱使,威力增幅极为恐怖,除非是成就了无漏金刚身的武道大家,不然非得被电的如同焦炭不可! “呃啊!” 一声惨叫,距离季秋最近的一持剑先天最惨,率先与那闪烁着紫光的掌心之雷碰撞。 再加上被季秋影响了精神,双管齐下,掌心雷带动的雷霆一瞬间弥漫其全身,将其心脏直接震散,没了声息。 雷光至此仍未消失,反而继续往着周遭几人劈去,造成了连锁反应。 这些先天高手被季秋先是影响了心神,动作本就慢了一瞬,又遭逢此等神威之雷,哪里又能抵挡的住。 于是下一刻,除却陈灵与林奉两名后期的先天外,另外五人当场殒命! 一股子焦炭的难闻糊味,开始逐渐露出。 “怎...怎么可能?!” “你在术士之道和文道上,竟还能有这般造诣!” 陈灵自季秋的精神压制下挣脱开来,眼神四顾,看着那躺倒于地的几具焦黑尸体,当时面色惨白,连退数步不止。 文道修士,可将文气显化,口诛笔伐、吐气成剑用以御敌,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精神与心灵之上的压制。 这就是一种用精神去影响现实的奇迹力量! 而刚刚的那一瞬碰撞,很显然他们七名武道先天,都被那少年给影响到了。 之所以他眼下没有步了那几个同伴的后尘,不过是因他与杨奉仗着境界之利,所以才多撑了些许时间而已。 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这少年在文道之上的境界,起码也得是一境之巅啊! “袁氏子,你坑惨了老子!” 此时的陈灵心中怒火中烧,他看着杨奉缓过神来,几乎与他露出一样的表情时,对于袁木的怨恨更是溢于言表。 说什么不过才成就先天,炼化文气大半年! 这三道同修到了这等境界,金刚无漏的武道大家不出手,又有谁能是此子对手?! “不可力敌,怎可力敌?” “逃逃逃!” 心中念头一起,退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那袁氏名望是高,给底下的俸禄也确实丰厚。 但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哪里能比得上身家性命重要! 于是乎,他从心了,已经是将方才的有恃无恐全忘在了脑后,甚至完全没有管过一同前来的杨奉死活。 不过怎么能说人家是兄弟呢,‘北海双杰’到底是心意相通。 几乎在他抬脚的那一瞬,这杨奉做的便更绝,手中几十斤的三尖两刃刀一丢,与他换了一条道,几乎直接撒腿就跑! 那速度,甚至比陈灵还要快上三分... 季秋见此,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并未有多么出乎意料。 武者都有自身傲气,能成先天后期的,却甘愿为人门下走狗,奉一睚眦必报之辈的命令为一鹰犬,又岂能指望这二人的职业操守有多高洁? 造成眼下这副局面,只能说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罢了。 但季秋却不能因这二人怯战,便放任离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此世筹谋甚大,可谓是如履薄冰,所以不能任由一点变数存在。 若是叫这二人活着回去,或许那袁木拿他没什么办法,但保不齐那小子会搬出族中长辈出来。 到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为了省事,还是叫这二人去赴死罢! “正好叫我看看,以这文气施展神通与法,与天地灵气究竟有何不同。” 季秋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将自身温养的文气激发,随后以指作剑,轻喝一声: “斩!” 语落,如白虹贯日般的两道流光,随着他的指尖轻点而出,向着陈灵与杨奉二人飞速斩去! 精神化为现实的伟力,再辅以季秋以指为剑施展的问仙剑,弹射而出。 那互相奔逃的二人感受到后方传来的危机感,咬牙转身,就欲强行抗住季秋这各自射来的一道剑气时,却在恍惚之间,被那登峰造极的剑道造诣所影响了。 他们二人甚至还在这一道白虹剑光之中,看到了雪漫寒山,老人剑锋如龙的场景,以至于手中动作都有了些停歇。 而就是这一道间隙,致使了他们的败亡。 噗嗤! 两道剑气贯胸之声迸发而出,一者在东,一者在西。 随后,二人气息消逝,连一声话语都未道出,便双眸瞪大目露不甘。 然后...轰然倒下。 他们死前,肯定是心有不服的。 因为精神被影响了,自己一身武力都还没有彻底激发,就在一个恍惚间丢了性命。 若是真全力戒备出手,谁敢说先天后期的高手那一身真气,挡不住季秋这并指作剑的一道剑气?! 须知道,方才他们可是连神霄掌心雷都给抗住了! 然而,这就是文道修行的恐怖之处。 可以在修为与心境不如自己之人面前,以炼出的文气来压制他们的精神! 或许威力并不一定会比灵气要强,但这种能从神魂层面继而影响现实的力量,甚至堪比元神! 虽然其中的质是远远不如的,但到底也有一二分相似。 “果然不愧是能在这方世界列为修行之道的路子,确实有其可取之处。” “面对精神层面不如自己之辈,能够影响其哪怕一秒的时间,在生死之战时,也是足以提供莫大助力了。” 秋风吹过,季秋微微点头。 他看着躺倒在地的尸体,又看了眼周遭本就稀少的人影渐渐躲得远远的后,就准备以灵气化为火焰,将这些身躯全部焚烧。 然而,此时距他一里左右的距离,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驻足,观摩到了他从始至终的所有行为。 这一眼,致使他的双眸不由一凝。 “这人是...” 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威胁,季秋表情有些沉重。 他此时的灵气已经消耗了不少,要是再面对一强劲对手,怕是不利。 “且先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眸中精光一闪,季秋望向了那身影,当即开始了推演人生轨迹的手段。 【关云,字长生】 【1岁:出身河东郡一贫寒之家。】 【8岁:渐渐长大,身强体壮,相较于同龄人而言,堪称天生神力,喜读史书,尤其酷爱《春秋》。】 【13岁:有一武道大家见其异于常人,资质超凡,不由起了几分爱才,于是授予其一卷武道淬炼法,少年凭此法自主修炼,于武道之上进境如有神速。】 【16岁:破境武道先天,身高八尺,相貌彻底长成,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更是于春秋之中悟出刀道——春秋八法!】 【21岁:于乡邻间仗义出手,误杀一郡世家嫡子,闯出大祸,甚至引得一尊二境金刚武道大家追杀于他,无奈之下遁走千里,欲去往他乡避祸。】 【27岁:打通周身三十六处大穴,成就武道金刚!】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只评前半生,已是超群之才,若论后半辈,千古难见其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将此人一生轨迹阅览后,季秋眸子不由瞪大。 这...这等人才! 不拉入我黄天大旗下,当真可惜了! 第八十四章 飞将无双,青龙偃月! 二十七岁的武道金刚。 而且还是在自己掀起太平起义之前,就达到了二境的武道大家! 看着那拄着一柄长刀,一身粗布衣,却格外衬得其仪表堂堂,威武不凡的高大身影,季秋组织了下言语,当即朗声道: “不知阁下止步于此,是为何故?” 这声音被季秋以灵气驾驭,传出数百米开外,落在了这关长生的耳畔之间。 此时,那高大的身影拄着长刀,微微动了动,语气闷声如雷霆滚滚,隔着好长一段距离才道: “阁下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手段,着实出人意料。” “某本来以为你这细皮嫩肉的,就将要沦为那些人的刀下亡魂,却未料到竟能有这般转折。” “萍水相逢,某不欲与阁下为难,就此别过吧。” 说完,那身影作势要动,就准备就此离去。 就像是他话语之中所说的那样,萍水相逢,再加上关长生本身就是于司州河东郡杀了一郡望族嫡系,这才亡命奔逃。 这个时候的他,对于所有人都是谨慎至极,又怎可能轻易与人结下交情。 对此,季秋也不在意。 要是能这么容易,就将其感化到自己黄天救世大旗的号召之下,那这太平之世想要成就,也未免太过容易了些。 真以为路遇一豪杰,虎躯一震就能使人心悦诚服啊? 那也得有名望与基础才是,不然人家凭何理你。 较为漠然的态度很正常,并未叫季秋心境生出波澜。 他是谁,他可是未来的太平道主,是能靠着一面黄天大世的旗帜,拉着上百万余人为其效死的人物。 这不过是第一次逢面而已,主要是留下印象。 未来,未必没有再见之机。 然而此时,随着二人短暂的交流落下,那远处却有一阵马蹄纷踏之声响起。 隆隆隆! 听到这官道微微震动,无论是季秋还是关云,都禁不住眉头一皱。 “何方宵小入得并州境内,敢于放肆杀人?” 人未到,声先至。 随后,但见到一匹赤红大马横空跃起,一身披虎头连环铠的骁勇身影,手执一杆在大日照耀下,正熠熠生光的长柄大戟,带着约莫上百精骑,从远处往着季秋这里飞奔而来!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关长生相仿,看上去也就比季秋年长少许。 但他那一身武道淬炼的程度,隐隐间甚至更胜关长生一筹,气血成狼烟,直指周身无漏,几乎成就武道金刚身! “好骁勇的猛将!” “这并州之地竟还能有此等高手?” 季秋看着那面如冠玉,剑眉横插入鬓,浑身上下都金光闪闪,一看就非是凡俗的将领,心下不由震惊。 模拟之时,太平起义的范围主要是青冀幽等地,意图与南境太平教众合势,一举欲杀入司州泰安,完成黄天立世的战略目标。 所以对于并州之地的势力划分,季秋也算不上有多了解,隐隐间只是晓得此地战乱频繁,各地郡守拥兵,与北羌互有攻伐,民风彪悍。 但也不至于刚入此地,就接连见识到了两个,具有武道金刚之姿的年轻俊杰之辈吧! 【吕骁,字无双】 【1岁:生于并州边郡一普通之家,出身平凡。】 【8岁:因边郡民风彪悍之故,自幼打磨身躯,磨炼武艺,因武道资质超群,素有成效,于同族同宗之间,享有威名。】 【16岁:弓马娴熟,武道入先天,曾于防卫边郡抵御北羌之战中初露峥嵘,斩敌枭首百余人,被当地长官赞誉,称其有封侯之相!】 【20岁:常年戍边累受军功,受一郡太守赏识,举荐其任职军伍,出任都尉,统御千军,初露威名!】 【25岁:打通周身三十六道大穴窍,气血成狼烟,成金刚无漏身!】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人中之雄,当如是也!】 又是一尊未来正当风华的武道金刚境! 虽看不透他们二境之后,于此恢弘大世到底掀起了何等风浪,但此人之名,季秋却隐有耳闻。 吕骁吕无双,在十年之后哪怕是于整个天下间,也是个享有盛名的人物! 虽说季秋作为张巨鹿时,与此子没有过直接冲突,也并未交手过,但在一些武道大家与自己麾下的金刚高手口中,都听闻过此子威名。 据说,他是整个天下几百载内,最有希望成就武圣之位的人! 武圣即为武道第三境,号称天象,起码在大炎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成就过。 历史再往前推,在大炎朝未曾建立,太祖正群雄逐鹿之时,貌似曾有盖世人杰达到过这种境界。 不过那都是久远之前的历史了,也没有余下多少记载。 三境天象武圣,是能与炼气境的玉液还丹媲美的! 虽然在寿命上远远不及,但能与移山倒海的真人之辈并称,可想而知,到底将会是多么强大的境界! 一瞬间,季秋心中有微微寒意升起。 看着推演轨迹上显示的内容,可以看出这吕骁吕无双此时初露峥嵘,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眼下他状态已经消耗了不少,要是与此子对上,恐有不利。 “看来,是到了搬出郑师名头的时候了。” 拍了拍衣袖,虽说可能力有不逮,但季秋此时却也并未慌乱。 因为...他背后可是有着师承的。 二境顶尖的大儒,天下闻名的大学士,就是他的底气! 打不过就搬出来靠山,起码在未曾结仇之前,一叫一个准。 眼下这吕骁可还未曾有后世那般威能,他连金刚境都未成就,听闻郑修之名,又岂敢冒着风险,前来追杀于季秋? 季秋打定主意,正欲对着那飞将开口之时。 却见得那远处奔袭而来的上百骑,看着站立不动的他后,第一目标竟是无视了他,而是向着数百米开外,正欲提刀走人的关云关长生冲去! 哪怕那些尸体就躺在他不远处,也是一样。 张了张嘴,季秋话语一噎,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略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季秋每一次模拟的长相,都与现世一般无二,道一声丰神俊朗,皎如玉树毫不夸张。 再加上正值少年,就与关长生话语中所诉说的那般,一眼看去就细皮嫩肉的,人畜无害。 一里官道内,眼下的活人除却他外,也就只余下了不远处的关长生。 若要先入为主的话,说正想要提刀欲走的关云关长生更像是凶手,倒是...也说得过去。 “红脸汉子,说你呢!” “某家正巧带兵修整路过此地,你一言不发就欲离去,是否心虚了?!” “给我留下来!” 吕骁口中一声暴喝,随后手中大戟舞动,挺着骏马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就向着那不远处的关长生横劈而去! 戟锋带动着真气,一劈就是数十米远,端得威力无穷。 此时这飞将心中也是清楚。 那拖着一口大刀,面色如重枣般的威武身影,一身武力不弱于他。 这是一个照面就能感应出来的事情,是属于武者的直觉。 至于季秋... 他此身单论武道造诣,虽也算是优秀,但与这等武道奇才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再加上他善以灵气掩盖气息,所以一身实力并不会外泄多少,给人的感觉也就是一俊秀少年罢了。 所以哪怕是吕骁,也分错了行凶之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分对了,或许也就未必会带队上来管这破事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欲管这些事情,毕竟又不是自己分内职责。 但那关长生一身武道,却是吕骁这二十年来,所见到的唯一能与他年纪相仿,境界相仿的武道俊才,因此见猎心喜之下,这才想要借个由头与他较量一二。 要是能将其折服,招募于麾下,那便更好了。 如此豪勇,就该驰骋于疆场之上,与他一道立不世之功业,如此方才不负大丈夫之名! 长戟舞动,这一身铠甲摩擦、正放声大笑的飞将瞬息飞身而至,戟锋挥动的真气布满长空,如无双魔神般,神威无量。 但他的想法,却与关长生不同。 此时红脸汉子面色难看,黑如锅底。 他本想出言解释,称此事与自己无关,但看到吕骁甚是傲气,言语间尽都是拿定了自己的意思时,一时间心下火气也升了起来。 自己肯定是不能被官兵寻到的。 才自司州奔走而出,保不齐那通缉追剿之令,就已传入这并州之内,要是被其带走,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郡望自持出身四姓七望为嫡系子弟,又在司州治下无法无天,自己若不出手将其宰杀,又不知将有多少平民无辜枉死! 为此舍弃家乡千里奔袭逃逸,关长生都不后悔。 因为这是他在春秋之上读出来的道理! 他关某,可是读春秋的,甚晓微言大义! 此时这看起来就不好应付的骁将,一眼就看出来是想要与自己为难,保不齐就是要借机前来追杀于他的。 既如此,也不需要留手了! 看着那匹马飞身,瞬息挥出无双戟影的骁将正扬天长笑,几近杀至自身之前时,关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长刀。 随后,只听一声浑厚长啸,自其口中暴喝而出: “斩!” 一声龙吟,清啸而出! 但见这布衣青年拖着手中长刀,刀刃上散发清光,一瞬升龙挑起! 这一刀,锋芒无匹,刚烈无双,大有开阖之间破灭一切之势! 此正是关长生自悟的武道之刀,乃春秋八法第一式—— 青龙偃月! 第八十五章 刀戟碰撞之姿,皆可谓英豪之辈也 并州官道,黄沙滚滚。 当此时,却有一布衣青年长刀拖于地面,刃面似有清光缭绕化为青龙,随后只听一声龙吟迸发,当即升龙而起,直冲云霄! 在他的上方,有一阴影浮现。 那正是手提长戟, 骑乘骏马飞跃而起的吕骁。 当他看到关长生这一道青龙斩出,将自己劈下的漫天戟影都尽皆震碎时,非但未因那飞速涌来的危机感胆颤,反而双眸不由一亮: “好刀法!” “与你这般武道高手对阵,可比杀那些北羌蛮子痛快多了!” “看我戟来!” 于长空中见识到关长生春秋刀道的吕骁哈哈大笑,先是赞叹一句,下一刻手中长戟舞动,随即变了招式。 浑身罡气弥漫于他铠甲外围,衬托得此人神威愈发凛冽,不似凡俗,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青龙几乎撞于他身前时,吕骁手中长戟终于扫下! 一击,金光化作锐气,真气如蛟龙出海般不停翻滚,与关长生真气凝结而成的青龙撞在了一起! 嘭! 刹那间,方圆天地都不禁微微震动! 出海的蛟龙闪烁金光咆哮着化为虚影, 与那直劈云霄的青龙偃月对撞,二者难舍难分,一出手俱都是二人全力! 周围黄沙飞起时, 气流滚滚将围观诸骑双眼都不由掩盖,但就算如此,他們口中的惊呼声也是频频传出: “这红脸青年好强的武力!” “如此之刀,竟能与我并州狼骑‘飞将’战至这般难舍难分的境地,到底是何方豪杰?!” 吕骁神勇无双,他们这些底下的亲骑又怎么会不晓得。 若不是因出身原因,就算是为一州将军,那也是大可做得,当世金刚境的武道大家不出手,天下间谁人又能压得住他!? 如此人物,字为无双,当配得起! 但今日,却有一执一口长刀的红脸青年,硬生生在招式上,和其拼了个不落下风。 见此一幕,也难怪这些亲骑们大为震撼了。 “哼!” 关长生眼看吕骁一戟扫出,将自己拖刀式劈出的青龙偃月挡掉后,冷声一哼,但眸中却闪过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讶然。 他自己的实力自己当然清楚至极,更莫说是那门引以为傲的刀法了。 以春秋为鉴, 关长生从中自悟出了一门关氏之刀, 以春秋为名, 被其命名曰春秋八法。 眼下虽未大成,但他自忖能以未成金刚之身挡住此刀之辈,数遍天下怕是也没有几个了。 “挡得住关某此刀,你也足以自傲了。” “关某路过此地,并未动手伤人,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欲为难他人,乃是非不分也!” “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 说罢,布衣青年拖刀一跃,纵身拔地而起数米之高,将手中寒芒乍显的长刀往下猛地一劈! 又是一道青芒闪烁的刀道之气,凌厉至极,就欲将吕骁直接压服! 黄沙弥漫间,气流倒贯,席卷天地。 吕骁见此,双手持戟哈哈一笑:“某家敬你是条汉子,但是想赢了我,还差了点意思!” “实话告诉你,今日本将就是冲着你来的,谁在这官道行凶,与我又有何干系?” “我观阁下实力不凡,又是一派仪表堂堂之貌,何不如投奔我麾下,于沙场建功立业,杀伐羌贼,壮我大炎之威?!” 铛铛铛! 长刀与长戟相撞,二人劲力对碰,一瞬数个回合过去,打的是越来越勇。 季秋在旁边驻足观摩,看得好不过瘾,但事已至此,他却也不能不露面了。 于情于理,这关云关长生遭逢无妄之灾,都是因他而起,若是自己就此离去,定会平白与其交恶。 况且,自己也不是那种人。 被黄沙狂风吹拂,衣袖猎猎作响,季秋以灵气镇住周身,不叫风沙迷了眼,随后目光如炬,驾驭灵气飞身往上。 浩瀚文气,从其一念之间,自周身波动而出,往四方蔓延。 当季秋抬步几瞬,闪至这二人战场周围后,两人明显都感受到了那股子与众不同的力量,甚至连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两位,还请暂且停手,听在下一言。” 少年驾驭灵气,双眸注入灵光,以文气带动精神,继而影响现实,将关长生与吕骁的目光,都强行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儒道浩然正气,与那五经入门之后的一点灵光,让季秋在外人面前,几乎如一尊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大儒一般。 只要他不行光华内敛、神物自晦之术,那么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将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就比如现在。 战场中央,吕骁与关长生一人飞跃纵马,大戟挥舞如有千钧重力,另一人以臂拖刀,道道青龙刀芒近乎破空,威势不凡。 可却在那白衣少年开口之后,都是猛地皱眉,动作于同一瞬停下了手,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以文气之法,竟能影响到我的意志!” “此子是哪尊大儒门下的高足?” 吕骁眉头一皱。 “读书读到沟通天地的地步,不差!” “确实是关某自己多事了,无故和这人交起了手,平白陷入风波之中。” “不过此人实力确实强劲,算是关某平生见过的先天之境第一人,那戟上附加的劲力,到现在都震得我手腕有些酥麻。” 而关长生此时驻足,也不由心下暗叹,先是忌惮的瞅了眼吕骁,随后眼神中带着些尊重,向着那前来止戈的少年望去。 他关某读春秋,向来都是敬重这些读书人的。 之前看到这小子细皮嫩肉,本想出手做个举手之劳,帮他解决那些追杀于他的敌手,但谁知最后却是他想多了。 而且因此,还卷入到了这场是非之中。 他的身份尴尬,要是被那望族出身的武道大家寻至踪迹,恐怕就将落入险境难以脱身。 为今之计,还是再躲的远一些,改头换面先蛰伏些时日,等到自己也成就那万中无一的武道金刚时,再大摇大摆的显露在世人面前也算不迟。 “在下研修五经,尤善春秋之学,出身文道正宗太学宫,乃当世大儒郑修郑公门下,姓张名元,字巨鹿。” “今日之事起因,是后方有宵小欲对我图谋不轨,这才不得已出手,将欲杀我之辈尽数枭首,因此牵连到了这位仁兄,实属抱歉。” 说完,季秋对着关长生告歉一声,随后双眸凝神,继续看着吕骁缓声道: “这位将军身为并州骁骑,出手护卫治下安定实属正常,我与贵州刺史丁使君也见过面,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就此罢手?” 季秋本身过来,就是为了行止戈之事,并将道理讲解清楚的。 而且他也确实见过这并州的刺史丁泉丁使君,这点并不算虚言。 作为大炎中心司州的隔壁,并州刺史回泰安述职自然属正常之事,此人前来太学宫拜访郑修时,他也算是与其见过面。 事实上,这些大炎朝顶尖的权贵们,季秋今生都在郑修的引荐下,见过不少,论对于他们的熟悉程度,远超之前模拟的那一世。 毕竟古语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了解他们,季秋又怎么能有更多的把握,去行逆天之举呢? 而听完季秋这一席话,吕骁和关长生的面色,也顿时都开始有了变化。 前者是带着惊讶和震撼,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一介少年书生,竟能有这般大的来头,与当世经史第一人,都有这般联系。 后者则是隐隐间露出敬佩与羡慕,似乎是在对于季秋能在春秋上有所造诣,并修成这般文脉气象而表示敬意。 但不管如何,这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看着微微有些停滞住的气氛,关长生抿了抿唇,将长刀柄部拄地,率先收了招式,看着对面也停下手来的吕骁,率先发声道: “既然是读春秋的文士,又出自大儒郑公门下,想来是场误会。” “关某今日本就不欲与你交手,实属无妄之灾,所以就此罢休,你看如何?” 他的话语一出,对面的吕骁似在权衡。 不过很显然,他也没了动手之意。 大炎朝以世家为权贵,虽推崇文武修行之道,但当权者都以儒道为尊,文士地位极为高尚。 除非吕骁成就金刚无漏身,成为一州之地都难逢的大高手,不然想要封候拜将,都是虚妄。 季秋如此坦然的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这一身浩然正气,他是假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自然犯不着因此事,去得罪一尊大儒门下的杰出弟子,这样对以后的路未必会有益处。 于是,吕骁当即回应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算了。” “阁下出自大儒郑公门下,当是文道楷模,为了自卫斩些宵小,当不触犯我大炎之律。” “是我吕骁孟浪了,抱歉抱歉。” 说完,他抬首对着季秋微微示意,面上有些缓和,算是打了声招呼,带着些示好的意思。 随即又看向关长生,话语中带着些邀请之意道: “今日交手,我观阁下武艺非凡,当世罕见,何不投效我军中效力,为家国计?” “说不准他日之后,也有拜将封侯,名扬天下之机,到时候余荫后辈,也为家中博得一士族之称,岂不快哉!” 第八十六章 招揽关长生,策马入幽州! 并州官道,黄沙漫天。 听到吕骁所言,关长生还未开口,季秋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还没说话呢,你就想要抢我太平大旗欲去拉拢的人才? 可恶至极! 不过好在,关长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吕骁言语之中的好意。 毕竟他明面上可是大炎的重犯,才刚从司州逃出来,要是在这并州之地为一兵卒,岂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 他冒不起这个险。 “阁下好意,关某心领了,但我素来散漫惯了,为人又有些臭脾气,所以并不适合军伍,恕难从命。” “在下还欲继续往东北而去,并州不过只是中间一站而已,稍作停歇就会继续启程,所以将军就不要再继续邀请了。” “咱们山水有相逢,下次再见!” 说完,青年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袖袍,就欲背起包裹手提长刀,继续前行。 这时见状,季秋却开口了: “壮士留步。” “在下自泰安城出,意图跋涉天下,践行自身之道,眼下欲往幽州而行。” “我观阁下武道造诣不凡,若不嫌弃的话,不知这一路同行,可否带我一个?” 季秋言语诚恳,眸中露出认真。 本来在吕骁未至前,季秋并没有与关长生攀交情的机会。 可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却是侥幸搭上了话。 既然能寻到机会,那自然不可错过,毕竟谁知道下一次见面,又在何时? 就是不知道,这布衣青年会如何去作答了。 听到季秋的言语,本来就欲离去的关长生,动作却不由一顿。 吕骁为并州地方军,若是自己加入了军籍,那之前的事迹必定是会暴露,有性命之危。 但这自称出自大儒门下的书生就不一样了。 此子不仅文道造诣颇高,而且还号称熟读春秋,若是能与其同行,一路上应会有所收获。 自己本来就欲去往北境幽州逃难一段时间,眼下既能与其相逢,此子性情也称不上坏,敢作敢当,倒也不是不可同路一场。 想到这里,关长生有些意动,他停下了脚步,语气带着些不确定道: “关某身无长物,并未带有多少盘缠,风餐露宿颇为艰苦。” “若是先生果真顺路,不嫌弃的话,关某倒是愿与先生同行一段时间。” 妥了! 看着眼前拖刀的布衣青年没有拒绝,季秋精神不由一振。 既然能同路,那自己自然有法子,将其感化到黄天大旗之下。 这样以来,日后的助力岂不是又多添一尊? 想到这里,季秋面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吕骁,略略有些遗憾。 可惜了,此子实力也非凡俗,而且还能在日后被赞为武圣之才,足见其惊才绝艳,只是目前一心为大炎效力,想要忽悠得动他,还是有些难办。 不过能拉着这关长生一道同行,已是不错了,不能强求太多。 于是乎,季秋当即施了一礼,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求得是一路见闻与道理,能与阁下这等英豪认识,已是幸事。” “想来一路之上,应不会有所孤单才是。” 客气的话语,叫这红脸青年颇为受用,面色都不由缓和了起来。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爱笑少年,又是一名读书境界颇深的文士,他夸赞人的话语,无疑是会给人一种肯定的意思,就像是被人承认了一样。 “关某姓关名云字长生,喜读春秋,听闻先生方才说善读春秋,那么之后的路,就还请先生多多见教了。” 见季秋施一礼后,关长生拄着长刀揽起长袖回礼,随后看着被晒在一旁,面色隐隐有些发黑的吕骁,想了想后又道: “这位将军武道不凡,实乃关某平生仅见。” “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切磋一番,分出个胜负手来!” “不知尊姓大名?” 看到终于有了点存在感,吕骁于马上哼了一声,眉宇飞扬,便道: “吕骁,字无双!” “你既不愿入我麾下,那就算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叫你败在某家长戟之下!” “走了,后会有期!” 这身披金光铠的骁将自觉讨了个没趣,也没了继续呆着的兴致。 只见他大喝一声,随后一扬马蹄,召齐了麾下精骑后,对着季秋与关长生打了声招呼,便卷携黄沙滚滚,头也不回的就往远处飞奔离去。 并州官道,再次回复了平静。 只余下那穿着白衣的少年,与那拄着长刀的青年一道同行,以春秋之道见解论友,相谈甚欢。 【16岁:自泰安城出,刚自司州入并州之地,就遭袁氏门客袭杀,你以三道同修的深厚功力,将来犯诸敌尽数镇杀! 路途一旁,偶遇一武道俊才,你看透他的气数,知晓此人未来必成大器,于是想要伸出橄榄枝,拉其入伙,共谋黄天大世。 在此期间出了些许意外,又逢一武圣之才,不过好在波折过后,你成功与关长生建立初步信任,暂且同行,目的地是去往幽州。 人生的齿轮开始转动,这次你筹谋万千,相较于模拟之前,有了极大的改变。】 ... 长途跋涉,路阻且长。 自出并州而行,季秋出资换得了俩匹骏马,策马奔驰了足有月余时间,才算是入到了幽州境内。 司州为天下中心,又有泰安这座大炎皇都屹立于此,自然最为繁华。 所以哪怕是出身平凡的关长生,自小长大也并没有遇见过真正的荒凉。 但,越是往北而行,所见得的一幕幕就越是冲击人心。 从并州开始,底下的百姓衣衫就开始越发破烂,身躯也越发瘦弱。 再加上地处偏僻,当季秋与关长生驻足在这幽州边际一小县城时,抬眼所见,已是更甚。 “这偏远州郡的底层百姓们,平素里生活的远不如司州之风貌,一年下来估计也就堪堪吃上口饭食,不至于饿死。” “先生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关长生提着长刀,与季秋一路进了这名为恒县的西南小县,随即就有些不解。 而面对他的疑惑,季秋有些沉默,并未率先开口,过了半晌才反问道: “关兄弟又是为何而来这偏远之地?” 二人牵着马,在这简陋的道路上行走着。 诸多平民见到他们二人牵着高头大马,都是眸中带着畏惧,躲得远远的。 听到季秋的反问,关长生似是想到了自己一怒之下,刀斩郡望的那一幕,于是不由得苦笑一声: “乡里有贵族欺人太甚,关某看其不顺已久,最后忍无可忍,遂一人一刀将其枭首,斩下了头颅。” “为此得罪了大人物,再加上武道未成,这才不得不逃难千里,以期北上隐姓埋名一段时日用以避祸,这才在入并州时与先生结识。” 说到这里时,关长生持着长刀,颇为唏嘘。 虽是餐风露宿,但季秋侧眸间,可以见得这布衣青年言行坦荡,并无后悔之意,不由微微点头。 他对于关长生,其实是存有私心的。 一路上投其所好,知其对于春秋之道颇感兴趣,遂将郑修所注解之春秋慷慨取出,供其翻阅,并时时与之讨论,为的是什么? 不外乎就是为了他这一身武道,以及日后成就罢了。 此人是一义字当头,存有傲骨,有欠必还的英杰之辈。 对于这种人,其实是最好招揽的。 起码以眼下季秋一路的努力来说,已是成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还要看今后的所作所为。 季秋自忖自己绝不是什么君子,因为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做出许多手段与筹谋。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实现那黄天大世,无论是做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纵使他的所作所为称不上君子。 但于这偌大天下来讲,只要他做成了,那就是成了古往今来未有之大功业! 英雄不以卑鄙而称,乃因事迹也。 所以季秋,问心无愧。 眼下幽州疫疾还未彻底爆发,根据模拟之前的轨迹来看,约莫还有半年时间左右。 这无疑是给了季秋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先组织起来太平道最基础的框架。 不然若真瘟疫横行而起,以他一人之力,恐怕也是不足以救下多少百姓的。 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 眼下季秋不过十七岁,比模拟之时招揽弟子,意图立下教派的年纪,足足提早了五年! 要知道,这可是五年宝贵的时间,足以做成很多事情了。 就比如... 在这次大疫弥漫之前,布施一方,名扬天下! 心中思绪微起,随后待到关长生话语落下后,季秋目视左右,这才长叹一声,道: “这是关兄弟来这幽州的目标。” “至于我...” “我只是想在这天下多走走,然后去救上一些人而已。” 季秋话语说的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 关长生听后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有些不确定的道: “先生是想要做一医者?” “可你乃是一修文的儒生,未来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当个医者大夫做什么。” 关长生大感疑惑。 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以后你就懂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要在这幽州布道一方,去病救疾,先传传名声。” “如果我于此地开办个医馆,关兄弟可能来帮我一把?” 少年带着些开玩笑的意思,对着一侧的持刀青年问了一句。 对此,关长生哈哈一笑,道:“关某于这幽州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既先生有匡扶世人之志,那关某就替先生暂且帮衬一二,自无不可。” 听闻此言,季秋露出了淡淡笑意。 “如此,便好。” “那接下来,关兄弟就随我去拜会一位前辈吧。” “此人与我郑师素来交好,有他出面,咱们在这幽州诸郡县境内布施一方,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卢直,幽州之士,名声广传天下。 自大炎三征西狄失利后,其与诸士共同上书,欲为皇甫真评判无罪,触怒天子,被贬出京。 此时正赋闲于家,正好就在这幽州之地。 季秋想要广传名声,一旦有他点头,只要他不行造反之举,那幽州诸郡守县令,便没有一人会去阻挠与他。 这就是名望的作用。 第八十七章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至于此? 一处山清水秀,风景幽静的府邸之前。 石狮陈列两侧,青砖累成围墙,内置园林,时值秋季,虽落叶泛黄凋零,但依稀能从中窥得三分春时光景。 此乃是当代大儒,朝内公卿卢直的家居所在。 “嗖!” 啪嗒~~! 府内, 一支羽箭从一身材硬朗,面貌俊美的锦袍青年手中飞速射出,稳稳的插在了那远处靶心之处。 这青年此时昂头,看了看那远处靶心之上尽覆箭矢之后,满意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手中大弓。 随后,他看向身侧垂手而立,臂长过膝的一青袍男子,随口便问道: “刘兄,那前来访客的年轻人,已与卢师在府内相谈多时了。” “自前来求学开始,我还没见到卢师这么看重一个人。” “你说他什么来头?” 听到这身披锦袍的青年询问,那男子缓缓摇了摇头: “卢师见到那客人后便露出笑意,随后将其迎入室内,也并未说出其身份,我自然不知。” “不过想来应该是泰安城中的哪家权贵,路过范阳郡,所以前来拜访吧。” 两人闲聊攀谈,听凭话语所讲, 可以猜出二人身份都是卢氏的弟子。 不然, 也不能在这府邸间如此闲暇。 “管他呢,反正之后以卢师的性子,待会出来就得跟咱俩介绍。” “嘿,你看方才跟那小子一同前来的红脸汉子。” 听到这被其称为刘兄的男子这般言语,那锦袍青年无聊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突然又打起了精神。 他用手臂捣了捣身侧男子的手臂,对着那不远处拄着长刀,于院内稍作停顿,观这府邸风貌的关长生伸出手指,语气中带着些兴趣道: “此人一身武学气息强横,以我来看距离武道金刚都不远矣。” “你说我若与其交手,谁能更胜一筹?” 看着锦袍青年眸中烧起的好胜之意,双臂修长的男子有些无奈: “这是卢师客人的朋友,你要是真上去切磋,万一招人厌恶,那可是丢的卢师面子。” “以我来看,还是算了吧。” 显然若论及尊师重道,还是这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衫男子更认真些。 看着身侧的同门有些蠢蠢欲动,这男子大耳微动, 听到那内室书房门槛一前一后迈出的人影发出的动静后, 当即‘咳’了一声: “公孙兄,卢师出来了。” “咱們该上前了,省的被言不识礼数。” 说罢,青衫男子整理了下衣服,就欲迈步而去。 “哎,等下我,慢点!” 那旁边的锦袍青年见状,也没了较量的念头,将手中大弓放下,便与其一道迎上前去。 沿着二人目光看去,就见得廊腰缦回的书房门槛前,一背着包裹,身披白衣的少年言笑晏晏,正与一黑衣玄服,作寻常打扮的中年文士互相攀谈。 隔着远处听不太清话语,但看着表情,想来作为老师的卢直,对于这少年还是颇为赞赏的。 “弟子公孙胜、弟子刘玄,拜见老师。” 两人快步而走,与季秋与卢直迎面撞上,随后执弟子礼,一齐对着卢直开口。 见此,那黑衣文士当即笑着对季秋介绍: “巨鹿,这二人乃是我赋闲在家之时,所收下的两名入室弟子。” “左边的名为公孙胜,出自辽东公孙氏,也算是名门之后,为人武道之姿不凡,右边的虽门庭已落寞,但祖上也曾显赫过,名为刘玄。” 介绍完后,其又指着一侧的季秋,对着两名弟子道: “此乃是张元张巨鹿,出自当阳张氏,为当世经学第一人郑修门下弟子,于五经文道之上的造诣颇为不凡,你二人读书之时,当以其为楷模。” “尤其是你,纵使武道有成,也不应厚此薄彼才是,要做到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才是,可懂?” 看着身材高大,猿臂蜂腰面貌俊美的公孙胜,卢直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对此,那青年面露无奈,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应了下来。 “卢公太过谬赞,我于文道之上的造诣,与诸位师长前辈还差的太远,当不得如此夸奖。” “我观这两位师兄也非凡人,气质超群出类拔萃,想来也是一州俊才,不然岂又能入得卢公之眼?” 季秋听到卢直的话,属实是有些汗颜。 这位公也真是不玩虚的,这一番夸赞下来,也不怕两个弟子心生不快。 一边心中暗想,季秋一边抬头看着卢直的两个弟子。 此二人在他模拟殒命之前,也算是有名气的,尤其是那名为公孙胜的,曾率军破过他一路渠帅兵马,有些水平。 应非凡俗之辈也。 【公孙胜】 【1岁:生于幽州辽东郡一权贵之家,生母卑微,乃妾室也。】 【8岁:长相俊美,得家人喜爱,幼时武道锻体刻苦,颇为不凡。】 【14岁:北疆异族生乱象,提枪纵马,入伍为卒,以少年之龄初立功勋,为太守赞,称其有拜将潜力。】 【18岁:入武道先天,为太守征辟,年少意气,颇有威名。】 【19岁:得人举荐,拜入大儒卢直门下作门生,期间拓展见识,读书修文,锤炼武学造诣。】 【24岁:北逐异族,三千骑兵平叛乱,杀的异族人头滚滚落,成白虎之气相,受封骑都尉。】 【32岁:为一方主将,成就武道金刚,为天下顶尖,名声大震,塞外异族无不晓其名胆寒,受封为侯,名震一方!】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铁血之姿,掀起无边杀伐,当为一州雄主!】 ... 【刘玄】 【1岁:为王血后裔,可惜没落久矣,出身寒微。】 【9岁:幼年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却比同辈之人更加早慧。】 【15岁:幼年的经历,养成了其温良恭俭的性子,对待任何人皆彬彬有礼,同乡之人无论长辈同辈,皆尊敬之。】 【24岁:因名声与郡望举荐,通过卢直考核,拜入卢直门下,为一弟子求学。】 【32岁:任职一郡官吏,布政一方,以仁德之名著称。】 【42岁:镇压当地太平起义,积累功勋,升任一郡太守。】 【48岁:于诸侯混战之中兵败逃亡南境,得逢机缘与镜徽道合作,于南部立足。】 【55岁:称兵复起,为一方诸侯雄主,倾吞益州、北拒凉州,进封王位,号曰汉王!】 【62岁:登基称帝,意欲一统天下,重拾旧山河,使满目疮痍整为一统,却壮志未酬身先死,被江南三道统合力,火烧连营八百里,断魂殒命。】 【模拟评价:帝王之命,却有残缺,实乃命中注定。】 “嗯?” 季秋抬眸一扫,在公孙胜与刘玄推演的轨迹上一眼晃过,不由心生诧异。 公孙胜的轨迹,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 这双臂过膝,面如冠玉的青年,在未来竟能有这般成就,着实是出乎了季秋预料。 “又是一乱世称帝的雄主,足以与那曹武相提并论,着实厉害啊!” 心中暗暗惊叹的同时,季秋不禁又微微皱眉起来。 他隐隐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无论是曹武,亦或者是这刘玄,二人未来都是一尊开朝帝王级的人物,结果却都殒命于道脉之手。 但此世...却明明是世家昌盛,文武之道大兴之世啊! “我当时掀起太平起义之时,也是有数大道脉联袂而至,再辅以数尊金刚大家,前来狙杀于我。” “而且我于太华山得太华仙人授予太平经时,他曾经也与我提及过,我若欲行天下太平之道,将会举世皆敌...”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直觉告诉季秋,其中有些关节不对。 哪怕只是浮于表面,但这些背后的道脉,恐怕也不简单才是。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去一趟太华山,毕竟太华仙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他仿佛能窥视命数,所以才在见我第一眼后,就欲传我太华经卷,引我步入炼气之途。” “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为我解开一些疑惑了...” 季秋脑海思绪飞速转动,片刻才回过神来。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当下,还是应该先将这幽州之疾度过去,再言其他才是。 于是,季秋对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卢直躬身一礼,称谢道: “弟子多谢卢公大行方便之门。” “有您的名望作为担保,弟子也算是可以践行我自己的道路了。” 捋了捋下颌长须,听到季秋的言语,卢直笑了笑: “不必称谢,左右不过打个招呼而已。” “而且以你自己的能力,要是想于这幽州祛病救疾,也没人会去拦着你。” “不过叫我不解的是,这就是你的教化天下之道?” 治病救人,可救不了国家,接济不了黎民众生。 卢直眼神中带着深意。 对此,季秋亦是眸光坦荡: “这当然不是我心目中的大道。” “不过...天底下都没有人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去做,又有何不可?”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吧,既然没人去,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公说对否?” 一连三问,发人深思。 言语落罢,季秋就提出了请辞,与公孙胜刘玄颔首知会后,便带着关长生远赴而去。 只余下那黑衣文士送行完毕,在门槛前微微低头时,眸中露出了沉吟之色。 “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 “有意思...” 想了片刻,文士一笑。 此子不仅德才兼备,学有所成,看来还是个操守如一,心系天下之辈啊。 天下九成九的读圣贤书者,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第八十八章 长此以往,黄天必将兴矣! “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 “患这病多久了?” “大概,有个两三月了吧...平时只觉得晕头晃脑,这阵子却越来越严重,甚至早清起来,还会咳出血液。” “这阵子做不了工,又挣不到铜钱,攒下来的粮食都吃完了, 大人...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 “伸出手脉,我来看看。” 幽州,范阳郡下辖一县内。 一露天摆设的摊位前,一张案桌陈列于前,正有一身披简单布衣,双眼含神的年轻人,替着眼前如长龙般的队伍布诊。 与眼前这些神情憔悴,看上去双眸都有些怔然无神的平民对话完后。 季秋搭手注入灵气,轻轻探了下此人身体状况,便于一侧取下一枚符箓,手中施法,向前一拍按在了这人额头前,边道: “我以灵符为你祛病救疾,可替你削去病痛,不过身体亏空已久,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补足的。” “但想来已不会再危及性命,稍稍休息两日,就能去谋生计,不至于饿死了。” “好了,去吧,下一个!” 季秋安慰了眼前之人两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查看下一人的情况。 而那被他以灵符去病的平民,受到这一枚去疾符洗礼后, 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好, 引得后方队伍一片哗然。 他本人更是捏了捏手臂, 有些茫然,似乎是没想到这效果能有这么好,半晌才回过了神,于是饱含激动的对着季秋连连称谢: “谢谢,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这男子感激的看着季秋,道了好几声谢后,才在后方的催促声中,往旁边奔走而去,那张蜡黄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下有力气干活,终于不用活活饿死了。 底层平民百姓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只要能干活吃上一口饭,哪怕吃不饱,都是一种幸事。 毕竟在他们那狭小的世界观里,这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之饭食要来的更加珍贵了罢? 目送此人离去,季秋稍作停顿,便又收拾了下灵符,继续开始。 即使那后方流民队伍如同长龙般,他神色间也并无不耐之色露出。 至诚之道,当身心如一。 既然今生走的是太平之道,那季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正是积势养名之时,若连名声都无法传播天下,又怎可能振臂一呼,从者如云? 数月以来,季秋的名声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渐渐传播了开来。 起码在这幽州的南部州郡间,已经开始有了初步的信众。 普天之下,能不收分毫馈赠,就愿以自身之法前去济世救民的大善人,这些底层的平民们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还见得到第二个? 于是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被救治者,成为了他的信徒,开始渐渐传播着他的名声,称其为活神仙,称其为大贤良师。 对于思想相对原始蒙昧的百姓平民来说。 能不求任何回报,就愿意布施一方,以神乎其技的符箓一法,前去治病救疾之辈,这种人的所作所为,是极其具有煽动性的。 对于得了大病只能等死的他们而言,无异于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与领导力。 君以真心待我,我当以真心回之。 自清早开始,季秋便在此摆设摊位,直至黄昏于天边露出,这才作罢,一天救治之人几乎有数百之众。 其中也有不识好歹的泼皮恶汉,想要来捣一捣鬼,不过最终在季秋的雷法震慑下,都成为了塑造他神秘莫测名声的事迹,被人口口相传。 天色逐渐暗淡,又是一天收工。 季秋收拾了下摊位,在一路之上平民敬仰敬畏的目光目送下,回到了这县内的一处简陋小院之中。 此地地处宽阔,本是一当地豪族的宅院,但随着季秋的名声传开,那与他姓氏相同的张氏乡豪便豪爽的将此宅送予季秋,当做他的落脚之处。 对此,本就准备寻一地立下根基的季秋,自然是暂且笑纳了下来。 创业初期,到底颇为艰辛,哪怕以季秋眼下的身份,他也攒不来多少钱粮。 有人资助,无疑是可以轻松不少啊! 脚步踏入院落,却见得其中即使天色变黑,亦是灯火通明。 在那空旷的平地之间,有数十名身躯挺拔,虽颇为瘦弱,但一个个眸中却都散发着光芒的少年或是青年,正在一手执长刀,面色严肃的武道大家指点下,炼着筑基武道。 而待到他们听到动静,看到季秋背着包裹慢慢走了进来后,都不由得面露惊喜与狂热,一齐恭声道: “先生!” 随后,有些年少不过十三四岁,还尚且是一孩子的小伙子,‘蹭蹭’的跑了过来,眸子微亮,将季秋围成了一圈: “先生,我明天可不可以与你一起去布施乡里,治病救疾?” 一面带着些青涩的少年开口,目露憧憬。 “关先生的武学,我已学成了一二分,眼下已炼出了劲力来,就连他都赞不绝口,要去也得是让我去!” 旁边略有些健硕的少年听后,当下也有些意动,于是赶忙邀功。 “可拉倒吧你,你那点劲力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还想为先生护道?” “依我来看,还不如让我去!” 比前面两人矮上一头,然而嗓门却有些大的小子,在后面也是不甘示弱。 几个不过舞勺之年的孩子,在这夜空之下互相叫嚷着,一个个哼着气,神态之间颇有英姿。 季秋看着这群毛头大小的孩子,淡笑着摇了摇头: “就你们这点武学造诣,还想为我护道?” “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来。” “还是再多练几年吧,先生不需要你们来护道,这未来的纷乱世道,才是你们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随后,他的眼神飘忽,在这些孩子以及那后方的众人头顶扫过。 【楚燕】 【32岁:成武道金刚,奉大贤良师之命,于青州统御一方万人部曲,响应黄天号召,力敌大炎精锐数十场,直至战死头颅被斩,血尽仍不倒!】 最先开口的青涩少年名为楚燕。 看他那副腼腆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在十数年后,其竟能将武道炼至金刚境,为一方武道大家。 这是当年季秋于数年后,在幽州收下的弟子,那时候的他病痛缠身,若不是遇到季秋,早就消弭于世了。 剩下的几个小家伙,也是一样。 【郭成】 【31岁:成武道金刚,于司州腹地举太平之旗,响应黄天号召,斩大炎当世名将,其威不可当,最终受三路精锐攻破,战至力竭,自裁而亡!】 这是那炼出了一二分劲力,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的小子,他算是这些人里,武道资质最为超群的。 但是最后,却也为了季秋奉行的黄天大世,献上了自己宝贵的性命,毫不犹豫后悔。 【黑山】 【34岁:于大贤良师左右侍卫,忠心耿耿,张巨鹿于广州毙杀十三二境高手病逝后,其在固守城破后,率万余太平教徒,赴江水而亡,与黄天共存!】 这是那面色黝黑,比别人矮了一个头,但却身材精壮的小子。 季秋依稀还记得,在模拟之中,此子是流落逃难到冀州之时,才偶然间归入自己麾下的。 他就跟个狂信徒一样,拼命的练习武道,就想要有朝一日能为自己帮上点忙。 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报活命之恩。 到了最后,他确实也帮到了。 虽黄天大世功败垂成,但曾经那面染尽鲜血的黄天大旗,也有他一席之位。 包括那后方的数十名少年青年也是一样。 其中有半数都是曾在季秋麾下出过头的,或为一方校尉,要么就是统御数百上千人的百夫长、千夫长一级的人物。 至于剩下的,都是季秋以人生轨迹所推演出的资质不凡之辈,未来都将在武道之上有所成就。 大炎朝以士族为尊,奉行气节,可以说上至九卿公侯,下至平民百姓乃至于奴隶和流民,都是以忠义为先。 曹沫盟柯、专诸进炙,这等侠义之事,素来都为人称道,就连大炎开朝的太祖皇帝,都是游侠出身,所以历代都颇好侠义之风。 在这种大环境下,道德败坏之人虽有,但背信弃义却仍为世人不耻,哪怕是阴险狡诈之辈,对此也是保持鄙视的。 再加上季秋的名望加持以及谆谆教诲之下。 未来,在这间院落内的众人,都将是黄天大世的奠基人。 当然,也包括了那正于屋内刻苦修行灵气,练习描画符箓之法的弟子。 那也是季秋这半年来的宝贵收获,共计有三十二名身怀灵体,有机缘修行炼气法的天眷之辈。 再加上这正随着关长生淬炼武道,至今已有半数都炼出劲力来的门人,太平道根基已然初成! 季秋逆天改命,最大的底气就是能提早近二十年时间,前去收拢天下英才。 世家贵族、宗门高足,他们的天资是高,确实更容易诞生人杰,这点季秋承认。 但...他们却没有季秋这等足以勘破虚实,遍知一人一生轨迹的逆天之法! 天下士族,能占芸芸众生几成几分?! 须知道,光是在这幽州半壁江山,季秋半年时间收拢的这百余英杰,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千里挑一,可堪大器! 再过三年五载,都将是真正的中流砥柱,足以为他化身,于天下一十三州布道一方,广传太平教义。 而且更有甚者,还能成就二境高手,为一方金刚亦或道基! 要真到了那时,哪怕前方牛鬼蛇神再多,这太平大道,又岂能有败亡之理?! 黄天当兴矣! 第八十九章 有人居于高堂漠视生死,有人行于 范阳郡,郡守府。 一身宽服大袖,整装肃容的太守魏徽,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来自京师之地,名声享誉整个天下的一代大儒,曾与郑公、蔡公等名流一同整理经学,于太学宫立下了四十六块传世经典的卢直。 这位公出身范阳, 且不说自身成就,光是门庭就极为显赫,与其比较,自己这个边远之地的郡守,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哪怕其现在虎落平阳,赋闲在家, 也不是他能够随意得罪的。 候在门槛前,看着那架马车缓缓驶来停下, 有身影自其中走出后,魏徽不由精神一振: “卢公,快快请进!” 这黑衣郡守面带和煦笑意,连连快步上前迎接。 卢直下车后,一眼就见到这饱含热情的魏徽。 “使君客气。” “叨扰了。” 这一袭便装的文士,恪守礼数,温和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二人谈笑间,便入了郡守府内,穿过一路行廊,于客房分宾落座。 两侧侍从早已等候多时,带着清香的温茶斟好,放置于二人的面前,随后施然一礼退后,于门槛外立身驻足, 等候吩咐。 “卢公啊,在下可是日盼夜盼, 可算是把你给请来了。” “魏徽自出任这范阳郡守一职后,就久仰卢公大名,今日能与公坐而论道, 实乃人生大幸,当浮一大白!” 这范阳郡守姿态放的很低,卢直见此,苦笑一声: “魏使君言重了,贬谪之人回归乡里教书,哪里当得起这份尊重,你我同辈相交便可。” “要是再这样的话,只会让我越发拘束。” “当不得,当不得。” 摆了摆手,捧起茶水泯了一口: “今日魏使君请我前来,可是为了我那巨鹿师侄之事?” 聊及正事后,魏徽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了些正色,咳咳两声后,也回道: “卢公果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心中所想了。” “不错,今日我就是想要来问询一下卢公,那名为张巨鹿的少年,到底是否真是郑公弟子?” “此子所作所为,若不是出身世家,又拜入大儒门下,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呐...” 魏徽言语中,带着些追问的意思。 这半年来,在幽州的南部地带,尤其是范阳郡及下辖诸县,几乎掀起了一股热潮。 有一年纪轻轻的少年,打着治病救疾的旗号,在这偌大幽州各个郡县遍布足迹。 每至一县,逗留三日,只以符法施术,为底层求医无门的普通百姓义诊,分文不取,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近半年时间,其甚至救了大大小小有数万人之众。 如今在这偌大幽州境内,问这底层百姓,他们可能不知晓幽州刺史是谁,可能不晓得郡守县令为谁。 但一旦提及那大贤良师张巨鹿,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此子还有意的在招收门徒,授予武道与符法,悉心教导,号曰太平,已是隐隐间有了些气候。 时至如今,已有修行符箓与炼气术的年轻人头戴黄巾,在周边地带以大贤良师的名义,效仿他的行为替着平民治病。 虽效果不如其师,但也颇有成效,可以看出已是小有成就。 由此种种来看,这太平教或许眼下只不过初有根基,可凡有见识之辈都能看出,长此以往下去,这教派和这张巨鹿,都必将会成一番气候。 要是行于正道倒是还好。 可要是起了什么不轨的念头... 那可就是他们治下失职了。 魏徽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卢直放出来的风声。 可无奈的是,此子做出来的动静,也未免太过大了些。 因此他今日问出的疑问,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同时也有后面几位郡守,甚至是那位刺史大人的意思。 面对他含蓄的询问,卢直倒是坦然,当即肯定的回道: “这点使君倒是可以放下心来。” “张巨鹿自拜入郑修门下开始,到出师游历天下为止,期间的大部分求学历程,我都看在眼中,而且我自忖对其一生所求的志向,也算是了解几分。” “这是一个心怀天下,素有赤诚之心的孩子,我虽不晓得其身怀炼气方士之术,但此子对于五经的造诣,堪称同代太学宫内第一人。” “这等资质,未来就算是出将入相,都未必不可!” “因此,他不会像是使君和诸多大人所想的那般有所图谋。” “这点,我可与郑公一同作保,所以使君尽可放心。” 卢直捧着茶杯,语气悠然,并不似作伪。 而听到他这番话,魏徽这才微微颔首。 “既能得卢公这般背书,那想来应不会有所差池。” “我听闻此子出身士族,乃是冀州当阳张氏子,也算是出身名门了,又拜入大儒门下,看来这番举动,也是想要给自己谋取一个晋身之资。” “那就任由他自己发展,等到了名声广传之后,我等再卖他一个面子,于朝中举荐一下其功绩,给他博一前程便可。” “毕竟天下士族是一家嘛!” 魏徽放下了一桩心事,随后谈笑间随口一提。 因为在他心里,就凭季秋的行为,也构不成什么不轨之举,这次本就是为了与卢直求证一下而已。 大炎四百载天下江山,又岂能是等闲之人可以撼动的。 这小子对底层的平民们这般示好,在他来看,无外乎就是想求个好名声罢了。 况且他半年间的不辞辛劳,可是为自己又添了不少政绩,几乎跟白捡的一样,着实是叫魏徽心中颇为高兴不已。 既出身不差,又拜得名师,与其留下一段交情,又有何妨? 听到魏徽的言语,卢直面带怪异,并未回应。 “当真是这样么...” 文士心中暗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做评价。 起码以他的见解来看,这位巨鹿师侄...怕并不是魏徽所言的这般,而是真的心系天下。 光凭此点,多少士人,皆不如也啊! 二人心思各不相同,不过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士族的气度,聊着些经文风雅之事。 正说间。 却有郡守府内的主簿面色沉默,走上堂前,靠在了魏徽边上,递过去了一封信函。 而目露淡笑正与卢直攀谈的魏徽,本来还算高兴的表情,在看完这封信函后,当时就拉下了脸色,甚至气的将茶杯重重砸在了桌上,溅起纷纷茶水。 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卢直挑了挑眉。 什么事情,能让一位有所涵养的郡守,露出这副表情? 心下有些奇怪,于是他当即开口问道: “魏使君遭逢何事,心情如此沉重?” 听到卢直询问,魏徽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于是面色有些难看的道: “范阳县以东突逢大疫,短短三日时间,平民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 “粗略估计,得有上万平民遭殃,而且还在蔓延,不仅如此,幽州其他周边地带,似乎也有传播的趋势!” “这...” 自先帝崩殂以来,大炎朝的天下也不知怎么的,几乎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到了近些时日,更是频繁不断。 眼下幽州出现了状况,又不知该有多少人因此横死。 想到了这里,魏徽不由心烦意乱,于是摆了摆手,将主簿唤来吩咐道: “告诉那些底下的县令,将这些染疫的平民都当做流民,尽快驱赶在一起,于城外临时搭个窝,让他们自生自灭,莫要再让情况继续传播下去!” “敢于违抗者,全都以兵锋强势镇杀,以儆效尤!” “此事非同小可,根据往年情形要不及时遏制住,估计将会传播更广。” “要是死的差不多了,就一把火烧了,全都火化,以绝后患!” 听到魏徽只一犹豫,就毫不犹豫下达的命令,卢直却是皱眉皱眉: “魏使君,那上万条人命,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不救上一救?” “他们也是大炎的子民啊,这是否太过无情了些?” 听到这文士似有不忍之念,魏徽拧了拧眉心,无奈一叹: “我知公心中所想,可如有他法,本郡守也是不愿啊。” “以往对于这些扩散性病疫,若不即使针对,最后死的人就将更多,甚至有蔓延一州的趋势。” “而且消息传开,那些个医者大夫,又能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于去治病救人?且不说能不能救的活,光是去估计都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武道和文道高手,对于此亦是束手无策,至于化外方士...” 魏徽冷哼一声: “那些山野之辈或许有法子,但是大部分都是自持清高,视天下于无物,连世家都不放在眼里,更莫说是底下平民了。” “尤其是这幽州的通幽道,就他们修的那些歪门邪道,不添乱就算不错了,指望他们,还不如叫本郡守亲自下场处理!” “对了,卢公且先修书一封,约束一下你那打着太平旗号的师侄吧,我看他年轻,可莫要被近些时日的济世之举冲昏了头,不拿病疫当回事。” “他或许有修行傍身不会有事,但他又能救几个人?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个地方继续传传名声要来的实在。” “看来今日是不能与公畅谈一番了,待到他日,我定当亲自上门,为公赔礼道歉。” 自主位起身,魏徽告歉一声,就欲随着自己郡守府内的主簿匆匆离去。 见此,卢直微微有些默然,也没有再多出言。 站在魏徽这个位子上,他的所作所为并没错。 换做他人,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了。 于是一番长谈,随着波折生出,匆匆落幕。 ... 而另一边。 季秋于那间院落内室,看着眼前一不过七八岁龄的稚童,面色柔和。 “阿平,符箓不是这般画的。” “要注入你的灵气,然后像是这样...这样...再一连到底,切莫停顿,如此这般,一枚具有灵性,可救人一命的灵符,便算是成了。” 季秋抬指灵光挥动,隔空御符,随后以指蘸朱砂作笔,将一道祛疾符纹路勾连完毕,最后注入灵气,一气呵成。 一旁稚童乖乖看着,眸光亮晶晶的,在见到符箓隔空绘成后,更是连连拍动手掌,惊呼道: “先生好厉害!” 灵光溢散,将符箓收入手中,季秋含笑递给这孩子,边道: “并不算厉害,你这孩子日后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更好。” “但在那之前,要好生修行,不可顽劣,能明白么?” 季秋的言语中,带着几分严厉。 而这身穿布衣,面色白皙的稚童见状,当即乖乖点头: “好的先生,阿平晓得了。” 见状,季秋含笑不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叹。 【张太平】 【8岁:父母双逝,其于秋季饥寒交迫,病逝于巷尾。】 这孩子本没有姓名。 张太平的名字,是季秋给他起的,以太平为名,足以看得出季秋对其寄予厚望。 按道理而言,此子本应亡故,但季秋却在偶然之间,救了他一命,后看其可怜,怕他死于街头巷尾,这才收入门下教导。 本是无意之举,就算他没有炼气资质,季秋也会安排其锻体习武,入自己门下,不会叫他饿死。 但谁知此子资质竟妖孽至极,一日出气感,在三十余名炼气门徒里排列第一,而且还远远超过了他人! 季秋无疑是有见识的。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子是足以比肩赵还真与苏七秀这等天生道体的资质! 顿时他便意识到了,自己这次是捡到宝贝了。 虽不晓得其天资到底如何,但想来也应是近道之体,有圣人之姿! “天垂怜之,赐予如此天赋,却可惜无成道之命。” “但这一世你遇到了我,便是机缘。” “就叫我来给你逆了这命,看看以你未来的造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罢。” 看着这皮肤白皙,全然不似贫寒之家的孩子,季秋心中暗想。 啪嗒! 就在他正教授张太平时。 门扉被人推开,随后一皮肤黝黑的少年急匆匆的迈步而入,正是之前武道出类拔萃的黑山。 他刚一见到季秋,就大声开口道: “先生,你之前吩咐留意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情况好像很不好,你快看!”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件递给了季秋。 接过了信函后,季秋只扫视了一眼,就知究竟是何种情况了。 见此,他不由一叹。 该发生的,终究避不过,哪怕他已提前布施一方,可这疫疾完全不符合逻辑,说发生就发生了,直叫人防不胜防。 “希望能够遏制住吧...” 入乡随俗,退去一身锦衣,只身披黄麻布衫的少年收起信函,眉目露出认真之色,强行打起精神。 这些人,他是要去救一救的。 或许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或许这幽州郡守达官们,都无人在乎底下草民死活,因为那不过就是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的数字而已。 但想来,终归还是有人会在乎的。 比如,他们自己。 第九十章 五指缝隙间,见不到黎明! 幽州,范阳郡治下。 “驾,驾!” 康庄道路上,有两名青年策马,一路入了范阳县内。 季秋目前所居的院子,就落座于这县城城东区域。 奉卢师之命,公孙胜与刘玄自范阳郡策马, 一路而来。 到了目的地后,二人下马上前,叩响了这处院落门庭的大门。 吱呀~~ 木门自内打开,露出了宽敞的院落,里面的诸多门人此时都在随着关长生习武。 而其中有一身穿青灰布衣,面上略有些腼腆的少年,正伫立门前, 将门扇打了开来。 “你们是...?” 楚燕靠在门边上,昂头对着公孙胜与刘玄轻声询问。 “叨扰了, 小兄弟,麻烦通禀一声,就说范阳卢公门下刘玄、公孙胜求见。” 那双臂修长的刘玄面带客气,并没有因眼前人年纪小,就有所轻视。 而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板着脸一边捧书,另一边教授着这些太平门人锻体炼武的红脸青年抬头。 当他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后,随即令正在扎马步的门人暂且休息,便大步行了过来。 “二位来此,可是找巨鹿先生的?” 关长生曾与季秋一道,去往过卢直的居所,在那里与刘玄与公孙胜这两名卢直的弟子会面过。 因此, 看见这二人,他倒也不会感到陌生。 “不错,我二人奉卢师之命,特地自范阳前来告知张兄弟一则事情。” “不知他现在可在府中?” 刘玄上前一步,对着关长生颔首, 随后温和询问。 而公孙胜则是在四下打量, 似乎是对于季秋能居住在这等荒凉地带,表示颇为惊讶。 纵观那院子之内,除却地方宽敞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更何况还是和这么多的人一齐挤着居住... 虽出身于辽东公孙氏,自幼在武勋世家长大,但因生母地位卑微,在同年时期公孙胜的生活过的并不顺遂。 所以在刻苦练武,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立功之后,他对于衣食住行与排场,是极其讲究的。 “出身不差,又是嫡系,还拜入了当世大儒的门下,整日施恩于些小民,搞不懂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摇了摇头,公孙胜兴趣匮乏,反倒是打量着眼前的关长生,想要与其切磋切磋武艺。 但很可惜,关长生并没有这兴趣。 看着眼前言行举止得体的刘玄,关长生面色稍有缓和,便道: “二位来的不巧,巨鹿先生刚于三日之前,便带着十数名授箓弟子往东游行去了。” “如今幽州各地都有病疫突发,先生秉承医者之道,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动身,意图为这天下尽一份心力,多拯救些幽地百姓。” “如此举动,实是我辈楷模。” 说到这里,关长生眸中不禁带着敬佩。 这半年多以来,他算是终于明白了,这位于春秋之道上有着颇高造诣的年轻俊杰,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 济世救民,素有匡扶天下之志,着实非是说说而已。 相交半年,对于此等几如圣人般的品行,他自叹不如。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教授季秋收下的这些弟子门人时,关长生尽都是倾囊相授,没有藏私。 因为他冥冥中觉得,这些人未来会给这整片天下,都带来些不一样的改变。 太平太平。 不需真正的天下太平,只要能够往好的方向发生变化... 起码未来,应当不会再有多少平民百姓,死于恶疾病痛了。 如有改变,便是值得。 且不谈关长生心中如何感慨,刘玄与公孙胜在听闻其一席言语后,面色同时一愣。 身披狐裘抱着双臂,将鲜衣怒马诠释到了极致的公孙胜,‘啊’了一声后,不由忍不住的开口: “他真去了?此有何益?” 而一侧的刘玄则是失了神色,想起那风华正茂,与自己不过同辈的少年,心情不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竟,当真去了?” 失神片刻,刘玄也是出乎意料,大为震惊。 他看着一同前来的狐裘青年似乎还想继续开口,在片刻失神后,其当即反应过来,侧身拉住了同伴的臂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公孙胜停下言语。 随后,刘玄又转过头来,对着眼前的关长生告歉一礼,语气有些复杂道: “这样啊...” “既然张兄弟不在,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 “壮士请留步。” 说罢,刘玄就不再多言。 于关长生目送之下,这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年飞速拉起公孙胜,牵起后方的马匹。 便已辞行离去。 一炷香后。 二人骑乘骏马,行于县中官道。 “你刚刚拉着我干嘛?” 牵着缰绳皱着眉头的公孙胜,驾驭马匹与刘玄并肩而行,语气中带着些疑惑。 而沉默良久的刘玄听后,这才沉闷开口道: “既然没有见到正主,又何必继续逗留呢。” 刘玄的话语中带着怅然。 他想起了卢师在见过那张巨鹿后,曾经教诲过他们的话。 “夫为天下者,当言出必践,身心如一。” 治理天下的人,一定要遵从自己的言行,言出必诺,由内而外皆是如此。 片刻后,这青年又回想起此行之前,卢师嘱咐他们,告诫他们需要去叮嘱季秋的事。 “此时幽州有疫生出,各地皆有起伏,你二人告知一声,叫张巨鹿莫要继续治病救人了。” “大疫频生,若不以雷霆之势强行压下,恐后患无穷,刺史与诸郡守都心有定夺,做好了准备。” “他若起了治疫救人的心思,以他的道行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还会坏了名声,劳心劳神,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居于门庭,静心修行研究学问便可。” 脑海画面流转,这面如冠玉的青年有些哭笑不得。 “卢师,你为人名声着想,却不知人家行于此道,早已是...” “矢志不渝了啊...” 顿了顿,刘玄眸中有了敬意,继而轻声呢喃道。 出身贫家,自幼织席贩履,行于三教九流,刘玄虽今日出入名流,但他却未忘记过,底层的平民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他比谁都清楚。 虽称为人,但这大炎的公卿们,却没有几个真把平民当做是人的。 张元,张巨鹿。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出身士族、身份不凡,而且还把‘人’当做是人,而不是一串数字或是野草的人。 是以在听闻那被称颂为‘大贤良师’的家伙,一朝毫不犹豫就启程往东而去时。 他有那么一瞬心神恍惚,心境真正受到了悸动。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一侧公孙胜别过头来,疑惑更甚。 这时候,刘玄的面色沉吟过后,逐渐开始变得有些坚定。 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公孙兄。” 青年轻声对着一侧的同伴开口。 “你且先回去跟卢师赴命罢。” “玄,想去看一眼那张巨鹿,到底是如何言行如一的。” 刘玄的话语间,带着些许郑重,以及几分求索。 而他的话一出,让这狐裘青年不由大为诧异: “你确定?” “那小子意图治病救人,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这关咱们什么事情,咱们不就是来报个信的么。” 公孙胜嘴里嘟囔着,颇有些兴致阑珊的意思。 不过刘玄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下一刻,操持着一双修长的臂膀,这青年脚下一蹬,手中挥动着缰绳提速,就欲跨着骏马,一路往东而去。 一连串的动作生出,叫公孙胜眉头一挑,连声惊道: “刘玄,你来真的?” 可惜他话语还未落下,那前面的纵马人影就已冲出数丈距离,只留下了一阵尘烟,眼看就要不见了人影。 对此,公孙胜紧皱眉头: “你走了,那我怎么回去找老师?” 嘀咕完后,这狐裘青年伸了伸腰,颇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我便与你一道前去,看看那家伙到底要去做些什么罢。” “真的是,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子,没准我一只手就能挑翻,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其言行举止敬佩不已,我真是纳了闷了。” “要我来说,真要想去保这天下安宁,不得是提枪纵马,随我一道戍守边疆,将那些北境蛮夷彻底杀穿杀绝才是?”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业,做一游方医者,又能救几个人。” 狐裘青年一声长叹,虽不赞同刘玄的举动,但也没有一人离去,而是紧随其后,亦往东境而行。 ... 灰尘弥漫,乌云盖压苍穹。 幽州自范阳郡始往东,凡有疫疾重灾之地,皆是一片怆然之景。 季秋带着十余名入了炼气之门,能够身怀灵气,施展符箓之法的门人弟子,一路跋涉往东,治病救疾。 这疫来的突然,即使他早已于周边布施医治过不少次,可却仍是没有防住。 就好像是跟随着天气季节,突然传播爆发的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颇有一种苍天生怒,是以致众生受灾的景象。 再结合之后的青、冀等州连番大疫,干旱数年无有丝毫减弱的昏暗大世,身披黄布衣,以黄巾挽起发丝的季秋,抬头望了下顶上昏暗无色的天穹。 他伸出了手掌,可那五掌缝隙之间,却瞅不见哪怕一丝光明。 “苍天已死啊...” 握掌成拳,终是一声悠长叹息道出。 随后少年看着那古朴严峻的县城外,一由重兵把守,圈起一大片聚集地的简陋营寨,慢慢踱步而去。 城内虽苦,却仍是人间之世。 但这城外,光是远远散发而来的腐臭气息,就已是令人心中作呕。 乍一看去,怕是所谓的五浊恶世,亦不过如此了罢。 第九十一章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幽州,安平县。 随意用一些破木栅栏围拢起来,将一大片区域隔离,在外守卫值岗的将士们面色严峻,于四面八方驻守着这片聚集地。 说是聚集地,其实也就是临时草草搭建起来的而已,为的就是将害了病疫、且没有任何根基的平民驱逐在一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里面大都是茅草搭建而成的居所,在这深秋之际想要防寒避暑,遮风挡雨,几乎不可能。 进了这里后,想要再活着出来... 怕是就难了。 其实季秋一路走来,也见过三三两两逃难的患疫难民。 就他来看, 这病其实并非那么难治。 只要有大夫悉心调理,再辅以药食补足亏空,并不会危机性命。 它唯一的危害,就只是传播速度较广,一不小心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而已。 但只要当政者废大力气隔离治理,并非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局面。 起码... 比起这叫他们自己自生自灭,临到了末时送上一把火,用全部焚烧殆尽的处理方法,要来的好。 “站住,来者止步!” 面色严峻,气血旺盛的将领在这难民营的前列, 看到季秋带着十几位门人踱步至此, 当即‘唰’的一下抽出半边剑身,严肃开口: “前方乃重疫蔓延地带,尔等来此意欲何为?” “还不速速退去, 不然但凡沾上了一星半点的病因,就将你们也送进去, 与他们一样自生自灭!” 这将领浑身真气浓郁,看得出来也是一先天好手。 其统御县兵,足有八百之数,掌弩箭与弓矢,就在这聚集地的四面八方布下防备。 一旦有聚集地中的难民想要冲出,就准备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以绝后患。 试问如此严防死守之下,那些里面神情麻木,瘦骨嶙峋的流民之辈,哪个又能脱离而出?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 但凡有点资产身家,能寻到法子的,也就不会被驱逐到这里了。 一县之地,被围起来的难民营地中,就聚集着足有一千多的重症之人。 可想而知,这幽州九郡三十六县内,到底得有多少平民在当权者的不作为下,就此殒命! 皱着眉,季秋抬头以灵觉探查那前方营内的情况。 就这一下探出,一瞬之间,他只觉一股子绝望、麻木、空洞的负面情绪,直直冲上了他的心绪之间,甚至差点连他的心神都给影响了住。 在这里,他见不到任何正面的情绪影响。 季秋双眸含神,眺望远视,看向那内里的情况。 这一眼,顿时叫他默然不语,甚至差点心神失守了起来。 这聚集地中,衣衫褴褛的平民们瘫倒在道路两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痕,甚至有些人的伤口已经逐渐腐烂,开始流出了脓疮。 看上去,触目惊心至极。 那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人! 怕是所谓的行尸走肉,也就是这般模样了罢。 停顿片刻,季秋收回视线,收回灵觉。 他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将领,叹了口气,道: “我名张巨鹿,立太平道统,自范阳郡东出,率领门下弟子踏足幽州各地,为的就是治病救疾。” “眼下这些民众身患疫疾,又无医者前来治理,在下虽本领微末,但也愿为这些生民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所以还请阁下,放开一条道来。” “我与诸门人,决计不会给阁下添乱子。” 季秋一番话语说的诚恳,但落在那将领耳中,却是叫其不由愕然,继而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划出了道嘲讽的弧度: “小子,你莫不是在逗我?” “这一千多人身患重疫,都是药石无医之流,你一旦进去就凭你这小身板儿,怕是想出来都是妄想。” “还有你身后这十几个不知从哪里拉来的门徒,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在里面,你当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么!” “去去去,别再在这给我继续添乱了,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仗着剑柄,这将领心烦意乱,就欲指挥着麾下将士,把季秋赶走。 见到有数十兵卒手持兵戈,一齐压了上来,颇有一种肃杀意味时,季秋还未开口,随侍于他左右,一名为苏仪的弟子当即怒喝: “这可是整整一千多条人命,连尝试都不去尝试一下,更莫说是请医者大夫前来治疗,按照这样发展,情况又怎可能会有所好转?” “以我来看,就算是病情并不严重,但将这些可怜的家伙聚集在一起,光是互相呆着,就凭那空气之中弥漫的病气,就足以叫人症状加剧了啊!” “这些人命在你们的眼中,难道就连草芥都不如吗!” “为何...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这面目俊秀,与季秋作一副打扮的年轻人双拳握紧,怒发冲冠,气的身子都在颤抖。 他叫苏仪,有幸在大半年前被季秋收入门下,传授炼气之道。 时至今日,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炼气士了,平素里借着季秋教导的符箓之术,于幽州地带代其传播太平教义,布施一方,受到不少平民敬重。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会忘却,在大半年前时,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路边病气缠身,几乎活活等死的废人而已。 那一日,冬季严寒。 幽州地处北方,格外冷寂。 而父母早已亡去多时的苏仪,在大病缠身之际,花去了自己最后仅有的钱财,结果病非但没有治好,反而更加严重。 那时候,他早已穷途末路,最后实在没了办法,他甚至只能沦落在街边乞讨,以期望能有哪个达官贵人垂怜,来赏上一口饭吃! 可他没有等到。 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巷尾,无助的年轻人蓬头垢面,身躯越发冰冷。 他在等,等死。 常言道,千古艰辛,不过一死而已。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讲...死,有时候都可能是一种解脱。 就当苏仪放空心神,就欲静静等候死亡到来之时。 却有一少年踏着积雪,背对漫天寒风,向他伸出了手来。 “还能动弹么?” “这有个饼子,且先吃了暖和暖和吧。” 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饼子,言语温和。 他的手掌之间,闪烁着他无法看懂的清光。 那清光照在了他的身上,顿时驱散了他全身的寒凉,甚至还有一股暖流自他的小腹升起,几如回光返照! 他冰冷的手臂回复了知觉,他浑浊的视线渐渐又看清了光线。 本来只能听到模模糊糊声响的双耳,逐渐又听到了周边聚拢民众口中的窃窃私语。 他们称呼那人为‘先生’、称呼他为‘大贤良师’。 苏仪不知,这些称呼究竟为何意,因为他甚至都已经快要死了,哪里又会去管这些。 但当他狼吞虎咽的把那块饼子吞入肚中后。 苏仪看着眼前笑容如和煦春风般的人影,立下了一生至死不忘的誓言。 【自己未来这一生,都要追随于这道身影,哪怕献出性命。】 后来他被那少年收入门下,因为他有着炼气的资质。 他知道了,大贤良师先生名为张巨鹿,年纪不过与他们这些门人相仿。 他的志向是要去匡扶天下,去改变这个众生疾苦的世道,为此他将自己的道统命名为太平,而他们这些授箓的弟子,就是太平门人。 随着他修行炼气法,绘制符箓去为百姓祛病救疾,苏仪在这个过程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也许就是所谓的理想罢。 可就算是大半年的济世救民经历加在一起,苏仪也无法释怀今日所见的这一幕。 遭逢疫灾,不过区区一县之地,就已驱逐隔离了整整一千多人呐! 难不成这一千多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眼中,当真是如同野草乎? 被赋予了人生希望,一腔热血几乎喷涌的年轻人抑制不住心绪,摸出符箓就欲施法之时。 那立身于最前端的黄衣身影,却是摇了摇头,探出手臂制止了他的动作。 兵卒们围拢了上来,为首将领一脸不屑。 周边季秋悉心培养的十数名已有炼气成就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俱都义愤填膺。 这是理想者的理想,与现实者的棱角第一次发生碰撞。 季秋看着昏暗的苍穹,看着那聚集地中听到骚动,以及那有一眼没一眼,直往这边望来的一双双灰白瞳孔。 半晌,这才无奈悠悠一叹: “阁下奉命行事,我也知晓。” “但若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我又谈何改变?” 世道险恶,如同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它们覆压在前头,一道道规章制度阶级层面化为实质,不停的压制下来。 被压在最底下的人们如同洪流,虽数量广大,却只能认命。 他们看向上方,呼吸困难,想要尝试改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毕竟我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怀揣着上一世的余怒与遗憾,去将这个畸形的世道,拨乱反正啊...” 数十道符箓纷飞,自黄衣少年袖袍中脱手。 他轻声呢喃。 踏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 而且在千百年以后,就算季秋成功了,可能后世也会再度渐渐化为原貌。 到了那时,可能他至今为止一切的努力都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但,起码在当下的那个瞬间。 有人,会在乎过他的所作所为。 这,就是那大贤良师张巨鹿,悟了一生所求的大道啊! 就算我会败,会让这个本就昏暗的世道,变得更加暗淡无光! 可... 我宁愿犯错,也不愿叫这世道,始终如一! 这一刻,季秋自己可能未有察觉。 但他灵魂之中的那本我灵光,却已微微升华。 道心无漏,明悟我道! 元神有望矣! 昏暗的天穹,渐渐更加阴沉,甚至有雷霆之威作响。 这黄衣少年看着周围的数十拦路刀兵与那将领,轻轻告罪了一声: “诸位,且先让开一下罢。” “你们拦不住我,也不可能拦得住我。” 紫色华光,自季秋眸中闪烁,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雷公助我! 呼风唤雨,加上玄元雷法残篇,季秋以无与伦比的术法造诣,再加上于十数日前成就的御气境灵气,短暂的影响了这一小片的天地之力! 这一幕,叫那将领与诸多兵卒,震惊的连连后退,目露骇然! “你...你?” 那将领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数十道乱舞纷飞的符箓,闪烁灵光,被季秋袖袍一甩,尽数按在了那些兵卒身躯之上! 嗖嗖嗖! 被季秋赋予一丝灵力的符箓,将他们的身躯定住。 随后这百米外,由木栅栏围拢而成的聚集地,近在眼前。 看着天空阴云密布,眸子间紫光频繁闪烁,衬托的这黄衣少年掌控雷霆,如同仙神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将领,随后指了指天上凝聚的雷光,语气漠然道: “阁下如果觉得身躯可抗天威,那就命麾下兵卒前来拦我。” “若是觉得扛不住,那就于旁边看着便是。” “如何抉择,君请自便。” 语落,身披黄衣的季秋,大步踏出。 十数名门人弟子随行于后,一个个心潮澎湃至极! 这,就是他们所追随的人啊! 第九十二章 高呼太平,大贤良师! 幽州,安平县。 那将领半边剑刃抽出,僵在了原地。 他感受到那枚贴在他盔甲上的符箓,只觉有千斤重担压下,哪怕自己身负先天境的修为,也无法破开。 “大...大人,我们该如何做?” 旁边身躯动弹不得的亲卫言语中带着恐惧, 似有些彷徨的询问了他一句。 对此,这将领有些默然。 他看着那驱雷掣电,驾驭灵气大步流星,就欲往那百米外聚集地而去的季秋及其门下弟子,语气干涩道: “还能如何做?” “看着便是!” “这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看他那模样,似乎是欲带着门人去救助这些难民之辈的...” “他图什么!” 这将领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有这么高的道行, 挥手间行云布雨, 驱雷掣电,炼气炼到了这等境界,怕是与武道金刚,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如此大神通者,却要来救助这些如无根浮萍般的难民? 他想不通。 但季秋也不需要他想通。 带着苏仪等太平门人,季秋顶着漫天乌云,推开了眼前的木栅之门。 顿时,放眼所望,尽是肮脏。 这肮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指望着一处居住着一千多重疫的难民们,能将居所保持的多么整洁? 身披麻布衣,半躺在地面上,双眸无神的人,遍地皆是。 其中有着老人、有着男人、有着女人、也有着不过几岁之龄的稚童... 在看到季秋带着十几名门徒走了进来,最前方的那些个难民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有衣衫褴褛, 布衣上面打着补丁,只能勉强蔽体的老人, 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拄着黑不溜秋的杖子, 将瘦的如同皮包骨头般的手掌微微伸出。 他的手指颤抖着,似是在指向季秋身后的地方。 那是将他们围拢于此处,只百米之隔,就能通向外界的屏障。 可就是这道屏障,想要彻底的逾越而过,竟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老人并没有多么注意季秋与他身后的门徒,就好像是他们这些精气神完足的人们,与他已是隔着一整个世界一般遥远了一样。 “敢请劳烦几位,问个事儿。” “我们,这是能够出去了吗...” 老人浑浊的瞳孔流露出几分渴望。 他的话一出,周边几十个瘫坐的难民们眸光,俱都一同往着此地望来,其中掺杂着些许渺茫的光彩。 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等人聚集在此地,已经是在等死了。 可要是还能有一丝活着的希望的话,哪怕是奢望,又有谁想要原地等死呢? 然而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继而轻声道: “老先生客气,不麻烦。” “不过诸位想要出去的话...暂时还不能。” 少年话语温和,可落在周遭之人的耳畔间,却犹如恶魔的低语般,击碎了他们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 眼看着这些人眸光渐渐露出沮丧,复又要成了那副麻木面色之时,季秋却是招了招手,引出了数十枚符箓飘散于周身之间。 穹顶乌云漫天,此时的少年神色认真,发丝轻轻扬起: “但,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将诸位渡出这方苦海的。” “太平道,张巨鹿,今日携门下弟子...” “替尔等,驱病除疫!” 一声轻喝,如同春雷乍响,季秋抬头,眉眼轻闭,指尖一点数十枚符箓争相舞动。 他的声音经过灵气的加持传荡,在这空旷的聚集地四周传播,入了所有的难民耳中,叫他们有些怔然,继而引发了些许骚动。 “太平道...那是什么?” “张巨鹿,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一个多月以前,此人貌似还来过咱们县,以符法布施救疾呢!” “是那人?” “好像真是...” 渐渐的,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而对此,季秋并没有多言。 手中法印结起,作为修行了三世,炼气后期在季秋眼中,其实早就没有了任何屏障可言。 第一世以真如的身份破开了这层壁垒后,后面的修行其实就是水到渠成。 光是现世的大半年修行,他的主身就已走到了门槛之前。 是以降临此方世界,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成就御气,对于季秋来说并没有丝毫勉强。 御气之境,灵气如溪,往日施展起来威力较差的法术,到了这个境界,已是有了质变! 食指与中指一夹,捏着一枚闪烁灵光的符箓,季秋面色肃穆,在苏仪等弟子的敬畏目光下,开始了施法。 黄衣少年双臂张开,沐浴在狂风骤雨之前,袖袍飘动,只一声轻喝: “呼风,唤雨!” 下一刻,便忽有大风吹袭而来。 风,好大的风! 随后,‘滴滴答答’的雨水,伴随着狂风一同而落! 与此同时。 季秋周身的几十枚符箓,在他的灵气一同催动下,俱都冲向云霄炸开。 这些符箓,都是在事前备好的祛病符与养气符。 此刻它们的功效于天穹激发而出,再加上季秋施法借来的唤雨之术,一瞬间就将这本来普通的雨水,化为了带有生机与灵力的治愈之水! 狂风吹着骤雨,将那雨水洒落在了每一名灾民的身躯之上,顺带着将这肮脏且又恶臭的营地,于一瞬间彻底洗刷! 这些符箓激发灵气,夹杂在雨水之中,虽覆盖的灵气微弱,但那也终归是天地间最为上乘的清灵之气。 随着灵雨落下,灵气顺着难民皮肤的表层,沿着他们的四肢百骸迅速流动。 祛病符与养气符的功效,渐渐激发。 病气、灾气...一缕缕看不见的黑气,渐渐在这诸多难民的头顶溢散而出。 他们的气色,开始有了一点点的转变。 大雨仍在继续。 季秋丹田内如同溪流般的灵气,正在急速消耗着,他带来的符箓如不要钱一般,不停挥洒而出。 很快,有些被疾病大疫缠身,几乎垂死的人,身体渐渐有了好转。 他们目光中带着茫然,看着天上骤降的雨水,又看着那不远处施展法术,正呼风唤雨的黄衣身影,嘴唇蠕动间,言语干涩: “这...就是仙人吗?” 感觉身体充盈,渐渐有了些微弱力气的难民们,他们站起了身子。 随后有人率先向着季秋站立的方向,‘扑通’一声径直跪倒于地。 “我等,拜谢大贤良师!” 知晓着季秋名号的人,声嘶力竭,带头呼喊着。 最开始,只有零星散落的身影这般去做。 但到了后面,就好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 接二连三的平民身影,跟随着最先的带头之人,在这大雨倾盆间,向着那营地门前的身影,跪伏于地,连连叩首不止! 道谢声夹杂着痛哭与抽泣,还有那喜极而泣的感激涕零... 从地狱一瞬被拉往天堂,那种感觉常人又怎能体会得到。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拜谢。 那混乱的道道言语夹杂在一起,在这片昏暗的天穹下,又与漫天狂风骤雨交相呼应,汇成了一副浩大的场景。 如此大的动静,不禁叫那不远处的县城都为之惊动。 县衙距离城门较近,因此在得到了消息后,县令周炜第一时间步履匆匆,领着县尉与城墙守军,就出城而来。 他本以为是聚集地中发生了暴乱,又或许是有其他状况发生。 但真待到出了城门后,这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却不由得叫他目瞪口呆起来。 “徐都统,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周炜发丝凌乱,他看着这席卷而出的狂风,以及那些本该再过不久,就要被焚烧化为灰烬的聚集地,大感出乎意料。 此时,那先前拦截季秋的小都统,正带着麾下将领于百米开外持弓弩,严阵以待,面色复杂。 当他听到后方上官的喝问时,心情更是苦涩难耐。 待到其将一切叙事经过,都长话短说的讲给了周炜听后,这安平县的县令禁不住更觉荒唐。 “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不就是卢公所说的,那大儒郑修门下的入室弟子么!” 连连退后两步,这县令只觉震惊不解。 关于此事,他也素有耳闻。 当时听到这种背景的文士竟来这偏远之地,行治病救疾之举时,他自己本身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些大家子弟一时的怜悯,又能维持几时? 许是做做样子,也兴许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又哪里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可。 当周炜看着那远处施法行云布雨的黄衣身影,以及听着那一声声震动云霄的呼喊跪拜声时。 他第一次觉得, 这世上,好像是真有圣贤的。 他们在聚集地外面看着。 而里面,也在不停的忙碌。 季秋以周身灵气施展呼风唤雨之术,再辅以诸多符箓,将这一千余名身患病疫的平民一身病气,尽数祛除! 但至于此时,他的法力也已彻底告罄。 长舒一口气,看着不停跪拜的诸多平民,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旁边的苏仪见状,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就欲搀扶着季秋时,却被这黄衣少年轻轻摆手拒绝,示意不用。 “不用扶我,我三脉同修,就算一身灵气告罄,亦是文气自生的文士与武道先天境的高手,可没你想的这般虚弱。” “我以一身法力再结合数百张符箓,算是勉强驱逐了这片地带的疫气,眼下大部分的民众身体情况,随着灵雨降下,也已有好转。” “但可能还有些重症患者未曾彻底去除疫气,所以还需要你们出手前去查看,记住仔细点,不要漏掉哪怕一个平民。” “可惜了,御气之境,终究还是没有道基大修那等威能,做到这般地步,便已是极限了...” 迎着苏仪以及周边弟子关切的注视,季秋淡笑摇头,看着那些敬他如同尊敬神明一般的平民,清了清嗓子,用着最后的些许灵气将话语传播开来: “诸位,再忍耐些时候,你们便自由了。” “所以,还请继续坚持片刻吧。” “苦难、疫病,都已远离而去,这些许等待,想必并不会再如前些日子时,那般绝望和痛苦了。” 平静的话语,几乎无欲无求,不带任何喜怒与悲。 众人听着那少年平淡无奇、不带任何索取的话语,一个个面露怔然。 原来,在他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去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因为想做,因为该做,所以就去做了,不求任何回报。 有人喉咙滚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看着那人门下的弟子恭敬称‘是’,随后马不停蹄的走上前来,并不避讳自己等人身上的脏乱,只一心一意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他们看着天上乌云渐消,露出霞光,有难得一见的虹于天边浮现。 这时候,不知为何,大部分人心头积累许久的苦闷与绝望,却都一扫而空了。 有少部分人走上前去,渴望的看着那脊梁笔直,站立如松的黄衣少年。 “大贤良师,我等该要如何去做...才能追随于您?!” 他们到了季秋身边,就欲跪伏于地,却在双膝卸下力道之时,被一股精神波动影响,继而停下了下跪的动作。 这时候,那少年温和的话语,又道了出来,于周围不停传荡: “太平之道,欢迎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奉行。” “我之一脉,便是为众生所开辟,凡是信奉济世之念的黎民众生,就都是我张巨鹿,是我太平道的门徒。” “所以不必时刻追随于我,只要心中恪守我太平道之教义,那么无论身在何方,便都与我同在。” 说到这里,季秋双臂张开,似是在拥抱这雨后晴空。 他看着那霞光,看着那天边的虹,舒服的眯了眯眼。 道心通达。 就是如此畅快啊。 ... 不远处。 两道策马而来的身影,早已驻足良久。 两人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其中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年,看着那黄衣少年呼风唤雨,以符箓之法救助了足足一千多身患重疫的难民后。 他下了马匹,看着天上的霞光,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掌,不由喃喃道: “这...就是你所奉行的道么?” “玄,受教了。” 同一时间,于远处半空,有一御气驾风的道人,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你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才是。” 须发皆白的道人面色复杂,似有疑惑,但随即便释怀了开来,甚至隐隐间还带有着些肯定的意思。 他亲眼看着那原本命数九死一生的少年,一生命格渐渐发生了改变,开始变得不太清晰,最后更是如雾里探花一般,叫人琢磨不透后。 道人轻轻捋了捋长须,终是颔首一笑,自语道: “但...这或许对于这片天下而言,是件好事啊...” ... ps:今天朋友喊我去吃烧烤,等下要出门,今天就把这字合成四千多一章了。 另外有些朋友说我更新少,其实我每天的字数大部分都是七八千左右,你们的页数也有显示,对比同行来说,可能比上不足,但比下绝对有余。 写这一卷,尤其是最近几章时,我的心情是比较抑郁的,因为有些章节你们可能只需要两分钟就能看完,但对于我而言,却需要酝酿足足半小时,甚至一小时乃至于更久。 在这种沉浸式的情况下,我需要代入进去,所以一直沉浸在这种状态下,我的心情也很沉重,很焦虑,甚至每天都不知道要写什么才好。 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各位每天的追读而已。 我并不是一个能够欣赏自己作品的作者,相反我很厌恶我笔下的故事,因为我觉得它们不应是这个模样,它们也许可以做得更好才是。 但我无论怎么去进步,却都无法让自己的视角发生改变。 或许能让我有所安慰的,就是每本书的均订与首订都会超越以往了吧。 这,应该也是一种成绩的提高? 也许吧。 这一卷到了现在,沉淀已经差不多了,主角可以提速了,后面应该会涉及到一些热血的东西。 希望,能够写的稍微不那么难看...吧? 可能我这一生都无法欣赏和正视我自己,但我却希望能不辜负每一位读者的订阅。 好矛盾的想法,啧,果然我还是个矫情的乐色,无奈摊手.jpg。 不多说了,明天见,家人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拜谢! 另外快月底了,好像快一千月票了,所以求下月票,谢谢! 卢锅巴。 第九十三章 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幽州,平阳县。 风停雨歇。 身披黄衣,头戴黄巾的太平门人,神色认真严谨,以灵气为引,不辞辛劳的遵从着季秋的嘱咐,将这一千多名平民的身体状况, 都给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有身怀重疫,未曾被灵雨根除者,被这些弟子以符箓之能,效仿其师长施展法术,也已尽数根治。 末了,随着民众之中传出的阵阵欢呼之声响起。 此地疫灾之祸, 彻底根除! “呼...” 驻足良久, 在看到苏仪等门人回禀之后,季秋眉心露出些许疲惫,终于松了口气。 “先生,你没事吧?” 一侧苏仪眼中露出担忧。 对此,季秋失笑一声,紧接着便道: “用这副表情看我做什么?” “方才不和你说过了么,就算是你们全部累脱,先生我也不会有多少损耗。” “偌大幽州地势广阔,更不知是否有些郡县的情况,要比之这平阳县更加严重。” “现在不过只是开始而已,后面才有的忙呢。” 拍了拍身子,季秋表情从容。 “好了,你们刚刚替着这些平民除去疫病时,有没有检测到可以吸引灵气之人?” 一个人是否身怀灵体,是否具备炼气资质, 有着很多种检测方式。 但在眼下这个世界之中,季秋招收门徒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是以查阅人生轨迹的方式,去观看一个人未来的成就。 靠着这种方法,他大半年行医四方, 在整个幽州境内筛选,所收下的比如苏仪等门人弟子,都可称得上是人杰之辈。 但这种方式也有局限,毕竟这芸芸众生,并不是有资质就能有机会成就功业的。 虽有天妒之资,却幼年横死,一生庸庸碌碌,就比如季秋亲自赐予名姓的张太平,谁又能说此子在炼气之道上,不算超凡天资? 终究还是时势造英雄而已。 季秋抬眼所见,这眼前一千余平民之中,无论男女老少,皆都会在不足一周内死去,所以观摩他们的轨迹,并不会有任何收获。 这个时候,就需要门下弟子前去检测了。 想要能修行炼气法,无疑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季秋以一双慧眼,踏遍大半幽州,也不过才收下了三十几名门徒而已。 这还是占了可以查阅人生轨迹的方便,不然真靠着一点一点寻觅,几乎和大海捞针般无异。 第二种嘛,就是以灵气去注入普通人的身躯之中,看看其到底能否与天地灵气产生亲和感。 只要能引动一丝,那就证明此人具有炼气之资。 可对于寻常之辈而言,有炼气资质还不够,还得有法。 常言道,法不可轻传。 此世各大道脉鲜少有履足尘世者,即使招揽门人弟子,也不会闲的没事来这凡俗一个一个去寻。 炼气修行,也需要资源与法,自己修行都尚且不够,哪方道脉又愿意去招收普通弟子? 除非天资横溢到了一定程度,比如上品灵体这等百年难见的资质,才会引得有些人震动。 不然大部分道脉,是不会轻易选择去收徒的。 但,季秋创立的太平道就不一样了。 他既然想要推翻这大炎朝廷,去重塑这片天地风貌,就不能与各方道脉世家一般,藏一家之言为私,以此巩固自身的地位。 若不传法众生,何来天下昌隆,何来众生如龙? 所以季秋一定要去招揽天资高,武道强,又有心性之辈,不然到了最后哪怕他再一次聚拢一十三州民众,怕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 只要不成三境玉液还丹,在这大炎的龙运影响与诸多高手的围攻下,他也未必能是其对手。 可玉液还丹,亦或者武中圣者,却是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近乎绝迹。 这片天地,疑似已经不能再支撑那种程度的强大存在诞生了。 就好像是,天地位格已经下降了一样。 片刻,季秋复又轻声开口询问苏仪。 这弟子听后,也当即便心领神会。 这是在之前,他就已经嘱咐过门下弟子需要注意的事情。 眼下太平道根基尚浅,正是发展之时。 云游各地,正是招揽弟子的最好时机,哪怕能多找到一个苗子,也是一种幸事。 听到季秋的询问,苏仪轻轻点头,当即恭声道: “先生,这一千多人之中,确实有身怀灵体,有机缘接引灵气者。” “你看。” 说完,苏仪抬手一指。 听完他所言,季秋抬了抬眉头。 本来不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此地竟然真能有身怀灵体之辈? 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要知道,模拟之时张巨鹿发起太平起义,麾下百万余信徒为之呼应,声势浩大波及一十三州时,其中也不过只有三百余名真正的修士而已。 至于剩下的所谓法师,不过只是持有太平符箓的门下门徒罢了,并无炼气之资。 要知道,那可是张巨鹿苦心积累足足近二十年。才招揽到的三百余名弟子! 由此可见,一名能够身怀灵体的门徒,到底究竟有多可贵。 每一人,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循着苏仪的指引,往着他所指向的地方望去,季秋抬头一看。 就见得一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身上衣着脏兮兮的小丫头,正在怯怯的低着头,于人海茫茫间,毫不起眼。 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地方,瘦的跟个竹竿一样。 季秋心想。 “把这孩子带过来。” 看着这毫不起眼的丫头,季秋倒是并没有在意她的外貌,只是跟着苏仪温和开口道。 见此,苏仪自然应下,随后便走了过去,对着那小丫头身畔的同门低语几句,就带着这小丫头,回到了季秋的身边。 “先生,这孩子我带来了。” 苏仪带着那小女孩走了过来,随后对着季秋低声回道。 这是个很怕生的小姑娘。 看着面前头戴黄巾的俊秀少年,看着他面上干净的笑容,跟在苏仪身边,本就瘦小怯怯的小女孩,一瞬间更加局促了。 她胡乱的背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染上黑色污垢的两只小手掌互相搅动着,可以看出此刻这小丫头的心中,并不平静。 蹲下身子,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季秋温和一笑,并不在意,只是道: “别怕,孩子。”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可还有别人?” 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些许魔力。 让本来心情忐忑的小丫头,一瞬间就平息了不安的情绪。 看着眼前这双璀璨深邃的黑色眼眸,她抿了抿唇,弱弱回道: “我...我没有名字,以前阿婆都叫我小柳。” “阿婆在一天前就闭眼了,他们说她已经死了。” “哥哥...” “人死了,还可以活过来吗?” 小姑娘怯生生的,虽然面色脏兮兮的没有血色,但是那一双如琉璃般明净的眸子,却是极为澄澈。 季秋好像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经历如此乱相,仍能怀有这等眼神... 季秋心中不由有些沉重。 小柳看着季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此,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掌慢慢擦去了女孩脸上的污渍,随后带着些遗憾道: “人死万事空,死者是无法活过来的。” “生者即是死者的寄托,你阿婆既已逝去,那小柳你自然要带着你阿婆的那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我叫张巨鹿,你有修行我脉法门的机缘,未来也能和这些哥哥们一样,修成济世之能,去拯救这个濒临荒芜的世道。” “怎么样,要随我前去修行么?” 摊开手掌,季秋本来干净的五指间,染上了些许潮湿的污垢。 但他并没在意,只是微笑抬头,看着眼前这名叫小柳的姑娘,指着那些太平门人对着她示意道。 小姑娘听着耳畔温和话语,看着少年手掌间的黑色污垢,张了张嘴。 她此刻有些茫然,眸子中带着些着急,好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小柳伸出两只小小的手掌,罔顾了季秋的话,并未作答,而是探了出去,想要将面前那张温和大手上覆盖的黑色污垢擦拭掉。 但却没想到刚一接触,就又将其染上了更多的黑色污垢。 一刹那,小女孩抿着唇,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脏乱,变得更加不安了起来。 “对,对不起...” 捻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破烂布衣,小柳低声开口,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季秋微微一愣。 他看着这丫头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即有些失笑的自嘲一声: “怪我。” “我和你说这些,你又怎会懂呢?” 一声轻叹,季秋站起身子,摸了摸眼前女孩的脑袋。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阿婆既已经去了,你这八九岁的孩子,在这世道上也难活下去。” “我重申一下我的话。” “孩子,你愿意和我走么?” 这次季秋的话,小柳听懂了。 她昂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疑惑。 那些大人们,和他好像不太一样。 事实上,自从被驱赶到了这聚集地里后,她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了。 最后一块被阿婆藏起来的粗糙饼子,也在阿婆饿病交加的时候,让予了自己。 那块饼子她吃了,所以她还勉强活着,而阿婆则是彻底没了气息。 一直以来饱受冷眼,只感到人世间恶意的小姑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 除了阿婆,可阿婆已经去了。 于是她捏了捏拳头,沉默良久后,终于克服了心中的彷徨。 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她此生需要去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眼前这道身影,在方才被好多好多大人们顶礼膜拜,小柳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意义。 但是她依稀觉得,眼前这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应该是一个和阿婆一样的好人吧。 “我...我想和哥哥走。” “好好,活着。” 她咽了咽喉咙,郑重的小声道。 随后,就见得了眼前的少年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经年以后,这道笑容,哪怕时过境迁,历经岁月洗礼,她也依旧不曾、不敢忘却。 这个名叫张巨鹿的人,在今天做下的一个小小决定。 却如冰雪消融般,改变了她往后的漫长一生。 第九十四章 世道昏黑,却总有人背负光明! 季秋牵着怯生生的小姑娘,带着诸多门徒,在诸多民众期盼的目光下,自聚集地中走出。 而在外围,则是平阳县的县令周炜,以及诸多兵卒正在严阵以待。 看到那一袭黄衣的身影牵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走出后,周炜深吸一口气, 隔着百米便大声肃穆道: “张先生请留步!” “本官乃是这百里平阳的县令,周炜!” “此次先生入了这重疫灾区,不知结果如何,那些民众是否真的消除了疾病,不再有感染传播之能?” 虽然目睹了方才令人震惊的一幕,又听到了那通天彻地般的感谢呼喊声, 但周炜仍然要季秋给他一个答案。 对此,季秋轻轻颔首。 “我可以用我的名声起誓。” “此地的平民们,一身病疫都已彻底根除, 不会再有丝毫后遗之症。” “这点,还请县令大人放心,你大可以派遣医者前去查看,看看在下所说之言,到底是否属实。” 季秋的话语一出,这些兵卒尽皆沉默。 他们都是人,虽炼了武道,身材健壮能得以参军,算是高出了普通平民一筹,但也极为有限。 让他们将手中的兵戈指向这些饱受病痛折磨的平民,已是叫他们心中极为煎熬。 毕竟,都是这大炎朝的子民啊。 这平阳县的县令周炜听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面上踌躇许久, 终是叹息一声: “张先生的名望, 本官信。” “既你愿意为这些平民担保, 我这便遣医师去查看一下状况。” “只要你说的句句属实, 本官可以做主,释放这些平民!” 说罢,周炜对着身侧低语几声,那事前就寻来的医师大夫们满脸苦涩,不过碍于压力,也只能选择听从嘱咐,往着那聚集地而去。 这场疫病虽然传播较广,但却并不算太难治愈,只不过需要一些比较昂贵的药材。 它最大的危害性,就是无法自然痊愈,但只要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基本并不会致死。 可正是这一条,就成了底层平民们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绝症。 那些医师们战战兢兢的在木栅栏前,寻了几个人查看起了情况。 他们的面色是沮丧的,就好像是被逼迫前来喝了砒霜一样。 但本来哭丧的脸色,却在搭上几个平民脉搏之后,开始有了转变。 “咦?” 有一年纪较长的郎中面色奇怪,似是不信,可无论怎么探查,都把不出眼前之人患有疫病之相。 “真痊愈了!”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平民们虽身形瘦弱,但气色已有了明显好转时,这医者不由惊叹一声: “当真是神仙手段!” “竟然能做到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怕就算是那些京师内的国手出马,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一人可能是偶然。 但当这十几名大夫医师,在每个人都检查了十几人后,却是不得不一起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些人的一身病疫,确实被那以符箓之法治病的太平道,给全数治愈了。 当他们将这个消息反馈给县令周炜后。 这县令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去,在季秋数步开外的面前,施了一礼道: “先生大才,福泽苍生,不愧以太平为道统之名。” “本官本不信什么大贤良师之称,但今日一见,张先生,当得起。” “我答应先生,只要于此地再等一日,这些平民们没有状况发生的话,那我就将他们全都放了,还于家中。” 周炜言辞凿凿,不像作假。 季秋看着他那端正的态度,也是慢慢点头。 他无法评判此人到底对不对得起这平阳县令一职。 但只要他眼下能说到做到,起码也能称得上是这个时代不错的官吏了。 “如此,便足够了。” “在下还得去往下一个地方,那么县令大人,便就此别过吧。” 说到这里时,季秋话语一顿,随后又道: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提供给这些民众一些饭食。” “不需多好,但起码也该让他们能够有活下去的资格才是。” 对此,周炜颔首: “应该的。” 此时,天有暮色。 与这平阳县令交谈完后,季秋还需要继续跋山涉水,在整个幽州带着门人传播太平教义,接济一方。 而名声响彻幽州后,还有青、冀,乃至于那剩下的州郡,他也需要遍布太平门人的足迹。 路或许很难,但若不去做,那这世道,才将是永远昏暗无光。 季秋拒绝了随后周炜的盛情邀请,只简单于县城购置了些饼子,就欲带着门下弟子继续赶路。 他开辟道统,招揽门徒,其实门下弟子在渡过最初的艰难后,都是自给自足的。 这些被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骨干之辈们,没有一个是那等吸血蛀虫。 无论是楚燕、郭成、黑山,亦或者修行符法的苏仪,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会用季秋教给他们的东西前去谋生。 并且在有了余钱后,还会反哺太平道目前,那些还没有办法独自支撑生活的孩子们。 对于季秋来讲,他所收下的这些门人,都是好样的。 世道或许昏暗。 但总有人背负光明。 他欲做那一盏薪火,去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煌煌大世,不仅是为了改变这个世道,同时也是想要去改变这些附庸者们的命运。 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容,不应落得最后血溅四方,不得而终的下场。 炼气士餐风露宿,季秋以及麾下的这些弟子们,有灵气调养身躯,并不需要过多休息。 一行人正欲迎着暮色启程时,季秋却在官道之上,看到了两名驾驭马匹的熟悉身影。 眯了眯眼,季秋迎上前去。 “刘兄、公孙兄,二位缘何会在此处?” 拱了拱手,季秋谈笑问道。 对此,公孙胜忍不住就想开口,却被刘玄率先回了出声: “玄在此处,看先生多时了。” “自范阳县出而周游一州,治病治疫,先生为这一州平民,做了不少事情。” “在下不才,也算身负二两才学,有着几分游侠武艺,不知先生这一路游历,可否带着在下一个?” “玄,也想去看看这天下百姓,以及先生的道路,到底能够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青年说的郑重。 对此,季秋稍感意外。 没想到,日后于南境开辟一方新朝的称帝级人物,竟也能有怜悯底下诸民的心性。 “或许此人在未来建立的那方皇朝,应当要比之这大炎朝,好上不少罢。” 季秋心中这般暗想,并没有出言拒绝,只是含笑颔首。 “太平之道,欢迎所有志同道合,有意匡扶天下的同道加入。” “只要刘兄能耐得住这一路清苦艰辛,在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此人毫无疑问是个人杰。 一尊开辟一代运朝,聚集万千气运者,哪怕并不入二境之门,光是以气运之道聚成气运金龙,就足以媲美其中强盛之辈了。 听到季秋此言,刘玄这才开怀一笑: “叨扰了。” 那一身狐裘的青年跨着剑,看到与自己同行的刘玄就这么加入了季秋的队伍,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都跟你到这了,你现在要跟张巨鹿走,那我去哪儿?” 公孙胜此时,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他也与刘玄一道,看到了季秋那大展神威的一幕。 这不由得叫他对于这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少年,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如此人物,可以不去认同。 但总还是会升起几分敬佩的。 公孙胜本来望向季秋的轻佻目光,已经开始带起了些敬意。 见此一幕,刘玄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公孙兄,你既都跟我来到了这里,何不一道去见证一番?” “你戍守边疆,杀的异族人头滚滚,可玄始终认为,保家卫国,并不仅仅是要杀退外敌。” “欲攘外,首先需要的是社稷稳定与民生安宁才是啊...” 说到这里,刘玄想起了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恻隐与怜悯。 这天下的公,为什么就不能向底层多投射一些注目呢? 为什么呢? 没有注意到刘玄的面色变化,公孙胜在听到他此言后,面上有些纠结。 到了后来,终是‘哼’了一声,道: “算了,反正来卢师这里,我就不是来读什么大道理的。” “就跟你们一道去看看便是。” 看到公孙胜的态度,季秋面色平常,并没有因此发怒。 因为在他的眼中,眼下这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真的就只是一年轻人而已。 他的脾性如此,就是那种直言直去,有什么不爽不服都会说出来的人。 跟着这种人相处,起码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他最多最多,也就是当面给你来上一刀而已。 要是能将这等人杰感化,化为太平道的助力,季秋自然高兴。 起码一路相处完后,就算不是一路人,这公孙胜在自己反了大炎朝后,只要能稍稍迟疑恻隐,不为大炎鹰犬,就算是有效交友了。 之后,季秋又召来了一门徒,让他带着小柳这小姑娘回到范阳县,交给留于范阳郡周边的太平教徒们,教授其炼气法与知识。 随后,便在小姑娘不太愿意的目光下,再度启程。 行于官道又走了不少路时,夜色渐深。 季秋一行人于一处驿站顿步,准备稍作休息。 开了房间后,黄衣少年眉目间带着些疲惫。 这阵子的经历,说不累,那都是假的。 但,还是需要去做啊。 长舒一口气,季秋放空心神,正准备盘膝打坐,调养灵气之时。 他却听到一年迈且温和的声音,倏忽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小道友,贫道想要问你些事情。” “不知,可否方便?” 第九十五章 有道真修,其名太华! 驿站中。 季秋睁开眼睛。 他看着眼前自窗外化作流光,慢慢凝结成人形的道袍身影,有些惊讶。 这道人鹤发童颜,身影介乎于虚实之间,隐隐间有灵光相随,一看就非是凡俗中人。 更重要的是... 季秋认识他。 此人,就是在模拟之中, 教授了自己太平经一卷,助自己迈入炼气,甚至成就道基的那位太华山之主,太华真人! “这个时候,他老人家为何会在这里?” 站起身子,季秋心中惊诧。 他看着眼前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以及几分好奇的老道人。 筹谋片刻后,还是选择开口, 道: “不知真人仙乡何处, 为何会在此时前来寻我?” “若是真人所问在下知晓,那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边诚恳回复太华老道,季秋一边双眸含神,在眼前道人的头顶一晃而过。 【太华】 【1岁:生于盛世普通之家,即使家境平凡,亦是衣食无忧。】 【8岁:贪玩出村,偶然间迷路山中,机缘深厚,遇一炼气道人,得其授予炼气修行之法,步入炼气之途。】 【17岁:童年时所认识的道人实力浅薄,只教了其引气之术,因此在渐渐长大之后, 太华跋山涉水寻觅炼气道脉传承,可惜因资质一般出身普通, 并无道脉收其入门,只得自己摸索。】 【25岁:勉强迈入炼气中期, 游历天下,偶然得大炎立朝之前古炼气法《太平经》一卷,以此为根基,勤勉修行。】 【37岁:十二载修行,游历天下,济世救民,借助太平经记载的引导众生之气,成炼气巅峰。】 【48岁:太平经以功德为主,成自身修行之道,二十年修行,自身积累圆满,一朝破境,成就道基。】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入世修行,恪守本心,可称有道真修矣。】 这是关于太华老道的模拟轨迹,仅至他成就道基后便不可推演。 但季秋却是晓得,这位时至如今,已经是活了整整近三百年了。 修士步入炼气之境,以灵气洗精伐髓,可较于常人六七十寿,再多活一甲子。 而筑基修士铸就道基,丹境根基已成,灵气液化打磨身躯,神魂自泥丸宫中生出,已是初步脱凡,但到了三百载大关前,也没几个人能撑的过去。 除非玉液还丹,顷刻间增寿八百,可活千载,不然终究也免不得身死道消。 此片天地灵气虽相较于大乾好上不少,但也算不上修行大世,丹境绝迹,鲜有记载,几乎如仙人一般,难觅其踪。 也就是说,这位老道士,没几年寿元了。 听到季秋波澜不惊的回应,太华淡然一笑,眸子中闪过几分欣赏。 他本常年居于太华山修行,但近些年山下动乱连番大灾频繁,而太平经的根基,就是济世救民,以修功德。 众生疾苦,却反而是修行太平经的最好世道。 说起来,倒是还有些讽刺的意思。 听闻幽州有病疫在蔓延,老道士下山而来,就是为了在自己寿元耗尽之前,再为这世间修上些功德。 如此,也算是不负此身三百载道行了。 事实上到了太华这等境界,对于修至丹境,其实早就已不再抱有什么希望。 因为前路已尽,或者说根本看不到前路,又谈何去修呢? 太华自冀州一路行来,也于幽州之地游走,救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平民。 但要说最叫他感兴趣的,还是那近些日子突然兴起的太平道。 太平太平,这世间除了他太华山一脉,还有哪方道脉能以这名谓冠称? 怀揣着好奇,他以太平经所记录的天地阴阳之法,去卜算了一卦。 本是想要去查查这张巨鹿跟脚,但谁曾料到此子根底一片清白,而且更奇特的是,竟还在隐隐之间,与自己的气机有些牵引。 明明自己大半辈子都不识得此子,与其家族更没有任何干系,可偏偏却有一段相识缘分,这代表什么? 这便证明在未来,自己应与此子有一段师徒之缘才是。 是以,这才有太华大感兴趣,随后亲自前来,查看季秋的一幕发生。 看着这少年呼风唤雨,以符箓治疫救人的情景,老道士自己对此倒是颇为认可。 此子心性,比之自己要更适合去修行太平道经。 唯一的疑惑,就是本来在算此子命数之时,却与亲眼见得之后,卦象发生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变化,这点令太华实在有些诧异不解。 这名为张巨鹿的少年,应是在青年之时受自己传承,才有命格突起,显发迹之相才对。 但当真正见到他后,太华却发现自己算的错了。 不过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因为这种变化,将他的命数逐渐混淆,开始变得琢磨不透,甚至连本来的大凶命格,都渐渐隐了下去。 老道士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但去了命定之劫,此子要能在这逐渐凋零的世道修行太平经,对于底层百姓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心中打定主意,太华起了传授季秋太平真经的心思。 自己寿元将近,无论是这门法,亦或者是天下,都需要一个传承之人。 此子,正好挺适合。 念及至此,太华捋了捋白须,道: “老道名号太华,居于冀州太华山,结庐山野,自成一方道脉。” “我来此就是欲问一问小道友,你这炼气法门是传自哪方道脉?” 他的眸光盯着眼前的季秋,带着些认真的意思。 对于季秋是如何改命的,太华并不想去了解,也没必要去深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与缘法,若事事都刨根问底,强求知晓,非但不会有什么意义,反而可能平白叫人心生恶感,得不偿失。 因此太华关心的,就是季秋这一身不凡炼气法,到底有没有道脉传承。 若是有师承,那就算此子与自己未来有缘,怕是也只能有缘无分了。 索性,季秋未曾犹豫的回复,叫太华放下了思考。 看着眼前的白须老道,季秋只是答道: “这一身炼气法,是在下于一古卷之中觅得的,并无炼气道脉传承。” “太平之道,也是我于太学宫求学时,在儒圣及古先贤之道中,自愿去践行的道路。” “不知太华真人询问这些,是因为何故?” 灯火昏暗下,季秋回应。 太华听后,颔首一点,复又道: “既没有道脉传承,那贫道欲传你一卷太平经,其中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等收录,又有养功德真身,助炼气修行之法,你可愿学?” “贫道与你日后有缘,虽不晓得为何会生出些许变故,但那都不重要。” “我观你行为,与老道我那一卷太平经颇为契合,只要你愿学,我便传你,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来了! 季秋听到太华老道主动提及,不由精神一振。 模拟之时获得的修行感悟与知识,在逆天改命后都不会存在。 但关于那些记忆,却是清晰的保留了下来。 这太平经品阶不凡,也是一门可达玉液还丹的旁门道脉传承,不弱于渡世真经。 其中更关键的,还是太平经的修行之法。 此功法倡导身入红尘,以济世救人转化功德气运,从而增长修为,反哺神魂。 若是在普通世道,想要凭借此法成道,需要汇聚的功德数以海量计,哪怕行医一生,估计也不足以聚拢出多大的功德来。 但如今大炎朝遍地烽火,连年大灾,却是此法最容易修行之时。 借助太平经,季秋可以实现短时间内,在修行之道上进展突飞猛进,甚至道基境,可能都不是奢望。 而且太平道门下的诸多弟子门人,修行此法得到的回馈,也要远比渡世真经要来的迅捷许多。 本以为眼下太华道人自己上门寻找自己,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故。 但看到老道士仍然愿意传授自己太平经时,季秋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感动与敬佩。 哪怕临到寿终之际,这位炼气士仍然心态平和,此等心性,可谓是修行楷模。 季秋有理由相信,太华若是生在他主身所在的东沧州,不敢说能修行到多么高深的地步,但想来一尊玉液还丹的真人之境,是跑不掉的。 听完太华所言,季秋虽知晓太平经的根底,但面上却仍露出了几分诧然,看着太华,面色有些迟疑道: “这...前辈一身道行,想来已是达到呼风唤雨之境,为何会想要传授在下这般珍贵的法门?” “我,岂不受之有愧?” 看着季秋的疑惑,太华却是淡笑摇了摇头。 “贫道三百载修行以来,授予过太平经之辈,你不是第一个,却应该是最后一个。” “你前面那几位,至今修成者,尚且有一人存于世间,于川蜀之地立了一方道统,也算声名显赫。” “贫道见识过你在那平阳县治病救疫之举,再加上我算出与你日后有一段师徒之缘,所以才传你此法。” “你若愿意,你我便结下这段师徒之缘,你这太平道统,与贫道却是正为契合。” 老道士笑呵呵的,并没有在意季秋的话。 事实上,季秋是否愿意,其实于他而言,都没有多少干系。 他只是欣赏这名为张巨鹿的少年,觉得此子在未来当有不凡造诣,仅此而已。 对此,季秋舒了口气。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够了。 “那弟子张巨鹿,就承前辈道统了。” “谢老师传法!” 说罢,少年执弟子之礼,对着眼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拜。 第九十六章 博两经之精要,创我道之真法! “此法修行及一些感悟,都已经尽数传入于你脑海之中。” “若日后有不懂的,可来太华山寻我请教。” “对了,等到你炼气巅峰之时,最好来一趟太华山,那时候做老师的,应该会有份礼物赠你, 如果那时候贫道还在的话。” “这幽州的疫病扩散,贫道既然来了,那自当要出一把力气,也救一救百姓,就当做是替你为这道统传播下名声了。” “好好修行吧,贫道很看好你。” 道人于灯火照耀下, 看着眼前的季秋,一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随后, 有关于太平经的记载与法门, 那数千文字汇聚而成的传承,都一一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之间。 传授完后,太华的身影忽隐忽现,下一刻更是化为了一道流光,随着声音渐渐平息,彻底消失不见。 想来就来,欲去便去,不留一丝痕迹,如风吹落叶般,寂静无痕。 道基大修的手段,果真令人羡慕。 【你获得了旁门级传承——太平经】 季秋回过神来,一篇法门已是烙印于了脑海之中。 这正是方才太华道人所传的一卷经书——太平经! 得到传承,季秋心中有所兴奋。 按照此法修行,只要行济世之举,就能转化为功德,继而在修行太平灵气的途径之上, 事半功倍! 比如常人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迈过去的坎, 只要你救济的人越多, 自身本性灵光功德越发纯净,那么或许只需要三年五载,就可能跨过! 此功效对于修行的助力,甚至比之那些个丹药灵石,都要增幅更甚。 但与之相对应的,想要赚取功德,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需要耗费许多的时间,对于大部分炼气士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可偏偏这个世道,却是与此极为契合。 【季秋/张元张巨鹿】 【境界:一境:先天中期/养气巅峰/炼气后期】 【功法:渡世真经、太平经(未入门)、儒道五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扫视了一眼目前的面板,季秋就准备静下心来,将主修功法转化为太平经。 毕竟在眼下这个世道,有模拟之时的道路推演,太平经相较于渡世真经而言,无疑是更容易修成道基的一条道路。 但,就在这时,季秋的眸子却不由一怔。 【功法渡世真经、太平经相性类似,品质相差不大,俱为炼气之道,是否融合二者优点,推演融合?】 还能这样? 看到这轮回模拟器突然弹出来的提示,季秋面色震惊,没有预料得到,有些猝不及防。 模拟之中可逆天改命,同时还能推演人物轨迹,追溯法门起源、眼下甚至还能推演融合功法... 这模拟器,功能还真是齐全啊... 季秋心下有些感慨。 这模拟器附带的功能,从来都没有叫自己失望过。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推演融合,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确定融合。” 随着心中暗下决定,有关于渡世真经与太华经的功法底蕴,开始逐渐互相融合,推演了起来... 渡世真经,为季秋第一世轮回,于大乾悬空寺藏经阁中觅得的机缘,乃是祖师法元偶然得到的旁门级传承,胜在灵气浑厚绵长,极为纯正。 而太平经则为太华真人所传,亦是他一生修行的根本,以入世修行为根基,修功德化为太平之气助力修行,特点较为中庸,但在此世却是事半功倍。 两篇经文的奥义,在模拟器的页面上开始浮现,然后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随后去掉了相互对冲的地方,又将类似的地方慢慢优化... 半晌到了最后,一篇从两本功法中脱胎而出的崭新经文,便深深烙印在了季秋的脑海之间。 【因宿主修为受限,推演而出的经文无法涉及更高的境界,但也融合了两篇经文的优点,化为了一篇崭新的功法。】 【是否为新的功法命名?】 模拟器的机械提示浮现在页面上。 季秋听后,虽稍显意外,但也并不遗憾。 万事取决于自身,若是一开始就能有仙法传承,那还不逆天了? 能博得二者之长,他就已经算是很满足了,哪里又敢去奢求更多。 坐在床榻边上,季秋沉吟片刻。 “既然是取自渡世真经与太平经,那这篇崭新的经文,就叫做太平渡世真经罢!” 季秋道出了这篇新法的名称。 【‘太平渡世真经’命名成功!】 模拟器上的字迹,闪闪发亮。 这门法门,是根据季秋自身已经极为熟悉的渡世真经为基,再加上太平经涉及到天地五行与功德修行之说,最后合成而出的功法。 再加上模拟器推演的优化,毫不夸张的说,它就是目前最为契合季秋的炼气之道! “且让我来看看,这篇法到底如何。” 看到那融合二者之长的太平渡世真经的修行篇章,季秋去了一身疲惫,神情振奋。 下一刻,便盘膝于床畔边上,进入了入定状态。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当季秋再度睁开双眸时,已是精芒闪烁,神采奕奕。 他感受到身躯内雄厚的灵气波动,不由忍不住的自语道: “此法门以渡世真经为基,又融入了太平经的道路,即使转修起来也是没有任何晦涩之感!” “好强大的功能!” 捏了捏拳头,灵气运用自如,甚至要比修行渡世真经时,还要更加流畅。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远远出乎了季秋的预料。 “这样以来,若是将此优化过后的法门传授给我太平门徒,那整个太平道的底蕴,都将大增!” “而且修行此法的太平道炼气士们,也将不再平庸,既可取太平经修功德之术增进修行,又可得渡世真经浑厚灵气为基!” “如此长久之后,大事必将成矣!” 季秋‘噌’的一下,从床畔一跃而起,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推开房门,去与门下的太平门徒以及刘玄二人会合。 今夜之机遇,对于之后的大业,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但即使兴奋,季秋的步伐也不会在此停止。 才不过刚刚将平阳县的疫病平息,偌大幽州像是其他地带,估计也有严重的区域。 正是传播太平教义,拯救平民百姓的最好时机。 怎能就此停下! 太阳照常升起。 这一席黄衣的少年道人,带着一行十数人,又开始了长途跋涉。 一路之上,道阻且长。 他们此行,自范阳县开始,历经五郡二十七县,将近乎一半的幽州疆土都踏了个遍。 一场大疫蔓延,每一地都有不幸感染者。 而季秋带着门下弟子,每至一地,救下的百姓与平民,都是数百上千计,再加上于县城传扬太平教义,短短时日,已是声势浩大至极! 一年后,在这场不大不小的疫灾下,被他救下的平民百姓数以万计,他那太平道与大贤良师的名号,于偌大幽州开始了传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至达官贵人,下到三教九流,季秋都开始渐渐有了拥护之辈,不再与最开始时那般寒酸。 此时,少年不过十八岁的年纪。 而他的名声,已是响彻一州! 【18岁:你入幽州,打出了太平道的名号,于范阳县收拢弟子门徒,加以操练。 半年后幽州生疫,你领着门下炼气弟子遍行一州,治病救疾。 你救助平阳县百姓的举动,被太华山高人收入眼中,他对于你颇为欣赏,特此传授了你一卷太平经,希望你能持有此经,为这天下带来改变。 你以渡世真经为根基,融合太平经精要,创出太平渡世真经,哪怕放眼当世,也是最为顶尖一流的炼气传承! 在一年时间内,你带着门下门徒与追随者,游遍了整个幽州,你的名声有别于模拟之时,已经彻底打响,上至一州刺史,下至平民百姓,都听说了你的名号。 甚至有数万人自发拥护于你,成为了你虔诚的信徒,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化为可战之兵,上阵杀敌! 你做到这一步的速度,比之模拟时,提早了整整数年。 你的这一世人生,从此刻起,开始绽放出了无限可能!】 ... 一年后。 范阳郡,卢直府邸。 书房内,有一青年席地而坐,对着上首老师恭声陈述着事情。 他讲的绘声绘色,感同身受,可以见得都是亲身经历之事,堪称句句属实。 而上首的文士一边听着,一边慢慢颔首,脸上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师,这就是张先生这一路走来,所做到的所有事迹。” 刘玄将跟随于季秋身畔,一路所行的全部见闻,都尽数禀告给卢直听后。 这上首的黑衫文士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叹息一声,随后轻轻开口道: “郑公收的这个弟子...我本以为,我已经够高看他了。” “但现在看来,我卢直沉浮半生,终究还是小看了他张巨鹿啊!” “纵观大炎四百载,此子在后世之名,想来也足以于青史之中,提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后生可畏!” 第九十七章 我太平道门下,可谓人才济济! 范阳县中。 此时相较于一年多前,街道上多出了不少头戴黄巾的平民百姓。 他们都是自发信奉太平道的信众,被张巨鹿加以约束,倡导仁德践行太平教义,倒是颇有一番声势。 至于官方,只要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不去冲击政权,或是动摇官吏管理统治, 那么他们就不会去管。 在这门阀管控一方的大世之下,你跟一郡官吏说一些底下的泥腿子,有造反为祸的风险,那几乎与笑话无异。 就算是,也不过只是场闹剧而已,谁又会去管呢。 再加上这太平道短短时间内, 就已经在这幽州一地聚拢起了偌大声势,其门下的道人游历四方, 以符箓之道去疾治病, 也算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因此在刺史及部分郡守的默许下,也没人对此有所异议。 这其中的关节,哪怕行错一步,都将不会造成眼下的局面。 索性,季秋无论是哪一步都未走错,这才将太平道的根基,给彻底稳固了下来。 季秋此时,仍然居于那范阳县的院落之间。 眼下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太平道弟子遍布幽州,已是收了一百多名有炼气之资的弟子门人。 其中诸如苏仪这些最早跟随于季秋的弟子,有佼佼者凭渡世太平经的独到之处,甚至将道行修到了炼气中期的地步,足以独当一面, 颇为不凡。 这一日,季秋再次将诸多门人聚集起来。 他看着眼前众多周身灵气凝实,已经可以施展术法借以御敌的弟子,暗自点头。 不谈炼气初期。 太平道目前达到了炼气中期的门人,共有六名,其中以苏仪修行最为高深,其他五人紧随其后,以季秋的眼光来看,都有道基之才。 再加上那百余名头戴黄巾,入了炼气大门的太平修士,以及一批批由关长生亲自操练的武道门徒,想来已是可以进展到下一步,传道天下了。 “诸位,我张巨鹿于幽州立下门庭,收拢各位为我门下弟子,教授于你们太平教义,传给了你们炼气之法,用以救济世人。” “经过了近两载春秋的努力,我等在这幽州之地,所拯救的百姓与平民不计其数,大大传扬了我太平道的名号。” “但,这还不够!” 季秋环视一周,看着一个个垂手倾听的弟子,继而声音微提,扬声又道: “如今幽州瘟疫横行的状况虽有减轻,但放眼天下,其他州郡之地,情况却更甚矣!” “因此,我欲遣诸位去往他州,宣扬我太平道之教义,广收弟子门徒,以此兼济天下,让这一十三州的生民,都少受上些许灾祸。” “诸位,可有愿往的?” 话音刚落,那处在季秋下首左侧,面色坚毅的年轻人当即慨然回应: “先生,弟子愿往!” 声音一出,季秋瞅其一眼,正是跟随于他许久,得了自己三分真传的苏仪。 此子修行到了今日,不仅有了凝气的道行,同时于炼气六法、以及自己传授的雷法上,都有了颇深的造诣。 像是以撒豆成兵之术召出护法力士,或是以呼风唤雨之能显化神异,他都能做到,而且还不只是初窥门径,而是已经入了小成之境。 派遣他去往一州主张宣扬太平道之事,季秋自然极为放心。 见此,季秋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时,又是有几道声音紧随苏仪之后,接连响起。 “大贤良师,弟子也愿前往他州之地,宣扬我教之道!” “我太平道义济世救人,乃是行善之举,若是先生有所指示,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身法术皆为先生所授,先生但有驱使,弟子定会前往,绝不推诿!” 一瞬间,随着苏仪率先起头后,就好像是火药桶被点着一般,在场的太平门人们,主动请缨之声不绝于耳。 季秋轻轻颔首,对于此等氛围极为满意。 他抬手往下略微一压,示意动静暂且先停下。 随后,年轻的黄衣道人看着那紧随苏仪之后出声的几个弟子,缓声继续道: “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 “你等六人,得我之法,修至如今无论品行亦或者修为,都足以独当一面。” “因此,我欲叫汝等各领十名我太平炼气门人,去往南下各州传扬我太平教义,并布施于民,兼济各州,此行艰辛,汝等可愿?” 季秋目光在六名身披黄衣,或是青年或是中年的门人身上扫了一眼。 对此,以苏仪为首的六人没有一人犹豫,俱都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 “弟子愿去!” 凡是能被季秋授予渡世太平经的炼气门人,都是被他查阅过人生轨迹的。 若是有心怀鬼胎之辈,根本入不得他门,更莫说是传法了。 所以门下弟子是否忠诚,季秋根本不必担忧。 “川蜀、江南、淮扬一带,人口兴旺,正是宣扬我太平大道的好去处,但如何传播,却也是个难题。” “今日我将此等重担交予你们,希望你们能有所建树,振兴我太平大道!” “诸公今日同心戮力,希望他年之后能叫这片疆土,尽皆播撒我太平黄天之光辉!” “如此,大世当兴矣!” 双臂张开,迎着下首弟子的应诺,季秋随即发号施令,遣四方门人入这六大弟子队伍之中。 看着那事前就有所准备,待到他吩咐完后,一个个神情肃穆,就欲向着自己部署之地起身而去的弟子门人。 季秋抬起头来,瞅着那正午高悬的煌煌烈日,似乎是看到了未来笼罩在太平道旗帜之下的伟岸黄天,不由颇为欣慰。 大事将起。 而星星之火,也终将在未来之后,成燎原之势! 就在季秋失神片刻时。 他落下的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扯。 感受到异动后,季秋偏头一看,却见得一身穿黄衣,面上略有些稚嫩的小少年,面上带着赌气的意思,正立身于他左侧边上,语气颇有些嘟囔道: “先生,诸位师兄们欲去四方传扬我太平教义,弟子也想去。” “我虽年幼,但得先生教授知识直至如今,自忖也不算弱于诸位师兄了,为何不叫我去?” 这孩子正是之前被季秋收入门下,有着近道之体的张太平。 小家伙被他灌输炼气与知识,到了今日已是和初见之时,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而且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其炼气修行也与自己门下的那六大弟子一般,修行到了凝气之境,不可小觑。 可以见得,再过个三年五载,这孩子必将是太平道内仅次于他的中流砥柱, 看着眼前面上带着少许稚嫩,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与自己赌气,季秋不由哈哈一笑,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践行我太平道教义,有很多种方式。” “而在这世间想要留下你的道理,最重要的不仅是要有人,同时还要有实力。” “一尊道基真修,胜过千人炼气,你身怀近道之体,未来是有希望更进一步的。” “你若能成道基,虽未曾传播四方教义,但对于我太平道而言,却是天大的幸事!” “我这般说,你可懂么?” 季秋的叮嘱,落在张太平耳中。 这小少年听了之后,似懂非懂。 “先生的意思,是叫弟子好生修行,等到了道基之境,就能为诸位师兄和我太平道镇压底蕴了么?” “可道基好难啊...” 想起自己不过刚迈入凝气之境,才学会施展术法,小太平聋拉着脑袋。 而他的举动,不由惹得季秋笑骂一声: “你这小子,你可晓得你今日之道行,得是天资庸碌之辈耗费十年春秋,才能得以成就的?” “道基或许很难,但在先生看来,却是难不倒你。” “所以,快去好生修行吧。” “你能有很多时间,但这天下或许...不会再给你留下多少时间了。” 季秋念及眼下大炎朝的动静,不由喃喃道。 此时北境动乱,天子征并幽二州兵马,合凉州之势,欲再起兵戈,杀入北羌。 紧接着到来的,便是赋税加重,偏又逢连年旱灾,百姓民不聊生。 世道,是越来越昏暗了。 所以自己的步伐,也须得加快才是。 给这小家伙打气过后,季秋松了口气,正准备出了院落散散心,却在那出门拐角处,又看到了道小小的身影。 瞅着那蹲在不远处正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姑娘,季秋缓步上前,俯下身子。 听到动静,小柳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阴影,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俯身的季秋。 “先生!” 小柳匆忙站起身子,虽过了一年多,但在季秋面前,她的表情却依然显得有些局促。 许是因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却被最为敬仰的人看见了,才导致了之后每每见面,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段往事吧。 此时小柳被季秋带回太平道后,经过一年多的休养又兼炼气修行,身子算是养了回来。 本来蜡黄的小脸渐渐有了红润的气象,将体内杂质排出收拾干净后,面容泛着白皙,再结合这十岁左右的年纪,就跟个小瓷娃娃一般。 当然,这并不是季秋对她多加关注的原因。 之所以对于这小姑娘另眼相看,其实是因她自身的天赋才情。 这孩子的炼气资质,算不上出类拔萃,估计也就是下品灵体之中的佼佼者,与张太平差之远矣。 但这孩子的悟性...却着实是季秋平生仅见。 世有生而知之者,可观诸法一遍,便能领会其中精要。 小柳的悟性资质,虽没有这般夸张,但其仅用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将自己传下的炼气六法练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等造诣,说实话若不是季秋有着追本溯源法的加持,恐怕连这小姑娘的一半悟性都达不到。 无论是讲解术法,亦或者是传其文道知识,小柳都是一点就通。 而且更加难得可贵的是,这孩子的性子沉着稳重,颇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所以还是要多加培养,这种资质与心性,只要其能成材,对于太平道而言,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在想些什么事情?” 面对着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局促,季秋并不在意,只是温和一笑,随即询问道。 小柳听着眼前少年道人的话语,声线如蚊蝇,低着头轻声回应: “没...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先生昨日教我的那门剑术细节。” “就在先生开口之前,我已经想清楚该怎么施展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眼眸微亮,似乎是说起了高兴的事情。 而季秋听后,不由有些愣神。 剑术? 林玉甫的问仙剑,一日就领悟了? 季秋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 那剑法可是脱胎于武学,本身并非炼气的神通,能看懂就已经非常不凡,更别说能在一日之间领悟了。 姑娘,你是什么妖孽? “你给先生示范一下,我来看看。” 退后两步,季秋眸中带着审视。 他好像,还是有些小看这小姑娘的才情了。 随着季秋的话语落下,小柳也没有迟疑,只是‘嗯嗯’一声后,下一秒便并指作剑,以气为引,眉眼间尽都是认真之色。 好不容易能被先生看重,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一定不能搞砸了。 小柳有些紧张,心中暗暗为着自己打气。 下一瞬,属于问仙剑最为精髓,融合林玉甫七十二式使破的剑招最后一剑,便在那指尖绽放光华! 嗖! 剑光出,带着点点星芒,划破空气,径直斩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之上,轰出了一道窟窿来。 虽然这动静不算大,但季秋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因为这小姑娘并没有用出全力的原因。 小柳这一剑若是调动全身灵气,恐怕所造成的动静,就不只是这丁点大的波动了。 “很好!” 沉默片刻,少年道人抚掌赞叹一声: “小家伙,你这一剑虽只是得其形而不具其神,但也算是初窥门径,入了此剑之门了。” “一日之间,竟就能有如此感悟...” “未来好生修行,足以为一脉开派祖师!” 季秋眸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惊讶,以及淡淡的笑意。 太平道的门人,自己教出来的门徒能越发昌隆,这对于季秋自身的心境与道来说,都是件足以高兴的事情。 若是自己不将这小姑娘救下,她又怎会能在今日,展露如此造诣? 这就证明了季秋一路所行,就是正确的! 听到眼前黄衣道人不加掩饰的赞赏,小柳眸子一亮,本来局促的表情渐渐褪去。 她抿了抿唇,郑重的点头道: “谢谢先生,我会继续努力修行的。” “未来,小柳一定会追随先生的脚步,成为和先生你一样的人!” “不会叫您蒙羞的。” 说完,小姑娘眸中露出孺慕之情,敬仰的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 在她的眼中,季秋普普通通的一句肯定,或许就是她修行至今,唯一的动力源泉。 她想要去为他的大业与宏愿做上一些事情。 所以,还需要变得更强! 就在小姑娘心中正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时。 这庭院外,不远处有一策马意气的狐裘青年,瞬息间打马而至。 他看着立身于前的黄衣道人,当即跨马而下,隔着老远便大声开口,道: “张兄弟,时值北羌动乱,公孙胜拜别卢师,正准备北上平羌,以保家卫国!” “今日,特来向你告别!” ps:今天头昏昏沉沉的,写到这个点也没写到七八千,把字都合了一下,发给大家看吧,也有四千多了,先睡觉了,晚安。 第九十八章 告别离行,欲放眼天下! 看着那自马背上翻身而下,较之往日多了些沉稳的公孙胜,季秋抬头,向其拱了拱手: “看着公孙兄这样子,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以你的武道造诣,此番出幽州而平塞外,自当是建功立业, 无往而不利!” 面上带着淡笑,黄衣道人恭祝了公孙胜几句,当时惹得来者面带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借先生之吉言了!” 说罢,公孙胜环视一圈,语气颇为复杂道: “我与刘玄同先生一道走了大半幽州,亲眼见得先生施展行云布雨,符箓祛疾之术救治这一州平民, 殊为不易。” “胜虽做不到如此地步, 但若论提枪纵马上阵杀敌,以平蛮夷之辈,却是毫不含糊!” “这天下间能被我看在眼中之辈寥寥,阁下当算其一。” “今日我视先生为友,待到来日凯旋,再与君共饮一杯!” “走了!” 这青年言行举止疏狂,并无丝毫拖泥带水,说是前来告别,真就只是与季秋照面后,就欲勒马而去。 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挽留。 时年大炎边疆再生动乱,幽州辽东,凉州之地又起战乱兵戈, 天子复起旧日贬谪之臣子,如卢直便已起身,再回泰安。 在临行之前,他曾邀请过季秋, 是否欲与他一道重回泰安。 若回, 他当与郑修共同为其表奏,再结合季秋于幽州做出的事迹,先沉淀两年,待到资历足够之后,外放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应是做得。 可惜,却被季秋毫不犹豫的婉言谢绝了。 对此,卢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见识到了季秋于幽州做出的举动后,他虽领会不到季秋真正的意图,但也看出了他是真想为这天下做出一番事来。 宦海沉浮几十载才有可能官至三公九卿,非是此子所愿。 既然如此,卢直晓得自己作为一外人,更难以为季秋做出决定。 于是一声叹息之后,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学士,便自幽州离去了。 临走之前,他为刘玄举荐,于地方为一官吏,从此刻开始,这位于后世大放异彩的一代诸侯,开始渐渐发迹了起来。 时间的车轮,开始慢慢滚动。 当告别公孙胜后,季秋也没闲着。 作为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如今更是偌大幽州之地所有太平信徒的引导人,即使季秋并未出仕,但以他的身份,也算是有一股子不小的影响力了。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无论是与地方官吏出面打好关系,还是于民间多多露面,扩大太平道的影响力。 这都是他的分内工作。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在各地觅得英雄豪杰,想办法将他们揽入太平道的门下。 这点在季秋于幽州打响名号之后,倒是变得容易了起来。 得益于模拟之时的经历,他对于一些声名鹊起,在后世有所发迹,但在眼下这个时候还是籍籍无名的俊才,算是有着些许了解。 近两年来,通过太平道门人与信徒的寻觅,倒是还真叫季秋招揽到了些大才之辈。 其中,甚至有两人潜力不弱于关长生,都是在未来成就了无漏金刚境,于武道之上位于天下顶尖的存在! 也不知为何,眼下偌大的大炎朝,明面上的武道金刚,数来数去也就不过那么二三十个,其中还有半数都是各大世家所出,为朝廷兵将者寥寥无几。 但在未来,却是接连有武道超群之辈不停诞生,几乎如同一方大世降临一样。 可能这大炎,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不然真正的人杰,又岂能会在朝廷名存实亡之后,才争相涌出? 城东,一处府邸,后院院落间。 一身青袍的关长生,手中长刀青光舞动,虎虎生威。 而与他交手者面色黝黑,但一柄长矛却是挥出漫天矛影,如铺天盖地的黑蛇般,择人而噬,凶威毕露。 单论气势而言,竟丝毫不弱于这先天巅峰的关长生,足以与其媲美。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将偌大空旷的园子满地落叶刮得是漫天纷飞。 斗至激烈之时,二人兵器碰溢散出的劲力威慑,甚至隔着老远距离,都能叫这府邸中的小厮心中生悸,不敢上前。 可想而至,这二人的武道水平到底有着多么深厚的造诣。 就算不如那天下第一流的武道金刚,但想来却是也差之不多了。 铛! 一声脆响,长刀与矛尖碰撞! 黑脸汉子一声大喝,手中长矛抖动,往前一挺就寻了个机会,欲使长矛如龙般探出,将对招者直接拿下。 可他的动作快,那对面的拖刀青年却是更快! 一声虚幻龙吟自原地升起,刀刃青芒浮现时,一道升龙斩猛地自青年手中往上劈出,只一声‘砰’的碰撞,就将长矛直接震开! 蹬蹬蹬! 被长刀一提,一时不慎的黑脸汉子只觉得手腕酥麻,连连后退不止。 此时二人罢手。 那持矛的壮汉后退数步,喘了口气后并未恼怒,反而双眸明亮,如狮吼般的大嗓门当即对着关长生大声赞叹道: “关兄弟一身武艺,某家佩服至极!” “你我一年多来互相切磋,翼只觉得武艺精进不少,若能再给我个三年五载,就算是成就无漏金刚身,想来也是如探囊取物般,易如反掌!” 说罢,这汉子插着腰拄着长矛,不禁哈哈大笑。 见此,关长生轻轻摇头,回应道: “张兄弟太过自谦了。” “以关某来看,你所练的矛法杀威甚重,若真生死搏杀毫不留手,你我胜负当在五五之间,关某未必能稳胜之。” “至于金刚境...” 谈到这里时,关长生身躯微震,真气冲击经脉穴窍,一瞬间二十余道震动声皆从他体内响出,随之体表气血充盈,近乎凝为实质。 人体周身三十六道大穴窍,若是都能打通,那就是成就了无上武躯,周身无漏,可为第二境金刚。 而关长生虽未达到那般造诣,但三十六道大穴时至今日,却也已震开了二十六道,距离金刚大境,已是不远矣! 听到那真气震穴窍之声,看着那气血成狼烟的异象,本来还在开口的张翼面色顿时一变,当时就面露惊诧抬起手指,发出了一声苦笑: “关兄,你这可就太过捧杀于我了!” “真气贯通二十六道大穴,先天之境已是走了一大半,想来最多不过再有两三年时间,兄就能成就那万中无一的无漏金刚!” “某家虽也自忖武道资质不凡,但时至今日也就通了十八道穴窍,无论是真气质量还是武学造诣都不如你,这如何能与你来战?” “不打了不打了,看来以后都不能和关兄你交手了,还是得和程兄弟多多练招,也只有和他打上两场,某家才能有赢面,不然岂不是天天输!” “真是气煞我也!” 道了声晦气后,这拄着长矛的汉子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随后他看着那边上身形挺拔,执掌一柄长刀的英武青年,提起长矛便神采奕奕的道: “程兄弟,今日得空,要不要与某家战上两场?” 张翼嗓门儿大,那一侧观战的程义听闻此言扯了扯嘴角,正欲答话时,院子外张府的下人通禀之声,却已是传了过来。 “家主,太平道的大贤良师来了。” 小厮通禀的声音不大,但传入了三人耳中时,却是叫他们手中的动作都随之停下。 “什么,大贤良师来了?”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请进来!” 张翼听到府内下人禀告,抛下手中长矛就快步走上前去,一边口中吩咐着。 而还未等他迈动脚步,那一身黄衣的年轻道人,就已是走进了这张府后院,看着眼前的三人各自拱了拱手,道: “张家主太客气了。” “我刚至府前,贵府的小兄弟就将我迎了进来,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刺,巨鹿实在受之有愧。” 季秋的客气话语才不过刚落下,张翼随即便拍了拍胸脯,紧接着就连声开口道: “先生此言差矣!” “常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你初到范阳县,便不辞辛劳救治我家中老母,此恩情又岂能是些许礼数可以报之?” “就单凭此点,我张翼今生都将奉你为贵客,但有所需,必将义不容辞。” “这些许虚礼,又算得了什么?” 张翼话语说完,一侧的程义便不由点头。 季秋于幽州布施一方,所做的善事与救助之人不计其数。 张翼的老母本身患重疾,药石无医,但在季秋连续一周不间断的灵气引渡下,终是有所好转。 在这个崇尚孝道与忠义的世道里,张翼对季秋执礼,自然再是正常不过。 而旁边的程义,本为范阳县治下武官,有着一身先天后期之能,只要立下功业,未来就算是为刺史座下武将,都未必不可能。 但随着季秋于幽州祛病救疫,在亲眼见识到季秋呼风唤雨,救助百姓之能后,其人心中大受震撼。 再加上季秋有意与其相交,是以近一年多来,程义也与关长生等辈多有往来,顺便结识了张翼,到了今日,关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相交莫逆。 用通俗的话语来讲就是。 如今要是季秋揭竿而起,举旗反了大炎,只要属于正义之师,理由恰当。 那么张翼就得有九成概率响应他的号召,而程义虽为炎吏,但估摸着也得有六成概率随他起事。 能与这二人结下此等交情,一方面是因季秋的行事和名声所致,而另一方面很大原因,则是因他个人有意为之。 张翼和程义,这二者本人可能不清楚自己未来有什么样的实力。 因为就算他们现在于先天之境中进境颇猛,可到底能否成为二境金刚,他们自己心中也是没底。 但季秋,可是能看清一人前后轨迹的。 武道金刚,就算打通了三十六大穴窍,但想要真气贯通全身,亦是一道艰辛之关,古往今来拦下了不知多少勇猛精进之辈。 武夫年过四十,就将血气降低,到了那时想要再成无漏之身,便已是颇为艰难。 而在此之前先天巅峰者,能够破境之人也是十不存一。 虽说张翼与关长生言语交谈间颇有自信,但到底能否成就,还是尚未可知。 在大炎朝,不成二境,终为蝼蚁,于世家与大族的门阀垄断下,便极难突破阶层限制,跻身于中央或是成为边疆大吏。 所以在二人眼中,他们自身虽算是不差,但也称不上什么豪强,更没有必要叫季秋有意结交。 于张翼与程义的视角来看,二人之所以对于季秋如此态度,更多的还是因为其自身的行事风格。 济世救人,布施天下,几如古之圣人! 这等存在,若真深交了,又有谁不愿意追随之? 【张翼】 【1岁:生于幽州范阳县,一富强之家。】 【8岁:自幼尚武,喜爱舞刀弄枪,为人颇为豪气。】 【14岁:武道有所小成,喜饮酒,喜交江湖豪客,共同切磋武艺。】 【19岁:得高人传授一篇丈八蛇矛法,苦练三月终有成就,时年武道亦是突飞猛进,先天有成!】 【26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程义】 【1岁:生于幽州辽东,一普通之家。】 【7岁:自幼性情平稳,文武双全,颇有内慧。】 【15岁:性情刚直,不喜弯弯绕绕,对待平民百姓和善,对上不卑不亢,不屈从权贵,曾被一贤者称赞,有古君子之风。】 【27岁:于范阳县为一方官吏,掌管兵事,于下属袍泽间素有威望。】 【34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季秋看着眼前的三人,尤其是张翼与程义。 这二人前者今年二十三岁,后者二十九岁,都将在未来数年内,成就武道金刚! 或许他们本人并不晓得。 但季秋却能一眼看穿! 再加上关长生一身武学寄托于春秋,经过与季秋共同探讨,眼下已是将春秋八法趋近完善,周身隐有无漏之象! 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成为真正的金刚境! 要知道,关长生在这近两年时间里,为太平道教授了不少门徒,他与太平道的关系,早就已是密不可分了。 哪怕是模拟之时季秋起事,自己麾下的金刚境门徒,也就不过只有那寥寥三四人而已。 今生逆天改命,才去了两年光景,就能得成如此气象,长此以往,黄天又岂能不兴?! 心中正感慨间,季秋斗志昂扬。 随后,待到张翼话语落下,他便当即开口道: “今幽州太平道门徒遍布各地,接济世间救助平民,已有成效,但其余各州仍有平民百姓受灾疫困扰,是以在下欲启程,往青冀二州而去。” “顺便,我还想看看以后太平道的路,究竟该怎样去走。” “因此我来此地,就是为了与长生与张家主辞行的。” (ps:这几天被毕业论文搞疯了,难受.jpg) 第九十九章 坏我太平道声名者,当斩之!(求 听完季秋话语后,关长生语气有些沉吟: “先生此去,可需要关某随行?” 关长生此时的武道修为,已经可以说是立于先天巅峰了。 只要金刚境不出,那他自忖将不弱于任何人! 对此,季秋却并没有应声下来,而是淡笑摇头道: “不必了, 长生虽远行千里,到了这幽州之地,可追杀于你的那金刚境高手,可未必就已经放弃了。” “若是往青冀二州而行,保不齐那人觅得消息,还会继续来寻你。” “此行我带着些弟子前去便可, 先生就暂且留于这范阳地带,替着我照看一下那些孩子吧。” 季秋此言出,关长生眉头轻皱, 似是想起了往事,于是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先生说的有理。” “那就待我再磨练磨练武道,等到成就金刚之时,就去与先生一道行走天下。” “到了那时,这天下,当再无我不可去之地!” 一年多了,季秋也晓得关长生得罪的仇家究竟是谁。 如今大炎天下,有四姓七脉世家最为尊贵,分别是袁氏、杨氏、王氏、崔氏。 其中杨、王、崔又各有两地顶尖氏族,因此共称为四姓七望。 而关长生于司州故乡所斩的,正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其脉出了名扬天下的大儒,又有武道成就金刚的高人坐镇。 追杀于他的, 就是那王家的金刚宗师。 可那等人物,显然不会将所有目光都盯在关长生身上, 尤其还是在其已经远遁千里,早已杳无声讯的情况下。 但若是关长生再冒头的话, 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季秋也是为了他考虑。 以现在太平道的发展状况, 还有自身的修为来考量,还不宜和这些世家大族正面对上。 时机未到。 因此,在与关长生三人短暂会面后,季秋毫不拖泥带水的,便离去了。 此时,正值大炎承平七年。 大炎起兵扫平北羌叛乱。 同年,青、冀二州,有旱疫交加频生。 ... 季秋今年不过十九岁。 在模拟之时,他于这个年纪之中,正遍游天下,看尽世间疾苦而无任何方法,只能孤身一人寻觅济世良方。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如今太平道门下,有授法弟子一百三十七人,修武门人八百余名,信徒数以万计,遍布整个幽州。 再加上经营至今,素有名望的缘故,太平道的驻地,也已不止只有那范阳县的可怜院落了。 有各处地方官吏与大族,在见识过太平道的手段与教义后,都大方的在治下划出了一道属于太平道的道场。 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支撑日常运行。 将一大半的授法弟子,都派遣去往其他州郡,宣扬太平教义后。 季秋准备妥当,就欲去往青冀二州。 沿着官道南下。 太平道门下的弟子,都已被季秋做了合理派遣,是以眼下他此行只独身一人,一袭单衣,并没有带什么门人跟随。 如今的季秋三道同修,且都有了不浅的造诣,除非是二境高手下山而来,不然根本不会有人能对他起到什么威胁。 因此一路之上,倒是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但,当他走到了幽州南部这些多山地带时,却是叫季秋见到了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幽州南境,一处县城下的小村镇。 季秋看着才受劫掠不久,正是满目狼藉模样的小村庄,面色隐有难看之色。 幽州地处苦寒北境,再加上这个世道,因此聚于一处,呼啸山林的山匪之辈颇多,尤其是这些山高险峻,兵卒难入的地界,则更是如此。 关于这点,季秋是知晓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太平道不过才刚起步,竟然就有人打着他的旗号,于此山高路远之地为非作歹,坏他名声! “老丈,你可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年轻道人看着眼前颤颤巍巍,还未缓过神来的老者,声音含怒。 “是...是的。” “那些前来劫掠我等苦寒小民的贼人,正是举着太平道的旗号,说...说是太平道麾下的人,打着大贤良师的名声,将我等用以果腹的粮食全都抢夺一空!” “期间发生冲突,还以刀兵伤了好些个人,以武力震慑于我等!” “那可都是我们这里仅剩的粮食啊!” 这老人本来有些畏惧季秋一身黄衣,头戴黄巾的装饰,毕竟方才那些手持刀兵,凶神恶煞之辈,就是这般打扮。 但当季秋施展符箓,以灵气将那些带着伤势,甚至留下重伤的平民都给治愈之后,这老人似乎也看出了季秋与那些贼人不是一伙的。 于是,他当即将先前的遭遇全盘托出,语气中带着愤怒。 从他的话语中,季秋可以得知,那是一行百人山匪团伙,就居于深山寨子之间,占地为王,呼啸一方。 而且这百里山脉间,似乎像是这等行为者不止一处,其中还分有首领等辈,疑似有武力傍身。 他们不敢去冲击县郡,平素里就专门捡着些小村小镇,做些劫掠勾当。 随着太平道的名声广泛传扬,其中首领似乎对此也颇感兴趣,嘱咐着麾下之人头戴黄巾,以太平门徒的身份行劫掠之举。 太平道教义,那是导人向善,倡导杜绝不公的治世之法。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三教九流,季秋都没有任何身份歧视,只要是愿意追随于他,便都可以。 可落在这些贼人的耳目间,竟能歪曲至此。 季秋听后,自然是有所震怒。 “那地方官吏,就没有组织兵卒前来剿灭?” 他的话语中,带着对于这些兵卒的质疑。 对此,那老者苦笑一声: “剿了,官老爷们怎么会不剿。” “可这些贼人精的很,又躲在深山之中难觅其踪,一旦有兵卒集成军阵进山,他们就避其锋芒,等到风声一过,就又露出了头来。” “长此以往,县里的大人们也懒得再管了,反正这些个贼人也晓得分寸,并没有大开杀戒,造不成多大动乱。” “可我们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日子就难过了啊...” 说到这里,老人又是一声长叹,面色愁苦。 家中存粮本就不多,这下被抢,更是要饥一顿饱一顿了。 世道逼人,徒增奈何。 听到此处,季秋有些沉默。 后面的内容,就算这老人不说,他也大概能明白清楚。 不怕山匪凶悍,就怕落草为寇还带脑子! 下山劫掠大开杀戒,动不动就遍地屠杀,那自然会引得兵卒前来大规模剿灭。 但若是只定时劫掠一番,伤少许人,又躲在深山之中难以平定,久而久之,地方官吏自然也就不想多管了。 耗时耗力,又不讨好,谁愿意去做? 反正山高皇帝远,底层平民饥寒交迫,关上面何事? 何其嘲讽。 天下间长此以往,官吏腐败至此,又怎能不衰!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行盗匪之事的山贼,竟还借着自己的太平道名义前去行事! 这令季秋本来尚算是平静的心情,染上了些许怒火。 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之所以能广传四方,凭借的就是幽州各地的平民百姓! 横行山林的这些盗匪如此行径,就是欲破他根基! 杀人越货,落草为寇者,或许也是逼不得已,有着自己的苦衷。 但当他们举起屠刀,将手中之兵刃对向手无寸铁的平民时。 他们的身份就已经彻底转变,变成了一种更强者向着弱者施压的存在! 而季秋建立太平道,为的就是将这种不公彻底平息。 今日见得此幕,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放任这匪窝继续横行! 不但如此,今日的行径,也算是给季秋提了个醒。 队伍渐渐壮大,总是会有些心怀鬼胎之辈混入自己的大旗之中。 看来日后,还是得叮嘱和警告麾下门人弟子,定要整肃队伍,莫要收些宵小入得吾门,平白藏污纳垢! “老丈且放心。” “你们的粮食少不了。” 季秋的言语中,带着微冷。 “这些贼匪竟以太平道的名义劫掠平民,那既被我撞到了,自然不能不管。” “官吏不作为,那就由我太平道张巨鹿,来为你们主持这公道!” “给我一日时间,定叫这满山遍野,彻底肃清!” 话语落罢,季秋颔首承诺。 随后黄衣道人脚步一挪,瞬息腾身而起。 灵气涌动间,季秋踏着长风,被黄巾缠绕的发丝飞扬,就欲往那不远处的连绵山脉,踏空行去! 这一幕,将这小村庄的所有人都看得惊愣住了。 “太平道,张巨鹿!” “是那位在民间口口称颂的,大贤良师吗...?” 有刚被季秋治理好的平民看着那远去身影,话语中带着震惊。 他们本来都以为,这太平道也是欺压百姓,打着名号的盗匪之辈,只是徒有虚名。 但眼前这年轻道人的一席话,却是叫他们的思想有了些许改观。 或许... 事情可能,并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糟糕? ... 季秋御气而行,视野开阔。 在他的前方山脉连绵纵横,一望无尽,如地伏巨龙般盘踞其中,峰峦耸立,看不见任何行人踪迹。 想要在这山脉间寻觅盗匪都是难事,更何况剿灭。 不过对于季秋来讲,却不过只是多废上一番功夫罢了。 季秋驾驭灵气,以御气之法探查方圆一里之地。 只要但凡有行人踪迹显露,都绝然逃不过他的查探,除非被探查者一身道行或是修为,已达到了第二境。 但很显然,这山林之间,自然不可能存在这等强者。 天上橘黄色的阳光洒落,照在这阴影密布的山林之间。 很快,季秋就觅得了一处大型山寨。 而且季秋隔着老远以灵觉视之,赫然便见到了那守门之人头戴黄巾,一副太平信众的打扮。 这一幕,叫得他眼中冷意更甚。 第一百章 猪狗不如之辈,当杀之!(求订阅! 山间的冷风吹过。 那山林寨子前的守门盗匪打着哈欠,提起手中长刀,与旁边的同伙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最近山下这些村子里,是越来越没收获了。” “一个地儿才搜刮这点儿粗粮,哪里够吃的,要我来看,还是得去那些小县上抢那些大户, 才能有大收获!” “你可快得了吧,要真闯入县里,就咱们这些人,能挡得住那些县内的兵卒们?” “一县之地中,怎么不得有些先天的武者驻扎,甚至可能还有后期的大高手存在。” “除非是咱们连云山的好汉一起并肩子上,不然想要攻打下来, 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右边的提刀贼匪听到后,不由得笑骂一句。 两人正放松时。 却不知道,有道人影已经是靠的越来越近。 当季秋显出身影,扫了这二人一眼之后。 这两名匪寇在他这里,就已经是判了死刑。 落草为寇,手上又怎可能不染上鲜血? 须知道,光是入这山林,就得拜上一份‘投名状’! 都说草莽英雄,可真身入绿林,又能有哪个敢说自己不造无辜杀孽的。 再加上季秋一眼所见,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一生轨迹命数,所以他们究竟秉性如何,季秋一眼便知。 因此他动起手来,可没有丝毫犹豫一说。 此时,一阵冷风刮过。 那两名贼匪不禁一个激灵。 “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冷?” 左边的匪徒嘟囔着, 有些疑惑。 他收了收衣服,正缩着脖子,却见得眼前有道快到极致的黄衣身影划过。 “那是什么?” 看到黄衣的一瞬间里,他想出声, 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一瞬后,两道血线于这两名匪徒脖颈处,悄然绽放。 噗通,噗通! 重物落体的声音响起。 两道没了气息的尸体,于这寨门前重重坠落在地。 随后一道头戴黄巾的年轻道人显出身形,看了下眼前的寨子,似乎是在寻觅气息一样。 下一刻,顿住的脚步抬起,迎着晚霞的夕阳渐渐落幕,道人缓缓迈出了脚步。 沿着正门,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 ... 此时,这寨子中的正厅间,有一满身酒气的壮汉,正醉眼朦胧的卧在虎皮靠椅上,面前摆了一地的酒坛子。 而在他眼前的案桌上,不仅有着带馅的胡饼,同时还有烤的焦熟的兽肉,其上散发的香味,引得在场几个山匪,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大哥,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 “咱们在这连云山内好不容易有了点气象,你说你要带着弟兄几个去投奔太平道,这是为什么?” 这在场的山匪,大概有六人,俱都是这寨子的心腹。 其中之一看着那上首的壮汉,不由出声询问道。 对此,那壮汉吃了一口胡饼,便冷哼一声: “你们懂得什么!” “咱们这个勾当可做不长久,说不定哪天就引得那些个官兵前来围剿了。” “幽州的太平道以某观之,未来必成大器,再加上那大贤良师的名声摆在这,若是能投奔于他,也算是有了些保障。” “至于咱们,只要后面收敛一些,有些事情做的不那么过分,日子岂不是比这提心吊胆的,要舒坦的多?” “这就叫远见!” 说罢,这壮汉打了个酒嗝,眸光中露出了几分不屑: “这连云山是幽州南部最大的盗匪聚集地,虽然某在此地也算是混的舒坦,手下小的几百人,号称连云山八大盗匪之一,声势浩大,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过阵子,大哥准备带你们干一票大的,随后咱们就起身抛了这寨子,去投奔于那太平道!” 边说着,壮汉边提起酒壶,又对着嘴边灌了一口。 几名匪徒心中嘀咕着,可表面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毕竟他们这位大哥,手底功夫着实不凡,先天有成,就算是县城里的将领,估计都未必能赢他。 以此人的心性,也未必甘心一直落草为寇。 不得不说,这山匪当得确实有几分远见。 起码他在看太平道的未来上,倒是看的颇为准确。 不过遗憾的是,其的所作所为,却是与太平教义丝毫不符。 季秋迎着即将入夜的冷风,一把将这大厅正门推开。 鲜血的刺鼻气息,寒风刮拂的冷冽,瞬间惊醒了那本有几分醉意的壮汉。 只见这壮汉一把抓过旁边的长刀,继而便站起身子,发现了不对,于是向着那门口的身影大声厉喝: “阁下是谁?!” “为何杀入我寨之中?!” 唰唰唰! 围在这壮汉身畔的那些凶悍匪徒们,反应也算是极为迅速。 他们瞬间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就盯着那破门而入的黄衣道人,有些惊惧莫名。 毫无声息,毫不察觉! 那么大的一个寨子,竟然就被来人给摸到了老窝里! 摸滚打爬了这么久的经验告诉他们,此人实力定然不凡,绝对是个高手! 季秋看着那上首持刀的壮汉,听完他之前的一席话,面上有些可惜。 此人修为不差,一身气血浑厚,足有先天中期的修为,假以时日就算成为后期乃至于巅峰的高手,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也算是中流砥柱,足以为一方千夫长的存在了。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劫掠平民与百姓,视作寻常之事。 收此等人入得麾下,他日必将引起更大的祸事。 因此季秋宁愿不招揽,也不会让这等人来坏了他的大计! “我名张巨鹿,太平道大贤良师。” 年轻道人背对冷风,语速平静。 他看着眼前的诸人面色有了变化,随后继续开口,道: “我行于山脚之下,听闻你们这些匪徒借我太平道名义,于山下为非作歹,劫掠生民。” “尔等所为,令吾蒙羞!” “所以,今日我特地前来此处,替你们肃清风气!” 言语落罢,这道人并指作剑,于呼吸间化出道道灵气凝成的剑气,将那壮汉下方的诸多盗匪,顷刻间取下了性命。 这才不过一个呼吸间而已。 那壮汉盗匪下方的这些好手们,根本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其取下了性命。 “等...等等!” 壮汉眼前一花后,就看到弟兄们已经殒命,顿时一慌,手中之刀‘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大贤良师?我听说过您,我素来都仰慕着您的威名啊!” “之所以叫麾下儿郎们头戴黄巾,正是因为我敬佩太平道的教义,因此这才想要带着麾下的儿郎们,去为太平道尽上一份力气!” “您,您不能杀我!” 壮汉看着自己的手下一瞬间被取了性命,面色大变,当即消退了战意。 他听闻季秋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后,更是双膝一跪,就不住的开口想要求情,希望季秋能饶了他一条性命。 因为他的本意,确确实实是想要去投奔于季秋的。 但他却不晓得,自己早就被这来人判决了死刑。 “我太平道所招揽之人,不一定要身家清白,因为活在这个世道,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手中不染鲜血。” “但,聚拢盗匪呼啸山林,随意侵略山下诸村落,杀人放火抢掠粮食无一不做,你,岂能入我太平道?” “猪狗不如的东西!谅你自身还是贫寒出身,此举与忘本有何区别?!” “死!” 季秋一声轻啸,言语中颇多不屑,随着那问仙剑诀借助灵气施展,于指尖再度斩出剑气,那为首壮汉当即眉心穿透,惨叫一声,就此殒命! 看着这满堂鲜血,季秋表情未变。 而那外界,早已是乱作一团。 其中但凡是杀孽缠身之辈,早就被季秋斩去性命,也只有少部分偷鸡摸狗之徒,才侥幸捡得一条狗命。 在见到季秋单枪匹马,一人屠灭了整个村寨的当家后,这些人更是吓破了胆,几十人围在一起,也不敢逃,只是拼命对着季秋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等今后再也不敢了!” 对此,季秋并未作答。 只见他反手拍出数张符箓,那符箓被灵气激发,于原地光芒一闪,瞬间化作了六尊护法力士。 待到施展撒豆成兵,唤出数尊力士之后,季秋背着手对着下方的贼匪冷声道: “我今日饶了尔等一条性命。” “但作为赎你们狗命的代价,现在起你们都给我去搬空你们寨中的粮食,下了山去,将其分发给你们抢掠过的村庄。” “若是有谁不从...” 季秋眸中厉色一闪,那边上一尊护法力士当即双拳震地,‘嘭’的一声,将大地都给轰出了一道不小的坑洼! 这些人见此,当即吓的是瑟瑟发抖。 “我唤出的这些护法力士,就是用来监督尔等的。” “谁敢违令,就且试一试我这力士之拳,是否硬否!” “尔等可明白?” 季秋一套冷硬组合拳,这些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了!” “一定不会违抗大人的命令,我等这就去,这就去!” 将这呼唤出来的力士用作监督,派遣驱使到这些人身边之后。 季秋停下动作,望向了那寨门之前,正大步流星往此地赶赴而来的挺枪身影,眸中精光一闪。 今日他观这寨子几个匪徒首领的命数轨迹时,曾发现他们都于今日陨命。 按照既定轨迹的话,应该是有人前来剿灭的。 果不其然。 当自己清理完毕后,确实有道年轻身影,慢慢靠近了这寨子的大门。 看到这身影,季秋眸子微微一眯,心中慢慢升起了些许兴趣。 “有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赵白龙! 【赵白龙】 【1岁:生于冀州边郡,一普通人家。】 【8岁:幼时聪颖,被金刚境高人许渊收入门下,授予枪术,习练武道。】 【16岁:枪法有成,少而任侠,被师父指点, 常跋涉于山野之间,以山匪之类磨炼武艺,见血研究枪法,颇有成效。】 【20岁:一人负枪独行千里,欲北上投军,名扬天下!】 【23岁:于军伍之间磨武道,进境突飞猛进, 银甲长枪破蛮夷, 千军万马避白袍, 立下不菲声威。】 【26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 那来者一袭朴素白袍,眉宇间散发英气,正当年轻,一杆亮银枪即使在天色渐暗之间,也能溢散出点点寒光。 季秋略微扫了一眼,就已晓得此子非是普通之辈。 “好浓郁的血腥之气...” 赵白龙挺着长枪,刚一靠近这寨子大门,就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向着那敞开的大门望去,一眼就见得了不少贼匪尸体,正没了气息躺于地面。 师父听闻连云山盗匪越发猖獗,特地告知自己,可以前来此地以试枪道,磨练武艺。 只是看着这副样子, 似乎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赵白龙心中念头升起,随即抬头。 在那道路的最前端,他看到有道身着黄衣的年轻道人,正立于高台, 静静的看着自己。 就是这一眼,赵白龙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心悸,隐隐有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这人不凡。” 心下一凛,赵白龙下了结论。 随后他踌躇片刻,也没有露出怯意,反而大步上前跨过大门,立于数丈开外便对着季秋喊问道: “一人孤身至此,竟能将一处匪窝干净利落的除灭,阁下手段非凡,在下赵白龙,敢问如何称呼?” 抱着长枪,赵白龙想了想,遥遥拱手问了一声。 在护法力士的监督下,这些剩下的小匪徒们不敢有所异动,正在老老实实的搬运物资。 季秋轻轻扫了一眼后,这才颔首回应: “太平道,张巨鹿。” “山上毛贼借着我太平道名声为非作歹,被我遇见,自当惩戒之。” “我观阁下一身武道不凡,太阳落山上得这连云山脉,也不像是落草为寇之辈。” “再加上周身气机凝于一处,莫不成也是前来除去这匪徒盘踞之地的?” 听得那年轻道人的回应与发问,赵白龙本来有所戒备的神情,露出了些许松懈。 既是同道之人,那想来也并非敌手。 随后,本来握紧亮银枪的手腕轻轻卸下三分劲力,赵白龙随即点头: “不错,家师曾言这连云山匪祸严重,今日我特地跋山涉水前来,就是为了除去此山祸患!” “却不想,遇到了阁下。” 听闻此言后,季秋心中了然,顿时晓得了方才那匪首为何会在今日殒命。 就算其能避得过自己这一道劫难,但面对持枪的赵白龙,怕是也非敌手啊!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念及至此,年轻道人拱了拱手,当即发声邀请: “连云山盗匪盘踞,蛇鼠一窝,眼下此地不过只是其中一处而已,远远称不上清理完毕。” “既是同路之人,阁下何不妨与我一道,将这数十里山脉于今夜彻底肃清,还一方土地安宁,如何?” 季秋对于这赵白龙颇感兴趣,因此倒是想要邀请一下,与其同路,将这漫山遍野的盗匪之徒全部肃清。 赵白龙听后,略微一沉吟。 “此人手段不浅,应是身怀道行的炼气之辈,师父曾言这些炼气士都是万中无一的高人,若是结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 于是,赵白龙持枪,抱拳道: “若是阁下也愿去肃清此山,那确实与在下同路。” “既如此,同行倒也不无不可。” “叨扰了。” 二人初步交流完后,季秋指挥着护法力士,亲眼见得这些小匪徒们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出了寨子,下山而去后。 这才与赵白龙同道,往着更深处而行。 月黑风高,天气泛凉。 杀意渐重。 此一行,足足过了一夜。 当天色转晴,有曙光破晓于天幕露出。 本来在幽州南部为祸一方的连云山盗匪,贼首已是被斩杀一空! 而在那远方最高的一处,名为狮王山的大型山寨中。 一场大战,已是落幕。 这狮王山的贼首,使着一口连环虎首刀,足有先天后期的境界,于此地聚集了上千余名喽啰,呼啸一方,号称连云山八大盗匪之首! 但在前日夜里,却被人挑上了家门。 “呃...” 那坦露着胸襟,持一口虎首大刀的壮汉,此时在这一片混乱狼藉的营寨之中,看着那一枪捅穿了自己胸膛的亮银枪,口中鲜血喷出,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片刻后,随着那挺枪的年轻人手腕收力,只是一扭,他那颗已经破碎的心脏,顿时便彻底炸裂。 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这贼首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旁边肃清山寨的季秋见此,轻轻点头。 与这赵白龙同行闲聊,季秋已经知晓他所用的武技,乃是传自枪道宗师许渊,号曰:百鸟朝凤枪。 此枪法在这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手里,施展开来真可谓是灵动非凡,枪尖挑动时虚晃一下,便有无数枪影纷乱而出,隐有凤鸣之声相随,叫人失神。 枪法不错,人也不差,二者相得益彰,真乃是不世出的英杰之辈! 我太平道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将那些小匪徒治理的服服帖帖后,季秋感受着渡世太平经转化的功德之力,感到有些意外。 此法虽是行济世之举,就能得到功德之力转化,借此增幅修为。 但令季秋没想到的是,肃清这连云山百里盗匪之患,竟也能增幅修行。 “莫非这善果的定义,是根据我自身的认知来判别的?” 季秋眸中带着些思考。 眼下他的修为,已经在这一年多里,增长迅速。 如果说刚入御气境时,季秋的丹田之中所汇聚的,不过只是一条小溪的话,那么现如今他丹田之内所存储的灵气,便已经是隐有了江河之势! 到了这种程度,起码在大炎朝内,季秋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有道真修了,有资格开始向着那最后一步的道基之境,发起冲击! 不过从未筑就过道基的季秋,对于此道还是极为陌生。 他只晓得要是想要破境,那就先要将灵气凝于丹田压缩,形成丹道的雏形。 之后待到丹田液化,筑就道基,便算是成了。 若成无漏无暇之基,那么此人之后的道途就将越发平坦,反之损漏越多,则越发艰难。 而这,就被称作是大道之基! “关于此道,还是得去太华山,询问一下太华真人才是。” 想起模拟之时,太华真人以自身半生功德及修为,为自己开辟道基之路,季秋心中就不禁升起了些许悸动。 他仍是不知,为何太华会对他这般好,而且不图任何回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道途,与太平经相互契合吗? 或许,其中还有着更加深层次的意思。 不过那就需要他亲身去往太华山,才能一探究竟了。 看着一侧正擦拭着亮银枪寒芒上血迹的赵白龙,季秋舒了一口气,随口询问道: “赵兄弟一身武艺已是登峰造极,尤其是那枪法,实乃是我平生仅见。” “不知平了这连云山匪患后,阁下欲去何方?” 季秋状似无意开口,而赵白龙听后,则是认真答道: “眼下我枪法未曾大成,仍然留于老师跟前练习枪法武艺,因此平了这连云山后,正准备回师门复命。” “巨鹿先生你呢?” 因为季秋作道人打扮,又称自己为读书文士,所以赵白龙也以先生称呼之。 听完他的回复,季秋当即抬眼笑道: “赵兄弟方才说是自冀州边郡而来,那你我正好同路。” “此行我也正欲去往冀州,一是为了传道四方,布施百姓;二则是为了去拜会高人,求问后续大道。” “你我何不结伴同行?” 听到季秋的邀请后,赵白龙顿住擦拭长枪的手掌,细细想了想后,这才答应了下来: “若先生不嫌弃的话,我愿与君同行。” 眼前的年轻人和他年纪相仿,而且实力还要比他高强,言语之中颇多见解,遇见这等人物,赵白龙心中也想结交一番。 毕竟自少年开始,他就一直于老师跟前练武,鲜少能看到这般优秀的同龄之辈,更别说是朋友了。 因此要是能和他结下交情的话,倒也还算不错。 第一百零二章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 清晨暖阳升起。 连云山下的村庄,那些本来被山上盗匪劫掠的平民百姓,面色大都愁苦。 本来幽州地处偏远,收成就不好。 这下子村子内的存粮又被抢了大半,可如何过活。 大人们蹲在村头面色愁苦,正准备去县里谋一份生计。 虽也有人寄希望于那日前信誓旦旦离去的黄衣道人,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 那等人物,又怎会将他们的死活给放在眼里呢。 升斗小民,自有他们自己的存活之道。 毕竟在这世道里活得久了,他们早就晓得,这世间上,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救世主的。 “大父, 我饿...” 一扎着总角辫的小孩儿,正捂着肚子扁着嘴, 在那村口长者面前弱弱开口。 而那前日里与季秋交谈, 对其一身本领看得最为直观的那老者见此之后,只是一声叹息,随后抬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辫子,语气中带着些希冀道: “孩子,再忍忍吧。” “那位大贤良师,应该是与那些山上盗匪不同的。” “或许再过些时候,他就会带着粮食下山而来,将属于咱们的粮食还给咱们了...” 太平道的名声广泛,他曾经也是听闻过那去过县里的后生们,提起过那位大贤良师的。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渡世救人,赈灾消疫... 无论是季秋做过的还是没有做过的,这些带着些神秘色彩的传言,都将他在底层给渲染的是如同仙神一般。 因此哪怕是对于那些头戴黄巾, 打着太平道名义行事的盗匪深恶痛绝。 但在亲眼见到过季秋的神威之后, 老人却也因一面之缘,便对季秋的行为有所折服。 或许人老了, 就是容易有些幻想与寄托。 但他总还是愿意,去相信那身披黄衣的年轻道人所道出的许诺的。 “快...快看!” “那些山上的贼人又来了!” 就在老人抚摸着孩童的脑袋时。 村口处不知谁看着远处道路之上,慢慢冒出的一个又一个人头时,突然惊慌大喊出声。 听闻动静,老人一怔后抬头。 赫然便见得了那些山匪们,又一次卷土重来。 这一下,他那苍老的面色上带着些苍白。 “为...为何会又来了一趟?” 老人将孩子揽于背后,随后面上带着些惶恐,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那位大贤良师,不是说上山前去,将这些匪徒全都斩作一空的吗? “难不成,是那位大贤良师教训过后,这些匪徒不服气,又回来寻仇来了?” 瘦弱沧桑的手掌紧握成拳,老者深吸一口气,心中浮现种种猜测。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作为村子的宿老,眼下村庄乱作一团,他正准备上前,用一把老骨头去探探路,看看这些恶徒们究竟想要作何时。 那些拉着车的匪徒们,却在靠近村庄之后,做出了叫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动作。 当这些匪徒拉着粮车,看到了老人上前时,一个个膝盖竟然就跟软了一样,‘噗通噗通’的就跪倒了一地。 他们嘴巴里面嘟囔着诸如‘我有罪’、‘请求谅解’等老人听不明白的言语。 不过那都不重要。 待到这些匪徒解下粮车,将本来劫掠村子的粮食,以及更多的粮食都留在了原地,说是物归原主之后,老人却是彻底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这...” 他唇角微动,正想要询问原因时。 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向了那头戴黄巾,身高足足一丈有余的数尊护法力士身上。 当他看着那些护法力士面色古板,眼神肃穆,碗口大小的拳头上面染上斑驳血迹时。 老人当即明白,为什么这些个偷鸡摸狗的匪徒们,会变得这么老实了。 一时间,老者老泪纵横。 他看着后方村庄内的村民们一拥而上,绕着那些粮食惊呼雀跃。 看着那些匪徒拉着车,在那些力士的看管之下,慢慢向着其他村庄继续前去后,老者向着那云霄之上的苍穹望去,双臂张开,面上饱含激动与尊敬。 “老夫替全村四百七十二口人...” “拜谢,大贤良师!” ... 远处,两道人影立于一处山坡上,一者手中持枪腰杆笔直,风华正茂英姿勃发;另一人身披黄衣,半坐在草坪上,正目视着那远处的村庄一幕幕发生。 这时候,那站着的年轻人有些感同身受,于是开口: “巨鹿先生...” “这就是你口中的太平道教义?” 赵白龙面上带着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位自称是太平道的张巨鹿,上山连破八大匪寨,以符箓呼唤护法力士,俘虏了数百匪徒,所为的竟然就只是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一幕,不由得叫他颇受震动。 这时候,在看到那些匪徒在护法力士的监督下,又拉着粮车向着其他周边村庄而去,季秋拍了拍染上尘土的衣袖,继而站起身子淡笑道: “事情算是暂时了解了。” “一路之上,果然有些宵小不想听我之言,心怀不轨,正好借着护法力士之手,去敲打敲打那些剩下的小匪们。” “这下子,这些家伙们应该是吓破了胆,这辈子都会心里留下阴影了。” “希望他们从此之后,能够紧守底线,不然下一次被我见到又干回老本行...” “那到了那时,我可就不会看在这些人身上没什么杀孽,便轻易放过他们了!” 说罢,季秋眸中厉芒一闪,随后看向赵白龙,轻轻颔首: “眼下世道艰辛,底层平民百姓生活疾苦。” “我立太平道,就是为了替这芸芸众生做些事情。” “未来的终极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实现天下太平,塑造真正的黄天盛世,让这些平民百姓都能像是个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堂堂正正、昂首挺胸的活着!” “怎么样,赵兄弟要不要随我在冀州一道宣扬太平教义?” 回应了赵白龙,说到了最后一句话时,季秋还顺带着稍稍试探了下其反应。 对此,年轻人有些意动。 但在沉默了片刻后,却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巨鹿先生好意,做的事情也是有着自己的道与操守,这点我佩服至极。” “但我如今尚未出师,武道还未曾大成,就算是去帮先生也帮不上什么忙,日后若有机会的话,会仔细考虑的。” 听着这面貌俊秀的年轻人逐字逐句的认真开口,季秋瞅了他一眼,不在意的笑了笑: “没事,赵兄弟的心性端正,颇为对我胃口,若是日后有意,尽可前来寻我!” “我太平道的大门,一直都为君这等人物敞开!” “好了,诸事已了,咱们走吧!” 说完,黄衣道人背着身,举止洒脱。 二人沿着冀州的道路,毫不拖延的便飞速行去。 而在他们原本立身的那小山坡下。 那些村庄的村民们看着失而复得的粮食,喜极而泣。 ... 冀州,太华山。 此山立于冀州与幽州的边界。 凑得近了,只见峰峦叠嶂,山脉连绵,两岸有清泉流响,青山如水,倒影翩翩,高山与滔滔江水形成对照,风景可入画矣。 季秋与赵白龙,行于此山之下。 这时候,季秋是有些略微意外的。 因为他来太华山,就是为了寻太华真人,想要借此觅得破境道基之机缘。 但叫他没想到的是,赵白龙的师父,那位声名显赫的枪道宗师许渊,居所竟然也在这太华山下的小镇之中。 倒是有些巧。 走到了山前,看着眼前欲往山下镇中行去的赵白龙,季秋随即笑道: “这倒是巧了。” “我一位老师恰巧就于此山之中隐居,没想到赵兄弟竟也在这太华山下习练武道。” “待到我拜访完老师,觅得修行进境之道后,就去拜访赵兄弟还有你那位老师。” “枪道宗师许渊,啧啧,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武道强者啊,赵兄弟能拜入他门下,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此别过!” 说罢,年轻的道人对着眼前的赵白龙拱了拱手。 对此,赵白龙托枪回应,言语带笑道: “那就暂且告别了。” “君若有空,可来寻我,我可为你引荐于老师。” “再会!” 看着偶然相逢的这年轻俊杰身影慢慢离去,季秋顿住脚步,嘴角含笑。 又博得一位未来人杰的好感。 而且自己如今已经成就了炼气巅峰之境,只要待到太平道再发展发展... 他季秋,就敢叫这大炎朝,日月换新天! 看着那青山耸立,如剑般直插云霄,季秋驻足片刻,开始了往上攀登。 此地灵气浓郁,山势险峻,一看就是人烟稀少,罕有人至的地带。 正是在这种地方,才会诞生出真正的有道真修啊! 灵气氤氲,山间雾霭缭绕,一片仙境风貌。 季秋登上山去,已是见得一片白雾,若是普通人来此,恐怕旦夕之间就得迷失方向,随后被迷雾绕晕,沿着另一条方向下山而去。 但对于季秋来说,这些炼气法阵布置下的障眼法,却是拦不下他。 待到季秋双眸散发灵光,破开了层层白雾,往山间内部继续行去时。 一道似从山巅响出的悠长之声,便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周身灵光凝而不散,气息渊陈似如江河。” “如此成就,千百载内无人可出其右!” “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人。” “吾徒,沿着道路进来罢。” “剩下的路,为师替你解惑!” 第一百零三章 半生求索终为空! 那熟悉的话音落下,层层白雾瞬息消散。 一道散发着些许灵光的青石阶道,出现在了他的脚底之前。 而这条一望无尽的道路所通往的,正是那声音来源的山中深处。 年轻道人听到那话语响起后,并未意外。 太华山为太华真人的道场,自己破开了他所布置的炼气迷阵,身为其中的主人, 他自然会有所察觉。 自己是正大光明的前来求教,又怎么会扭扭捏捏,是以未曾停顿,季秋踏上石道,便一路往前大步行去。 周边抬眼所见,只见奇花异草不断, 姹紫嫣红各有之, 作为道路两旁的装饰。 当季秋踏着石道,走到了路径尽头时, 他的眼前,便有一座草屋隐约露出一角,静静伫立其中。 几株枝繁叶茂的古树围在这篱笆院子周围,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在草屋庭院之内,一身披灰衣道袍的沧桑道人,正坐于院内石桌子一侧,静静等候着外界季秋的到来。 一切,都显得是那般自然。 “进来吧。” 如沐春风的温和之声,一如之前会面之时。 季秋稍微晃神,便不再犹豫,上前两步推开了院子的门,随后施礼敬声道: “弟子张巨鹿,至今为止已成炼气巅峰之境。” “今日前来拜访太华老师,就是为了请教之后的道途, 该如何去走。” “请老师解惑。” 说罢, 季秋上前立身石桌一畔, 双眸含神,周身灵气涌动凝而不散,俨然已是一副炼气有成的模样。 捋了捋白须,太华点了点头,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季秋片刻,指着石桌另一旁的石凳子,边开口道: “坐。” 待到季秋遵循他的言语,与自己对坐之后,太华复又抬手引动灵气,将石桌之上的茶壶虚浮托起,分别将其中的灵泉倒入了自己与季秋面前的杯中。 一刹那,混和着灵气的香味萦绕季秋鼻端。 “尝尝我这山间泉水,味道如何?” 指着杯子,老道士笑眯眯的开口。 听到他的话,季秋看着杯中清澈至极,没有掺杂丝毫杂质与烟火气的灵泉,捧起杯子啜了一小口后,这才轻声赞道: “清洌甘甜,饮入腹中,甚至还能转化为少许灵气,好东西。” 听到季秋的答复,太华略显满意,随后将自己杯中灵泉一饮而尽后,这才叹道: “避于山中,坐看白云苍狗,整日以山泉为伴,便只能如此了。” “但你不一样。” 老道士面上浮现几分认真,他看着眼前的季秋,轻声道: “张巨鹿,你知晓为何我会收你为弟子么?” 对此,季秋只是摇头。 “弟子不知。” 太华的想法,他一直以来都琢磨不透。 即使是模拟之时,这位老者也未曾对他讲述过。 只是现在提早几年拜师,又将太平道发展至这番光景后,这老道士貌似有帮他揭开疑惑的意思了。 听到眼前黄衣道人肯定的答复,太华眸中露出了几分追忆: “在幽州之时你替百姓治病救疫,又与我日后有一段师徒之缘,但这只不过是我提前收你为徒其中之一的缘由罢了。”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老道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我曾经的影子。” 太华笑着,语速悠悠,开始向着季秋慢慢讲述着很久之前的经历。 那还是当今天子未曾继位之时,向前推进足足一甲子前的往事。 当时太华道人一身术法通天彻地,已是步入了大成之境,在这一十三州的有名道脉之中,都算是最为拔尖的那一筹。 一身道基后期的修为,道人曾经想要改变这个天下。 因为到了他这个地步,若是想要再行突破,已经是进无可进了。 于是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了太平经之中。 他想要以太平之道践行自身之道,以改革天下之大功德,助自己成功破境,成为那几百年间都未曾有人成就的丹境大能! 而他选择的方式,与季秋不同。 如今天下的炼气士道脉极为寥寥,除却随着灵气越发衰微,而逐渐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的传承外。 剩下的道统得有半数之多,都是走的扶龙庭之道,依附于大炎气运之下,借王朝气运提升修为道行。 这也是大炎开朝之时,其祖上帝王为了定鼎江山,所借助一些大派出手而换取的条件之一。 因此这大炎朝虽以刘姓皇室为尊,但世家大族于世俗显贵,炼气大派于山川之间,自有借江山龙气修行之法,二者各取所需。 只不过前者闻名于天下,而后者则默默无闻,隐于山野罢了。 但时至如今,能够身怀道基之境的道脉高人,算是扶龙庭派系之辈,也足有十数名之多。 这些人平素不显于世,但要大炎真危在旦夕之时,便会露面显威,致使大炎不至于彻底亡覆,算是一重强且有力的保障。 季秋听到老人讲解到了这里时,面色稍有些怪异。 难怪模拟之中自己号一声苍天已死,竟会蹦出来这么多身怀道法之辈前来阻挠。 原来缘由竟是在这! 不过这些人取巧修成的大道,自然不如自己一步一步走成的稳固。 就凭自己一人毙杀了十三名同境高手,其中还有八人是所谓道基来看,就可知其中根底了。 太华并未注意季秋的表情,只继续讲述着事情。 “当年,老道我自忖修为不凡,乃当世炼气之道第一人,于是只身入泰安,雄心壮志的想要改变天下格局!” “可谁曾料到,十数载之功,却换得的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 谈及至此,老道人面上遗憾。 “当时老道我化名宁华,入宫亲面天子,主张改革弊政,削弱世家影响,想的是能叫大炎抛去沉疴,但有些事情,却绝非是我想的那般容易。” “若我当真能成的话,天下又岂能至于此番之景!” 老道士的话,叫季秋不由抬头,眸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宁华这个名字,他知晓。 往前再数近一百年时间,此名曾位列三公,为大司空,掌金印紫绶,位极人臣! 季秋是真不晓得,这老道士竟然还有这段历史! 于是他耐不住好奇,不禁又问道: “那老师你后来如何?” 其实说到了这里,关于后续的发展就算是太华老道不讲,季秋心中也清楚了几分。 那个时代,底下的平民百姓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起码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人还是做得到的。 在那种背景下,就算是揭竿而起,喊出苍天已死的号角,也未必有人能够跟随。 再加上大炎正春秋鼎盛,既想要改革天下,那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入朝了。 只可惜... 按照季秋所了解的情况来看。 他的这位老师入朝之后也就过了十来年,随着那位似乎有意削弱世家的天子殒命后,便已是无疾而终。 “还能如何?” “天下各州,门阀遍地,纵使是皇权也不过只是想要稍加制衡,以保证手中的权利而已,根本未曾有考虑过这民间苦楚。” “当时老道我,压根儿就没生起什么别的想法...”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弃官而去,隐居山野之间了。” “但随着这么多年过去,看着这民生越发艰难,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萦绕在老道我的心头之中。” “所谓的太平之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 老道士呼出一口气,说到了这里后,双眸注视着眼前的黄衣道人,最后定下了结论: “关于这点,直到老道我见到了你后,才终于算是想明白了几分。” “之前都是因为以往的经历,而一叶障目了,没想到想了几十年半辈子的路,竟会在寿元将近之时,才算是看到了眉目...” “实在是可悲,可叹!” 说到这里,太华目光炯炯,似乎是含着灼热的火一样。 他平静的看着季秋,逐字逐句道: “老道我的卦算之法,穷就太平经之极致,所以我能捕捉到你命运未来的一角。” “之前收你为徒之时,老道没有仔细揣摩,只看到了一鳞片爪,但待到我回山之后仔细研究...” “我却在你的未来命数之中,看到了大炎覆灭!” 第一百零四章 以为师毕生修行,助你成就道基 冀州,太华山。 在太华真人的那山间院落之中,季秋于其相对而坐。 老道士此时的话语,已是尤为激动。 他盯着眼前被自己授予了太平经的弟子,语气沉重的道: “本来老道是不欲去算的,因为这会折了我仅剩的可怜寿元!” “但在初见之后,你那与匆匆一测的命数毫不相符的行为, 却是叫我越发好奇。” “直觉告诉我,若是不探上一番,我必将后悔终生!” “果然,我看到了。” 老道语气笃定。 看到了? 那...他看到的大炎覆灭,究竟是模拟之时的既定轨迹,还是自己未来所走的路? 听他这一番话后,季秋双眸不由一缩: “不知,老师看到了什么?” 看着眼前收下之后, 不过仅见了一面的弟子, 太华哈哈大笑,答非所问: “老道看到了什么,待会再与你说,眼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且问你张巨鹿!” “若是日后天地倾覆,连年旱灾,大疫弥漫,就算你太平道门徒足迹遍布天下,仍然是救不过来,只能看着与所谓的太平大道越来越远时...” “你会如何去做!” 老道的话,就好像是在对心灵发出叩问一样。 一刹那间,道基境高人的威能泄露,让季秋心中一凛! 只不过稍稍露出的一丝气息,就叫他眼前足有炼气巅峰的道行,几乎如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般, 在狂风骤雨的呼啸下,几有倾覆之危! 好强大的修为! 季秋心中惊呼。 但对于太华真人的询问, 他却不再藏着心中想法。 毕竟这老道士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那肯定是已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季秋当即坦然答道: “我虽不知老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话说到这般地步,我想做什么,你老可能也知晓了。” 年轻道人淡定从容,但随之吐露而出的话语,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逆不道。 “大炎秉承四百年天命,时至今日放眼望去,一十三州九成之民,皆衣不足蔽体,饭不可饱食,长此以往,岂能有不亡之理?” “世家之祸不除,阶级根深蒂固,天子贪图享乐,时至如今,已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之久矣!” “往前,还未到危及根本的地步,所以不会生出什么大事,但往后若是再如此,那必将有人重塑四百年前的轮回!” “我张巨鹿非是圣人,但若真到了那一步,需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肃清这个世道的话,那么我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年轻道人言语一出,掷地有声,毫无掩饰。 太华听后,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的命格九死一生,你的未来将举世皆敌,这是我所看到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有些细节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就算我穷尽浑身解数,回山枯坐两载,也窥不得其中一分一毫。” “也许,你在未来或许真的做成了大业,也说指不定!” “只可叹,老道我扶了十几年炎庭,替着他大炎江山救济世间,竟到了老才想明白,这腐朽的政权,已是没有了任何改变的可能。” “平白蹉跎了漫长岁月啊!” “不过好在,老道在临死前,竟还能收下了你这名弟子!” “而这,就是我收你为徒的答案!” 说到这里,太华紧紧盯着季秋: “如今你已炼气巅峰,这最后一步的道基,拦下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俊才之辈,其中之道九死一生!” “但若是你真继续走下去,未来必将是举世皆敌,所以无论如何,你已是不能再继续蹉跎时间下去,务必要争分夺秒!” “这一步道基之路,老道以自身道行,可以替你省却其中五成之功,但剩下的五成,就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说到这里,这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灰袍道人站起身子,手中法力流转,随后轻喝一声: “伸出手来!” 季秋听闻后,似乎是晓得了眼前这太华老道想要做什么,于是心中隐有不忍。 但,正是像太华所说的那般,若是季秋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道基,那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以他毕生之修行,助自己有一鼓作气,破境道基之机! 大炎虽然灵气浓度比大乾要高出不少,但也没有玉液还丹的真人之辈存在,所以修行之法稍显粗糙。 虽有很久之前的传承遗留,但时代的不允许,终究也没有真正的高人之辈诞生。 无论是筑基丹,亦或者是以五行灵物为根基,从而铸就天道筑基的法子,此世都不存在。 因此摆在季秋面前的,就只有借助太华老师的醍醐灌顶,来助他破境。 虽这老道如今已是濒临油尽灯枯,眼看就没几年好活,但他对于季秋的好,却真是没得说。 似乎是看出季秋的犹豫,太华大笑一声: “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妨实话告诉你,老道我本就只剩了十载寿元,为了测你命数,又去了八成,再加上过去的一年多,你若是再晚来一年,吾就将散功坐化了。” “你于今日到此,还碰巧成就了炼气巅峰,有了迈入道基的资格,实乃是天数注定!” “我辈修行之人看淡生死,朝问道夕可死矣,我太华活了近三百载,今日得望太平之道的一丝曙光,已是不虚,剩下的路,就要靠着你自己来走了!” “婆婆妈妈,可非修行之辈也!” “还不伸出手来!” 一声肃喝,直震天灵! 季秋听闻后,心绪难平,不由自主的就将手臂伸出。 下一刻,属于道基强者的滚滚灵气,自那灰袍道人周身涌动而出,几乎使得周遭灵气不停暴动! 老道士一头白发纷飞,本来布满皱纹的面容随着重回巅峰之态,开始渐渐消退。 曾经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那副面貌,复又回到了这老道的身上,而且较于季秋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更甚矣! “吾徒张巨鹿!” “老道我虽与你只见两面,只有一段师徒缘分,但你现在以及未来的所作所为,却都是为师近三百年都未做到的事情!” “这太平大道由你去践行,做的终将会比为师更好!” “因此我要你去代为师看看,老道我修行了一辈子的太平真经,所记录的太平大道,究竟会是何种模样!” “在那之前...” 老道双眸散发出亮光,随后那身躯丹田内的无暇道基微微震动。 下一刻,一股属于道基境本源的灵力,随着太华将手掌托起,与季秋掌心相握时,便开始源源不断的,向着他体内涌动而去! 一尊道基后期的大修士,耗费本源之力,只为了助季秋破境! 其中蕴藏的能量,又岂能是筑基丹可以媲美,就算是五行灵物成就的天道筑基,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大道之基,近在眼前! 第一百零五章 挣开枷锁与束缚,今日方知我是 “就让我来,告诉你该如何突破道基!” 太华老道士须发飞扬,手中源源不断的本源法力,如不要钱一般注入季秋的经脉之间。 这些本源法力被太华引导,即使传入季秋体内,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撕裂之感。 只是沿着他体内的经络扩散一圈,直到季秋逐渐适应后, 这才渐渐于他下腹丹田处汇聚,如此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 整个过程从外界来看似乎极为凶险,但其中的尺度与把控,太华却是握得死死的,不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叫其生出分毫意外。 季秋将太平经改良为渡世太平经,而太华毕生所修之法则为太平经, 二者虽有差别, 但归根结底也尚算是同宗同源。 所以太华一身本来如渊般深沉的法力,待到传入了季秋身躯后,就如同是涓涓细流一般,缓慢且自然的,便转化为了他自身的本源之力! 这样带来的成果就是,季秋身上的气息开始越发浑厚起来。 随着两人的法力与灵气渐渐交融提纯。 季秋本身丹田储存的近乎江河般的法力,也开始愈发壮大,浑厚的灵气波动在丹田内积蓄涌起,几如大江奔涌,长河起浪,滔滔不绝! 与此同时,黄衣道人周身的气息,也开始起了变化... 本来尚算是平静的灵气,随着太华传法,顿时鼓荡奔腾不休! 灼热! 如火焰般灼热! 身躯之中,从未拥有过的强大感觉冲刺着季秋的心神, 他内视自己流淌于四肢百脉, 以及那丹田之中的滚滚灵气,几乎想要一声长啸! 炼气巅峰,这才是真正的炼气巅峰! 灵气如海潮般布满每一处经络,将凡人之躯彻底化为灵气躯壳,法力做到这等地步,与真正的道基真修,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还不够! 看着季秋安稳接受了自己最为精纯的法力,太华呼了口气。 随后收回手掌,对着眼前身躯都溢散着灵光的年轻道人,当即肃喝了一声: “太平经上有铸就道基之法,眼下丹田已是溢满,进无可进,此时不先凝神魂,后证大道之基,更待何时?!” “还不速速醒来!” 这一声大喝,就好似一柄大槌从上往下,在季秋脑门上敲了一记一般。 叫这本来情难自已,已是有着几分晃神的年轻道人,瞬间便从那股沉迷力量的见知障中挣脱了开来! 好险! 季秋心中一凛,事后只觉侥幸不已。 若是方才没有太华老道的那道警醒之声,恐怕他但凡继续多沉浸一会,筑就道基的机会,就将渺小三成不止! 大道之机,稍纵即逝,果真不能容许分毫马虎啊! 由此可见,有一尊踏足此境,历尽千帆的老师教诲,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年轻道人心下庆幸,随后不敢再继续耽搁时间。 遵循着太华的指引,季秋随即盘膝坐于草坪之上,呈五心向天之状,眸中闪过坚定,内心平静下来后,于下一刻闭眸,一颗道心波澜不惊,再不被外力所扰。 此时,他周身的体表之上都有晶莹玉色浮现,白皙到几乎净如琉璃一般。 所谓有道全真,道骨仙姿,怕也不过如此! 一片蒙昧,无形无相的泥丸宫,随着季秋闭眸,白茫茫的一片之中,突然有了透明之状的波动随着法力圆满,以精神为基,从中慢慢生出! 这,便是神魂! 文士修行文道,可以精神之威影响现实,亦能驾驭浩然之气,修出种种神通,但在养气阶段,他们却也不能触及到真正的神魂领域。 其他修行之道,亦是如此。 因为这关,便是去伪存真的重中之重,是万里修行的第一步开始。 神魂不成,何能求道也?! 道基第一关,凝神魂! 神魂若成,可内视道基,通晓百脉;可神魂出窍,梦中传道;可勘破虚妄,得窥真实... 数里之外可闻百兽呓语,旦夕之间能驾驭飞剑杀人! 到了这一步,冯虚御风而不消耗巨量灵气,绘制符箓甚至可隔空描成,属于炼气士的真正神威,才算是慢慢揭开一角! 而最开始的炼气之道,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连真正的大道之门都还没迈入。 不然此关,又怎能以道基命名! 脑海泥丸宫中的神魂渐渐化出形状,那就是季秋的真我。 冥冥之中,一股子奇特的感觉,渐渐浮现在了季秋的心头之间。 下一刻,他睁开了双眸,明亮一如星辰,深邃且神秘。 奇特的道韵,玄之又玄,将他周身的气息都衬托的越发出尘起来。 此时再观这年轻道人,其实无论样貌与衣着都与之前无异。 但哪怕是普通人来此,也能看出这道人前后之间,其实已是大不相同了。 而气息有些颓废,开始慢慢衰老起来的太华老道坐于石凳,用手托着那盏本来被灵气御使的茶壶,倒出了灵泉正自斟自饮。 待到他看见盘膝坐于地面的黄衣道人,开始生出了质的蜕变后,终于认可的点了点头。 “神魂,成了。” 老道话语似是肯定。 果然,待到其话语落下,下一秒一道神魂念头,便从季秋身躯之上,脱壳而出! 五感清明,天地广阔,与肉眼凡胎所见,当再不相同! 挣开枷锁与束缚,今日方知我是我! 季秋驾驭着刚刚诞生的神魂念头,从身躯之上脱离。 他看着正盘膝而坐的自己,又看了下这天地之间的滚滚灵气,不由大为震撼。 本来肉眼无法捕捉,只能凭借感觉才能摸索得到的灵气,在神魂的注视下,却是如同实质一般,几乎抬手便可捕捉。 “这就是所谓的修行,所谓的去伪存真吗?” 以凡人之身,行天地之广阔,化凡为仙,看天地之真实! “我辈,心向往之啊!” 他驾驭着神魂,以近乎着迷的模样,去观摩着这太华山之景。 山泉水滔滔涌动、树叶沙沙吹拂之声、鸟兽的低语鸣叫、羽鹤于空中盘旋,发出的清脆鹤唳不绝于耳... 山上方圆数里的一切细微动静,都避不过季秋这神魂的注视与捕捉。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这种近乎贴合于大道自然的感觉... 又岂能是炼气之辈,所能够窥视其中之万一的! 看着季秋不觉沉醉其中,太华这次捋了捋白须,却是没有继续阻拦。 方才一声大喝将季秋惊醒,是为了叫他不要错过神魂生出的最好时机。 眼下神魂已成,待到其体悟完毕,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归一之时... 就是铸成道基,彻底褪去凡躯之日! 在太华的注视下。 良久后,季秋终于体悟完毕,神魂回归于躯壳之中。 道人睁开眼睛,捏着拳头站起身子。 此时有风吹来,将黄衣道人的衣袂与那一头墨发吹动,却不能引得其丝毫注意。 季秋此时神采奕奕。 他看着天边朝阳升起,看着那山林尽染朝霞,看着风吹落叶,白云悠悠,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后转头。 此时,在他眼前正对着的这名灰袍道人,本来强大至极的道基气息,已经颓废到近乎叫人发觉不出了。 季秋看着眼前含笑的太华老道,躬身执弟子之礼,语气沉闷道: “弟子,谢老师传法!” 就是眼前这相逢寥寥的老道人,却为自己前世今生,都指明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对于自己的影响,注定是极其深远的。 因此,季秋认这位老师。 “神魂已成,只差最后一步铸就道基,从此往后,你就将是整个大炎朝内,最为顶尖的炼气道人!” “到了那种地步,你便有机会也有资格,去掀起一番风浪了。” “去吧小子,让老道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将捧起的杯子放下,老道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黄衣道人,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想那双十风华意气之时,谁还不曾是个大道可期的少年郎啊! 可惜,终还是逃不得英雄迟暮。 就好像是事物的又一次轮回。 但眼下,自己寄予厚望的这年轻道人,所选的路,却是与自己背道而驰。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通往的道路,也将与自己截然不同。 或许,他才是对的。 随着老道的话语落下,不谈他感慨与否。 季秋再次盘膝,运气行走一周天后。 他全身的灵气,都开始一鼓作气,往着那丹田之处不停挤压而去! 若要成就道基,那么就需要将灵气不停液化压缩,凝聚成一丹道雏形! 身躯,道基,神魂三者象征精气神三宝。 日后修至后期,无论是衍化元神还是那三花聚顶,羽化登仙,这三步都是缺一不可! 而眼下季秋的行为,就是为了成就大道之基! 这一关迈过去,自此天高海阔,当任其遨游也! 当然,这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关。 古往今来,不谈此界,光论元天界中的芸芸炼气之辈,因为此关而道途尽毁者,简直不计其数! 百人炼气之巅,难出一人筑基,又岂会是虚言? 随着季秋开始压缩灵气,他的眉头不禁紧皱起来,一声闷哼,从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 将四肢百脉间的灵气,以及整个丹田的灵气都压缩在一起,叫其液化为丹道雏形,其中的痛苦又岂能是言语可以轻易描述的。 起码季秋此刻,感觉自己整个身躯与丹田,都要彻底炸裂开来了一样。 这种剧烈的痛楚,几乎可以叫人精神崩溃。 但好在,他却是硬生生的,咬牙给坚持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大道之基,今日成矣! 冀州,太华山。 一道人盘膝坐于院落草坪之上,面色浮现痛苦,额头频频有冷汗浮现。 不过就算如此,他都没有选择放弃,更没有选择就此停下。 大道之争,有进无退! 此刻的季秋比谁都清楚。 若是现在停下, 那么此世的修行数载之功,都将彻底功亏一篑! 无论是他自己的道途,还是整个太平道的重担,还有太华老道的寄托,一切需要他去做,需要他去改变的事情, 都将就此彻底化为虚无! 到了那时,纵使他可以回归现世继续走上修行路, 但关于此地的一切, 都将万事皆休! 怎能如此? 而且事关自身之道,此次出现差池心中生退,就算积累了经验,回归现世之后,自己又岂能有把握,在心理有了失败阴影的笼罩之下,第二次成就道基?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哪怕用言语去掩盖安慰数百次,到了最后也终究是失败者,没有任何意义! 此道不可后退,若不砥砺前行,当大道难成矣! 看着那灵气融合,一滴、两滴、三滴...直至丹田半数之多的灵气都不停液化后, 季秋双眸赤红,不进反退,反而是更加拼命的催动灵气运转! 行百步者半九十, 往往末路,才是最难。 眼下已至最后关头,当一鼓作气而破之! 怎能就此停下! “给我成!” 看着若滔滔长河般的灵气液化,于丹田之中化为上百滴的灵液后,季秋大口喘息着,体表微红,额头青筋都显露了出来,表情尤为可怖。 这些液化的灵气在他的催动下,缓缓凝聚在了一起。 随后,一枚散发着光亮,隐隐间带着些丹道雏形的道基...终于浮现! 成了! “丹道雏形,大道之基!” “我,成了!” 一刹那,满身的痛楚于一刻尽皆消失! 由得灵液凝聚而成的道基,有法力生出,沿着季秋运功周天的四肢百脉,渐渐反哺。 难以言喻,比之炼气灵力精纯足足十倍不止的能量,将那些突破道基所受到的损伤,无论是经脉亦或者丹田,都已是彻底弥补! 直到这一刻开始,季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道基真修,要比炼气修士强大这么多倍了。 光是这才不过凝聚的丹道雏形,那其中蕴藏的液化灵气,就足以媲美方才季秋全身道行,而且从质量而言,还更甚矣! 不仅如此,此时的丹田消耗一空,又可以开始继续吸收灵气转为液化灵力,从而补足道基。 而季秋想要稳固此境,就需要将消耗一空的丹田重新补足。 可以见得,待到那时候液化灵气溢满丹田,他这一身法力与普通的炼气之辈,究竟又会有着怎样的天差地别! 说是一声如同天渊,怕都分毫不差罢! 季秋神魂内视,看着丹田之中那枚熠熠生华,几乎没有瑕疵的道基,目露激动。 丹道雏形,分为三种。 最下乘者,为破损道基。 乃是没有抗住破境之难,最后侥幸成就的道基,丹道雏形磨损不堪,缝隙裂痕颇多,此生如无大机缘,当丹境无望。 中乘者,为有缺道基。 乃是中规中矩,修行法术都较为普通之辈,所修行而成的道基,其上有少许裂痕缝隙,若是苦心打磨,未尝没有希望更进一步,拥有成就玉液还丹的机会。 至于最上乘,便是道基无暇! 丹道雏形近乎没有瑕疵显现,只需要不停积蓄灵气,将其渐渐演化为无暇金丹,最终就能有三成机会迈入丹境,延寿八百载,号曰真人! 可莫要小看这三成机会。 仙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入门难,有成难,攀登难,登天更难! 能将诸多境界尽皆一步一步踏过去的,都是千古罕见的存在。 光是看那偌大东沧州,笼罩了诸如大晋等凡俗国度不知多少,可能成就金丹真人的,又有几个? 更莫说是那更上面的大修行者了。 逆天改命,苦修三载,终于一鼓作气,成就了自己从来都没有成就过的,道基之境! 季秋此刻心中的喜悦,不足为外人可言。 他看着那天地,看着这灵气氤氲的太华山,只觉天地之大,却也不过尔尔了! 但当道人收敛了心神后,看着一侧一直含笑不语的灰袍道人。 季秋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有了些不忍与难受。 他的道之所以能成就,得有半数之多的功劳,都是建立在这位老道士以自身为牺牲的条件下,这才达成的。 这叫一路走来,大多数只依靠自身之力的季秋,怎能不心有戚戚? 但太华对于此,却是并没有多少在意。 他看着眼前身披黄衣,不过双十年岁就已成就道基之境的弟子,大声赞道: “道基已成,就算是数遍天下一十三州,你也足以称得上是最顶尖一流的高手了。” “太平大道,就交付给你了,老道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去做得到啊...” “哪怕,是将这偌大王朝倾覆。” “但想来,也不会比眼下的这副情况,更坏了罢?” 灰袍道士笑眯眯的,随后凭空一招,一根由古木雕刻而成的手杖,便浮现在了石桌之前。 瘦骨嶙峋的手掌探出,太华轻轻抚摸着这根隐有灵光浮现的手杖,语气中带着些怀念: “这支九节杖,是老道我少年之时与太平经一道觅得的法器。” “时至如今,被我祭炼了足足二百余年,可以加持法力威力,已经算是当世罕见的宝贝了。” “要知道,这法器我可是连你在川蜀之地布道的那位师兄,都没传下去。” “今日,给你了。” “正好老道最后还有些本源之力,既然你铸就道基如此顺利,那就不需要留下这些道行了。” 说罢,老道士手掌浮现微光。 他将最后的本源法力,都注入进了这根九节杖中。 杖首的花纹,被太华注入法力后,华光大盛,隐有微微颤名显出,似是在悲鸣。 被主人祭炼了二百年,又是有灵之器,哪怕未曾生出灵智,也算是罕见之物了。 以季秋的眼光来看,其距离道基高人所御使的法器,估摸着也就只差了一丝而已。 眼下,太华老道用他最后的法力,为这九节杖补全了最后所缺的些许道韵。 从今往后,这支九节杖,就将是货真价实的道基法器了。 此种等级的法器,纵使是在神霄门中都算是罕见,更何况是这方大炎天地? 就算称不上是天下第一,但道一声当世罕有,也足以当得了! “老师...” 季秋欲言又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多言,拿着便是。” “另外,你既欲行大事,那就不可能仅凭自己一人之力。” “太华山下,那枪道练至化境的许渊,曾受我三次点拨,还有一次救命之恩,你携此九节杖,他自然该晓得怎么去做。” “就算不会直接效命与你,但他门下的那弟子老道曾见过一面,可堪一用,可助你成就大业。” “另外,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你的师兄张陵,素来对老道敬仰有加,虽他不能承我道统,但也足以引为你的助力。” “还有豫州的镜徽道、江南的天柱山,这两脉道统都是后起之秀,非是传承四百年,走的扶龙庭之道的道脉,其二脉道主与我也是有所私交。” “你可前去寻找,与他们结结交情,就算是不能成为同道,但他们也应看在老道的薄面之上,不会过多为难于你才是。” 将手中九节杖洗礼完后,太华站起身子,珍而重之的将其托付给了季秋。 老道士此时已是接近油尽灯枯,可眉眼之中却并无对于死亡的恐惧,余下的除却遗憾,便是看穿生死的豁达。 “做老师的,能嘱咐的便言尽于此了。” “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你张巨鹿自己的造化了!” “希望,你能达成所愿,做到老道我未曾做到的那步。” “而且有朝一日若是做成,可要切记,莫要步入这大炎一朝的后尘啊...” 老道笑眯眯的,他将手掌之中的九节杖,按在了季秋的双掌之间,随后拍了拍他的手。 下一秒灰袍道人的身形,便渐渐化为了点点风沙,没有丝毫征兆的... 随风而逝。 道基高人,灵气布满全身,太华在最后一刻动用剩下的灵气,将自己的身躯彻底道化了,未曾给这世间留下丝毫痕迹。 从虚无之中到来,自虚无之中离去,不带分毫云彩。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但那黄衣道人,却是头颅微低,双掌握紧成拳,紧紧攥着手中的九节杖,如同雕塑般久久未动。 良久后,才有轻声喃喃: “弟子,晓得了。” 【19岁:太平道根基已成,你派遣门下弟子周游数州,传教四方,意图为以后的大计做好充足准备。 同时你也动身,准备往冀青二州而行,宣扬自己的教义,顺便想要去往太华山一趟,求教太华真人该如何破境道基。 一路之上并无多少波澜生出,不过在幽冀二州的边界,你在剿灭一处山匪之时,偶然与一年少英杰相交,得知其出身枪道宗师门下,因此暗暗称奇。 你与他在山脚下分别,你独自上山面见老师太华,他给你讲述了一段往事,最后以身化道,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就道基。 太华将一生所学,传承法器尽皆传授于你,顺带为你之后的道路,也引上了一段助力,虽相逢不过两面,但其所作所为,却无愧于师者之称。 你对于他的逝去,颇感遗憾,并将他的一生所愿铭记于心。 这太平大道,又多了一人的寄托,而你暗下决心,这一次...你不会再败! 大道之路,就在脚下!】 第一百零七章 枪道宗师——许渊! 冀州,太华山脚下,甘陵县。 此时,一身材清瘦,手中抓着一只枪,正为门下弟子演练武道的枪道宗师许渊,突然手中一松, 眉头一皱,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有些惊疑不定的往那县外高山的方向望去。 这一刻,许渊心血来潮,只觉得有种压迫感,从此刻开始,已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种感觉...难不成?” 忽视了眼前弟子赵白龙的疑问, 许渊放下枪柄, 步履匆匆,有些不敢置信。 以往于这甘陵县城隐居,许渊的武道神觉,一直都有股气在上头压着。 他晓得,那是居于太华山上的老神仙,太华真人所致。 那老道士活了近三百载,一身道行通天彻地,哪怕自称天下道脉第一人,估计都没有多少人会出言反对。 不曾掩盖气息被他压制,实属再正常不过。 但今日许渊正演练枪法时,神觉却突然一激,复而转瞬清明,只觉得一切压于头顶的阻碍与束缚,都已是彻底烟消云散,有股子豁然开朗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 他隐约之间,似乎已经是猜测出了几分。 “那位老神仙,终究还是去了啊...” 眸中露出几分遗憾,感受着那远方山上的缥缈气息渐渐散去,许渊摇了摇头。 平生蒙受颇多恩情,只可惜却是无以为报。 且放下手头事务,前去缅怀一番吧。 ... 豫州,镜徽道。 以四方八卦之相,于连绵山脉之中布下阵法,脱于凡尘,镜徽道传承于世,不过道观一座,弟子之辈二十余人而已。 避世修行,以期望能有朝一日于静修之中,参透天人之道,便是这一脉修行者的毕生追求。 只可惜自道脉之主崔奕立下传承以来,貌似还没有人能够成就这般超凡脱俗的造化。 不过其道脉的卜算之法,以及窥视天运之道,却也称得上是天下独一份了,颇为不凡。 这一日,崔奕于静室盘膝,双眸微闭,气息绵长。 他背对着身后的道尊法像, 面前摆放着一面法镜,一方灵卦。 今日天人交感,心中悸动之时,崔奕特地为此卜算了一卦,看着灵气催动显于卦盘,有无数玄奥符文渐渐浮现时,崔奕的眉头,却是越发皱紧。 “有道境高人陨落,却又呈现新旧交替之相,而且我观此轨迹,貌似与王朝气机,甚至还有些对冲的模样...” “嘶...” 这么奇怪的卦象,他也算得上是平生仅见了。 雾里看花,捕捉到了些许轨迹之后,崔奕更是好奇,于是耗费偌大法力,就想要去穷就其中细节。 可任凭他使上百般手段,却都再也测不出一分一毫出来。 直到他隐约于水镜之中,看到了一抹气息如渊般的黄衣身影,这卦象才算是彻底了解。 咔嚓! 一声镜子破碎的声音,于这静室之中清晰的响出。 下一刻,崔奕面前那用来观测画面的法镜,随着镜面之中露出那身影的一角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不由自主的破碎了开来。 毫无征兆。 良久后,这面貌儒雅的蓝衣道人喘息两声,这才罢手,气息变得有些苍白。 “天数,改了...” “是太华?又不是,那高人陨落应是太华,而这后续的变化,就是自他陨落开始产生变化的。” “莫不成这位前辈在陨落之前,还未曾放弃过他心中所存的念想吗?” “那他留下的后手,又该是怎样的手段呢,还有那道一角黄衣...” “可惜,测算不出来啊!” “咳咳!” 消耗过多心力,饶使崔奕也是一尊道基高人,可却依然没有算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更是猛地咳嗽了两声,只得束手作罢。 “实在是令人好奇。” 良久后,静室一声叹息。 末了,道人挥手间收拾了下那满地破碎的镜片,随后复又于蒲团入定,打坐调息,陷入了寂静之中。 ... 将角度转回许渊这边。 冀州,甘陵县,城东许府内。 停下指点赵白龙枪法武艺的动作,许渊就欲带着他去往太华山。 许渊如今虽年岁也已不小,且武道有成,但在太华老道面前,确实还是差了不少辈分。 要知道,在最初遇见那仙风道骨的灰袍道人时,他才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 在许渊于深山迷路之际,太华曾出手救过他的性命,而且还在他遇到瓶颈的时候屡次点拨。 可以说若是没有太华,那就没有他许渊如今武道金刚,枪法大成的一日出现。 这份恩情生前难还,但在老道去后,却是怎么说都得前去祭拜一番的。 不然,岂不是不当人子? 就在这头发斑驳的老宗师,正欲出府而去时。 府外大门,却有阵阵‘咚咚’的敲门之声响起。 二者撞了赶巧,待到许府的下人受到许渊示意,将门户打开后,那外界一身黄衣,气质超然的年轻道人,便显露在了许渊与赵白龙的面前。 此人正是自太华山而下的季秋。 太华老道士以一身之法助季秋成就道基,随后化为风沙,于世间彻底了去了痕迹。 在走之前,他曾给季秋留下了三道嘱托。 而于甘陵县隐居的枪道宗师许渊,竟与他有着这般渊源,关于这点,季秋是不晓得的。 于是在为太华老道立下一处衣冠冢后,季秋下了山,便直奔甘陵许府而来。 当时于山下和赵白龙暂别时,季秋曾经向他打听过许渊居所。 再加上成就道基神魂自生,方圆数里的气息都逃不脱他的感知,因此想要寻找到精确的位置,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不过只是易如反掌罢了。 走到许府的门槛前,年轻道人对着大门敲出声响。 待到门扉敞开,视野开阔。 季秋抬眼向内望去,便见得了那之前一道同行的赵白龙,以及处在他身侧,一年岁颇长,但气息却给他一种危险感觉的拄枪老者。 当季秋的眸光与这老者对视时,他眯了眯眼,心中微微一凛。 一个人的眼神与气质,最骗不得人。 眼前这老者虽其貌不扬,但那略显浑浊的瞳孔之中,却饱含锐利之色,几乎如猛虎卧丘般,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似乎好像只要他一出手,就将有莫大威能与凶险相随一样,给人精神上带来了沉重的压迫力! 能在季秋成就道基,于整个天下都算是顶流高手时,仍让他慎重至此者。 想来此人,便是那传授赵白龙武道,被太华老道提及的枪道宗师——许渊了! 第一百零八章 请老宗师,教我如何成就金刚! 冀州,甘陵县,许府门前。 许渊拄着枪顿步,在季秋打量着他的同时,一双略显斑白的眉头也不由一皱: “阁下何许人也?” “不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老者开口,言语淡淡, 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事实上,不仅是季秋对于许渊的实力感到慎重,同时这老者面对季秋时,也是不敢托大。 季秋能一眼看出许渊是武道金刚境,许渊自然也能瞅出季秋乃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道基高人。 虽说炼气士大都驻颜有术,随着境界的提高, 更难以从原本面貌判断其岁数如何。 但眼前这黄衣道人,却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朝气相随,而不带任何临近黄昏的迟暮之感。 也就是说, 这道人就算没有他面容显得这般年轻,但可能也相差不大。 这般年轻,就能成就炼气士的顶尖之境,成为一方道脉的道主级人物! 此子,绝然不可小觑! 就在许渊忌惮开口时,赵白龙的目光,也落在了季秋身上。 当他看清这黄衣道人后,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开口: “巨鹿先生?” “你这么快便自太华山下来了?” 赵白龙见到来者自己认识,当下就跟着一侧的老者低语两声,似乎是在解释着这年轻道人身份。 而许渊听到自己这得意门生在介绍眼前的年轻道人,听完了他的事迹与来历后,不由面露惊色,心中略带着些震撼。 “此子,竟真的只有二十左右的岁数?” “而且他竟然还是太华老道的弟子...” 许渊听到这里,已是去了敌意, 但目光仍然不住的在季秋身上打量, 似乎是想要将这年轻道人给彻底看透一样。 可惜,他注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见到眼前这老宗师没了方才的警惕,季秋这才从容理了理衣衫,拱手道: “在下张元张巨鹿,为幽州太平道道主,师从太华山太华真人。” “此次受老师临终嘱咐,特地下山前来拜访许老宗师。” 说到这里,季秋轻叹一声,似在悼念。 而许渊听后,并未意外,但当彻底确定了后,嘴唇还是不免有些轻颤: “太华老前辈,当真还是陨落了啊...” 虽然已是有所察觉,但当许渊真切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仍是感到有所悲凉。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物,说去就去了。 自己这气血已大不如巅峰的老家伙,又能再于世间存活多久? 虽心中有些伤春悲秋,但许渊仍是缓过神色,暂且放下了去往太华山的行程, 而是邀请季秋,往府内行去。 不管如何, 季秋既带着太华的名头前来, 那么他无论何时,都得以礼待之。 太华真人能在临死之前,提及自己的名号告知这弟子,其想要表达的意思,许渊已是明了七八分了。 “既是太华真人的弟子,那便不可怠慢,小友快快请进。” 许渊颔首,对于季秋的身份加以肯定,当下便向其发出了邀请。 而待到季秋没有推辞,持九节杖踏过门槛后,许渊瞅见他手中所掌的古朴九节杖,更是对这年轻道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太华真人连他祭炼已久的法器,都授予了这年轻道人,显然是已将其视为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既然如此,便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入了内院,于一凉亭内停下脚步。 许渊没有犹豫,当下便向着季秋开门见山,道: “此番小友前来,寻老夫何事,但说无妨。” “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只要是老夫这把老骨头能做到的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你老师早年间于我有大恩,他将我名头告知与你,所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中也应清楚,就不用讲过多场面话了。” 习武之人,单刀直入,而许渊则更是其中翘楚。 他刚与季秋照面,就直接将话语讲白了,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藏着掖着。 至于本来侍立于他左右的赵白龙,更是被这老者打发了下去,因此眼下这石亭内,便只有着季秋与许渊二人。 这位老宗师的意思很明白。 那就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而对此,季秋有些稍感意外,似乎是没想到许渊竟这般直白。 不过片刻后,他便缓过神来,随即应道: “老宗师果然性情豪爽。”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多做掩饰了。” 说到这里,季秋面上正色。 “在下踏上修行路,文道武道炼气法都有涉及,走的是三道同修之路。” “如今炼气之道受老师点拨,已经成就道基,文气日夜蕴养,也距离凝结文心只差一步,今日前来拜访老宗师,就是想求老宗师指点一下武道。” “还有就是...” “我欲行遍一十三州,成就一番大业,需要人杰引为助力,老宗师与门下弟子,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季秋说到这里,对着许渊拱了拱手,面色坦然,表情认真,代表着他方才的话语,并不是在说笑。 这要是平常之人,听到这般索取,恐怕早就勃然大怒了。 但是突破道基之后,季秋此时查阅人生轨迹的能力,已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在他眼中,许渊这一生经历,都摆在了纸面之上,对于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已是一清二楚。 许渊这一生,用六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行得正,坐得端!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并不拘泥于形势,这种人欠下了太华偌大恩情,作为太华弟子的季秋,他自然会想尽法子还上人情。 果然如季秋所料。 就在他话语说完后,对面老者确实非曾动怒。 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随后道: “小友倒是敢言。” “不过能直接说出来,确实要比窝在心里半吐不吐,强上不少!” “关于武道,若是小友想要求教,老夫自然是倾囊相授,无论是打通穴窍之法,亦或者武道锻体之术,都将绝不藏私。” “但后一条嘛...” 许渊轻闭眸子,似在沉吟,片刻后睁开: “老夫年纪大了,只想找个地方好生休息,所以助你一臂之力,还是算了。” “但,老夫可允你一承诺,那就是需要我出手之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敌手为谁,老夫都将挺枪帮你一把。” “至于我门下之徒,老夫可以为你引荐,至于他自己愿不愿意,就要看他自己了。” “我许渊只能做到这般程度,接不接下,由你自己来决定。” “但今日无论你怎么选择,之后你我之间,都是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你看如何?” 老者的话语郑重。 而季秋听后,当即洒然一笑,起身一礼拜倒,道: “老宗师能退步至此,已是出乎我之意料,张巨鹿感激不尽!” “这便够了!” 说完,季秋站起身子,目光灼灼: “那之后,就由老宗师来教一教我,如何走这武道之路罢!” 第一百零九章 连开十大穴窍,一道成则百道生 时间倏忽而逝。 院落中,秋风瑟瑟起,飘零的落叶,掩埋在刚过秋雨的泥泞尘土之间,表皮脉络泛黄,已是入了深秋。 季秋自幽州出后,不知不觉间, 就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一日,甘陵县许府内。 季秋挺立如松,周身气血澎湃,筋骨噼里啪啦作响,犹如一张绷紧的大弓般,散发着浓厚的压迫感。 他的双拳内敛于袖袍之间,五指紧攥,并拢成拳。 在他对面立身者, 是一灰袍老者。 “架子摆的不错。” “两个多月时间,到了现在观这外势,看来已有所成。” “且让老夫来瞅瞅,成效如何!” 老者赤手空拳,看到季秋摆出这副有模有样的姿态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待到话语落下,身形瞬息化为残影,只往前提了半步,下一刻手肘一挥,就往前直轰而出! 半步崩拳! 许渊势如猛虎,手中虽留了几分力气,但那其中的劲道,却也不能小觑。 季秋见此,并未意外, 已是习以为常。 下一刻他便催动起了许渊所传的炼体法,用以刺激开窍, 随后低声肃喝,便气血冲霄,握拳迎上! 两人的劲力于这小院迸发, 气血沸腾间,那劲力与真气的结合,其中散发出的波动犹为恐怖。 一拳砸下,如有千钧重担,两人或拳或肘,虽没发出什么战斗余波,但是那股将力道凝为一点的可怕掌控力,却比之大开大合,以真气化为武道战技要更加难上三分! 练武练至这般地步,已经能称得上是入微之境,不再和最开始只晓得修习浅薄技艺一般了。 大乾武道,说穿了底蕴还是太过粗浅,哪怕是练至先天,也无法与炼气士比肩,就算有超出桎梏者,也就最多如同林玉甫一般,再难有所进境。 因为他们自身就是开道者, 路到了尽头, 就已经断了。 除非由惊才绝艳之辈再次将其续上,可那是需要几代人不停传承, 才有希望做到的事情,仅凭极个别人,绝然难以达成。 但大炎的无漏金刚境,却并非如此。 此世武道,称人身乃是一个大宝藏,身躯之中蕴藏的伟力无穷,只不过未曾被人真正的发掘。 而开创大炎武道的先行者,便以此为根基,以气血、劲力、真气三道融会贯通,这才为天下武道家,开辟出了这样一条辉煌的道路。 可惜,此道却也极为艰难,纵使能成金刚者比之道基高人要多,但天下练武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能成就者也是数万里难见其一。 三十六大穴窍尽数震开,可将气血与真气凝为一体,于内体形成循环。 虽寿元并不会因此增长多少,依然只能活上一百多载左右。 但到了此境之后,哪怕至死,这些金刚宗师们也能保证怀有巅峰之力,并不会因为岁数变大,气血划落,就此年老人衰。 大炎的武者由身躯为基,开辟三十六大穴窍,继而打熬气血磨炼筋骨凝聚劲力,其中诞生的威能,非同凡响。 哪怕只是普通的先天高手,也已是超越了大乾那些练出粗浅真气的所谓先天。 光凭他们能与季秋这等炼气士对阵,便可见一斑。 嘭! 小院泥泞的尘土搅动着,落叶被两人深深踩踏在尘土之中。 季秋撑起浑身筋骨劲力,运用着被他集合大炎武道改良,如今已达到了另一番造诣的悬空寺武道,足足与许渊斗了十数个回合。 招式转化间、龙爪手、大须弥拳、开碑裂石手、韦陀指法等四种上乘武学,于他手中频频转化,已是超越了原本面貌不知多少! 并未动用金刚境威能,许渊只以先天后期,震开了二十穴窍的实力应对,一时半会竟拿不下来,只能与其斗個平手! 这一下,着实是叫这老者心中惊得不轻。 要知道,两个多月前季秋请教他武道之时,他一身的武学造诣,在自己这位大炎顶尖武道家眼中,虽算不上有多垃圾,但也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可谁能料得到,被自己教了才这么点时间,这年轻道人竟就能突飞猛进至于此种地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一道生,万道成?” 琢磨不透的许渊心中暗惊,只能将原因归于季秋本身也是道基高人,所以神魂自生后,才能有这般悟性。 不然,他解释不通啊! 心神一个恍惚间。 黄衣道人双眼一眯,当时瞅见了破绽,手掌如蛟龙般扬起,足以开碑裂石的劲力卷携气流,霎时间就向着许渊脖颈径直劈出! “好小子!” 神觉之上有危机感闪过,许渊看到瞬息欺身而上,瞅见破绽就能猛地抓住的季秋,不由大喝一声,属于金刚境的无漏之身微微一震! 砰! 季秋手掌劈挂而落,砸在许渊的肩膀处,却好似砸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一样,随着金铁交加的声音迸发,二人点到为止。 待到停手时,许渊舒了口气,眼神带着惊诧,似乎是没想到这年轻道人竟能做到此种地步。 刚刚,他没有压住境界,动用了金刚境才能拥有的无漏真身。 可想而知,与许渊对阵的季秋如今武道造诣,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结束了对阵,许渊正欲开口时。 他的耳畔,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穴窍震开之声,自面前这道人身躯之上接连响起! “十七、十八...” “武道金刚身,三十六大穴窍,你接连两个半月时间,竟然能连开十窍,纵使老夫传授你的赤元淬体功乃是一流炼体绝学,但也不应如此才是!” “天生武道奇才啊!” 听到穴窍被季秋震开,许渊瞳孔收缩退后两步,不由大声呼出,面上露出不敢置信。 从未有过,从未听说过。 要知道,之前的季秋才不过打通六大穴窍,连破开十窍,成就先天后期都未做到。 但修行了他所传的赤元淬体功后,再加上自己以武道不停为其打熬,这才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这小子竟然就跨过了后期的门槛,时至今日三十六大穴窍,已是破开了半数! 当真可怖至极! 听到许渊的赞叹,季秋感受着身躯半数穴窍之中,有股股强大的内息不停运转,一口白气吐出丈余不散,随后方才自谦一声,道: “老宗师谬赞。” “所谓触类旁通,一道生,万道成,我道基已成,身躯日夜受灵气淬炼,想来比之普通习武之人更容易打通穴窍,并不足为奇。” “还是您教得好,不然,绝无我张巨鹿的今日!” 第一百一十章 所欲为何?无非一念救苍生! 许府,院落间。 听到季秋不骄不躁,显得自然且顺畅无比的一番言语,许渊面色复杂,默然不语。 道基高人选择练武的,见多识广的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灵气淬炼身躯,确实事半功倍, 但也不应如此妖孽才是啊... 按照这个进度,这世间罕见的无漏金刚境,又能拦住这年轻人几时? “就算是师兄于并州收下的那名弟子,恐怕都没有这小子如此天资吧...” 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平复了下心情,许渊随即道: “何须如此自谦?” “做得到就是做得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常言道, 不遭人妒是庸才!” “有时候过分的谦虚,反而会叫人觉得你太假。” 言语告一段落,随后许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季秋,又叹道: “你的修行进度,远远超乎我所预料,本以为最起码需要一年你才能将我一身本领吃透,但现在看来,却是老夫太过高估于自己了。” “如今打通穴窍之法,淬炼身躯之法,我都已传授于你,而且还将武道精要倾囊相授,助你融会自身武学,到了如今,也没什么可以教授于你的。” “张巨鹿,你且走吧, 什么时候需要老夫还你老师人情,只管差人修书一封送来, 到时候老夫自当挺枪前去。” “如何?” 许渊最后一次陪练,助季秋再开两大穴窍, 已是看出了季秋武道有成。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眼下需要教授的路,季秋已是尽知。 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去走了。 而季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并未反驳,只躬身一拜: “今日老宗师授我武道法,当了张巨鹿三月之师,弟子铭记于心。” “请,受我一拜。” 说罢,季秋躬身弯腰,而许渊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待到年轻道人直起身子,他这才开口继续道: “此次离去,赵兄弟沉思良久,愿入我太平道,为在下传道天下尽上一份心力,老宗师对此,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看到季秋话语,许渊冷哼一声,有些不愉快的道: “老夫说了为你举荐之后, 只要那小子能被你打动,那他的去留,我并不会多做指点。” “至于你...” 灰袍老者的视线,逐渐有些凝重了起来: “张巨鹿,我且问你。” “伱这太平道布道天下,短短两个月甚至从幽州蔓延,连冀州甘陵这等边陲小地,都有信奉黄天的平民出现,再加上你的所作所为,老夫不由得有些怀疑。” “你小子,究竟意欲何为?!” 说到了最后一句话,许渊周身气息提起,属于无漏金刚的威压一瞬间表露无疑。 若是常人面临此等压迫,怕是下一瞬就已战战兢兢,但季秋何许人也,他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道基高人! 数遍大炎天下一十三州,能与他媲美之辈,也不过寥寥而已。 他再也不是那最开始时,任人宰割的一介少年了,而太平道,也不再是最开始的太平道了。 如今以幽州为根基,季秋遣弟子往数州之地传播,像是江南与川蜀之地路途遥远,可能暂时没有多少反响。 但冀青二州,已经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扩散了起来。 随着他季秋步入道基之境,再加上太平道入门弟子,如今的太平道修法之辈加起来,就算是号称天下道脉第一,也绝然不差! 听到灰袍老者的沉声询问,季秋身躯微顿。 随后,年轻道人略作沉吟,便轻声道: “老宗师,你说我起家之时,不过只是一有些身份的普通人罢了。” “你问的不应该是我究竟意欲何为,而是该问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为何愿意信奉于我太平道。” “难道不是吗?” 说完,季秋微微一笑: “太平道立世根本,就是为了广传太平之法,而我的老师太华真人逝去前,曾将太平经授予于我。” “换而言之,太平道与他老人家都有莫大渊源,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他老人家愿意去看的。” “而救济世间,非但需要怀一颗慈悲心,更重要的,还是得有实力,不然天倾压下,又岂能是人力可当。” “至今走来,意欲何为?” “无非一念救苍生罢了。” 黄衣道人俊朗的面庞上带着阳光。 许渊听到他的回答,感受着那丝毫没有作伪的神情,身躯不禁微微一震。 相处的两个多月里,季秋并没有瞒着他什么。 是以隐约之间,许渊能够猜测季秋未来想要做一件大事情。 他大概能够琢磨清他想要干嘛,但是叫这老人没想到的是... 其初衷,竟真是如此。 许渊有些默然。 或许所谓的有道真修。 便不过是如此了罢。 看到眼前的灰袍老者有些失神,季秋洒然一笑,又道: “好了,今日一别,他日再会。” “老宗师,告辞!” 说罢,季秋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渊,低头拜别。 【许渊】 【128岁:自知大寿将至,时值盛夏,于夜晚观天地群星之象,若有所悟,舞手中一杆丈二长枪,一十八式百鸟朝凤枪法挥动,引白鸟朝拜相随,以人之力,影响天地,临死之前终有所得,哈哈大笑三声之后,无憾而逝。 死前,隐有枪道生出神意,一窥三境天象武圣之姿,被后世之人称赞曰:枪圣许渊!】 【模拟评价:一杆长枪,揽百年风流,无愧枪中圣者之称!】 突破道基后,这天底下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逃不过季秋的推演。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季秋自忖对于许渊了解至极。 他这种醉心武道,心有赤诚的一代宗师,是不会对于季秋有什么坏的影响的。 尤其还是在他与太华老道,有着莫大渊源的情况下。 【季秋/张巨鹿】 【境界:道基初期/先天后期/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登峰造极)、玄元雷法残篇(登峰造极)...】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出神入化)】 (熟练度划分: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至于超凡脱俗,则是季秋融合自身所学,超越了原武道巅峰范畴,所达到的一种境界,武道神通上下限,取决于他自己的造诣。) 赤元淬体功,就是许渊教授季秋的炼体法,是一门集锤炼身躯、打通穴窍、打熬气血与劲力为一体的武道功法。 于大炎一十三州都属顶尖,足以为左道传承之中的翘楚。 再加上他以一身武学精要为季秋示范,成功叫季秋在自己曾学的悬空寺武道里推陈出新,去掉糟粕,吸收精华,成为了一门融合了拳、爪、指等不同武学的总纲武道。 这是属于他超越了前人,自己总结出来的武道,远胜于大乾的粗浅绝学! 因缅怀悬空寺之故,被季秋仍以悬空称之,但实则却是比诸多以前的上乘武学,要强了数倍不止! 如今,太平道风起青冀二州,再加上季秋如今已是道基高人。 他的大计... 将不远矣! 今天章节要晚一些,别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转瞬春秋又三年!(求订阅! 转瞬春秋,又三年。 如果说,三年之前的天下,大炎虽有癣疥之疾,但亦没有动摇国本之状发生。 那么现在,时局变了。 而今天下大疫,冀、青之州, 尤其惨重,生民艰辛。 若非季秋麾下太平教众游走天下,治病救疫,恐怕又不知得有多少黎民百姓于病痛折磨之中死去。 可就算如此,也只是救得了疾,却救不了穷。 病痛顽疾缠身, 灵符尚可祛疾, 但时年天降大旱,百姓收成颇为艰难,又该如何去解? 无解。 冀州,清平郡。 以清平为郡名,往日里此地不谈其他,起码百姓生活自给自足,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但自三年前天灾不断,祸事频生开始,哪怕是较为繁华的清平郡,其治下平民的日子,也开始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天下大旱,用以耕种的土地尽皆颗粒无收。 对于最底层也是人数最广的贫民百姓而言,如此景象,无疑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而且这场灾难,还持续了很久很久。 太平道门人,季秋的弟子苏仪和白鹿,这两名最早跟随于他修行炼气法的弟子, 时至如今都有所成。 他们奉季秋之命,带着筹集而来的粮食, 在这清平郡一带的各个太平教道场处, 领着门徒们赈灾济民。 太平道门下的弟子,用白水混着些许稻米,将这些简单的材料烹煮成稀粥,随后于郡县各处搭设铺子,传给灾民。 并不是他们不想大方。 可就连维持这点能够接济民生的稻米,都是他们大贤良师努力求来的东西。 哪怕道基高人可以呼风唤雨,召来云雾降雨,但解一时之地便已是极限,连一县城都顾及不来,又何况数州之地! 能从那些官吏和世家手中扣出粮食,都算是他老人家有着大本事存身了。 在这只有淡淡米香味道的铺子前,一条蔓延到看不到边际的队伍排成长龙,一眼望去足足上千人不止。 这些排队的大都是平民,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中带着渴望。 在他们的眼中。 或许一碗飘荡着些许米香味儿的稀粥,就是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两名面貌年轻,头戴黄巾的道人同行,在这偌大郡城乡县来回游走, 负责处理和协调诸多门人。 他们到了这清平郡治下一小县,看到了与其他各地没有多大差别的情景时,其中一较为年轻的道人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面露愤慨: “先是大疫,又是大旱,如此经年连绵不绝,升斗小民何其悲也?” “这朝廷对此,竟是视若无睹,苏仪曾与老师一道,去往州府面见过刺史,以求那些官吏们能接济些粮草,救一救这些治下百姓。” “那州府刺史知晓老师乃是道基高人,因此和颜悦色至极,摆酒设宴,席上鼎烹肉羹,美酒佳肴无一不缺,可谓是奢华到了极致!” “然而再看看这些可怜的平民们,就连一碗稀粥都险些喝不上了,与那些钟鸣鼎食之辈相互对比,显得是多么可悲!” “上下之差,竟能至于此乎?” 年轻道人握紧拳头,张口便是大骂不已。 在他一侧的白鹿见此,面上也是隐有认同,不过还是克制了住,随即叹息一声: “那又能怎样呢。” “这些门阀公卿累累世家,虽有看在老师面子上,愿意接济些粮草,但更多的却都是视若无睹。” “他们对于我太平道的行为,表面大加赞许,其实暗地之中,却都是嗤之以鼻。” “长此以往,纵使我太平道如今修法弟子数百,麾下门徒数万,信徒广布数州之地,也免不去这天下之难啊!” 两名道人互相谈论,都觉世道艰辛。 谷陊 “这次老师突然传唤我等聚集,你说究竟是因为何故?” 先是聊了下时局,随后苏仪冷不丁又问了白鹿一句。 对此,白鹿事前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于是只摇了摇头: “我也不晓得。” “不过想来,老师他应该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吧。” “不管怎么去说,老师的教诲在吾辈心中,永远都是正确的。” “此生能为太平门徒,能入大贤良师门下,我白鹿一生无憾!” 而就在太平道门徒行走天下,布施四方之际。 季秋自当阳郡张氏出,面色淡然,身上威严愈发深重。 时过境迁,眼下的他已不再是那驾驭马车,入大炎首都泰安求学的一少年了。 此时的季秋二十余岁,执掌天下第一道脉太平道,声威影响数州之地,虽不入朝堂,但放眼天下各处,几乎各地都有着属于他的影响。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是穿着那身粗布编制而成的黄袍。 季秋出了张府,回头看着那熠熠生辉的张氏牌匾,轻吐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的所作所为,就与当阳张氏无关了。 回忆起来方才与张氏族长张休的对话,季秋摇了摇头,并没有当做是一回事。 身为一郡门阀望族,后辈之中能够诞生出季秋这等不世出的人杰,自然是件数百年难得一回的幸事。 可不幸的是,从一开始被张休寄予厚望的这位后辈,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入朝为官,扩大张氏的影响力。 他反而还选择立下道脉,广收弟子救济平民,虽于民间确实有着偌大声望,但如此行为对光耀门庭,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数年来屡次不欢而散,季秋索性又与模拟之中的选择一样,直接脱离了当阳张氏,如此也算是卸下包袱,落得了个清净。 虽此身成长至此,亏欠张氏的人情颇多,但之后季秋所行之事太过惊世骇俗,要是将张氏也一并牵扯其中,那反而是害了这百年大族。 因此,倒不如直接当断则断。 “老师,你就这么从家族之中脱身了吗?” 一直跟随于季秋身畔,一佩剑的黄衣姑娘在看到季秋有些出神,于是轻声询问道。 她的头发顺沿两肩披下,随着唇齿发声,两侧脸颊隐有梨窝浅现,一双黛眉弯弯的,气质看上去格外柔顺。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芳华。 女子面容生的姣好,即使穿着打扮简单,却也依旧不会掩盖其天生丽质。 她就是季秋数年前于幽州带回太平道的那个小女孩,名叫小柳。 后来,女孩在季秋的教导下读书习字,为自己取了名字,叫做柳青衣,一直以来都谨遵季秋的教诲,行济世太平之道,旁人不知其名,大都称其为柳姑娘。 青衣这個名字,她只告诉过季秋。 看着越发长大,一直都跟随于自己左右的小姑娘,季秋淡淡一笑: “是啊。” “当阳张氏于我有着颇多恩情,但老师我之后的行为,却可能为其带来灾祸。” “既然如此,倒是还不如先了断了的好。” “此地虽是我之出身,但老师我倾尽心血打造的,却是太平道啊。” “那里,才是你我真正的家。” 夕阳下,青年道人对着身畔的弟子,轻声解释道。 随后,二人这才头也不回的,往远方走去。 毕竟之后,还有一场影响了整个太平道的大事,要召开呢。 这,可不能给耽搁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蝼蚁亦敢窥天,尚论人也?! 大炎,泰安城,洛阳宫。 作为天子上朝会,召见文武百官的前殿,此地已不是区区一句金碧辉煌,可以概括的了。 大殿四周撑天之柱,装饰着金缕雕刻而成的复杂花纹。 十方门户大开, 上至身披蟒鹤之服的王侯,下至六品官身,掌一政实事的普通官员,依次从上到下,分侍两侧,都在此地静静的等候着。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那位端坐于金漆雕龙宝座上的,掌天下之权柄的王者,开朝。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即使有数百上千人汇聚,可这偌大殿堂,却依旧显得空旷。 当此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从大殿上首一直传入到了殿门之外,音调拉长,叫人心中升起阵阵不适。 不过底下以及殿外的诸多臣子,对此却早已是习以为常。 檀香袅袅,待到上首宦官尖锐之声落下,那一角身披玄黑龙服的身影,才算是于上首落座。 冕旒之上的五彩玉晃荡着,那隐于其中的俊秀面庞显出苍白。 他就是这大炎的主宰,掌握疆域一十三州乾纲独断。 天子刘洪,登基至今十余载,正值而立之年。 他在上首,一双鹰眸扫视着下方的诸多臣子, 心中只觉沉重。 自登基以来, 自己坐上这大宝整整十多年,却从未有一日真正享受过天子的权柄。 哪怕他乃是大炎四百年气运位格集于一身的存在,无惧任何所谓的武道炼气高人,也是如此。 门阀、世家、大族、外戚、宦官... 种种势力之间的平衡都需要他去掌握,一旦有一方一家独大,那就会继而与天子争权,所以必须要有别的势力站出来,前去制止加以平衡。 可但凡分润多些,他那本就不多的权利,便会更加收缩,在这种局面之下,刘洪哪怕心中有志,却也无法逆势而行。 他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那傀儡木偶,被诸多人尊敬着,可随着丝线拨动,自己就不得不按照原定的剧本演练下去。 他也有雄心壮志,欲平定北羌、扫平西狄,然而每次动兵哪怕秣马厉兵准备充足, 却总会时运不济, 败退而归。 刘洪每每遭逢不顺之际, 都会在心下暗想,若是高祖转世,面对这般烂摊子,他老人家可能收拾的了? 眼眶深陷的天子有些失神,他这般想着。 这时候,那下首有肃穆的禀告之声,随着宦官的尖锐之声落下,便紧接着响了起来: “启禀天家。” “如今天下连番灾祸,幽、青、冀等州生民饱受疫旱之难,已有人饿死病死,眼下状况非但未曾减轻,情况反而越发严峻。” “长此以往下去,国本必将动荡,因此还请天家速速定夺,开仓放粮以赈灾济民!” 说完,那上奏的官员便微微低头,等待刘洪的回应。 “什么啊...” 从政事不顺联想到后宫旖旎的刘洪微微瞥了一眼,就看见了身披官服的卢直,眉宇间有些扫兴。 疫、旱、百姓受灾。 又是这番话语。 他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治、治、治! 可如何去治? 这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朕身为国家之主,纵使说出了口,又能有多少用处? 国库空虚,朕自己都需要想尽办法来充盈内帑,平素里为了不叫这大权旁落,便已是费尽了心力! 你卢直心系天下,为生民请命,端得清高,可你这一句话出,朕又要从何处抽血,才能补足那些平民百姓的所需? 更何况,那可是数州之地频生灾祸,朕就算再怎么愿意,这朝堂的衮衮诸公,殿外的门阀大族,又有几个愿意放血的? 三征西狄、北平羌乱,国库早就打没了,更莫说是囤积的粮草了。 谷郏 要能治,朕还需要你来说? 刘洪握紧拳头,面上阴沉之色弥漫。 他想要发怒,想要宣泄,可却颇为无奈,无从下手。 这朝堂衮衮诸公,哪个口口声声说的,不都是为了大炎尽忠。 自己这做帝王的,又能从哪个角度前去训斥呢? 发怒和宣泄,也是有代价的。 既如此,还不如置若罔顾,反正只要维持现状下去,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情形便会好转。 到时候,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了。 “卢卿所言,朕晓得了。” “事后朕会派人前去处理,也会下诏督促各地州郡长官尽心治理,我大炎千秋万代,这些不过只是疥癣小疾而已。” 上首的帝王这样说着。 类似的话,他在以前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而下首的官员,也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周而复始,循循环环。 但,就算是督促治理,又能有何用? 每次下放的那点可怜粮食,面对基数庞大的普通民众们,没有丝毫用处。 这种处理方法,真的对吗? 或许只要是上首的帝王,还有那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吧。 但却总有人不予苟同。 有些事物在有些人眼中,卑贱的一如野草;但在有些人眼中,其分量却重如山岳。 阶级与权柄,是该有高下之分。 可人命无论到了何等时候,都不该卑贱如尘,遭受无视啊... 蝼蚁尚敢窥天。 更何况人也?! ... 天空昏沉着。 冀州,广宗城。 这是冀州遭逢大疫最重的一座城池。 在那一日,大贤良师张巨鹿以身施法,呼风唤雨整整一日一夜,符箓飘飞于满城,将这一县之地,彻底净化一空。 过了那一天。 上至县中官吏,下到普通百姓平民,都对太平道心悦诚服,更是视大贤良师张巨鹿如神明一般。 如今近两载过去,此地已经逐渐演变成了黄天的乐土,太平道信众的又一聚集之地。 在一月之前,大贤良师张巨鹿遣四方门徒,将遍布天下的太平道支脉首领们,都召集了回来,欲在广宗筹谋一件大事。 关于其中关键之事隐秘非凡,哪怕是最为亲近的弟子之辈,也没有任何人晓得。 但所有人心中,却都有着一种直觉。 那就是接下来大贤良师所要讲述的事情,将会极其重要。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坚信的。 就如同最初他们看到那个黄袍道人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心中之道而不惜行云布雨,兼济天下,如扑火飞蛾一般逆势而行开始。 对于那個人,无论他去做什么。 他们大抵都是愿意去信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炎岂能不当亡?!(求订阅 广宗,太平道。 一间被季秋布下了隔音法阵的静室之中。 青烟袅袅,烛火昏暗。 此时在这静室之中,左右侍立了二三十人。 这些人周身或是灵气充盈,或是气血冲霄,一看就非是寻常之辈。 有拄着长刀,一身青袍立于此处的强横武者, 也有少年道人双眸如电,周身灵光涌动,颇为不凡。 而在最上首,则是一身披黄袍,面容平静的黄衣道人。 “老师,你今日传召我等前来, 所为何事?” 立于下方, 得季秋真传之法的门下弟子张太平率先发问。 这孩子与当年相比, 也与柳青衣一般,有了莫大的变化。 数载过去,最开始的那副面容蜡黄,身材瘦小的模样,已经随着灵气的调养,有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如今的他双眸含神,身姿挺拔,着一身黄衣法袍,气质简直就与季秋一般无二! 若是不看面容,说这小子是五年前的季秋,简直分毫不差! 此时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后期,在如今的太平道之中,都算得上是此中翘楚了。 听到他的声音,季秋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先是环视左右,看着这些数年以来培养聚拢的人杰之辈。 一身青袍的关长生、最早跟随于自己的楚燕、郭成与黑山,自许渊那里拉过来的赵白龙、还有那使一杆长矛的张翼、以及那弃了官位, 意图追随自己的程义。 至于收揽的修法门徒,比如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等最开始的一批外, 后续还有青冀二州陆续收下的门徒。 再加上抱剑侍立于一侧的柳青衣,以及那颇有自己三分风采的少年道人张太平,自己太平道的核心班底,尽在于此。 季秋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身上越发浑厚的气息,缓缓点了点头。 欲成大事,一人之力,太过艰难。 眼下关长生已于不久之前,打通了周身三十六大穴窍,春秋八法彻底大成,入了无漏金刚境,成为了太平道仅次于他的高手。 剩下的,如楚燕黑山等人,也都是先天后期的好手,而张翼与程义以及赵白龙,更是处于此道巅峰,再过不久就有希望成就金刚! 他们的武道,纵使放眼天下,也算是不差了。 而修法的门徒,水平参差不齐。 不过能站在这里的, 最差的也成就了凝气之境,有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般的神威,不弱于一般的先天后期! 其中尤以苏仪、白鹿、张太平为最,都是达到了御气之境,有道基之姿! 柳青衣这姑娘虽然天资一般,但修行至今尚算勤勉,也有了凝气的道行。 更为关键的是,她的悟性才情千古罕见,太平道的术法与神通时至如今,都已被她彻底吃透,其一身造诣甚至不弱于季秋自己! 事到如今,羽翼已成! 虽距离起势尚还差着一些距离,但该做的事情,却也该开始着手准备了。 “你们觉得,如今的太平道如何?” 扫视一圈后,季秋收回目光,并未回答张太平的疑问,而是率先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此,诸人不假思索,比如苏仪张太平等人随即便应道: “我辈秉承老师教义,行济世救人之道,越发壮大,救下的生民数十万不止。” “放眼当今天下,无论是道脉传承,亦或者世家之辈,都绝无一家一脉,能有我太平道这般。” “外界之人如何评判我太平道,弟子并不晓得,但我等却始终觉得,老师所走的道路,便是正确的道路!” 苏仪躬身最先开口,目光炯炯,诸多门人依次附和。 哪怕是关长生都是点了点头,一侧的张翼也是嘟囔着: “大贤良师,某家都千里迢迢前来追随于你了,若不是因你自身的道义与所作所为,又岂会这般?” “所以连我等都未曾动摇,你可千万莫要自己先动摇了!” 听到诸人声情并茂,语气铿锵且坚定的话语,季秋默然摇头: “我并未动摇。” “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和见到的事情。” 季秋长叹一声,又问道: “你们觉得,眼下的大炎如何?” 这话一出,本来喧嚣的场面顿时一静。 没有人率先发声。 不过从苏仪抿唇不语,从关长生等辈隐有不服的面容上,季秋还是能够猜出几分他们心中所想的。 试问。 哪个太平道门徒在看到平民如此惨状,看到那些官吏与朝廷有如此之大的反差时,能够无动于衷? 而且季秋招收的这些门徒与弟子,其中九成九都是最底层的平民与流民。 外界的处境,就是他们曾经所遭遇过的,感同身受之下,又怎么可能心下没有触动! 在他们沉默的言语之下,季秋语气低沉,继续开口: “我张巨鹿一路走来,救过很多人。” “有很多人感念我,称颂我,说我救了他们的性命,将他们从灾疫之中给拉了出来。” “但,令我不解的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救活的人,有些却在这之后的大旱饥荒之下,被活生生的给饿死了。” “何其荒诞?” 谷燩 “但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这里,已至青年的道人语气有些愤怒。 这些,就是他的感同身受。 季秋不是圣人,他更不是什么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他无法全知全能,无法预料到一切事情的始末与发生。 而刚刚的话语,也全都是发自肺腑。 季秋看见过不少人饿死,能救的他都救了。 但面对饿死在他面前的人,他却无法将其起死回生。 毕竟他虽是道脉高人,但也仅仅不过只是一道基,又岂能做到诸如仙人一般的程度? “我很愤怒。” “我想知道,这大炎究竟是怎么了!” “灾疫他们管不了,病痛他们管不了,我认,可为何连治下的子民百姓,都能一如野草一般,说不闻不问便是不闻不问,死都没人前来管?!” 季秋的语气逐渐高昂: “世家门阀大族位居高位,钟鸣鼎食无一不缺,布衣草民终日劳作,却一场大旱之后,便只能落得个饿死病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侯公卿,衮衮诸公目光从未抛下过,升斗小民永远都是升斗小民,这个世道,不是我张巨鹿想要去铸造的太平盛世!” “升斗小民没有向上望的资格和勇气,因为我等深深晓得,平民百姓可怜的认知,让他们根本连什么叫做公卿都不晓得!” “那些官吏在他们的眼中,或许与天无异。” 道人手掌紧攥成拳,他的语气带着消沉,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叫这在场诸人都不由有些感同身受。 “但,习惯了欺凌,习惯了趴下,就应该世世代代,永远如此么?!” “我张巨鹿这数年传道,已经是传的彻底心凉。” “因此,我变了。” “我从未忘记过我立下太平道的初衷。” “我想要去创造一个,人人都可衣食富足,人人皆能有机会去读书,去练武,乃至于去炼气的时代!” “这個世界,不应是我等所认知的这副样子!” 命贱如野草,卑微如尘土。 饱受欺凌,却无能为力... 世家子弟鲜衣怒马,比如那袁氏嫡子就能纵马泰安,视平民之命贱如蝼蚁! 他凭什么? “我无法欺骗自己。” “我不甘心,活在一个虚假的太平大道之下,用着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去宣传我那所谓的黄天太平教义!” “因为那是错的!” 一拂衣袖,季秋怒喝一声: “如若今日我见之后,不为现状付出改变,高举火把换了新天,那么待到来日他人见我,亦会如此!” “而今日我若高举火把,燃尽薪火,亦如来日之他人,那么何患他日无人继我道统哉?” 自欺欺人的大道,始终都是虚妄。 揭开了那苍白的帷幕之后,露出的便是内在血淋淋的真相! 这一日,季秋的言语如警钟一般,‘隆隆’的敲响在了诸多太平门徒耳畔! 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但是,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如果只是去救苍生之疾,而不去看疾病之根,那么来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灾病,为此疲于奔命,当真是否值得?! 当然不值! “大炎立国至今已经是过去了四百多载,权柄腐朽,世家门阀垄断四方,从未有人去做过先行者,为这天下高举义旗。” “我张巨鹿知道,或许我心中产生的想法大逆不道,甚至当诛九族,但是...” “这大炎,难道当真不该亡覆吗?!” 青年道人举臂握拳,狠狠的在虚空之中往下一挥,随后道基修为带起来的波动,甚至与这周遭都短暂形成了共鸣!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都稍微恍惚了一下。 他们仿佛从季秋饱含愤怒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种种不幸与错误。 为什么? 几百年以来,皆是如此。 那么难道几百年,乃至于上千年以后,也当真要继续如此吗?! “干他娘的!” 突然,一声暴喝从那黑脸的张翼口中喝出: “某家虽出身县里的乡豪,但大贤良师对我张氏的恩情,永世难忘!” “知道你是对的,那便够了!” “无论太平道要怎么去发展,要怎样去做,你只管一声令下,那指哪里,某家就去哪里!” “愿为君效死,敢不从命!” 一时间,群情激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壮志踌躇,分封渠帅! 广宗,太平道。 在这静室之中,季秋的一席话语,落在这太平道的核心众人耳中,无疑于春雷乍响,发人深思。 赋税、徭役、战乱、灾祸... 种种磨难,有些人经历之后会越发麻木, 但有些人在感同身受之后,却反而会生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而能被季秋招揽于麾下者,自然不会就此沉沦。 他们听完了季秋的话语后,心中的那团火焰,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燃烧的迹象。 大炎国祚四百年,时至如今江山仍旧稳固。 但在那四百年前, 定鼎天下的皇朝, 可非是这大炎朝! 半生劳苦, 面朝黄土背朝天,未必能得安稳岁月;灾荒之年,苍天一怒,民生凋零,流民尸骨遍地皆是。 试问,苍生何辜? “不知,巨鹿先生欲如何举大事乎?” 随着张翼开头,关长生沉吟过后,复又语气沉稳的发声。 对此,季秋目光炯炯,腹中之稿当即脱口而出: “我太平道如今信徒遍布六州,修法弟子三百有余、精锐门徒数千不止,振臂一呼可有十万之众带甲响应, 可谓根基已成, 但羽翼尚未丰满, 仍需要一段时间的蛰伏。” “但未来, 这天下的民心,却终将归附于我太平道。” “大炎漠视底层平民百姓,视他们如同蝼蚁,但我太平道却教授他们何为道理,需要怎样去做,才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一人之力或许衰微,但合众人之力,必将能使天地倾覆!” “吾太平道一脉虽根基浅薄道统衰微,更无财富与权柄,但却能汇聚这整个天下的平民百姓。” “大势洪流下,门阀世家虽出英才,然谁又能言寒门与底层,并无出类拔萃之辈?” “以我来看,若能聚天下之力,就算是改了这大炎门庭,立我黄天之道,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情真意切的言语,关长生似从眼前这青年道人的口中,听出了他对于天下平民的重视。 诚然,这是一番理想主义者才能说出的话。 但今日聚集于此, 受太平道大贤良师感召之人, 又有哪一个不是心存些许幻想之辈? 关长生丹凤眼微闭, 半晌才轻‘嗯’了一声, 拄刀沉声道: “既然巨鹿先生主意已定。” “那么关云关长生,便愿意为了先生的大计,献上犬马之劳!” 读春秋晓忠义,今日关长生这一番话讲完后,他这尊武道金刚,就已是彻底绑在了太平道这支造反的战船之上,再无下船之机了。 但正如他信誓旦旦所讲的话语一样。 大丈夫一言既出,当驷马难追! 说不悔,便不悔! “此生愿效命于明公,为天下平民开山,而百死不悔也!” 程义此时高高举起右臂,眼神灼热。 大炎国祚已衰,道这天下世家腐朽衰败? 好大的气魄! 曾为一方郡县官吏的程义,看不到上方任何晋身之姿,因为除非他日后能成就武道金刚,不然上面的路都已经被官僚子弟给堵死了。 既如此,大贤良师意图有改朝换代,再塑新天的意思,那他既然走到了这里,也就说不得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陪着他杀上一场了! 七尺男儿,血性尤在,又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也! 未来太平道立下黄天盛世,那就是一场豪赌赌赢,再加上太平道与张巨鹿的种种行为,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败则五马分尸,成则名扬天下! 干了! 一阵喧闹声中,太平道的门徒,诸如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等二十余名季秋亲自培养的弟子,对此更是没有异议。 谷咓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太平道就是他们的家,大贤良师张巨鹿就是他们的天,而太平教义,就是他们一直遵循的道。 眼下他们的老师,那上首的黄衣道人欲去践行自己的道,作为门下弟子,又怎可能不去跟随? “我等,誓死追随于老师,誓死效命太平道!” 诸多身披黄衣,或是青年或是中年之貌的弟子门徒们,肃声一齐道! 若非此地被季秋立下了隔音法阵,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能够传入外界,就凭借着这番动静,哪怕是一里之外,估计都能听个清楚! 听到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季秋双眸带着神光,从面前一张又一张的鲜活面庞上扫过。 他能够看得出来,起码这静室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愿意拥护于他的。 这就是...自己用了足足五年光阴,才开辟出来的大好局面! 已是比之模拟之时十数载艰辛,都分毫不差了! 但,却还不够! 还需要,做的更好才行。 “张仪、白鹿,我命你二人去往荆襄之地,为我太平道一方渠帅,统领荆襄太平门徒,暗中传教招揽有才之士,静待时机!” “陈败、何昭,你二人去往川蜀,以我太平道符箓与太平经寻正一道掌教张陵,于川蜀立足,宣扬我太平道统,招揽本土义士!” “赵骑、徐曼,你二人去往江东...” “...” 一道道名字,从季秋口中呼喝而出,随着他的话语落下,诸多身披黄袍的道人们依次出列,领季秋法旨遵从。 短短片刻,一十三州本来的传教弟子,俱都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方大州渠帅。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太平道随着大贤良师张巨鹿的改变,从上到下,都由一治病救人的炼气道脉,彻底转化为了积蓄势力,意图高举义旗而改换新天的义军组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正当众人心潮澎湃之时。 那双眸熠熠的年轻道人张太平,却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 “老师,那弟子呢?” 他的话语一出,柳青衣黛眉轻抬,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望了过来,虽未出声,但其中所想表露的意思,却也与张太平无异。 对此,季秋淡然一笑,随后道: “我太平道根基在于幽、冀二州,你自然要代替为师,坐镇于此。” “至于为师...” 说到这里,季秋望向静室之外,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了那远方的连绵群山,眸中渐渐有了正色。 模拟之时,曾于广宗替大炎朝廷出手,欲毙杀于自己的一十三名二境高手里,有七名都是道法高人。 这些人虽不是大炎全部的高端战力,但既要举事,自然需得先去削弱大炎的实力。 借皇朝之运修炼气之法,固然能于实力之上有所进境,但根基虚浮之下,纵使成就道基,也不过只是有缺与破损的道基罢了。 如何能是他无暇道基的对手? 这些炼气高门,遍布名山大川,素来高傲闲云野鹤,看淡世俗云烟,纵使是皇权也未必谈得上有多忌惮,因为他们的祖师,都是这大炎的功臣。 若非需要依附大炎以供修行气数,恐怕纵使改朝换代,这些人都不会看上凡尘一眼的。 理所当然,太平道的种种入世修行、混迹红尘的行为,本就不入他们的法眼。 在过往的五年内,季秋及麾下的门徒们,也与这些道脉之众偶尔打过些交道,这些家伙可没少给他添堵。 眼下时机已至,星星之火已经逐步蔓延,季秋又岂能叫这些扶龙庭一脉的道脉,继续逍遥下去? 既然要助纣为虐。 那么在此之前,就先叫他太平道人张巨鹿,肃清山野以破山伐庙,作为铸造这黄天盛世的第一步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基之后第一战! 大炎炼气法难觅,因此修行法术之辈除却太平道外,极为寥寥。 纵观整个一十三州,大致是能出个十几二十支道脉的。 其中,有半数是在大炎建立之后,由得山野道人寻得一卷半篇残章,从中练出个名堂来, 继而开宗立派。 至于剩下的,则被称为有道七宗。 这七宗传承,都是在四百年前便已存世。 他们的祖师长辈曾隐于幕后,助大炎太祖于群雄争鼎之中胜出。 也正因如此,所以它们才能一直昌盛至今,虽有波折却未曾消亡,各自盛极一时。 而曾经与他们作对的道脉,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了历史的风沙。 冀州, 龙泉郡。 这一日,青年道人双袖飘飘,驾驭灵气,来到了一方巍峨山岳之前,在他的背后,有一木簪束发,面容清丽的少女随行。 位于道人眼前的山岳,以龙泉为名,号龙泉山。 此山远看巍峨,山峦林立,其上有缥缈云雾相随,左侧断崖之上,有流水潺潺,瀑布飞溅, 直涌下流而去。 普通百姓不识龙泉山真面目,不晓得这层层云雾之后,到底有着什么存在。 但是季秋却是晓得。 历史悠久, 曾与大炎太祖开辟大炎一朝的七宗之一观海道,宗门就落座于此,乃是冀州本土的道脉传承。 纵观上下,当代不强不弱,有道基高人镇压气数,门下修法弟子大概三四十人左右,在七宗之中,算是下游位置。 这些道脉脱离凡间,鲜少于世显露,与世俗联系薄弱,独立于世家门阀与皇权之外。 就算是灭了他们,待到消息传出,也只会引得山野炼气之辈震动而已。 今日季秋带着柳青衣来此,一是因观海道为道脉之中较弱的一系传承,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因它曾与太平道结有梁子。 太平道门徒于冀州各处传道济世,赈灾救人时。 这观海道就曾有门下弟子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出言嘲讽过,当时他门下的炼气弟子念及太平道传承, 因此才暂且忍了下来。 当时季秋知晓后并未问责发难, 只是暂且将其略了过去。 那时候,是因时候未到。 但是现在,时机已至。 加上模拟之中,这观海道的掌门表面与他交好,结果后来却于广宗悍然出手,与其他众人合力,欲将季秋毙杀,实乃伪君子也。 如此新仇后账,今日一并结算。 观海道,当灭! “先生,这就是那观海道的山门所在吗...” “好浓郁的灵气!” 柳青衣眸子露出好奇,于云端踏足灵气,向着下方四下打量了片刻。 待到她琼鼻微微颤动,吸入这四周浓郁的灵气后,少女的面上当即露出了舒服的神态。 不得不说,这些隐于山野的道脉传承,确实会挑选宗门根基。 就比如说眼下这龙泉山,足以与神霄门山川杂物志中,所记载的那些一阶灵脉媲美了。 要知道,季秋率领太平道门徒们跋山涉水,游历数州,都还没有给底下的弟子们谋得这样一处修行之地呢。 眼下,正好。 “喜欢吗?” 青年道人听到身后执意前来,想要跟随于他见识道基高人的风采,继而增进修行的柳青衣所言后。 嘴角一勾,随后微微昂头,语气中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信: “那从今日开始,之后这龙泉山...” “便归于我太平道了。” 道人言语平淡,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道基高人的风姿尽展无疑。 听到老师如此霸气绝伦的言语,柳青衣眸子闪过向往: “先生,有朝一日,我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强!” “到时候你的道统和道,小柳都会尽数继承,加以守护,绝不会辱没我太平道门楣!” 说到这里,少女怀中抱着那柄季秋亲自给她挑选的利剑,言语中多出了数年之前从未有过的自信。 修行五载,犹以剑法擅长。 柳青衣如今的剑道合以雷法推陈出新,融汇太平道道术时至如今,已经是走出了自己的路,等闲炼气后期,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她的天资,每每季秋见到了去,都是颇为惊叹。 奈何,她的命数自从改了之后,季秋短时间内,却是看不清楚了,就如同张太平一般,只能看到原有轨迹。 究其原因,季秋虽有不解,但却也得不到解释方法,便只能作罢。 就在两人对话完后。 一道冲天气机,却自那下方山门倏忽冲霄而起。 随着这股子气机显露,季秋耳畔此时,有道似近似远的沧桑之声,传递而来: “太平道主张巨鹿,你今日远道而来,寻我观海道道脉,所为何事?” 随着声音渐渐落幕,远处有一鹤发苍苍,容貌清癯的青袍老者,踩着脚下化虹,慢慢踱步而来。 青袍老者就在十数丈开外,静静的注视着季秋,一双瞳孔中散发着淡然与不虞,似乎是因季秋打扰到了他的清修一样。 他就是这观海道的执掌者,传承此代观海道书,为大炎顶尖炼气高人,名为何冲虚,又称冲虚道人。 谷轛 记忆与模拟之中的一幕逐渐重合。 季秋回想起最开始模拟时,这老道执一柄法剑,于广宗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欲将法剑斩向他时,面上的神情突兀一笑,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本座来此,自然是有要事。” 说到这里,季秋手中运气,一边淡然道: “贵派近年来,屡次对于我太平道所作所为表示不屑,还曾与我门下门徒发生过冲突,作为一脉道主,本座自然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再加上我观这龙泉山地势不错,合该为我道统传承之地,不知何道友能否割爱?” 季秋一席话,不可谓不张狂。 而听完了他的这一番话,饶是何冲虚养气功夫再深,也不由被震的微微一愣,继而面色有些难看: “张巨鹿,你莫不是在跟老道我开玩笑不成?!” “莫要以为你传了你老师的太平经,就能跟老道我为所欲为!” “老道修行至今已有近两百载,观海道书功参造化,一身功力又岂能是你这小子可以比拟的!” “你莫要在我山门之前胡言乱语,还不速速赔礼道歉滚回去?!” “再强行停留,休要怪老道手下不留情!” 打上山门,还这般猖獗之辈,即使冲虚老道活了大半辈子,却也是头一回见。 因此,他自然不会对季秋有什么好脸。 【何冲虚】 【203岁:于广宗合十二同道联袂而至,持一柄观海道传承法剑,欲毙杀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不成,被其以九节杖隔空震碎道基,就此殒命。】 这就是季秋眼前这青袍老道的命数轨迹。 哪怕是模拟之中,他也逃不过被自己毙杀的命运。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轻叹道: “冲虚老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其实本座今日前来,就是看你观海道不顺,你又能如何?” 道人身上,有滚滚灵气涌现,如大江奔涌,于长空显现。 他的袖袍纷飞滚动,看着眼前的青袍老道漠然道: “今日,本座就是要这龙泉山改名换姓,为我太平道之基!” “至于你观海道,便从今日开始除名,无论伱愿不愿意,这都将是事实。” “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季秋话语落,一声‘放肆’随即被冲虚老道怒喝而出: “张巨鹿,你找死!” 唰! 一道剑光自老道袖袍飞出,被其以灵气驾驭,转瞬间掀起滔滔灵气,向着季秋的方向迅捷斩来! 其势迅雷不及掩耳,只在一瞬间就已是杀机毕露,快若锋芒,根本来不及反应! 若是寻常炼气之辈,恐怕旦夕之间,首级就将分离。 观海道书,为观海道的传承典籍,其中尤以剑术为重。 而冲虚老道这一式袖袍藏剑,用的便是观海剑诀之中的杀招,使的更是镇派法剑听潮! 可以说一上手,就用尽了全力,并未小瞧敌人分毫。 二者相结合,纵使是等闲道基,都未必能防得住,这就是他修行了二百年的自信。 然而。 季秋却毫不憈他,见到这剑招而来,瞬间提起手掌,五指一张。 瞬息间,那本来如大江奔涌的灵气有了引导,渐渐染上了浓郁紫意。 下一刻,威严无穷的雷霆之威,响彻云霄! 玄元雷法! 这门记载于神霄门的雷法残篇,乃是真正的左道上乘道书。 就算观海道书记载的剑经也颇为不凡,但季秋以无暇道基驾驭此术,也未必会怵了这冲虚老道的剑术! “青衣且看好。” “今日,先生就为你演练什么叫做——道基雷法!” 沐浴雷海之中,看着那化虹而来的法剑,季秋驾驭雷霆,驱雷掣电,与那掀起的剑气锋芒碰撞。 随后在无边气流之中,顺带着还对着一侧的门人,淡淡道出了声。 嘭! 剧烈的波动,在这长空蔓延十数丈。 战局一开,就已躲了远远的柳青衣此时双眸微亮。 她看着那前方道基交手,看着那足以影响一小片天地般的威能,小嘴一张,带着无比的震惊。 原来,这就是道基! 这,就是炼气之境更高层的...道基吗?! 几近仙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 驱雷掣电气血冲霄,今日斩你 青年道人驾驭雷法,噼啪电芒流转于他双袖之间。 但见冲虚老道驾驭璀璨剑芒激射而来,双方碰撞之下,本是先手使出听潮法剑的老道,一时间竟拿不下眼前这岁数年轻的道者。 这一下,不禁叫他心中大为惊异。 “此子,道行竟能如此之高乎?!”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 何冲虚拜入观海道铸就道基, 修行观海道书上的神通术法时至于今,已经是过去了百余年。 他自忖,这么久的修行,就算是没有练入大乘之境,但也是相差不远矣。 难不成,自己这整整百余年的修行之功,此时全力出手,却拿不下这一在他眼中,不过乳臭未干的小小后辈不成?! 老道面上含怒, 手中法剑挥舞的越发凌厉。 随后趁着季秋施展雷法,抵御剑诀之际,其身影更是一闪之后欺身而上,在距离季秋不过丈余之远时,突兀口中一张! 下一刻,一道通体透明,拉着流光的剑气,若星辰般璀璨,没有任何征兆,便从他口中激射而出,向着季秋径直劈去,出人意料至极,令人防不胜防! 藏一口剑气蕴养于丹田, 危机之时可作为压箱底的招式,在电光火石之间破敌致胜。 不得不说,这一口剑气凌厉,甚至要比之老道挥舞听潮,所斩出的那道道波澜剑气, 都要更甚三分。 寻常道基的身躯一时不防,被这口剑气斩中,估计不死也得残了。 这就是何冲虚真正的杀招! 就凭借这一式手法,天下间绝然没有人见识到过。 因为但凡能有幸见到的,都已经气息凉透,彻底死绝了! 冲虚老道吐出一口剑气,面上隐有自得。 老道修行半生,又怎可能没有些手段? 他承认这得了太华真人道统的张巨鹿有些手段,但眼下来看,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就凭如此手段,也妄图颠覆他观海道四百余载的传承? 可笑! 就在老道心中不屑,有些松懈之际。 他却忽略了一件令他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那就是,季秋可未必只是一尊道基境高人! 看到那一个照面,就几乎撞在了自己眼前的透明剑气,季秋神情未变,不慌不忙。 尤其是在他看着那面对的冲虚老道,脸上已经开始隐隐浮现出冷笑时, 更是笑而不语,不掺杂半分慌张。 剑气瞬息斩来,道人手臂微抬,先是于虚空往前一迈。 与此同时,他身躯之中的三十六大穴窍微震,一瞬间劲力通百脉,青年道人一刹那间气血如狼烟,几乎脱壳喷薄而出! 玄元雷法化出的神霄雷霆,环绕于他的周身,再加上那隐约间散发紫气的手掌,甚至足以比拟雷公亲临,如天神下凡般,神威无量! 嘭嘭嘭!! 周身无漏,穴窍开而通百脉,正是武道金刚之象! 青年踏虚而行,以掌印覆盖雷霆,双眸间紫意弥漫锐利如剑,以金刚之躯面对那闪身而至的剑光,非但不退,反而是迎面而上,毫无惧色! “给我散开!” 一声长啸,道人袖袍一挥,手掌按下! 刹那间,气流滚动,剑气与那道掌印掀起的气浪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气流荡开,一口剑气纵使威力非凡,但在这一掌威下,顷刻间却也是化作了虚无,彻底消散开来。 不过是一筑成残破道基的普通炼气士罢了,在季秋雷法与武道金刚身的双重发力下,纵使是出其不意,又岂能给他造成多大伤害?! 一口剑气,化作云烟。 谷瀲 而那道人乘风而立,身上气息虽有波动,但其势未减。 彼时为了口吐剑气,杀敌手一个出其不意的冲虚老道,于旦夕之间见到了这一幕后,却是面色大变,隐有苍白: “气血成狼烟,穴窍通百脉,你是武道金刚?” “这么年轻的年纪,这怎么可能?!” 老道面露骇然之色,连连后退。 此出乎意料的信息,无怪乎他会感到震惊。 因为此时,哪怕是换上其他的道基高手前来应对,能够动用的手段与做出的防备,怕是也未必能超越于他何冲虚了。 毕竟常人的思维,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想,有人竟能在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里,不仅炼气成道基,同时还在武道造诣上,证得了无漏金刚! 如此风采,就算是那古时诸子,百家大能们转世重修,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何其恐怖! 先机已退,老道此时赢面已是大大削减。 再加上他犯了一个大忌讳。 那就是,以炼气之身,在一尊金刚武夫面前,踏入了他周身方圆一丈! 这种危险的距离对于一尊道基来说,可是足以致命的。 季秋,当然不会放过这等时机! “不...别过来!” “张道友,停手,停手!” “我观海道愿意拱手让出这龙泉山,同时老道门下那些对贵脉不敬之徒,老道定会亲自出手废了其一身修为,将他们逐出师门,还请留我一身道行!” 老道一瞬间心头寒意溢满全身,那神魂之中产生的死亡颤栗,叫他深深晓得,自己一生遭遇过的最大生死危机,就在眼前! 而那一口剑气吐出之后,何冲虚最大的手段也已去了,此时面对一尊仙武双修的怪胎,他又如何能是对手? 所以当下,他毫不犹豫的便一边往后退走,一边口中话语如连珠炮般喷出,就是想要在季秋手底下求得一条性命。 可惜,这是注定不可能之事。 季秋何许人也? 他是一个行事只遵从本心,恪守修行原则之人。 为了自己的道,他可以兼济天下,福泽苍生,但也可以掀起无边血海,杀伐果断,以累累尸骨铸造通天之阶! 如何冲虚等辈,早已便被他列在了阻碍太平盛世与黄天降临的名单之中。 所以哪怕他再是如何求饶,今日他也是必死矣! “徒劳的挣扎,平白跌了你这道基的身价。” “虚活二百余载,也算是没白来这尘世一遭,就此去了性命,你也未必亏了多少。” “何须如门前之犬般,对敌摇尾乞怜?!” 道人的声音凛冽,随着何冲虚退步的那一瞬,就于脚下踏着空气,发出震爆之声,一瞬间挪到了老道的身前! 冰冷的声息悄然道出。 下一刻,紫色掌印自其手中再一次按下,直接就将这老道身躯丹田内的道基,彻底轰开! 嘭! 金刚劲力混合着灵气,直接将老道的丹田砸开,那本来颇多残缺的丹道雏形,随着道人冰冷无情的一掌,直接破碎! 道基散,修士根基已破。 看着老道口中吐血,季秋手中动作未听,下一刻在其眉心一点,灵气刺入老道神魂之间。 这一下,何冲虚甚至连神魂都逃脱不得。 已是,彻底陨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道之途,贵在一个争字! 冀州,龙泉山。 采大炎一份气数以供修行的天下七宗之一——观海道。 随着那道灰袍染血的身影自虚空坠落,已是名存实亡。 神魂锁定着何冲虚的身躯,在确定他气息已散之后,季秋抬手一挥,便将他那柄手持的观海道法剑,直接握在了掌心之中。 将此剑举起, 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之下,季秋看着那寒气弥漫,隐有流光浮现的剑刃,又看着铭刻于剑柄处的‘听潮’二字,轻轻点头,似是在认同一般。 此法剑虽然算不上是二阶法器, 不足以与太华传与他的那支九节杖媲美,但也足以算是一阶灵剑之中的上品品质了。 在神霄山门外的修行坊市中,估计没有个二三十枚中品灵石, 是绝然拿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季秋看着那远处百米开外,观摩一场道基大战后正隐有所悟的少女,不由招手道: “青衣,过来先生这里。” 看到黄衣于风中衣袂纷飞,浑身风采未曾因方才大战有丝毫影响的青年道人。 柳青衣听到传召,一双黑眸之中露出兴奋,当下飞速驾驭灵气而来: “先生,你好强!” 她的眼睛里,尽都是敬仰与渴望之色。 呼风唤雨,驱雷掣电,达到这等影响天地的地步,怕是才能称得上是一声有道真修罢。 像是如她一般不过炼气的太平门徒,虽有传授下来的术法神通, 但与老师相比, 却无异于是萤火之光,欲与皓月争辉! 二者之间,差之远矣! “这把法剑,就赠给你了。” “你的悟性才情,实乃为师生平仅见,其中犹以剑道最为擅长,而为师修行至今所学颇为驳杂,于剑之一道上算不上有多心诚。” “因此这柄‘听潮’法剑,传给你再适合不过。” 弹了弹手中剑刃,听着这刃如秋霜的法剑发出微微颤鸣,季秋伸出手掌,将此剑放在了柳青衣的双掌之间,一边温声开口。 而听到季秋的话语后,少女心神一时惊喜交加。 她摊开手掌,捧起季秋递过来的那柄散发着淡淡蓝色荧光的法剑,抿了抿唇,随后伸出修长的玉指,轻轻抚摸了那剑面的寒霜,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梦幻: “老师,这柄法剑真的能给我吗?” 少女话语微颤, 有着渴望与不舍,但更多的还是不安。 这可是道基高人运用的法剑啊,要比之以前季秋为她寻得的精钢剑, 都要珍贵和厉害了百倍不止! 给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握着,岂不是辱没了此剑威风? 看着眼前小姑娘即使与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会露出紧张时,季秋晒笑一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是给你了,那就是你的剑了,何必惴惴不安?” “既作为我张巨鹿的门生,那就要自信一点。” “须知道,你的老师可是道基大修,是站在这大炎顶尖的炼气宗师,今日我将此剑授予你,试问谁敢对此多说一句话否?!” “为师不给他一巴掌!” 青年道人略带自傲的话,无疑是给眼前的少女灌输了一道强有力的定心剂。 听完了季秋言语之中的意思,柳青衣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那股子坚定。 于是她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暖意频生,紧紧握住了手中听潮法剑。 “老师,我定不会辜负你传于我的这柄剑的。” “未来,我一定会修成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 微风拂动而来,将少女鬓角发丝吹起,露出了她隐有酒窝浮现的柔顺侧脸。 此时,那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脸颊,透露出的却是与外表截然不符的坚定。 而修行剑道者最可贵的品质,便是坚定。 “今日,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踏上炼气之途,我辈修行贵在一个争字,今日我破他观海道山门,就是因为道争。” 谷涂 “如若我太平道举旗起义,于天下一十三州掀起偌大动静,叫这大炎有倾覆之危的话,那么这些扶龙庭的道脉,则必定会与我太平道为难。” “因此我今日斩何冲虚,就是因为他们观海道与我太平道之间,乃是天然对立,今日我若不斩他,来日他就必定会对我刀兵相向!” “而这,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季秋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语,于是继续缓缓开口,以师长的身份,开始灌输给柳青衣一个道理。 而这道理,就是季秋今日为何要踏平龙泉山,灭了观海道的原因。 修行路上,一切都要争。 无论是法宝典籍,亦或者大道与机遇,都是需要你自己主动去争取的。 你若不争,事事都以平淡度过,那么最终必将会有麻烦事找上伱自己。 吾辈修行之人,踏上修行之路,眼中之目标便有且只能有一個。 那就是向着最高峰发起攀登,而挡在目标抬眼所见道路之上者... 当尽数扫平! 半边天穹上,青年道人以师长的说教口吻,对着身畔抱剑而立的少女讲着修行道理。 至于下方龙泉山门,则是一瞬间乱了套。 何冲虚,观海道执掌者,乃是道基高人! 他的尸首从观海道上空坠落,砸在了这观海道门庭之中,这些门下的弟子们,又怎可能不引起阵阵骚动? 当看着下方火候差不多了,季秋这才淡然道: “观海道,今日当除名。” “且随为师下去吧。” “从现在开始,这百里龙泉山,当改姓太平!” 他的步伐自数十丈高空渐渐落下,如踩踏云梯,似仙佛般威临。 再加上这一番话语没有丝毫遮掩,于是青年道人带着身后柳青衣不过方才降临,就引起了观海道内的真传激愤言语: “太平道张巨鹿,你好大的威风!” “我观海道平素于山野修行,纵使与你太平道有口角之争,又何须直接打上山门,以平我脉数百年道统?” “你狼子野心,必遭天谴!” 有人面上带着愤然,半跪于何冲虚尸首前,对着季秋不停指责,言语激烈。 对此,季秋表情平静,当下手中掌心雷闪过电弧,瞬息就将这些观海道的忠诚子弟,尽数除灭。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此世各大道脉修行之辈稀少,因此门下弟子不多,哪怕资质差劲,也都是对师门有着深厚感情的。 今日季秋放任他们离去,那么来日说不得就有微小的概率,会对太平道不利,甚至妨碍到他的天下大计! 因此如何权衡,他自然心中清楚。 夫成大事者,哪怕是要做那救赎天下的大功业,脚下需要踩着的累累尸骨,也绝然不少。 这就是所谓的杀生为护生。 不然,哪里又能只靠言语感化,就铸造出来所谓的天下太平? 将这些个刚烈弟子都尽数斩杀,以儆效尤之后,果然剩下的人都风声鹤唳,不敢多言起来。 对此,季秋也没有兴趣灭了这些小鱼小虾。 他只是将这些门人的观海道修行法除去,便放任他们下山离去。 至此,有道七宗之一的观海道,彻底灭绝。 待到消息传出,相信这天下道脉,都将迎来一场莫大洗牌! 而那时候的太平道,估计也已经如庞然大物般,势不可挡了。 大局,将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观诸脉法门,可通晓前路! 冀州,龙泉山。 将观海道的弟子门人肃清后,季秋根据这些人的话语,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何冲虚的居所。 那是观海道山门之间,最为显眼的一座古朴道宫。 踏入进去,季秋并未多生波澜,只是神魂生出感应, 于片刻时间内,便找到了这观海道的传承。 【获得左道级传承——观海道书,是否追本溯源?】 看着那摆放于道宫静室之中,正微微散发光亮的玉简,季秋只随意一扫,模拟器就随之传来了提示。 “观海道书么。” 想起方才那一战,季秋若有所思。 何冲虚驾驭听潮法剑,与他隔空对阵, 其使的剑法确实凌厉, 非是残篇劣术。 尤其是那一口突兀吐出的剑气,更是出乎季秋预料,若非他本身的实力胜于何冲虚,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被其给阴到。 总得来说,这观海道书之中的术法记载,确实是有一些水准的。 而季秋如今浑身上下的道法传承,也只有玄元雷法的残篇,才能在严格意义上,称呼为左道之术。 剩下的,都不过只是炼气之道而已。 若非何冲虚本身筑得的不过只是残破道基,恐怕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青衣,你且为我守着静室之门,为师来参悟片刻这观海道的传承。” “待到之后有所成就,此脉传承, 便当为我太平道所有!” 捏着手中玉简, 季秋面不改色, 随口对着柳青衣嘱托一声后,就于眼前蒲团盘膝而坐。 他准备将这观海道书参悟一番,练就其中术法神通,以此引为太平道传承。 顺带着,增强一些自己的手段。 身后抱着听潮法剑的少女听到青年道人所言,未曾多语,乖巧的退到了门槛处,便神情戒备的倚靠着门槛,静静守候着静室之内不被外界侵扰。 见此后,季秋神魂微动,双眸一闭便心下默念: “追本溯源!” 身临其境般的画面开始掀起,季秋于这功法的烙印之上,看到了数百年前的一幕幕场景发生。 一自号观海的道人修成筑基后,枯坐于东海之畔整整十载。 随着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浪潮翻涌而起时,道人气机已成。 隆隆! 狂风呼啸着,巨浪在翻腾,天边隐有乌云浮现。 观海道人盘膝坐于礁石之上,独对天灾海啸,神情自若,衣袍在狂风巨浪之中舞动,更衬得其气势非凡。 当那风浪掀起, 已是惊涛拍岸,欲淹没一切之际,道人眸中神光内敛,终于是有了动作。 在季秋的视角之中,只见得他双手结印,一套玄妙无比的左道传承,便在其手中流畅的展露而出。 时有术法与浪涛结合,又有幽蓝灵剑劈开滔滔江海,精妙绝伦,不似尘世中人。 季秋只观摩少许时间,就已晓得,这观海道人的造诣,已是远远胜于后辈子弟了。 不过想来也是。 若是没什么手段,又怎可能开宗立派,称宗做祖? 只可惜,后辈子弟却难得其大成三分,不然也不会轻易便被季秋枭首,从而道统旁落了。 “哈哈哈,今日之后,我观海听潮有感,大道已固,当开宗立派,延我道脉!” “既以海浪听涛而成,那便称此法为观海道书,开观海道也!” 道人酣畅淋漓的大笑着,漫天风浪不近他身分毫。 谷霧 季秋以神魂观他演法,眸中深邃,不停的解析着这观海道人的一身传承。 片刻后,随着开辟观海道四百余年传承的观海道人影像渐渐落幕。 季秋于蒲团盘膝,睁开双眼,有所领悟。 【观海道书:初窥门径】 此道书共分三卷,除却炼气之卷外,剩下两卷分别是神通术法,以及剑诀精要。 将剑道真解作为压轴手段,可以见得观海道人一身所学,正是以剑诀为主、道术为辅。 其中道术乃是以观海听涛为名,所衍变而来的六种术法变化,算是正经的左道传承。 而那最后一卷的观海剑,则取江海滔滔,大气磅礴之意,犹如海纳百川般,颇有大家风范。 此剑诀施展开来时,一招一式都有意境相随,已是入了化境,光凭前面招式,就已不愧为上乘道书。 但季秋的目光,却都被其中最后一式的杀招所吸引。 【修行之道,当以大道而行,但也需谨小慎微,步步慎重。】 【吾以炼气之卷求道,神通术法护道,又藏有胸中一气,借以于绝境脱身,成修行之果。】 【修我观海剑诀,于腹中藏一口剑气,生死斗阵之间若有不敌,祭出此剑气当有九成之机,可斩敌首级,为上乘杀招!】 【然此法不符我观海道修行之精要,故莫要穷就此道,荒废了道书修行。】 【后辈见此,望切记之——观海道人。】 玉简之中的道书记载流淌于季秋脑海,包括观海道人对于那一口剑气的评价。 对于此,季秋方才也见识到了这道人施展那口剑气之时的神威。 于滚滚风浪之中,剑招大气堂皇,却在最后之际突兀吐出一口剑气,当时正观摩意境的季秋,于刹那间神魂微愣,只觉出乎意料,没有反应过来。 可想而知,就凭这慢了一拍的反应,若与其为敌的话,估计将有被斩之危! 凭此一点,就可知这蓄养一口剑气之法,到底有多么强大,只不过何冲虚未曾得祖师真传,这才被他弹指破之。 不得不说,赢得侥幸。 由此可见,任何传承都不能小觑啊! 施展术法者,也是分人的。 “此腹中藏剑气之法,足以为生死对决之中的一式杀招。” “再结合着这道经之中的记载,等我再收拢些道脉道法,待到将其尽皆融会贯通后,我便能创出独属于我自己的,神通道术!” 季秋眸光闪烁,面露几分满意。 观海道虽时至如今,不复最开始的鼎盛之状,但这一卷观海道书,却着实给了季秋不少启发。 如今他所学颇为驳杂,几乎各脉各道都有涉猎,而且以追本溯源加上七窍玲珑的天赋,普通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登峰造极之境,对于季秋来讲,不过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因此眼下修行有成,也是时候整合一番一身所学了。 大道贵精要,不在神通多! 神魂生出,季秋整理了自身所学道法,待到看完这观海道书后,已是隐隐怀有了几分开法的念头。 不过,他暂且还是先压制了下这个想法。 毕竟如今虽有机缘,但是自己收录以及所学的左道传承,到底还是太少。 若是能再多添几门成系统的左道之法,并将它们尽皆修至融会贯通之境... 相信到了最后自己创出的法门,就算不敢说能入旁门之道,但估计也将是左道道书之中第一流的水准。 放眼大炎天下,估计也是绝顶之列! 所以,还是需要多光顾几家道脉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般妙法,一道难求! 司州,泰安。 这座天下最为雄伟的巨城,依旧巍峨如旧,昼夜不落,门内世家鲜衣怒马,正当盛世,与那青冀等州之景, 截然不同。 此时,太学宫中。 当世大儒郑修,在为门下弟子讲解经要之后,回到了那一间草屋居所。 他的手中,带着一封信件。 那是由得远在他州之地的弟子张巨鹿,遣人递交于他的。 推开木屋门扉, 坐在案桌前的木凳上面。 披着简洁的灰衣,就如一普普通通老者一般的大儒郑修,拆开了这封信函。 【老师,见字如会面。】 【自求学泰安以来,至今已时隔数载,恩师教授之道,弟子时至如今仍不敢忘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弟子足迹遍布数州之地,仍不忘初心,与老师交流大道之音,尤不绝于耳,只觉一如昨日一般。】 【时至如今,弟子已找寻到了欲求之大道,正在为此付诸实践,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得那太平大世降临。】 【吾师不知可愿启程,前来与弟子共探太平大道?】 【弟子,张巨鹿留。】 灰衫文士看着这一道简短的信函, 面上表情未有变化, 有些默然不语。 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个名号,就算如今远在泰安城中,他也已是听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良久后,郑修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信封,边口中略微喃喃道: “聚信徒之众,布一十三州,你乃是为师亲自教出的弟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为师就算最开始不清楚,但到了现在听闻你之事迹,我还能不知晓么?” 郑修抬头,望向那木屋之外,远方隐约露出的雄伟轮廓。 在那里,世代公卿、门阀大族的府邸云集,于最中心被众星捧月般拱卫的大炎宫,更是伫立了近四百年之久。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初次听闻,郑修便已知季秋志在苍生与社稷。 他本以为, 这名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会登朝为官拜将封侯, 甚至位列三公宰执天下。 但眼下来看,他却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而这条路,郑修作为对季秋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别人看不明白,他却是能略微看出几分来。 自己这名弟子,隐有倾覆天下,再造乾坤之意图! 哪怕郑修仅仅只是猜测,但这其中透漏出的意思,却依然足以叫天下皆惊。 不过对此,郑修却没有什么激动反应。 他并未选择将太平道的底细,告知于大炎一朝。 其中缘由无人晓得,许是因大炎腐朽无能,已经叫这位注经立传的大儒彻底失望,又或许是因张巨鹿乃其弟子,所以不忍告发? 可能两者皆有,也有可能是都不沾边。 但不论是何缘由。 当这灰衫文士选择默不作声开始。 他所站边的选择,就已经是彻底表明了出来。 俯身于案桌之前,郑修提笔研墨,略略想了想,随即写下: “吾徒巨鹿,见字如会面。” “你之志向,为师心中隐约已是晓得几分,然为师隐于太学宫中著书立传,志在开文脉万载光辉,因此不能与你同行,甚憾。” “师者领弟子入门,剩下的路,皆由弟子自行探索,今日你既已入门,那后续的道路,当由你自己的意志为主。” “你所行之方式太过凶险,作为师者,为师并不希望你这么去做,但这既是你自己的想法,那作为老师,自然不会相阻。” “毕竟正所谓,千般妙法,一道难求。” “如若你之后仍然继续坚定不移,百死不悔的走在这条路径之上,那么待到你大势将成之际,作为老师,” 谷鑎 写到这里,郑修微微一顿。 他抬头,看着一侧竹简之中堆积的儒脉五经,闭了闭眼,随即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样,缓缓落下了最后一笔: “为师,当为伱后盾,替你大道...” “遮风挡雨!” “太学宫,郑修留。” ... 此时,川蜀之地。 大炎天下一十三州,就属此地最为偏险,可谓是易守难攻,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如今天下疫灾旱灾遍及数州,隐隐还有蔓延的趋势,但偏偏居于山脉颇多,地势险要的川蜀之地,却是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此时此地,是少有的能保证治下民生不受波及的地带。 而作为川蜀之地中,最负盛名的正一道,也并非像是外界其他隐世道脉一般,隐世不出,罕有人知。 正一道教主张陵,师承太华山太华真人,曾得太华真人一身本领,得授一卷太平经,于川蜀传道。 他以太平经记载的教义为基,于俗世红尘多有露面,弟子信徒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已是遍布川蜀之境,就连川蜀刺史都对其略带恭敬,足以见其威望。 此时,正一道正一峰上。 受季秋派遣,于川蜀之地传道,顺带前来拜见张陵的陈败与何昭,已至这座连绵不绝,香火不断的山门之前。 二人皆是头戴黄巾,作道人打扮,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连绵道观,陈败先是吸了口气,眸中带着打量: “道兄,老师所言的这正一道,看着规模可不算小啊。” “而且一路行来,我听这川蜀之地,多有百姓对于正一教主张陵赞不绝口,观其行事风格,与老师倒是颇为相似。” “你说老师派我二人前来拜见,是否有引其为助力的意思?” 听到同伴开口,何昭轻轻摇头: “大贤良师吩咐,我等只管遵从。” “至于如何打算,他老人家自有考量。” “眼下你我已至正一道山门,还是上前报出家门,以求能够面见那位教主真容吧。” “其他事宜,拜见之后再行定夺。” 说罢,两名黄巾道人同时上前,就欲向着那守山弟子通禀来历。 不过叫陈败与何昭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两名弟子在看到二人打扮后,当即先声而至: “两位道友,可是来自北境太平道?” 这一问,倒是让二人微微一愣,继而面面相觑之后,有些迟疑的共同答道: “阁下听说过我太平道的名声?” 一时间,无论是陈败还是何昭,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那守山弟子听后,则是微微点头,随后对着周遭师门同道招了招手,示意完后便继续道: “那就是了。” “我等奉张教主之令,凡见头戴黄巾,乃太平道弟子之辈,都要引其去往正殿,通传于他知晓。” “眼下,算是将二位等来了。” “快快请进!” 说完,这弟子就欲带路。 而陈败与何昭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到如此情景,因为秉承着季秋的嘱咐,也没有过多去想,便紧随其后。 此时山上,正一道正殿之中。 一头戴道冠,两缕半白发丝垂于鬓角,呈青年之貌的威严道人,缓缓于蒲团上睁开眼睛。 他看着面前的道尊法像,感受着山下的微微波动,片刻轻声自语道: “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正一道主,破山伐庙! 正一道,守拙殿。 张陵起身,看着眼前的两名太平道弟子。 他的眸光波澜不惊,好像早已便预料到了,陈败与何昭会来一样。 待到二人被正一道的门人带上前来,其当即便盘膝于蒲团之上,背对着二人, 随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淡然开口: “你们既是太平道的门徒,那想来便应是张巨鹿的弟子了。” “让贫道来猜猜看,你们此次前来,是否是想要于川蜀之地传扬太平教义的?” 这声音于大殿回荡,落于陈败与何昭二人耳畔间时, 更是叫二人心中一凛。 果真是高人,连他们的来意都猜测出了几分。 那更深层面的原因,其不也看出了些许来? 想到这里,待到声音落幕,左侧的陈败这才开口,举止有些恭谨道: “张掌教高深莫测,果真一眼便看出了我师兄弟二人的来意。” “不错,我二人就是奉大贤良师之命,特地前来川蜀宣扬太平道统的。” “在临走之前,他老人家曾叫我二人前来拜访前辈,说是与前辈有同根之缘,应尽礼数,所以我师兄弟二人这才特地前来拜访。” “叨扰了。” 说到这里,二人躬身一礼。 对此,张陵笑了笑,自蒲团缓缓转过身来,双眸中带着些考量: “告诉我,张巨鹿究竟想要作何。” “川蜀之地, 为大炎一十三州最为富庶之地,常年治理之下,或许他境州郡生灵涂炭,需要太平道救济,但这川蜀之州,却是并不需要的。” “既如此,为何又需要在川蜀传道?” 张陵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 他周身的气息渐渐散发出压迫感,久居高位,属于道基高人的威压,慢慢溢散而出。 感受到这股气息后,陈败与何昭额头有冷汗滑下,不过到底是季秋调教出来的门徒,即使顶着道基高人的威压,仍是面不改色。 而何昭更是顶住张陵的威压,语气闷声的回应: “好叫前辈知晓。” “大贤良师派遣我等来,一是为了拜访前辈,以尽礼数,二就是报信。” “太华山太华真人逝去了,而他一生坚守的大道,不知真人可还能记得几分?” “这是我太平道大贤良师借助我二人之口, 特地前来告知于前辈的。” “至于个中真假, 想来前辈心中自有定夺。” “大贤良师的意思是,想要和前辈你见上一面。” “至于究竟去与不去,想来前辈自己心中也应有答案,所以就莫要再继续为难于我二人了。” 张陵盘膝,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何昭顶着他的威压,不堕门庭之风骨,不由眉头一挑,感到有些讶然。 好苗子。 可惜,是那一脉相承的张巨鹿门下弟子,难以入我门中。 心中暗叹一声,听着这小家伙口中所言,张陵心中略有些哀伤。 太华老道... 想起那位风华绝代,道法已至出神入化之境的高人,张陵默然不语,垂眸片刻后,这才道: “小辈好胆。” 谷歋 “不过,却也不愧你之出身,太平道张巨鹿,收了个好徒弟啊...” 这头戴道冠的正一道道主站起身子,抬头望向远方,有些怅然若失。 “太华老师...” 他的眸光复杂,似乎是回忆起了许久之前,曾于那位和蔼的老道门下修行的往事,于是闭了闭眼,这才收了一身气势,语气有所缓和道: “你二人的意思,我已知晓。” “看在修行太平经的份上,贫道允诺你二人于川蜀之地宣扬太平教义,一些个中关节,我正一道也会代为疏通。” “至于张巨鹿...” 张陵微微昂头。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贫道确实也该去见一见这位名义上的师弟了。” “好了,既汝等意愿达成,便退去吧。” 说罢,道人摆了摆手,示意陈败与何昭二人下去。 而二人见此,对视一眼后见达成了季秋的嘱咐,也不欲多留,便告退一声后,就匆忙离开了这大殿。 待到恢复了清净,张陵本来松开的手掌,这才猛地攥紧,露出了他那张略有些苦涩与起伏的表情: “太平道,以太平为名,连这偏远川蜀之地都要收拢教徒,张巨鹿啊张巨鹿,你狼子野心,当真以为天下之人都看不清楚么?” “就算他们看不清楚,但作为同修太平道的我,又怎可能看不真切!”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陵眸光闪烁,轻声呢喃。 “也罢。” “老师曾言,我张陵修太平经,只可保一境风调雨顺,而不能安苍生也,故不会继承他之衣钵。” “以往年间,我对此言论颇为不服,但今日看来,姜到底还得是老的辣,没想到这老人家临终之际,竟还真收了个‘衣钵传人’...” “就叫我去看看,这位名义上的师弟,究竟有着几分斤两罢。” 随着话语落下。 头戴道冠的道人手中掐诀,化出了几道流光,分别向着正一道几处真传居所窜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逐渐化为青烟,自这道尊像前,慢慢化作了虚无。 ... 幽州,通冥山。 此山之间,有一道脉落座于此,名为通幽道,善修阴阳法箓,讲究天人合一,道法通玄,门中足有两尊道基高人镇压底蕴,门庭显贵。 此道脉连绵至今已有四百余载,曾经祖上也扶过龙庭,余荫后世子孙可借王朝气运修行,这才有了代代不绝道基高人的昌隆气象。 但正所谓事物轮转,不过是又一個轮回。 这世间又哪里能有永恒不灭的事物?哪怕是曾经显赫一时的门庭,也终将有一日会逐渐衰败,最终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今日,便轮到了通幽道。 只见本来比之龙泉山道观,还要更为广阔三分的通幽道,眼下此时已是一片断垣残壁,到处都遗留下来道法交锋与战乱的迹象。 还有那山门之上的炼气士欲仓皇而逃,却被守在外界的太平道炼气士们抓了个正着,如瓮中之鳖。 眼看着就要彻底亡覆,随着天边血雨洒下,震天愤恨怒喝之声随之响起。 一股子对于太平道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言语,自那坠落下来的黑袍老者口中,传荡开来: “张巨鹿,老夫恨不得生啖汝肉,生饮汝血!” “我通幽道究竟如何招惹了你,今日竟要赶尽杀绝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潜龙出渊,当在今朝! 幽州,通冥山,通幽道。 一身黑袍断却一臂的老者自高空坠落,旁边有一具强大的尸首散发着阵阵道韵,余威未散,却已是彻底陨落。 那是他的同门道友,与他一样, 为通幽道的定海神针之一,也是一尊达到了道基之境的高人。 不过此时,他的尸首却是极为凄惨。 一道散发青芒的刀光,自上而落,给其肉身留下了一道醒目的伤痕。 再加上那神情凛冽的道人强势出手,破开了其稳固道基, 使得其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一身修为,便尽作付水东流。 此时手中道法频频不绝,通幽道的掌教李钦,已然有些癫狂。 他不服! 这往日里被他嗤之以鼻,不过做些徒劳无用功的太平道,于今时今日,竟然上了通冥山来破了他满门! 为何? 难道就是因往年间自己拒绝了幽州刺史的救疫治疾,其便对此心中生怨? 李钦想不明白。 他半跪在地面,已是有些筋疲力尽。 此番那太平道可谓是做足了准备,足足上百名修法的道人围拢于山门外,随后那太平道道主张巨鹿,更是带着一青袍男子直接上了山门来! 不由分说,便是恶战! 二人一修法,一修武,都是达到了二境的高手,李钦与另一位同道交手后不敌,最终遗憾落败。 看着那浑身气机凛冽的道人踏破长空,并未多言, 张口一吐, 就将一道剑气瞬间喷出,直往自己丹田处插来。 李钦即使察觉到了凶险,欲奋力躲闪,可却仍然没有彻底避开,不偏不倚就被那剑气破开了身躯,使得道基受损! “呃啊!” “巨鹿小儿,老夫必杀汝!!” 一声惨痛的呼喊,李钦眸中血红,正欲提起最后的灵力殊死一搏时,却不知从哪里有道青光刀影突然挑起。 随着一声清亮的龙吟之声响出,下一刻,李钦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一颗大好头颅,随着脖颈血线飚射,彻底飞了起来,于天边划出了道弧线后,这才‘咕噜咕噜’的滚落在了地面。 至死之前,李钦的一双眸子仍然瞪大,似乎还在诉说着对于方才情况的不可置信。 砰! 长刀竖起,震开灰尘。 将李钦头颅劈下的那人,手中长刀一甩, 往着地面重重一砸,便将其上沾染的血液震开。 随后关长生抚摸着下颌留出的长须,对着右侧落下身影,浑身雷法流动,气势非凡的青年道人便道: “巨鹿先生,又是一处道脉除灭。” “时至如今,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已尽数覆灭,是否还要动身而起,去剿灭其他扶龙庭派系的道脉?” 关长生一双丹凤眼睁着,气血冲霄,面不改色,似乎刚刚被自己割下了头颅者,并非是名震天下的道基高人,而不过只是一街边蝼蚁罢了。 他的语气淡淡,对着季秋发起了询问。 对于季秋为何执意一定要覆灭这些道脉,他在之前便向自己等人解释过了。 再加上太平道门徒,对于他这位大贤良师的信仰不可谓不狂热,几乎已经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因此短短近一个月内,位于幽州与青州的两处扶龙庭道脉,就很顺利的,都已彻底断送于太平道手中! 有道七宗,已除其三,只剩下了较为偏远的另外四方道脉,这种扫平速度,何其恐怖! 要是传出去,怕是山野之间,一场轩然大波是少不了的。 对于关长生提起的询问,季秋则淡笑一声,道: “不必了。” “眼下我太平道连破三大道脉,就算是再想隐瞒,估计也是决计瞒不住的。” “四百余年以来,世家门阀错综复杂,大炎皇朝更无权插手道脉传承之事,所以我料定官府并不会理会。” 谷費 “但那剩下的四大道脉,以及这天下的各支传承,估计却是会对我太平道畏之如虎了。” 季秋的话语声中,带着一股确信。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分毫慌乱。 最坏的状况,无非就是有些道基高人联袂而至,向他讨要一个说法而已。 但待到此余波传出,等到他们兴师问罪之时,自己一身道法,估计也已是成矣。 到时候谁怕谁,可还犹未可知呢! 神魂生出,季秋扫视着这通幽山门,很快便觅得了此宗开宗立派的根基之法,左道传承——通幽卷! 通幽道最擅运气之道,他们施展的神通道术多有奇诡,甚至可役使尸身,将其炼化为类似季秋撒豆成兵呼唤而出的力士! 虽说他们对外自称是研究阴阳法箓,讲究天人合一之道的门派,但按照神霄门与东沧州那边的说法,这种门派,无疑是邪道所属。 灭了他们,季秋毫无心理负担。 更何况在模拟之时,这扶龙庭派系的道脉,都有人手去往过广宗,而这通幽道的李钦更是首当其冲。 所以斩了他对于季秋来讲,自是理所当然! 【获得左道传承——通幽卷,是否追本溯源?】 看到模拟器的提示,季秋眉头一抬,并没选择追溯,而是将玉简收起,持九节杖走出这阴气森森的残破道观。 此时外界,天光大亮。 太平道的门徒奉他之命,将整个通幽道处理一空,很快那些尸首与血液,都随着洗涤符箓的催动,彻底焕然一新。 作为太平道最早起家之地,幽州目前无疑是太平道的核心。 而这通幽道的山门,也贵为一方灵脉,这若是不纳为己有,岂不是暴殄天物? 因此从今往后,此地也将和冀州观海道、青州长虹道一般,为我太平道所掌! 【季秋/张巨鹿】 【境界:武道金刚(二境)、炼气道基(二境)、养气巅峰(一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登峰造极)、玄元雷法残篇(登峰造极)观海道书(略有小成)、白虹贯气法(略有小成)、通幽卷(未入门)...】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出神入化)】 看着模拟器上的面板,季秋双眸熠熠,感受着那诸般妙法带来的感悟,不停推演着。 很快,一点灵光于他脑海之间划过。 【术法神通:问仙一剑、炼气六法、神霄掌心雷、玄元雷法残篇已至巅峰,是否融合左道传承观海道书、白虹贯气法,推演融合?】 模拟器曾经的推演再度显现。 此时季秋眸中似有所悟。 这些法门,都是他已有所成的。 眼下推演合一之后,他的法必将更胜往昔远矣! 但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等我将这通幽道的通幽卷也暂且领悟后,将三卷左道传承与我一身所学尽皆融会贯通。” “到时候,我便将创出我太平道的根基之法!” “虽说短时间内受天地之限,想要在道基境上更进一步颇为艰难,但要是能于神通术法之上有所建树,再加上我三道同修,天下间当再无我敌手也!” 捏紧拳头,季秋神采飞扬,眸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百般潜伏至于今朝,忍辱负重几如蝼蚁。 若待到腾飞之时,破开枷锁挣脱束缚,则必将化身为九霄真龙,于天下间任我遨游! 我辈所愿,当不远矣! 第一百二十一章 照见本我,以开新道! 冀州,广宗。 太平道驻地。 时至如今,已经距离季秋扫平观海道等三脉道宗,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而正是像他所想的那般。 即使幽冀等州的刺史知晓到了此事,也并没有因此便对季秋前来兴师问罪。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自家说到底和道脉派系之间,也并无多少联系。 再加上太平道张巨鹿能连灭三大道脉, 整合道统,说明其羽翼已成,几如庞然大物。 得罪这样的势力,哪怕是出身显赫,位高权重的一州刺史,也未免有些投鼠忌器, 不愿去动,免得惹得祸事上身。 要知道, 如今季秋数载春秋经营, 虽根基在这广大的平民群体里。 但一些各州各郡之间的门阀以及官吏,其实都或多或少,与他有着一些联系,甚至就连一些大族子弟,都有追随于他的门徒。 还有那在数州之地传扬甚广,几如在世神仙般的名声,只要非是必要,想来也是没有任何人会选择与之为难的。 此时,太平道。 青年道人正于讲法堂上首,为门下子弟讲解术法精要,引起阵阵灵气异动,周身灵气激荡。 下方诸多门徒盘膝于蒲团之上,皆是凝眉沉思, 呈若有所悟状。 讲的是什么道? 当然是自观海道、白虹道、通幽道等左道传承经文之上, 所领悟出来的法与术! 观海听潮、白虹贯气、御使傀儡、通幽遁术... 种种颇为罕见极难领悟的法术神通,从季秋口中以最为简洁的语言叙述而出后, 落在这些弟子耳畔间,竟是叫他们如醍醐灌顶般,一点就通。 可以见得,此时季秋对于这些法与术的领悟,已经到了一种极为高深的地步,就算是未曾大成,也有了一番见解,可以称得上是炉火纯青矣。 再加上追本溯源之法,季秋所观摩感悟的道路,就是每种传承术法最为正确的道路,因此这些弟子听他讲道,自是受益匪浅。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待到一场讲法之会落幕,诸多弟子身上气机越发浑厚,更有甚者气息凝实,领悟完了道韵感悟后,当场水到渠成,便成就了凝气之境。 “我等,谢大贤良师传法!” 镇守在这广宗, 于太平道门庭间足有百余名的授箓门徒,异口同声的开口, 向着上首的道人拜谢。 对此,季秋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随后对着两侧侍立的张太平与柳青衣温声道: “此番讲法之后,你二人留于此地,若是有弟子门人不解,便代为师继续为他们指点一番。” “剩下的,等到为师再整合整合,将这些道脉传承与我太平炼气法结合,便能创出真正属于我太平道的法门。” “到时候,我倒是要看谁还敢再说,我太平道没有传世神通与真法,不足以为一方道脉传承!” 道人起身,话语落下。 而那抱剑少女与俊秀的年轻道人听后,俱都一同恭声: “弟子,谨遵老师嘱咐。” 处理完毕后,季秋便不再逗留,转眼就走进了后方门庭之中的修行静室。 【观海道书(炉火纯青)、白虹贯气法(炉火纯青)、通幽卷(炉火纯青)】 冀州观海道、青州长虹道、幽州通幽道。 天下扶龙庭的七大道脉,其中三道的至高传承,都已被季秋尽数掌握。 哪怕未曾修行至登峰造极,但也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随手便可引气施法,化出道术神通。 短短月余时间,三门左道的神通道书,竟都能被眼前这青年道人练成这副模样。 这要是传播出去,已经不是区区一句惊世骇俗可以解释得了,恐怕就算是传说之中的谪仙转世,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谷禙 但季秋却是对此表情平淡。 他盘膝于蒲团之间,脑海之中有诸般法闪过。 炼气六术、神霄雷法、左道传承。 三世修行,于大乾初窥仙路,于东沧州神霄门求索道途,于大炎叩开道基之门。 各有所得。 至于此时,虽季秋表面看上去修行尚短,但以追本溯源法求索近十年仙路,他于此道之上的造诣,已是完全不逊色一些道基创法的高人了。 【是否融合一身所学,推演道法?】 青年道人五心向天,周遭灵气渐渐涌来。 他闭着眼眸,心神放空,观摩着诸法的运行轨迹与道韵。 半晌后,这才眸中闪过坚定。 时机已至。 “推演!” 轮回模拟的推演融合之法,只会在他自身领悟达到之后,才会展开。 其本质,就是通过结合自己一身所学,以及对于道法的见解,从而去不断摸索,最终踏出属于自己,且最为契合自己大道的那一条道路。 旁人的终究只是旁人的,哪怕是修行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也终究不是自己的路。 因此,季秋欲创出自己根基之法,与之前突破了悬空寺武学的桎梏,将其脱胎换骨,彻底蜕变为自身的武道之法,是一样的道理。 随着季秋打定主意。 下一刻,他的神魂随着模拟推演的开启,陷入到了模拟的场景之中。 这里,朔风猎猎,四方空旷! 季秋神魂凝成身形,张开双眼,便见到自己立在了一方山巅之上。 云雾弥漫,山巅平台不过数丈方圆,往下望去如同深渊,没有任何多余的风景。 而季秋,就在这山巅中心处。 当他稳固心神,开始逐渐沉浸其中之后,就在他的对面,有一与他样貌一模一样的青年道人,渐渐化出镜像。 随后,镜像凝成的道人,开始抬手——演法!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水火术法,诸般符箓! 镜像道人立足于山巅,面无表情,看不到季秋,只是施展着术法与神通,将本来山巅的天象与灵气,都随之搅动! 而季秋就这么看着,眸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邃。 这镜像,无疑是模拟出来的,与他这真身一般无二。 就连其一身所学都是一模一样,除却没有神智之外,与他这个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推演么...” 季秋透过镜像,直指其中本质。 神魂生出,可去伪存真,照见真实。 因此季秋看得不是这镜像所施展的法,而是其中所存在着的那股子真意! 虽是一模一样,但在模拟之下,这镜像每每施展,却都是季秋理论之上所能够做到的巅峰。 要知道,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如此地步,可是极难做到的。 这就像是另一种追本溯源一样,观摩的正是一名修者最为巅峰的时刻。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季秋以前是看别人演化道法,施展神通。 但是此次,却是照见本我,以开新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平六法,苍天当死! 镜像场景,山巅之上。 季秋默默的看着。 此时,炼气六法,神霄之雷,都已被那与他相仿的道人尽数施展。 这时候,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一股浪潮,随着灵气涌现, 渐渐显化。 那是观海道的大浪滔天真意,是观海道人一生修行,最后书成的观海道书中所记载的左道传承。 漫天气浪如惊涛拍岸,随着那道人衣袖挥舞,诸般变化接连生出。 直到气势最为高昂之际,只见其喉咙一张, 一口剑气喷涌激射,饱含杀机! 紧接着,之前季秋于长虹道缴获的白虹贯气之术, 也自其手中施展,末了后,通幽卷中记载的阴阳遁法与拘灵神通,都显化神威! 沐浴在这神通与术法的海洋之中,季秋挺身而立,感悟着其中诸般法的流动轨迹,慢慢闭眼。 真意。 他在捕捉着这些法术与神通,创造者所贯注入其中的真意。 所谓修行,就是一场求道之途。 而术法与神通,则是护道之用。 每一篇术法与神通的创造,都是注入了创始之人一身心血的,他们创造此法最初的意图,便是此法施展的真意。 比如观海道书, 就是观海道人见大海磅礴,心中顿生豪迈欲开辟道统, 这才成就, 再比如长虹道的传承,更有长虹贯日之野望,再比如通幽道的种种奇诡之术... 这些能够称得上是左道级传承的神通与术法,之所以区别于普通的炼气术,就是因为它们有着成道的可能。 即使只是再微小不过的资格,但随着那股神通与术之中的真意不断壮大,创造它们的施法者越走越远,这些法门也终将继续蜕变。 因此,季秋眼下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法门之中的真意尽数捕捉,随后融合他眼下的一身所学,缔造出只属于自己的... 太平道法! 所谓开宗立派者,可为一脉始祖。 而能够真正创出独属于自己真法者,无论法之高低,无论修行高低,单单只论此道造诣。 他便足以称之为,一代宗师! 观镜像百般变化,过了良久良久,季秋才睁开眼睛。 随着这青年道人那一双眸子睁开,一道霞光自无光山巅始,生了变化。 此时,季秋的精气神, 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他的眸光平静,无有丝毫情绪变动,满眼之间充斥着的,都是浓郁的求知之念。 突然间,随着道人抬手,有风雨雷电,自此而始! 噼里啪啦! 乌云密布于山巅之上,狂风骤雨转瞬倾泄! “炼气六术,虽不如左道,却是我一身之法的源头,乃大道之始。” “其中呼风唤雨之道,结合我太平道真意,与我自身之道契合,可为我太平术法的第一式!” “其名曰:呼风唤雨!” 沐浴于这风雨交加的山巅,道人衣袍未沾分毫。 他的动作没有停顿,而这呼风唤雨之术,也远远超过了之前季秋所能够施展的范畴。 本来普普通通的影响天象,祈云布雨,现在却是足以震人心神! 但凡入得这狂风骤雨之间,就算是道基高人,也得被季秋的无形道场所压制。 这就是融合了通幽道传承之精要,再结合季秋自己感悟所得来的,呼风唤雨之术! 动作至此,仍旧未停。 下一刻,道人袖袍一挥,数道灵光闪现。 当这些灵光落在地面之后,便化作了四尊头戴黄巾道巾,肉身无漏,足以与初成武道金刚身的大高手媲美的黄巾力士! 拢共四尊护法力士,气血如烘炉,双拳赤红,想来一拳下去,甚至足以撼天震地,将这山巅碎石砸的漫天纷飞! 金刚,武道金刚! 季秋这第二式术法,以撒豆成兵为根基,合左道传承以及自身武道进境所悟,终有所成! 看着那四尊黄巾力士,季秋满意点头。 以他眼下的造诣,最多只能支撑召出四尊初成金刚的武道力士。 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远超他所预料了。 “这第二式,当为撒豆成兵!” 话语落,道人举头望天,如口含天宪般,叫本来漫天吹动的风雨,骤然停歇,紧接着便是无数弥漫紫意的雷霆,自天幕显现! 谷團 随着雷霆浮现,季秋抬步而起,踩踏在虚无气流之上,与那天穹浮现的紫色雷霆几乎合在了一体。 下一刻,道人浑身弥漫紫意,五指一张,一道足以劈出数十丈远,叫无漏金刚境的武者都无法抵御的雷光洪流,乍然浮现,直从这山巅平台,往下浩浩荡荡的轰击而去! 良久后,才有‘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结合神霄门雷法登峰造极后,从中脱胎而出的雷法! “第三式,其名曰:驱雷掣电!” 道人劈出紫色洪流,双掌交错,下一刻一道复杂的印记,于他手中显化流光,渐渐酝酿出了恐怖的威势! 如火般炙热,其势甚至若煌煌大日般,有破尽一切之神威! “去!” 一声轻喝,随着季秋结印而成,通体透明,由气与法而结合成的一道法剑之状的神通,从他手中道印显化,陡然冲上天穹! 观其势与神意,确确实实,足有撼动天威之意! 长虹道脉的白虹贯气法,讲究的就是以胸中一气,穷就术法之极致,只可惜其后人庸碌,非但未曾修成,反而使得其法落入季秋手中。 经百般参悟后,季秋特以其中之神意,融自身之见解,成太平第四式术法神通! “此法至于此,单论立意,当是我脉道法承上启下之转折,寓意深远,便叫其:气贯长虹罢!” 眼下的季秋,周身弥漫紫意,一身黄衣道袍猎猎作响,他的双眸明亮,神采奕奕至极。 下一刻,只见他腹部一鼓,喉咙一动,待到张口一吐,无形无相的剑气,便自其口中射出,飞向远方,消失不见! 观其模样,与观海道书中记载的那最后一式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无论是招式还是隐匿气息的手段,都要胜过那法三分! 这是季秋结合通幽道的传承见解,从而改良得来的,被他视作最为出其不意的杀招,融入自己的道法之中! 当列为第五式术法,其名曰:腹中藏剑! 太平五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自此皆成矣! 但季秋却晓得,还有最后的成道之术,并未彻底悟出。 然而,他却已经到了极限。 此时,这山巅景象,渐渐破碎。 就在介乎于虚实之间,即将脱离模拟推演,神魂回归之际。 季秋的神魂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睁开眼。 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模拟之中,那似梦非醒的世道。 他看见了模拟之时饿殍遍地,看见了那烽火之中有诸侯连绵四起,群雄逐鹿,看到了自己伸出手臂,欲穷极一生,去触摸那道怎么也摸不到的曙光... 他还看到了,自己于广宗执掌九节杖,接连毙杀了一十三名同境高手后,最后悲怆愤怒至极,所渲染的那股子意境! 季秋知道,那是张巨鹿的执念,也是此身修行的道之所向。 此刻,季秋深深知晓。 这可能不是季秋最为适合的修行大道。 但,却是张巨鹿的一生所求! 一场大梦复又醒。 道人于静室醒来,周身之法彻底转化,几如脱胎换骨。 即使境界并未提升,但那对于法与道的领悟,季秋却是远超了之前数倍不止! 他透过那窗,看着外界的天空,碧如明霄。 良久后,这才轻声道: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 “五式之后,还当有一式。” “虽我眼下尚为修成,但,我已知其名矣。” 青年站起身子,身上法力流转。 他的眸中闪烁着异彩之色。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 “而若众生疾苦,国无明君贤良,则,彼可取而代之!” “我太平六法第六式,当为——苍天当死!” 忤逆之言,自道者口中慢慢吐出。 随后,此方圆天地的气数,甚至都因此稍稍有了些许震动! 太平六法,第六术! 其名曰:苍天当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脉道友,踏空而来! 太平道外,乌云密布,似有天威。 此时,一头戴道冠,发丝半揽,只余下点点斑白于鬓间飘飞的道人,踱步于虚空。 他踏着风, 在半空之中荡出了几分涟漪,来到了广宗太平道的道场,看到了季秋激起的天变异象,目露惊容: “这是在做什么?” 作为道基境的大修行者,正一道道主张陵修行半生,已是于道基上迈出了一大步,见识过的各色道法无算。 但饶是如此,能如季秋这般引得天生异象的法门, 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法能通神,直达大道,这岂是道基之境可以触及的?” 道人心中疑虑重重,还未曾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同门会面,便已是心生忌惮,不敢对其有丝毫小觑。 难怪能承太华老道一生衣钵,就凭这三分气机,张陵便已知其人不差矣。 “到底是老师,即使临到寿终之际,眼光仍然独到。” 半晌后,待到那气机慢慢溢散,觉察到了那屋内高人修行暂歇后,张陵这才整肃衣冠,欲上前一见。 而当此时,却有人比他更快。 眼下张陵已是踱步踏空入了太平道门庭, 只不过因其修为高超,是以无人察觉。 但创法功成后的季秋,只一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外界那股细微的法力波动。 这灵气波动并不含着恶意,也没有刻意掩饰,想来是客非敌。 而且季秋,还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太平经。 天底下能修行太平经,还成就到了道基之境者,除却已逝的太华老道,抛却他自身之外,便只可能有一人了。 川蜀正一道的道主,张陵。 心下了然,随即一缕清风化出,下一刻季秋的身形于静室蒲团上消失。 待到他显化身形之后,赫然便到了门庭之外,半空之中。 只一眼,他就见着了外界的道人。 眼前的道人面容呈青年之貌,俊朗非凡,棱角分明如刀劈斧凿,两缕半白发丝飘荡于两鬓之间, 给其又增添了三分沧桑与神韵。 总得来说, 是个颇有气质的青年道者。 看见来者,季秋双眸含神, 窥视了一眼。 【正一道:张陵】 【1岁:生于世袭罔替,公侯之家,自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7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怕是百年世家,千载门阀,亦有大难临头之时,家中大权旁落,门庭落寞,沦为寒门。】 【13岁:自幼龄稚童逐渐成长为半大少年,得幼时启蒙与家风影响,喜读书,尤爱阅读道志、谶纬、天文、地理一类。】 【16岁:得到家中长辈尽力打通关系,终于借着最后几分人脉,入泰安太学求学,通读五经,略有学识。】 【18岁:于太学求学,期间拜太学讲师,大司空宁华门下学习,因喜爱读道藏,尤爱神鬼炼气之说,兼身怀灵体,遂被其收为弟子,得授一卷《太平经》。】 谷嗌 【27岁:大司空宁华归于山野,号称太华真人,此时张陵学有所成,聆听其师教诲,于天下间游历。】 【35岁:炼气巅峰,于川蜀之地结庐,终日吞吐天地之机,以期望能破境道基,又以太平经修行之法,广收门徒,传道于川蜀之地,素有名望。】 【44岁:成就道基,所创道脉于川蜀遍布,渐有名望。】 【47岁:修行有成,回归太华山,与其师太华真人论道,可却因见解有所出入,未曾被其师视为真传,后略有不忿,远遁川蜀,自此不出蜀地,以求仙问道,白日飞升为至高目标。】 【116岁:太华真人于太华山仙逝,其听闻之后,默默跋山涉水而来,于太华山看着那一间草庐,低声一叹,终摇了摇头。】 【127岁:太华真人弟子张巨鹿,于冀州广宗振臂一呼,号苍天已死反大炎朝政,其于川蜀之地听闻后虽有震惊,但也隐有预料,且在再三沉思之后,欲去助太平道一臂之力,只可惜为时已晚。】 【见张巨鹿执太华九节杖,以一命于广宗毙杀十三同境之人,给予这大炎一记重锤后,其心中彻底明白,为何自己不得太华真人衣钵传承。】 【130岁:浩浩荡荡的太平起义,以失败告终,其暗地里为太平道收拢真传,于川蜀妥善安置。】 【139岁:此后岁月,江山动荡,领悟几分太平经精要的他,保川蜀一方水土安宁,坐视人间王朝更替,不入尘世,只一心求道。】 【233岁:天地束缚,有大神通者布下一张无形大网,使得道基之境寸步难行,其心中有所不甘,遍寻五湖四海,却终究难有所成。】 【后十年无奈坐化,临死一声叹,化作清风一缕,不若归去。】 【模拟评价:心中有愧亦有憾,难窥大道真容颜。】 这是模拟器推演的张陵一生的命运轨迹。 完完整整,没有分毫缺陷。 从头到尾,将一位达到了道基境的高人一生,都展现在了季秋的面前。 而且还是与自己有着莫大联系,可以说是出自同源的‘师兄’。 模拟的那一世里,张巨鹿足足摸索到了近四十岁,才算是确定下了自己奉行一生的道路。 因此,太华真人在之前虽助其成就道基,却也并未告知于他有关于张陵的事迹。 再加上这位与太华老道之间的些许往事颇为复杂,所以也没有前来找过他。 但眼下,季秋却是专门遣陈败与何昭两名亲传门徒,亲自去往了川蜀。 再加上太平道如今提早十数年,就已遍布天下,而且自己还曾修书一封,送去过正一道。 所以,不怕他不来见自己。 真见了面后,季秋不免有些感慨。 太华老道,确实有识人之能,且不谈自己,只单论张陵,其人品就已无可挑剔。 能在太平道举旗谋逆,公然造反失败之后,还愿意出手庇护自己门下真传,且在之前还有意帮衬自己一把。 素未谋面的同门,能至于此,已经是极为极为可贵了。 就是这么好的一位师兄,他那已经仙逝的老师临去之前,甚至还不忘把他给拉下水... 咳咳。 收起了几分思绪,季秋面容正色,作了一式正经道礼: “太平道张巨鹿,见过张道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山五湖,联袂而至! 广宗,太平道。 太华老道士一生仅收下的两名弟子,于这太平门庭之中,终于照面。 季秋显出身影,一瞬就引得诸多太平门徒注意。 意识到下方的情况,季秋露出笑意,口中邀请道: “此地我脉门人众多, 非是交流之处,道兄请随我来。” 言罢,季秋脚步一挪,就欲往后方行去。 见此,张陵也没多说什么,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只是在打量着周遭的太平道弟子时候,目光之中隐有异色露出。 太平道门徒,皆以太平经修行为纲领,而季秋传道之法绝不藏私,又命门徒布施天下,因此修为进境,可以说是天下道脉独一档。 从季秋演法的震惊中缓过神后,张陵目之所及,竟突然发现,这太平道的诸多弟子,比起他正一山数十年经营,竟也是分毫不差了。 而且,还单单只是这广宗! 抛去此处不谈,那些真正修行有成,被自己这位‘师弟’派遣去往其他各个州郡传道救疾的门徒们,又该有多少? 细细一想,当真可怕! 张陵此时心中有浪涛翻涌,但面色却依然是处变不惊, 养气功夫甚足。 随着一路恭敬中略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 张陵与季秋入了一间静室,主客分宾入席。 “我太平道简陋,道兄一路奔波,还请莫要嫌弃。” 盘膝于席间,季秋伸手一扬,那敞开的门扉瞬间闭上。 随后,其对着张陵微微颔首,聊表歉意。 “我等修道之人餐风饮露,居于山野之间,早已习惯这些,哪又有简不简陋一说。” 摇了摇头,张陵并未耽搁,直接就开门见山问道: “贫道修行至今,算是比你虚活数十年春秋,你我又师出同门,便托大叫你一声师弟了。” “不知巨鹿师弟,先是修书于贫道,又是派遣门徒拜会于贫道,究竟意在何为?” 听到这有几分质问意思的话语, 季秋也没什么表示。 他抬起手, 将一直随身携带,通体散发灵光与纹路的九节杖取出,就这么放在了张陵对面,道: “道兄请听我一言。” “太华老师逝去之前,曾经告知与我有关于道兄的事情,且叮嘱过若是愿践行太平之道,便可引道兄为助力。” “因此,我才叫那两名门徒携那语句,前去找上道兄。” “若是因此打扰到了道兄清修,还请恕师弟我冒昧了。” 说完,季秋点头致歉,态度语气谦和。 对此,张陵沉默不语,并未因此动怒。 他只是看着那柄九节杖,略微有些失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成就道基之后,与太华老道所发生的那些意见分歧。 那一日,他初成道基,意气风发,只觉大道与苍生,当是道途重要。 我辈修行,不于山野间静心打坐炼气,以期早参大道,为何要搅动于红尘之间,行济世之举? 就算是要践行太平经的记载,收拢门徒前去传道便是了,又何须自己亲力亲为。 彼时的张陵,看重的是太平经救济世间可得功德,这才前去践行,而非是出自初衷。 如此行径,纵使能成一番气象,待到千百年后,也不过就是另一种轮回而已,于这世间没有任何益处。 对此,太华道人几乎是一眼便能看出,于是称其本末倒置,罔顾了太平经真正的精要,因此未曾传下衣钵。 他也赌气不服,远渡川蜀,再未回过太华山来,更未见到过太华老道最后一面。 数十载春秋,花开又花落。 待到度过最开始的道基之关,之后的修行之路,尽是瓶颈与门槛。 静思这么久的时间,张陵几乎也是重新审视了自己。 有时候,张陵也会对于自己的道途有所迷茫。 他是承太平经入道的,虽未曾背道而驰,但初衷正如太华道人所言,已是渐渐偏离。 谷嗨 于是他在川蜀布道潜心钻研,这么多年来也算是略有所悟。 正当他继续摸索,想要拨开云雾见真实时,太华道人仙去的消息,却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同时,还有关于太平道,以及那位大贤良师张巨鹿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来。 听闻的第一遍,再加上季秋筹谋的布局,落在了张陵眼中后。 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季秋想要做的大事。 太华老道前半生扶龙庭不成,还欲继续去求重塑太平之世,那么临到了末收的弟子,走的是什么道路,张陵又岂能不知? 这头戴道冠,仪容整肃的道人眼神复杂,半晌开口: “叨扰不叨扰的,事后再说。” “你我师出同门,老师的来历就是不言,你也该尽数明白才是。” “所以你的行为,瞒不住贫道。” “今日我且只问你一句,你果真做好了践行此道,颠覆天下的准备,宁死不悔?” 听到道人这番话,季秋侧头看了眼手中的九节杖,从容道: “此时万般筹谋皆已浮出水面,大局布下卒子先行,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 “道兄还问我这般话语,其实毫无任何意义。” “此身修太平经,走的就是开天下太平之道,当道成时,我道便成,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所以此次请道兄来,就是想要问道兄一声。” “可愿,随师弟干上一把大的,为老师圆了毕生夙愿?” 季秋目光灼灼。 张陵听后,心有所动。 不得不说,季秋抓住了他心中软肋。 虽自己创正一道布施一方,为的是炼气修法,以参悟大道,但太华于他而言,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季秋以太华之夙愿期许为由,可谓是将其给拿捏的死死的。 纵使张陵不会轻易答应,但是就凭这一点,他也是下不来太平道这张大船了。 正在季秋神色坦然,等待张陵的回复时,他的神魂却突然有所悸动,似在示警。 道基高人,通常有灵觉感应,这种感应极其敏锐,一般不会出错。 于是乎季秋突然抬头,眉头微凝神魂散开,看向外界。 果然,就在他神魂笼罩太平门庭,乃至于向着偌大广宗县城扩散之际。 有数道气机不弱的源头,正在飞速向着此地一齐接近而来。 来者气势汹汹,看起来颇为不善呐! “看来,有客登门。” “道兄且再好好想想吧,师弟我要先去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待到回来之时,再继续与你长谈一番。” 拧了拧眉,季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却又并不显得意外。 这些一同而来的,他神魂一扫,就知是数尊道基之境的高人。 而为何前来,想必不必解释,他也晓得。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接连覆灭于他手中,就算不谈其究竟有没有三五好友,光论及太平道如此行径,就足以使得山野道脉人人自危了。 眼下,不就来了么? 不过对此,季秋显然早有准备。 于是他只是波澜不惊的回了张陵一句,便站起了身。 若能好生和谈,自然一切最好。 可要是谈不拢,说不得也只能亮一亮手段了。 正好,他这一身新法,可还无处可试呢! (今天更晚了,就先不防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跨出门庭,见得众人来历! “这就是,太平道?” 踏在广宗城外,四位身上气息非凡的道人一同而至。 其中,手捧一柄拂尘,须发皆白看上去年岁颇长的老人率先出声,语气凝重。 “张巨鹿,于泰安拜大儒郑修修习五经, 后得太华山太华真人之传承,被其授予太平经之精要,是以成就今日道果。” “广传道统数年,到了今天羽翼已成,门徒遍布幽、冀、青、豫,乃至于司州,影响颇为深远。” “据有限信息来看,其门下授法弟子数百人,达到了御气之境的炼气士, 也足有二三十人,远远胜于其他道脉。” “往日里太平道与我等道脉之间,并无多少联系。” “但在月余之前,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却被其带领门下弟子破山伐庙,彻底扫平,四百载道统尽作尘土。” “其动作迅捷,没有任何预兆。” 在这手捧拂尘的道人一侧,也有一道骨仙风之貌的有道真修,凝着眉头,缓缓介绍着有关于太平道与张巨鹿的事迹。 饶使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晓得了不少信息, 但再一次听闻之后,却仍是不免人人自危。 他们自家门派的山门,虽不如这被灭掉的三派与太平道基业靠近, 但也算是临边之州, 不外乎便是豫州亦或者荆襄之地。 要是这破山伐庙的狠人, 下一步就要调转矛头指向他们自己的门派, 到时候势单力薄之下,又该如何应对? 是以今日才会有四方道脉商议好后联袂而至,前来寻张巨鹿替着那三大道脉要个说法。 此行目的,倒也不是非要替他人道统出头,究其原因,也只是想要给季秋一个下马威罢了。 毕竟修行之辈,当以大道为重,又怎能贪恋红尘,或是杀心颇重? 他们此来,是为了劝导其一心向道,避免这年轻气盛,有了一番成就的青年道人,误入歧途。 当然,这歧途是他们单方面认为的。 至于季秋认不认,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几人正聊间。 天地之间,有乾坤变化,生出波动。 随着灵气逐渐扭曲,有道身披黄衣的青年身影, 自那十数丈开外的太平道广宗门庭之内, 踱步而出。 所谓缩地成寸, 咫尺天涯。 位于主场,掌这方圆天地之灵气,再加上糅合一身所学开创太平六术,季秋的身影,也有了些高深莫测的意思。 道人一步迈出,便于原地留下一抹残影。 待到声音响彻在这四大道脉的道基高人耳畔间后,他的身影,便已到了四人丈余开外。 “诸位联袂而至远道而来,不远千里到我太平道,是想要寻张巨鹿何事?” “我可并未晓得,有邀请过几位来此。” 遥遥隔着距离,周身灵气涌现,季秋抬眼扫了四人一眼后,眉目未曾露怯,只是隐有对峙之意。 【三元道:长春子】 谷敵 【为三元道长老,自幼修行道法,神魂凝实,擅修控人心神之术,可摄人心魄,已有大成之境,擅使一柄拂尘,于二百二十七岁高龄出山,去往广宗伏杀太平道主张巨鹿,后重伤陨落。】 这是那一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年纪颇长的老者,一生轨迹的大致概括。 正是模拟之中,曾经毙杀于季秋的十三名高人之一。 一身气息浩荡,看起来就是几人之中的拔尖存在。 不过好在,当世能修成道基中期以上者,也就只有破开了重重枷锁,以太平经为根基的太华老道才做到过。 其余二境高人,除却打熬气血,轰开穴窍的武夫,与以文心为基,养浩然之气的文士之外,便再也没有炼气之辈,能够破开道基之后的关隘了。 因为这个世道的修行环境较为恶劣,无法支撑修补道基逐渐无暇,最终成就玉液还丹。 再加上修法环境苛刻,是以才会有道脉归隐式微的情况发生。 毕竟要真能和四百年前那般,还有不少修法高人存世,那么这当今天下世家门阀掌握大多数资源的状况,也未必能和眼下一般继续维持。 当实力逐渐雄厚后,话语权这种东西,是一定会逐渐往外去分润的。 哪怕你不欲去要,也会有人赶着送上门来。 从这来自豫州三元道而来的长春子身上移过,另外三人的来历,也在季秋双眸之间一一浮现: 【广明宗:羽鹤道人】 【居于山野,自幼身有神异,有通晓百兽耳语之能,此点只有道基生出神魂之后才能做到,其于深山之间与百兽为伴,得炼气之卷,潜修数十年,终有所成,开广明宗一脉,号羽鹤道人,居于冀州与豫州深山之间。】 【于二百九十七载之际,活到了道基理论之上的大限,逝于山门。】 有一身披粗布麻衣,着一道羽翼编制而成的冠冕,浑身上下透着山野气息的赤脚道人,正立身于那长春子一侧。 这道人名为羽鹤,无论是模拟之中还是现世,季秋都不认识,而且也非是扶龙庭派的道脉中人。 想来,应也是被自己破山伐庙的‘凶名’给吓唬到了,这才与其他相邻道脉的道基高人一同而至。 【玉华山:景阳道人】 【来自江南三大道统,荆襄玉华山一脉,为天下有名的道脉大宗,于江南之地颇有威名,哪怕是地方门阀大族,也都对其多有供奉。】 【于二百六十三岁之时,与诸多道脉高人一路,以沾染尘世,逆乱红尘为名,联络多名世俗高人,于广宗伏杀张巨鹿,后殒命于此。】 【镜徽道:崔奕】 【镜徽道道主,善用一张水镜,以四方八卦之相,可卜算吉凶之属,门下道脉虽名声不显,但后世有诸多杰出人杰,皆出自其门下。】 【于二百五十七年之龄时,耗尽毕生心血,欲算出天下何日才能再开修行盛世,可却终未算出个究竟来,只在隐隐约约间,卜算出一片蒙昧,便吐血而亡。】 四名达到了道基之境的高人。 分别是来自于豫州三元道的长春子、广明宗的羽鹤道人、玉华山的景阳道人、以及镜徽道的道主崔奕。 其中,长春子与景阳道人,季秋算是印象深刻。 虽模拟只是模拟画面与平生经历,但在最后关头的生死之敌,他到底还是认识的。 是以,青年道人话语吐出后,便面色淡淡,隐有不善。 而对面四人感受到他的神情变化,心中却是微微一凛,只觉得其气息有些渊沉,颇为高深莫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张巨鹿立身于世,从不受人 一个破开道基之境才不过数载的后辈而已,竟能叫自己神魂示警,有心惊肉跳之感生出? 这怎么可能! 此行发起者的长春子心中微怒,可却也不敢小觑,只越发觉得将周遭山门的道基高手都拉来,是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果然,说人活的越久胆小就越小, 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怕是道基修士,一旦活过了二百岁,就证明身体机能与神魂,都在逐渐走向下坡路,到了这个年纪有不少修士,都开始变得惜命了起来。 他们不能容忍任何不稳定因素,影响到他们的道脉与寿元。 很明显,长春子就是其中一例。 “此番就连江南玉华山道统的景阳道人,都刚巧在这北部诸州,合我等四大道基之威,难不成还压不住这小小的太平道主张巨鹿?”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心中暗想,虽觉有些丢面,但有人掠阵心中却也不慌乱,只将手中拂尘一甩,便用着苍老的声音沉声道: “我等之所以来此,想来张小友也应知晓一二才是。” “且不说修行中人,本就应以修行为重,莫要过多干扰世俗是非,小友得太华传承,本就应立志潜修,以窥大道,为何又要过多干涉尘世?” “还有就是, 不知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三大道脉传承, 究竟是与阁下结了何等仇怨,才能致使你破山伐庙, 将他们四百载传承, 尽数捣毁?” “诸位道友都是这三山五湖之间的修行者,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就是想要问一问张小友。” “你到底意欲何为!” 踏前一步,长春子老道面色凛然,语气之中带着滚滚压迫感。 而对此,季秋皱了皱眉: “我太平道救济世间黎民百姓,所做的功德之事数不胜数,阁下一句避世修行,难道就能将其尽数抹去不成。” “更何况,这乃是我太平道的修行纲领,也是吾师毕生修行所求,就算阁下修成道基,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才是。” “而且,你又是何人,当着本座的面,岂敢于直呼我老师名讳?!” 轰隆隆! 季秋语气带着不虞,只语调微扬,那天穹便是乌云密布, 似随他心意变化而变动。 这就是太平六术第一式——呼风唤雨所带来的影响! 蜕变之后的呼风唤雨, 哪怕是季秋并不招来风雨,亦能随着神魂与法力的调动,便将周遭方圆的天象,尽掌于自己手中,从而压制他人的心神! 这四大道基之所以觉得季秋高深莫测的原因,便在于此了。 听着季秋这一声肃喝,长春子道基一颤,险些晃动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面色微变。 好强的压迫感! 此子当真只有二十余岁的年纪? 不仅是长春子心中惊疑,就算是那道行与术法更胜他一筹的景阳道人,也是目光一凝。 好高的道行! 就这冰山一角露出的手法,连他都未必能够做到。 但越是这样,景阳道人眸光就越是暗沉,似乎是想起了曾经道压天下,一枝独秀,在其他人还不过于道基初期摸索时,就已经凭借太平经,修到了中后期境界的太华道人。 难不成,他这个弟子也要与老师并肩乎? “道友莫要如此桀骜,我等只是想要讨一个说法而已,怎得连咄咄逼人都说出了口来?” “如今太平道扫平三大道脉,而我这几位朋友的山门,也都与太平道较为靠边,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请道友给个交待而已。” “若是道友这副态度不改的话,那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道脉以修行养气为重,道友走杀伐果断,破他人道果之路,恐怕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景阳道人手臂一挥,道法波动生出,与周边灵气抗衡,隐有将季秋的手段给遏制了住的意思。 看着眼前明显修为不差的道人,季秋眼神轻眯,倒也没有继续动怒。 因为他清楚,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不过动用一番手段作为震慑,还是极有必要的。 不然某些人,容易蹬鼻子上脸! 轻飘飘的瞥了眼长春子,季秋不咸不淡的应声开口: “魔头谈不上,道友也莫要给我张巨鹿扣上什么大帽子了,不顶用。” 谷窜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多年以来都与我太平道结下梁子,再加上我张巨鹿与他们掌教有生死大仇,不死不休,这才定要破了他们的传承,以绝后患。” “至于是何仇怨,干其他道友何事?” 说到这里,季秋看了一眼一侧的羽鹤道人与崔奕,又道: “我张巨鹿修行以来,素来奉行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下可以起神魂道心之誓,就比如这两位道友,我与他二人近来无冤无仇,只要他们不招惹到我头上,太平道便不会与他们多作为难。” “若我所言有虚,定叫我终生道途无望,再难寸进!” 神魂生出,自季秋身上微微波动着。 证明他方才一气呵成的话语,所言非虚! 本来羽鹤道人与崔奕戒备复杂的神情,随着眼前青年道人这一言道出后,顿时面色一变,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敌意,瞬息就去了大半。 开什么玩笑! 纵使此世求道艰难,可到底终年累月的修行下去,也能够提升不少修为道行,说不定就有一窥大道真容之机。 再加上眼前这张巨鹿不过二十余岁,一生还很漫长,日后定将大有作为! 他怎么一照面,就直接立下了神魂大誓啊! 季秋的一番话,可谓是将崔奕与那羽鹤给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本以为看到这张巨鹿先前态度,可能没法善了,但谁曾想峰回路转,竟直接就给了令二人这般满意的答复! 这一下,他们哪里还有理由能继续得罪太平道? 君不见这张巨鹿方才之誓的前提,是互不招惹么? “这就是我曾经卦象之中,所窥得的那一缕黄衣,以及接替了太华高人的衣钵之子?” “张巨鹿,应是无疑了。” “此子未来我琢磨不透,今日能与道脉脱身而出,不宜得罪。” “还是找个机会告辞为好。” 崔奕心中暗想。 与他一道的那山野道人羽鹤,也是这般。 二人虽未言语,但神态之间的变化,却也是拦不住长春子的目光。 作为此行发起者的他,没想到一瞬间就形势突变了起来,不由惊怒交加。 他确实没有料到,这张巨鹿竟如此果断,而且对于他长春子与三元道,竟是只字未提! 其浅意思,不就是说他已经招惹到了太平道么! “道友竟能发下神魂道誓,那想来与我三元道,也不会有什么摩擦才是。” “既然如此,我与景阳道友以及另外两位道友前来,怕是生了场误会。” 长春子恢复了语气,轻描淡写的就想将事情混淆,然后趁机离去。 但季秋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只见他本来略有阴沉的俊朗面容,突然爽朗一笑: “道友说笑了。” “方才那一番话,是对那两位道友讲的。” “可道友你,却是与我为难了啊,刚刚发起的神魂道誓,与你又有何干系?” 青年道人昂头,唇角勾起,神情直叫人猜不出其心中所想。 长春子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半晌,才听到这张巨鹿言语缓缓继续,道: “这样吧,你与我斗法三招,今日之事就算过了,如何?” 年轻道人眼神明亮,不似说笑。 而在场众人听闻之后,都是面色各异,表情皆不相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平道术,斗法争锋! 他这是,要给自己等人下马威,作以震慑啊。 景阳道人神情微妙,似乎是想要见识见识季秋道法深浅,是以没有多言,而崔奕与羽鹤既撇开了干系,自然也不欲多生事端。 不过既然是一道而来的, 他们倒也不会当面退去。 但轮到了那执一柄拂尘,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时,他的处境就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了。 当季秋话语脱出之后,长春子想要再轻易的将自己给摘出去,已经是没了多少余地,除非他选择舍下这张老脸与颜面不要。 但那显然不太可能。 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青年道人, 长春子似乎也是看了出来,眼前这太平道的道主张巨鹿, 是在和自己较着劲呢。 于是他一扬手中拂尘, 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尽管心中不愿,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却也是不得不发。 毕竟这一趟本就是自己组织前来,眼下其他人皆是默不作声,这张巨鹿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又怎可能轻易示弱? 若是真退了,三元道的名望必将荡然无存! “纵使此子连灭三道,但说到底成就道基之境尚短,就算道法通玄,老道小心一些,应当也无大碍才是。” “毕竟不过只是过上三招而已,老道我修行半生,岂能接他三招不过?” “这年轻人, 怕是有些托大!” 心中暗想,下一刻老道当即沉声道: “张小友想要与老道论道一番,自无不可。” “但希望,你能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三招之后,你我当恩怨两消,往后老道我也不会再去找你太平道的麻烦。” “请!” 说罢,长春子拂尘有灵光乍现,神魂自泥丸宫醒来,调动着周身气机,已是将状态调整到了巅峰。 对此,季秋陡然扬眉,便道:“三招若过,今日阁下冒犯,我自是不再计较,无论胜败。” “既阁下应承下来,那便请罢!” 青年道人脚步往下一踏,瞬间无形的灵光在周遭形成屏障,将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全数遮盖了住。 这样以来,哪怕他们的法力波动再是强烈,只要不扩散出去, 就不会影响到太平道的门庭与这广宗城。 看着季秋召出一道屏障浮现, 将方圆气机尽皆笼罩于周边,长春子也未曾客气, 当即出手。 面对一连灭三大道脉,斩了数尊道基的狠人,这老道士尚有自知之明,自忖非是对手,但只觉得过上几招,却也是绰绰有余。 他并不觉得自己半生修行,能在这青年道人三招之下,便丢了颜面,更莫要去谈什么性命之危了。 不过是小儿狂妄,荒谬尔! “就叫老道看看,你这太平道道主,道术究竟如何通玄罢!” “去!” 嗡~ 那一柄清净浮尘一挥,随着老道士肃喝一声,洁白柔顺的三千烦恼丝便凭空伸长,以灵气为引,每一缕细细的丝线,都蕴藏着强劲的法力! 拂尘随着他手中柄端一扬,就往季秋面门抽去。 道道丝线交织缠绕,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此地尽数笼罩,没有任何缝隙,几如天网恢恢般,疏而不漏! “好手段。” 对此,季秋面露讶然。 以他的见识,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老道士心中有些压力,是以出手之后,便动用了十成手段。 拂尘之上暗含灵光,每一丝都经过了祭炼,坚韧非凡,凡铁精兵,怕是刚一照面,就得被其削为两半。 不过对于如今的季秋来讲,此法也就只能当得上一声赞叹而已,再也没了多少威胁可言。 谷冃 青年道人面对这拂尘挥动丝线的一式杀招,闲庭信步般往后移去,边移之间,还于双手结出道印,化为了一道白虹之状的法剑,虚握于手掌之中。 随后待到拂尘扫下,季秋执手中略带透明的法剑,往上一斩。 剑气,拂尘,二者相撞。 那拂尘延伸的灵气尽管不凡,但却也扛不住季秋以诸法凝练,最终创成的这一式法剑。 气贯长虹法,最是锐利,以此招式凝成的法剑,哪怕是左道道术之中,也算是上乘矣! 唰唰唰! 剑气切割,无数丝线纷纷落落被斩为两半,最终化为无根浮萍,复又恢复灵气之貌,消逝于天地之间。 随着青年道人手中法剑挥洒,本来严密到没有丝毫缝隙的恢恢天网,被其剑气飞扬间,瞬息着手破开! 本来困锁之局,于旦夕被其消弭,其游刃有余的神态,着实是叫观战之人面色不禁微变。 强! 太强!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勉强,而反观那长春子,却是一身实力动用了七八成不止。 上下差距,竟至于此,此子结成的道基,到底是何品质?! “如此凌厉的法剑,倒是有那长虹道传承道书的三分影子...” “此子于道术上的造诣,竟能恐怖至此?” “或者这本就是他修行的道术,只是碰巧相像?” 景阳道人眸子一缩,看出了几分端倪,但却在不敢置信下,抛却了最为正确的那个可能。 毕竟不过月余时间,就能观摩道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等悟性道上一句惊世骇俗,都已是形容不来了。 可称,成道之姿! 就在他捕捉蛛丝马迹之际,场中形势更是风云突变。 拂尘引出的灵气化丝,被季秋执法剑一点一点破开,叫长春子不由惊怒。 但老道士一生修行,临到危局却也不会慌乱。 深吸一口气后,长春子神魂自泥丸宫脱壳而出,不进反退,招着手中拂尘身形如鹤,往前一跃,同时双眸更是神光一现,直往季秋双眸摄去! 三元道长春子,最擅控人心魄! 其于此道之中的熟练程度,哪怕是一柄拂尘练出的根基道法,也未必能及也。 老道士对于这手段极其自傲,出其不意下,哪怕是道基高人,都得被其控下片刻。 而此时正值斗法关键,只一息时间,就已经足以致命了。 长春子双眸与那青年道人对视,看到其本来扎实的步伐不由一顿,眸子略有些恍惚,瞬间心中暗喜。 成了! 握住拂尘,抓住这转瞬便逝的时机,长春子就欲催动法力一抽,叫这太平道张巨鹿败下阵来,以扬眉吐气! 可他却不晓得自己擅长之法,所懂之术,早在最开始时,就已被对手尽皆看破。 蒙入鼓里,而不自知。 显然此战胜负,已是揭晓。 待到老道士近了季秋身形之前,本来面色迷茫的青年道人,却是突然嘴唇微勾,双眸间精光一闪: “阁下,未免有些太过托大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本来已有笑意的长春子,瞬间神情大变。 而下一刻青年道人的动作,更是叫他如坠冰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今日削尔冠,来日取汝头! 只见那本来就快消散,近乎没了威胁的虚幻法剑,突然间又是华光大盛! 这一下可是要了他的老命! 唰! 季秋剑锋一挑,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涌上了长春子心头。 老道士大惊之下,陡然惊呼道: “张巨鹿,点到为止,停手!” “老道我甘拜下风!” “景阳道友, 救我!” 一侧本来观摩二人交手的景阳道人,本来以为局势随着季秋神魂恍惚开始,就将要落下帷幕。 可谁知道刚才心神被惑,竟是那张巨鹿装的,还将他也一并骗了过去! 这一下,长春子纵使千防万防, 也未曾料到自己成名道术,竟然没有奏效。 “道友且手下留情!” 来自江南道统的景阳道人, 与这三元道的长春子算是有几十年的交情。 今日他既被其一道请来, 自然不能坐视这老道士毙命于此。 于是景阳道人身形一闪,当即出手! 一道巴掌大的金光轮,于他手掌显化抛掷而出,就往那青年道人身上砸去。 其上散发神异,有沉重如渊之意,想来也是一方不凡道术。 然而就算如此,却也是慢了一步。 季秋法剑一提,剑气往上一划如白虹贯日,刹那间,一道快如闪电的剑芒射出,叫着面露恐惧的长春子,避无可避! 哗啦啦! 这法剑斜着一劈,将长春子头上的一顶道冠径直斩开,随后其满头发丝纷纷散落。 发鬓被斩,长春子心头阴影缭绕, 方寸大乱, 只觉得大好头颅, 差点应声而落,一个踉跄倒退几步,险些跌倒于地。 道基高人,也是人! 只要不成玉液还丹,有一颗金丹续命,即使头颅被斩也无伤大雅,那么掉了头,便都是会死的! 就算是神魂足以出窍,可脱壳而出如游魂般,但一无金丹寄托,二无元神无拘,于这天地之间也无夺舍之能,除却晚死少许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此次,若不是季秋留了一手,那么这老道士今日定然是必死无疑了。 满头白发落了半边,头顶道冠‘咕噜咕噜’滚在地上,长春子后退了好几步, 才算是缓过了神。 而就在此时,景阳道人跨步而来,见得长春子并未有性命之危, 就已知晓季秋未动杀心,于是暗道一声‘不好’。 因为情急之下,他方才那一道术已是砸出,此时再也来不及收回。 眼看着灵气化作的金光轮,就将要砸在那青年道人身躯之上,景阳道人当即有些情急羞恼。 失态了,同境之争以大欺小,本就丢了面子,而且到了后面还以多欺少,今日之后无论胜负,都已是颜面尽失矣! 这要是将这张巨鹿给惹怒,怕是今日难以善了,其刚刚发下的那神魂道誓,指望旁边两个举棋不定的主儿动手,一定是不行的。 要是只有自己两人,可未必能拿得下这张巨鹿! 眼看着局势就要导向不好的地方,景阳道人一时间不由有些紧张。 此时,就连他自个儿仿佛都没有注意到。 他对于季秋实力的认可,已经悄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最开始的轻视,此时早已是荡然无存。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是小看了季秋良多! 就在那金光轮绽放砸出之际,一道无形无相之剑气,却自那青年道人口中一吐,突兀激射而出! 腹中藏剑! 嗖! 这剑气饱含锐利,几乎刚一显出就将那金光轮直接破开,随后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擦着景阳道人的面庞,便穿透了过去! 剑气与季秋布下的屏障相撞,因同宗同源的缘故,并未发生爆炸,只是慢慢消逝于无形,融入了其中。 后方诸多道基此时,尽皆愣神! 滴答,滴答。 数滴血液,沿着出手的景阳道人脸颊落下。 而他的面庞之上,此时已是尽显错愕之色。 “刚刚那是...什么?!” 抬起手掌,摸了摸脸颊之上的温热血液,景阳道人双眸瞪大,不敢置信。 好,好可怕的剑气! 这要是直指他命门而来... 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此子论及道法之造诣,竟能高超至此乎?!” 嘴角有些苦涩,景阳道人大口喘息后沉默良久,这才对着季秋的身影一拜,道: “张道友道术通玄,我景阳心悦诚服。” “从今之后,凡有太平道道场所在,吾辈当不踏入一步!” 而一侧的长春子满头发丝散落,属于道基高人的神威荡然无存。 不过好在见识到了这一幕之人,都是同境之辈,虽失了面子,但也没有传播出去,对于他自个儿来说,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道士握着半散的清净拂尘,看着那举止云淡风轻,气度较于方才并未有多少变化的青年道人,眼底深处隐藏着深深的忌惮。 三招! 才不过两招,就将他平生引以为傲的两大道术,尽皆破之! 这若是生死之敌,那自己怕就将是寝食难安矣! 自己到底是会有多么愚蠢,才能觉得此人竟是好欺负的? 此子论其英姿,已是更胜其师! 但幸得其未动杀心,不然今日不论是他长春子,还是景阳道人,都将性命休矣! 现在看来,这张巨鹿说自己与那三大道脉有不死不休之仇,应是确有其事,自己还以为此子破山伐庙,是想整肃周边山野,被吓的几如惊弓之鸟... 这一下,长春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谷橒 他只觉得,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多事了。 眼下折辱于此,怕也是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老道士长叹一声,身心受创,只觉得无颜再留,于是对着季秋当即拱手道: “三元道长春子,甘拜下风。” “太平道张道友好手段,而且还能事后留我二人一条性命,想来剿灭那三大道脉也是事出有因,是老道冒昧,叨扰到了阁下清修,惭愧。” “自此之后,吾也必将如景阳道友一般,再不入太平道场半步!” “不知,我等可能退去了?” 老道士言辞恳切后,目光中带着试探。 而季秋见此,终于在结束斗法之后,开了第一次尊口,语气中略有些似笑非笑: “怎么,三元道的长春子道友,这就准备走了?” “需不需要我再略备盏茶,你我论道一番?” 听出了季秋的讽刺,但眼下的长春子披头散发,锐气尽失,又哪里敢于多做停留? 于是连忙摆了摆手,口称‘不敢’,便起了辞别之心。 至于一侧的另外三大道基,景阳道人失了颜面,自然也不愿多留,崔奕与羽鹤全程当做陪衬,几乎连话都没说几句,肯定也没了逗留之意。 对于那后者二人,季秋算是略作了一番挽留,至于长春子与景阳道人,他只是摆了摆手,就撤开了屏障,随着二人去了。 屏障消去,外界之人能够抬眸望进这方圆之间。 感受到了道道注目,长春子与景阳这等平素呼风唤雨的高人,又怎能把持得住? 于是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显化,不过几个呼吸间,二人就逃也似的远遁而去,没了踪迹。 崔奕和羽鹤此时面面相觑,尽皆苦笑。 若是平时面对季秋的挽留,或许二人还真会留下论道一番,但眼下这個情景,见面就是尴尬,索性还是不多做停留了。 因此二人婉拒了季秋的邀请,递出请辞之意,季秋也没继续阻拦,只是如对待长春子与景阳一般,放任二人离去。 自此,四大道基联袂而至,本意是要借三大道脉覆灭之事,给季秋敲个警钟,叫其收敛收敛。 但眼下失态发展至此,却是反而成就了季秋自身威名,各自无颜离去,真乃是世事无常。 而此时,观摩外界情形的正一道道主张陵,双眸震惊中掺杂着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竟能有如此神威。 “这种手段,饶使是我亲自出手...想来也是有所不敌。” 张陵面色凝重,心中自忖将自己放在那种境地里,怕也非是敌手。 这并非自谦,而是真的事实。 “原来,这就是你的自信么?” 深吸一口气,看着那神采奕奕,一场斗法尽显大家风范的青年道人,张陵轻声喃喃。 随后,他又瞥了眼那留守于门槛处蹲着,正怀中抱着一柄剑的少女柳青衣,以及那眸中含光,神似季秋的张太平,这才无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或许,还真能成也说不定呢。 待到季秋调息片刻,安抚了门徒,重新与立于这门庭之外的张陵照面时。 作为他的师兄,也是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主这才冷不丁的出声: “为何方才不将那二人直接打杀?” “以你的修为,想必不难做到吧。” “而且那二人背后道统与大炎的联系,算是相辅相成,我辈修行者望气修行,那二人取巧筑基,你若破大炎气运,他们道基有缺,日后将再难寸进,势必会与你不死不休。” “今日放虎归山,岂不是后患无穷?” 道人的话语平静,毫无波澜。 而季秋听后,则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好叫道兄知晓。” “我若取那二人性命,与探囊取物毫无区别,不过是早晚而已。” “况且眼下,放任他们离去,才是正道啊...” 道人的目光悠远,语气意味深长。 究竟是放虎归山,还是借他人之手,扬太平道威名? 这可不好说。 今日斩了这二人,说不得来日人人自危,天下道脉无论派系,都将对于季秋群起而攻之,视他为破山伐庙的魔头。 那将极大影响他的修行与计划,实在不妥。 而今日放了他们,来日就算记恨,未来短期内,想来太平道应是发展无忧了。 至于大计将成之后... 以有心算无心,就算再杀一次,当也不迟矣! 听到季秋的回复,张陵突然笑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能屈能伸,能忍亦能展露锋芒。 说他大事难成,谁信? 而将这份答卷交给在了他的面前,张陵想起了老师太华曾经的嘱托,于是紧接着便淡然道: “既然如此,那么你的大计,师兄帮你。” “就当做是,本座反驳那老道士的法子罢。” 说到这里,张陵轻笑一声: “老家伙甲子前看我如此,岂能甲子过后,我还是一如当年模样?” “不过就算如此,说到底,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他临终之言啊!” 罢了,道人抬手,拍了拍季秋的肩膀,以示肯定。 而此时,天幕黄昏将至,想来当太阳落下,再度升起时。 这片天地,也将会有些不一样的改变罢。 (ps:主角大势已成,后面就要开始太平起义咯!) 今天章节白天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4k求 五年光阴,一瞬而逝。 有人说时光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春夏,也便至了秋冬,宛如一个轮回。 正如那盛世万顷良田,百姓衣食富足,江山海晏河清一样。 眼下的大炎朝经过四百载的时光磨损, 也已经到了最为风雨飘摇之时。 广宗,太平道。 经过了近十年的发展,作为太平道绝大部分修士的驻扎之地,广宗俨然已经化为了一方地上教国。 虽名义上此地仍旧属于大炎治理,但上至县令,下到庶民,却早已都成为了太平道最为忠实的虔诚信徒。 哪怕是那大贤良师揭竿而起振臂一呼,欲反了这大炎江山,这些信徒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跟随, 生死不论。 可见十载经营,黄天太平之教,究竟有多么深入人心。 【季秋/张巨鹿】 【境界:武道金刚、炼气道基、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太平六术(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不知不觉,已是红尘修行十载。 今日一想,不过只如一瞬而已。 那背对道尊之像,处于清净道观之间的青年道人,睁开了眸子。 他的筋骨噼里啪啦发出了脆响,宛如糖豆翻炒炸开,那三十六大穴窍微微一震,其中内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他的体表肌肤,散发晶莹,仿佛吹弹可破,却又坚韧异常。 那下面隐藏的肌肉与筋骨,结实饱满,伸缩强劲,怕是刀剑相劈, 都难以给其留下分毫痕迹。 此世武道, 入了金刚境后,剩下的修行就是要以躯壳之中的穴窍为基,随后由内向外,淬炼体魄,以达到真正的天人之躯为目标进行修行。 炼皮、炼肉、炼筋骨、炼脏腑、炼骨髓。 虽说三十六穴窍齐开之后,成就金刚境的武者确实称得上一声无漏之身,但他们的体表,其实都还未曾真正的开始淬炼。 等到将皮肉筋骨、脏腑骨髓尽皆以穴窍生出的金刚内息淬炼过后,才算是真正成就了无漏金刚身。 而到了这一步者,就算是武道有成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炼髓如霜,血如汞浆,达到脱胎换骨,伐毛洗髓肉身不净不垢的地步,那么此人便有了领悟武道真意的资格。 像是那枪道宗师许渊,便是这般境界,因此即使年老体衰,他也依旧不弱于壮年巅峰。 武道真意, 就如季秋之前创法所言的真意一般, 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手段, 足以为神通赋能, 甚至影响人之心神。 与法术的奇诡变化,数之不清的大道不同,武道真意却显得尤为简单。 因为它纵使细致划分下来,也不外乎就是拳掌与兵器罢了。 就比如许渊的枪道,想来若是他能勘破最后一层壁障,凝聚出真正属于自己,足以影响到一小片方圆天地的枪道精神。 那么到了那时候,他便可以称呼自己为一声人间武圣,枪道绝巅。 但那一步,却着实是太过艰难。 大炎开国至今已有四百载,天下武夫如同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结果最后能成就如此之境者,却也不过就只有二指之数罢了。 余下之人,皆倒在了这最后一关。 就算是如今的季秋,得许渊亲自锤炼,磨炼武道近十载直至如今,也不过才五境炼成其三,过了炼皮、炼肉、炼筋骨这三层圆满罢了。 剩下的诸如炼脏腑,炼骨髓,也还在进行着,距离修成圆满,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更莫说是之后的炼髓如霜,血如汞浆,以及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了。 但眼下时局紧迫,他却是需要将这修行之道,暂且先放下一阵子。 因为有一件从始至终都在筹谋的大事,将要开启。 哒哒哒。 这间由得季秋静修的道观正门门槛外,此时有阵阵脚步声响彻而出。 听到之后,季秋面色并不意外,未曾转身,就已是知晓来者是谁。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青年道人张开口,依旧端坐于蒲团之上,语气极为平静。 但是这平静语气之下所掩盖着的,却是一颗足以颠覆天下,再造乾坤般的野心! “禀大贤良师,事情都已妥当。” 作为弟子的苏仪面色罕有的严肃,随后将诸般事宜,都一五一十,没有丝毫疏漏的告知给了眼前的黄袍道人: “关先生得老师法旨,已一人一骑奔赴司州,先报个人恩怨,再领司州之带甲教众,为一方大渠之主。” “张翼程义去往青州,赵白龙与张太平师弟率众留于幽州之地,楚燕、郭成,黑山等肱股于豫州蛰伏,陈败何昭奉您的命令,于川蜀之地辅佐正一道起事。” “再加上江南道统天柱山,以及镜徽道的暗中疏通,我教信众于江南之地也已遍地开花,如今大炎天下一十三州,共布下了我太平道三十六方大渠,每一方都有兵卒数万,授法门徒数十!” “不知老师,我等相约,何日起事?”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苏仪拱手请示。 五年的时间,大炎朝的数州之地,早已是饿殍遍地。 就算是太平道教众,也无法救济这么多的世人,只能本着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不停的于各地收拢难民。 而就算如此,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竟也叫季秋发展出了足足上百万不止的人马! 纵使其中参差不齐,带甲胄,持刀兵的修行武道者,不足十分之一。 但那也将是一股,足以震动天下的力量!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升斗小民,几如蝼蚁。 作为强权者,谁又会瞥下视线瞅上一眼? 谷聉 但终有一日,他们却是会为了今朝的轻视,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时机已至,稍纵即逝。” “眼下我太平道发展至今,已是再无可进,不然必将引得大军围剿,是以革天之命,就在今朝!” “以符箓法,传三十六方渠帅讯息,下月初十,我等当举义旗,破大炎州郡官府,改朝自立!” “旗号曰——苍天已死!” 自蒲团上面直起身子,季秋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望向外界,看着那正午炎热的大日照射着,语气之中带着亢奋,以及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的,他此次起事之时,较之模拟整整提早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连甲子之期都还未至。 但,那又如何? 眼下的太平道,达到了二境的武道高手,且不论关长生、张翼、赵白龙、程义这被他看过命数的四人。 光是最早跟随于季秋的楚燕、郭成与黑山这三个家伙,借他之面,得到许渊这尊武道宗师亲自指点,前后算下来历经近数年磨炼,也已于此关键之时,成就了武道金刚! 算下来,足有七人之多! 而且季秋走遍一十三州,一双慧眼识得天下英才,被他自寒门与末流召集的人才,有金刚之姿而入太平道者,足足数十人不止! 这些人眼下纵然未成金刚,但被季秋悉心培养后,也算是武道先天之中的一把好手,战力非凡。 光论纸面配置,不算世家门阀大族的高人,光是朝廷,有心算无心之下加上道脉,却也未必不能敌! 要知道,天生道体的张太平,以及一直跟随于自己的苏仪,可也都于今年步入了道基之境! 加上正一道的师兄张陵于川蜀起事,还有许渊这尊顶尖宗师引为助力,以及自己布下的种种暗棋。 这一次太平起义,必将能成! “诺!” “弟子谨遵大贤良师之令,这就以我太平道符箓之法,传讯诸方大渠,商定一同起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天下大旱,为期数载,贪官污吏,骄奢跋扈!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政令一下,季秋看着苏仪肃喝一声,领命而去后,便于这观中一人自语: “世俗遍地起狼烟,山野又岂能置之事外?” “到了今日,那扶龙庭系的七大道脉,剩下的四宗,也该就此覆灭了。” 季秋口中之言才刚落下,外界就有弟子前来禀告,言有一作道人打扮的修士,上门拜访,号曰琅琊子。 对此,季秋微微一笑,便请其走了进来。 那是一以一支木簪束发,打扮极其简单的道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琅琊子】 【曾有幸承太华真人半篇太平经,得符水去疾,通晓阴阳之术,后通过自己修行,以资质补全术法,得自身道统,号《太平青领书》, 其常年于江南之地修行,因理念冲突,与江南三道统颇有仇怨,险有性命之危,于一百三十七岁之龄,被玉华山两尊道基合力围攻,命丧阳关。】 琅琊子,说起来也算是与季秋有些渊源,他虽然算不得太华真人的弟子,但也算是承了其半边道统。 季秋三年前游历江南,于阳关郡一山野处偶然与其相逢,看了其人生轨迹,当时就出手于景阳道人与那玉华山另外一道基手中,救下了他的性命。 出于当年威慑,见到季秋的第一眼,景阳道人就已是充满忌惮,于是即使想要斩杀琅琊子,也只得作罢。 一来二去,此道人也算是与季秋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而他今日前来,自然是应季秋之邀。 以报,当年仇怨! “张道友,你这是要举事了?” 当踏入到了广宗城中,感受着那暗藏的刀兵金戈之气时,琅琊子就已经晓得,太平道要由暗转明了。 对于此事,季秋也并未瞒他。 “下月初十,我当叫这大炎四处起烽火,到了那时候,天下的王侯公卿,都将为这往日里被他们忽视的野草所震撼。” “哪怕是卑微如蝼蚁的平民,只要持上刀兵,练上三分武艺,聚沙成塔聚兵为阵,也是足以倾覆天下的。” 琅琊子自当年被季秋救下性命之后,便与他交情颇深,得知季秋所谋大事的只言片语后,更是为了借助太平道之手,亲自报当年仇怨,因此不惜发下了神魂道誓。 所以,他并不会将太平道的谋划公诸于众,那样做的后果,就将是神魂有缺,崩碎而亡。 今日他受到季秋符诏之约前来广宗,便是为了亲自报了当年仇怨而来! “而在此之前,也需要做足先决准备。” “世家门阀拘泥于一家一姓,我太平道若能势如破竹,叫此中之辈看到改朝换代之希望,那他们未必会死绑在大炎战船之上。” “但那些以取巧手段成就道基的道脉高人,却是一定不能放任我如此行径。” “因此,我必杀之!” 季秋语气淡淡,陈述事实。 当年放了长春子与景阳道人,不是因为季秋不想杀了这二者,只不过是因时机未到罢了。 但眼下起事前夕,却是时候到了! “事先说好的,若大贤良师为我报当年追杀之仇,那我定当助太平道大业一臂之力!” “道友,何日开始?” 感受到了季秋话语中的斩钉截铁,琅琊子语气兴奋。 大仇眼看就将得报,而且又是这眼下天下最盛的道脉太平道主亲自开口。 想来那玉华山就算有两尊道基高手坐镇,也不过是弹指可破而已! “杀伐不隔夜,宜早不宜迟。” “当然是,自眼下开始!” 第一百三十章 炎祚已衰,太平当兴!(4k求订 豫州,三元道! 古来三元通三才,此脉传承以三元为名号,意图囊括天地人三道合为道统,口气野心不小,然却也不过只是一道基传承罢了。 传自此代,长春子卸去道脉事务, 于深山食气修行,自号太上,好不惬意。 然而,其于洞府闭眸打坐参悟玄道,却是不知祸事将近! 山野之间,三元道长春观。 此乃是长春子静修之所。 其修行二百年有余, 在门派道脉之中, 威望甚重,又因只有他一位道基老祖坐镇, 因此道脉弟子,平素里轻易无人敢于扰其清修。 这一日,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道基破损不堪,即使终日养气也无寸进,眸光不由闪过复杂之意。 “炼气之后有道基,道基之关外,又是何等天地?” “吾辈参悟道法至于此,却只堪堪结成了残破道基,为下下品,据古史记载,此生无望更进一步!” 长春子想到此处,只觉心烦意乱。 他又联想到了五年前,自己鬓发被斩,那太平道青年道人意气风发的一幕,不由心中嫉妒,又掺杂几分恨意的自语道: “想那张巨鹿年轻气盛,修成道基不过双十年华, 他又凭何!” “无非不过是一副好资质,与那太华老不死的教诲而已,若我能持这等造化,何至于蹉跎岁月时至如今?” “唉...” “那小子睚眦必报,连番羞辱于我和景阳,又动不动就是破山伐庙,想来他日定会得罪不少仇人,我谅他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里,长春子冷哼一声。 然而,就在他神魂松懈,调息养气之时,于他背后却突有杀机浮现,随后一道璀璨剑芒,陡然射出! “什么人?!” 杀机浮现的那一瞬,长春子当即神情大变,大喝一声就要起身,取身畔拂尘借以应敌。 可却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剑芒早已更快,直直穿过其胸膛, 便捣入了长春子丹田之内,将那上面浮有道道裂痕之道基, 彻底劈碎! “啊!” 鲜血染红白色道袍,有心算无心之下,长春子瞬间重伤,丧失了还手之力,道基高人的风范一瞬烟消云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自己道脉之内,遭到毒手! 感受到法力的飞速流逝,长春子心中只觉寒意弥漫,顿感悲凉。 半生纵横,不想竟毁于小人之手! “你...” 拖着重伤之躯,他竭力转身,眸中惊怒交加,指着那背后浮现而出的一角黄衣,眸子却不由渐渐瞪大: “怎么会是你?张...张巨鹿!” “你,你个骗子,噗!” 血液自口中喷出,长春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 为何? 明明五年前那三招已经了结了冒犯仇怨,为何今日还要前来杀我! 既如此,又为何不在三年之前动手?! “阁下还是没有改了当年的毛病啊。” “背后非议我张巨鹿,非议我太华老师,你今日死的不冤。” “不然,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自虚无中荡漾,两道身影浮现而出。 这是琅琊子的神通术法,偷天换日,可以隐匿气息,哪怕是道基高人心神松懈之下,也难有察觉! 再配合着季秋凌厉的神通,只要逮到这些个道基高手,足以在一瞬间一击必杀,这也是季秋想要带着他的原因。 长春子一时不察之下,再被季秋以腹中藏剑吞吐灵气,全力一击,直接就被破开了道基,丧失了抵抗能力。 最后,待到那道人一扬袖袍,长春子目光泛黑,昏昏沉沉的便听到了来者最后一声低语: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行君子之法,岂不是任由尔等宵小之辈猖獗?” “我张巨鹿此世宁肯背骂名,也当要成我黄天之道!” “谁敢拦本座,谁敢与本座大道相背,本座便杀谁!” “待到肃清天下,再无人敢与这天下苍生,与本座心中之大道背道而驰,那就将天下太平矣!” 嘭! 话语落,一指出,贯其眉心神魂! 三元道长春子,陨! ... 又七日,玉华山! 江南荆襄第一道脉,天下扶龙庭七大派中,唯二拥有两尊道基坐镇的大派! 其门下弟子百余名,于荆襄之地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三元道四脉道基尽数陨落,只要再破了这玉华山,那么另外两脉便不足为虑! 与季秋一道跋山涉水而来的琅琊子,看着这玉华山的山门,心中振奋。 “张道友,今日只要能将玉华山的那两名道基斩杀,太平起义,我琅琊子定会以死效之!” 这道人言辞凿凿,听后,季秋颔首便道: “君之言我已铭记于心。” “景阳道人我曾与其照过面,今日你施展道法隐匿气息,你我只要能出其不意,先毙杀这玉华山一尊道基,那么剩下一人,当不足为惧!” 待到季秋回应完,琅琊子附和一声,随即施展偷天换日大法,将二人气息彻底隐匿,化为无形。 他们上了这玉华山门,无声无息,从这些玉华山的弟子门徒交谈之中,很快就锁定了景阳道人的居所。 那是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小庭院落,其中地势宽广,静室客房道观应有尽有。 庭院门槛前,还有两株长春不老松耸立,看着已有了不小年份。 唰唰唰! 此时,那着一顶玉冠的威严道人,双手结印,正在这庭院间施展术法,眼看着金光四溢间,倒是显得颇有威势。 正是景阳道人,其术法之威,俨然更胜当年。 然而,其对于即将到来的凶险,却是一无所知。 这琅琊子施展的偷天换日神通固然不凡,但只要靠近数丈之间,就会被对方察觉。 所以季秋看着下方神通术法频频显化,并未着急动手。 他在等。 等到景阳道人露出几分松懈,那时候,就将一击而必杀之! 虽说如今他道法绝伦,武道有成,但也不会因此就去小觑了天下道基,即使可施展撒豆成兵之术强破山门,但谨慎一些,总归还是没错的。 谷齍 手段这种东西,一旦留下痕迹,就未必能再成为底牌了。 能多留一些,总归还是好的。 “就是现在!”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待到那下方道人气息起伏,一套术法施展完后,留下了一丝空隙之时,季秋双眼精芒一闪,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出手! 紫色雷霆浮现在他掌间,其于半空显化身形,当即一道雷霆脱手,向着景阳道人径直劈下,如同天发杀机! 景阳道人一回头,便见到水桶粗的赫赫雷法从天而降,当时心中骇然,本能提起术法抵抗! 然而生死交战,却是一息就能决出了结果。 他的术法与神通还未调动三成,又怎能匹敌季秋积蓄已久的雷法? 嘭! 庭院之间,双方道法相撞,瞬间化为一片焦土! “咳咳咳!” 那本来着玉冠,颇有一副道脉高人模样的景阳嘴角咳血,周身灵气不停波动,显然因为被偷袭的缘故,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但紧接着,景阳道人根本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琅琊子随后就拍出掌印,与季秋吐出的一口剑气,同时接连而至! “背后偷袭,尔等小人也!” 景阳道人灰头土脸,张了张嘴,怒喝而出,下一刻脚下遁光生出,就想逃离。 然而脚下遁光还未生成,他就在季秋与琅琊子的合力杀伐下,硬抗了两道术法,当场陨落! 身躯被炸的血肉模糊,遁光消逝之时,这玉华山另一尊道基,这才姗姗来迟! 看着场中斗法状况,道号玄阳子的玉华山高人,当即怒吼一声: “到底是何方贼子,竟敢杀上我玉华山?” “尔等与景阳何等仇怨,非要杀他!” 话音刚落,季秋一式气贯长虹,如白虹贯日,伴随着冲天道音于整个玉华山道场,淡淡回应: “吾乃太平道主张巨鹿,今日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诛汝道统!” “莫要多问缘由,今日玉华山,当灭!” 话语落,琅琊子与季秋神通术法频现,和这玄阳子交手不停! 术法辉光,映照了百里玉华山,叫那底下的门徒子弟们,都感受到了道基高人的煌煌之威! 以二敌一,更莫说季秋还是道基无暇,因此这玄阳子纵使道法不弱,但交手十数个回合后,也难挡二人神通术法,只得含恨而陨! 自此,玉华山消亡! 被大炎太祖敕封为有道七宗的道脉传承,此时季秋已平其五。 待到灭了玉华山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琅琊子往另外两处道脉驻地而去! 既已露出獠牙,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其他诸脉反应不及,尽诛杀之! 大衍山、四季门! 随着玉华山彻底消亡,半月之间,这剩下的两处借龙气修行之道脉,也被季秋接连踏上山门,诛了道统,削了门庭道基! 破山伐庙,当如是也! 四方道统,尽入我道矣! ... 大炎承平十五年,九月初十,已至秋! 广宗,太平道! 此时的太平道弟子门徒,尽皆聚拢于那县城正中心处,而在那铸造的露天誓师台上,有道人正执一柄九节杖,头戴黄巾,一头黑发在狂风下纷飞不休! 他看着那下首诸多弟子门徒,以及经营十载,如今披坚执锐,或是掌普通兵戈的太平锐士,闭了闭眼,随后声音直震百里县城,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赋税日益加重,天下旱疫不绝,百姓流离失所,苍生何其无辜!” “大炎立世四百年,世家门阀子弟美酒佳肴享之不尽,布衣平民饥寒交迫一饭难求,近十载间我太平道行医济世,所见如此之景,数之不尽!” “这天下,早已病入膏肓,这朝廷,岂有不亡之理?” “既朝堂衮衮诸公,都视汝等如蝼蚁草芥,那今日我太平道张巨鹿,便要带着你们重开天地,再造乾坤,建立一个真正的黄天大世!” “我不会去给你们什么高尚的承诺,但我张巨鹿,可为列位诸君保证!” “凡我太平道治下诸民,当有饭食充饥,当有厚衣蔽体,当有求学问道之机,当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或许这四百年大炎,实力与权柄要远远胜过我等,但纵使如此,我等也要以焚天之志,以玉石俱焚之念,叫他们好好看看!” “蝼蚁,亦能翻天!” “我若能成,天下将永不加赋,永远没有什么杂七杂八,谋财害命的沉重杂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说到这里,天地昏沉,狂风呼啸,吹动着这台上之人的黄巾,也将那下首一望无尽,连绵不绝的太平之兵,尽皆吹醒! 下一刻,人生嘈杂鼎沸,散发着狂热与不甘的怒喝,接连响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有高举太平道旗的门徒卯足了劲,奋力迎着狂风挥舞、有灾害疫情交迫无奈的流民嘶哑着嗓音、也有赋税压塌,无力承担的百姓... 在这里他们的前身,就是市井之间的三教九流! 但从今往后,他们却只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为了缔造黄天太平之世,而奋斗始终的战士! 振臂高呼,一人之声或许弱于蚊蝇,但合千万者之众,则能撼天动地! 季秋站在台前,迎着天地,看着那前方万民汇聚而成的精神。 那,就是大势、就是气运、就是千万民众的民心所向! 这一刻,他那早已达到养气巅峰的修行,更进一步! 他踏出了自己少时矢志不渝的道,践行着自己的道理,于是一颗璀璨通透的文心,于胸腔显化而成! 自此,他也能以太平之学说,道一声大儒矣! 文心一成,可以念头显化万物诸法,可以一念召风雨雷电,不逊于武夫金刚,甚至犹胜之! 苍天已死黄天立,我以黄天代苍天! 于此同时,大炎一十三州,除却凉西等偏僻之地,诸如青冀幽徐等各处,皆有太平道渠帅,振臂高呼,从者百万! 这一刻,民心与天下选择了相信太平道! 而张巨鹿,也必将领着他们,开辟出真正的太平大世! 一时间,天下震动! (两章加起来8k大章,你以为结束了吗?这才六点。) (今日爆发,吓死你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星星之火,终燎原矣! 随着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打出黄天旗号欲革此世道后。 三十六方大渠随着他的动静,于一朝乘势而起,掀起了偌大动荡! 司州,太原郡。 本来繁华至极的城池,此时却充斥着萧瑟之气。 被季秋寄予厚望,如今筋骨皮肉、五脏肺腑都已打磨圆满,正在炼劲入髓的太平道武道教头,青袍宗师关长生正手提着一柄长刀,其上鲜血斑驳。 郡守府内的兵马,早就被彻底控制了住。 他此时就站在那郡守府门前,一手执刀,另一手提着一颗硕大的头颅。 这正是太原王氏的底蕴,也是王氏除却族长之外的唯一武道大家,王谦的头颅! 当年逼迫得他远走他乡,足足遁逃千里才侥幸捡得一条性命的罪魁祸首。 而今时过境迁,却被武道大成的自己杀上府内,斩掉头颅作以威慑! 现在想来,只觉快意无比。 “狗贼,你可想得到会有今日乎?” 提着那颗头颅,关长生长笑一声,下一刻高高举起,便对着执掌兵戈,控制了整个太原郡城的太平教众道: “太原郡郡守已经伏诛,将其高高悬挂于城墙之上,随后大军控制四大城门,谨遵大贤良师叮嘱,不得扰民分毫,违令者斩!” 说罢,关长生带着这颗头颅,就欲往城门大步而去! 太原处于司州最外围,也是一道屏障,只要关长生能以此为根据,将方圆郡县全数攻占,那么之后此地就将是太平道与大炎朝廷的主战场! 所以此地,至关重要! 不仅是太原。 此刻青州,也已是遍地起烽火。 而在那州郡的中心,青州城外。 头戴黄巾,身披简易甲胄的诸多士卒们,在那挥舞一柄丈八蛇矛,以及提着一口大刀的为首将领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往着城门冲杀而去! 他们踩踏着敌军尸体,迎着那漫天箭雨悍不畏死,眼中甚至抛却恐惧,所想要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这眼前的青州城,给彻底打下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为了大贤良师和黄天之道,将这些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全都杀了,冲啊!” 有战士操着刀,砍在那大炎的兵卒身上,口中奋力嘶吼着。 嗖嗖嗖! 术法的辉光,照耀着数万人的浩大军队。 太平符箓于漫天纷飞,那是修成法术,得到季秋传授太平之道的修行者们。 其中,还有挡在最前方,往着城门不断迈进,哪怕漫天箭矢如雨落,也不能射到他们分毫的太平力士! 他们呼风唤雨,力可担山,结成鬼神之气象,为战局提供便利,使得底下的战士们,战无不胜! 很快,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而城墙上的大炎兵卒们惊恐的发现,这些往日里逆来顺受的泥腿子们所组成的队伍,较于往昔,竟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系统的学会了武艺,哪怕再是普通者,都能打熬气血。 虽因为资源不足进境一般,但比起最开始时,也已是强出了数倍不止! 这就是太平道! 哪怕是底下最普通不过的兵卒之辈,季秋也毫不吝啬。 只要是他会功法与道术,只要是麾下的袍泽与弟子们能学,愿学,那他就敢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我以国士待君,君他日必将以死报之! 现在,这些受到了季秋馈赠的战士们,就在用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方式,来回报着季秋,回报着太平道! 当军心凝聚在一条绳上,哪怕再大的伤亡,都不能叫他们的面色有所改变时。 那么,即使原本不过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平民,这些太平道的战士们,也将能够胜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 “登城破关,就在今朝!” 抓着手中丈八蛇矛,张翼在程义的掠阵下,破开了重重阻碍,终于踏到了这青州城关之前。 随后他大喝一声,手中长矛如星斗,瞬息往前猛地一掷! 其上附着的劲气荡开,将足足数十名大炎朝的战将与兵卒全数震得倒飞出去! 轰隆隆! 长矛于关门前发出了阵阵爆响,将那足足二丈有余的硕大铁门,捣穿了一道大豁口子! “诸将士,随我上前冲杀!” “吾乃太平道青州渠帅张翼,尔等宵小还不伏诛跪迎天兵,更待何时?!” 看着那城门被轰开,张翼浑身气血冲霄,哈哈大笑间罡气护体,直接身如猛虎,硬生生抗着弩箭与箭矢的袭杀,撞到了城门之前。 将那足足上百斤重的丈八蛇矛举起,其双拳握紧,纵横捭阖间,无人可以匹敌! 见得如此,程义紧随其后。 二人硬顶着狂风骤雨般的大炎进攻,率先破开城门,随后登城而上! 眼看着青州城即将破关前夕。 谷循 一口锐利剑气,自那后方州刺史府的方向,往城门方向激射而来! “吾乃青州刺史孙禹,尔等宵小还不速速俯首!” “太平道道主张巨鹿意图谋反,胆大包天,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你们这些武道有成之辈非但不思报效家国,将这乱臣贼子诛杀,反而与其一道,祸乱江山,岂不闻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现在放下抵抗助本刺史讨逆拨乱反正,我或可表奏天子,饶恕尔等一条性命,然要是再执迷不悟,今日当尽诛之!” 青州刺史孙禹,为当代有数的儒脉大修行者。 其炼出一颗文心,修行兵家之术,可以念头化为兵戈之气,不逊于武道大家与道基高人! 但,张翼与程义为何执意杀上这青州城? 就是因为他们二人知晓,这青州地带只有这家伙,最会阻挠太平道! 今日斩了他,那么依着太平道的偌大名望,青州千里疆域,都将尽归于太平道! 程义紧随张翼,后脚而至,后方的太平道大军如同洪流,一队接一队的就杀进了青州城中。 因为太平道起势突然,所以青州城根本来不及支援,都陷入了战乱之中,就仅凭着这些个守军,又怎能挡得住气势如虹的太平军? 双方实力悬殊,只待这青州刺史陨落,便大局已定! 看着那道剑气劈来,程义持着刀一声大喝迎上: “莫要执迷不悟了,孙刺史!” “大炎政体,早已畸形,若不成就万万中难有其一的二境武道,官至一郡便已到了极限。” “你若不是出身世家,又通读儒道成就文心,岂能有今日一州主官之尊?!” “什么叫拨乱反正,大贤良师改变天下,再造乾坤,才叫真正的拨乱反正!” “太平道济世救人,你当年不也对大贤良师赞不绝口么?” “既然他日称赞,为何今日又要怒目相向?” “若你真要为了天下百姓,不负这牧守一方之职,就莫要阻拦我二人!” 将那文气念头凝聚而成的剑气破开,随后程义单刀赴会,直取孙禹面门,张翼挥舞着丈八蛇矛,也没有分毫犹豫。 二人转瞬,便划开了战局,与这孙禹生死相斗! 然而那锦衣华服,面带威压的孙刺史,虽是二境又至一州主官,牧守一方,但论及生死搏殺,卻远不如这张翼与程义。 若是一对一互相搏杀,或许他未必逊色,但两个武道金刚一齐杀来,他又如何能挡? “尔等,放肆!” 孙禹勉力抵抗,连连后退,发冠都在搏杀之时散乱了下来。 想起当年张巨鹿於青州布施一方,于青州之地赈灾济民,甚至不惜以一方道主之身份,亲自前来青州州府向他借粮时,孙禹更是怒极。 当年怎得没有看出此獠狼子野心! 收买人心,致使如今天下皆反... 他们这些一方主官,都是罪魁祸首啊! 只可惜,为时已晚! 噗嗤! 丈八蛇矛挥舞锋芒,张翼虎眸一瞪,瞅准空隙,直接就是一记漂亮的突刺! 当那长矛穿心,破体而入的刺痛,传入到了孙禹脑海之间时。 他的面色灰白,已是知今日,大势已去矣! “吾显赫一生,官至刺史之尊,竟死于...逆贼之手!” “臣,愧对天子啊!!” “呜哇!” 一口鲜血喷洒长空,青州刺史孙禹含恨而终! “青州刺史已陨,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我太平道大贤良师救济世间,只欲拨乱反正,不想多造杀孽,尔等若降,可留一命,负隅顽抗,当统统葬入黄泉!” 见到孙禹已陨,程义高举长刀,一声震天肃喝,将那满城兵败如山倒的大炎兵卒,更是震得连手中刀兵都握不稳了。 当他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孙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后,最后的斗志也终于崩溃。 随后青州城,便已是彻底落入到了太平道的手中! 既州城已定,只要打通与冀州的联系,待到幽冀青三州连通,那么进可攻打司州,直取大炎皇城泰安,退也可开疆扩土,往豫州与江南而去! 大炎,大势已去! 关长生、张翼与程义,不过是太平道的缩影。 诸如其他的渠帅大部,也分毫不差! 张太平与赵白龙一法一武,在幽州也逐步打开了局面,正一道道主张陵数十年经营,一朝逆势而起,川蜀刺史又岂能拦得住他? 旦夕间,天下形势逆转! 京师至于此,已然震动! (第三更,今日写了一万一,本书第一次爆更,等我明天准备准备后天畢业答辩,以后一定尽量多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若太平道功成,我当俯首! <!--go-->幽北地带,勒马黄沙。 边境,上阴郡。 领上万骑兵驰骋而归的锐士铁骑,听闻了那南境太平道谋反自立的消息。 这为首的将领,一身武道声威不凡,穴窍齐开,肉身五境炼至肺腑,于而立之年能有此等成就,他日说不得也是一尊武道顶尖的宗师高手。 “你是说,幽州刺史刘宗八百里加急,前来向我求援,道那太平道主张巨鹿谋反,欲侵吞偌大幽州疆域,代大炎自立?” 公孙胜捏着手中信封,立于大营之中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淡。 近十年风霜磨炼,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锦衣狐裘的少年公子。 十年戎马,沐浴多少羌族血液,公孙胜一柄长枪,杀的塞外异族人头滚滚落,其铁血之威,令敌军恐惧如同梦魇! 他只一人率军驻于大炎边境,就能叫数十年战乱不休的幽州北部安宁了不少,可想而知,领兵之才究竟如何。 “回禀将军,千真万确!” “如今太平贼子于各地掀起烽烟,再加上往日经营名声,底层的泥腿子平民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也都愿意跟随,一时间幽州四处动荡!” “那些呼风唤雨,使着符箓与术法的太平妖人,还有平民组成的大军洪流四处劫掠,致使郡县沦陷,眼看就要危机州城!” “是以还请将军速速发兵援助使君,不然一旦枢纽被断,幽州陷落,我等后路被掐,必将危矣!” 那下方文士面带怆然,说到痛处更是言辞恳切。 不过对此,公孙胜却是不以为然。 幽州刺史出身大炎宗室,为王侯贵胄,在自己未曾站稳脚跟前,对于自己颇有不屑。 眼下他遭了难,坦白来讲公孙胜巴不得那老匹夫去死。 但时局紧迫,到底去还是不去,他心中一时也难有决断。 太平道,张巨鹿。 这个名讳与名字,他这十年来可谓是耳熟能详,而且自己曾与其游历数月,看遍了此人的作风与行为。 公孙胜清楚张巨鹿是个什么样旳人。 他只是不愿去想,究竟是面临到了怎样的境遇,才能叫这一心只为天下治病救疾的有道高人,去吹响了那苍天已死的号角。 难道大炎朝在他眼中,真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么? “好了,你先下去吧。” “此事,本将自有决断。” 片刻,公孙胜闭眸冷声道。 待到那文士退去,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看向大营帐外: “阁下于外等候多时,也该现身一谈了。” 敲击着臂膀下的椅柄,公孙胜眸光平静。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道出,一道头戴黄巾身披道袍的年轻身影,很快就显出了踪迹。 “公孙将军,久仰了。” 张太平目光有神,被勘破之后也不恼怒,只温和行了一礼。 看着这神似那张巨鹿的年轻道人,公孙胜从他的面庞轮廓,依稀可以看出,这小子就是当年随侍于季秋身畔的弟子。 却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后,此子竟能有了此等造化。 难过别人常说名师出高徒,此言果真不差也。 “你老师叫你来的?” “他叫你带了什么话,尽管说吧。” “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本将今日可以不与汝动刀兵,但尔等太平道既篡权谋逆,那就是大炎之敌。” “若是日后战场相见,我公孙胜必不会顾念昔日旧情。” 看着一侧的长枪锋芒,公孙胜收回了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泾渭分明。 对此,张太平称了声‘谢’,随后神态认真且从容道: “公是公,私是私,这点老师早就嘱咐过我。” “因此今日我奉大贤良师之命前来,并不是为了叫将军为难的。” 说到这里,张太平微微一笑: “幽州刺史与将军不和,这点老师也是知晓。” “将军于域外纵马杀伐,后方粮草辎重都是个问题,长年累月下来,你又岂能心中无恨?” “我太平道于幽州举旗起义,为的就是将这些贪腐之官吏尽数扫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早年之间,我就听闻过老师称赞公孙将军威名,直言将军志向广大,乃是大炎四百年难得一见之将才,若非必要,实在不忍与将军为敌。” “不怕告诉将军,今我太平道二境高手大都坐镇幽冀二州,足有双掌之数,有心算无心之下,大势当在我。” “区区幽州城,那刺史连二境都未成就,放眼望去不过只有一尊金刚掌兵,这般武力,岂能胜我太平道数十万雄狮战将否?!” “大贤良师特地派遣我来规劝将军,即使不弃暗投明,也应当暂且先按兵不动才是。” “不然战场相逢,恐难善了啊!” 张太平眸光明亮,言辞恳切,看起来句句属实。 至于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假,那就不知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便成。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公孙胜果然沉默不语。 张巨鹿曾评价公孙胜,此人好胜之心极强,重情谊言必诺,又有骄纵自傲,有仇必报之性情,虽可为一时枭雄,但终究难成大业。 张太平耳濡目染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只听见眼前的银甲将军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我知你们道主所为究竟为何,本将曾与他言,我等非同道之辈尔!” 闭了闭眼,公孙胜长叹一声,又道: “本将还曾言,待我自沙场凯旋后,当与他促膝长谈畅饮一番,只可惜如今这酒水尚且未饮,实乃憾事。” “你回去吧,告诉你的老师。” “幽州北境,我公孙胜要了,这本就是我公孙氏长年累月打下来的疆土,至于幽州刺史刘宗那匹夫,他爱死哪里死哪里去,随太平道怎么杀!” “若是张巨鹿当真成器,真能易鼎功成,我公孙胜二话不说,当即投诚,为他麾下战将。” “若得兵败如山倒之局面,那就休要怪做兄弟的不讲义气,重新靠拢大炎朝了。” “我公孙胜生于天地间,一言既出,当不改矣,张巨鹿知我,你小子尽管将其中细节告知。” “他若答应不犯我兵马,我当谨守承诺,直至时局明朗,他若不愿意,便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是否愿意,你们自个儿定夺。” “可懂?” 公孙胜话语说的直白。 而张太平听后,则是轻轻颔首。 “老师当真是将这位公孙将军给算死了啊...” 张太平心中崇敬,有些感慨。 在自己前来幽州布置之时,季秋就曾预料到过公孙胜的反应。 其说出的话语,与眼下相差仿佛。 “将军所言,老师早已料到,若将军可无视我太平道义军,我太平道未平大炎之前,亦不会与将军为敌。” “他借我之口告诉将军...” 讲到这里,年轻道人露出笑容,随后语气充满自信,似是胜券在握道: “请将军,拭目以待罢!”<!--over-->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定东西,直取泰安! <!--go-->川蜀,益州城。 张陵于偌大川蜀经营数十载名声,他若是一朝举旗谋反,或许无法席卷天下,但乘势而起,先破川蜀,继而东进司州,直逼泰安城而去,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身正一道就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张陵借着讲法名义,携带诸多手段,最后布下了天罗地网,几乎并未废上多少功夫,就将半壁川蜀,尽皆握于掌中。 在其他州郡还陷入战火之际,川蜀是最先平定的。 而待到二教麾下的兵卒东进出川,往司州泰安攻去,与季秋形成东西两面,直逼泰安城而去,就将大势已定! 天下动荡,皆出于广宗。 而此时,季秋以大法力虚空踱步,号令四方,不过短短时间,就将冀州一十三郡的形势,尽皆都掌控了住! 作为太平道深耕的疆域,冀、青、幽三州有着季秋百般后手,待到尽皆浮出水面开始,多少曾经布下的暗棋,都产生了效果。 冀州城内。 大炎官兵,大势已去。 执掌偌大冀州的刺史杨珣,此时满面苦涩之意,隐于宽袍大袖之下的手掌紧握成拳,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看着那杀伐而来,连破数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取代了冀州城守军的太平道兵卒,还有那御空而行,符箓纷飞呼风唤雨,宛如仙神般的身影,终是叹了口气,大步向前踏去: “张道主,还请下来一见!” “我杨珣自知今日无力回天,特此卸下冀州刺史之职位,今日只以弘农杨氏之名,想要与道主你谈论一番。” “不知,可否?” 四姓七望,顾名思义,就是当今天下最为显赫的四大姓,七大家。 而弘农杨氏,便是其中一支,虽近年来论及名望或许不及袁氏显赫,但甲子前,其门庭却有族人接连担任三公之职,发展至如今,天下杨氏官吏,不在少数! 而杨珣虽不是当代家主,但能官至一州刺史,为牧守一方旳封疆大吏,身份也必然不差,他足以代表得了杨氏之名。 冀州城的抵抗,逐渐落下帷幕。 看到这位打过不少交道的杨使君如此干脆利落,季秋倒是挑了挑眉: “杨刺史身为大炎官吏,有何必要与我这个乱臣贼子相谈?” 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思,但季秋的身影,却也是落在了这州府的门槛之前。 目视着眼前一片狼藉,只余下最后的州府,还勉强存在抵抗之力,但要是强行反抗,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想来,应是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才是。 季秋心中算计着,于是也没有了忌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自半空掠身而下,与杨珣展开了对话。 听到他的言论,这位刺史只得面露苦笑。 曾几何时,眼前这位太平道主,还得三番五次前来寻着自己,想要借些赈灾粮草,以接济难民苍生与百姓。 那时的他怎可能会想到,今日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竟会主次易位呢。 心中感慨,但是表面杨珣并未露出不悦,不仅如此,他的表情还慢慢正色了起来: “张道主,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讲得那么明白。” “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什么永恒不灭的王朝?世间之事,谁也说不清楚。” “四百年前大炎太祖得山野世家门阀千百,拥护者不计其数,这才有了今日的大炎盛世!” “以我来看,道主你气度非凡,又兼得天下百姓民心,未必不能效仿当年太祖皇帝起势,也博得一个数百上千年江山不衰!” “我杨珣虽代表不了整个弘农杨氏,但却可以代表我这一支,只要道主你点头,我将尽心辅佐于你,共襄大业!” “且天下弘农杨氏子弟,将不会阻公之大业,关于此点杨珣将以人头担保。” “君看如何?” 一番话语说的是声情并茂,随后杨珣话语落下,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作为冀州刺史,他自然是晓得太平道的起义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而且还旨在斩杀腐朽的官吏! 今日他若不从,想来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张巨鹿,怕是未必能放过于他。 之前自己还在诧异,为何这张巨鹿执意要破山伐庙,把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等道脉都尽数诛灭。 眼下来看,此子谋划之深,竟至于此! 这些道脉都是服天地之气,后又借助大炎江山龙气,这才筑基有成,如若此子要覆灭大炎,那这些道脉都将是他生死大敌! 但关键是,那盛极一时,被大炎朝敕封的有道七宗,却被其在短短数年间,尽数覆灭殆尽! 一下子山野之中的炼气传承,尽绝于这张巨鹿之手,再联想到太平道振臂一呼,天下景从的情况... 杨珣觉得,自己应该博上一把。 【冀州刺史:杨珣】 【生于四姓七望之一弘农杨氏,门庭显赫天下闻名,自幼通读策论,研修五经,少年之时于太学求学,游历天下拜访名师大儒,后举为官吏,自七品之位开始任职,沉浮宦海数十载,官至冀州刺史。 于太平起义之中,观得太平道难成大气,遂率领麾下将士拼死抵抗,后平息动乱归隐,著书立传广收门生,最终老死于杨氏府邸之间。】 季秋看着眼前陈词一番,只恨不能从太平大业的杨珣,面色讶然。 历史的轨迹,与模拟之中产生偏移了。 在逆天改命之前,冀州刺史杨珣虽最终兵败逃逸,但在抵御太平道进攻之时,也展露了坚毅果敢的一面,率领大炎将士拼死抵抗。 但眼下... 季秋眸中露出沉吟。 或许是因为一切都有变化的原因,所以此人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天下士族门阀以四姓七望为尊,而这些世家之内,高手可算不上少。 纵使眼下太平道发展昌隆,但也不能将这些世家与门阀,尽数诛绝。 眼下若是这杨珣愿投诚于他,亦不失为一件好事,正好可为天下树一表率,要是能叫这天下士族门阀两头下注,自然最好。 至于大炎灭朝之后,自己是否仍愿意给予着这些士族门阀生杀夺予的权利... 那时候,自当由他说了来算!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如此意思了。 想到这里,身披黄袍,号大贤良师的青年道人一笑,道: “若使君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但事先说好,我张巨鹿起势,是为了天下苍生,而非个人私利,这是我所奉行的修行之道。” “因此我希望有些事情,不要再和往常一样了。” “公之才能,我自晓得,所以仍会请公担当大任,但若叫我发现公有鱼肉百姓,剥削平民之事...” 说到这里,季秋的声音凛冽了起来。 听后,杨珣心中一凛,即使并未听完,也知晓了季秋的意思。 于是他拱了拱手,当即回道: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这点杨珣自是晓得。” “还请主公放心!” 当这来自弘农杨氏的刺史杨使君,意图带着麾下支脉投靠季秋之后。 这整个冀州,基本就已再无阻碍。 青、冀、幽皆定,川蜀也已平息。 其余大州,纵使纷争不断,但季秋却是毫不在意。 因为他下一步的动作,便是整合东西之兵马,前后夹击,杀入司州,以平泰安! 只要将那大炎皇帝的头颅斩下,那这四百年大炎江山,自然不攻自破! 大业,将成!<!--over-->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炎天子怒,八方风云起! 泰安,大炎洛阳宫。 端坐于皇权宝座之上,这大炎朝的天子,隐于冕旒之间的面容阴晴不定。 下方,有朝臣语气肃穆,但越往下念,却是越发冷汗直流。 “冀州太平道道主张巨鹿,于广宗造反谋逆,以大贤良师为名,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名号,领太平道教众谋反。” “时至如今,青州城彻底告破,青州刺史孙禹已是不幸陨命,冀州杨使君失去联系,幽州刘刺史寡不敌众,无甚增援,饮恨于州府之间...” “川蜀正一道张陵响应太平道号召,将千里川蜀沃土改旗易帜,自领二十万兵卒汇成洪流,驻扎于汉关,再往前进...就将直逼泰安!” “除却荆襄江南等地纷乱不休外,那太平道更有一使刀宗师单骑入司州,连斩三大金刚宗师,于东部太原领太平道前军,如今已有数万之众,后方更有冀幽青州引为援助!” “还请...陛下早做决断,遣大将号令三军,招募天下州郡速速前来勤王!” “不然臣恐...” 说到这里,那辈分不浅,看起来颇为年老的朝臣已是忍不住,当即叩首: “社稷有失啊!” 最后一句话语落,余音传荡于偌大殿宇之间,绕梁不休。 而坐在皇位上,刘洪则是满脸寒霜。 将各地致命军情都听了一遍后,他这才深吸一口气,紧捏着拳头,不由得怒极反笑,将手中卷轴往下猛地一掷! 那由绸缎编织而成的卷轴摔在干净无暇的御前阶梯上,‘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几乎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声音清晰至极。 满堂诸公尽噤声,无人敢高声一语! 昔年,谁又曾会料到,他们竟能被往日里不屑一顾的平民与山野道士,逼到了此等境地?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大炎立世四百载,出过多少三公九卿,治世之才?” “不过是区区一山野妖人,放着好好的太学不治,竟敢于带着一群底层的蝼蚁,来举旗造朕的反?” “谁给他旳狗胆子!” 唰! 刘洪站直身子,怒吼咆哮出声! 当他站起身子那一刻起,这大殿都仿佛微微震颤了一瞬! 大炎朝开辟以来,高居天子之位的帝王,便都会练一卷名为九五赤霄功的法诀。 此既不是炼气,亦不是武功,而是一卷专修龙气,以汲取王朝气运为根基,成就自身武力的帝王之法! 因此每一代帝王就算武儒道都不成,也不逊于一般的二境高人,甚至犹有胜之! 只可惜,凭此法虽可取巧,但也只能在泰安城中,略作威风了。 出了这龙气根基之地,这九五赤霄功练出来的功力,怕是直接就得去了七八,瞬间跌落二境。 要不然,历代的大炎帝王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不出天子之地。 可没奈何。 谁叫他老刘家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几个能够再复祖上荣光,以三道同踏,塑乾坤真容的天纵之才。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的。 哪怕是天底下最为至尊至贵的存在,除却身份外,也未必会比其他人高贵多少。 “皇甫真!” “朕且问你,领我大炎武威军,泰安城禁卫,司州北境骑,另号召天下州郡前来勤王,共剿太平乱党,你可能不负众望,荡平叛乱?” 于这高堂之上大骂一通,喘过气后,刘洪盯着那身材高大,为大炎朝征伐半生的老将军,沉声问道。 对此,皇甫真上前一步,不假思索: “陛下若肯给末将兵符,号令三军,吾定当不负所望!” 他的言语落下慷锵有力,令刘洪面色稍稍有些缓和起来: “关键时刻,还得靠公。” “朕今日既起用公为主帅,当将主权尽赋予你,虎符赐下,谁敢不从,当以剑斩之!” “值此国家危亡之际,我谅也没有宵小敢于冒头,以试朕之剑是否利罢!” 环视一周后,刘洪面露沉痛,继而咬牙又开始发号施令: “太平乱党势大,皇甫将军总领三军,以抗乱军,另颁布皇命,叫天下州郡招募乡勇,各地州郡太守自领麾下兵马,共灭太平妖道!” “若有余力,速速前来司州勤王!” 这一令下,顿时于朝臣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赋予各地州郡兵权自治,若郡守县令独揽兵马,一旦有人狼子野心,妄图拥兵自重,可...可如何是好?!” 有臣子胆颤,上前劝谏。 对此,刘洪只一声冷笑,面色冷厉到几乎可以视线杀人: “拥兵自重?” “太平道张巨鹿,此时已平幽冀青三州,又得川蜀全境,易守难攻,且此獠将那道脉近乎屠戮一空,麾下能人异士不少。” “试问诸公,尽起我大炎底蕴,可能稳胜乎?” “若一旦稍有差池,叫那张陵逆贼东出汉关,与攻下太原的太平道乱党合力,杀往我泰安而来,那么这大炎四百年江山社稷,都将尽亡于我手也!” “你们,是有谁想要去做这亡国之臣,还是想要朕来当这亡国之君乎?” “谁若敢于拥兵自重,待到大乱过去,朕定当第一个砍了他头颅!” “那些大族们,不都想要多谋得一些权柄么?既然如此,今日朕给他们!” “至于吃不吃得下,就要看他们自个儿的了!” “中常侍张炤,给朕去印玺来!” “谁若能取太平道贼首张巨鹿之头颅,朕当允他三公之位,敕封列侯,赏食邑万户,免死金券一册,世袭罔替,自成一族!” “此诏令一出,上至士族下至平民,皆可得之,朕不认其他,只要这张巨鹿头颅!” 唰! 拔出一侧相传为大炎太祖斩赤龙起义的暗红长剑,刘洪往着虚空狠狠一劈! 下一刻,虚幻赤龙影盘绕于他周围,而那案桌面上本来空白的诏令之间,赫然有气运附着,化为文字! 以大炎气数为引,颁布诏令! 谁若能成,当享此运,世代不衰! 要知道的,此乃是帝王以自身气数为基而显化的天子符诏,诏令一下,不可更改! 收剑入鞘,随后将一侧中常侍张炤取来的帝王印玺握于掌中,刘洪毫不犹豫,对着诏令就是猛地一按! 自此,传遍天下的天子诏令,成矣!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文武百官于下首面面相觑,见此之后,也没了其余说法,知道这位陛下,已是下定了决心。 所以下一刻,他们当即俯下身来,向着那张金黄璀璨的符诏,便尽皆高声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太平乱党,祸乱江山,当剿灭之!” “我等当尽心竭力,以助陛下,诛杀逆贼张巨鹿,卫我大炎正朔!” “我大炎朝,必将万世永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总要为了这天下,做点什么! 大炎,泰安城。 于朝堂之上下来,那方才直震人心的诏令,以及有关于张巨鹿席卷天下,造反谋逆的消息,至今仍旧叫卢直难以回神。 他回到了住所,提笔研磨,却是半晌都写不出来字迹,可谓是心乱如麻。 啪嗒! 将手中纸笔往下一扔,看着那墨水飞溅,点缀出片片墨迹,卢直面有愠色,禁不住凭空斥责道: “张巨鹿啊张巨鹿,你!” “你误入歧途啊你!” 心肺起伏间,卢直长叹不止,随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将朝服退去,就换了身衣服,欲往太学匆匆而去。 此番太平道张巨鹿起势,皇甫真领主帅之职,号令三军直取广宗,意图平息太平道动乱,而他卢直也避不开,亦领了一路兵马。 皇帝知他与张巨鹿近十载前颇有交情,此次不计前嫌,勉强可以用他。 但为张巨鹿文道老师的郑修,眼下不理不睬,是因还未想起来。 若真时局紧迫,哪怕只是十年前的老师,一旦叫皇帝想起来,恐怕他也免不得要被降下罪旨! 所以,自己得去提前告知,叫其早做准备。 不然就算他是天下经学第一人,甚至隐有开儒脉先河,塑一家之言的迹象,但以他那一根筋的性子,怕是也未必能扛得住这天子一怒! 到了太学门槛前,卢直面色复杂,顿住脚步。 他看了眼那四十六道文道丰碑巍然耸立,又望了望十年之前,曾经那少年所伫立过的阶梯,恍惚之间,卢直似乎穿梭了时间。 当此之时,他的耳畔,又回响起了那道充满朝气的询问之声: “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忆起以往一幕幕情景,卢直本来对于张巨鹿的斥责与愤怒,却在不知何时,便转化为了对于自己心灵的叩问。 “我当要这天下万民,都能饱饭食,有所衣。” “此去为何?” “治病去疾。” 出泰安而至幽州,志在天下旳少年郎依然未曾改变,如今十年过去,那曾经的少年郎历经风霜洗礼,如今也是年近三十而立。 唯一不变的,貌似还是那少时之念? 他有了自己的一番基业,号曰太平道,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归处。 但偏偏,却是造这大炎朝廷的反! 振臂一呼天下景从,数百万信徒以死追随,苍天已死黄天立,炎祚已衰太平兴。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却又使人心血上涌的旗号! 落在卢直眼里,直叫他又痛心又可惜。 走入太学,到了那郑修居住的一间木屋前。 往日里,感知到他前来的郑修,可都是会推门而出,前来迎接的。 但是今日,那往日里言笑晏晏的灰衣文士,却是再未出来。 等候了片刻,只有一貌似是太学弟子的学子,推开了那间木屋,刚巧见到了于门外驻足的卢直,不由有些惊喜道: “可是卢公当面?” “郑修老师已离京多时,他老人家叫弟子在此等候,说卢公不久后,必将前来寻他。”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郑师写给卢公您的信!” 本来捧着书籍,正要去太学听课的学子,此时半步踏出门槛,复又收了回去,自那略带昏暗的木屋内,将一封漆好的信封取出,递给了等候着的卢直。 随后,恭敬躬身一礼后,这才匆匆离去。 只剩下卢直愣神,片刻看了看手中信封,这才发现自己为郑修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其人呐,招呼都不打一声,却早已离泰安而去了。 再加上他的家小都在荆襄之地,更是偏远,此身既已离去泰安,也算是自此无忧。 想来,也不算差。 “罢了,去了就去了吧。” “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卢直面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如今的大炎都城泰安,早已是成了龙潭虎穴。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自己效命于大炎半生,侍奉天子也曾官至九卿,又怎能背信弃义,抛弃大炎四百年江山于不顾? 至于太平道张巨鹿... 卢直面色挣扎不已,良久后他摇了摇头不欲去想,打开了手中信封。 普普通通的信件上,记载着熟悉的字迹: 【卢兄,见字如会面。】 【首先留此信聊表我之歉意,想来我若向你请辞,你应当会阻罢?因此我倒不如先行离去,倒是也省得你来劝阻了。】 【以上只是玩笑之言,其实我此次离去,也是深思熟虑已久。】 【张巨鹿是吾徒,我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是何性情,所做为何,近十年以来,我对他的关注比起你对他的关注,其实可谓只多不少。】 【你身居庙堂之高,放眼所见未免一叶障目,即使赋闲在家看遍诸地苦楚,但心中的念想,想来也是希望这大炎能再出雄主,整肃山河重拾旧日盛况罢?】 【以往我潜心研究学问,对此并不多做关心,亦是如你这般所想。】 【但待到我收了张巨鹿为徒,这十年以来,我扪心自问,始终都忘却不了那小子曾与我提过的几句话。】 【短短几句,却是如春雷乍响般,每每令我午夜梦回,都难以忘却,甚至致使文心受动。】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世上当真能有人至此乎?若能至于此,岂非是古圣人,百家诸子临世!】 【我不知吾徒张巨鹿,是否如此。】 【但,我想我应该去做点什么,为这片天下,也为了我心中那点尚存的不忍念想。】 【此去不知归期,望公珍重。】 【郑修,留。】 一封信函寥寥百余字,却是叫卢直久久难以回神,半晌才有轻叹之语道出: “郑修啊郑修,你若欲去,我怎会拦?” “只是这一场卢直我啊,却是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为何如此两难?!” 良久后,他才终罢手离去。 只是神情间,却是难掩寂寥。 ... 汝南,袁氏! 作为豫州最盛的门阀士族,其于大炎之威望,可谓名声昌隆。 四世显赫,三公于四代之间接连而出。 多少杰出子弟,皆以师出袁氏为荣? 由此便足以见得,这袁氏名声之盛。 但今日,门庭显赫的袁氏,却是迎来了一位客人。 在与这位客人谈论之时,袁家家主袁恒一张老脸都是黑的。 他看着那对坐气息如渊,儒道浩然之气浓郁,近乎自成一家,隐隐有文心念头化为浩浩大日,不可度量的灰衣文士,不禁心中骇然。 这于泰安蹉跎岁月半生的老东西,怎得短短数载不见,就能突飞猛进至于此?! 若不是晓得此人是郑修,恐怕袁恒还以为是哪一位再开千古文脉的诸子,秉承天命出世了! 他当然不知郑修为何会能再有突破,成为当世真正的文脉第一修。 但郑修知道,他是托了自己徒弟的几分缘法。 或许将目光放在浩瀚经学上,本就不全对。 只有知行合一,才是正果啊。 敲击着眼前的案桌,灰衣文士的语气淡然: “不知袁公,可是想要起门庭之势,清剿吾徒太平道于豫州之众?” 看着眼前的袁恒正欲回答,这文士未等他开口,又加重了语气道: “我知袁公门庭显赫,可公,还是好好想想才是。” “毕竟四世三公遍布天下的偌大门庭,若是成了那门可罗雀之状,岂非是太过悲凉否?” 郑修话语状似无意,但是他指尖敲击案桌的那一瞬间,袁恒却是身形猛地一晃,随后面露茫然,半刻才略有回神。 而待到他回神之后,袁恒只觉浑身上下都遍发寒意。 他...也是二境文心大儒! 但,却在方才的那一瞬,被这灰衣文士给影响了? 这怎么可能?! 念及至此,袁恒又惊又忌,当即拍案而起,怒道: “郑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成你也要助那太平乱党,逆我大炎天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五十万士齐披甲,不破大炎终 袁氏之中。 郑修随意在一侧取下本书卷,稍稍往下一压: “袁公,什么是天数?” “天行有常,不为刘存,不为张亡,所谓顺应天时,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我郑修于太学治经,研究古儒诸子百家经纶,成自身一家之言,纵使如此,也只觉前路如水中月,镜中花,那怕耗费数十年钻研,亦是蹉跎难有进展。” “直至我收下了张巨鹿,教导他文道后,我才若有所悟。” “今日我出泰安,并未知会过我那弟子。” “而我眼下之所以前来见袁公,想来袁公也应晓得我的来意。” 这灰衫文士语气淡然,他的念头纯阳至盛,直叫对面袁恒心头冷汗直流。 凝聚文心的大儒,再往上进一步,就是不亚于古代诸子的功业。 要是这郑修真能成了那等地步,怕是一个念头下去,就能叫他直接精神泯灭! 虽说其如今成就,远不及诸子功业,但他今日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却仍然是叫袁恒心中震撼至极。 放眼天下走文道的文士,能将念头转化纯阳,几乎如浩浩大日般无暇无漏,就算是远比不上那传说中的诸子,但也当能镇压他们这些普通大儒了。 袁恒只听闻那张巨鹿道法通玄,破山伐庙,门下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正思量是避是敌,却不想,这郑修竟是不声不响的登门而来。 这一下,他说不得是要给出一个答复了。 深深思量其中利弊,足足过了半晌,袁恒才沉声开口,道: “看来郑大学士,是执意如此了。” “既如此,我袁氏并不会与太平道兵锋碰撞,多作为难。” “但作为数百年门阀士族,吾辈不会轻举妄动,然而底下的小辈们,却还是需要放两手准备的。” “他们扶炎庭报效家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至于宗族这边,我看在郑学士的面子上,可以给张巨鹿一个机会,甚至我袁氏还会于豫州,为太平道平息后顾之忧。” “至于他究竟争不争气,那就要看他自个儿旳了。” “不知如此,可否?” 袁氏门庭遍布天下,祖地存于汝南,根基在于泰安。 两地,都有掌舵者执掌时局,保门庭不衰。 今日郑修来此,袁恒道出了这一番话语,其言外之意,就是要准备开始入局下棋了。 起码他汝南祖地这一支透漏出来的意思,是要暂且居于局外,稍稍偏靠太平道一些的。 毕竟扶龙庭之功业,要是当真能成... 说不得还真能再保袁氏数百年昌隆不衰! 至于是否能从中谋得更大的利益,那就要看看这大炎朝与太平道,究竟能走到何种局面了。 不谈这袁氏家主心中作何感想,郑修听完之后,倒是不做评价,只轻轻点头: “袁公既能看清时局,那自然最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尽于此,希望公能自重。” “不然若是公违约,说不定郑修就得再度折返,与公再论一番道理了。” “吾虽无袁氏这般门庭遍布天下,但仅凭一老朽之身,想来也是能送袁公上路的。” “其中深浅,望君深思熟虑,莫要走了歧路。” “告辞。” 放下书卷,郑修昂首告别,随后大步踏出门庭,就是告辞离去。 袁恒听着这直白的话语,看着那道灰衣布鞋毫不出彩,却是能将他威胁得死死的身影,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本来,袁恒是真想试探一番太平道,看看能否借此机会,去为袁氏谋求更多利益。 但今日郑修来这一趟,却是将他给彻底搞得投鼠忌器,不敢有过多动作。 不然这老匹夫要真一怒之下,再度折返拉他赴死,到时候自己纵使有些手段,也不知究竟能否与其匹敌。 没有万全把握,他袁恒反正是不敢轻易涉险,前去尝试的。 “太平道,张巨鹿...” 站起身子,袁恒口中念叨着季秋的名讳,眸子晦暗不明。 “你要真能席卷天下,再造乾坤,我袁氏作壁上观,倒也不是不可。” “反正这王朝轮转,只要我辈不入局中死磕,待到换了新天,不还是得靠我等维持天下?” “无外乎是姓刘,还是姓张罢了,无甚区别。” “反正,都一样而已!” ... 大炎朝刘洪听闻太平道张巨鹿起事,大为震怒。 其以王朝龙运为基下诏令,命皇甫真为主帅,领司州精锐,皇都禁军以及北地骁骑,合三十万大军,扫平叛逆,剿灭太平道乱党。 誓师之后,直扑广宗而去! 其中,成就武道金刚之境的武者,足有双掌之数,麾下武道战将兵卒,皆有几分武道功底着身! 当此时,正一道张陵得张巨鹿传诏,领川蜀信徒与太平军共计一十五万,东出汉关,浩浩荡荡往司州杀来! 皇甫真听后,迫不得已分兵一路,请炎朝大将朱煜领十万大军,去往镇守汉关,力求东部不失。 后其以天子符诏,号召凉并二州刺史,速速前来勤王,合剿太平乱贼! 时局暗流涌动,大战一触即发! 听闻大炎应对之法,季秋在平定冀州之后,只一声令下,青幽冀三州太平军响应号召,尽皆赶赴而来! 合五十万信徒组成军阵,由张翼、程义、赵白龙、楚燕、郭成、黑山等六大金刚为部将,张太平、苏仪率数百名炼气真修,尽皆赶赴司州太原,驰援关长生! 嗖!嗖!嗖! 无数传讯符箓,在广宗往着各处军阵纷飞而去。 太平道领麾下五十万太平军,合为三十六阵,每一阵皆有太平炼气士留守,调动士气,振奋人心,另以符箓之法,太平之术佐以杀敌对阵! 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司州,风云一起,天下当惊! 此时,广宗! 张巨鹿着一身黄天道袍,于万众瞩目之下,誓师西征! 他看着那漫天乌云汇聚,眸中神光熠熠,当着麾下数之不尽太平兵卒的面儿,以指并剑,重重一挥,随后天穹乌云,都仿若被那道贯穿长虹的剑气,一切两半! “今日起兵,当诛大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诸将士听我号令,大军开拨!” 铭刻着‘苍天已死’的旌旗,于狂风之中呼啸,在这城池之中的每一处角落飘扬。 无数的太平道战士见此,听着那传荡回响于耳畔之间的热烈之声,他们高举手臂,发出了震天撼地般的呼喝: “苍天已死黄天立,炎祚已衰太平兴!” “为了黄天大世,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战!战! 看着底下被动员而起,一个个声情并茂,愿为太平道大业而赴死的身影,季秋拥抱着这即将落幕的晚霞,如朝拜神圣一般。 黄天大世,是什么模样的? 那应当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一个此世往前数百上千年间,貌似都未曾诞生过的世道。 这是古来未有之功业,从来未曾有人做成! 但现在,季秋却要将那黄天盛世,染上属于自己太平道的颜色! 他怀中寄过来的书信,此时还微微发烫,上面临摹着郑修所铭刻的字迹。 想起那信封之中的肯定,这大事将成的青年道人,不禁愈发自信起来。 【世家门阀,乃是大患,然亦可暂用也。】 【为师可为你暂定世家门阀之祸,保四姓七望不生动乱,待到你平定天下后,再徐徐图之。】 【十载深思,为师认同你的道理,因此汝尽管放手一搏。】 【若生乱,吾当为你抗此天倾!】 【落笔:郑修】 “郑师啊...” “此道,我必将成矣!” 捏紧握着的九节杖,这青年道人看着遍布城内旳黄巾,喃喃出声。 而此时,后方。 一道冲天气机,陡然升起! 那是季秋经年以前收下,被他寄予厚望的门人,柳青衣! 如今多年过去,纵使这孩子没有惊世之姿,但她游历山河归来,遍逢机缘,却也恰巧道行圆满,闭关筑基! 就在今日季秋誓师之时,终破境成功,成为了一尊真正的道基高人! 这道独属于道基之境的气机,便是证明。 此世不知为何,并无道法昌盛的元天界般,有天道筑基一说,但得成道基高人,除却少了那道本命神通外,若能成上乘道基,也不逊于天道筑基。 而季秋感悟着柳青衣的气息,赫然没有感知到驳杂的灵气,一时间只觉纯净无比。 以此为证,当是道基无暇无疑了! 大道可期,好兆头! “天时地利人和,今日皆归于我太平道。” “大炎,当亡矣!” 闭了闭眸,待到下一瞬季秋再睁开眼,望向远方之际,他的眸中,尽露锋芒! ... 司州,太原! “呜呜———” 苍凉的号角,于那肃穆的城墙之上吹响,战鼓‘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斑驳的血迹,染上了数百年未曾有过战争的太原城墙。 那是大炎朝先锋兵卒的血液,同时也有着太平义士的鲜血。 关长生此时拄着长刀,捋着下颌长须,眸光幽深,看着那远处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压迫而来,半晌不语。 那是大炎朝的先锋军,由得被誉为‘江东猛虎’的金刚大将孙台所率领,是受皇甫真令符所召,自江南特地赶赴而来的猛将。 隆隆!! 染着点点血迹,呈现褐色的大地发生了震颤。 随后,有马蹄纷踏,长嘶而鸣! 三万步卒,紧随于一万铁骑之后,再度杀往关长生拒守月余的太原城而来! 这一次,从那炎军为首将领的肃穆面容中,关长生就已晓得,之前的试探都将结束。 今日,不是太原城破,就是大炎兵败! 对于有着武道金刚坐镇,且麾下兵卒结成军阵,骑乘战马者都是武道锐士的大炎军队来讲。 眼前不过三丈有余高的太原城墙,并不算高。 因此,随着那孙台举起虎首大刀,厉声一喝: “破关杀贼,就在今朝!” “杀十贼寇者,赏十金,杀百贼寇者,赏百金,升一职,杀一千者,吾当举其为我部千夫长,他年拜将封侯,不过弹指之间!” “众将士,余荫后辈当在今日,还不与我速速杀上前去!” 唰! 长刀扬起,直指眼前城关。 下一刻,如同黑色浪潮般的一万黑甲重骑,便往着城关冲撞而去! 作为大炎司州北境骑,此支骑兵当为天下最为精锐之骑兵部众。 哪怕是铁骑并不适用于攻城拔寨,但在这支骑兵面前,却也并非如此! 若是叫他们杀到了城关之前,就在那丈二重枪劲力的突破下,恐怕太原城的城门,也将是旦夕可破! 那太原城墙上,此时拄着长刀的关长生,一双丹凤眼轻眯。 熟悉他的人都晓得,每当这位眯起来眼睛时,都证明他已经开始认真了。 号称江东猛虎的孙台,一身武道境界不凡,实力不弱,怕是已开始着手炼劲入髓,炼血如汞了,即使比起他关长生而言,也要高出一线。 但,那又如何? 胜负手定,也得战过才知道! “施法,放箭矢!” 随着关长生高举长刀,手臂一扬,本来苍凉肃穆的战鼓之声,愈发急促起来! 同一时间,附加了太平道法的箭矢,在城墙的弓手挽起大弓时,如同雨水般离弦,接连射出! 嗖!嗖!嗖! 那被太平修士附加过法术,散发着滚滚雷光与火焰的箭矢。 落入那些身怀武道的重甲骑兵军阵之间,只要是射中到了,那就将给其造成不小的伤势! 一个又一个的黑甲重骑痛喝出声,跌落马背殒命,待到冲到了太原城前之际,这些骑兵起码折损了三分之一! 但在为首将领孙台的指挥下,他们却凭借着坚韧如铁的意志,硬生生的杀到了城门之下! 将有胆魄,士不畏惧! 这就是大炎朝真正的精锐,也是为何腐朽到了今朝,此王朝仍然能够昌盛不衰的缘由! 试问兵马甲天下,四方尽朝拜,如此强盛,焉能亡矣? 但时至今日,却也该到时候了! 轰隆隆! 孙台到了太原城门之前,肃声一喝直接刀芒劈开数丈,将那铁城门彻底劈碎,随后一马当先杀入其中! 而那后方的重骑们紧随其后,再往后的三万兵卒也顶着箭矢与术法之威,一同杀了过来! 但对此,关长生却是早有准备。 他本就不指望,能在城外就拦截住此獠。 在此等精兵强将面前,能消耗其有生力量,就已是极限。 想要战而胜之,还是得靠正面冲杀! 一个闪身自城楼而下,就在孙台冒出了头的那一瞬,一道大喝从天而落: “官府走狗,助纣为虐!” “今日关某执刀斩汝头颅,且速速死来!” 说罢,一道青芒划开了天幕,从上方直截了当向着孙台的头颅劈下,如同蛟龙出渊般,势不可挡! 二人相斗,太平军与太平道坐镇于此的炼气修士,也加入了战场。 一瞬间,偌大太原血腥弥漫,杀伐不休! 而值此时,那于后方坐镇的皇甫真尽起兵戈,就将集结大军赶赴而来。 至于太原后方,黄天道旗此时迎风飘荡。 驾驭流光的道修,武道冲霄的金刚,还有那执九节杖的道主身影,以及烟尘滚滚,踏着黄沙与尘土的太平军浩浩荡荡,如同人道洪流般—— 即将而至!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阳如血,号角震天! 司州,太原! 铛! 孙台举起长刀,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就将那竖劈而下的清光刀芒招架而住! 二者相撞,武道金刚的威能尽显无疑! 那筋骨皮膜淬炼到了极致,随后结合周身穴窍爆发劲力,只一刻,气浪翻涌,直震数十丈! 他们二人的周边,甚至形成了气罡,普通等闲兵卒,都难以近得身来! 嘶——! 关长生的臂力何其之盛也,再加上春秋八法演练出刀芒,孙台胯下的马匹难以抗住,当即哀鸣一声,四肢陷入地面,口中咳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即使是异种骏马,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之中,也与炮灰无异。 见此,这猛将虎目一瞪,随后飞身而起,一声长啸: “逆贼,休得放肆!” “今日本将当斩汝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叫这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乱臣贼子,都该是什么下场!” 说完,孙台手腕一翻,长刀散发出血色暗芒,随着‘唰唰唰’的劈空之声接二连三响起。 数个呼吸间,足足数十道刀光自其手中亮起,孙台在这小范围长空之上,挥舞长刀如风卷残云般,将刀光对准关长生,尽数斩下! 刀刀锋芒,暗含杀伐之气,可谓步步杀机! 对此,关长生丹凤眼微眯,也没有怵了他的意思,倒拖着手中之长刀,于地面划出一道裂痕,随后看着那长空挥舞刀光的身影,拖刀而起,如青龙腾身! 嘭! 青龙偃月一刀升龙,将那数十道刀光荡开,劲力于其中爆炸,气浪翻滚不休! 两人之间的战斗,已是超乎想象,等闲的普通兵卒哪怕是擦着边儿,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关长生将孙台从战局之中拉开,而那太原城中的太平军,也在拼死抵抗着大炎兵卒的进攻。 “为了大贤良师的意志,为了黄天之世的降临,众兄弟,顶住这些官兵的进攻!” “给我杀!!” 随着太平道满脸鲜血的将领凶悍怒喝。 挺枪之声于太原城中接连响起,位于最前的太平军精锐结成军阵,与冲入城中的大炎重骑一个照面,挺起手中附法长枪,便往前刺去! 前面有人倒下,后面紧跟着填上,以血肉之躯去补了窟窿。 战场之中有死无生,一个袍泽倒下,那就会有另一名战士抵上前去! 如此反复,哪怕战死数十、数百、乃至于数千人,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这些舍生忘死的战士们,都将甘之如饴。 披挂上阵战死于沙场,马革裹尸还。 终究也要好过于饥寒交迫之下,饿死于路边,死得无人问津,死得无人怜悯要好! 纵使身如蝼蚁,也当得怀有一颗逆天改命之心! 谁说蝼蚁就不能翻身? 来年若太平道功成,黄天盛世降临,世间海晏河清,后世竖起烈士碑文的话。 其上所记载的丰功伟绩,说不得,也能罗列着他们这些当年如同草芥般,舍生忘死的蝼蚁之名姓。 哪怕只有一笔一墨,只言片语! 如能如此,却也便够了。 嘭嘭! 轰隆隆! 后方有施展法术的炼气士,手中雷霆与火焰之术不停甩出,砸在那些大炎的军阵之间,法术用完了,身上带着的符箓纷飞,亦如不要钱一般。 也有大炎武道战将怒吼腾身,以手中长枪贯空,将那身披黄袍的炼气士身影染上血红。 黄天的号角,依旧在苍凉的响着。 那太原周边所悬挂着的一面面黄天旗帜之上,渐渐被鲜血所染红。 偌大太原城已经沦为血肉磨坊,振聋发聩的厮杀之声,响彻天宇! 而在战局之外,远处大炎驻扎大营之中。 作为三军主帅,领除却朱煜之外二十万大军的皇甫真,此时静静的看着。 他看着那兵戈之气冲霄,其中波云诡谲,气机不停转变,隐有旗鼓相当的太原战局,不由默不作声起来。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琢磨不透。 “流民百姓所组成的军阵,缘何能在短短数载之间,成长到此种地步?” “这太平道张巨鹿,究竟何许人也?” 捏着拳头,皇甫真面色沉重,只觉胸闷无比。 他这一生入得庙堂,为大炎扫平了多少兵祸,北羌、西狄、南蛮...几乎各处战场都能见得他领兵的身影。 打仗,是为了国泰民安。 可为何到了今日,神州竟遍地尽起烽烟,有百姓争相而起造反自立? “莫非天数,当真要尽了吗...” 这位征战半生的国之柱石,心中不免怆然。 但眼下时局,显然不容他多做感想。 孫臺为武道金刚,此番尽起精锐,都只能与那些个太平贼人斗个不相上下。 若是那号称起三州五十万兵马,往泰安誓师杀伐而来的张巨鹿一旦赶赴太原,時局岂非更加艰难! 皇甫真念及至此,心中极为压抑。 他身上的担子,实在太过重了,眼下不过才刚刚领兵,就已是腹背受敌,只能孤立于司州固守。 西边的朱煜只领十万兵马,左右二将为金刚,也不晓得能不能抵御得住张陵叛乱。 如此局面,莫说是赢,哪怕是能不能撑到四方州郡前来支援,都是未知之数啊! “逆贼势大,应当先挫其锐气,再徐徐图之!” “这太原,必须拿下!” 良久之后,皇甫真一扫沙盘,大步迈出军帐! 随后大炎号角呜咽而起! 八方军阵,除却后军之外,合八万兵卒又起,赶赴太原城引为增援! 就在皇甫真领援军,欲合孙台之力,先平了太原之乱时。 太平道五十万大军虽未尽数赶至司州,但由得季秋这位大贤良师所率领的部众星夜兼程,却是超越了信中记载的时间,已经提前半月,便已赶赴而至! 天上残阳如血,已至黄昏落幕之时。 身披黄袍,执九节杖的道人,带着麾下战将与门徒,领五万最早跟随于太平道,有着几分底子的精锐之师,踏入到了那满是血腥之气的太原。 季秋抬頭,看着远方。 随后,他高高举起手中九节杖: “吹号角,扬我太平道战旗!” “呜————” 与那城池之中一般无二的号角响起。 下一刻,一面又一面迎风飞舞,铭刻着‘太平’二字的黄天道旗,于军阵之中飞扬! “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踏长空,宛若神明! 那来自后方远处的喊杀之声,震动了太原西城门正互相厮杀的两方兵卒。 孙台此时已是面色一惊,而关长生听到之后,眉头微抬,双臂掌长刀,挥舞的已是越发凌厉: “我太平义军援助已至,尔大炎精锐又在何方?” “关某斩了大炎数尊金刚,以某家观之,你能在我手中过上数十回合,武道不凡,死在这里却是可惜了。” “何不弃暗投明,随关某前去拜见大贤良师,共诛大炎再造盛世?!” “再不从,你今日定当性命不保” 铛!! 长刀砸下,重若千钧! 孙台一时心中生乱,不察之下被关长生双臂握住长刀,竖劈而落,只觉虎口微震,心乱如麻。 但他也晓得,自家大军驻扎之地就在不远,这太平道就算有前军增援,亦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要再撑一会儿,皇甫将军定会增援而来,因此孙台冷静心神,不由冷笑一声: “乱臣贼子妖言惑众,令人贻笑大方,我大炎国祚绵延四百载有余,顺天应民,你这宵小岂能懂得!” “你莫不是以为,尔太平乱党赢定了?!” “今日,孙某斩你!” 如狮吼般怒喝片刻,孙台执刀,即使身上负伤,亦是杀上前来,与关长生对阵,愈战愈勇。 两人身上皆挂彩,算是各有胜负。 但却有青年道人值此之时,执九节杖踏云而来,于太原城上方虚空绘符,如神灵般身形伟岸,声震穹苍: “风来!” 下一刻,残阳昏黑,有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道人踏于天穹之上,身背漫天狂风骤雨,手中九节杖顶端光辉闪烁。 紧接着雨水哗啦,沿着那漫天狂风,淅淅沥沥落个不停,鲜血之气被暴雨洗刷,而正于太原城中杀伐的双方兵卒,亦有影响! “那,那是什么妖术!” 呼风唤雨,可摄人心神,可振奋士气! 大炎兵卒沐浴这风雨,一时间不由心神大震,双眸不由自主的望向季秋踏于天幕的身影,如看神明一般! 而太平道的兵卒,则是士气大振,即使神态略有疲惫与萎靡,也是一扫颓废,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是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的召风唤雨之术,大贤良师亲至太原督战,我等怎能落败?” “杀,杀,杀!” 太平号角于风雨之中奏响,那本来苍凉的‘呜呜’之声,逐渐激昂,如兵戈相交,递进高潮! 当此时,太平军气势如虹,瞬间反扑!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纵使身形瘦弱,武道低微,面对着那些个精兵良将,他们亦没有惧色! 这就是信仰的加持! 对此,领军将领孙台面色更加难看,还来不及思索对策,便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甫真亲率大军前来增援,但是太平道的兵卒却是更快,已是先一步入了这太原城中,到了西城门前! 有执丈八长矛的猛将于大地踏出缝隙,一跃数丈,劲力迸发荡开数十上百大炎兵卒。 也有道人身影灵气纷飞,百般术法变化自其手中脱出,叫无数大炎战将几如蝼蚁一般,脆弱至极! 那一袭单衣,只以发绳系着满头青丝的姑娘,手中长剑掀起无边剑影,无人可当! 还有那后方黑压压一片,各个身披甲胄,执掌刀兵的太平道三州精锐,共同杀来! 场面形势从势均力敌,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季秋既已至,随着他一同前来的,自然都是同境之中的高人。 诸如张翼、程义、赵白龙等武道金刚,以及苏仪、张太平还有刚刚突破的柳青衣,太平道的底蕴可谓是倾巢而出! 试问孙台不过只是一先锋,他如何能挡? 挡住关长生的青龙刀,孙台看着那后方数道不停显现,一个比一个实力浑厚的同境高手,额头不禁青筋跳动。 这太平道起势以来不过十载,缘何竟会有如此之多的高人相助?! 纵使是四百年大炎,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列位猛将加在一起,怕是也超不出多少来罢! 想起各地不停传起的流言,道这太平道振臂一呼,从者数百万不止,孙台心中不由得感到了荒谬。 莫非,大炎气数当真已尽乎? 他心神一个恍惚,差点被关长生一刀给劈成两半! 待到回神,看着眼前太原,这江东猛虎已知今日自己,怕是定不下此城了。 于是他一声长叹,倒是也当断则断,一声令下便道: “大军听我令,退!” 孙台知晓今日皇甫真定会援助,但他却不晓得自己率部,能再撑几时。 这些底下的兵卒们,顶着生死跟随于他,他也不能真拿他们的性命当作草芥。 于是乎,大炎兵卒如潮水涌来,也在旦夕之间退去。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斗志一失,丢盔弃甲,待到孙台率领麾下全军才出城关,本来满编的精兵良将,已是折损了近三分之一! 这一下,不可谓不受挫。 反正后方率军驰援的皇甫真,是心情越发沉重。 太平乱党,实力竟深厚至此! 若真两军对垒,就凭借司州本部聚拢起来的实力,而无四海八荒州郡驰援,大炎能否平乱? 怕是犹在未知之数。 而太原,太平道一方,得逢大胜,正当气势如虹! “大贤良师,我等是否乘胜追击,以平这大炎气数?!” 有将领面上染血,语气之中带着战意。 对此,季秋却是微微摇头,伸手召来关長生與一众跃跃欲试的中高层,道: “大炎举精兵良将,欲扫平我太平军。” “眼下皇甫真陈大军于外,若贸然杀出,必將是一场血战,定会多造伤亡。” “且等我太平道五十万大军赶赴而来,到时候大势压下,非个人之力能挽天倾。” “到了那时,莫说是一个皇甫真,就算是来上十个,他也是螳臂当车,一推即灭!” 季秋握着拳,似是胜券在握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模拟之中势单力薄,局势仓促连三州都还未定,就被那大炎缓过神来,长驱直入。 而且还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山野道脉联合世家大族与朝廷高手,一同杀上了广宗,致使模拟一世大业功败垂成!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山野之中借大炎龙气修行的道脉,已尽数凋零。 四姓七望诸地门阀大族,先是被季秋起事一月平定三州所震慑,又被郑修以一人之身所掣肘,大都选择作壁上观。 就算州郡之间,有心系大炎之士人,又能如何? 我百般谋划,就是为了今朝! 五十万大軍一旦齐至,结合我太平道鼓舞,化为军阵,以千名炼气士驱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术开道。 哪怕敌人二境高人再多,正面战场之上,也未必能翻天! 大炎先锋大将孙台兵败退走,皇甫真举八阵大军为引,虎视眈眈。 对此,季秋只是神色平静,并无所动。 他为了今日之大事,能忍上整整十载有余! 又,岂会差今日这一朝一夕? 那败军之将与麾下战士,在太平军的喊杀声下,终于退走。 旋即片刻,却又有两匹马自远方,驰骋而来。 为首者身披甲胄,颇有英武之气,但也难掩文人风骨。 季秋定眸。 便已知来者是谁。 “卢公么...” 饱经风霜执掌一道,再非他日那少年的青年道人,眼中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章 高举薪火,改天换地! 太原的斑驳血迹与战时的喧嚣,虽因那执九节杖的道人呼风唤雨,褪去了不少原本颜色。 但在风停雨歇之后,那遍地沾染水滴的尸体,却还依旧存着血腥气不散。 卢直跨马,身畔随行着曾经教诲的弟子。 入了城门。 他一眼,就见得了自城门上掠身而下,外貌一如当年的青年道人。 “卢公,许久未见。” “还有刘兄。” 青年道人面貌从容,言语温和。 但卢直却是眼神复杂。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头戴黄巾,虎视眈眈望向他的一个个兵卒与战士,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作为当世与郑修齐名的大儒,卢直文武兼修,虽武道算不得通神,但也超越了近乎九成的武者,论官位他更是曾官至九卿,为天下士人之表率。 如此身份地位实力,按道理而言,莫说是普通平民百姓,就算是世家子弟乃至于百年门阀贵族,都须得对他以礼待之,毕恭毕敬。 但卢直却在这些平民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敬意。 他能够看到的,无外乎只有两字而已。 无畏。 因为无畏,所以敢于拔剑而起,揭竿起义。 因为无畏,所以哪怕力量悬殊,他们也敢执掌刀兵,高呼太平。 由此可见,号称大贤良师的张巨鹿,在这些人心中,究竟有着多么深厚的威望。 这披着精良甲胄的文士,看着那些身披破烂衣甲,杀的浑身是血的太平兵卒,又望了眼那城门内外,无数战死的炎卒与太平军战士。 良久,方才长叹一声: “张巨鹿,这就是你所要追求的道义吗?” “你且抬眼看看吧,妄起刀兵,致使多少神州子民遭逢战乱之苦!” “莫说放眼天下,就单只论眼前的太原战场。” “无论是大炎的兵卒,亦或者是你带来的太平道部众,有哪一方敢说自己毫无损失?” “就算是你掀起了无边声势,甚至直逼炎京泰安,又能如何?” “你自诩走得是太平之道,但你如今行径与那窃国之辈,又有何区别?不还是拿着这底下的累累尸骨,来成就你一人之权位么!” 迎着青年道人的问候,卢直面色带着沉痛,言语如利剑般不停道出,似是要刺入季秋肺腑之间。 然而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并不为其所动。 “卢公所言差矣,你他年助我良多,是以不管如何,巨鹿始终视你为长辈。” “但我敬你,不代表我会认同你的道理。” “你虽学富五车,但也未必能代表着这片天下的芸芸众生。” 季秋神情认真,言语逐字逐句。 他指着身后的那些个太平兵卒与战士们。 “卢公我且问你,你和后方的衮衮诸公,是能代表他,他,亦或者还是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他又岂能知他所想?” “公何时才能真正睁开眼,去看看这片天下!” 道人抬起双手,言语铿锵,极富感染力。 “我虽不如公博学,但走遍大炎每一处角落,却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大炎朝政的每一处弊端,公能开口么?” “我见过有人身患重疫,被官兵驱逐,最后只能如猪狗般被圈养起来,静静等候着死亡的到来。” “我见过有人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瘦骨嶙峋,饿死于荒野之中,明明他只需要再撑上一刻钟,就能遇到我,我就能救了他,但他却偏偏没这份命!” “我还见过有人啃食树皮,有人饿极暴露了人性丑陋,如野蛮之兽般背后行凶,以人为食!” “公常常说当今天子乃是明君,有中兴之念,但时过境迁自我行走天下以来,已是过了整整十年之久!” “怎得这片天下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反而还变得越来越差劲了?” “你说我以这万民之命来谋取我一人之私?那公可却是錯看我张巨鹿了。” “我雖非正人君子,但亦不敢拿这天下人的性命,来去谋取那张九五之尊的皇位!” “非是众望所归的帝位,要来何用?” “起势至今,我所欲不过是让这天下万民,人人有衣,人人有食,人人可以习武修文,有一线修行之机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既然大炎做不了,那就由我张巨鹿去做便是。” “我这一世,永远不會去染指那张帝位分毫。” “我所求的,是功在千秋,是千古未有的太平大道,是我这一生矢志不渝而结成的道果,如此恢弘的志向,又岂能是区区一张帝位能够囊括得了的?” 天下大乱,代表着的是千千萬万的家破人亡! 是的,举太平旗帜直取王都,其中会造成多少人的消亡,季秋又怎能不知。 但自古举大事者,岂能不从流血赴死开始? 若不改变,天下只会更遭! 既然如此,高举薪火的第一人由我来做,又能如何! 一番言语,句句扣人心弦,直击心扉,振聋发聩! 其余音所致,更是叫卢直退后两步,胸膛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跟随在他身后,太平之乱起后结成义军,特地投奔而来的长臂青年此时上前扶住老师。 同时,他的眼神饱含复杂,看着那言辞振振的太平道人,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来什么。 这青年正是刘玄。 自当年一别,他受老师卢直引荐,于州郡任职,十年来也辗转做过不少地方之官。 但因性情缘故,却怎么也做不到附庸上官,与他人同流合污,因此即使师出名门,却也只能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太平乱起,刘玄亦是震惊不已,权衡之后决定前来投奔卢直,随侍左右。 这也就导致了,他又一次见到张巨鹿真容。 季秋一番肺腑之言,不仅震住了卢直,同时也是说的刘玄是哑口无言。 半晌,卢直才平复了心境波澜,语气这才晦涩道: “既然如此,那看来你是心意已决啊...” “这就是郑修,为何不告而别的意思么?” “我懂了,我懂了,但你我之间沧海桑田过,却终究难以再复当年之貌!” 卢直昂头,有些恍惚,片刻后摇了摇头施了一礼,从腰间抽出剑柄,割开一节袖袍,便一言不发,落寞离去。 只余下原地,袖袍飘落。 古语有云,割袍断义。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泰安?我回来了! 迎着黄昏跨马复而归去,身侧只有弟子刘玄同行。 半晌,才有略带疲惫声音自卢直口中,茫然问出: “何至于此?” 天下越发繁荣昌盛,就一定要从反这大炎开始么? 可纵使杀伐之后换了苍天,你就一定能保证新朝胜旧朝? “刘玄,你说张巨鹿,说得究竟有几分道理?” 听着耳畔老师的询问,沉默了半晌后,刘玄抿唇,道: “玄,亦不知。” “想来,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最终浮出水面之后,才能再行判别吧。” 是啊。 究竟会导向如何局面,眼下又有谁能知晓? 不过是各为心中所想,各自坚定罢了。 “但,弟子想请辞了。” “老师,我看见了那城内所谓的太平军,除却张巨鹿带来的所谓精锐外,原本的太原兵卒,与普通流民又有何异?” “我起兵赶赴而来,是为了兼济天下,若是将兵戈对准这些披上破烂甲胄的普通流民,我...” 刘玄捏着拳头,背上背着双剑,本来坚毅的面色,罕见的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体内虽流着大炎后裔血统,但那都不知隔了多少代,已经是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有大志向存于心中,但要是将刀剑使在这里,刘玄虽也能勉强做到,但却会心中添堵。 对此,卢直身形微顿,随后继而仿若无事,道: “请辞也好。”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已是退出不得。” “就算张巨鹿是对的,这四百载大炎江山,也终究未曾负过老夫,老夫做不出临危之际,挂印而走的行为。” “你且去吧,为师并不会因此怪你。” 二人渐行渐远。 一番交谈,随风而逝。 再往后啊,就将是真正的生死之局了。 ... 后十天,双方各有试探,太平道的高手大炎大致了解,而对于眼下大炎中军的高手,季秋也有了琢磨。 哪怕是分出了朱煜领将去往汉关镇守,此刻皇甫真率领的大军,依旧足有九名金刚境的武道战将。 就算是不算泰安底蕴,不算诸州郡,不算朝上大儒,不算诸般世家,不算山野道脉,都能有如此之多的高手。 模拟之中太平道失败,也实属情理之中。 但眼下,其臂膀已被季秋斩断八成,剩下的这二成,再也不会叫季秋心生绝望。 甚至他自己一人,使尽一身法都足以牵扯数尊高手,再加上麾下足足五十万大军即将汇聚,堂皇之势,这皇甫真拿什么来挡? 至于他所谓的州郡驰援... 凉州军阀各个兴风作浪拥兵自重,不服中央管教,岂能如此兵贵神速。 而并州刺史与许渊颇有交情,在之前季秋就已请其出面,暂且牵制。 再加上事前并州生乱,此时牵扯之下,一时半会想兴兵前来勤王,怕是也并不现实。 江南荆襄,太平道烽火接连四起,各地郡县自顾不暇,哪里来得及有余力驰援司州? 除非天下四姓七望的门阀倾尽全力,但就算如此,怕是也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诸地门阀,皆是作壁上观,默不作声。 这大炎,气数已尽! 在寒冬将临的前夕。 即使皇甫真有意提前破开太原城关,但最终却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 而随着五十万大军汇聚,黄天道旗迎风飘荡! 太平道大军,一路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自太原出,往泰安浩浩荡荡,杀伐而去! 季秋执掌九节杖,抬手间以撒豆成兵之术,化出四方力士身影开道,再加上关长生、张太平等诸多高手相随,大炎无论是从兵力来看,亦或者是高端战力,皆不如之。 关长生、张翼、程义、赵白龙、楚燕、郭成、黑山等七尊武道金刚,领七路兵马身先士卒,势不可挡! 另还有张太平、苏仪、柳青衣等道基高人,与数百炼气士呼风唤雨,于大军掠阵,以振士气震慑诸敌。 如此威势,哪怕皇甫真以兵家战法排兵布阵,面对如此浩荡的大军,也是节节败退。 大厦将倾,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年之功业! 自太原起,季秋举五十万众一路攻城拔寨,与皇甫真率领的大炎朝最后精锐互相拼杀。 弘农、河东、长陵、治安... 无数郡县,都沦为了太平道的领土,插上了属于太平道的黄天旗帜! 其中纵有莫大伤亡,但却都是值得的。 因为过了这关,泰安就将近在眼前! 泰安之前不远的一处城关。 此时,皇甫真排兵布阵,面色决绝,手执长枪,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后方最后一站,就是大炎四百年基业的中心,泰安城! 他看着那乌压压的大军,看着那数之不尽,漫布山头的黄天大旗,不禁愤恨长叹一声: “吾出身皇甫世家,一生戎马征战,竟不想领兵最后,会被逼至于此!” “乱党势大,后方即为天子所在,诸将士当奋勇杀敌,以卫京师!” “我等退无可退,此地就将是最后的决战之所!” 自后方泰安支援而来,再加上皇甫真连连征战之后,所率领的部下还有约莫十五万众兵卒。 而面对分兵安抚各地,除却战死之外,还余下一倍不止的太平道大军,皇甫真看着那兵临城下之状,终是一声肃喝,奏响了战鼓! 瞬间,炎兵成阵于城关列阵,箭矢弓弩飞射而出! 而城外,那乌压压的太平大军,在季秋率领下,也已攻伐到了面前。 “毕其功于一役,此战,当开四百载未有之功业!” “诸将,随吾杀!!” 季秋立于万军之首,高居九节杖一声大喝,传荡四方!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被炼气士们呼唤而出的太平力士,足有约莫两千名,各个钢筋铁骨,在季秋所召的四名金刚力士率领下,悍不畏死叩关而去! 术法的辉光,往着城墙之上不停甩出! 最后待到城门被轰开,关长生赵白龙等金刚大将一马当先,随即带着麾下军阵衝殺而去! 大炎军阵之中的二境高人,自然挺身而出前去拦截。 这一刻,皇甫真与麾下兵马,再没有往后退去。 因为到了眼下,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后方即是泰安,今日已無退路,当破釜沉舟,死战到底矣! 双方碰撞,喊杀声甚至传入到了泰安城中。 武道劲力迸发,气血冲霄而起,时而术法逞威,时而剑光熠熠! 这一场厮杀自黎明杀到了夜幕,杀的是血流成河,血腥气弥漫百里! 尸山血海,概莫如是! 也正是这一战。 季秋以太平六法,施展登峰造极般造诣的道术,以一人之力,牵制了整整五大金刚高人,叫他们是寸步难进! 当剩下的大炎金刚境高手被太平道高人合而斩杀后,已是大局已定。 太平军于夜幕之中,喊杀声震天。 而巅峰高手几乎陨了八成的情况下,大炎精锐的兵卒尽管心性坚韧如铁,但也不禁在袍泽不停阵亡下,發生了溃败与哗变! 他们,已成败军丧胆之将! 于乱军丛中杀的鲜血滚滚,只执一杆长枪,披头散发的皇甫真,他眼看着大军败亡,眼看着孙台怒吼一声,却被术法穿心,终于不甘长啸一声,已是怒极: “只恨不能平定太平之乱,有负大炎皇恩!” “逆贼,你今日谋逆,来日岂能有活路可言?!” “纵使我今日身死,待得其他州郡驰援勤王而来,你也定当赴了本帅后尘!” 对此,季秋掌控雷霆,并未理会,只低声轻语一言: “聒噪。” 下一刻,闪烁着紫电的雷霆化为洪流,将强弩之末的大炎主帅皇甫真,彻底淹没在了其中! 哪怕金刚身乃无漏,但雷霆侵入心肺,其五脏六腑未曾淬炼圆满,又岂能扛得住此等神雷? 数息过后,大炎一代国柱,顶尖将帅皇甫真,陨! 迎着茫茫黑夜,这青年道人停下手臂。 大战,即将落幕。 而他的目光,此时熠熠生辉。 他看着那从未变化的泰安,眼神之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泰安。” “我,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朕,当真孤家寡人否?! 深沉的夜幕,笼罩着雄伟的泰安。 天上繁星点缀,若星河般灿烂。 而地上的人间,却未必能像是寂静的夜空般平静。 大炎历代帝王的宫城,此时灯火通明。 头顶帝王冠冕,身披玄龙冕服,腰间别着天子剑赤霄。 刘洪独坐于皇座之上,殿内青烟袅袅,有数名心腹宦官正围绕在他的身畔,口中正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陛下,太平贼子势大,眼下已是浩浩荡荡,一路打到了泰安而来。” “若...若是皇甫将军一旦失利,下一步敌军进逼京师,到时候陛下仍旧固守于此,恐...恐社稷有失啊!” “因此老臣斗胆,还请陛下暂且移驾出京,以免意外陡生!” 那宦臣为首者,衣袍之上花纹缭绕,周身气息不凡,面色白净眉毛细长,看起来年岁颇长,暗里有一股阴柔之气。 此人乃是大炎内廷,中常侍张炤,为大炎天子刘洪最为信任的宦臣,位高权重,于往日里呼风唤雨,一言甚至可定人生死,一时权柄无二。 但今日观其仓促模样,却是稍稍去了几分气势。 面对以中常侍张炤为首的左右宦官来回劝导,刘洪却是摇了摇头,嘴角闪过了几分嘲讽: “朕哪里都不去。” “朕就在这泰安城里呆着。” “我大炎四百载气数,尽皆汇聚于此,有堂堂天子执剑镇压气运,我身所在就是天数所归!” “那张巨鹿区区山野道人,十载之前还于太学求学,为朕之门生,他凭何能逆了这天数?!” 刘洪拔剑而起,他看着剑刃上附着的赤霄剑气,感受着这洛阳宫地脉四百年气运之浓郁,只是冷声嗤笑。 雕梁画柱舞榭歌台,极尽繁华,这四百年大炎气数风风雨雨昌盛至今,又岂能被一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的宵小,而轻易撼动?!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这偌大殿宇,却不知为何晃动了起来,就如地龙翻身般,叫刘洪与这诸宦臣,都禁不住身形倾斜。 伸出臂膀扶着一侧的皇座,刘洪目光皱眉,看向外界。 “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忽有匆匆脚步纷踏而来,自数百道阶梯一路拾阶而上。 大殿门扉敞开,夜间寒风呼啸。 数名身披铠甲,装备精良的大炎战将,面色肃穆隐有苍凉,踏入殿中。 为首将领操持着长剑,罩着朱红披风,刚一步入殿宇就向着那上首帝王单膝跪地,语速急切道: “君上,请速速移驾!” “皇甫将军领大军于外关迎战太平贼子,兵败而亡,麾下战将大军溃败,已是去了六成有余,残兵败将,再无聚拢之机!” “此刻我大炎泰安之外,除却皇城守军,已是再无防备,敌众势大不可力敌,还请陛下速速决断,避祸于其他州郡,以卫我大炎社稷不失!” 这将领的一番恳切话语,言辞凿凿,不似作伪。 道出之后,直震得刘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啪嗒! 这位不过三十余岁的帝王,此时心中的一颗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开来。 刘洪拄着赤霄剑,目光有些茫然。 他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宇,看着那张璀璨的宝座,又望了望铭刻着真龙盘旋的梁柱与一尘不染的金砖,良久才不敢置信: “朕的数十万雄狮,朝堂列位金刚战将败了?!” 就算败了。 为何能输得如此之快,这甚至还不到月余时间! 那太平道贼子,到底是自哪里聚拢起来如此庞大的势力? 山野道脉,山野道脉... 想起来临到用时,才发现已被太平道尽数诛绝的有道七宗,刘洪紧握拳头,眸中似有所悟,一时难掩悲凉之意。 世家门阀,纵使令下,也无人星夜兼程驰援而来。 孤家寡人,到头来竟真成了孤家寡人! 刘洪站起了身子,迎着寒风在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踏出了这座象征着皇权,在天下人眼里,乃是一等一至高无上的洛阳宫。 他站在殿外,自阶梯之上遥望远方。 那里,是偌大泰安,是他目之所见的整个天下。 在夜空群星的照耀下,点点微光星火,照亮了整座皇城。 看上去,多么繁华啊。 既如此,这太平逆贼又为何要反?! 刘洪目光闪烁,散发着浓浓杀意。 他乃是一代帝王,登基十数年以来,能权衡世家与门阀,掌有兵权,终其一生未叫皇权有所旁落,光论手腕,无疑是足够的。 这泰安为司州中心,出了泰安,外界更是四面楚歌,川蜀张陵造反自汉关攻杀而来,太平道张巨鹿逆贼更是近在眼前! 那可是二境的道基高人,对于气机的感应更是做到了极致。 若是能在其眼皮子底下走脱,那才是笑话! 而且,本身刘洪就不欲去走。 “我大炎国祚四百载有余,数历一十二帝,大炎皇裔之龙血流淌于朕骨血之间,身为天子,岂能有后退之念生出?” “乱臣贼子,今日朕这一颗龙首就在这儿,朕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断了我大炎国祚绵绵,怎么斩了朕这颗头颅,再立新朝?” “诸将莫忧,此戰,朕當与诸君并立!” “张炤!” 握着赤霄剑,平复了心情后,刘洪面色闪过坚毅,语气沉声肃喝。 “老奴在!” “陛下,有何吩咐?” 看到那脊梁笔直的大炎帝王,后方中常侍张炤双膝一跪,便出声询问。 若论对刘洪的忠诚,作为与他君臣相伴近三十年的张炤,当属第一。 他哪怕对外奸佞跋扈,贪污受贿,好大喜功,为人阴冷,有着無数的坏处,但在这位天子面前,他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哪怕是刘洪现在叫他自个儿抹了脖子,相信他也是毫不犹豫,就会照做。 看着跟了自己许久的近侍,刘洪上前伸出手掌,拍了拍张炤的肩膀,有些沉重: “朕今日,要尽起大炎四百年气数,叫那张巨鹿好生知道,为何我大炎无人敢反。” “但太子时今不过七岁稚龄,他不能随着朕葬身于此。” “张炤,你雖身有缺陷,但随着朕自风风雨雨之中走来,朕从未看轻过你,今日我将太子托付于你,你定要杀出城去,保住我大炎未来!” 看着眼前郑重的帝王,中常侍张炤张了张嘴,良久眼眶湿润,这才嘶哑着声道: “老奴,谨遵上位旨!” “这就去,护佑小主子安危,只要老奴不死,天下便无人能近得他身!” 见此,刘洪起身点了点头,随后满意一笑,这才执剑,大步踏出殿宇。 他看着那夜空繁星点点,看着那方才一声震荡,随后有火光乍现的泰安正城,终是放声一长啸: “且叫朕请祖庙气数,与我大炎一十二帝一同去看看!” “这乱臣贼子张巨鹿,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笑话,就算我大炎刘氏坐不成这神州天下,你张氏也休想定鼎江山!” “却是不晓得朕与汝尽死之后,又会有哪些乱臣贼子前来称孤道寡,裂土封疆了...” “怒哉!憾哉!” 刘洪瞪着眼睛,其上布满血丝。 良久后,才于寒风中昂首阔步,执天子剑,出宫城向泰安而行! 其脚下,隐有龙吟声附着生出,更衬得其宛如真龙天子,神威而不可侵犯!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史之上,当有我一笔浓墨! 泰安! 夜空之下,月光倾泄,照在了这偌大城关之上! 昔年,大炎太祖起于微末,平久远之前乱象以开新朝,聚集天下气数,大封四方门庭,掌超凡权柄。 更有传言,在朝廷未立之时,其曾以大神通之术,聚集天下灵脉供养大炎气数,再因门阀之故,致使这片天下数百年来,不进反退! 山野之中的传言,虽未必可信,但捕风捉影之下,究竟有着几分真几分假,却也是难以尽知了。 以精锐之兵马,乘着夜色之势追击,季秋抬眸望去,曾经自己驾驶马车而去求学的泰安,已是近在眼前。 时过境迁,境遇再不相同。 他年仿若蝼蚁,今朝掌四方山河! 而我,依旧还是当年的我,初心未改。 季秋抬起手臂,四张符箓飞出。 撒豆成兵! 下一刻,有着金刚境实力的四尊太平力士显化身形,与其他太平门人所召唤的力士组成军阵,往着这最后的城关,悍然攻去! 皇甫真率领皇城与司州近乎九成的兵力,依然没有将季秋的脚步拦住。 眼下泰安城驻扎的兵卒虽然精锐,但却少得可怜,城卫军约莫不过只有一万之数而已。 纵使紧急抽调了城内的百姓为兵卒,从人数上看或许不差。 但面对一望无尽,在夜幕之中压迫而来太平道大军,其又焉能抵挡? 弓弩箭矢自城墙上射下,尽管锐利,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只能负隅顽抗,多抵挡些时候罢。 随着力士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不停撞击城门,当那城门被破开后,士气高涨的太平军们,在诸多将领的率领下,随即登城而上! 此时,哪怕是大炎朝的将领,也已知大势已去矣! 先前大炎所剩的所有金刚将领,尽都被皇甫真率领,前去孤注一掷,眼下城内只剩些小鱼小虾,又岂能抵抗? 出身袁氏,如今官至中郎将,领一路兵马为校尉的袁木,此时赫然为军中将领之一。 他死都没想到,那曾经自己恼怒之下得罪过的人物,竟有一天能举旗谋逆,且还率领着麾下将士与兵卒,将这座大炎的首都给攻破! 此时这袁家子自知大势已去,心中隐有些后悔。 前些时候,家中曾寄过信封,叫他暂且辞官以待时局稳定再做权衡,但当时正平步青云,于泰安执掌一路兵马的袁木,却是置若罔闻。 眼下,只恨悔不当初矣! 然而天下,却是没有后悔药一说。 当太平军攻入城门,就在袁木想要转身后撤,寻一马匹自其他城门小道夺路而逃时。 神魂气机笼罩泰安城门上下的那青年道人,几乎是一息就锁定到了他的身形。 一别十载,君可还好? 曾经都快要忘到了脑后边的小人物,又一次被季秋回忆上了心头。 这次见着,却也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大的怒火了。 抬起手中九节杖,看着那如今还未领悟武道真意,成就武道金刚的袁木,季秋摇了摇头,未曾放在心上,只是九节杖一点。 下一刻,蕴藏着锐利锋芒的白气贯虹,在这夜幕之间尤为显眼,直穿过遥远距离,将其胸膛贯穿,取命而去! 本来已下了城门,正欲夺路而逃袁木,只觉得胸膛一空,待到他艰难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腔已被穿出了道窟窿! “呃...” 口中喷涌出鲜血,袁木心里后悔莫及。 但是,却并没什么作用。 扑通! 下一刻,连一句完整话语都说不出来,这具没了气息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然而,在这遍地都是厮杀的局面之下,区区一人之生死,却根本引起不了丝毫波澜。 这袁家子生前地位显赫,他或许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竟能有一天,会死的如此悄无声息罢。 随着袁木殒命,剩余的将领也差不多尽数伏诛。 季秋此时乘着夜色,周身灵光附着,如谪仙人般飘飘落于战场,一身黄衣道袍在寒风凛冽下吹拂,不染分毫血迹。 他在夜幕下,照耀着微光,随后举起手中九节杖,肃声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吾太平道自微末崛起,根基乃是天下众生万民,今日破入泰安,大局已定,乃是天命所归!” “尔等若是放下兵器放弃抵抗,我太平道当不取尔等性命!” “还不速速从之?!” 一声长啸,被灵气牵引,在这泰安城正门上下回荡不休。 而被临时拉来充数的泰安平民,自然斗志全无,当即缴械投降,即使是大炎朝的精兵良将,为了身家性命,形势所迫之下,也大都放弃了抵抗。 毕竟从眼下来看,他们当真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取胜之机。 既如此,白白送了性命,又能有何用? 一切水到渠成之下,泰安城门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太平军的手中。 而大炎最后的抵抗之力,也已烟消云散。 待到白日降临,偌大司州都将为季秋所掌,而这国祚绵延了整整四百载的大炎,也已是名存实亡! 青史之上自今日始,当有我一笔浓墨重彩,历史悠悠,也终将难以抹去! 此时,季秋目光灼灼。 他握着九节杖,整个人的气机,都已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 渡世太平经,以玄之又玄的功德为基,这种修行方式,又与气运沾边。 而此时季秋破了泰安,与覆灭大炎只差一步,他这一身的太平道果,已是践行成了一半! 知行合一,我道成矣,代表着的是道心无漏无暇,道果缔结而成。 成就了这般田地,虽说道基到玉液还丹这条道途之上,并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但在结成大道法相之时,这种成就将会起到前所未有的作用! 季秋虽不知其中奥妙,但对于他眼下来说,却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此时,當這青年道人抬首,望向这片昏黑将去,已是泛出几分黎明之意的天空时。 在他的心中,那炼气六法之中的最后一式,已是隐隐有了大致雏形。 只是,到底还是差了最后一线。 所以,季秋立身于太平军形成的人道洪流之上,细细体会着这最後一絲韵味。 若此道成,再将太平之道洒向天下,今生,当无憾矣! 但每每此刻,却总有变故生出。 就在战事稍定之时。 远处身背黎明,自浩浩巍峨的皇城宫阙处,执一柄通体赤红之剑,着帝王冕服的身影,却是一步一步,踏在虚空之中,自远而近。 刘洪看着那一望无尽,杀入泰安的太平军,又抬起双眸,死死盯着通体散发微光,几与谪仙无异的季秋,终是冷声一喝,道: “张巨鹿?” “朕乃是这大炎之主,天子刘洪!”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你当真以为,这天下能叫你张氏来主?!” 说罢,泰安四处,有无边龙吟响起! 一道通体灿金,活灵活现的五爪真龙陡然冲霄,于虚空点点浮现,最后和刘洪的背影渐渐重合! 这一刻,这位大炎天子周身的气机达到了顶点! 这就是刘洪的底牌与底气! 立足于泰安城中,享祖庙四百年大炎气数加持,就算是天子本人修为不行,但他也亦是当世最为顶尖的高手! 哪怕刘洪杀不绝这太平道众高手,杀不绝那一望无尽太平兵卒! 但他此刻心意已决。 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季秋... 一同赴死! (这卷完结就在这两三天了应该,我先去琢磨琢磨,等下把上本书补个结局,咳咳,当个太监真的不好,所以大家放心,我卢锅巴是有节操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子又如何?不过尔尔罢了! 夜幕与破晓交汇的一瞬间,道人抬眸,便望见了那一道脚踏龙吟,一身气势在这泰安城中,被加持到了某种巅峰之境的身影。 大炎天子,刘洪。 登基至今近二十载,相传其平素里贪恋美色,喜好奢侈,不善政事。 但据季秋所知,此人自坐上皇位三年之后,便掌了泰安六司的兵权,是真真切切的大权在握! 再加上他刘氏的基业与气数摆在这里,说他是昏庸无德之主,显然不对。 但,就算他称不上昏聩无能! 这个世道,也轮不到他来继续执掌了。 “这神州浩瀚疆土辽阔,平民百姓万万余不止,当然不能由得我张巨鹿一人说的算。” “但陛下,天下,也不是你刘氏一家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天下百姓觉得你刘氏难主天下,你又焉能坐享王朝盛世,执掌天下权柄?!” “莫不成你当真以为,世家门阀为你粉饰的所谓盛世,就是真切的了么!” 握着九节杖,道人衣袂纷飞,头戴黄巾,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他看着那似踩天下,身上气息如渊如龙般的帝王身影,毫无畏惧之色,只是侃侃而谈: “事到如今,还不醒悟?” “就算今日没有我张巨鹿起兵,他年也会有姓李的姓王的,乃至于其他百家之姓,前来反了你这大炎江山!” “官吏门阀,掌天下权柄,你刘氏号称坐拥天下四百年,但在我张巨鹿眼里,却也不过只是一方最大的世家门阀而已。” “连年天灾,次次大疫,何曾见过陛下你发号施令,顾忌过一丝底层诸民?” “你但凡若是愿意为了这天下百姓开一扇门户,今日我张巨鹿也不会反你,如今天下苍生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如何能不反?”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道我欲夺你权柄,难道不可笑吗,天子陛下!” 道人句句如惊雷,似重锤砸落,抨击在了刘洪心头之间。 若是平常静思之时,他或许还会稍稍生出几分对于百姓的恻隐。 但是现在,太平军杀上了泰安,平了他刘洪一生的盛世愿景,此时此刻这位大炎朝的真龙天子,早已是怒火中烧,直冲天灵! 他又怎会,去听取一乱臣贼子之言? “无君无父之辈,果真伶牙俐齿,难怪能汇聚如此庞大的乱党!” “但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胜得了朕吗!” 刘洪咬牙切齿,拔剑而起。 “我大炎时至如今,数历一十二帝,享国祚绵延四百载有余,气数昌隆如火,起码还能再延续数百年之久!” “你,凭什么断我朝气数?!” 说罢,刘洪拔出赤霄剑,将剑刃横于臂膀,‘唰’的一下割开体表肌肤,下一刻,滚滚血液自其手臂伤口喷涌而出,尽数洒于其执掌的赤霄剑上。 暗红流光,自剑刃一闪而逝。 “逆贼,可敢上前,与朕死战否!” 剑尖上挑,刘洪将冠冕一摘,毫不在意那冠冕摔落于下方地面,五色旒珠轰然碎裂,滚落一地。 他只是任由满头发丝背于身后,随后眼神桀骜,对着季秋不屑道。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 “终日居于皇城,借你手中天子剑三分锐利,又借你大炎三分气数,就妄图能胜得过我苦苦求索至于如今?” “陛下,你未免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纵使你立身泰安,有着大炎气数加持,能胜过一般二境,但与我为敌,你却是毫无胜算,必败无疑!” 伸出执掌九节杖的那只臂膀,季秋淡淡的陈述事实。 随后,道人口中轻喝一声‘去’,那九节杖瞬息化为流光,携带季秋一身浩荡的道基法力,其上驾驭着自身所创的‘气贯长虹’之术,锐利至极,拉出流光疾虹,几如昼日浮现! 作为太华真人耗费一生心血祭炼的法器,这太平九节杖的威能,自然不凡。 光凭着本身材质,就已是水火难侵,刀剑难破,再加上可加持法术威能,哪怕是道基法力,都足以承载驾驭这一点,就已无愧二阶灵器之称谓! “逆贼,休要多言!” 见到那青年道人动用法术,刘洪双眸一凝,随后振臂而起,长剑挥洒,道道龙吟自其上迸发,浓郁气运所赋予斩出的道道暗红剑芒,顿时激荡于长空之间! 与那道携带流光,似驾驭长虹而至的九节杖,于天幕瞬间碰撞! 瞬息,偌大泰安城门上下,有汹涌的气浪爆发,几乎席卷了方圆数十丈地! 如此震动,几乎靠得近的平民百姓,都有耳闻。 但这如同天塌一般的动静,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探头观看,一时各处街道寂静无声,根本無人敢於露头。 太平军打上了泰安,哪怕是泰安的居民,心中对于这大炎皇权,估计都再没了往日里的敬畏了罢。 “老师...” 柳青衣抱着长剑,眸中泛着担忧,正想持剑斩上前去,却被一侧的张太平拦下。 “老师的法术造诣出神入化,他之神通,岂能不胜这大炎天子?” “况且你忘了么,他老人家爲我太平道所创的炼气六法,可还缺少了最后一式!” 此时,被季秋寄予厚望的这年轻道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上空二人交战。 他拦下了柳青衣,随后眸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那是属于求知的目光。 太平六法最后一法,他的老师大贤良师,曾与他提及过几分。 据这执九节杖的黄衣道人所言,那将是一道,可断天数、可断气运的无上真法。 纵使眼下张巨鹿不過道基,但他却曾自信的说过,只要不断推演不断完善后,这门神通道术,终将演化为太平道的根基法门,直指大道! 而眼下一幕,张太平看到季秋的举动,作为跟随多年的弟子,几乎一瞬间就福至心灵。 若是想要开创那名为苍天当死的最后一术,目前,想来就应是最好的机会了! 季秋收拢了太平道气数,而渡世太平经,便是以气运功德这等玄之又玄的道理为根基,而修行的一门道书。 即使他眼下未曾积蓄灵气于道基之间,使得道基生辉,成就中期,但要胜过这大炎天子刘洪,却也不过只是弹指之间罢了! 果不其然。 纵使刘洪执赤霄剑,拼上浑身解数,可与季秋斗法,却着实还是差了一筹。 那九节杖上的虹光,破开了暗红色的剑气,硬生生砸在了这帝王胸膛之间,叫其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斩龙! 大日东升,有微微曙光亮起。 可雄伟屹立的泰安城,今日却生出了数百年难有的大变故。 看着那披头散发,气息已大不如前的大炎天子刘洪,青年道人回手一召,九节杖‘嗖’的一声,复又回到了他的指掌之间。 方才施展道术,不过十数回合纵横,刘洪便已然落败,季秋浑身法力,也不过只用上了八成而已。 他一颗文心无漏,念头至极至盛,更是算尽了刘洪的招式,二人对招,刘洪本就无丝毫胜算。 至于那仅差一丝的断气运之术,苍天当死... 却还是无论怎么着,都差了最后一点。 可能想来,是没想到这大炎天子,竟只有这点儿水平吧。 连让他继续参悟的资格都没有。 季秋摇了摇头,语气缓声道: “陛下,可服?” 对此,那远处咳了咳,随后自烟尘滚滚之中慢慢立起身来的刘洪,听完此言后并未先语。 他只是理了理帝王冕服,面带嘲讽,当即迎着季秋吐出一口血箭,这才抬眉怒目,爆声喝道: “张巨鹿!” “朕承认你道术神通功参造化,可那又如何?” 刘洪边吐血,边冷笑着。 随后,整个泰安城,都有一股无形的气机,渐渐于天穹聚拢。 这大炎朝的帝王举起手中赤霄剑。 一股恐怖的气机,在云海之间酝酿,赤霄剑的锋芒之中,隐有血色流光显化。 季秋眸光微眯,神情之间,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以神魂离体,以文道二境生出的念头感知,此刻的泰安与炎帝刘洪,出现了些令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是,气数?” “还是气运之力...” 抬头望向远方,季秋呢喃出声,带着些揣摩的意思。 他并没有立刻出手,将刘洪给斩了。 因为眼下杀不杀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种出乎意料的变化,并不是自刘洪身上出现的,追溯其源头,而是自那远处的大炎中心洛阳宫,所产生的。 “纵观我大炎朝四百余载,从来没有过今日这种景象出现。” “我大炎太祖一统乱世,立下社稷,锁天下气数以养我大炎泰安龙脉,张巨鹿,你莫不成以为四百年的积累,就仅仅只能反哺朕到二境修行?!” “笑话!” “为何今日,朕说能叫你埋骨于此?!” “因为朕早在前来斩你之前,就去拜过大炎祖庙,燃尽我大炎龙脉,今日既朕执剑斩不下你,那试问一十二帝积累整整四百年的气数,可能灭你?!” 说罢,刘洪不顾威仪,扬天一声长笑,举止畅快淋漓,似乎之前的些许愤懑气恨,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可他的举动,却引得季秋眉头一皱,有些不爽,于是这青年道人也不惯着,只淡淡一声,道: “请安静些。” 说罢,流光自其指间弹射,复又轰在了刘洪的胸膛之前,叫其再度飞身而起,摔落十数丈远,样貌凄惨至极。 虎落平阳,一代养尊处优的帝王被逼迫至此,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不过重伤咳血的刘洪挣扎爬起身子,却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癫狂的踉跄着脚步,双袖一扬,长啸一声便道: “张巨鹿,你今日能斩了朕又如何?!” “朕今日,就是要带你一起,去见我大炎朝的列位先帝,叫你这乱臣贼子好好看看,忤逆我大炎的下场!” “龙来!” 话语落,那自大炎祖庙之中涌现而出的气数,于云海翻腾间,渐渐显化出形状! 虚空中一声龙吟,仿佛似是在呼应着刘洪所言一般! 唰! 下一刻,不过刚刚露出曙光的天幕,有点点璀璨金芒浮现,随后一条足有二十余丈长,龙须鳞片,身有五爪的金色巨龙,便自云海之间,翻腾而出! 其身躯之上,散发着浓浓的大炎气数,正如大炎天子刘洪所言,是由那洛阳宫内,供奉着大炎祖庙之中的气运所显化而出。 大炎锁天下气数四百年,铸一家一姓之国度,致使偌大天下修行有成之辈稀少无比,再不复千年之前的盛况! 而积累数百年以来纵使消耗良多,其剩下的底蕴被刘洪尽数牵引后,此刻释放出来,也是恐怖至极! 那盘旋于云海之间,对着季秋具有偌大恶意的五爪巨龙,正是最真实的写照! 在这条腾挪展开足有二十余丈长的巨龙面前,季秋的身影显得是那般渺小。 直至此时,诸多太平道脉的高人,才是面色一变,就欲动手驰援季秋。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这条大炎气数所化的真龙面前,感受到了阵阵战栗。 此,真能是人间之物否?! 但,随着那天空之中的青年道人手臂一抬,他们却是同时止住了动作。 “不必前来,你们不是对手。” “此物乃是大炎数百年气运所化,纵使不到传说之中的那等境界,但也比普通的二境高人,强上了太多太多倍。” “人数于它而言,并没有丝毫用处。” 道人抬步,看着那俯冲而来的金色巨龙,眸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凝重。 季秋在这条大炎气数所化的巨龙面前,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 那是,生死之危! 但常言道,生死之间虽有大恐怖,然却亦有大造化。 脑海泥丸宫神魂清醒,曾推演领悟太平六术的那一幕山巅场景,再度浮现于季秋脑海之间。 他抬起了手,看着头顶的黎明与那一声龙吼落,一爪扬起,便掀起了无边风浪的巨龙,眸中似有所悟。 太平六术——苍天当死! 何为苍天当死? 当是断了这大炎气数,破了这天子口中,那绵延整整数百年之久的国祚! 如何破? 曾经第一世之中,于生死关头前所动用的那篇秘法气贯沧海,再结合道基之中的玄奥道术,以及渡世太平经内,对于气运与功德之说的种种描述,一一于道人心头浮现... 季秋尽管周身被凌冽杀机锁定,但身形却依旧如同泥塑般,波澜未惊。 外界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但是青年道人神魂迸发出的思考火花,却已是过去了百转千回! 待到其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龙吼之声更是振聋发聩! 就在此时。 一道烈阳大日雏形,足以照耀苍生与天地的景象,在季秋心头,终是模糊浮现。 烈阳,大日! 见到此相,季秋心头颤抖,神魂只感到一股充盈之感,已是有所明悟。 炼气六术最后一法,他于此关键之际,已是悟出! 于是这青年道人面对生死之危时,却是不惊反喜,只双眸锃亮,长啸一声道: “今日,我道成矣!” 话语刚落。 金龙呼啸,滔天气浪于一瞬间翻江倒海,随着龙首向下,直向季秋撞击而来! 如关长生等辈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手心起汗,如面天威,像是柳青衣更是剑鞘半出,就欲上前。 但在此时,那道人长啸之音气贯昆仑,却是响彻了整个泰安城上下。 论声威…甚至不虚这五爪金龙! 随后,其手中法印结出,脚下生风只步履一踏,不进反退,便向着那二十余丈的大炎气运真龙,迎面而去! 其身形,是那般渺小。 而他面对的真龙,身躯却是如此庞大! 只观外表,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 “今日...我张巨鹿来!” “这大炎四百载国运,当自此终结!” 道人道印一成,口中发出的肃喝之声,庄严至极,几乎响彻天地,如口含天宪! 下一刻,他的身形化为一道长虹,宛如蛟龙升天,直衝至了那五爪金龍的龙首之前... 随后,往下猛地一按!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这天宇响彻。 凄厉的龙吟之声,陡然升起! 大炎气数所化的五爪金龙,其龙首竟被那道人按出的掌印...生生地轰出了一道硕大的窟窿! 而且,还未止住! 那道印之中,仿佛演化了数之不尽的玄奥法术,又映照了道人此生矢志不渝的写照。 当神魂与术法合一,登峰造極的术法再加上所谓的至诚之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甚至...叫这如此渺小的身影,竟能一如九天神明一般,一掌道印按出,便将这大炎真龙,直接给彻底打了个洞穿! 只手,撼真龙! 虚空中一声苍凉悲怆的龙吟震动天地,随后这金龙周身,不停洒落出虚幻的璀璨金血! 那,就是大炎损耗的气数! 五爪巨龙至於此时,其仅有的神智已是晓得,那眼前的道人,就是诛了他,灭了大炎气运的罪魁祸首! 于是它拼尽最后的气力,想要拉着这渺小的人类,一同归去! 虚幻的金龙飚射着玄黄金血,虽远没有传闻之中的巨龙那般震撼人心,但其于生命最后一刻掀起了风浪,仍是恐怖至极! 但,季秋对此,又怎会没有察觉? 其双掌一拢,看着那直冲而来的金色巨龙,抬起臂膀,就是猛地一抽! 穴窍齐开,念头震动,法力恢弘如瀑,一同倾泻而出! 嘭! 这一下,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将这巨龙龙首直接抽飞了出去! 此时,道人面色苍白,气息萎靡不振,但却终究没有殒命于此。 就算是一场斗法付出了偌大代价。 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头数百年气数化作的伪龙罢了,连三境都未到达,虽斩之颇为艰辛,但终究还是斩了! 今日之后,当叫这天下之人晓得! 聚集着天下气数的,不是尔大炎! 而是我——张巨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百载大炎国祚,当终于今日 泰安。 黎明破晓。 大炎四百年气数所化的气运金龙,被那青年道人抬手道印,彻底轰散。 点点金色光芒飘落。 那本来浓郁的气运之力,就好似风中飘零的落叶般,在这泰安城门之前,彻底化为了乌有。 道人踩踏着无边气流,面色肃然,脚步落在了地面。 他那本来乌黑的发丝,两鬓渐渐染上了几分斑白,但一身气息,却依然巍峨如渊,甚至较于之前更盛了几分,丝毫不见衰弱。 攻入泰安的太平军,以及季秋所收下的诸多弟子们,此时对于方才的一幕交锋,都无不感到震撼至极。 抬手之间,缚真龙! 以一人之身,施天地般伟力,斩大炎数百年气数! 古往今来能风流至此者,怕是也唯独只有他张巨鹿,一人了罢! “啊!!” 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愤怒吼声,却自下方一道坑内响出。 身披帝王冕服的天子,此时周身鲜血淋漓。 那本来修行皇朝气运之功法,从而积累到了二境的强横实力,随着季秋叩杀真龙,开始渐渐飞速流逝起来。 刘洪一身的气势越来越弱,不停跌落。 而随着他的修为尽作覆水东流,那本来就被季秋重创的伤势,更是再也难以压抑得住。 灵气的侵蚀,腐朽了他的五脏六腑,让着这位帝王此时近乎满身是血,凄惨至极。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开口求饶,只面上染血,双眸瞪大的看着那踏在青石板上的黄衣道人,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去怒声吼道: “乱臣贼子,无君无父!” “你赢了,从今往后,这天下就是你姓张的了!” “但,那又如何?!” “天下王朝,生生灭灭,不过是又一个轮回,你今日代我大炎自立,他日又岂能不被后继之人,再度取而代之!?” “黄天大世,黄天大世,这世间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黄天大世!” “张巨鹿,你以一身气数斩我大炎气运,依朕看来,你这帝位却也未必能坐的稳固,就是不知又有多少后继者会效仿于你,称王称霸?” “朕且在,黄泉路畔稍稍等你片刻!” “且看你,能撑多久,哈哈哈哈!” 刘洪说罢,一声长笑,面色桀骜尽是悲戚之意,随后扬起了手中赤霄剑,抚了抚其上血红流光,复又晒然笑道: “昔年高祖执此剑斩龙起义,才定我大炎四百余年江山。” “却不想,今日刘洪竟也要执此剑,断了我大炎气数,为亡国之君啦!” “悲哉,恨哉!” “朕,实愧对我祖宗基业也!” 赤霄剑锋闪过暗红色辉光,随后刘洪手臂颤抖,将其抬至脖颈之间,最后理了下所谓帝王仪容,便... 执此剑,于脖颈之间‘唰’的一划! 一道血线,顿时飚射而出! 将血管动脉切割开来,五脏六腑又近乎破碎,其命至此,当休矣。 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刻前,随着气息越发微弱,刘洪拄着剑柄跪坐在了地面之上,艰难的昂起了头颅,望向那顶上黎明。 “君王有君王的死法。” “怎可亡覆于逆贼之手乎?!” “今日自裁,朕去矣!” 罢了,一声大笑。 继而这满身是血的大炎天子,身躯轰然倒塌,已是气绝! 大炎天子,陨! 四百载江山社稷,数历一十三帝,自刘洪...国祚已终! 一时间,在见到了刘洪身躯倒下,泰安诸兵将尽皆放下手中兵戈,太平道的兵卒与法师,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呼! 他们看着天幕露出的曙光,有一轮大日缓缓升起。 即使眼下血腥气未散,然而大炎皇帝都已殒命于此,再定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此时,季秋也是笑了。 【季秋/张巨鹿】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極)、太平六術(登峰造极)...】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太平六术! 当那最后一式可断皇朝气数,具有无边威能的苍天当死,自季秋手中結成道印,施展而出之际。 这门法,便已是大成! 而且更难得可贵的是,此法之中集合了季秋对于太平大道的领悟,又掺杂了他这一世的毕生所求,是完完全全脱胎于他之手的第一门真法! 此法纵使不过雏形,但也将是自己未来的依仗,乃大道之基是也! “四百余年的气数?” “本座不过十年道行,便削去了你国祚绵绵数百载,而你大炎最后的手段,也不过只是折了本座之寿罢了。” “但那又如何?” “本座一身实力浑厚,金刚境炼至脏腑,抗此打击仍然不死,且甲子之前当高歌猛进,你能耐我何?” “至于死后能不能在黄泉相间...” “那却是抱歉了,皇帝陛下。” “我张巨鹿纵使身死,也不过只是轮回之中花开花落而已,一世因果身,何能阻碍本座真身之道?” “若是你能知事情原委,岂非又要吐血三升,扬天怒啸不止?” 心中暗想片刻,道人不由一笑。 随后,他举起了手中九节杖,一声大喝,响彻三军: “大军听我号令!” “炎朝天子已陨,大炎国祚已衰,我等当取而代之,立太平大世,当以我太平道之教义,布天下人人如龙之道!” “自今日开始,世间将不再有帝,诸生若有才有能,上升阶梯将向你们尽皆敞开!” “苍天已去,未来将属于黄天,大世将临,还请诸君尽上最后一份心力,平了余波动乱,创我太平盛世!” 听到了这黄衣道人之言,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如浪涛拍岸,自这些太平道的战士们口中接连而出,震动了整座泰安,也落在了芸芸百姓的耳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我等,谨遵大贤良师法旨!” 随着宣誓完后,大军迅速发动起来,自四方街道向着泰安各處官府要地围拢而去,力图取而代之。 如今太平道的兵卒们,在季秋与太平修士严苛的教育下,从未做过屠戮无辜平民,抢夺粮草与杀伐之事。 因此若是要代炎自立,这天下谁敢称比太平道,更得民心乎?!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自此天下再无帝! 大炎承平一十七年,自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兴兵起义,举五十万军伐入大炎京城泰安,斩帝刘洪后,年号终。 而大炎朝共计国祚四百二十三年,也已是落下帷幕。 当史官提笔兴墨之后,新的篇章,已然掀了开来。 大炎朝灭后,那一身黄衣的道人,于巍峨耸立数百年的洛阳宫前,朗声昭告天下,宣称取消帝制,此生不会染指那张金黄龙椅分毫。 并在众目睽睽,百官恭贺之下,掌心劈出雷霆,将那大炎皇权之龙椅,生生给轰成了齑粉! 其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也叫那些见风使舵,欲投靠张巨鹿,奉迎其为正朔的所谓‘臣子’们,彻底懵了。 历来拒承帝位,行禅让举,不都是意思意思,便坐上去了么? 你今日直接将金銮龙椅轰成了粉末,他日谁又敢于提此提议? 此消息一传出,天下不禁都引起了阵阵轩然大波。 泰安。 动乱平息后,又过去些许日子,这座往日里巍峨都城,便再度恢复了秩序与平静。 当然,其中也少不开太平道秋毫无犯,不施压于民的原因。 总得来说短短时日,甚至还要比前朝的状况,要更加好上了几分。 起码,是再也没有了膏粱子弟敢于大庭广众之下,策马奔驰于闹事之间了。 此时,一处楼阁之上。 有一身披黄袍,鬓角带着些斑白的道人,与一灰衫儒士,相对而坐。 二人面前,不过一张木桌,两杯热茶而已,看上去简单至极。 “并州刺史尚在犹豫不决,大炎泰安就已化为了过眼云烟,他倒是干脆至极,直接交出了兵权以求自保。” “朱煜与那正一道张陵交锋斗法,本就只守不攻,待到你攻破大炎,驱使大军两面夹击后,更是败亡于沙场之间。” “剩下的荆襄江南,想要纳于掌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至于西凉虽有小乱,但也无伤大雅。” “凭此看来,大炎的天下,你掌之便已成定局了。” “倒是那张皇位,你当真不想染指分毫?” 文士的话语,露出感慨与询问意思。 千古以来,自悠长岁月前那位一统天下的皇开始,历经岁月悠悠,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便引得无数人心向往之。 但是他这位弟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对其弃之如敝履。 这态度,着实是叫郑修有些难以揣摩。 对于少而求学,助力自己良多的老师发出疑问,季秋不在意的笑了笑,捧起了杯中茶水,看着那飘荡着些茶叶的热茶,轻声开口: “帝位,有这么重要吗?” “一世称尊,灿若骄阳,可说到底,却也不过只是一世荣华富贵而已。” “老师,你忘记了么?” “我年少之时曾与你说过,我所求的,除却我自身的修行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有些东西,我与你也说不太明白,因为你不是我,所以可能不太懂。” “但是我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时至如今都未曾动摇,哪怕付出偌大代价也不后悔,凭此事迹,想来您老,也应该看出些什么来了吧?” 对于此回答,对坐文士露出沉吟,良久才开怀一笑: “若论及至诚至性,你小子可比老夫强多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坐那张皇位,后面该如何治理天下,该如何平定四方门阀世家,又该如何实现你的承诺,去叫这天下人都吃饱饭,穿厚衣,有修行之机?” “若天下兵戈四起,皆欲夺帝业之基,打着光复大炎的旗号征战不休,你又该如何自处?” 文士表情微凝,随后语气一转,句句犀利直戳人心,尽都是些颇为棘手的问题。 这都是季秋需要仔细考虑的东西。 但对此,这道人又怎会没有做好准备? 季秋的表情坦然自若,好似早有预料,他对于郑修的疑问,只是道: “总要有人去做的。” “郑师你要知道,这人呐,都是一种会逐渐习惯的物种。” “我今日废了帝位,定是会引得天下哗然,人心浮动,但若抗了过去,再过上五年,十年,境况又会如何?” “当平民百姓逐渐适应,虽阶级这种东西随着力量的产生,永远不会杜绝。” “但最起码,我之期许若真能成,当普通人望向最上方时,他们的目光里,就再也不会掺杂着那种不敢直视的恐惧感了。” “以往他们看着皇帝,是会带着奴性去看的,但我希望未来,他们看向太平道的道主时,目光不再是带着奴性,而是带着敬意。” “我觉得人的膝盖,总得来说,还是应该值钱些的,这是一个种族发展的过程之中,所必须要具备的一点。” “修行之道,首重修心,无论哪道,皆是如此,而启迪民智,便是修心。” “我如此说,你能懂吗?” “到了那个时候,可还会有人愿意,有个站在最顶点的人,去奴役他们?” “想来,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我没见过什么天下大同与太平盛世,但想来我想象力所能创造的极限,便应是如此了吧。” 寒风凛冽,已至年末,自外界吹入楼阁。 即使是温热的茶水,也渐渐泛上了几许凉意。 但是道人口中言語,卻足以使寒风流逝,瑞雪消融。 那其中所包含着的温和与胸襟,隐隐叫郑修大为震动,只觉视野开阔,茅塞顿開。 他之目光,不过放眼一朝一代,当下时局。 但自己教出来的这弟子,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久远之后的未来,以及成百上千年之后的大世! 其中差距,岂是一点一滴可以形容的。 不过就算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当郑修听闻之后,却也是不由自主的便发起了深思。 “世道若当真如此...” “莫说是什么皇帝,就算是你这掌天下权柄的太平道主,恐怕也将化作历史的风沙了吧...” 灰衣文士惊叹一声,觉得有些可惜,然而对此,季秋只晒笑一声,便紧接着摆了摆手: “不必不必。” “自众生之中来,复又归于天地之间去。” “我所传授的道统,只需要与我一同去看住这世間百年,便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这苍生自己去做吧。” “毕竟我张巨鹿不是俯瞰天地的仙,不过只是一道基而已,能开百年所谓太平,便已是极限了。” “斩了大炎气数,纵使我有所受创,但以我气数与实力,再活上个甲子,当不难也!” “以法为本,扫清不平;以文为基,以开民智;以教为名,将往日里那些束之高阁的知识,分层次的授予这天下诸民。” “凡是革天下之变局,无不是从动荡与流血开始。” “肯定会有人不愿意接受改变的,但在那之前...” 道人谈笑间,看着楼阁之外寒风呼啸,语气轻吐,蕴藏寒意: “我会将他们,一一除去。” “借此,成我大道!” (应该要明天才是卷尾,卷尾我要好好揣摩,明天小酌酝酿一下,早点写,争取升华全文。) (月底求月票,我亲爱的大大们,么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主沉浮,伐世家,平动乱! 三年春秋去。 太平道道主张巨鹿,以莫大法力,统筹麾下大军,北平凉州之乱,南定荆襄之局,定鼎天下,扫平不服。 自此,四海升平,中原一十三州百废待兴。 春风拂过万乘疆域,眼下青冀等州,时而仍有旱灾降临,但随着季秋主掌江山沉浮后,起码卖儿鬻女,百姓生生饿死于街头之貌,是再不复存了。 太平道以民为基,留下了大炎朝的大概框架,仍以州郡下辖各地,然而中枢机构,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季秋斩皇帝位,以太平道主为精神领袖,坐镇一十三州,下设六司,分别以法、文、政、兵、工、民为基,执掌各地政务。 同时,令麾下经过严格筛选的太平道修士,以修为品行高低,去往各处州郡县立下道宫,作为督查与行走,考核和监管各地县令与郡守。 此并非世袭与常驻,而是以三年为任期,三年时间一到,便凭借六司主官巡视定夺,最后决定这些官吏们的下一步去处。 到时是赏是罚,是升是降,皆由数位不同职责的高官前来主持任免,严格杜绝以权谋私,贪欲生出之状。 如此以来,就算仍有瑕疵,但长此以往有季秋坐镇,这千疮百孔的江山,终归还是会慢慢往着好的方向改善的。 待到数十年过去,人们慢慢熟悉了这一套循环,纵使季秋回归主身,他亲自授予道法传承的初代弟子与门徒们,也会继承他的意志,为他继续守住这套理念。 人们都说百年是一道门槛儿,过得去与过不去,其中差距极大。 而在季秋眼中,人心纵使腐化,但自己立下的道统一旦能坚守百年不变,这天下起码千载之间,便不会再有那前朝末期,满目疮痍之相生出! 以一人之力,开千载太平! 此,难道不能当得上一句圣人乎?! 又过五年。 昔年太平道主张巨鹿开天下民智,将经文策论,以州郡县为三级,于地方设置学院,教授天下万民文武之道与知识。 从最基础的学识与修行开始,经过层层筛选之后,这八年时间里,天下大才几如过江之鲫般,接连不断涌现! 而他们所要面临的最后学府,便是曾经大炎朝都城泰安之中的,太学。 如今的太学,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最高学府,有教无类,而不再只是曾经只有权贵子弟的玩具了。 眼下记录了天下文脉的四十六道文碑,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功在千秋! 大日悬挂于空,熠熠生辉。 自州郡县层层筛选,最后成功脱颖而出,可谓是千里挑一的学子们,终于来到了这天底下最后的知识宝库。 由太平道主张巨鹿亲自建立的,全新的,只为了替天下人启迪心性与前路的... 泰安,太学! 而那前朝曾经统御兵马,文武双全的九卿之公卢直,此时正与一侧老友郑修,于这太学门前驻足。 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此地文脉诸碑,与十年之前相比,依然是学子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但其中较于以往,却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那就是,往来之间已不再是只有乘车而行,仆役无数的世家门阀子弟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众手捧书卷,身披简单青衫,一身单衣的学子身影。 这些学子的目光明亮,其中透露着的,尽都是对于碑文之上知识的敬仰。 他们对于那些知识的渴望与尊敬,远胜于昔年物质满足的权贵之流。 身为老师,若是要传承自身所学。 看着近十年前与眼下的状况作一对比后。 想来究竟该如何抉择,此刻这前朝的大儒卢直,也算是能够想明白了罢。 “卢兄,你视看今日之天下,与当年大炎执政之时,到底有何不同?” 郑修指着那前方人来人往,谈笑之间,发人深思。 而卢直听后怔然不语,似是在忆及当年往事,待到良久之后,才不由一声长叹: “古往今来,却是也只有一个张巨鹿了,也只有他一人,才能叫这天下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 “如今近十年改革,天下世家门阀,又岂能甘心沦为时代陪衬?”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前来应对了。” 那早已赋闲于家中,不再过问政治之事的文士,此时话语中带着隐忧。 既大炎已亡,若再生动乱,于这天下万民而言,都将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这已定的秩序,若再生波折,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否会毁于一旦。 但对此,郑修却是笑而不语,只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眸中意味不明。 片刻后,他才复而开口: “这点,卢兄就不必担心了。” “前朝已沦为风沙,彻底化作过往云烟,那么试問今日之世家,又岂能逃脱得過这个轮回否?” “我那弟子成长至如今,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完善想法。” “君且看着便是。” “另外,可否愿意暂且留于我这太学之中,为这莘莘学子,讲讲經要?” “此举不论政事,只是出于老友的邀请,就当是为了这崭新的天下,谋一谋福吧,如何?” 郑修自灰色长袖下探出手臂,伸向了一侧的卢直。 听到郑修的邀请,这文士先是愣了愣,随后神情略带着几分意动。 末了,才失声一笑: “若能如此...” “倒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此,就多谢郑兄不计前嫌了。” 说罢,文士揽袖拱手,一拜称谢。 当空大日余辉照耀而下,将卢直面上的沉郁稍稍驱散了几分。 此时回首,再望这天下。 已是扫清了阴霾,如日初升,其道大光。 而在千里之外。 江山逐渐稳定,太平道和善的獠牙底下,也终于露出了锋芒。 汝南,袁氏。 当得那天空昏暗,有道人与将领率领无数兵卒围拢上来之时,袁氏家主袁渠与袁恒此时恰巧齐聚一堂,正在商量着事情。 感受到那携带着浑厚修为的道脉高人,与武道金刚攻上门庭的气息散发,二人于祖宅正厅猛地悚然一惊,顿时互相面色大变: “祸事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张巨鹿果真改革天下之后,就欲清算!” ‘嗖’的一声站起身子,二人正想招募家臣与族人,从此地离去,可谁曾想到那外界敌手却是丝毫不给面子。 阵阵血腥气与惨叫之声,接连于这豪华府邸之间响起,那浑厚的压迫感与死亡的气息,亦是压抑在了二人心头之上,难以消去。 与此同时,如惊雷般的大喝,自那门庭之外,五脏六腑皆炼至圆满的长矛武將口中,大声吼出了声来,直震袁氏府邸上下: “奉大贤良师之命,某家特地亲至汝南,诛袁氏,平其府邸,以充太平公库!” “尔等累世公卿,名声显赫,本应福泽万民,可却贪污腐败,在我太平道执掌天下之后,仍不思收敛,今日某家前来,就是为了扫平尔等这群蛀虫!” “还不,束手就擒?!”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下英杰皆庸碌,千百年来谁 汝南袁氏之中,随着那执长矛的身影挥舞,与那施展道法的高人驱雷掣电之下,已经是杀伐不断,血流成河! 那两尊念头至盛的袁氏大儒,此时已经是满身袍子染血,艰难抵挡着来自太平道高人的进攻。 兵卒与炼气士的武道气息与法术,将这百年袁氏祖庭尽皆洗刷,叫得曾经被郑修登门拜访过的袁恒,不禁目眦欲裂: “尔等鼠辈,得了天下,就忘却了我等之助,眼下卸磨杀驴,不怕天下寒心乎?!” “况且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甲天下,纵使张巨鹿那山野匹夫为了平民开了所谓的学院与学府,但不过短短十年光阴,他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来平我袁氏了?” “他难道就不怕步子迈动太大,一朝不慎满盘倾覆么!” 面对袁恒的怒声叩问,张翼咧嘴,不由嗤笑一声: “你们这些世家门阀,心中所想,真当大贤良师不知否?” “当年那大炎天子刘洪伏诛之后,尔等莫不成真以为其太子,就被我太平道疏忽之下,给轻易放走了?” “殊不知,这正是大贤良师为了你们这些心思不轨之徒,所布下的一个十年大局!” “汝等私底下接触大炎末裔,与其暗通款曲,又不服我太平道管束,大贤良师于今日后手准备充足,正是诛杀尔等之时!” “不怕告诉阁下,今日不仅是你汝南袁氏,同时那四姓七望,也都没有一个逃得掉的!” “怪就怪在树大招风,你们这些顶层的世家门阀,危害实在太大,因此,还是静静伏诛罢!” 双方语锋交会,片刻后杀伐再起! 有心算无心之下,纵使袁氏眼下祖宅有两尊二境,也难抵太平道之威! 随着不甘的咆哮与奋力的挣扎渐渐衰竭,待到一个时辰过后,往昔二百年里名声响彻天下的汝南袁氏,终是彻底化作了历史的风沙。 而这一幕,也在天下各个顶尖世家门阀的祖庭,接连重演! 汝南袁氏、太原王氏、昌平王氏、襄阳李氏、蜀中李氏、弘农杨氏、东郡杨氏! 四大姓氏,七大宗脉,三日之间,尽皆全数覆灭! 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消息! 太平道又十年发展,尽出底蕴,扫平四姓七望,彻底震惊天下! 然,也是引起了阵阵轩然大波,使得曾经的门阀士族人人自危,有风浪掀起,再加上七望人脉未平,眼看不小动乱即将生出。 但这时候,于泰安坐镇的太平道主,却是睁开了眼睛。 泰安,太平道场。 作为曾经洛阳宫改造建设而来的天下中枢,也是太平道如今的总舵,此地汇聚了天下气数,底下又有灵脉隐匿,实乃是一等一的修行道场。 太平道场,一座广阔宏伟的道宫之中。 “大贤良师,四姓七望已伏诛,然其于地方根深蒂固,有郡县官吏不是阴奉阳违,就是突然请辞,诸多地方驻扎法师以符箓传讯而来,不知对此该如何处理?” 青烟于殿内烧起,袅袅汇聚成雾。 朦胧之中,有道人身影若隐若现,周身灵气越发深厚,几近成渊。 “我每日辛勤打坐,吞吐灵气,可时至如今丹田之内的液化灵气,也不过才注入道基之中六成而已,仍旧停留于初期之境。” “距离道基中期,丹道雏形绽放霞光的十成,尚且还差了挺长一段距离。” “看来这一世轮回,最多最多也就止步于道基中期了。” “不过也好,回归真我本身之后,单凭这一世积累,也已是远远胜过了于大乾之时,不知凡几。” 心中暗自思量过后,听到了那弟子禀明情况,季秋随即收回心思,又是冷声一笑: “这些个世家门阀,能给他们多少恩惠,以至于连官帽子都不要,就想和本座对着干?” “不过他们莫不成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到我太平道了?” “笑话!” 自蒲团上站起身子,季秋紧接着吩咐道: “就按照事前说好的。” “本座正盼着好生清洗一番呢,眼下这些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正好省却我去找些理由了。” “毕竟若不是怕着这一出,早在数年之前,这些世家就将被我太平道清洗一空,哪里又能留存于今日?” 是的,季秋之所以等了近十年,就是为了等太平道培养出属于自己的班底。 眼下十年发展,经过州郡县层层筛选,最后自太学之中毕业,被季秋亲自掌眼过后的人杰,又何止是一个两个? 若非是见到时机已至,他又怎会轻举妄动,屠灭这些个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 不想为我太平道效力? 那就交出头颅,去底下见你们的世家主子吧! 真以为近十年之后,还和数年之前一样,需要仰仗尔等来暂治天下? 简直是一叶障目,滑天下之大稽也! 随着季秋一声令下,那太平道传令的真传弟子,当下心中一凛,只觉得腥风血雨,即将掀起。 但,这却不过只是季秋覆灭大炎之后,又一个十年之局的收网罢了。 事先预料好的状况,本就是如此。 先灭大炎,再诛世家,自此震慑天下数十年,待到新政大兴,这才是真正的黄天之世! 谁能评我功过? 唯余后世春秋! ...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 若是十年如一季,那么眼下的时代,距离曾经最后的终末王朝,便已是过去了整整春夏秋冬一个轮回。 四十载岁月回首间,换了天地,也换去了一代人。 这一年呐,曾经的太平道主张巨鹿卸下了担子,将道主之位传于弟子张太平,希望其能掌其权柄,超越他的作为。 而事实上,张太平天生道体,在修行之上进展,也早在十年之前,便越过他这个做老师的了。 不过对于张巨鹿,张太平即使承道主之位,也是始终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逾矩。 毕竟无论到了何时。 那位,都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恩师。 他能有今日成就,全靠其一力扶持。 而如今的天下,自扫清世家门阀有过片刻动荡后,便已是越发的繁荣昌盛了。 正如,他被其师赐予的那姓名一样,也包含他老人家的期许。 姓张,名...太平。 冀州,太华山的脚底下。 那曾经的枪道宗师许渊,所居住过的甘陵小县城中。 城东,随着太平道改革天下,所建立的县学之间,一处讲堂内。 有一鬓发斑白,面容却并不显得年老的道人,正手捧书卷,轻声念道: “自大炎刘氏太祖持赤霄剑斩白蛇起义,后定鼎天下,至于后世末代帝王刘洪,共享国祚四百二十三载。” “自此王朝终结,为太平道主张巨鹿领麾下门徒与百姓,平之。” “试问,炎朝覆亡后,天下有何改变?” 道人话语缓缓落下,下方乌溜溜的一双双眼睛,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片刻,便有前排聪慧的儿童脆生生的开口: “回先生,大贤良师张前辈为天下先,覆灭大炎,历经数十年,成功将炎朝皇帝、四姓七望等旧日门阀氏族,全数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自此之后,往日里束之高阁的知识与道理,被其广传四方,入了万家门户。” “不仅如此,他还大办书院,为我等升斗小民,开了道通天之阶,眼下六司主官从属,尽都是近几十年内自太学毕业的大才大德之辈!” “弟子日后也要效仿诸位前辈先贤,读书修文,习练武道,争取有朝一日入得太学,参拜文脉丰碑,为这天下谋一份福祉!” 说完,这孩童乖乖落座。 对此,上首道人颔首一笑,颇为赞许: “孺子所言不差。” “好了,教了你们一段时日,今天也算是到了时候,就暂且先下课吧。” “老师我要离去了,今后希望你们也能秉承先贤之辈的志气,为这天下,也为了你们自己,争一口气!” “一个种族若是要强,则必要从少年心性开始,所以为师对于你们,可谓是寄予厚望。” “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一番励志言语道出,随后这道人迎着诸多不舍的目光,坦然走出了这讲堂之门。 待到出了县学后,道人驻足于门口处轻轻叹了一声后,便向着那远处隐于云雾之间的太华山,大步行去。 随后,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片刻不到,就已是入了山中。 仍然是熟悉的景色。 可道人看着这副草长莺飞,万物回春,山间鸟语花香的一幕幕,却偏偏只觉已是物是人非,再不复当年之景了。 他又回到了那曾经教授他道法的高人,所化作风尘的那间小院,短暂停留了会。 任外界风雨飘摇如何变化,这处小院,却依然还存在着。 抬手拂去石凳之上的灰尘,道人落座,静候片刻,随后抬起眸子,面色似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温和一笑,道: “你来了?” “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为师虽眼下修为大不如前,但巅峰之时也是堂堂道基中期,为天下顶尖修士。” “哪怕落寞了,要是连你都察觉不出的话,怕是也白修那么多年的道果了。” 随着道人的话语落。 空中有无形涟漪荡漾而出。 随后,一身着宽袖黄袍,背一柄法剑,束发成冠的俏丽女子,踏着虚空浮出了身影。 她看着眼前带着些迟暮意思的道人,语气罕见的有了些感伤: “老师...” “弟子,前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的手掌,紧握成拳,看着眼前不过只活了一甲子的老师,心绪难平。 这姑娘一生,都无法忘记初见道人时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天空,还没有眼下这般晴朗,只是乌云密布,昏暗无边。 天发杀机,遍地大疫,笼罩州郡各地。 她也是其中可怜的一员。 眼看着亲人毙命,食不果腹,连食草皮都是种奢望,病疫缠身正只能等死之际。 是这宛若神人般的道人踏足长空,呼风唤雨,符箓祛疾,这才治了顽疾沉疴,救了那一县之人的性命。 那时候这姑娘就在想,若是世间当真有圣人,怕是也不过如此罢。 事实证明,她所想的,就是对的。 想着想着,即使这姑娘一身剑法当世无匹,纵横不败,却也不禁睫毛颤动,流下了两行泪水。 对此,道人更是越发无奈: “都告诉过你们,不要来追溯我的足迹,你偏不听。” “人生最悲不外乎生死离别,我辈修行之人当看淡之,不看透这点,你如何修剑?” “记住,修剑之道,贵在坚韧不拔,要有一剑破万法的无畏与坚定,懂么?” “现在,不要再流眼泪了。” “修者,不能这般。” 这道人站起身子,一头斑白的发丝慢慢泛出黑意,脸上的些许皱纹也渐渐抚平。 再回头看时,只见其身披一身白衣,眉目俊朗疏狂,正是少年风华时! 道人调动灵气,恢复到了曾经最巅峰的状态,哪怕是身躯衰竭,金刚境的无漏之身都保不住寿元流逝,他却仍然處變不惊,只是道: “书上曾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别怕,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世间有修行,就当能有轮回轉世,说不定未来,本座还得拜你为师呢,花开花落又一轮回,何必如此作小女儿姿态!” “本座这一生,断过皇朝气运,也伐过天下道宗,四姓七望,不过我手中弹指云烟罢了!” “大丈夫生于人世之间,明自身之道,开万世太平,如此壮烈,无憾之至!” 说到这里,道人的身躯,渐渐虚幻了起来。 有点点灵光自其上浮现,随着变化生出,他的声音更是越发悠长: “王侯公卿不过庸碌,有道真修亦是笑谈,试问数十年后的今日,还有谁人曾记得过他们的名姓?” “可我张巨鹿,却并非如此。” “十年、百年、乃至于千载岁月!” “待到风沙掩埋历史,历史化为神话,本座的名字,想来也应当继续显于那赫赫青史之中,难以磨灭!” “世人往后,也当颂称我之名讳,道我为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岂非大幸之事?!” 一言罢了,道人哈哈大笑,随后与最后一声长啸一并响起,作为了此世,最后的回响! “太华老師,我今生之志已成,你若见到,也该欣慰矣!” “天下已新,我也当归!” “去也,去也...” 谈笑之语,豁达至极。 待到付予清风,当即化为烟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原地只余下那女子大为触动,良久后双膝归于草地,双臂举剑握紧,语气发出了哽咽,这才缓缓道: “弟子柳青衣...” “送师尊,归去!” (这一章我整整写了四千多,大半夜的都快写虚了...) (本卷完,一个故事的句号,一口气息喝出,痛快!) 第一百五十章 回归本我,不过一瞬!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逆天改命结束。】 【第二世,落幕。】 【1岁:你降生于大炎朝冀州当阳郡一士人之家,为嫡系所出,家世不凡,名曰张元张巨鹿。】 【16岁:你千里迢迢赶赴炎京泰安,于太学之中观文脉四十六碑文,心生感悟,拜入大儒郑修门下,得传儒脉五经。】 【同年末,你自觉学有小成,意图游历天下,随即自泰安城出,路途遭逢袭杀,偶遇一武道俊杰,姓关名云字长生,你知他事迹,邀其一同去往幽州。】 【18岁:你与关长生一道步入幽州,以符法之术为郡县百姓治病,小有名声,又得大儒卢直举荐,于各地官道畅通无阻。】 【时年幽州有疫,你携门下弟子游走各地,为数万乃至更多的病人祛病救疾,同时得太华山太华真人赏识,得授予太平经一卷。】 【此时你的名声响彻一州,太平道已有威名,大贤良师之名号不胫而走。】 【19岁:修为达到炼气巅峰,已至瓶颈门槛,你清剿山贼后步入冀州,欲去往太华山求教老师道基之路。】 【你的老师太华此时寿元濒临告罄,临终之际,以毕生道行,助你步入二境,成上乘道基,如玉无暇!】 【22岁:你对于大炎之政失望至极,心中暗下决心,决定改天换地,遂分封太平道各路渠帅,于一十三州之境招揽教徒,发展势力。】 【同时,你连诛通幽道、长虹道、观海道三大扶龙庭道脉,参悟三宗镇脉传承,得悟太平六术,又连修三道,根基深厚,天下间能与你比肩者,已是不过一掌之数。】 【27岁:五年发展,你道武双修,纵使天地枷锁限制,难以于道术之上有更高造诣,但也称得上是一声天下绝巅!】 【你扫平扶龙庭派系的有道七宗,后于广宗振臂一呼,道一声苍天已死,便汇聚了青冀幽三州之众,浩浩荡荡杀往泰安!】 【当此时,天下皆反!】 【三月之后杀入泰安城内,你先斩大炎天子刘洪,后又悟出太平六术最后一法,以一式苍天当死,断掉了大炎数百年浩荡气数,叫那穹霄金龙于旦夕之间,化作云烟!】 【28岁:你废大炎皇位,以太平道主之尊扫平不服,重订朝纲,再塑乾坤,天下各处不服你之人,只能俯首!】 【36岁:太平道治世八年,根基稳固,治理天下之才在你的掌舵之下,已是如过江之鲫般接连涌现。】 【你看着江山已定,太平将兴,于是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号令四方,于短短时间之内将四姓七望尽皆诛绝,手段之雷厉风行,使得天下心怀鬼胎之辈,无不闻风丧胆!】 【76岁:你抗着数百年大炎气数反噬,仍坚韧不倒,生生活了甲子寿元,自这方天地灵潮衰落后,古往今来,怕是也唯独只你一例!】 【你卸去了一身重担,将这海晏河清的江山托付于旧部与弟子手中,随后隐于太华山脚下教书,度过了最后一段岁月。】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你的真传弟子柳青衣前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在她那不舍与哀痛的目光之中,只一声长笑,道出一番言论尽显豁达之后,便化作点点灵光,化道破界而去!】 比较于第一世大乾,丰富了足足数倍之多的经历,以悠长的字幕显化,带动起了一幕幕画面,帮助季秋回忆起了这精彩纷呈的一生。 自见得模拟之中的诸般惨状,季秋心中窝火异常,遂逆天改命,先是重回少年随着那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泰安开始。 再到拜郑修为师,得传儒脉五经,同时也为他的根基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命运轨迹,渐渐有了改变。 半载后学有所成自泰安而出,路遇关长生,平袁氏门庭的宵小,入幽州拜访卢直陈述自身之志,收下张太平柳青衣等一众门徒... 稳中布局,斩观海道何冲虚、灭通幽道二道基、扫平长虹道,遍览诸般左道道书,再以渡世太平经为基,创太平六术,为天下第一流... 平息道脉威胁,将模拟之中的绝杀之局彻底抹去,后于广宗起兵,杀入皇城灭大炎刘氏,定鼎天下后八年,又尽诛四姓七望... 直至寿元告罄之际,如羽鹤般乘清风而化道,最终遁于天地广阔之间... 这波澜壮阔的一生,随着身披紫衣的少年道人,于蒲团之上神魂归窍,再度睁眼时。 已是尽数化作前尘,封存于了道心的最深之处。 北沧州,神霄山,揽月峰,清风居洞府之中!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世界总结中...】 【你是天下苍生口口称颂的大贤良师,也是皇族世家深恶痛绝的乱臣贼子...】 【你改变了许多本该横死之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许多本该平庸一世之人的命数...】 【你斩了许多本该有所作为之人的性命,甚至将仍有数十年国祚的王朝气运,一朝终结!】 【你的事迹,在整个中原被人竞相传唱,极具神话色彩,可谓是千古难觅,统御江山的天子因你而横死,本来数百上千年不衰的世家门阀,也因你而亡...】 【他们惧你深入骨髓,但同样的,被你扶起脊梁的芸芸苍生,却是感念你的恩典,将你的名讳写入了那滚滚青史之中,万世难以磨灭!】 【千载之后,大炎帝王名讳不见,世家门阀隐匿消亡。】 【但纵使时光的车轮转动而起,你的姓名,却也一如高挂于星河之上的群星一般,耀眼璀璨,永不磨灭!】 【恭喜你,你的第二世轮回已经结束,这虽不是开始,但却是极为完美的一次旅途,你将注定将在其中获益良多,受益匪浅!】 【评价:白璧无瑕!(纵观你的一生,几如美玉一般,没有丝毫瑕疵,若以人之一生而论,你已可称一声千古圣人矣!)】 【你于轮回模拟之中所得的功法与术法,都将不被遗忘,而是化作你修行之道上的资粮。】 【作为张巨鹿,你一生所追寻的大道,已经功成。】 【现在,你可以从张巨鹿一生所修之中,选取三道先天天赋。】 第一世选取先天天赋的选项,再次于模拟的面板上浮现。 道人,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世馈赠,助我成道! 蒲团之上盘坐着的道人,此时眸光微凝。 他从那漫长的经历之中恍惚回神,静守灵台过后,面上隐有沧桑,随即便露出了几分唏嘘的表情。 一辈子,那么长。 却是转眼之间神魂天旋地转,就已是换了人间,回到了这处洞府居所之内。 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未过去。 一炷香,经历了那般漫长的人生。 哪怕是步入了修行之道,季秋却依旧觉得其中真实无比,一个个有所交集的人物鲜活分明,栩栩如生。 这些人的喜怒哀乐,难道尽皆都是所谓的虚幻? 紫衣道人眸中带着复杂与不信。 他的心中,已是隐约间有了答案。 不过不管猜测是与不是,那都已是渐渐远去,是另外一方天地之景了。 日后能否有所交集,他自己也是不知。 而放眼当下,还是要先将这模拟事后的收获,都统统吸收转化为自身的实力,才是首要顾及之事。 张巨鹿一生修行,于六十余岁时,终于将丹田十成灵液全数注入道基,使道基有霞光于其上绽放,算是迈入到了中期境界。 但眼下才拜入神霄门一年有余的季秋,说到底也只是个炼气中期的小修士而已,就连最后的后期御气,都还差上了一丝。 不过纵使修为低微,但眼下携张巨鹿一生修行感悟于一身,道基之关对于季秋而言,也已不再是宛如天堑般,难以攀越了。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几乎如探囊取物,举手便可成之! 无非,就是怎么去成罢了。 【一、雷公助我】 【介绍:张巨鹿修行一生,浸淫雷法数十年,太平六术之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皆涵盖此列,身怀此天赋,施展雷法犹如雷公附体般,可感悟法力内核,增幅法术伤害。】 【二、无漏之躯】 【介绍:张巨鹿连开三十六大穴窍,在年老体衰之前,筋骨皮膜等横炼五境,都已炼至巅峰,周身气血锁住,循环生生不息,再不复年老衰竭的武夫之貌。】 【此天赋虽无金刚之身,但却在打熬气血,炼化筋骨皮膜之上,如有神助,可大幅度增幅武道金刚修行速度。】 【三、太平道意】 【介绍:张巨鹿于泰安皇城结成苍天当死之道印,一掌撼真龙之后所悟,又兼半生风雨打磨,待看到江山海晏河清,一生追求终于落到实处,于道化之前,终心中无憾,成太平大道真意。】 【此天赋,为法相之基,可以此为自身求道之理念,有未来演化法相的可能。】 季秋作为张巨鹿的这一生,所演化而来的天赋有着不少。 但有关于修行之道,且对于他眼下与未来都有莫大助力的,还是要当属以上三个为最好。 雷公助我,可增幅雷法,无疑是斗法之时较为重要的天赋,再加上神霄门镇宗之法,就是以五雷秘法著称,除却旁门道术外,甚至还疑似有着正宗残篇! 要是能修行习得,再加上此天赋,季秋同境之中哪里还能有所敌手? 还有就是无漏之躯。 作为张巨鹿武道金刚,以及炼化了筋骨皮膜髓等肉身五境,方才诞生出来的,理论上只有金刚境的武夫才能修成的威能。 却在季秋如今尚未修行大炎武道之时,就显化了出来。 要知道此世道法大昌,起码在东荒北沧州这片偏僻地带,是只有炼气之道显迹于世的。 像是武道之路,以那凡俗之中粗浅的几分功夫,哪怕修行至先天,也不过就是拍出几口真气而已。 与大炎的气血劲力穴窍结合为一的武道炼法,大相径庭。 其中高下,自然一目了然。 而季秋于上一世轮回里三道同修,文道修神,以至盛念头为基,武道修精,以强化身躯为根本,最后的炼气,就是修本我之法。 如此精气神三道并进,季秋纵使不知到底在未来有没有好处,但就算只看当下,他也已是同境之中难逢敌手了。 不然为何季秋作为张巨鹿时,能在同样境界里,连斩如此之多的高手? 能做到这般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他道基所成乃是上乘道基,比其他高手更胜一筹。 可文武两道齐头并进,又何尝不是重要的因素之一呢。 所以若有这无漏之躯,季秋此世想要踏入武道,论难易程度,绝对要比上一世修行,要更加轻松数倍不止! 还有就是最后选定的一项天赋,那就是太平道意。 对此,季秋最开始就非常坚定,甚至哪怕只能选取一项天赋,他也必定会选下这条。 之所以如此做,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这太平道意,乃是法相之基! 眼下的季秋经过耳濡目染,早已不再是未曾步入仙途的那懵懂少年了。 炼气、道基、玉液还丹... 莫说是丹境,就算是道基之前的炼气,都已是拦下了世间九成九的修行之辈。 眼下这天赋介绍之中,道其为法相之基! 对此,季秋又怎可能会放弃?! 作为张巨鹿的那一世,固然有天地限制的因素,但是他蹉跎数十年才最终迈入道基中期,无疑也是证明了仙路艰辛。 若是太平道意,能在他未来有朝一日,真有机会一窥法相之门时,为他提供哪怕只有一丝丝的便利,都将是受益无穷! 所以,必选之! 道人浏览过后,敲定了这最终三道先天天赋。 随后,他的身躯,开始有了变化。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率先响起,随后气血流动加速,筋骨皮膜更是一同震动了起来! 下一刻,‘啪嗒’一声,季秋身躯一震,只觉得体内三十六大穴窍,有一处腹部的大穴,已经被体内诞生的气劲,直接给冲了开来! 穴窍开,内息生! 先天! 不过是刚刚接受了这无漏之躯的天赋,他竟就已借其便利,直接迈入到了武道先天之境。 虽不过只轰开了一道穴窍,但也足以称得上是恐怖了。 道人心中暗喜,随后抬起指尖,有电弧噼里啪啦,在其上缭绕,散发着紫色电光,摄人心魄。 若是细细察觉,此时季秋虽与经历第二世之前同为炼气中期,但施展这掌心雷之法,其中造诣与威力,却何止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阅历与天赋,为他带来的进境,早已是远远超越了炼气境的小修士,甚至足以与破入道基的大修媲美! 至于太平道意,并没有对他本身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显化。 但是季秋在朦朦胧胧之间,却是能窥视到其中的一角面纱。 他眼下虽未成道基,生出神魂。 但心神闭目之际,却仍是可以内视泥丸宫。 此时隐约中,季秋在自己的脑海里,是能够看到曾经作为张巨鹿时,最后所证就的那一缕道韵感悟的。 那种身形如一,与道契合的至诚之道,那种‘感动’,想来便是所谓的道意了罢? 心中自问一声,旋即不过一笑。 下一刻,季秋收起思量,自蒲团之上一改盘膝之状,轻轻站起了身来。 咔嚓咔嚓! 道人此刻的浑身骨骼,随着缓缓立起,都仿佛是已重组转化了一般,发出了阵阵如同炒豆子般的脆响。 待到他脊梁如龙柱般挺起,往前轻踏一步,口中白气喝出后,不过只是伸手一挥,他体内那本来如溪流般的灵气,更是陡然运转了起来。 这洞府之内的竹简与符箓,随着这道人手臂一招,当下便凭空浮起,如有气流御使一样,哗啦哗啦不停晃动! 此神异景象,正是炼气后期御气之境,才能做到的地步! 第二世轮回归来,凭借张巨鹿于炼气之道上的造诣与感悟,季秋想要突破这拦下了世间九成炼气士的门槛,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简简单单站起个身子就能做到,若是传出去,哪怕是金丹宗师,想必都得为之震惊不已罢! “御气,已成。” “而下一步,就将是所谓的...” “天道筑基!” 紫衣道人背着双手,曾经轮回之中那最后一刻的迟暮,已经是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求道之念,以及无与伦比的锐意进取! 几乎如火般炽热。 坚定不移,百折不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门恭贺,偶闻真传! 季秋刚一突破御气后期,他这清风居洞府之外,灵气便有波动产生。 此地虽说较为幽静偏僻,但到底还是有些同门定居于此的。 当那小小的气旋荡漾开来,凡是周边打坐修行的炼气士,便都能感应得到。 于季秋隔壁不远开辟洞府的一修士,此时自觉灵气有异,不由睁开眼睛,走出小院,意图查看情况。 当他看到,这牵引气旋的波动,竟是自那左侧清风居处诞生时,顿时不由感到大为诧异: “这是...有人迈入到了御气之境?!” “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住的应该是方才入门一年有余的季道友吧...” 这面相三十岁左右的道人,名为赵崇,也是神霄门的内门弟子之一。 季秋常年打坐修行,没事就绘制符箓,去往神霄城坊市贩卖,以添修行之资,并不认识多少同门道友。 因此与其也仅仅只见过寥寥几面,称不上有多熟络,勉强算得上是泛泛之交。 看着与自己曾经突破御气期时相似的动静,赵崇又回忆着季秋入门时的年纪,心中不由暗暗羡慕不已。 十六余岁入门,拜入内门才不过一年多岁月,竟然就连续破开了引气、凝气两重门槛,直接扶摇直上,达到了御气的境界? 天可怜见,他赵崇刻苦修行至今已过十余载春秋,也才不过达到了御气之境,算是堪堪步入了内门门槛。 但与这季道友相比,却是一刻就相形见绌了。 自己十数年苦功,竟抵不过天资高绝之辈一年所修? 当年,他与新入门的季秋一者凭借修为,另一者凭借资质,同时名列内门之一,当时自己心中还有着几分不服,觉得资质未必就能转化为修为。 但今天看到了那年轻道人突破的景象,赵崇这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 念及至此,感受着那波动渐渐退去,这道人一拍脑门,当下匆匆起身,刚想出门,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只觉得就这么前去拜访有些不妥。 于是他又折返回了洞府之中,仔细想了想,忍痛又取了一枚可供御气境修行的御气丹,装在了一个散发微光的玉瓶子内,这才再度迈出脚步。 他去往的方向,自然是季秋所居的清风居。 御气丹这玩意可不简单,吞服一枚,可抵一月打坐苦修,对于御气期的修行者都有着不错的作用。 它的价值与神霄门派发给弟子的聚气丹较为类似,价值相差不多。 以此类比,除却其他奖励外,这一枚丹药,几乎就相当于是一人半月多的俸禄了。 由此可见,这赵崇也是个会交际的。 炼气后期与之前的境界,几乎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 踏入到了这一步,再往前就将是拦下了无数炼气士们的道基大门! 在这一关前,越年轻就代表着机会越多,而这季秋不过十八岁左右,就能达到御气后期... 起码在赵崇的认知里,除却当下神霄门两位丹境宗师之外,怕是没有一人能在这个年纪,就有着这般成就了。 那可是只要突破,顷刻间就能增寿八百年,足足可活上千载岁月的玉液还丹境! 能在少年时追平那等强者的资质。 想来就算这位季师弟日后成就不了那般大能境界,但是道基之关,他能突破的概率,估计也决计不小。 毕竟年轻,就是资本啊! 心中正感叹间,赵崇已是走到了清风居的院落前。 看着这处略显萧瑟与幽静的居所,门前有古树迎风晃动,这道人先是驻足整理了下衣容,这才规矩的提声拜访,叩响了门扉,朗声道: “不知季秋道友可在?” “在下是住在隔壁的赵崇,感受到季道友突破御气,声势不凡,特地前来恭贺。” 听到门外动静,季秋抬首,将灵气收回。 下一刻,竹简与符箓复又归于远处,随后季秋抬起步伐,走进院落,当即便看到了那洞府之外,一身着神霄门内门制服的道人,正带着个小瓶,叩门拜会。 【赵崇】 【生于北沧州大晋,略有修仙之资,为人素来机敏,长袖善舞,拜入神霄门勤勤恳恳修行一十三载,晋级后期御气,拜入内门。】 【其后终日打坐养气,于四十三岁之时下山游历,偶然遇一道基高人洞府,得筑基丹一枚与道书一卷,回山闭关突破,遂成就道基。】 【后于三年之后,接宗门一项事务,于大晋清剿怪异,遭逢厄难,陨落身亡。】 携张巨鹿的成就回归,季秋如今审视他人,即使只有炼气道行,但却也可以看清玉液还丹之下,所有人的人生历程。 当他见得曾经照面几次的赵崇全部人生轨迹后,季秋的心中并未因此人日后成就筑基,便升起波澜,只是作了然之状。 这就是修为与眼界提升之后的好处。 眼下的季秋度过了张巨鹿的一世轮回,已彻底摆脱了那炼气期小修士的心态。 道基? 或许在他人眼中很难破入,但在走过一遭的季秋眸中,却并没有显得那么难了。 将洞府外的防范法阵一招手解开,随即季秋便回了一式道礼,面露几分惭愧,当即伸出手臂作邀请道: “赵道兄客气,师弟不过恰逢顿悟,抓住机会一鼓作气,这才侥幸破入而已。” “一年多来受宗门内门资源倾斜培养,今日成就御气,总算能够松上一口气,算是配得上这身份了。” “快快请进!” 邀请赵崇进入院内,二人于石桌之前相对落座,互相恭维一番后,赵崇面上带笑,当即推出了手里的玉瓶儿: “今日季道友突破御气,于仙路又上一层楼,赵某既是前来恭贺,自然不能空手而来。” “此瓶之中,放有一枚御气丹,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但想来也对道友有些益处,还请收下这薄礼,算是赵某聊表心意了。” 看着眼前隐隐带着三分肉痛,表情做的很到位的赵崇,季秋心中不由失笑,倒是对此人感官不错。 在御气之境这个槛儿上,一枚御气丹说重不重,但要说薄礼,那也是太过于谦虚了。 而且既说是贺礼,拿与不拿,都凭君之意愿,如何回复都不会失了两方面子。 即使对季秋而言,能省却多卖两沓子符箓的灵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上道,是个能参玄论道的好同门。 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季秋收下了这枚御气丹,称谢之后,便又听赵崇提到: “如果赵某没有猜错的话,季道友如今,骨龄不过才堪堪十八岁吧?” “十八岁的御气后期...啧啧,就算是比上峰内那些个真传子弟,怕是也超出不少了!” “想来今日破境之后,只要去执事殿报备修为,再上报宗门,道友就将成为我宗真传了,实在是令人羡慕的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古能成道者,哪个不是心性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待到赵崇此言道出,季秋不禁灵机一动。 真传。 这个称谓,他也算是素有耳闻。 神霄门作为有玉液还丹境的真人所坐镇的传承,为一方六百载旁门,其效仿那些北沧州修行界外的正宗大派,也对门下弟子,设了三层阶位。 分别是,外门、内门与最后的一道真传。 其中拜入门墙的,便是外门弟子,而能入内门者,则都是在四十五岁之前,修行到了御气后期的炼气士,有着破境道基的可能。 至于最后的真传... 那便是宗门倾力培养的支柱了。 凡在二十五岁之前,能成就御气境的炼气士,只要被宗门测试,并未动用邪法强行提升,从而损毁根基,便都能位列一门真传。 这些真传,才是一方宗门未来真正的根基,得有八成的道基高人,都是自其中诞生而出的。 就比如眼下的神霄门,像是名列真传之辈,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而季秋身怀七窍玲珑的天赋,抛却增幅悟性与心性之外,单论资质,就已经足以与上品灵体比肩。 然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在拜入宗门之后,就名列真传,只是被执事殿的卫丰授意,暂且给予了内门弟子的待遇。 神霄门如此作为,季秋心中也大致有所了解。 想来,就是为了磨炼门下弟子的心性。 毕竟即使身怀上品灵体,于仙路前期有所捷径,但道途一路何其坎坷,就算是资质超群,又岂能说此人便一定会站在群山之巅? 纵观那些坐看尘世风起云涌的仙道魁首、魔道巨擘们,又有哪个是单纯靠着资质,就能走到最后的? 不还是靠着坚韧不拔的心性,与一步一个脚印的决心,才证就最后那经天纬地般的实力的么。 大道不成终究为空,没有掌控一切的实力,就终究不过只是蝼蚁而已! 这就是季秋经历过第二世轮回,悟了数十载后,所明白的一个人生至理! 他若不三道同修皆至第二境,若不连灭七宗,若不积累十年毕其功于一役,直接覆灭了大炎一朝,那后世海晏河清的江山,又怎能成就? 所以在第二世轮回回归之后,他对于这点,看得可谓是洞若观火,清楚至极。 之前空有资质,自己不能名列真传。 但想来以如今实力,只要上报宗门,一尊真传之位,怕是跑不了的! 至于为何执着于真传之位... 那自然是因为,若欲成就天道筑基,仅凭借自己绘制符箓,积攒灵石前去采购五行灵物,估计是不太行了。 修行之路,争分夺秒,以第二世张巨鹿的眼光去看第一世轮回之中,自己所做的种种行为,无疑是极为不可取的。 要知道,那些五行灵物,哪怕是最普通最易寻的,单单一个,恐怕最起码也得要十枚中品灵石往上了。 季秋凭借着登峰造极般的符箓造诣,一年多也不过攒下来十几块中品灵石,按照这个速度,凭他自己想要天道筑基的话,没个几年时间,怕是绝对达不到的。 可要是宗门能引为助力,提供铸就道基所需,估计这个过程,就将缩减不知多少倍! 既然拜入宗门,那自此之后就将是一脉相承。 弟子提供资质与未来的前景,宗门看得到给予之后所能够得到的回报,自然也不会吝啬。 而神霄门的真传,时至如今共有九位,里面最差劲的都是中品灵体,虽没有上品灵体存在,但个个都算不上是普通。 他们能够得到的资源倾斜,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内门弟子,所能够媲美的。 心中想罢,季秋面色不改,仍是与赵崇好一番寒暄。 直至送其出了院落回返后,这才收拾了下洞府,往执事殿驾驭灵气,轻身奔赴而去。 拜入山门一年多了,对于这揽月峰以及其他诸峰的路径,季秋早已算得上是熟记于心。 一路之上,皆有身披神霄紫袍的炼气士们轻身提气,或是驾驭法器或是御空,各有去向。 天空灵气氤氲,时而有仙鹤盘旋,二者交汇,构造出了一派仙家盛景。 季秋又来到了距离山门较近的执事殿处。 神霄门五年一次轮转,大概每过五年,都会派遣弟子去往大晋与周边国度,召开法会,招揽弟子以补充新鲜血液。 而眼下距离招新还早,因此山门与执事殿除却领取事务的修士,有个三三两两的踪迹外,倒是也显得清闲。 那执掌执事殿的卫丰殿主,此时面色认真凝神,正于案桌之前提笔书字,文墨横飞。 待到季秋到来时,这发丝雪白,一身灰衣的老者这才若有所察,随后顿住手中之笔抬头,看向殿门处,道: “季小子今日不在洞府之中清修,怎么有空来老夫这里闲逛了?” “你那一手符箓造诣,宗门单论炼气修士,想来是没几个能够比拟的,提供日常修行怕是绰绰有余,没必要来这执事殿接取任务吧。” 卫丰站起身子,有些疑惑开口。 不过片刻,他那苍白的眉头便不由一凝,语气有些诧异: “不对...等等。” “你这是,突破到了炼气后期,御气之境了?” “竟然如此迅速!” 季秋刚刚步入殿门,便听到那苍老的嗓音入耳。 同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一股神意在自己的身上转悠了一圈,几乎是将所有的底细都给探查了一番后,这才收回。 那道,想来就是这执事殿主卫丰的神魂了。 季秋心中暗想。 看着眼前一直都和蔼可亲,即使对着底下炼气小修士们,也没有多少架子的老前辈,季秋当即恭声应道: “回禀卫师叔,弟子入门一年零六个月,如今终不负宗门所望,成功步入御气之境!” “今日前来寻卫师叔,就是为了上报宗门...” 说到这里,这身披紫衣,面色年轻俊朗的道人,言语铿锵,随即继续道: “以求,名列我神霄真传!” 季秋的话语并未遮掩,虽执事殿内人不算多,但日常值守以及前来接取事务的修士,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听到他的语气之后,诸多神霄门人的目光,不由便一同汇聚了过来。 入门一年半,步入御气后期,以求名列真传?! 这短短话语,无异于是掀起了阵阵轩然大波! 神霄真传不过九人,各个都是道基之姿。 难道眼下,又要再添一人了么?! (刚看到,感谢梦境无涯的堂主打赏,还有诸位读者的打赏以及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轮回这本书这么好的成绩,卢锅巴拜谢啦!) ------题外话------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掌教传诏,峰顶觐见!(4k求 神霄门,执事殿内。 不住打量了眼前紫衣道人片刻,卫丰这才终于回神,不由自主的捋了捋下颌白须,眸中异彩连连: “好,好,好啊!” 一连三个好字,尽道出了这沉浮半生,修行二百余年的道基高人心中所想。 卫丰活过的岁月,几乎可以比拟半个神霄门。 然而就算是度过了这么悠长的时间,像是季秋这等资质的天骄之辈,他却也没有见过几尊。 十八岁的御气后期,更关键的是,其才迈入修行大门多久? 不过一年有余! 纵使是那位名列金丹的真人祖师,也是足足过了三年,才突破到了此等境界的吧。 即使这样,在其名列真传破境筑基后,也是叫立下神霄门的那位开派祖师,赞不绝口。 单凭此点判断,此子若不夭折,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卫丰深吸一口气,渐渐平缓了下心绪,随即开口,语气有些波动,道: “气息绵长,根基稳固,双眸含神,看得出来你在炼气道行之上,每一步走的都是非常扎实,并未有修行邪法、揠苗助长的行为出现,这很难得。” “然,列入我脉真传,却也是一件大事。” 说到这里,卫丰面色稍稍有些认真,随后抬手一指,将一枚闪烁灵光的符箓勾勒于眼前,便继续道: “此事毕竟不是小事,老夫还需禀明掌教知晓,师侄且等待一会儿。” 说罢,卫丰手中符箓瞬间灵光显现,‘嗖’的一声便直接破空而去。 将传讯符箓激射而出后,卫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季秋,招手散去执事殿内的闲杂人等,随后趁着空闲的时间,便好为人师,开始了对于季秋的考校行为。 其分别于引气、凝气、御气三关的运用与领悟之上,提出了不少的刁钻问题,借此来考量季秋,准备待其支支吾吾之时,再代为解答。 本来卫丰还以为自己兴之所致的举动,是作为长辈所给予后辈的小小机缘,以资鼓励。 可每当自己道出修行问题后,对面的年轻道人却总不按照常理出牌。 几乎只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刻起,季秋的回答便紧跟着响起,迅速无比,且还口齿伶俐,发音吐字清晰,声音朗朗,入耳只觉如沐春风。 而且其中包含的意思以及对于炼气的理解,就算是他这位筑基超过百年的老修士,都不禁感觉到有些认同。 一来二去,倒不像是师叔指点师侄,反而像是同辈探讨一般,不过是一者问,一者答,互相辩论罢了。 末了,卫丰不免还有些意欲未尽,不由连连惊叹,差点忘了初衷,只是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于炼气之道上有着如此见解。” “有些关于炼气之境的感悟,说不得老夫还不如你。”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神霄门天才之辈接连辈出,在这不过才兴千载的北沧州修行界内,试问十三道脉,又有几家能比我脉要强?” 说到这里,卫丰面上与有荣焉。 而正在卫丰聊得起劲时,片刻前被其驱使飞出的传讯符箓,已是到了那神霄主峰,云顶道宫之中。 神霄峰,为神霄门六峰主脉,乃是历代掌教坐镇之所,就连达到了金丹之境的两位宗师,所开辟的洞府,也都是位居于此。 其前殿之外,足有上千道阶梯蜿蜒朝下,隔着距离,在台阶下方遥遥往上望去,但见那隐于云雾之间的道宫露出了只檐片瓦,便已是恢弘至极。 此时,就在这道宫后殿内,悬挂着八卦之相的正位之上,正有一打坐于道台上面的着冠道人,面前静静漂浮着一枚符箓。 将其中信息接收,道人缓缓睁开眼,随后长舒一口气,绵延数丈不散。 “一年多前,那个单论引气资质,便足以与上品灵体媲美的弟子,这么快就破境到了御气之境了么...” “这份天资就算是与墨虞宗师相比,怕是也不逞多让了罢。” 调息完毕后,神霄门的掌教李秋白轻咦一声,待到看完了符箓的信息,不由露出了与卫丰同样的表情。 但见得事情多了,作为除却两位丹境大能外,神霄门唯一的话事人,李秋白只沉吟片刻后,便着手降下符诏: 【召季秋,持此诏令前来神霄峰上。】 【本座亲自审视,若无误后,当将其名录刻于名册,入真传席位,承我神霄门真法。】 刻录完毕,只袖袍一挥,这符诏化为流光,随即便不知去了何处。 而执事殿。 卫丰正赞叹间,便见得殿外有符诏度了过来,灵光尚且未散,就已有三分带着缥缈意味的话语,忽远忽近的响了出来,于执事殿内回响: “着内门弟子季秋,持此符诏,前来云顶宫面见于吾。” 符诏闪烁着灵光,其中声音儒雅间带着几分威压,颇有不容置喙的意思涵盖其中,叫人心中一凛,不由将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了上面,无法忽视。 而听到这道音,以及见得那道飞度而来的符诏后,身披灰袍的卫丰催动灵气,化为一道大手将其拦下,待看到其上撰写的那一个古朴‘令’字,当下点头: “不错,正是掌教的符令。” “季小子拿好,持此符诏入神霄峰内,去往云顶道宫面见掌门吧,这是每一名真传都需要走的必经之路。” “掌教虽不如两尊丹境宗师那般盖压一世,但也算是我神霄门顶尖的道基高手了。” “与老头子我不同,他非但岁数比我小了几十岁,正值二百岁壮年,而且一身修为也已迈入到了道基后期,乃是货真价实的假丹大能。” “到了他这个境界,只差一步就可度过龙虎大劫,与天地交汇,成为寿元千载的真人大能,与老夫这半截身子已入了土的人,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所以,你要注意点。” 叮嘱了季秋些注意事项,随后卫丰将符诏递给了眼前的紫衣道人,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加油吧,年轻人。” “神霄门的未来,注定还是属于你们的。” “希望老夫能在陨落之前,看到你成就道基的那一天。” 看着一脸笑呵呵的卫丰,听完他的话,季秋接过符诏,行了一礼: “弟子谢过卫师叔指点。” “此后定不负卫师叔期望,道基之关,在下必定会将其踏破!” “至于陨落,卫师叔眼下气机绵长,想来就算是再熬上个几十年,应当也不会太难。” 季秋抬头,言语间带着信誓旦旦的意思。 对此,卫丰随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此最好。” “毕竟老夫已经老了,能看到宗门有新的道基成长起来,也算是件幸事。” “好了,快去吧,莫要叫掌教多等你!” “至于气机绵长,究竟能不能再多活几年,老夫心里可比你有数多了。” “修行之途难,二百余载勤恳修行,我也早已看破,也早已想清,哪里又是什么难以琢磨之事。” 说罢,老人自嘲一声,唏嘘一叹,摇了摇头。 眼见着卫丰这副忆起往事,有些黯然失色的模样,季秋也不再多言。 看得出来,这位对待自己与每一位神霄弟子,都尽职尽责,没有多少高人架子的执事殿主卫师叔,也是个有故事的。 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站在自己的视角里,所经历的一生风风雨雨,待到回首望去,又哪里能是波澜不惊,一成不变的? 人生嘛,总还是会有各自的精彩与遗憾,或许会后悔,但决计不会遗忘。 持掌教李秋白所授予的符诏,季秋与卫丰告别,随后驾驭灵气,便往着那五脉拱卫的神霄主峰,疾驰而去! 作为第一次入门时,就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一抹云顶道宫,既使时至如今,仍是叫季秋心绪难忘。 毕竟,那可是自己对于仙境与修行,最初的向往啊。 拨开云雾,踏上千道阶梯,一路扶摇直上,待到看见了道宫一角真容后,亮出李秋白传来的掌门符诏,值守于此的门人,自然不敢怠慢。 再加上季秋容貌虽是年轻,但一身灵气驾驭娴熟,又兼气质非凡面貌陌生,结合之后不难猜出,此人应是常年闭关打坐修行,不怎么露面。 像是这种苦修士,一般都是心智坚韧,修为较高的,轻易不能得罪。 作为守门弟子,须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神霄门有修为傍身的弟子虽不算少,但天资卓越的,却是也不算多。 即使季秋露面较少,但这两名门人对其还是有些印象的。 毕竟是比中品灵体还要超出一筹的资质,在一年多前,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不过因为季秋行事低调,并不张扬的原因,所以只刮起了些许风波后,便是烟消云散了。 如今此人收到掌教亲自传诏,再加上这一身不经意间露出,便浑厚至极,可如臂指使的灵气,以这守门二人的机敏程度,他们自然不难猜出,季秋此次前来的原因。 如无意外,怕是要面见掌教,名列真传,自此可录真正的宗门名册,为一脉嫡传弟子了,着实令人羡慕的紧。 于是,二人当即笑脸相迎,上来便道: “这位可是季道友?” “掌教降下符诏,我二人听得命令,特地等候季道友前来。” “快快请进!” 两人一左一右,面上笑容和煦,将季秋引入了道宫之中。 入了这云雾缭绕的峰顶道宫,抬眼所见堂廊与厅殿之间,尽显古香古韵与庄严肃穆之感。 再加上那时隐时现有些虚幻,但却又真切存在的符纹铭刻其上,于不经意间勾勒而成的种种法阵,都不由叫季秋感到阵阵心惊。 想他上一世,也是达到了道基之境的存在。 虽因世界局限,那方大炎修行界的修行法较为粗糙,与北沧州这边完全没得比,但季秋本质上,仍旧是道基境的高人。 可就算如此,一来到这道宫内,不过是稍稍沉浸在了那些阵法纹路之中,季秋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阵阵头晕目眩之感,只觉得其中深奥无比,晦涩难懂。 “这阵法,想来应是出自丹境高人,且是阵法大师之手!” “好手笔,虽然我感受不到这阵法是什么底细,但就凭借着这露出的冰山一角,以及与一峰同气连枝的气机,我就能判断得出此阵厉害了。” “要是全力催动,以假丹大修充当阵眼,怕是足以媲美得上玉液还丹境的金丹真人了罢!” “不愧是传闻之中,与东荒正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派,神霄门果真是有说法的。” 一边抬步走着,耳晕目眩的感觉稍稍退去些许,季秋心中不免暗想。 正想间,他眼前的景色再度发生了变化。 当穿过了那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堂廊,季秋步入道宫后殿。 他一眼,就看见了敞开门扉的殿内深处,那面向一张八卦图,身影背对着自己,看起来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道袍身影。 想来,这位就应当是神霄门的当代掌教,达到了道基后期假丹之境的那位李掌教了。 【李秋白】 【生于北沧州禹国,天资聪颖,少而好学,根骨上乘,偶然之间恰逢神霄门祖师游历凡尘,入其法眼,特地收入门下。】 【年轻之时炼气初成,于外门比斗之间一举夺魁,随后有所领悟,借助丹药一鼓作气,成就御气之境,时年二十三岁,为神霄门真传。】 【又五年,炼气圆满踌躇满志,与宗门和祖师申请五行灵物,雄心勃勃,意图成就天道筑基,可最后却棋差一招,出了纰漏,险些修为一朝耗空,幸得丹境祖师出手,保住修为,稳固根基。】 【后三年,调养完毕后不借筑基丹之能,再度破境道基,此次轻车熟路,一鼓作气而成之,虽未成就天道筑基,但道基只有细小瑕疵,也算中上之姿。】 【破境道基,高歌猛进三十年,为宗门镇守四方,斩妖除魔,于北沧州诸般道脉颇有威名,后于百岁之龄接任掌门职,兢兢业业治理宗门,成效斐然。】 【于二百余岁时假丹圆满,偶然顿悟龙虎交汇,一朝异象起,玉液还丹成!】 【后续:???】 【模拟评价:受挫而不气馁,继续奋起直上,所想之事,未必不能成也!】 季秋眸子一闪,看着这位年少气盛时遭遇挫折,却仍能再度拾起信心,继而高歌猛进的神霄掌门,不由暗赞。 我辈修士,当永不言弃,哪怕遭逢挫折,也当有再度复起之壮志。 眼前这位李掌教,无疑便是此中翘楚了。 念及至此,季秋于门槛处顿足,施了一礼便道: “弟子季秋持诏令,受掌教传唤,特此前来拜见!” (3点回家,4点开始写,一直写到7点,写了四千多吧,全发了,等我下午睡醒再写一大章,隔离没啥事,以后都尽量多写点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轮回颠倒一场梦,若再来,我 神霄门,云顶宫! 那道台之上的身影听得身后动静,慢慢凭空浮起,随后背过了身来。 抬眼望去,但见其身披绛紫色的道袍,其上有复杂的花纹缭绕,再加上那一顶出尘道冠,更显得三分不凡。 道人双眉入鬓,非但有着一派之主的气象,同时话语道出,也如阳春三月时节般,使人如沐春风,不觉分毫压抑: “你便是季秋?” “入道一年半,就可成御气之境,纵观我神霄门建派六百年,你也当得上是一句顶尖了。” “说吧,想要宗门何等奖赐?” 李秋白神魂扫视,将季秋上下看透,不由含笑开口。 对此,下首的季秋则不卑不亢,当即拱手回应: “既掌教直接开口,那弟子便直言不避了。” “素来听闻天道筑基,可成道基上品,如玉无暇,更可悟一脉五行神通,有成金丹无量之机。” “弟子不才,心有野望,是以想晋身真传之位,以求宗门垂下目光,授予我成道之法,筑基灵物,助我登临大道!” 说罢,其双臂一揽,将心中所求一吐而出。 季秋此时心中,心如明镜。 神霄门六百年传承,莫说是供养他一人天道筑基,哪怕是连续十名弟子都欲求得此道,也是负担得起。 但常言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有所需,则必有所出。 他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本钱,就是这一身的天资与心性。 只要能叫神霄门看到,宗门给予的资源不会浪费,更不会培养出狼子野心之辈,那么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听到他的回复,本来李秋白温润如水的面容上,泛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波动。 曾几何时,自己貌似也是这样的。 只可惜,却是差了一点儿。 他的情绪有些莫名,似乎是在叹息,不过一瞬后,这有所波澜的心境,便再度沉寂了下去。 待到其再度开口之时,仍旧回复了最开始的那含笑之语: “天道筑基?” “你这弟子倒是敢想,不过,本座认可你的想法。” “我辈修行之人,就该心向大道,坚韧如铁,有百折不挠之念,顺为凡,逆则仙,不争不求,如何更进一步?” “但话又说回来,这五行灵物哪怕是最次的,都是价值不菲。” “本座也曾听闻过你通晓绘符之术,造诣颇精,但符箓不专精一道,修至改天换地般的地步,则终为辅助之道也。” “凭你自己想要攒齐筑基之灵材,起码也得要数年乃至于十年之功。” “可若你名列真传,那么以你的资质与修行进境,宗门确实可以为你筹集一次天道筑基所需灵材,这点,你不用操心。” “但在那之前,季秋,我且问你...” “你为何修行?” 平淡如水的提问,自李秋白口中淡淡询问而出。 为何修行? 此问题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落在任何一人的口中,都决计不会有什么标准答案。 回答的好与不好,也不过是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听到这个询问,季秋脑海之中,思量起了一世求索,二世问道的经历,断断续续,闪过了数道难忘的画面。 随后这些画面,复又破碎开来,渐渐消逝,难以将其握于手中。 千般经历,万种筹谋,纵使能成,可最后终究也是随着寿元消逝,慢慢化作了前尘云烟。 一世十八年问道求索,二世七十六载红尘纵横... 不外乎只博得了一个道基之路罢了。 玉液还丹? 连边儿他都没摸索到。 修行之艰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为何,自己却仍旧矢志不渝,反而对于此道的执念,越发炽热了呢? 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李秋白询问之后,季秋却不由仔细得思考了一下。 片刻后,他像是琢磨出了点东西,随后抬起头来,当即便不假思索道: “修行于我而言,更像是一场旅途。” “世道艰辛,凡俗不易,若不迈入修行之道,则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数十年,最终只落得个化作一抔黄土的结局,实在令人不甘。” “长生难求,多少枯骨埋葬于此,路漫漫其修远兮,能走到最后的仙道巨擘万中无一。” “但,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我想要去更高的地方,见识见识更远的风景,我想看这万里青天之上,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所以,我要修行。” 紫衣道人想了想,一口气说完,余音还在殿内悠悠回荡。 神霄掌教李秋白听后,淡然一笑,未等季秋反应过来,便又道: “可仙路多艰辛,你总会遇到壁垒。” “若是这万里青天之上还有高峰险峻,你历经千辛万苦,已是筋疲力竭,才终究迈过去后,却发现一切又将重头开始,你又该如何?” 道人此时双眸如炬,盯着眼前的季秋,不再复最开始的云淡风轻,只给他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似乎是想要即刻知道他的回答一样。 对此,季秋却全然无视,只洒然一笑: “需要想的这么远吗?” “我若到了青天之上,那我自知之后的万里高峰,该如何攀越。” “纵使重头再来,又有何不可?” “轮回颠倒幻梦一场,大丈夫去了便去了,实在不行大不了重来一世,这长生...我季秋还求!” 一口气将回答一气喝出,季秋复又低头颔首,道: “些许浅薄见解,在掌教面前卖弄,倒是失态了。” “不过,这就是弟子对于掌教问题的回答。” 紫衣道人的语气铿锵有力。 李秋白见此,默然不语,并未继续追问。 他的面上带着复杂之意,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弟子,不放过其面部表情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待到他看见季秋,是真的没有哪怕一分的紧张与惧怕,所思所言俱都是出自肺腑,乃真心实意之后,终是长叹一声: “求仙之路,崎岖难行,一重关隘迈过又来一关,几乎无穷无尽,有时候还会在关卡前跌倒在地,摔出个大跟头来。” “若到了那时候,你还能这般想,汝之成就,将不可限量。” 李秋白的语气莫名,他口中道完,复又喃喃一句:“轮回颠倒,不过幻梦一场,若要重头再来,这长生...我还求?” 虽是短短一句话,但其中那股对于求道的坚持... 怕是道基修士,都未必能有几个这般坚定的。 想到这里,这身披绛紫道袍的李掌教颔首轻点,袖袍一挥,截取了一丝季秋身上的灵光,随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卷名录法册,将其轻轻摊开。 下一刻,道人便把自季秋身上截取而来的灵光,在那卷轴数十个名姓之后,寻了一处空白地带,随即注入了进去。 当灵光接触了卷轴的空白地带,便神奇的开始了消融,先是如蝌蚪般扭动,散发着点点金光,未过几个呼吸,就绘制成了一道姓名,铭刻于其上之间,灿灿生光: 【神霄真传,季秋】 “自此之后,你便为我神霄一脉,当代第十位真传弟子!” “真传名号,直至你迈入道基为止,都会生效,五行灵物,本座和宗门会为你筹齐,只待到你炼气巅峰,欲成就道基之时,就会交予你手!” “另外得真传名号,可修我神霄一脉的根本大法,你目前炼气,有参悟炼气一卷的资格,同时我脉旁门级传承神霄五雷正法,也会传你一术。” “希望汝从今往后,能够好生修持,莫要堕我门庭声威,也莫要忘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神霄真传!” 说罢,李秋白从储物法戒取出了一枚紫金锻造的符箓,于其上轻轻刻录了一个‘季’字,随后抛给了眼前的紫衣道人。 “此乃是真传弟子的身份令牌,持此令可往经阁,参阅本座所说的功法与道术,另外其中还暗含乾坤,算是一道储物法器,是每个真传弟子都会有的象征。” “功法与道术参悟之前,须得立下神魂之誓,你如今虽未成就,但也可以起神魂道心誓,若是外泄,此生道心有缺,难以寸进一步!” “可懂?” 叮嘱一番,李秋白看着季秋。 对此,季秋自然心领神会,道: “弟子,明白。” 他接过了这枚紫金令牌,又是一礼。 见到没了问题,上首的神霄掌教这才点头,道: “那就下去,好生修行吧。” “希望下次再见,本座可以称你一声师弟。” 说罢,李秋白摆了摆手。 待到那紫衣道人告退,出了门槛,在外面门人的相送之下,自这云顶道宫离去后,李秋白这才昂首闭眸,似在体悟。 殿内青烟袅袅,如仙境般云雾飘渺。 道人盘膝于道台间,那一袭绛紫色的道袍若隐若现。 良久之后,李秋白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即,有道精芒自其双眸之间一闪而逝。 此时他的眼神带着复杂,又带着些明悟: “万里青山从头越,不过是重来一场罢了。” “一时的失势,在这茫茫仙路之上,不过是片刻而已,路还长着。” “这,确实是真理。” “没想到,竟被一后辈弟子点化,实在惭愧,惭愧...” (昨夜一宿没睡,早上写了四千多,刚睡没两小时就被逮起来做核酸了,然后中午吃完饭一觉睡过去天都黑了,不过答应大家还是要做到的,又写了三千,发给大家看了。)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法殿欲觅真法,山门外风雨 神霄峰,山腰处。 自那云顶道宫而下,季秋驻足片刻,回首又望了那顶上道宫一眼,手中握着那枚李秋白赐下的紫金令牌,心中不免有些激荡。 轮回之中二世摸索,足足近百年时光,时至如今终于化作了他修行之路上的资粮。 眼下这枚铭刻着‘季’字的真传令牌,就是象征。 “素来听闻神霄门传承有多惊人,今日,终于是可以去真正见识一番了。” 抿了抿唇,季秋眸中闪烁异彩,并未过多犹豫,就往着曾经自己去往修行过雷法的神霄门传法殿,掠身而去。 神霄五雷,大名鼎鼎,相传乃是金丹道真人取正宗传承真意,另辟蹊跷才悟而成之,涵盖五行造化,在这北沧州修行界,可谓是威名赫赫! 即使只能得其中一味雷法,也不算是差了,不敢说其他,只单论普通炼气修士,又有哪个有这份机遇。 要知道,那可是名列旁门级数的术法神通,纵使是丹境大能前来,也不是说创就能创出来的! 就算季秋眼下二世积累,将太平六术炼得是登峰造极,但他的感悟与眼界,仍旧局限于道基中期,并没有脱离这个界限。 想来神霄门的雷法传承,定能叫他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觉! 踏过诸般景色,无视了往来弟子门人,以及那各处路径上凡人杂役的敬仰与注视,季秋只步履未停,很快就行至了神霄传法殿。 此殿以白玉修筑而成,居于授法峰上,笼罩于灵气交织而成的阵法之间,飞檐之上点缀着明亮的温润宝珠,不知是何种成色,但想来也是价值连城。 季秋走至近前,在这庞大的殿宇前显得异常渺小。 此地是他第二次前来。 第一次是在拜入神霄门时,前来获取炼气期功法与道术,却没想到短短时间过后,自己就要来获得传本门的核心传承了。 【传法殿】 看着那悬挂于正中,威严大气,其中光华流转,富有道韵的牌匾,季秋不由暗自点头。 法不可轻传,道却可尽观,这牌匾之上气机凛然,刻录牌匾之人自身的修道真意,只要是达到了道基之后,便都能从其中窥得一二。 至于究竟能从中悟出几分,那就要看个人的缘法了。 只凭借着这枚牌匾,炼气时季秋尚且窥不出几分名堂来,但眼下,却已是瞅见了不少端倪。 “看来神霄门刻录牌匾的这位金丹高人,也是个心胸豁达之辈,哪个初入道基之境的修士前来,不得在这牌匾前参悟三分?” “所谓传法殿,名号想来就是出自于此了。” “如此门派,无愧是仙家正统,今日得此传承,名列真传,若破境道基,也自当为宗门的一份子。” “这,才是此脉循环昌盛,为北沧州十三道脉,至今仍不衰竭的缘由啊!” 稍稍感慨了一句,下一刻紫衣道人大步迈出,入了内殿。 此一步过,内里乾坤便不由对其敞开,只见其中书架林立,玉符堆积散发微光,无论是古书卷轴、亦或者是玉符玉石,都是摆列整齐,井然有序。 身披着紫霄门制式道袍的同道,一个个居于其中,静心感悟。 此地地广人稀,且每道术法与道书之上都有禁制存在,若是要观看与阅读都需报备,不然就将触发禁制,因此值守弟子并不算多。 至于修为深厚的高人,自然也有。 只见到在那边缘角落,一扇屏风之后,有一修为浑厚的修士盘膝于蒲团之上,正闭眸打坐。 但当季秋刚一迈入,那屏风之后的存在,便有了察觉。 “嗯?真传令牌?” “姓季...是宗门新晋的真传弟子?” 这修士眉头一凝,随后站起身子,有些讶然。 他迈步跨过屏风,便见到了入了殿内的季秋,一眼望去,顿时更觉惊讶。 此子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神霄门五年招收一批弟子,一批入门者不过百余人罢了,至于能进内门的修士,进进出出,走走停停,至今也就不到二百左右。 作为一入门就凭借资质,被姜元山与卫丰依照祖师诏令,特批为内门弟子,并授予一门道基残篇之术的季秋,他自然还算是有些印象。 没想到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此子竟就突破御气得掌教首肯,列入了真传席位,当真是不可小觑。 “怕是当年创派祖师于大派修行时,都没有此等资质罢?” 心中念叨着,这名为崔清河的假丹大修,身形一晃,便闪到了季秋面前。 迈入了殿内的季秋,一抬眼就见到了崔清河的踪迹。 【崔清河】 【出生于北沧州大晋国,出身士族,家境殷实,自幼谦逊有礼,少而温和,身怀中品木灵体,于少年时拜入神霄门修行。】 【炼气三年,步入后期,拜为真传弟子,后仗雷法出山历练,于荒芜修行界各地斩妖诛鬼,磨炼道心,又过十载,成就道基之境。】 【疏忽二甲子,转瞬即逝矣,以不到二百年道行成就道基后期,假丹之境,金丹有望,却在即将成丹之前,遇危险境况,斗法三名假丹之修,燃尽底蕴,爆开道基连斩三人,力竭身亡。】 这就是镇守传法殿的大修,为神霄门长老之一,也是为数寥寥的假丹大修。 除却掌教李秋白与传法殿的首座崔清河外,神霄门剩下的道基高手,大都止步于前中期,与卫丰相仿,几乎是丹成无望。 看着崔清河人生的大致轨迹,季秋不由一怔。 只观这位面貌儒雅,呈现中年之貌的道人,是全然想不到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竟能潜力爆发,连斩三名同境高手的。 如此威能,若是能再多活上些许时日,未尝不能龙虎交汇,证得玉液还丹之境。 着实可惜。 “这推演功能,只能演化出人生之中重大的机遇与大致的迹象,并不能看出什么细致轨迹来,不然倒是可以出言提醒一二。” “不过之后留意一下,若是能看出什么,倒是可以叫得这位崔首座保住性命。” 季秋心中暗想,不过表面并没有露出来。 他看到一闪而逝,已是到了近前而来的崔清河,当即收了心思,道: “真传弟子季秋,见过崔师叔。” “此次突破御气境,我受掌教面见,晋为我脉真传,特此前来观阅我脉真法,与神霄五雷之术。” “还请师叔行个方便。” 说罢,季秋便对着崔清河行了道礼。 听到他的话语,这儒雅道人点了点头: “本座在之前见过你一面,也听姜元山偶尔提起过你的名字,做的不错。” “真传弟子的规矩,本座也懂。” “随我来吧,我脉真正的顶尖传承,都是在二楼的观法之地,那里有着金丹真人亲自立下的道碑,足以叫你参悟上一段时间了。” “旁门级的真法与神通术,想当年本座也是足足悟了近三个月时间,才算是了然几分,入了门道。” “现在想来,以那时候的修为能观阅如此妙法,也着实是受益匪浅。” “咱们神霄门能对门下真传如此厚待,你也须得谨记宗门恩典才是。” 待到这崔清河说道一番后,季秋并未反驳,只点头称‘是’。 末了,他便在这传法殿首座的带领下,往那二楼而去。 ... 与此同时。 神霄山门外,有道驾驭虹光的身影,其飞驰的速度近乎划破了苍穹。 随着季秋与崔清河入了二楼,正准备参阅神霄道诀,这道人影也接近了神霄山门。 那驾虹的道法出神入化,隐于其中的身影白发白须,头挽道髻,可谓是仙风道骨,周身气机不凡,足以影响天地。 但细细察觉,却能感受得到这如同天威般的气势,竟在不经意间携带着几分萎靡之意。 这白发老道驾驭虹光面沉如水,到了神霄山门外只是招手一挥,就匿了身形,没有引起一分一毫的动静,值守山门的弟子更是没有丝毫察觉。 其神通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随后,他便一路跌跌撞撞,直飞到了那神霄峰的山巅道宫处,这才散去了虹光。 就待这老道士刚一落地后,其身躯瞬间摇晃起来,差点跌倒在地,甚至连丹田之内,那一枚熠熠生光的金丹都开始有了些暗淡。 “哇!” 片刻,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黑血陡然吐出! 只见那口血被他吐于地面后,竟有丝丝白气浮现,未过几个呼吸,就彻底腐蚀殆尽,没有留下分毫痕迹。 看着这血液的模样,老道表情阴晴不定,当即不再耽搁,于原地盘膝调养,数个周天后,这才抑制住了状况,勉强保持状态不衰。 此时,感受到外界动静的神霄门掌教李秋白,于后殿睁开眼睛,顿时神情一变,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身影一闪,就自那八卦图下的蒲团,消失而去。 待到其再度出现,已是至了道宫之外,这盘膝闭眸的老道面前。 “真人,你这是...!” 着一身绛紫道袍的年轻掌教,本来波澜不惊的表情掀起了巨变。 他单膝跪在这老道士身畔,想要查看状况,面色难看不已,又隐隐带着几分惊骇。 要知道,这眼前的白发老道,那可是在这方兴未艾不过千载的北沧州,生生开辟了一方道脉传承的人物! 其时至如今,整整活过了七百多年,是一位在金丹之境上,都走出了极远极远的大能,更是神霄门的定海神针! 在这偏僻的修真界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顶尖人物,为何会... 受如此之重的伤势?! 老道人咳嗽了两声,听到声音,终于缓过了劲来。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其中略带着几分浑浊。 待到瞅清楚了李秋白后,其当即抬手,伸出了泛着青筋的手掌,扯着他的袖袍沉声开口,道: “随我去后山,那里是神霄山道脉最盛之地,我要以这三阶灵脉暂且抑制伤势,后续之事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罢,白发老道站起身来,脚下遁光一闪,勉强驾驭之后,便直奔神霄峰后山而去。 而那里,是整个神霄门的禁地,也是这神霄门六百年基业的重中之重。 一条足以供养金丹修士修行,与无数道基与炼气修士汲取灵气的灵脉之根,就在那里。 见得那往日里笑呵呵的,没有丝毫架子的祖师真人,竟如此急迫,连话都没有多聊几句,便急匆匆而去的李秋白,心中更是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势,才须得要去那灵脉核心,以千载灵脉为引,前来压制伤势?! 而且...甚至连话都不能多言! 这一身绛紫道袍的李掌教面色凝重,望了望神霄门的壮阔景象,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股不安之感。 不过转瞬其便摇了摇头,紧随那老道之后,就去往了后山。 天空阴沉沉的,只叫人觉得山雨欲来... 风满楼。 神霄门,后山。 这里早在建宗之时,就被下了禁制,非掌教诏令与金丹真人出面,凡门中弟子,皆不可擅自入内,违背禁令之人,必定处以重罚,甚至逐出师门! 因此,人烟罕见。 在灵气的滋养下,此地古树参天,各处散发着点点灵光的花草,几乎是遍地都是。 想来在这灵脉根基处,哪怕是普通的野草受此滋养,也将化作了一阶灵药灵材,可供入药炼丹了。 这就是神霄门为何有底气支撑普通内门弟子,一月俸禄就有一枚聚气丹,借以供着修行的原因所在。 无他,财大气粗尔。 这一日,后山的平静被悄然打破。 有白发老道一路落于山脉,随后遁光不停,直冲入了那灵气最为浓郁的山涧之间。 随后其停留于灵溪左侧,一处山壁的隐匿禁制旁,单掌一挥,便将复杂至极的禁制解开,露出了一道黑漆漆的,只带着些亮光的洞窟,便跌跌撞撞的奔了进去。 这是一方昏暗无光,其中寒意渗人的洞窟。 老道士走入其中,本来苍白的面色随着灵气的摄入,勉强抑制住了体内的伤势。 滴答,滴答。 有天地灵气凝聚为灵液,在这洞窟上方,慢慢掉落下来,于昏暗无光之中,形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小水潭。 老道士踩踏在水潭上,于最尽头处的一道石台前停顿,随后飞身而上,盘膝打坐,便静止不动了起来。 这里,就是整个神霄门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不到筑基,甚至连晓得的资格都没有。 李秋白一路跟随而来,看到这白发老道如雕塑般毫不动弹,更是面泛忧色,道: “真人,缘何至此?!” (这章四千多,想了想还是不分了,感觉哪里断都不是很好,先发一章保个全勤,下一章要晚一点,大家先睡觉吧,明早起来看qwq)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往日秘辛,似曾相识! 就在他开口之时。 老道仍是未有动弹,不过随着其神魂泛出波动,下一刻便有声音在这洞窟内,缓缓响了出来: “本座一时不慎,被那过界孽龙给上了阴招,一时毒入脏腑之间,如附骨之疽般难以剔除,当真可恶!” 老道士双眸紧闭,神魂生出,其中隐隐带着怒气。 其名为张守一,乃是这神霄门的开派祖师,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金丹真人。 于这才开辟不过千载的北沧州修行界来讲,他就是跺一跺脚,就能使得一州震颤的金丹高手,然而却在这次,栽了大跟头。 一头蛟龙过界,来到这鱼龙混杂的北沧州,欲开辟妖府,号令一方。 这对于此地本土的势力而言,又怎可能忍耐下来? 于是一番复杂斗法交涉之后,双方冲突加剧。 老道士作为修为最高的修士,自然是驾驭雷法,与那孽龙作法斗上了一遭,硬是给予了其一道重创! 但相对应的,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蛟龙属妖魔,即使未曾蜕变成为真龙,其种族天赋,亦是比人族要强出了太多太多。 更何况这头蛟龙头角峥嵘,隐有再度蜕变,成为四阶妖王的势头,纵使张守一乃是金丹后期的大能,也难以降服于他。 这一来一去,倒是伤了自己根基,再加上如今寿元已是到了八百年,受到如此伤势... 法相之道,可还能有缘乎? 念及至此,老道士神魂隐有波动,似乎是戳到了痛处。 听完他的回应,李秋白心头也感受到了沉重: “祖师,既那孽龙欲掺和入北沧州之局,其他道脉真人可有受创?” 这绛紫道袍的掌教问出之后,张守一显化的神魂一声轻叹,又道: “此孽龙虽被逼遁走,但想来早晚还得卷土重来,不过那应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本座的这身伤势...” “当时那一战,就属本座道行最高,那孽龙盲目自大,虽在场真人足有六位,但其本着欲先破阵,先取最强的战法,一开始就逮着本座去斗,搞得本座倾尽全力,倒是与其打出了真火。” “后面越战下去,火气就越高,本座一人之力近乎抗下了七成龙威,结果在那孽龙逃遁之时,还不慎受了其阴招,当真可恶!” “纵使在后来我强撑着谈笑风生,装出一副没有受到重伤的模样,但那几条老狐狸,想来也是起了疑心。” “本座现在就怕,那些老不死的心中惦念起了咱们神霄门这六百载基业,若是那样,怕就是祸事了...” 老道神魂中带着忧虑。 这北沧州是什么模样,他岂能不知。 虽开辟至今已有千载,底下的凡人安居乐业,各司其职,只觉岁月漫长。 但对于他们这第一批的金丹大修来说,他们可是看着这地儿逐渐发展起来的。 各地招收弟子,都会开展法会,可顶尖的生源,哪个不是都由高门大派最先挑选。 更何况神霄门坐镇大晋,乃是人丁最为兴旺的国度,且有一条三阶灵脉为根基,至今蕴养了足足六百年! 试问偌大北沧州,哪里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所以张守一深知,他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定会有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墨虞真人可说过何时游历归来?” “本座如今不宜露面,必须有人主持大局,若是墨虞不归,我神霄门危矣...” 张守一忧虑过后,复又问出。 对此,李秋白只恭敬作答: “祖师还是先静休便是,墨真人前些日子发来传讯符箓,已是回了大晋之内,想来不日就将回归宗门。” “介时,若是真有变故,应该也不会生出什么动乱。” “另外,弟子蹉跎岁月时至如今,也是到时候了,今日得以与一后辈真传论法,侥幸有了几分感悟,准备再过些时日,便着手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往日里,确实是我过多求稳了,仙路之上哪有什么十有八九之事?尤其还是这等天地大关,能有三成把握成就金丹,便足以一搏了!” “我若能成金丹,再加上墨真人坐镇,想来自保宗门应当不难。” 李秋白话语道出,张守一如泥塑般的身躯倒是微微一动,语气有些微疑: “与真传论道?什么样的后辈,能叫你受到启发?” 面对张守一的询问,李秋白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于是认真的答道: “是一个...很有求道之念的弟子。” “我问了一个祖师曾经问过我的问题,这孩子...答的比我要更好。” “对了,此子心有七窍,于修行之道上不逊于上品灵体,正与祖师你曾经和我聊过的那种体质一样,如此天资又有求道之念,他日定是我脉栋梁!” “我已允了他天道筑基之灵物,又授予了他我宗炼气卷的真法,以及五道神雷其中一道,想来或许数十年后,我宗又将有一真人诞生矣!” 李秋白说到这里,算是带来了个好消息,将这昏暗无光的洞内阴霾的气息,稍稍驱散了几分。 而听得他之语言,张守一身形一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久远之前的记忆一般,嘴唇微动: “是...七窍玲珑心?” 他张开了口,语气沙哑。 李秋白听后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回道: “正是。” 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张守一缓缓点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况,片刻才又用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行,我知道了。” “既是杰出弟子,那就好生培养。” “待其天道筑基之时,可选于此灵脉阵眼之上,就如你当年一般,助其一臂之力。” “好了,去吧,本座还需要继续压制着伤势,不能再推迟了,不然恐难收场。” 说罢,他又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李秋白听后,自然不敢忤逆,只见他担忧了看了一眼张守一后,这才轻轻颔首,点头道: “那么,弟子告退。” “望真人能早日振作,我神霄门六百年基业,始终还是您一手开辟的。” “它可以没有我李秋白,但是不能没有真人你呐!” 讲完,这道人步履匆匆,躬身一礼后,这才后撤离去。 当李秋白走远。 张守一睁开了浑浊的眸子,其中露出了几分痛苦与怀念: “七窍玲珑心...” “师兄,你曾与我聊过的故事,道的那与苏真人有着莫大缘分的旧友,岂不就是如此体质?” “你还曾感慨过,说那人若是不陨,未来说不得也当为一方巨擘人物。” “能得天生道体如此夸赞,想来身怀此体质,怎么也得是个天骄之辈,秋白掌教当得敬业,我深知他不会骗我。” “这样看来,我神霄门当兴!” “只是就是不知道,本座还能不能抗得过此劫,能不能重回...” “唉...” 张守一眼神带着些积郁,话语说了一半,便随着一声叹息,没了动静,复又重新回到了入定之中。 滴答,滴答。 洞窟上,灵液‘啪嗒’滴落。 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入得洞天传真法,却见宗门将 传法殿内。 季秋随着崔清河的带领,一路沿着阶梯,走到了这传法殿的更上一层。 此时,暴露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散发着微微荧光的昏暗长廊,以及遍布在长廊左右两侧的数十个房间与静室。 这些静室的门户上,都有着一块小小的水晶嵌在中间,其上流光运转,弥漫着属于禁制与术法的气息。 想要强行闯入或是悄无声息的溜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丹境高人,也做不到如此。 “这里的每一处房间,都设下了相应的禁制,里面所留下的传承,都是我宗道基以上的珍贵法门,为我脉根基,普通弟子轻易不能前来参悟。” “而就算是能够获取资格,入内修行,也必要在那之前发下神魂道誓,不得随意外泄,否则宗门必将追究重罚!” “好了,你随我来。”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后这面貌儒雅的崔殿主脚步未停,一路带着季秋走到了尽头。 在那尽头处,有一扇铁门,将内里景象挡住。 而外面,只能看到一扇黑黝黝、且平平无奇的厚重铁门,除此之外四面黑石墙壁,散发出微微凉意,再无其他点缀。 若是季秋还能保持神魂离体的道行,那他更会发现,这扇铁门连神魂的探查都能隔绝开来,无法穿透,可想而知,其材质也非是凡品。 带着季秋一路走到了这扇铁门前后,崔清河深吸一口气,随即正色了起来。 只见他一撩宽袖,从储物法戒之中取出了一枚令牌,便贴在了这铁门中间的凹槽之上。 隆隆...! 随着这儒雅道人将令牌贴了上去,铁门微微晃动,下一刻便有灵光从那令牌面上闪过,往着偌大铁门注射了进去。 随着令牌造成的变化产生,这铁门凹槽周围,有丝丝缕缕的缝隙不停露出光线,随后组合在一起越来越亮。 直至最后,更是渐渐扭曲开来。 片刻不到,待到季秋眼神一晃,便见得了一道入口呈现通道之状,自铁门表面浮现。 “这是...” 看着铁门未开,反而从表面浮现出了空间通道,季秋有些惊奇,露出了些许兴趣。 而崔清河则是收起了令牌,开口解释了一句: “此地乃是这传法殿的根基,也是一方最为小型的洞天。” “里面的法则与外界隔绝,完全是两种景象,陈列了我宗神霄真诀的法门,以及神霄五雷的修行之法。” “你只要持手中真传令牌进去,那记录了传承的碑文,自会向你开放相应的内容。” “对了,里面如今还有你的一位师姐,正在参悟五雷妙法之一,你记着不要打搅到她,反正一时半会,你是出不来的。” “想要将旁门级的真经,哪怕只是炼气卷悟透,都非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更何况还有一门上乘雷法?” “好了,去吧。” 对着季秋嘱咐了下注意的事项,随后崔清河退后两步,便示意季秋入内。 听到了他的话语,季秋点了点头: “弟子晓得。” 说罢,他便理了下紫衣道袍,挺起脊梁,昂首阔步穿过通道,便直接迈入了进去。 这一步跨出,顿时眼前天旋地转。 冥冥之中,季秋敏锐地察觉到了,有数道凌厉的气机不知从何而起,在他的身躯之上,来回的扫视了一遍。 若不是那枚铭刻着他姓氏的真传令牌微微发烫,恐怕他还没有到了那传法之地,就要为这不知名的杀伐手段,彻底撕成了碎片。 “想不到这传法殿内,竟还能有此等玄机。” 口中呢喃一句,季秋脚步成功迈过了通道。 他的身影穿过铁门浮现的空间,到达了另外一方天地。 这是一方狭小的洞天,顶上布满了遥远的群星,脚下也并非是普普通通的空地,而是一条散发着雾气,正在不停流淌着的河流。 后方的通道慢慢消失,随后这紫衣道人头顶群星,脚踏一条缓缓流淌着的雾河,就这么立身于此。 此地的灵气浓郁至极,远比他的洞府要高出了一倍不止。 一眼望去辽阔无垠,但是实则也就只有一小片狭小的区域而已。 而就在季秋落地的那一瞬间,有一道视线随即抛了过来。 “你是?” 这声音婉转悦耳,一听就是女儿家的嗓音。 季秋抬眸望去,便见到在那前方,有位身披红衣道袍,身姿婀娜的女子,呈盘膝参悟状。 待到季秋现身之后,她这才站起身子,转过头来,疑惑的出声询问。 笔直修长的玉腿,随着红白相间的衣摆撩起,于其下若隐若现,曲线异常优美。 看着女子黛眉轻抬,季秋不再停顿,而是迈开了脚步,于这散发着微微雾气的河流上行走,荡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待到近了那女子的身,他这才开口,拱手回应道: “我名季秋,为宗门新晋真传,受掌教赐法,特来领悟。” “不知这位道友是...” 听到季秋自报家门,女子这才轻轻颔首,示意了解: “怪不得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乃是宗门真传,名为沈云溪,于此参悟雷法之道,已有了些时日。” “道友凭身份令牌,去贴在那两处石碑之上,自然便能接受到金丹真人曾经立下的道韵痕迹,借此感悟了。” 沈云溪自袖袍底下探出玉指,指向着那前方两道立于河面一左一右,有道韵弥漫于周边的硕大道碑,便示意道。 说罢,她就不再多言,复又盘膝坐于河面之上,再度闭上了双眸,陷入入定状态,就好似季秋不能引得她分毫注意一般。 这才是修行之辈。 哪怕只是炼气期,大道在前,又怎能因外物而耽搁分毫? 【沈云溪】 【生于北沧州大晋,幼年拜入神霄门求道,身怀火灵体,虽不达上品之姿,亦是中品顶尖,被宗门悉心培养,二十一岁便成就了御气之境,为一脉真传。 【其根基浑厚,本有证就道基之命,却因宗门突遇动乱,不幸遭逢厄难,陨落身亡。】 【模拟:命数一说,谁又能真正看透?】 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又带着三分清冷的女子,季秋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推演别人的人生轨迹,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像是道基之境就要推演的久一些,而且此法一天之内,也不能查阅太多人,不然将异常损耗精力。 所以季秋平时,也并不是对谁都动用。 “宗门遭逢动乱,陨落身亡,而且还是未曾成就道基就香消玉殒...” 道人凝眉。 莫不成是,神霄门之后将要有劫? 想到这里,季秋有些惊疑不定。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更要增进修为,多添些自保手段了。 (ps:还有一章,在写,要晚点,大家先睡觉吧qwq)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推演正宗道经,完善神霄五雷 不过念及至此,季秋转而又想起之前,自己扫视过那内门弟子赵崇的人生轨迹时,并未见得那人因此陨落。 现在想来的话,就算是之后,宗门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神霄门应当也不会就此消亡。 不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但就算宗门不会破灭,我却是也不能轻易掉以轻心,还是须得小心谨慎。” “眼下,先将这神霄门的镇宗真诀炼气之卷参悟,再修成一门雷法,多给自己增加些底气,随后尽量快些达到炼气巅峰之境,尝试依靠宗门之力,突破天道筑基,才是正道。” 看着沈云溪方才所指的两道立于河面的道碑,季秋心中冷静思考。 随后,道人看着那女子入定,呼吸绵长已是入了修行之状后,也没有贸然打扰。 命数,是可以改的。 同门一场,若是日后有变,力所能及能拉上一把,他却是也不会介意。 如果实在无法挽回,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人各有命,并非事事皆可顺心遂意。 心中念叨一句,随即季秋抬步,走到了两道石碑之前。 这两面道碑,分别都有丈余高,其上有散发星光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 那上面的纹路,季秋琢磨不透。 不过他却是能够看得清楚这两面道碑,到底各自代表着什么。 左侧的道碑,其上篆写着神霄真诀四个字,内里记录了宗门的根本大法,乃是一门货真价实的旁门级功法传承。 而右侧的道碑,则记录了一门旁门级的神通大术,名曰神霄五雷! 分别是神霄门的开派祖师张真人,集合了曾经所学的道统,另辟新道所创,在这偌大北沧州,可谓是威名赫赫! 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诛邪神雷! 此五雷,涵盖阴阳之道,又通五行之术,论及刚猛霸道,甚至媲美专精剑道的剑修,而论及变化,又不逊色于各脉术法! 也算得上是,博得众家之长了。 将真传令牌贴在那左侧的功法传承之上,几乎只是片刻,季秋脑海就泛起了朦胧之感。 随着他口中神魂道誓默念而出,一道长约数百字的炼气精要之卷,便逐字逐句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这便是神霄门的旁门镇宗功法——神霄道诀! 只可惜,以季秋的令牌权限,只能得窥炼气一卷,对比他自身所修的渡世太平经而言,并没有出彩多少。 然而... 【获得了旁门级传承——神霄真诀(残卷)】 【检测到有完整传承存在宿主周围,是否推演完善?】 这... 看到模拟器面板上的消息,季秋面色未变,心中却不由一惊,随后眼神向着一侧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 检测到了完成的传承,是否推演完善,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神霄门真传弟子,原本得掌教首肯,可得炼气卷的神霄真诀,以及五道神雷其中之一的修行法,便已是厚待了。 本来季秋也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这模拟器的功能竟这般强大! 心中略微振奋,下一刻季秋便心下默念。 “推演!” 模拟推演的功能开启,那本来不过数百字的炼气卷精要,随着眼前道碑散发的道韵不停改善,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 季秋脑海之中的那门神霄真诀,已是发生了偌大改变,彻底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看着比之前要长了二倍字数的道决,季秋阅览一遍,轻吐一口浊气。 “这就是完整版的神霄道决么?” “果真不凡!” “此法诀绝对不是金丹真人能够创造出来的,其前身,到底是脱胎于哪部道经典籍之中?” 渡世太平经,是季秋结合了渡世真经与太平经这两部旁门经文,才得来的根本修行法。 但就算如此,其中也没有对于法相之道,有过一点一滴的提及! 然而神霄真诀却不然。 此法所修,乃是一口紫霄真气,此气修成与雷法天然契合,若能得其精要,与雷法大成之境互相结合,足以越境而战! 更关键的是... 其中还介绍了如何修成紫霄真意,以及略微提及了真意乃是成就法相,初步化出大道的第一步! 这都是季秋以往,在其他真经之中,所见不到的内容! 【是否融合渡世太平经、神霄真诀之优点,推演融合?】 想起了曾经渡世真经与太平经相互融合的一幕,季秋心中提神,复又尝试了一下,待看到模拟器有了反应,更是振奋不已。 果然可行! “确定融合!” 随着季秋定下基调,两门旁门级数的传承,渐渐于他脑海之中重合在了一起,结合道理推陈出新... 【以宿主道基境的见解,结合对于渡世太平经的造诣与理解,成功融合了神霄真诀其中之精要,新法门是否仍以渡世太平经命名?】 看着模拟器面板上浮现的字迹,以及脑海中更加高深奥妙的法门,季秋想了想,道了声‘是’。 【渡世太平经】 【品质:正宗(?)】 【注:此法融合了真意化道,结成法相的修行方法,又有宿主太平真意以为填补,勉强可为一方正宗传承。】 【因宿主实力局限,只有理论支撑,是否能够走通,全凭宿主本身修行。】 看着页面上的显示,季秋先是愣了下,继而大受震撼。 正宗?! 将这两门道法相一结合,竟能得到一门正宗传承的道经! 哪怕是存疑,没有真正依据可以称其为正宗道经,但就算如此,唤一声半步正宗,也是可以的吧?! “赚大发了...” 季秋有些失神,暗自喃喃了一句。 旋即,他的目光带着点点灼热,不由自主的便望向了另一方道碑。 他可没忘记,这边还有一个莫大收获在等着自己呢。 果然,当自己迈步走动到这道碑之前,将真传令牌贴在上面,发下神魂道誓不可外泄后,虽只选了庚金劫雷之法,但... 【获得了旁门级残篇传承——庚金劫雷!】 【检测到有完整传承存在宿主周围,是否推演完善?】 推演,完善! 片刻后,与方才经文一般无二的过程,再度浮现。 随后... 【获得了旁门级传承——神霄五雷!】 “是否追本溯源,修成入门?” (求月票!双倍呢大大们qwq,给我,不要给别的狗子,求求了qaq!)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世的蛛丝马迹,赵还真的影 神霄门,传法殿。 季秋盘膝于雾河之上,于这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前,闭上了眼眸。 随后,他的神魂随着追本溯源法,捕捉着这道碑之法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很快,便有一幕又一幕的景象,于他的神魂感知中浮现。 不知何时,何地。 一脚踩八卦,身背五行的道人,立于昏沉的天幕之下,一手背负,一手垂于胸前,衣袂纷飞,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而在他面前,则是数尊身躯庞大,近乎遮天的身影,外表狰狞,哪怕只是隔着画面感悟,季秋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 妖! 还不是普通的妖! 能散发这等气息,最起码也得是呼啸一方,称王称霸级的存在! 但就算是数尊大妖,面对着那道人,一时间却也是忌惮至极,迟迟不敢上前。 “赵还真,你莫要以为修成金丹,为紫霄门人,便能肆意妄为了!” “我等合在一起,莫不成还会怕你一个区区黄口小儿?!” “速速退去,不然顷刻间,就叫你一身修为化作尘土!” 那四大妖中,当首者青面獠牙,头顶绒毛,为一狮妖,口中嘶吼间震耳欲聋,光是气机就掀起了阵阵腥风,颇为不凡。 但,那道人看着这妖魔姿态,却只是莞尔一笑,便道: “尔等一颗妖丹浑浊,想来也是吞吐血肉,炼化驳杂灵气,这才勉强结成,与真正服食天地日月之精华,结成大圣根基之妖,天差地别。” “在贫道眼中,不过就只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罢了!” “此等道行,也敢在我人道疆土上掀起杀伐?” “灭!” 一声轻喝,雷法自其只掌之间脱出。 单手扬起,法力滔天,演化五雷! 此道人手中所演练的,正是季秋面前那道碑之上,所记载的神霄五雷法! 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 散发五行阴阳,无穷生灭的雷法,时而刚猛时而阴柔,又有百劫不侵,不磨不灭的特性,五雷交互劈下,瞬息于长空之上,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斗法一触即发,那四妖于长空嘶吼,挥舞各自神通,遮天蔽日,与这道人厮杀斗阵了十数个回合,却是越战越疲,难以应对! 尤其是那方才张口的狮妖,更是被一记煌煌正气之雷,将满身毛发尽数电的焦黑,皮肉翻滚,看上去凄惨无比! “欺人太甚!” 四妖惊惧,眸中带着怒色,却压着手中神通与兵器,面面相觑后,不再恋战,转身就驾起妖风欲逃遁离去。 但是那道人,却不欲放过他们。 只见其伸手一抽鞘中法剑,双指并拢,从剑柄处往剑尖一抹,复杂的灵光纹路便自那法剑之上涌现。 “雷法无量,诛邪斩妖!” 道人一声轻啸,引动最后一式雷法,法剑向前一召,顿时天雷煌煌神威无量,叫这天地昏沉,变得是风起云涌! 诛邪神雷,最为刚猛,乃是诛杀邪魔外道,魑魅魍魉的最上之法! 法剑携天雷,如滔滔江海,一泻千里! 那四妖驾驭黑风遁光,还未窜出多远,便被那噼里啪啦如洪流般的雷瀑,彻底淹没! 片刻消去,除却惨叫外,四尊前一刻还曾驾驭妖风,凶威赫赫的大妖,便被雷光碾碎。 只余下暗淡的四枚妖丹,尚且散发着微弱的气息波动,停滞于空中。 还未坚持多久,就在那道人一揽袖袍伸出法力巨掌一拍之下,‘啪嗒’一声,便被彻底捏碎,化为了虚无! 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景象,渐渐消散。 这时,观摩了这神霄五雷玄妙之法的季秋,则是面色震撼,其中甚至还存有着些许犹疑与不信。 他看着那张洒脱恣意,但又增添了不少成熟稳重的面容,心中已是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而起。 “赵,还,真?!” 外界,道碑前。 道人眸光猛地一睁,张开了口,差点喝出了声来,不过最终好在还是抑制了住。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心情,但就算如此,季秋的心中仍然是震惊复杂不已。 经过了两次的轮回模拟,他其实早就已经晓得,这所谓的模拟并非虚妄,而是一次不知在何地何时,所经历的又一次人生。 但直到眼下,直到他以追本溯源之法,在捕捉这道碑与神霄五雷的痕迹时,他才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作为第一世相交颇深,曾一同于凡俗之中纵横捭阖的那洒脱道人,季秋自然是印象深刻至极。 所以,他不可能看错! “赵还真,也在此界?!” “神霄雷法,金丹真人...那么眼下我所处的这个时间段,距离第一次轮回,究竟又过去了多少年?” “追本溯源法,只是根据现有的手段而捕捉的轨迹,我无法判断,他到底处在何方地界。”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神霄门的开派真人张守一,一定知道有关于赵还真的事迹,不然他不可能以此法作为门派之根基大法!” “这也就是说...” 季秋越想越快,到了最后喘了口气,哪怕道心平复,也是难以自持,‘噌’的一声自雾河站起身来,神思晃荡个不停。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微亮,又有着些许惊喜。 不过待到他侧头看着一侧气息绵长,仍在打坐修炼的沈云溪后,也未敢表露的太过激动,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眼前道韵流转的道碑,心中暗自喃喃: “神霄门立派六百年,而神霄真诀与神霄五雷法,则是张祖师最开始就定下的根本传承。” “那么也就是说,早在六百年前,赵还真这青楼道士,就成就了玉液还丹之境...” “要是以此类推的话,她也是天生道体,如此漫长的岁月,自然不该陨落...” 隐藏于季秋宽袖之下的双掌猛地攥紧,握成了拳头,其上青筋渐渐泛起,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用力。 哪怕是第二世轮回,季秋度过了数十载岁月。 但若论及他心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那自然还是最后雪漫寒山,少年于床榻间溘然闭眸,最后所留念的那一袭红衣身影。 当年一幕,他无疑是毕生难忘,哪怕成就九霄云外的真仙之境,估计也不可能就此忘却。 现在,有明确至极的证据,都表明了自己有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人! 这,又如何能不叫季秋心神晃荡,情难自禁? “只是不晓得,如果真度过了漫长岁月...” “她是否还仍能记得,那于久远之前,与她朝夕相伴的那个少年僧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总有一日,我们终将重逢! 于道碑前思量,季秋想到了这个问题,眸中露出了怀念,不过转眼间,就将这不确定的想法,给抛却在了脑后。 无论她是否还记得,只要自己没有忘记,那就总会有再次相见之时。 “在这场不知度过了多么悠长的岁月旅途之后,再见吧。” “阿秀。” 道人的眸光垂落于散发星光的雾河上,看着那涟漪晃动,却不沾染他衣摆分毫的流水,眼神从柔和转而变得坚定: “不过在那之前。” “我要变得足够强大才是。”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若是达不到能够坐观时间流逝的境界,那么哪怕是一时的志同道合,也终究会被岁月的痕迹所不断磨损。” “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抬头望着眼前道碑淡淡金光闪烁,季秋目光深邃。 不仅如此,不只有苏七秀。 还有太平道,以及他用尽一世,而去求得的黄天盛世,在那遥远的后世,又究竟是个何等模样? 若有机会,他都想要去看一看。 所以,为何修行? 之前李秋白独坐于道台,语气温和的询问,此时再度回荡于季秋耳畔。 而他,则又多了一道回答。 “我修行,不只是要看看之后的旅途,同时我还想要去看看,我曾经走过的路,在眼下这个时代,到底又变成了何种景象。” “轮回,轮回...” “这一场又一场的逆天改命,岂能是一般神通可以做得到的。” 在时间线上游走,自己存在于现世,模拟器却可以带着自己经历了久远之前或许还有之后的人生。 真如,张巨鹿。 那都是自己,关于这一点,季秋无比确信。 究竟是庄周梦蝶,亦或者还是蝶梦庄周? 抬起左掌,季秋目视着手掌之间的纹路,一时心中细思之下,也没有猜测出多少头绪。 不过,那并不算是他眼下需要去揭开的谜底。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话,在一场又一场轮回的尽头,我总会寻找到答案的。” “眼下,且修行吧。” “只要道行更高,实力够强,总有一天一切的答案,都将会被我尽数揭晓。” 感受着此地比之外界,要浓郁近乎一倍的灵气,季秋吐出一口白气,心神放空。 暗自思量后,道人旋即静守灵台,盘膝于河面,便陷入到了修行入定之中。 这洞天虽地域狭窄,只有一小片活动范围,但目之所及,却显得是浩瀚无边。 天上昏黑,有似乎来自遥远之外的群星,一闪一闪。 季秋盘膝于缓缓流淌的河面之上,呼吸绵长,周围弥漫着白雾,眼前伫立着一块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 时光,飞逝。 转眼一周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季秋盘膝坐于这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前,日复一日的以追本溯源法,去参悟去观摩着赵还真斩妖,所施展的雷法真谛。 以他曾经达到过道基中期的境界,去感悟此等雷法,还是借助追本溯源之道,都感觉颇感吃力。 足足过了一周时间,他才终有所成,算是窥探到了入门之境。 “呼...” 呈现盘膝之状,似从久远之前苏醒,季秋双眸如电,有紫色雷霆自其中一闪而逝。 “这就是,神霄五雷么?” “触类旁通之下,将此雷法领悟后,我对于之前诸多修行术法的造诣,都精进了不少。” “尤其是驱雷掣电之术,若是注入神霄五雷法,想来必将威力更盛矣!” 季秋的眼眸中散发着精光,这是修行雷法已有成效的象征。 他的眼神锐利如剑,要是为敌对阵,光是这一道眼神下去,普通的炼气与道基修士,怕是下一刻就得脊背生寒,隐有惧意。 这就是气势与威压。 哪怕境界不足,一样能叫人不敢小觑! 保持这个状态许久的道人,站起了身子。 他踩踏于雾河之上,每日受灵气淬体,再加上曾经得到许渊传授的赤元淬体功,如今周身穴窍短短七日,已是又成功轰开了三道。 噼里啪啦! 韧带拉伸,筋骨齐鸣,随着嘎嘣嘎嘣的动静迸发,自他身躯之内,气劲于穴窍形成周天后,如猛虎般的震荡轰鸣声,微微震鸣而出! 筋骨齐鸣,虎豹雷音! 这可是金刚无漏身,才能做到的地步,眼下季秋不过只轰开了数道穴窍,就已是做到了。 可想而知,自上一世轮回所得到的先天天赋无漏之躯,到底于武道进境之上,有着怎样出类拔萃的效果! 【季秋】 【境界:炼气、先天、养气】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雷公助我、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初窥门径)...】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之前的先天天赋百锻武躯,融入了无漏之躯中,而禅心通明,也化作了太平道意的一部分,剩下的,便是这四大天赋了。 资质,术法,躯壳,神魂,皆有涉及! 将这模拟面板上的讯息一扫而过,季秋握掌成拳,那澎湃的劲力之间,还蕴藏着恐怖的电光。 神霄五雷! 本来只得宗门传授五雷之一,从中选择了庚金劫雷的季秋,此刻得模拟器完善推演,经过七日钻研追溯,已是将五道雷法尽皆融于心中。 眼下,他不仅得了乙木正雷,又涵盖阴阳二脉,兼得庚金之锐,又有诛邪之威,于炼气之道,已是可称无敌矣! 想来,根本不会有修士能在这个阶段,再与他掰掰手腕了。 随着他站起身子,正感悟着这些许时间所得来的收获时。 却有令季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随着这紫衣道人站起身子,手中雷光闪烁,取消了顿悟状态,立于他眼前,正弥漫着神秘纹路的道碑,却突然华光大盛! 随后,几行淡金色的字迹,便于道碑正中浮现,又渐渐隐匿下去。 【神霄门四代真传,季秋悟神霄五雷,七日入门。】 【悟性:上上乘。】 “这道碑,竟还能有如此功效?” “而且上面写得是悟出了神霄五雷,那...” 看着这行淡金字迹,季秋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的眸中露出讶然,心中略微生出了波动,随后稍稍退后了一步。 掌教李秋白和传法殿首座崔清河,没告诉他悟法之后,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而随着这边动静显现,本来盘膝打坐,闭眸修行的沈云溪,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她感受着这边的动静,瞥向了那道碑之上所铭刻的一行淡金字迹,一时间不由睫毛轻颤,语气带着震惊: “你...将神霄五雷法,都悟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纵览神霄六百载,怕是也无人 雾河之上。 之前一心修行的沈云溪,脸上本来的高冷面容,随着季秋引发出的动静,几乎只过了一息时间,便瞬间卸了下去。 她自雾河之上站起身来,迈起修长的玉腿,红白相间的衣摆晃动,片刻时间,就挪到了季秋身畔。 沈云溪的目光掠过了一侧年轻的紫衣道人,只是盯着眼前道碑之上,所铭刻的淡淡字迹,不敢置信,莹白的瓜子脸上双眸瞪大。 真传弟子,只能悟一种雷法,这并不是宗门因为顾虑,所以不愿传门下弟子五雷之道。 作为列为真传已有一年有余时间的沈云溪,她尚且算是晓得这个道理。 炼气境,对于修行与术法的领悟与见解,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初入门槛罢了。 仙路漫长,神霄五雷作为神霄门的顶级道术,可是由金丹真人所亲自开辟的传承! 哪怕只是其中一道雷法变化,就足以使普通的炼气与道基之辈,穷究半生也难大成,更何况是足足五门? 过早的去接触,学的驳杂不精,对于炼气修士而言,说不得还是害了他们。 就像是沈云溪。 为了领悟神霄五雷之一的癸水阴雷,她足足在这里闭了两个多月的关。 就是为了借助此地洞天灵气,以及感悟那道碑之上残留的道韵之力,想要借以入门。 眼下辛苦修行之后,终是初窥门径,算是浅浅入门,还来不及欣喜时,却叫她见到了季秋。 红衣女子眸中复杂至极。 七日入门,若是只入门一道雷法,她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但这道碑之上所铭刻的淡金色字迹,分明就是表明了眼前这年轻的紫衣道人,已是五雷之道,尽皆入门! “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此道碑道韵虽记载神霄五雷法,但你获得的传承,应该只有庚金劫雷才对...” “难不成,你是根据这道碑所弥漫的术法道韵,举一反三,继而领悟出的其他雷法?” “可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比自己还要年轻! 沈云溪胸脯颤动,喘着气问个不停,眸中疑惑不解。 而面对她的疑问,季秋从那道碑上的动静回神之后,只得苦笑一声。 他还能怎么说? 只能认下了呗。 反正追本溯源之法,是万万不能道出去的,不过好在他的天资不凡,再加上七窍玲珑心悟性超群,过目不忘,又对于道韵有着天然感知。 所以,将只修行了庚金劫雷,却将神霄五雷全数修行入门的解释,推诿在这天赋之上,是定然不会出错的。 毕竟普天之下,季秋不敢说身怀此天赋者只有自己一人,但想来就算有其他人,也只在寥寥之数。 且在这北沧州神霄门记载里,怕是除自己外,也没他人了。 眼下,只要他认下这个道理,那就算是掌教李秋白在此,他也不会对此过多追问。 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神霄门的真传,这点毋庸置疑。 于是乎,季秋咳了一声,便从容道: “在下得掌教真传令牌,本意是前来悟出庚金劫雷,于是盘膝坐于道碑之前,参悟良久。” “在修行之时,因天赋之故,我常常于此道碑之上看到些不一样的痕迹,那些痕迹中所残留的道韵,随着我深入参悟,才晓得原是庚金劫雷的其他变化。” “经过一周的时间,在下将那些变化暂记于心,能够运用而出,终有所获时,却没想到会引起此等变数,关于那淡金色的字迹,我事前并不晓得。” “我也是眼下才知,那或许就是神霄五雷法的其他传承。” 说到这里,季秋面上正色,一脸认真。 至于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想来也只有他一人可知了。 反正,他面前的沈云溪,肯定是猜不出来的。 这本来一心悟道的姑娘,听到眼前若无其事般的回应,半晌没说话,显然是被此打击的不轻。 能名列神霄门不过十人的真传之一,谁在外面还不被称上一声天骄,称上一声惊才绝艳? 但直到今日听见季秋的一席话,又看了看那旁边道碑渐渐隐匿下去的淡金色字迹,沈云溪心中这才明白。 原来天才,也是有着差距的。 有人悟法入门,是因为她只能领悟到这里,但有的人却可以举一反三,推陈出新。 显然,后者的造诣要比之前者,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在沈云溪有些失神,二人相顾无言时。 那雾河后方荡漾出涟漪,随后一道空间通道凭空浮现,便有一儒雅道人直接迈入了进来。 崔清河一脚迈出,步履匆匆,踏在雾河之上,就瞅见了那道碑上还未彻底隐匿下去的字迹。 悟性,上上乘! 这是个什么神仙概念啊! 道人目光震撼,几乎是怀疑道碑出了差错。 要知道,六百余年来,哪怕是一百余年前,那位成就了玉液还丹之境的真人,修成神霄五雷,也不过只评了个中上罢了! 方才季秋与沈云溪的对话,崔清河听了个大概。 于是,他并没有重复一遍话语,只是眼神莫名的打量着季秋,好一会儿才道: “季师侄...” “你,随我去再见一次掌教吧。”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苦笑,似乎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但,有关于传法殿的动静,却还是需要知会掌教一声才是。 尤其是... 这弟子的天资与悟性,竟都能恐怖至此。 他日,岂能不成大器也? 哪怕崔清河乃是道基后期假丹大修,此时的目光也不由得有些慎重。 好好培养,这,就是门派的未来啊! 而那神霄后山。 正于神霄灵脉核心处,调养抑制自身伤势,算是终于控制了住,不叫情况继续恶化的张守一张真人,此时睁开了眼睛。 “传法殿,曾经本座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传法道碑...生有异象?” 他的眉头轻皱,口中自语一声,随即灰袍拂袖,于昏暗的洞窟中一甩。 下一刻,便有一道虚幻的留影,于他面前浮现。 当张守一静静的看着,直到看到季秋领悟神霄五雷,且在传法道碑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他的表情,不禁微微凝固了一瞬: “上...上上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五雷之法掌中生,忽有真人神 神霄峰。 当季秋随着崔清河驾驭清风,再度来到了这座隐于云雾之间的云顶道宫前时,他的心中,尚且还存有着些许感慨。 本以为,下一次想要再来这神霄峰巅时,最起码,也得是天道筑基的时候。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在传法殿那洞天内,以追本溯源法观摩赵还真的痕迹,并借助道碑领悟神霄五雷,才不过方才入门,竟就有道碑录名,生生惊动了于传法殿坐镇的崔清河。 此等意料之外的事情,倒是叫季秋前脚刚走,后脚没过几日就又回来了。 搞得季秋心中还没有多少准备。 不过对此,他却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越过那千道阶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来,可就没有第一次那若有若无的谨慎与警惕的感觉了。 与崔清河沿着旧路复又再走了一遍,迎着那些个守门弟子好奇艳羡的目光,季秋又一次到了那间掌教后殿。 “掌教师兄,我将季师侄带过来了。” 还未步入殿内,看着那于阴阳道图下盘膝而坐的身影,崔清河便微微颔首,轻声开口。 而随着他的话语道出,季秋在这儒雅道人身后大概半步的位置,施了一式道礼,便不再作声。 直至上首李秋白睁开眸子,这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这才有声音响起: “季真传,你于我神霄门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上,只修行庚金劫雷,便旁敲侧击,领悟了其他雷法传承,且在短短七日,尽皆入门。” “此事,可是真的?” 这神霄门的掌教声音浩渺,并不如季秋上次所见那般云淡风轻。 他站起身子,绛紫色的道袍无风自动,双眸如渊般凝视着那迈过门槛的紫衣道人,没有放过丁点细节。 但就算如此,李秋白的神魂,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莫不成,真就天骄至此?” 道人心中暗想。 作为六百余年道脉的传承执掌者,于诸般典籍之中,李秋白也曾见过有关于天骄的记载。 相传那仙道盛世之地,有道体天资横溢,一日悟道,也有谪仙降世临凡,于旦夕间玉液还丹,皆是惊世憾俗,为人中龙凤,几乎如同妖孽一般。 但,那毕竟不过只是传说。 仙路茫茫难求索,他修行至今二百年来,抬眼所见能有所成就的同门与弟子,哪一个不是付出了千倍艰辛,万般苦修,才终有所悟的。 像是季秋这等七日领悟神霄雷法的,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哪个老怪物给夺舍了。 魔道典籍的修行法,不是没有金丹夺舍一说的。 但任凭李秋白神魂如何探查,他都没有在季秋身上发现哪怕一丁点的异象。 此子灵魂与肉身无比契合,且法力浑厚毫无生涩之相,根本不符合夺舍的现象。 是以,李秋白只能接受,其就是真正的天资绝世。 这虽然是件好事,但却不得不叫他有种挫败感,颇觉岁月蹉跎,心生惭愧。 “本座耗时整整二百年,勤修苦练之下,这才修成假丹之境,难不成再过个三五十年,真要被后辈给后来居上了?” 神霄掌教心中浮现出念头,后又赶紧掐灭。 开什么玩笑。 眼下托这小子的福气,自己机缘已至,寻个良辰吉日就将龙虎交汇,玉液成丹,顷刻间成那增寿八百的金丹真人,又岂会被这后辈给追上! 要是没成,那更是直接化作青烟飞灰,烟消云散了,又哪里会看到那般情景。 荒谬。 李秋白心中暗想着。 而季秋听闻他的言语后,并未即刻作答,只是手掌前伸,道了声:“弟子也不太清楚,本以为不过是这庚金劫雷的几种变化而已。” “个中因素究竟是为何故,还请掌教亲自过目,前来定夺。” 随着他的话语道出,其掌心之间忽有灵气聚集,散发金芒,随后慢慢凝结,便化作了一小团不停闪烁的不规则淡金色劫雷。 劫雷‘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带着一股即使被季秋不停压制,但仍旧锐气非凡的气息,正是那神霄五雷之一的庚金劫雷! 季秋施展出来的雷法,虽颇为生涩,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秋白仅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心中暗呼:“果真是入了门道!” 还未等他开口,那紫衣道人手掌间的雷法复又有了变化,先是如同春雷般浩大方正,散发出了勃勃生机,又是转化阴阳,猛烈如火,阴柔如水。 数种变化接连而去,直至到了最后化作诛邪斩妖,最克魑魅魍魉的诛邪神雷,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紫光,慢慢隐匿变淡后。 动静,方才渐渐消散。 李秋白至此,眼中惊讶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当真是神霄五雷! 虽不过只是初窥门径的境界,但能在短短七天里做到这个地步... 想起当年自己足足悟了快半年,才将五雷之道入了门道,李秋白面上不禁浮现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半晌后,他刚想开口。 却在此时,大殿内,竟有一道苍老中带着几分中气十足的叫好率先响出,未见其人,声便已至: “好!不差!” “掌教,将这孩子带来后山,叫老夫好生看看。” “我神霄门能有此等后辈出世,何愁门派不兴!” “天资横溢,当得起一声天骄!” 那声音之中带着些欣慰的意思,于这大殿之内回响。 而听到此音后,除却季秋之外,李秋白与崔清河,不由在同一时间内,面色瞬间变化起来。 随后,二人当即面色肃穆,拱手作揖同声便道: “弟子李秋白、崔清河,恭迎真人!” “谨遵真人法旨!” 看着旁边儒雅道人突然俯身,季秋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注视,哪怕再是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隔空传音,而且还能叫这神霄门一脉掌教和假丹大修恭敬至此,这来者究竟是谁,自然毋庸置疑! “是神霄门的丹境真人!” 这一刻,季秋的神魂都在振奋。 自求仙以来,历经近百年轮回沉浮,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识到感受到,活生生的玉液还丹! “不过凭空一言,就能叫两尊假丹大修俯首,这等功参造化般的存在,却不知真容性情如何?” 紧随着二人之后行了道礼的季秋,一边低头,心中一边又不由暗想。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霄祖师,金丹真人的一生! 神霄峰上,掌教殿中。 随着张守一那道注视与神念慢慢消散,而此时,李秋白则是目光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日前真人遭逢重创,眼下又要召见这孩子。” “他的状况,真的还好么...?” 李秋白心中有些忧虑,不过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真人自有他的考量,我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这面貌年轻的掌教心中想罢,便将目光移到了季秋身上,随即语气郑重道: “季秋,你随本座来后山,我神霄门开派祖师,庇佑传承六百载的张真人,要见你。” “你这孩子,以区区炼气道行,竟能入了张真人法眼,往后必将是前途无量,这可是多少普通弟子羡慕不来的大机缘!” “切记见到真人当面,须得谨言慎行,不然要是出了差池,本座也无法保你。” “随我来吧。” 讲完,这身穿绛紫道袍的掌教,便对着崔清河微微点头,又道: “季真传由我领去后山,崔师弟就且去继续镇守传法殿吧。” “职责所在,不容马虎,师弟倒是辛苦了。” 听到上首道人温和的言语,崔清河则摇头道: “掌教师兄客气,分内之事罢了,谈何辛苦不辛苦的。” “宗门事务繁多,掌教作为我派距离丹境最近的高手,还需费心劳神处理事务,这才是辛苦,相比之下我缩在传法殿中修行,不问世事,倒还算是优渥待遇了。” 说到末尾,崔清河晒然一笑,随后侧了下头,向着季秋又叮嘱了一句: “掌教并未说笑,哪怕张真人素来随和,你也不能太过冒失,以免失了礼数。” “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神霄门的定海神针,也是我等求道道途之上的引路之人。” “好了,本座也该走了,希望小子你下次前来,是来接本座的班,哈哈哈!” 神霄门的传法殿,乃是由核心道基轮流镇守。 崔清河话里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显然很看好季秋的未来。 对此,季秋自然淡笑一声,恭敬称诺。 传法殿乃是宗门重地,崔清河这尊假丹大修身负重担,如非必要,不得离开。 若非是季秋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也不会匆匆带其来这神霄峰一趟。 眼下事情了解,没他的事了,自然也当回去,继续镇守。 目送崔清河离去,李秋白也没耽搁时间,只道了声:“走吧。” 二人下一刻,便由这身披绛紫道袍的掌教牵引灵气,驾驭清风往后山而去。 冷风拂面而过,叫人神魂清醒。 季秋感受着寒风,心中既有好奇,也有些紧张。 丹境大能,究竟是何种模样,脾性如何?而且他与赵还真之间,究竟又是何种关系? 心中怀揣着诸多问题,未过多久,季秋便随着李秋白,来到了后山。 看着这遍地灵草灵药,饶是以季秋的定力,也不由喉咙‘咕咚’了一下。 “这漫山遍野的灵药灵材加起来,怕是...” 季秋心中默默算了片刻,不由得出一个令他都心惊不已的天文数字。 这可都是明晃晃的灵石呐! 他之前在第一世获得了符箓制造与炼丹之法,后来又在神霄门内,填补进修了下,再加上作为张巨鹿时,不断追本溯源去钻研。 眼下以他登峰造极般的初阶丹道造诣,论及灵药辨识,季秋自然毫不含糊。 因此,他才终于晓得为何这神霄后山,会是个禁地了。 自古财不外漏,这种地方任凭哪个弟子见了,能不心中生痒,继而眼红? 怕是为了道途铤而走险,都有可能发生。 一路上,李秋白一直注视着季秋的表情。 当他看着这弟子除却开始之时,面容上隐有震动之意外,后来迅速调整,未过几息便平复了下去,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好心性。” 处变而不生惊,见财而不起意,时刻保一颗道心清明。 资质、悟性、心性皆为上乘。 此子未来,怕是金丹可期! 二人到了后山,于那风景独秀的飞瀑下方,一处水源不停流淌的山涧处,散去了周身灵气,缓缓而落。 而就在季秋刚一着地之时。 他就注意到了那正前方盘膝于草地之上,看着面前清水缓缓流淌,自身方圆则不受影响,几乎自成一片天地的灰袍道人。 【张守一】 【生于东荒修行世家南芜张氏,灵体中上,自幼有才,少年之时以炼气道行,独自一人背负行囊,过三山五湖,往东荒圣地之一,坐落于玉京山的紫霄宗,千里跋涉而去。】 【想拜入一方万年圣地,其难度几如登天,然其却心性坚韧,连过问心境、登山门、过天桥三大关,以坚如铁石般的道心,成功拜入紫霄三十六峰之一,为圣地弟子!】 【后其刻苦修行,一心专修紫霄道法,进境迅猛,收拢五行之物,于五年之后,天时地利人和具在,孤注一掷铸就天道筑基,名录内门,为圣地核心!】 【证得天道筑基,其修行越发刻苦,只为了早日成就那万中无一的金丹大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宗门倾力培养,有望大道!】 【三十年后,其证得假丹之境,一次偶然游历,却于荒古遗迹之中,得天大机缘,觅得道兵线索一角残页,心中甚喜。】 【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其正欣喜时,却忽略了同行之人,因此次出行消息泄露,被门中真传觊觎道兵残页。】 【好一番缠斗角逐后,其不慎失手斩杀受那真传指使的同门道兄,因门规之故,若非峰主出面作保,同门师兄劝谏,险些被废,但遭此无妄之灾,却也是宗门除名,只得放逐出宗。】 【未成金丹,遭逢打压,沦为宗门弃徒,张守一心中愤恨无奈,满腔怒意无处施展。】 【最后念得那一角残页,知那道兵所处位置,正是于方才开辟不过二百余年,眼下仍是大半荒芜之地的北沧州,索性便直接动身而来。】 【后三十年,张守一于北沧州站稳脚根,立神霄门传承,终龙虎交汇,玉液还丹,成就丹道真人!】 【后续:???】 【模拟评价:半生风云跌宕,是非曲折有谁知?】 看着眼前道人鹤发苍苍,容貌清癯,季秋心中颇受震动。 好生精彩的人生! 其中跌宕起伏,怕是足以描绘成一本小说了! 这就是金丹真人吗? 此时,似乎是注意到了灼热的视线。 张守一缓缓转头,看向了季秋与李秋白,笑容温和的点头示意了下,便盯着季秋,道: “你,便是于本座传法道碑上,以一雷之法悟出五雷之道,后名录悟性上上乘的那个真传弟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张守一声音道出,语气随和,并没有想象中金丹真人的威严与架子。 与神霄掌教李秋白、传法殿首座崔清河相比,他反倒是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人。 如果不是那若有若无,道法自然的气息散出,恐怕季秋决计想不到,此人竟是一尊活了近千载岁月的金丹大能。 “弟子季秋,见过张真人。” 恭敬行了道礼,随后季秋不敢怠慢,于张守一慧眼注视之下,复又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看着这年轻的紫衣道人,手中雷法频频闪烁,张守一的眸子深处,不由闪过了几许赞赏。 “虽不过只是初窥门径,但观其运气行法,气通百脉而形成的雷法变化,却是极为正宗,这种熟悉至极的感觉,就好像是...” “他施展的一样。” 想到这里,张守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了一道人身影,眼神中不禁带着恍惚之色。 “老夫虚活八百年,时至如今都未曾窥到该如何成就法相,就算没有这一身伤势,怕是早晚也得落得个坐化下场。” “本雄心壮志,欲觅得那传闻之中的无上道兵,逆天改命修成大道,再回宗门正名,但今日一看,想来却是颇为可笑。” 心中自嘲一声,张守一看着眼前的年轻后辈,举止沉吟片刻,才道: “你是宗门的真传弟子罢?” “老夫先前调阅你的信息,发现你入门至今,不过才只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短短时间内,就连跨两道门槛,迈入到了御气之境,还将雷法修行到了这这等境界,实属不易。” “如此天资,莫说是北沧州,哪怕是放眼偌大东荒,都称得上是一声天骄了,估计也就比所谓的圣体道体,要差上几分。” “但就算如此,日后刻苦修行,法相真君,也未必不可成之!” “嗯...” 说到这里,张守一眸子轻闭,似在斟酌,过了半晌这才复又开口: “老夫近些时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腾出手来,教一教你这后辈修行。” “小子,你是叫季秋对吧?” “既有志于天道筑基,那也算是个有心气的,这样的话,老夫就送你一场造化。” “你且随我于这后山修行三载,三载之内,老夫这一身所学,都会倾囊相授与你,并给你最上等的五行灵物,助你结成最上乘的天道筑基。” “但条件是,老夫只给你三年,且你必须要成就天道筑基!” “要是做不到,留给你的路,便只有五行失衡丹田破损,就此沦为废物这一条路可走了。” “毕竟若是取炼气期最上乘的五行灵物前来天道筑基,但凡出了丁点差池,后面哪怕是有老夫亲自出手,也最多是只能保下汝这一条性命而已。” “丹田破损,无法挽回,此后道途必将渺茫。” “因此,若你觉得自己能做到,那就应承下来,若是做不到的话,就由秋白带你回去,并以道基长老的年俸,作为你的俸禄,也算是对你悟法的褒奖了。” “所以,慎重考虑下吧。” “是想奋力一搏,还是稳妥着走,由你自己来选。” 张守一的话语平淡无奇,但是落在了季秋与李秋白的耳中,却并非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神霄门的祖师,要言传身教,带我修行?” 季秋心中震动,有些狐疑。 就算...他的天资不凡,悟性绝世,但一尊金丹真人手把手的亲自来教他三年,是否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不过该说不说,张守一话语中所提起的资源,无论是哪一条,都叫季秋有些难以拒绝。 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其中的天大好处,由不得他选择拒绝。 大丈夫生不食五鼎,死亦当五鼎烹之,如此大机缘若不抓住,下一次想要再获取,怕就不是那般容易的了。 因此,季秋并不欲拒绝。 神霄门真人尽出底蕴,倾囊相授,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 若这位祖师真人心怀不轨,那么他根本不会给自己留有选择的余地。 眼下他既然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那自己又怎会去选择相对庸碌的那一条? 既然要选,那自然就要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若是张真人所言非虚...” “弟子季秋,愿随真人修行,三年之后,我有自信以最为上乘的五行灵物,成就天道筑基!” “不成,那不外乎便是道途破碎罢了,虽想想令人难以接受,但人生岂能不豪赌?” “机缘在前,我辈自当取之,因此所有后果,我也自当一肩担之!” “这一场道途,弟子赌了!” 一旁身披绛紫色道袍的掌教李秋白,听完二人对话,只是抿唇不语。 此时,他的目光忍不住瞥向了张守一。 “真人这番话...” “怎么有点像是走到了寿命尽头,因此特地寻个天资横溢的弟子之辈,欲传下衣钵?” 李秋白念着张守一的年纪,又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那场大事,一个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在了他的心头之间。 “莫不成...” 李秋白的眸光有些忧虑。 然,那盘膝于草坪之上,坐看流水潺潺,飞瀑直流而下的灰袍道人,却是并未将目光瞥向于他。 张守一只盯着季秋,当他听到这紫衣道人言语凿凿,颇为铿锵有力后,不由哈哈大笑一声: “好!有志气!” “我辈修行人,就当锐意进取,有破釜沉舟之念,不然如何成就大道?!” “既答应了,那便不能回头,此后之路要么通天,要么道陨,已是再没了第三条路可言!” “去!给你时间,现在就去将洞府收拾好,随后便来后山见我。” “到时候,你在这花花草草,或是流水山涧处随意找个地带,结一草庐住所,便可以开始修行了。” “你既有志,本座自然也不会藏私,定当好生教你。” “三年时间,不敢说能叫你未来如何,但只要你真能保持今日志向,那么想来天道筑基是跑不了的,甚至龙虎交汇,玉液成丹,都未必将是虚妄!” 说罢,张守一大袖一挥,草坪之间便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就将季秋给直接送出了后山!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目送那身穿神霄道袍的年轻道人渐渐远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秋白,终于开口: “真人,你这一番话,我瞧着怎么像是...” “为何您不能像那些他派真人一般,神魂寄托于金丹之间,去尝试夺舍重生,再活一世呢?” “到时候重走修行路,有我神霄门为您护道,想来再次证得玉液还丹,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啊!”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嘴,但其中意思,张守一已是尽数明白。 但听懂了与愿意去做,却是两码事。 听完李秋白的好心之言,这鹤发童颜的老道,却只是不在意的一笑置之: “莫要想太多,老夫短时间内是死不了的。” “不过区区未过龙门,称不得一声龙君的覆海蛟龙罢了。” “若非老夫我活了八百年,距离大限也不过只差了三四个甲子,它又焉能危及我性命?因此致我重创者非是那蛟龙,归根结底,还是这无情的时间磨轮呐!” “至于夺舍重生...嗤,秋白,自古道籍经典之中,你见过几个夺舍重修的丹境真人,能够超越曾经,演化法相的?” “数遍古今,也不过就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此身温养金丹数百年,早已气机圆润如一,精气神圆满无暇。” “若是将神魂寄托于金丹之中,夺舍他人再走修行路,连精气神都无法圆满,又如何能成就法相,证得元神?” “我张守一修大道,成正果,虽困顿于玉液还丹,不悟真意大道,难成通天法相,然纵使如此,大限将至我也将以一死,去叩开那万丈天门!” “死,也要死在那法相真君的关隘前,也好过再去世间蹉跎,庸庸碌碌数百年!” “修行人修的虽是长生,但这长生可并不只代表着寿元,大自在大逍遥,朝游北海暮苍梧,遨游天地,三界六道不列我名,如此才是我辈所求!” “因此,老夫又岂会惧怕区区生老病死乎?” 张守一说的云淡风轻,但是那话语中,却是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气! 少年立志攀山,曾于圣地求道,问心境、登山门、过天桥,拜入三十六峰,号一声圣地门人! 纵使后事难料,几经沉浮,但以一颗坚韧如铁石般的道心,所证得的金丹道果,却是要比那些山野摸索,金丹有缺的等闲真人,高了不知几筹! 只可惜,即使至于此等境地,其却仍是被困锁于那法相道关之前。 可想而知,这修行之关隘,当真是一步一重山,迈过关山又见山,来来去去无穷尽也。 到了最后,能将之尽数攀登而过者,数遍阎浮大地,诸般世界,又能有几人? “真人有大魄力,弟子不及。” 李秋白听闻一席话,只得苦笑不已。 他还能说什么呢? 每每自己面见张守一时,这位亲手开辟道脉的一代宗师,次次讲道论经,都能叫他受益匪浅。 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须得继续求索啊。 “算算时日,再过不到三年,就到了灵台法会的举办之期,这次地点按照十年一轮,已是到了我神霄门。” “祖师,那些他派真人,可会借此由头,前来试探于你?” 暂且搁置了心中所想,这位神霄掌教又提起了件要事。 对此,张守一面色才稍稍严肃: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罢了,不思大道,整天只顾及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想来若老夫不死,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胆敢有所动作的。” “不过...这世间哪里又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以往是老夫不屑理会,但今时毕竟不同于往昔,到底还是需要改变一下的。” “容老夫思考一个两全之策吧,至于灵台法会,不过是一个小辈弟子的交流平台而已,那些人最多也就只能暗暗试探一二,所以照常举办就行。” “有老夫我坐镇神霄山,就算身负重创,我看又有哪个虫儿,敢于率先出头作声?” “哼!” 说到这里,老道昂首,颇为自傲。 随着他口中轻喝道出,那于他面前正潺潺流逝的清水,陡然间卷席而起! 哗啦啦! 一阵浪涛翻涌! 波澜无惊缓缓流淌的清水,瞬息被气浪震起,朵朵浪花随即一跃数丈,在这方圆之地溅射个不停。 只是一句轻啸之声,尚未带着几分灵气,就已是气势非凡,叫平静的流水拍岸而起。 老道盘膝,没有多余动作,河流便由静态转为湍急,这副画面,是何等的霸气侧漏!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吱声? 看着自家真人仍是昔日模样,李秋白越发敬重起来。 神霄门六百年来,之所以能立稳脚跟越发昌隆,且弟子门人都有宗门荣辱感铭记于心,与如此长辈,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既然如此,我便知晓该如何去做了。” “真人欲教授季秋三年,三年时间,想来此子必定能将神霄五雷,修行至出神入化般的境界,以单论炼气之境中,到时候扫清一些他派小辈,岂不是手到擒来?” “灵台法会举办,就是为了之后灵台秘境之中,那些个二阶灵果灵药的资源分配,虽然我神霄门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既能落入自家手中,却也比送予外人要强。” “再给我一些时间,待到我觅得那龙虎交汇的气机,只要能成就玉液还丹,到时候真人的担子,也就会轻上些许了。” 拱了拱手,看着那面前波涛汹涌复又归于平静,这位神霄掌教站在盘膝的灰袍老道面前,神情略有些宽慰。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想来这才是云淡风轻的真实写照。 然而修行一途,人与人、人与地、人与天之间俱都是争斗不止,哪里又能得片刻清闲呢? 终究还是得争呐。 ... 却说下了神霄峰后山。 季秋一路回到了揽月峰自家的洞府,清风居中。 去的时候,还不过是内门弟子的身份。 但是眼下归来,却已是大不相同。 起码,那本来隔壁邻居赵崇,此时望向季秋的眼神中,已是布满了怪异与震撼,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 此时,季秋两度面见掌教,甚至引得金丹真人出面的事迹,已是在门内传开了,引起了阵阵不小的轰动。 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都已经知晓,门中又出了位真正的天骄。 这也是赵崇为何态度又有转变的原因所在。 收拾好洞府内的大致事务,将一些需要用到的符箓与灵药,都收入真传弟子的令牌之中后。 季秋迈出院落,看着眼前前来相送,欲言又止的赵崇,不由笑道: “赵道兄,可是有何话想说?” 想了想,道人递出一道传讯符箓,亲自交予到了这位先前主动前来,与自己攀谈交好的同门手中: “此乃传法符,其上铭刻了我的一缕气机,道友若是有修行疑难不解,或是遇到了些许困难,尽可通过此符与我联络。” “若是在下能够解决,定然不会推诿。” 说罢,季秋便淡笑着挥手,与赵崇告别之后,驾驭清风,就往后山而去。 只余下赵崇手里捏着传讯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符箓,不由有些欣喜。 季秋这一去,虽自己不知去往哪里,但他既能名列真传,得祖师赏识,想来必然是前途无量! 此时,这不过少年,正当意气风发的道人,竟仍然能记得自己这个方才建交不久的同门,其心性如何,可见一斑! 面无傲色,只当是平常,当真是难得可贵! 赵崇心中想罢,眸中不由显出敬佩之意。 他抬头望向那早已离去的身影,颇为感慨: “能做到这般地步,我赵崇不如也。” “难怪季师弟能在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成就。” “当得起啊...” (这章没来得及分,两章合一大章直接发了,因为23:59,属实是卡全勤了,怕再分就莫得了,hh)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五行灵物! 清风几许去,岁月不知年。 两载寒暑过后。 位于北沧州十六国大晋之中,在此方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神霄门,依然还是那般鼎盛模样。 神霄峰,后山。 “修行之道,个中之理源远流长,老夫虽修至丹境真人,但于此道之上,仍自觉不过只是一初学者而已。” “神霄真诀与神霄五雷之术,乃是我毕生修行的根源,放眼整个北沧州,也没有哪家的传承能与之相比了。” 轰隆隆! 居于崖顶陡峭间,有紫衣道人迎风而立,手掌一挥间,诸般雷法自其掌中而始,搅动风云,颇为娴熟。 在他身畔,则有一灰袍老道一边观摩,一边对此提出指点,做出点评。 “夫雷霆者,乃天地之枢机,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自古修行雷法之修士,皆以斗法之威,响彻四海八荒。” “而雷法种类繁多驳杂,大都为左道末流。” “然我神霄一脉传承却非是如此,神霄五雷之中的变化,其实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你竟能将其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已是远远胜却了普通之辈悟法二十年的成就,果真不愧是能从道碑之上,领悟到真法的奇才。” “若你有朝一日能将此法修行至登峰造极的境界,老夫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你甚至能从中窥得一丝雷法大道的道韵!” “因为神霄五雷,本就脱胎于雷法正宗!” “所以你若将此雷法作为根基修行,是定然不会出现差错的。” 看着那电光噼啪,随着季秋心意转化,张守一不由抚掌赞叹。 末了,这位丹境真人目视着季秋周身浩荡灵机,随即正色,又严肃道: “这后山灵气充沛,乃是我神霄门灵脉根基所在,为重中之重。” “眼下过去了两年多,再加上你这媲美上品灵体的资质,丹田灵气已是积蓄圆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以此五行融入道基之中,通晓五行变化,生生不息,上合天地下合阴阳,便是所谓的天道筑基。” “而为何老夫要你将神霄五雷修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五雷之法,恰恰涵盖了天地五行的道理,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诛邪神雷,便是那五行奥妙所演化而来的上乘雷法!” “你将此雷法修成,融会贯通,想来再以五行灵物,轰开那层关隘,应是简单的多。” “但,此举却仍是步步凶险,稍有不慎,就将道途坠毁,此生无望大道!” “因此在这最后关头,季秋,老夫还是给你留了道选择。” “你是选择以相对普通的五行灵物,再辅一枚筑基丹去成就道基,还是由得老夫为你准备炼气期最为顶尖的灵材灵物?” “前者胜在稳妥,没有那般大的代价,纵使出了意外,老夫也能出手补救,叫你日后还有二次三次筑基的可能。” “但后者所用之材俱都是灵力充沛,为炼气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旦出了纰漏,可就无法挽回了。” 随着雷光缓缓消逝,张守一的严肃话语,落在了那前方目视偌大神霄门内景的紫衣道人耳中。 对此,那道人转过身来,并没多言,只是肃然施了一式道礼,便毫不犹豫道: “两年多前,弟子就已经答复过真人,今日真人复又问出,那么弟子的答案,依旧还是如此。” “我早已经准备稳妥,所以还请真人赐予灵物,助弟子...” “天道筑基!” 说到这里,季秋话语坚定,斩钉截铁。 对此,张守一默默点头,并不意外。 “东西,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他招手一挥,这后山悬崖陡峭前,便是灵光一闪。 有五道散发浓浓灵韵的物件,自张守一指尖储物法戒之中,陡然窜出,浮于半空,闪烁辉光。 老道士看着半空浮现的五行灵物,先是指向那块散发淡淡流金色光华的琉璃石块,开始介绍道: “那最左边的,名为玄元耀金,为锻造道基灵器的上乘灵物,颇为不凡,外表灿若金华,如琉璃般澄澈,却又坚韧如铁,足以承受道基灵气的灌输,与金性契合。” 紧接着,是一小块体表焦黑,如同木炭般的玩意。 “此物原是一百年青灵木,受天地自然雷劫所劈,仍没有生机凋零,可称一声雷劫之木,你别看它丑不拉几的,但是老夫为了找这玩意,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随着张守一指尖轻挪,散发着滚滚寒气的一株藤蔓,随着那雷劫之木后,便又浮现于季秋的眼眸之间。 “百年幽寒藤,一株积累了癸水与阴寒之气,于特定地带足足生长了百年的灵材,乃是入药炼丹的罕见灵药,可为水行之属。” 最后的两道,分别是一块微微发烫的石块,与一小片鲜红色的土壤。 “地火石,生于灼热的山火地带,被浓郁的火灵之气浸染已久,极难形成,但宗门灵库内,却恰好有上一块,还未被门人换取炼器,算你运道不错。” “至于这块土,则是老夫掐着时候,亲自斩了一头道基小妖,以其心头精血浸染了一抷灵土,方才转化而成的,正好还新鲜呢。” 介绍完后,张守一背着双手,笑意吟吟道: “怎么样,这些个五行灵物,材质如何?” “想来若是叫你小子自己绘制符箓,去积攒家底灵石,再去神霄城内的修行坊市购买的话,起码也得大半辈子时间,才能买到其中一半吧。” 看着湛湛生辉的五道灵物,季秋双眸不由有些失神。 张守一所言,确实不差。 之前神霄城坊市的符箓坊内,那一枚带着寒气的寒玉珠子,都得价值十块中品灵石,足够叫季秋自己画上一沓又一沓的符箓了。 更莫说是,这些光是产出就极为难得的稀罕玩意,估计就算能在拍卖会上见到,没有上品灵石,也是买不来的。 正如张守一所言,若是单凭画符的话,没个二三十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道筑基! 神霄门,后山山崖。 心中这般想着,季秋心头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暖意。 宗门宗门。 今日你度我入道,来年我继承薪火,庇佑后世传承而不衰亡。 如此反复循环,我之道脉,又岂能不昌? 天下间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既是拜师求学,来这神霄门修行仙道,遇到前辈真人如此悉心对待。 只要但凡不是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小人,心中怎么都得升起几分归属感吧。 “谢过真人,谢过宗门。” “季秋若能证得道基,此后定当庇佑我神霄门千载传承,永不磨灭!” 说完,季秋随即拱手一拜,就将这五行灵物收了起来。 “好,那你准备何时闭关,融汇五行,结成道基?” 张守一欣慰颔首,随即询问。 听着这亦师亦友的丹境真人所言,季秋心中并无破境忐忑,只自信开口: “弟子心中心血来潮,有天人感应,三日之后,当是良机,我当于眼下闭关调息,恢复巅峰状态,随后一鼓作气,成就天道筑基!” 听着季秋包含锐意的一席话,张守一越看越觉得顺眼至极,不由微微一笑,手臂一挥便道: “神霄后山那灵脉核心之处,乃是我神霄门灵气最为浓郁之所。” “今日,老夫特许你前去闭关,直至你铸就道基为止。” “去吧!” “待到你功成之后,老夫亲自为你主持晋升大典!” 道基之境的真修,哪怕是数遍整个神霄门,也不过就只有二十几人罢了。 每每多添一尊,于偌大宗门而言,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喜事。 因此,将会有庆功典礼举办,其一是为了彰显宗门后继有人,依然昌隆,其二便是想要宗门的高阶修士多多联系,促进促进感情。 “诺!” 听到这灰袍道人所言,季秋拱手之后,便往那灵气浓郁的山涧处行去。 那里,有一处张守一亲自开辟的洞府,就在山壁之中,虽地处阴暗无光,但其中灵气浓郁到近乎液化,正是一方难得的修行宝地。 平日里就算是自己,也没资格进去,这才突破道基乃是大事,能于其中闭关悟道,也算是份不小的机缘了。 看着那紫衣道人渐渐远去,张守一这才转头。 只见他看着那天边云彩,有仙鹤灵鸟徘徊,眸中露出了追忆,似是在思及往事。 当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晋级道基时所面对的彷徨,又看着眼前这少年后辈竟如此坚定,对于前路可谓是胸有成竹,随即不由失笑一声: “心怀不惧,大道可期!” “年轻,真好啊...” 讲到这里,远处天边划过流光,却是一道传讯符箓飞来。 张守一神魂感应到后,眼皮轻抬,掌心随即一摊,那漂浮于他面前的符箓,便灵光消退,缓缓飘落到了他的掌心之间。 将传讯符上的信息接受后,这位神霄门的真人,挑了挑眉头,先是一笑,眼中便又带出了些意味深长: “灵台法会,本不过是各宗真传前来互相论道罢了,往日三五道基带队,就已是极为重视。” “可偏偏这次,却是有着两宗丹境牵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倾巢而出,来攻打我神霄山呢...” “不过正好,却是给了老夫我一些想法。” “北沧州这局可是你们自己给整浑的,若是日后出了事端,我看尔等,肠子哪个不得悔青!” “哼!” 悬崖陡峭,道人一声哼,如春雷乍响,仙鹤飞鸟皆一哄而散。 良久,才渐渐消停。 ... 山涧,那处洞窟中。 有一紫衣道人盘膝坐于地面,上方有灵液不停‘滴答’坠入地面,形成坑洼水潭,灵气浓郁至极。 【季秋】 【境界:御气巅峰/先天巅峰/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雷公助我、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看着模拟器上的面板,季秋眸中神光内敛,呈五心向天之状,心中暗自揣摩: “有着第二世的修行积累,再加上顶尖的功法与传承,还有宗门倾力资助的资源,莫说是炼气巅峰,哪怕是积于胸腔的浩然文气,以及身躯之内的三十六道穴窍,也都已被我修行到了一境的顶点。” 那枚真传令牌浮现灵光,随后张守一方才给予自己的五行灵物,便显出了踪迹,依次陈列于季秋面前。 “三道同修,肉身、法术,精神我都已至巅峰,而且道基之境,也不是第一次走了。” “就算五行交融的天道筑基,要比之普通筑基更加艰难,但于我而言,早已不过是只隔着一扇薄薄的纸张罢了,一吹便破!” 深吸一口气,季秋眸中神采奕奕,有着期待与向往,却唯独没有惧怕与踌躇不前。 三日时间,转瞬便过。 当此时,一身灵气浩荡充盈袖袍鼓荡,已是调整至巅峰状态的季秋,双眸一睁: “就是现在!” 一声轻喝,气手中法印结成,那面前摆放着的玄元耀金、雷劫木、寒藤、地火石与血妖土,同时凭空而起,于季秋周身不停盘旋! 这些五行灵材其中聚拢的能量,被季秋结成道印,不停的往着他体内开始了输送。 咚咚咚! 心脏嘭嘭颤动,季秋周身三十六大穴窍同时张开,开始不停得吸收着这些顶尖灵材! 而丹田之内,曾经于第二世颇为凶险的铸就道基之关,再次自季秋身上重演。 但是这次,他却是再也没了迷茫,也不再需要太华老道亲自出面,前来震住自身心神,锁心猿,擒意马了。 一切,都在水到渠成般的进行着。 五行灵材内积累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化为季秋晋升道路上的资粮。 尽管其后劲庞大,但在三十六大穴窍齐开,再加上季秋无漏之躯的压制之下,于他人而言的生死危机,想要叫他道途断绝,却是还差了点! 一滴液化灵力、两滴、三滴...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 但一切,却都在稳步进行! 五行能量被季秋不停驱赶压缩,往着丹田之内聚拢。 随着那些灵液转化功成,上丹田处,隐隐间有着一道朦胧至极的丹道雏形,再次于季秋丹田之中显现! 当其显出的那一刻,季秋神魂自生,抬眼清明。 但他的动作却仍未停止,而是一鼓作气,将那已至丹田的五行能量,最后往前一推,直接便融入到了那朦胧的丹道雏形之中! 唰! 清光一划而过,随着五行能量的融入,复杂的纹路,渐渐于那道基之上浮现,与此同时,丹道道基表面的云雾,也已是渐渐散去。 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到季秋神魂内视时。 于他的视线之间,浮现着五行纹路的大道之基白璧无瑕,没有丝毫缝隙与障碍遮掩,如同明月一般,熠熠生辉,散发光华! 大道之基,于季秋不过二十一岁时,真正成矣! 如此年轻,如此年纪,天道筑基! 怕是数遍四海八荒,也只有身怀道体的天资妖孽,才能与其媲美一二了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赋相融,风雷擎天! 神霄后山。 季秋天道筑基,气息凝聚破开玄关,神魂自生后,于外界流水河畔边盘膝入定的张守一,睁开了眼睛。 “灵气凝真,一气呵成,后而有神魂感悟天地。” “这正是道基有成的迹象。” “好小子,自开始破境,到轰开壁垒,才过去了多长时间?莫说是天道筑基,就算是服食普通筑基丹,借此行突破之举,都未必能够如此顺利罢。” “就是不知道突破道基后,其自天地五行之间,究竟又感悟到了什么样的天赋。” 张守一目光眺望,着看那后方山壁之中的漆黑洞窟,眼中若有所思。 而此时。 季秋神魂生出,正在感悟诸般玄妙。 突破道基后,所有的道基修士,自身的道基都分为上中下三种。 作为张巨鹿那一世时,季秋突破而成的,便是上乘的无暇道基。 此世以张守一和神霄门提供的五种顶尖五行灵材,借此天道筑基,季秋最后结成的,自然是最为上乘的无暇道基,这点毋庸置疑。 另外,随着神魂诞生,一种明悟之感,也是渐渐涌上了季秋心头。 天道筑基,乃是此界炼气之道的先贤前辈,通过不断摸索,不断尝试,这才最终研究出来的一条,有别于普通道基的突破道路。 常言道炼气修行,不过只是凡夫俗子罢了,未曾跨入道基之境,就不可能生出神魂,自然也难以与天地交感,师法天地,求证大道。 基于此,就有人尝试在突破道基之时,以五行灵物构造平衡,再在诞生神魂的关键之时,将五行之道铭刻入道基之上,形成一种内在天地的奇妙循环。 创出这种突破之法者,至今已不可考,但不得不说,其人确实乃是天纵之才。 道基、金丹、法相、元神... 这些境界每一步往上突破,都是在演化万法,增进根基,若是能跨过仙门,成就真仙,怕是仙躯就能演化世界,形成一方天道了。 在第一次与天地交融之时,便于体内构造五行循环,其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天道筑基除却突破之后的根基浑厚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那就是它能以后天之身,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道先天天赋! 这也是为何,天道筑基这般艰难的原因所在。 莫说是在这北沧州,哪怕是放眼偌大东荒,其实都是极为罕见的了。 稍稍稳固了下气息,紫衣道人睁开眼睛,伸出了手掌。 呼呼! 阴暗潮湿的洞窟中,随着季秋伸出手掌,突有清风吹起,盘旋于他只掌之间。 季秋念头微动。 突破道基,神魂自生之后,他感觉自己对于这天地之间的气流,都开始变得异常敏锐了起来。 【驭风之力】 【介绍:你对于风元素的感知,几乎媲美道体,施展风系神通术法之时,可事半功倍,同时你驾驭虹光,施展轻身飞遁之法时,消耗的灵气也将减少。】 “...” 看着眼前透明模拟器面板上,所浮现而出的崭新天赋,季秋散去了手掌之中的清风,眉头挑动。 “这就是我天道筑基之后,所领悟出来的先天天赋么?” “看起来,要比之张真人口中介绍的例子,强出不少。” “可我所专精的术法神通,大都是雷法或是剑术啊,这...” 季秋眼神闪烁着光彩,露出思索之状。 在突破道基之前,张守一曾向他简单介绍过,有关于天道筑基突破之后,所能领悟到的先天天赋种类。 按照他的话来说,到底能够领悟到什么样的天赋,其实全看自身的运道。 因为这东西,是天地对于修士的馈赠,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考的,哪怕是天生道体,也是一样。 不过若是选取最为顶尖的五行灵物,同时修行者自身修成的道基品质够高,那么最后领悟的天赋,也一定是不会太差的。 眼下季秋所领悟而出,名为驭风之力的先天天赋,便是如此。 可驾驭天地清风,减少飞遁之术的消耗,并且对于风元素的感知,甚至媲美道体。 如此天赋,莫说是对道基修士来说,就算是对于一尊金丹真人而言,都是极为难得可贵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就是可能和季秋目前的修行之道,有一点儿不太相符。 “可惜,要是能够增幅雷法或是剑道,就更好了。” 季秋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随即便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的几分贪念。 驭风之力,也算不差了,日后多留意一下相关的神通术法,以追本溯源法增进感悟,也一样可以对自己提供莫大助力。 修行之道,还是得靠自身勤奋不辍才是,不然就算资质和天赋再好,也无法走至山巅。 季秋这样想着,原有的心思便淡化了几分。 然而。 【检测到术法类天赋驭风之力,是否与天赋雷公助我融合,转化为新的天赋?】 “...” 才刚刚放下的季秋,看着面板上突然浮现的这道信息,表情有些沉默。 气氛凝固于一刹那,年轻道人的俊朗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怪异之色。 “还能这样?” 紫衣道人轻轻喃喃,语气虽有惊讶,但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想起之前连术法神通都可以模拟推演,那么先天天赋取长补短,融合一二,应也不算太过夸张。 “唔...” 季秋表情有些沉吟。 雷公助我和驭风之力,都不算是普通的天赋,前者可增幅雷法,后者也有莫大威能,而且事关他自身的根基,由不得季秋不慎重。 但作为修行以来的最大依仗,有关于模拟器的功能,一直都是极为靠谱的。 所以总得来说,还是值得一试! “既然如此...” “那就融合转化,叫我看看功效如何吧。” 眸中带着些兴趣与期待,季秋开启了模拟器的功能。 随后,一股奇特的道韵,便自他的躯壳之内逐渐产生。 【风雷擎天】 【介绍:可大幅度提升风雷之道的术法神通威能,对于风雷元素的感知,足以媲美道体,施展轻身飞遁之术的灵气消耗减少,速度提升。】 【注:身怀此天赋,可勾动风雷之力,演化通天雷劫,化身天雷诛杀敌众,施展此神通后所能展开的威能,由修行者本身的修为而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道基大修,未来可期! 风雷擎天! 看着两道天赋融合后,所产生的全新天赋,季秋心中震动。 此刻,他已经感受到这天赋所带来的效果了。 位于这神霄后山的灵脉之地,恰逢刚刚突破道基,再加上这天赋的加持,季秋恍惚之间,甚至觉得自己挥一挥手,都能叫山海倾覆。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不过也无疑证明了此时季秋的强大。 如果说之前雷公助我驾驭雷霆,所能增幅的程度大概在三成左右,那么如今季秋已经可以做到增幅五成。 再加上这天赋的其他效果,以及那一记化为天雷的主动神通... “当真强横!” 眸中喜意掩盖不住,季秋越想越是难以抑制,随后一改盘膝之状,便大步跨出,激起灵气,直往外界掠身而去。 踏出洞府,一扫阴霾昏暗。 季秋举目望天,但见那外界穹顶云雾弥漫,有灵鸟仙鹤盘旋,不远处飞瀑划落声势浩大,下游流水潺潺奔涌不休,见得天高海阔,一时间不由心潮澎湃。 修行数载,轮回两世,今日终于叩开大道之门,可喜可贺! 心中想罢,紫衣道人不由一声长啸,瞬息引得天地惊雷之声滚滚,灵气如百川归海般,不停的往着他周身涌动而来。 身处之所,我即天地! 衣袍猎猎作响,袖袍被灵气鼓荡的涨起,季秋看着后山雷霆震荡,感受着那风雷擎天神通还未彻底施展,就能引得天象震动,不由越发惊喜。 此神通以他眼下的造诣施展出来,就算是比起神霄五雷,怕是也不逞多让了罢! 哪怕是由得季秋自身所创的太平六术,纵使用上最后一式道印,估计也得是要逊色几分。 就在季秋张开双臂,肆意享受着道基之威时。 一直留守于他闭关之所外的张守一,却是驾驭虹光,悄然落在了他身边一侧。 看着季秋所施展的这道神通前兆,哪怕是以张守一金丹真人的眼见,都不由惊叹出声: “这就是你天道筑基,所悟出的先天天赋?” “引动狂风驾驭天雷,与我神霄门天然契合,声势隆隆,当真不差!” “就算是老夫当年突破此境,造成的动静都没你这般大啊!” 赞叹过后,张守一咳了两声,复而又道: “好了好了,老夫知你破境道基,一时间激动难耐。” “但须知道,此地乃是我神霄门重地,你小子要是一个不小心放出术法,将这漫山遍野的灵草灵药,都给老夫我劈没了...” “你看老夫我丹境道行,能不能拿得住你,兴师问罪!” 说到这里,老道士语气不善,袖袍一挥,一股道法波动生出。 几乎只在话语落下的片刻,就将季秋召出的动静,给直接压得生生散去,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没有动用什么道法神通,但就是那么一拂袖袍,就做到了这等程度。 这就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任你千般妙法,万般神通,境界不到又能如何? 我自以堂皇大势,直接破之! 感受到那浓浓的压迫感一闪一逝,季秋顿时从幻想回归到了现实,连忙收起架势,面容正色: “真人教训的是。” “弟子不负宗门所望,成功天道筑基,谢过张真人为我筹备五行灵物!” “从今往后,弟子定当刻苦修行,护持宗门庇佑一方,力求于这仙路之上,更进一步!” 看着眼前年轻的后辈信誓旦旦,言语中带着一股如同大日初升般的朝气,张守一目露赞同,不由捋了捋下颌白须: “自今日始,你才算是真正成长,有了于这浩瀚仙途攀登的资格。” “即日起,你便是我神霄门道基长老,可于六座主峰之外另寻一无主小峰,开辟洞府,收揽门徒,名录宗门金册!” “想来待会儿你掌教师兄闻得动静,就得赶赴而来,将此消息昭告宗门了。” “之后的晋升大典,由老夫亲自为你主持!” 说罢,张守一含笑拍了拍季秋肩膀。 而正如他所说的一般,果然未过多久,天边便有虹光由远渐近,转瞬便至。 那驾驭虹光的道人还未落地,其声音便传了出来: “可是季师弟天人交感,证得道基?” “恭喜恭喜,师兄我感受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赶赴过来了!” “季师弟何在?” 当灵光散去,那一袭绛紫色道袍的道人刚一着地,便看到了周身灵机浩荡,已是散发着道基境强横气息的季秋,顿时眉开眼笑,只觉颇为欣慰。 要知道,作为管理一宗的掌教,李秋白对于宗门的关心程度,无异于是仅次于张守一这位开派祖师的。 眼下神霄门能再添一尊道基,而且还是一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杰,这叫他如何能不欣喜。 连带着,对于近些时候浮现在心头上的阴霾,都是稍稍驱散了些许。 “季秋,见过掌教师兄。” “若是没有掌教召见于我,没有祖师倾力培养,纵使我季秋日后侥幸能成道基,也起码得再蹉跎个数十载春秋,难登大道。” “这喜事,本就是前辈师长鼎力相助得来的,应与诸位共同分享,非是我一人之幸事。” 听到李秋白的话,季秋语气谦逊,话语说出就如三月春风般,叫人不由舒服至极。 恰逢突破,还能保持如此不骄不躁的心性,始终如一。 此番言论,落入到张守一与李秋白耳中,评价自然不会低。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季秋的身份才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以前,他不过只是普通的炼气弟子。 但有了这层道基真修的身份后,他已是跻身到了神霄门的上层,位列长老席位,任凭哪个弟子见了,不都得道上一声季长老、季前辈? 随着季秋的话语落下。 “哈哈哈,好好好!” “既是喜事,自然也应当庆祝才是!” 李秋白眉眼笑意仍未退却,一边应声,一边紧接着又道: “突破道基乃是大事,季师弟且好生做做准备,师兄我即刻就钟鸣六响,昭告宗门上下,告知你的身份!” “另外,咱们选个日子,将你的晋升大典给办了。” “也好叫宗门内外看看,我神霄门一脉后继有人,不过二十一岁的道基啊,他们哪宗哪派,能有我神霄门出彩?!” 第一百七十章 道基大典,时过境迁! 十日之后,神霄峰。 悬挂于云顶道宫之外的一排古朴道钟,连鸣六响,被术法波动加持,在整个宗门内外响彻不休。 而与此同时,大日初升,季秋已是收拾妥当,准备充足。 只见他身着一袭较于往日更显华丽,有白金色纹路作为点缀的紫色道袍,满头墨发束于一顶玉冠之中,自神霄峰的山脚下,从容登山而上。 山脚两侧,一路之上,远远的就有普通的弟子乃至于凡俗杂役,在这主峰山下观礼。 他们的眸光中,带着无尽的敬仰与艳羡,渴望的向着这道年轻身影望来。 道基修士,每一尊都是宗门的高端战力。 哪怕是神霄门,想要诞生出一名货真价实的道基修士,大概也需要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周期。 所以在这些道基强者举行晋升大典之际,宗门几乎都是大张旗鼓,同时将消息传至六峰八方弟子,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晓得。 此意就是为了加强门下弟子的信心,同时也叫他们好生看看,这些于前路之上攀登的宗门前辈们,究竟是何等风光,也好借此坚定他们自身的修行之念。 即使收获的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哪怕只有一人能够受到影响,从而成就道基之境,就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收获了。 而走在这条蜿蜒大道上,季秋个人的感觉自然更为直观。 炼气与道基之境,虽只有一步之差,看起来不过是仙路之上最为基础的两道关隘。 但待到真正修行之时,其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个中那宛如天堑般的差距。 有些人,或者说是世间九成九的炼气修士,在这道关隘面前,终其一生估摸着,也就只能落得个蹉跎老死的下场,不得不叫人唏嘘。 于季秋前方领路的年老道基领先他半步,当他注意到了季秋的目光,此时正瞥向那道路两侧时,不由便笑道: “季师弟,可是颇有感触?” “遥想数载之前,老道我方才与你见面之时,你还不过只是一刚刚入门的炼气小修而已,但眼下时过境迁,却已是与我并肩,成就道基!” “老道当年的眼光,果然没出差错啊。” “只是可惜了当初领你入门的陆白师侄,纵使准备万全,但在道基大关前,却是终究没有成功踏过去,现在想来,当真是仙路无情,祸福难料...” 说罢,老道可惜的叹了口气,不过转瞬又道: “算了算了,人老了就是爱念叨着昔日旧事,今天你遭逢喜事,老夫提起这些事情,反倒是触了霉头,不谈不谈了。” 这开口的老道,正是执掌执事殿的殿主卫丰,负责管理宗门一应杂物俗事。 此次晋升大典,卫丰便是季秋的领路人,负责领着他走上神霄山,受宗门普通弟子的观摩,叫他们记住这位年轻前辈的样子。 晓得从今往后,宗门内便又添了一尊道基高人。 而他口中提及的陆白,便是之前招收季秋入神霄门,随后领一枚筑基丹破境,却是功败垂成的那紫袍修士。 现在季秋想来,还能依稀记得陆白表面不动声色,结果袖袍里抄着一张符箓,偷偷给姜元山传讯的模样。 若是没他的话,现在自己是否能在神霄山修行,可能都还在两说之间呢。 回想起那原本得了筑基丹喜悦至极,结果破境失败后心若死灰根基受损,只得落寞下山的身影,一时间季秋有些恍惚。 原来再回首时。 那已经是旧日之景,再不复回了啊。 季秋看着那两侧沿路的弟子。 在那里,有他认识的,比如赵崇正面露兴奋敬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抬起手臂奋力挥了挥。 也有那一身红衣,周身灵气充盈的沈云溪,面色复杂纠结。 似乎是全然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这后进师弟,便能后来者居上,更领先了她一步,就迈入到了道基这个全新的境界。 感受着其中差别后,季秋听完卫丰言语,颇有三分感触: “陆白师兄,确实是可惜了,如果没有他,我季秋未必能拜入神霄山,也未必能这么快就有今日之成就。” “卫殿主是念旧之人,这点师弟晓得,陆白师兄领我入门,这点我也不敢忘却,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还此人情。” “咱们继续走吧。” 季秋附和了卫丰的话,随即在这位老殿主的陪同下,走上了神霄山。 这座神霄主峰,此时偏殿早就收拾妥当,诸多留守于神霄门的道基高手,此刻大都齐聚一堂。 有手捧一柄拂尘,坐于席间的长须道士;也有青袍着身,身姿曼妙的清丽女修。 有修士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也有壮汉神情肃穆,周身隐有雷霆缠绕,颇为不凡。 这都是神霄门的道基高人,一个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今日盛会,却是都无一例外,忙里偷闲抽出了空隙,前来捧了季秋的场子。 而在那最上首的,则是一改往日里朴素灰袍模样的张守一。 只见这老道士,身披着一身象征着紫霄门真人的华贵紫袍,正背着双手,随着众人一并静候主角到来。 当季秋随着卫丰踏入殿内。 所有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正主到了。” 看到身披紫衣,头顶玉冠的年轻道人,张守一含笑点头,说了一句之后。 便亲自下台,为季秋正肃衣冠,引导着他先拜道尊像,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繁文缛节,过去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这才带着他入了坐席。 “今日老夫为你亲自主持入门典礼,从今往后,季秋,你便是我神霄门的道基修士,挂名长老!” “出门在外,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记住,宗门就是你的后盾!” 在坐席前,张守一郑重的对着季秋道了句,便转而指着那众多席位,引着季秋逐一与列位道基高人介绍,待到双方全数认识,尽都混了个脸熟后,这才作罢。 当然,这中间也是有着小插曲的。 就比如季秋在与李秋白、崔清河照面后。 那下首紧接着要认识的紫衣中年,就是曾经驾驭飞舟,带着他前来神霄山的姜元山。 这位往日里在季秋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也是他此生见到过第一位的道基修士,随着时间的流逝,数载过后,却已是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了。 就比如眼下,季秋毫无忐忑心思,只是含笑,便行了道礼: “季秋,见过姜师兄。” 对此,姜元山微愣,忆起来不过数载之前的一幕旧景。 “本座姜元山,你可愿拜入我神霄门一脉?” 上元山上觅仙门,彼时的少年甚至还未入道。 但眼下不知不觉间,竟是足以与自己比肩了啊。 蝉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 回神之后,看着眼前与当年样貌相同,不过更多添了几分稳重与出尘的道人,姜元山站起身子,亦是带笑回应: “恭喜季师弟,入得大道之门。” “自此之后,未来可期!” 说罢揽起袖袍,便是客气回礼。 二人复又略略寒暄一二后,季秋便转而与其他的道基高人攀谈,待到一轮完毕。 美酒佳肴、奇珍异果,纷纷上至席间。 十数位道基高人分宾落座,互相谈玄论道,你来我往。 闲聊之时,还有人于席间叙述北沧见闻,又提起了山高海阔,四海妖类,精怪诡异,让人只觉大千世界,辽阔无垠,果真是无奇不有。 其中见闻,不由叫得一直静坐清修的季秋,大涨了一番眼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席间见闻,墨真人归! 以往季秋不过是炼气境的修士,虽两世轮回沉浮,给他增添了不少阅历,但论及对于眼下这片天地,却仍是了解有限。 然通过此次晋升大典,却是叫他在诸多同道口中,听闻到了不少的隐秘之事。 “听说西北荒漠那带,近来可不算太平,屡屡有妖鬼横行,据传闻看,甚至疑似有道基高人陨落,逼得那寒烟寺的老祖师不得不亲自出手,这才将一场灾祸平息。” 手捧拂尘的老道士,号真阳子,资历不浅,证得道基至今已有近百载。 眼下,他正和那临边席位的瘦小修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是啊,北沧州毕竟开辟时日尚短,又不是什么修行大域,即使过了近千载,荒芜之地也比比皆是,哪能尽数开发,沦为人族居所?” “寒烟寺近些年方才崛起,出了尊丹境真人,能在那荒漠边境寻得一条二阶灵脉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但那荒漠之地,可不像是我宗门驻扎的晋国一般繁华,因此时而有精怪诡异出没,再是正常不过。” “对了,我近些时候炼丹尚缺一味主药,须得是媲美二阶的大妖精血,才能使药效最佳,真阳子道友若得空闲,不如与我同去寻觅大妖踪迹,到时候丹药出炉,也分于你一份如何?” 这身材瘦小的修士,名为宁波,为神霄门为数不多的炼丹高人。 其于炼丹之道上的造诣堪称炉火纯青,即使是二阶灵丹,只要材料足够,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像是季秋平素看到的炼丹杂书,就有不少都是这位前来编纂而成的,因此别看他其貌不扬,但却也是不容小觑。 “哦?什么丹药须得用上大妖精血?” “难道宁道友又要开炉炼上一次养灵丹不成?” “那可是好东西,足以蕴养道基,填补亏空,叫道基积蓄灵力的进程大大增加,上一次你开炉的时候,那几位道友可都尝到了甜头。” “既然你这次需要再起一炉,那算上我一个自无不可!” 真阳子听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精神一振,而旁边列席的几名道基听后,也不由露出了些兴趣之色。 “宁道友又要开炉?二阶大妖踪迹难觅,虽不似鬼怪那般难以琢磨,但也异常凶险,何不多添两个帮手?” 有道基修士淡笑着插入了话,语气中带着些跃跃欲试,紧跟着又有一名道基高手也是这般。 季秋就坐在李秋白的隔壁,随着一圈认识下来后,他便安静的坐着,就这么观摩着殿内诸多道基聚在一起,互相谈论。 自己刚刚融入这个圈子,比起这些相熟数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同道来说,即使天资斐然,但当面夸赞一句后,便也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在座的哪个不是翻越了重重难关,这才有了今日道行,道基真修心性坚韧,都是有着自身坚持之辈。 他们前来参与季秋的晋升大典,除却是想要与其认识一下之外。 其实更多的,还是存着趁此机会,与同门互相论道,用以增添见闻与修为的心思,好在道途一路上,攀登的更长更远而已。 关于这点,季秋看得很清楚。 或者说是以往所有道基修士的晋升大典,都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 大概就是此次典仪不是由掌教李秋白做主,而是由张守一这位开派祖师亲自操持。 关于这点,起码名头和排场上,是给足了季秋面子了,颇为引人注目。 其实说穿了。 当那更高层强者的隐秘面纱被缓缓揭开之后,他们所讨论的东西,与炼气境的修士相比,其实也并没有差上多少。 说来道去,无外乎还是那几样罢了,只不过其中的珍贵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样?” “可还习惯?” 于季秋身畔盘膝而坐的李秋白,传音入密到了他的耳中。 “眼下这些列位道基境的修士,都是我神霄门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与你一般无二。” “也只有我神霄门土生土长的弟子,才能位列长老,举行晋升大典,其他带艺投师的修士,也不过只是外围执事而已。” “大道须得独行,但有时候适当的帮扶,却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眼下初成道基,与他们还不熟悉,但是随着修行渐渐高深之后,日后总会有着互相用到的时候。” “待到大典结束,过阵子你就尝试一下,去与这些同门道友往来一二吧,此举并不会有什么坏处。” 神魂感知着那绛紫道袍的道人,语气中带着些宽慰。 季秋侧眸一眼,便晓得了李秋白这位掌教的意思,不由有些失笑。 李秋白这是怕自己刚成道基,结果被晒在这里,或许会心有不愉呢。 摇了摇头,季秋以同样的方式,随即回应: “掌教师兄之意我自然晓得,这是应该的。” “此次晋升大典,能有张真人亲自为我主持,已是荣幸之至,眼下在这里看着诸多同道交流,我也只觉视野开阔了不少,并不会感到寂寞。” 年轻道人神魂传出的语气轻快,话里话外都是洒脱之意。 见此,李秋白含笑缓缓点头,已是晓得季秋一点就通,将他话语明白的透彻,不由便放下了心来。 往年是出过这种例子的,有初成道基的修士,只觉意气风发,随即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倒是闹出过不少笑话来。 而那修士,最后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其因心性偏激听不得他人言语,遂不知从哪里觅得歪门邪道,修持魔脉偏门法,剑走偏锋激进无比,最终心魔吞噬了心智,道基反噬崩裂而亡。 即使知晓季秋心性,但毕竟是神霄门开派以来罕见至极的天才,李秋白作为掌教与师兄,虽知道他自然与曾经那人不同。 但职责所在,还是得尽心竭力慎重对待,为宗门往后发展考量。 毕竟,只有后辈的杰出弟子源源不断的诞生,他们神霄门的基业才能越发昌隆,难以衰竭啊! 席间诸多道基你来我往,互相谈笑论道,而季秋也与李秋白多有交流,气氛融洽不已。 正当这时。 本来上首笑眯眯看着诸多门人的张守一,突然轻‘咦’一声,随后目光似穿过遥远距离,自席间站起身子,向着神霄峰外的穹天窥视而去。 “这是,墨真人回来了啊!” 老道面上带着笑意,察觉那道熟悉的丹境气息后,只笑呵呵的道。 如此多事之秋,自家宗门除却自己之外的根基未出事端,那纵使之后计划多变,起码保住传承,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了。 真真是双喜临门呐! (我昨天太晚回了,然后就...有一丢丢的睡过头了,刚刚写完,对唔起,咚咚咚,我有罪过,大大们!) (对了,作者君的称号活动在评论区开了,有兴趣的可以参加一下。) (现在出门一趟,我看回来时候能不能再写点。) ------题外话------ 感谢七爷、哦呵呵呵呵呵哈哈哈的5000币打赏,感谢独酌之、玄离不离、蒙彼利埃天下第一、天天空雨、春风十里的打赏,谢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美人兮,气质超然! 席间诸多道基高人闻得祖师起身此言,俱都顿时静声下来。 而季秋也是面露好奇,同时望向殿外。 神魂生出,道基双目可看破虚妄,因此这恢弘的殿宇即使砖瓦晶莹若琉璃,设有重重阻碍,但当季秋抬首时,却也是形同虚设。 当他的目光,穿过那殿宇门扉,看向浩瀚天穹时。 在那外界天际之间,确有一道飞速驾驭的流光,踏过重重云雾,直往这神霄峰的山巅之殿行来。 “掌教师兄,这位墨真人应当就是我宗一百载前,结成上品金丹的那位前辈罢?” 神霄门传承六百载,至今仍有两尊金丹高人坐镇。 除却祖师张守一真人外,另外一人名唤墨虞,据说时至如今修行不过三百年,与一般道基高人相仿,便已是龙虎交汇,成就了玉液还丹,正值风华正茂。 听闻季秋此言,已是缓缓立起身子的李秋白应了一声: “不错,我宗建立至今,除却你之外,墨虞真人便是唯一的上品灵体,且悟性心性皆是上乘。” “算起来,当时我入门时候还唤过她一声师姐呢...那时我与其同辈,但是到了今天,却是难以望其项背。” 说到这里,这位面貌年轻的掌教有些苦笑。 诸人于殿内正聊间。 那飞鸿而至的虹光于殿宇之外消散,随后,有一道披散墨发,身着一袭宽袖紫袍的妙龄女子显出身形,抬起修长的玉腿,便跨过了门槛而入。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这紫衣女子背对着殿外晴空,外表冷艳高贵,几乎是刚一入得殿内,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季秋抬眸,悄然一瞥。 【墨虞】 【生于东荒域北沧州大晋国南阳郡烟水乡,为平凡人家出身,少而静神不喜多言,性格坚韧独立自主,因于幼时得见有修士驾驭飞剑而过,同乡之人皆跪伏于地,口称仙人,遂立下求仙之志。】 【少时家中贫苦,墨虞自知若不行改变,终将于此小乡蹉跎一生,于是不过十岁之龄,便开始筹谋,历经三年时间,终寻得机会,入县城检测出上品灵体,震惊一郡。】 【神霄门闻讯而来,收其入门,十三岁修道,十七岁御气,二十七岁成就天道筑基,同代北沧州一十三旁门道脉无人可出其右。】 【破境之后,三十年稳固根基,以灵气打磨道基,使得丹道雏形霞光绽放,灵力积蓄十成,迈入中期。】 【后又五十年证得后期假丹,五十年游历天下斩妖问心,于百余岁龄时回山闭关坐忘,一朝天昏地暗,龙虎交吟,终证得上品金丹,大道可期!】 【后续:???】 【模拟评价:炼气入体非难关,道基修行亦等闲,待至水到渠成时,龙虎交汇结金丹!】 金丹真人,墨虞! 这面色姣好气质冷艳的紫衣女子,竟就是神霄门那位平素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听闻过种种传说事迹的真人大能! 初次见到,确实是叫季秋有些出乎意料。 许是因张守一那副鹤发苍苍,容貌清癯的模样,叫季秋心中印象深刻,所以在见到墨虞真容时,这才不由多瞅了两眼。 而在墨虞跨过殿门,在看到宗门十数位道基齐聚后,也自是晓得出了什么事端。 于是,紫衣女子散去周身鼓荡灵气,柳眉凤眼只一抬间,就注意到了那上首位于李秋白身侧的年轻道人。 下一刻,朱唇轻启,与外貌不同,带着些许温婉的话语传出: “祖师,我回来了。” “还有掌教和诸多长老执事们,今日齐聚于此偏殿之中,可是我神霄门一脉,又有弟子破境道基了?” 口中虽是疑问,但墨虞的目光,却一直都聚集在了季秋的身上打量。 因为作为宗门唯二的丹境真人,这席间的列位除却季秋之外,她都有过照面。 是以今日盛会是为谁开,于她而言自然是毋庸置疑。 见到墨虞发问,张守一自然淡笑开口: “此行没出什么意外吧?” “无碍便好,如今多事之秋,宗门后续还是需要丹境镇守的,最近就莫要再出去游历了,且先好生巩固一下根基,再去寻觅机缘不迟。” 一边说着,老道的眼角余光看向了季秋。 见此,年轻道人自然心领神会,于是收回目光举止从容,当下抬手直视墨虞,便行了道礼: “季秋,见过墨真人。” 看着头顶玉冠,一身紫衣道袍华贵,衬托得此人越发俊逸的年轻道人,墨虞褐色眸子流转,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微微点头,便道: “骨龄年轻,又是天道筑基,想来未来可期,玉液还丹也应当有五成把握,不错。” “日后若有修行疑难,本座若在宗门,可来寻我求问。” 女子语气带着淡淡矜持,虽外表略显清冷,但内在对于后辈的提携与关心,却还是能觉察出一二来的。 听闻之后,季秋不敢怠慢,当下应声谢道: “谢过真人好意,若有不懂之处,能有真人指点,实是在下幸事。” 说罢,又是颔首致谢,季秋便退后一步,不再出声。 他能够看出来,墨虞与他交流之时,柳眉轻皱,似乎藏着心事,想来是有什么要与张守一谈论的。 再加上这场晋升大典至此也有了些时辰,也该到了尾声。 这时候结束,未尝不是合适之机。 果然,待到墨虞这小插曲出现落座,诸多道基高人拜会过后,很快就有人率先提出了请辞。 只见那炼丹好手的瘦小修士宁波,先是举杯灵酒,向着季秋示敬饮入腹中之后,便开口致歉道: “好叫季师弟晓得,师兄我收齐药材,洞府炉火正旺,此行酒水酣畅到了时候,也该告辞离去,回去炼上一炉丹药了。” “待到事后丹成出炉,当装于玉瓶内赠与师弟一枚,权当作我恭祝师弟成就道基的贺礼了。” 说罢,宁波拱了拱手,面上含着歉意。 对此,季秋则不在意一笑,轻轻摆了摆手: “师兄太客气了,今日大典本就是与诸位熟悉一二,权当做洞府相邀便是,哪里又有那般多的规矩?” “师兄请便,来日若有机会,我自当去拜访于你,再行论道。” 二人和颜悦色的交流过后,宁波起身,又向才入座不久的墨虞与张守一行礼,随后环视同道一一告退,这才率先告辞而去。 随着他的离开,陆陆续续,比如崔清河姜元山等人,也都紧随其后。 道基高人接连离去,很快,大殿便又显得空旷了起来。 除却张守一、墨虞与掌教李秋白外,便只剩下了季秋一人。 就在季秋觉得气氛凝固,正欲避退时。 张守一开口,却是叫他留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通晓细节,灵台法会! 神霄峰,偏殿中。 张守一招了下手,便说道: “没事,季小子你留下来就是,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他的话音一落,李秋白也是点了下头,而墨虞听后只是看了老道士一眼,也未对此多言,只是柳眉轻蹙,便开口道: “祖师,你可知于我神霄门召开的灵台法会,那四宗之中,寒烟寺和元初山,都有丹境真人亲自到访。” “美曰其名,促进门下交流,但往年因为那灵台秘境召开的法会,哪里需要丹境出面?” “况且...还是寒烟寺和元初山。” 寒烟寺,位于北漠苦寒地带,素来资源贫瘠,与大晋相差颇远,而元初山地处南境,虽不似寒烟寺那般难堪,但也未必能好上多少。 至少与神霄门这三阶灵脉,以及其他底蕴而言,是差上太多太多了。 听着眼前紫衣女子皱眉道出的话语,张守一面露愠色,并未回应,而是转而问道: “你也知道这灵台法会召开,那二宗有丹境真人前来了?” “你是从哪里听闻的?” 张守一话语一落,墨虞便随即回应: “我游历归来,曾恰巧于那元初山地带经过,偶然间听到的消息。” “祖师,之前不是说北沧州有大妖过境,于一小国掀起了腥风血雨,引得道脉高人前去诛妖么?结果如何?” 二人一问一答,李秋白和季秋都插不上话。 但作为不过方才晋升的道基,季秋对于这些消息,可是一概不知的。 也正因如此,随着神霄门的这两位定海神针不断交流,季秋也算是捕捉到了些许有用的讯息。 “灵台法会,此次竟有两宗丹境牵头,还有大妖过境...” “这三者串联在一起,是有什么含义么?” 季秋心里略作思考。 灵台法会他晓得,貌似是因为一处边界的秘境,被寒烟寺、神霄门与元初山同时发现,又有靠近的两道旁门宗门掺和进来,使得局势变得复杂无比。 后来经过一番扯皮之下,这才定下每过二十年,便于五大派宗门驻地轮流开设灵台法会,以各门各派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真传交手,用以决定下一次灵台山秘境的开采权限。 这处秘境狭小,因为灵台山的空间并不稳固,所以需要隔个十几年才能进入一次。 里面所存在着的,大都是些一二阶的灵药,虽然颇为珍贵,但毕竟开采多年,若有什么珍惜的物种存在,怕是早就被人连皮带根都给扒走了,哪里又会留于今日。 所以就眼下来看,这灵台山秘境中存在的一二阶灵药,最多也就是个十几年年份,虽也不错,但明显不需大张旗鼓,外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知其中定有猫腻。 事到如今,这场法会存在的更多意义,其实还是各宗用来考较年轻一辈修行,顺便互相争个意气长短罢了。 是以,墨虞才会有此一问。 很显然,她并不晓得之前那些丹境高人,与那疑似来自西海的妖龙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 当墨虞的话语问出后,张守一随即露出了凝重之色。 片刻后,老道轻叹一声,又将具体的状况,都简略的解释了一遍,期间并未避讳过季秋的存在。 许是在老道的眼中,纵使季秋与他并无师徒关系,但也算是亦师亦友,是神霄门的一份子了。 再加上他天资未来可期,日后定是宗门栋梁,所以也并未在意。 不过他不在意,并不代表季秋不在意。 当季秋听到老道活到今日,几近大限,又在与那妖龙斗法时受到重创,差点陨落,不由有些变色。 将此事与前面的那些事情联系起来,便不由可以解释得清楚,为何寒烟寺和元初山,会有丹境高人亲自前来了。 “山中猛虎病弱,自有豺狼前来窥视!” 心中一凛,不仅季秋一瞬间联想明白,那柳眉轻蹙的墨真人,更是一点就通。 “他们,是来试探我神霄门的?” 此言虽是疑问,但看眼下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多做解释了。 “已经很显然了。” 掌教真人李秋白摇了摇头。 “哼!” 此言一出,女子当即哼了一声,看不出表情的面容上带着些冷漠: “就算祖师不能出手,有我坐镇于此,六百载神霄基业又岂能是宵小可以撼动的?” 墨虞柳眉轻扬,语气带着锐气,对于之后的暗流涌动岿然不惧。 见此,张守一笑呵呵的,并未反驳,只是道: “话是这般说,但这世上可从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老道我纵使身负重创,时日无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我面前放肆的。” “灵台法会,正是一次试试的好机会,若是能将鱼儿都钓起来,哪怕是付出些许代价,但只要能为我宗斩除祸根,却也是值得的。” “后面儿,就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是。” 说到这里,老道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季秋,又哈哈一笑道: “何况这五宗共同举办的灵台法会,那其余四派的年轻弟子,又岂能是季小子的对手?” “天道筑基催生出风雷天赋,又将我脉神霄五雷修至炉火纯青,一群乳臭未干的炼气小辈,焉能是其对手!” “只要老不死的拉不下面皮,这一趟他们是必定败兴而归!” “至于老道我...” 说到这里,张守一面色深邃。 “他们不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快死了么?” “既然如此,就如他们所愿便是。” ... 一月后,神霄门。 自晋升大典结束,这些时日以来,季秋都于突破道基后,亲自开辟的别峰洞府中,闭门潜修,稳固修行。 道基一境,共分为初中后三期,与炼气一样,但其中奥妙却是天差地别。 初入道基之境,则为初期,这个阶段的象征,就是初步凝聚丹道雏形,随后将丹田灵气凝为液化。 增进修为的方式,就是不断吞吐天地灵气,随后不断补足自身的道基,直至将道基蕴藏的灵气聚满十成,绽放霞光,这才算是步入到了中期。 而这一步,需要用到的灵气何止是海量。 想当年,季秋作为张巨鹿时,做到这一步足足用了快五十年时间...这还是占据了天赋的便利。 即使如今位于神霄门,资质与灵物都不稀缺,但想要突破,怕是也需要用上不少的水磨工夫。 至于距离那具备玉液还丹部分威能的假丹之境,更是遥遥无期。 不过好在季秋还年轻,且能用轮回的方式不断的模拟,用以增进阅历和获取好处。 所以对于是否能够在仙路之上攀登的更高,季秋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将张巨鹿的一身所学,尽数悟透之后,才好开启下一世轮回模拟。 毕竟主身的修行才是根基,不然就算是有真仙的阅历,现世仍然不过只是个道基,又能如何? 终还不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转瞬即逝,留不住。 很快,随着季秋闭关潜修,时间飞逝。 而外界神霄山,也因几架飞舟莅临,引起了阵阵轰动。 二十年一度的灵台法会,虽在高层眼中没什么,但对于普通的内外门弟子,那可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一次的盛事! 更何况这次... 还有传闻中的丹境高人,亲自到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世道果融会贯通,重回巅峰 神霄峰。 飞舟腾于云霓之间,在最前首的那架飞舟之上,有两名身影并肩而立,看着下方巍峨耸立的峰峦,眸中晦暗不明,都有着各自的思量。 “遥想当年,北沧州不过方才开辟,各处荒野苍凉,妖魔肆虐,鬼怪横行,张守一真人以一身强横雷法,生生开辟出了这神霄门六百年基业,不愧为一时英杰。” “我等后来者,能有修行成道之机,都得承了张真人三分情面呐。” 那一身白袍,眸光内敛的修士,背后负着一柄剑,观神霄门之景,不由对着身畔来自寒烟寺的老和尚出声感慨。 至于他心中,到底是否是这般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寒烟寺与元初山,都是一方旁门传承,与神霄门驻地极为靠近。 但与神霄门不同的是,他们二者宗门之内,各自都只有一尊金丹高人坐镇,且修为较于张守一而言,要逊色不少。 若是没有张守一受创之消息不胫而走,恐怕这两尊定海神针般的真人高手,绝然不会联袂而至。 听闻元初山的丹境真人,号称剑术超绝的玄烨子这般言语,寒烟寺的祖师济源心里置若罔闻,不过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笑一声: “说起来上次见着张真人,还是在许久之前了,贫僧听说玄烨子道友之前曾与张真人一同去会过那自西海而来的妖龙,不知得来的消息是否属实啊?” 老和尚表面虚心求教。 而负剑的玄烨子听后,心中不屑一哼:“老秃驴,什么情况你能不知?你若真是一点不知,今日怎会与本座借着这由头,一同到访神霄山?” 但就算心里腹诽不已,玄烨子表面却仍是神色如常,并且开口附会道: “不错,那一日得见张真人力挽狂澜,雷法轰鸣震荡间,叫那蛟龙哀嚎喋血长空,一身神威几如雷公降世般,好不威风,本座见了都不禁为之折服,不由心向往之!” “因此,今日能率门下诸多弟子,前来这神霄门参与灵台法会,顺带再见张真人一面,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说罢,这负剑修士昂头,一派冠冕堂皇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差错来。 见此,济源‘啧啧’两声,也不多言。 他们二人虽带着门下弟子前来参与灵台法会,但是说到底也只是试探,还并未做好翻脸的准备。 若是张守一状态仍然不差,那说不得,也要再按兵不动些年月了。 毕竟他若不死,谁人敢对这神霄门六百载基业,有丝毫念头? 飞舟驶过云端,随后在那神霄山外峰峦之上,暂且停歇。 而神霄门的掌教,身着一袭绛紫道袍的李秋白,早已领着道童等候多时。 见得寒烟寺与元初山的飞舟与门下真传率先而至,其面上带着笑意,算是略作恭谨,便迎接了上去: “历届灵台法会,除却最开始外,都是由着道基修士带队主持,这次却能迎来两位真人法架,当真是我神霄门蓬荜生辉。” “我神霄山门之外,迎客峰早已收拾妥当,其上一应俱全,还请两位真人带着门下弟子移步,静待法会召开。” 李秋白看着玄烨子与济源这两位丹境真人下了飞舟,语气虽有敬意,但言行举止,却也并不失大派礼数。 对此,二真人微微点头: “有礼了。” “今次本座与济源和尚一同而至,一是想要看看小辈之间的切磋,二便是欲借着这灵台法会的机会,与张师兄好生论道一番。” “不知他人何在?” 玄烨子面色淡淡,一派金丹高人的作风,对着李秋白询问出声,而一侧的济源见此默不作声,但面上也隐有认同之意。 看到这二人这副模样,李秋白心中不豫,但面上也未表露,忆起之前张守一叮嘱过他的言语,便道: “好叫二位真人也晓得,祖师前些阵子与几位真人会盟,去降服那跨境兴风作浪的西海蛟龙,如今身负些许伤势,还未彻底恢复,所以目前仍在闭关静养。” “不过他老人家临闭关前夕,倒是嘱咐过我不可怠慢两位,这才特地前来迎接。” “两位真人放心,待到法会召开之时,张祖师应当会出面前来,在此之前,若是诸位想要论道的话,我宗墨真人倒是有所空闲,可需要我知会一声?” 李秋白状似无意的一番话,却是叫玄烨子和济源心念一起,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不过片刻,二人便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济源听完之后,只是道: “那却是不必了,既然张师兄还要静养,我等冒昧叨扰却也不妥。” “正好待到法会五宗真传交锋,再与其面见交流也不算迟。” “山野修士餐风露宿,尤其是我脉寺中多是苦修之僧,犯不着这般多的虚礼,想来元初山的弟子也是。” “掌教留些人手指引便可,剩下的我等自便就行。” 将元初山和寒烟寺的一行修士,都在这迎客峰上安顿妥当,听到寒烟寺的老和尚这般言语,李秋白自然不会否决。 “既然如此,那就失礼了,正好法会的事宜还需我来处理,两位真人,告退。” 说罢,李秋白拱了拱手,吩咐左右门人暂留于此,并知会了这峰内的凡俗杂役,以添作人手后,便往山门内驾云而去。 见到神霄门掌教离去,玄烨子和济源吩咐门下收拾妥当,随着神霄门人前去选择留宿地点后,二人便复又聚在了一起。 玄烨子眼神微眯,看向了神霄门主峰的方向,语气飘忽不定: “当日,本座亲眼见得张师兄施展雷法,后而受创吐血。” “李秋白说的,应该没有多少出入。” 他身畔的济源和尚听完,倒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是与不是,这一场法会结束后,总归还是要探查清楚的。” “道兄,只希望到时你我可不要忘了,咱们自家是何等处境。” 老和尚须发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言语之中却是带着阵阵冷冽之意: “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欲成大道岂能不赌?” “若你我稍微行差就错,没有达成所愿,那以后必将是错失良机,后悔终生!” 许是听出了这和尚挑明之意,玄烨子悠然一叹,也不再继续作伪: “你我都是散修出身,得了些传承历经不知多少艰辛,才成就今日金丹无量,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 “因此无论是为了自身,亦或者是为了背后道统,都不能放过这等机会。” “张师兄活至今日已有了八百岁,又被本座亲眼所见受到重创,他又能多活几时?” “老和尚且放心,你若试探,本座必为你掠阵,墨虞那小姑娘纵使成就上品金丹,但也不过只是乳臭未干罢了,只要张守一真出了状况,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岂能拦得住你我?” “真试探清楚,来日法会结束,你我拉上三五散修,再许以重金请来一二位金丹高人,这神霄门...” “必当是我等囊中之物!” “到时候好处,你我二宗平分!” 二人交流,早已布下了隔绝法阵。 所以其中毫不掩饰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 清风拂过,落叶晃动。 季秋自峰内洞府之中睁开眼眸,自打坐状态转醒,慢慢站起,抖动了下身子。 就是这一下,他浑身上下穴窍齐开,有气劲运成周天,气血如烘炉,蕴于身躯凝而不散。 自从突破至道基之境后,季秋的身躯经过灵气洗刷,便已是脱胎换骨,周身无垢。 但须知道,这段时间他不仅炼气之道有所增长,同时在第二世时,所修来的那一身武道文道修行,也未曾落下分毫。 作为曾经走过一遭的道路,如今重头再来,季秋再也没了最开始时,那般艰难晦涩的感觉了。 有着无漏之躯的加成,在过去的时间里,季秋几乎每隔半个月便会破开一窍,时至如今更是早已内成周天,伐毛洗髓,证得了金刚之身! 文道修行,也是一样,未曾停滞分毫。 曾经作为张巨鹿那一世,季秋的心灵境界便已凝结了一颗文心。 所以回归本我之后,在此道之上的修行,季秋已经是属于境界已到,不过本身未达罢了。 正因如此,当季秋开始修行儒道五经,养浩然之气于肺腑间,每日于脑海蕴养至阳念头后,如今近三年过,那心肺之间的一颗文心,也已顺理成章,悄然升华而成。 文心一成,可念头纯阳,至极至盛,吐气如剑,百丈杀人! 丝毫不弱于道基大修! 而季秋三道同修,当年就斩过筋骨皮膜髓等肉身五境修成大半的武道高手,甚至只手撼过那大炎气运真龙。 所以他的道行,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起码,普通的道基初期,是绝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哪怕是道基中期,真搏杀起来,也未必能扛得住他一身神通!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看着如今三年已过,将张巨鹿一身所学尽都融会贯通,彻底恢复了往昔强盛的状态面板,季秋轻吐一口气,甚至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灵台法会,算算天数,也已经开了三日有余。” “法会为期十数天,以往最开始时都是客客气气,互相闲谈交流,论及道术理解。” “但三日一过,也是到了各门各派,争个意气长短的时候了。” “既如此...” 季秋抬手,将那一侧叠放整齐的紫衣道袍直接召来,随后揽衣理领,取一支玉簪束发,三下五除二,便已是收拾了妥当。 “承了张真人和神霄门如此之多恩惠。” “也是时候,去看看此世三山五湖的修仙传承,到底都是个什么模样了。” 自语一声罢了,季秋唇角轻勾,足履登云靴,脚下生风尘,一步跨出,便是出了洞府,冯虚御风。 直往那灵台法会所举办的山峰,驾驭一缕清风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外宗真人,咄咄逼人! 神霄山外,飞云峰。 此峰虽位于神霄山门之外,但也算是这处连绵山脉之内,颇为傲立的主峰之一了。 其山径蜿蜒曲折,山势陡峭,险峻异常,但山巅却又雾霭缭绕,有灵气阵阵升腾,似从云间而落,故此名曰飞云峰。 山上青石阶梯铺路,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氤氲的古树躯干散发华光,有紫衣道人落于道路一旁,攀登而上。 灵台法会开办了三日,除却寒烟寺、元初山的真传早已到了法会之外,这山道两侧,几乎每每隔个一小段,便能见到神霄内门弟子的身影。 毕竟是二十年一度的盛会,虽普通弟子难以前来,但有了些许道行的御气境内门,宗门对此是不做约束的。 因此,随着季秋踏足于飞云峰山道上,耳畔听闻的窃窃惊呼之声,几乎是从未绝于双耳之间。 “快看,那人是不是新近晋升的道基师叔,季秋季师叔?” “玉簪紫袍,墨发飞扬,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灵压...肯定是他呀!” “季师叔,今年貌似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吧?竟就能有这般修为,当真是我辈楷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灵台法会似乎是三十岁还是二十五岁之前的年轻真传,便都可以参加?” “那这样算下来,季师叔虽举行了晋升大典,但可还未正式任职呢,若是有他出手,五宗之内还有谁能比之更强?!” 有不少赶赴而来的弟子,看着才不过刚刚落下,便复又飞身化虹,向着那法会道场而去的紫衣身影,禁不住羡慕道。 其中,又有女弟子目光似含春色,带着憧憬之意,望向那已飞驰而去的身影,久久未曾缓过神来。 要知道,季秋本就面容俊秀,非同凡俗,眼下身着神霄紫袍,又有道基和金刚境所炼就的一身无垢之体,光是那股气质,就已是飘逸如仙。 衣袂被风吹拂而动,猎猎作响,从虹光中望见他那依稀影子,正可谓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也。 因此,也无怪乎这些弟子这般姿容。 踏入飞云峰上,那占地开阔的法会道场,季秋一眼望去,便见得有诸多身披他派服饰,但身上气息却颇为不凡的人影。 其中,尤以最上首的一僧一剑客为最。 这两人身上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那股气势,直给季秋一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 那种气息,他曾只在张守一与墨虞身上觉察过几分。 “丹境真人...” “应当就是之前墨真人所说的,寒烟寺与元初山的高手了。” 一双眸子轻眯,季秋看着这算起来不过才几十余人的空旷道场,以及那隔着老远望向此处的神霄门人,并未止步,只是神色坦然,往着李秋白与墨虞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场间正有人斗法论高。 季秋抬眼一见,便看到了那之前一袭红衣的沈云溪,此时正于场中与人论道作法。 只见她手中道诀一掐,瞬息间便演化出了癸水阴雷,如倾覆之水般连绵不绝,又有雷声滚滚隐匿其中,俨然是一副得了真传的模样。 那与她斗法者,头顶戒疤披着僧袍,一副苦行僧打扮,但面对沈云溪雷法攻杀时,却是毫不示弱,以腕间佛珠灵器化为御敌之法,一时间竟是斗了个你来我往。 但神霄五雷毕竟是旁门级的绝学,虽沈云溪不过才悟出一道,但也非是普通弟子可以比拟的。 就比如这个被济源紧紧盯着的寒烟寺门人,纵使勉强战上了几个回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不是对手,随即就败下了阵来。 “道友,承让!” 于场中赢下了斗法,沈云溪潇洒施了道礼。 而那对面衣袖被电的发黑的和尚对此,也只得面色苦楚无奈一笑,双掌合十之后,便往着那面容慢慢泛黑的老和尚身后行去。 一时间,倒是无人继续下场。 季秋走到了李秋白身畔,先是对墨虞道了一声,后又和李秋白神魂交流道: “掌教师兄,法会进展的如何了?” 之前张守一虽说有季秋这年轻弟子在,同辈自然无人能是其对手,法会拔得头筹已是预见之事。 但三日时间,李秋白连一道符箓都没传来。 这种作态,无疑是很说明了一件事实。 看着沈云溪于场下,红衣飘飘驾驭雷法,一副女中豪杰无人能当的模样,季秋心中暗自腹诽: “这所谓五宗共同举办的法会,其余四宗的年轻真传,不会连一个能与沈云溪抗衡的都没罢?” 不过想来,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神霄门开派祖师张守一,用来作为根基的炼气大法与术法神通,可都是源于正宗传承。 虽不是紫霄真传,但落在这偏僻小地,试问北沧州哪个修行法脉,能有其高?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季秋最多只能算是个意外。 同代之中另外九个真传,就比如眼下这在五雷道碑前悟法多日的沈云溪,就已经算是佼佼之辈了。 不然宗门也不可能任由她在传法殿内,逗留那般多的时日。 “进展如何?” “当然是如你所见了。” 听到季秋神魂之语,李秋白看了他一眼,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即便回应: “五宗灵台法会论道,历代以来虽多有胜负,但到了这一代,寒烟寺、元初山、落阳观、长春府这四脉,却并无多少显赫人才。” “我神霄一脉雷法精湛,本就同阶难逢敌手,而沈云溪这丫头,更是在五雷道碑前参悟了整整三月,虽自不及你,但也算是多有收获。” “就凭借这一手葵水阴雷,便是颇为不凡,所以能展露如此风采,自是理所当然。” 李秋白话语说到了这个份上,季秋自然心领神会。 合着,貌似自己都不用动手,这场法会就定下了基调? 若真如此,倒是还省却了一番功夫,倒也好。 想到这里,季秋也不再多言,准备继续观摩场中变化。 但神霄门坐得住,有人却坐不住了。 济源面色有些晦暗,看着门下带来的杰出真传,竟连一个女娃都解决不掉,不由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这神霄门如此强横,后代人杰辈出,那掌教李秋白几乎有成丹之姿,还有那传法殿的首座崔清河,也是假丹大能,这也就罢了。” “没想到年轻弟子,一个个也都非是凡俗,这样下去,待到这二人里有谁成就丹境,此后千载,可还能有我派容身之地?” 济源担忧不无原因。 眼下寒烟寺还能借着他这个祖师的势,来这大晋厚着脸皮招揽些弟子门人,可若是神霄门再添两个丹境,那莫说是来招揽弟子了,怕是整个漠北,都将沦为了神霄门的地盘! 一方门派传承,新鲜血液是必不可缺的,此外还有各处灵脉灵地,亦是同理。 而若放任神霄门继续下去... 那后果,自不必说。 修行,就是一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旅途。 今日不把你吞并,来日必将无我容身之地! 于是乎,老和尚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元初山的负剑玄烨子。 后者见此,自然心领神会。 于是,他随即侧头瞅了眼身后背剑的弟子,昂了下头,随即便对着四方朗声开口,道: “此次灵台法会,倒是叫本座好生见识了一番神霄门年轻真传的风采,果真不愧是张师兄的门徒!” “想来,我四宗应也没有弟子,会是这小姑娘的对手了。” 说罢,玄烨子于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环视一圈,看着济源默不作声,那另外两派道基境的带队长老也噤声不语后。 随即向着季秋这个方向望来,看向墨虞又道: “因此,那灵台山秘境之后的权限,就由神霄门去管辖便是。” “不过在那之前,本座收的一个亲传弟子,才不过刚入道基之境,时年二十八岁,此次也来了这法会。” “这孩子素来听闻神霄雷法颇为不凡,一直心向往之,此次有机会前来,不知贵派可有年轻弟子,或是初入道基的高手,前来与其讨教一二?” “另,我想问问墨道友,张师兄究竟状况如何?为何还不出面?” “要是身体真有状况,本座倒是有一味治疗圣药,若张师兄需要,可低价转于他老人家,用以治理一二。” 先是叫身后那背着长剑,眼角锐利的弟子上前,随后玄烨子又语气带着关切的询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与张守一关系多好。 但实则了解过后,却能感受到其话语之中潜藏的意思,竟是句句不离咄咄逼人。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法会之上,五雷之法显神威! 法会之上。 玄烨子这一番言论,也算是掀起了阵阵波澜。 起码落阳观与长春府的道基长老,是没有预料到这一茬的。 不过能修行至于第二境,哪个修士不是摸滚打爬走出来的人精,就算不通晓个中细节,但是察言观色之下,却也能明白一二来了。 两宗长老一方面不动声色,另一方面则暗中约束着门下前来的几名真传,示意不要擅自生出动作。 不过是一场论法的普通法会而已,就是为了磨练磨练门下弟子,顺带着叫其增长些许见识,要是生出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这元初山的丹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有所谋划的,自家高人坐镇宗门,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的要好。 至于神霄门这边。 墨虞听后,双眸顿时一厉: “玄烨子道友,你此言何意?” “我宗祖师修行至今已过数百载,一身道行功参造化,数遍北沧州这些个丹境真人,他老人家也算是第一流水准,些许伤势自行调理便可,何须道友前来过问?” “以往法会召开,就没有过丹境真人法驾的先例,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何意,不妨直说!” 一身金丹境的气势微微波动而出,这位年轻的墨真人,语气中带着冷意,言语间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对此,玄烨子摆了摆手: “墨道友何至于此。” “本座也不过只是关心一下张师兄而已,你多虑了。” “而且我听闻贵宗近来有年轻弟子破境道基,正好我这弟子也随侍左右,你我二宗若是可以,不妨交流一二,若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负剑道人语气之中,带着些云淡风轻的意思。 但季秋听闻此言入耳,就只觉微微有些不舒服,越看此人越显得道貌岸然。 这时候,季秋目视前方,看向了玄烨子随侍一侧的弟子。 双眸凝神,以察虚实。 【凌舟】 【生于北沧州南境小国,灵体中上,拜入元初山,被元初山真人玄烨子收为亲传弟子,日日受元初山本源剑气淬炼体魄,肉身不凡,又得其师亲传一口剑气,于杀伐之道上,也颇有建树。】 凌舟,就是这玄烨子的弟子,二十八岁成就道基境,可以见得这元初山,到底在其身上下了多大的血本。 也难怪,光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瞅出其眉宇间那三分傲气。 在这边陲小地,见不得道体天成的奇才,确实也足以自傲了。 看着墨虞又欲开口,季秋神魂微动,便传音入密道: “墨真人,若是需要,我可前去与其交手。” “以我观之,此人虽有道行,但根基虚浮,道基未成无暇,不过是仗着年岁尚短,才能称道一声天才罢了,于大道途径上,早已矮了半头,难成气候。” “我有信心,足以胜之。” 听到神魂传音入耳,墨虞心中惊讶,这才侧头看向了季秋。 季秋天道筑基之事,墨虞略知一二,但同时他的年龄,自己也是晓得的。 不过二十出头刚成道基,难免少年意气。 因此听闻季秋言语间信誓旦旦,其踌躇片刻,这才又道: “可有把握?那玄烨子也是成名已久的剑修,其亲自教出来的徒弟,虽不一定能得真传,但想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此地乃是我神霄山的地盘,就算你不出手,也决计没人敢说上什么。” 说到这里,墨虞神情认真。 她说的是事实,只要张守一与她一日不陨,那这百里神霄山,便无人胆敢放肆。 哪怕是其他的金丹真人,旁门大修,也是一样! 但季秋何许人也? 他说有信心足以胜之,那是谦虚的话。 若真生死搏杀动手,此子何等挡他神通! 目视着抱剑而立的凌舟,季秋神色平静。 他可以看出,此人虽比上一世那道脉山野七宗的道基高手,要强出不止一筹,但却也仅此而已了。 就算是不动用太平六术,只单凭借神霄五雷法,季秋就足以取其性命! 正欲再度传音,回复墨虞时。 此时,却有一道驾驭虹光的身影,缓缓踏云而来,落在这法会中央。 “呵呵,老夫却是不晓得,原来玄烨子道友,竟是这般惦念于我啊?” 张守一捋了捋白须,眸子带着几分深意,足履才刚一落地,便又打量了几分玄烨子身畔的凌舟,这才转头看向季秋: “胜他,可能做到?” 见此,季秋刚准备回应墨虞的话咽了下去,随即面露笑意,只淡声道: “自然可以。” 此言语并未被神魂遮掩,是以在场诸多身怀法力的修士,大都听了个清晰。 玄烨子一双剑眉轻皱,而他身畔的那弟子凌舟,更是目含怒色: “道友还未交手,就这般自信?” 说罢,其身躯划出剑影,脚步一踏就入了场中,鞘中长剑一闪而出,便握于了双掌之间。 “元初山凌舟,还请阁下赐教。” 泛着寒意的剑光流于表面,剑锋轻扬而起,便直视季秋而来。 此举几乎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玄烨子盘坐于席中,只张了张嘴,状似无奈,又叹息了一声: “不过是交流切磋而已,何至于弄得这般火药味十足?” “凌舟记得收敛一二,莫要伤到了神霄门的道友。” 听到了老师的嘱咐,这名为凌舟的剑修抱剑侍立,口中称是,但是听闻此言,张守一却是不乐意了。 “玄烨子,你对你这弟子,竟能这般自信?” 眉眼打量了下凌舟,察觉此子道基不过中品,除却手中那柄法剑有些门道外,并不算是有多出彩,随即张守一嗤笑一声: “既然贵派都率先下场,我脉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去吧。” 老道眸光幽深。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季秋,自然没了犹豫。 “真人且看好便是。” 话语落下,季秋脚下一迈,缩地成寸,瞬间窜出了十余丈远,继而五指并掌,其中有电光‘噼里啪啦’作响,凝为道印,迎着那执剑身影,就是一掌拍出! 雷光闪烁席卷,那一缕显露而出的淡青色神雷凌厉肃杀,正是乙木正雷法! 这雷法被季秋修行的炉火纯青,再加上天赋加持,其中术法波动,几乎是刚一出手,就叫得满座之人皆惊。 不过才自场中休息的沈云溪,看着与自己演练截然不同,已是精妙了数倍不止的雷法,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挫败感加剧。 而墨虞则看着一侧老神在在的张守一,半晌才开口询问: “季师侄的神霄五雷法,究竟修到了什么境界?” “还有,他所领悟的先天天赋,究竟是…” 听到墨虞失色之下欲言又止,张守一淡然颔首,道: “他所领悟的先天天赋,可驾驭风雷,且将神霄五雷炼至了炉火纯青之境,正是我神霄门千百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奇才!” 二人正说间,场中已是风云变化。 元初山的凌舟手中长剑微扬,剑鸣之音陡然大作,丝丝缕缕的剑道罡气显化,只听见‘哐啷’一声响,剑光撕扯出了璀璨的光华,便直接斩上了季秋唤出的雷光! 光凭这一手凌厉的剑诀,就知晓此人对于剑术之道有着独特的见解,绝然称不上多弱。 然而,季秋所召出的乙木正雷,不过只是五雷法的一种变化而已。 凌舟劈出的剑光凌厉,与那一缕淡青色神雷博弈,可随着那紫袍道人道印转换,刚猛澎湃的神霄雷法,却是再度雷光大盛! 瞬息间,执剑之人气势被压,那本来一往无前的锐气顿时散了大半,不由得‘蹬蹬’而退。 就是这一退,叫玄烨子本来平淡的目光,猛地收缩: “此子术法神通,岂能仅只有初入道基的水准?!” 他的眸光紧紧盯着那场中肆意挥洒雷光的身影,想起了在神霄山听到的三三两两传闻,心潮久久难以平息,颇为不忿。 “为何大势屡屡眷顾这神霄门?” 一时间,玄烨子心中本来举棋不定的心思,更加坚定了下来。 传承道争! 今日神霄门没有倾吞四方之念,可就算其海纳百川,越发强盛之后,自家传承总不能终日指着仰其鼻息过活! 这北沧州边陲小地,修行的资源本就只有这般多,若不行非常之法,千百年后他玄烨子一旦坐化,宗门后辈若无金丹坐镇,怎能不被豺狼虎豹一拥而上,就此千载基业,毁于一旦?! 眸中精光闪烁,其背部灵剑微微颤抖,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平。 但场中斗法却仍是未停。 凌舟面露惊骇,道基法力运转于剑刃之上,然而就算如此,面对那连绵不绝,隆隆作响的雷法,他却也是此生头一遭遇到。 也正是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何雷法之道,能与剑道并列为攻伐神通之最了。 嘭! 又是一声炸响! 这元初山金丹真人的弟子,终于承受不住,‘噗’的一声口喷鲜血,腹部被季秋结成一式雷印按上,直接便往着元初山的席位被拍飞了出去! 而这一掌落下,季秋仍是举止从容,犹有余力。 此时,他的心中甚至还稍稍带着些遗憾。 因为那先天天赋所演化而来的化雷神通,他还没动用上呢。 然而,他虽是打的意犹未尽,但是那元初山玄烨子的面色,却是已有些挂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布下弥天大局,开启第三世轮 那负剑真人,此时站起身来。 “小道友,事前就说是斗法切磋,点到为止。” “就算你神通更胜一筹,又何至于此?” 玄烨子大袖一挥,将自家弟子接住。 随后双指并拢,点在其周身穴窍,将金丹法力注入凌舟身躯,抑制住那被雷法反噬的伤势后,这才语气不豫,似是在质问道。 对此,季秋感受着那股丹境的压迫感,也不显慌乱,只是道: “真人言过了,既是斗法便总有失手之时,况且我与贵宗这位道友都是道基境修士,挥手动辄间法力波动频繁,又哪里是说能收住,就能收住的。” “何况我已尽量收敛了,不然其焉能有性命存活?” 说到这里,季秋掌心一握,那雷法残留的余波顿时震散,轰鸣之声久久未曾平息。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方才那一式道印,若是他用尽全力的话,恐怕现在凌舟就不是落下伤势这般简单了。 但玄烨子显然不想听这些东西。 随着季秋此言落,玄烨子面含怒气,手中并指作剑,同时声音冷冽道: “小辈放肆!” “你就是这么和金丹真人对话的吗!” 说罢,一道剑光就将从其指尖甩出,直往季秋激射而来。 但此地,可是神霄山! 而季秋更是神霄山千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玄烨子在这里出手,无异于就是在打神霄门的脸! 自然,有人不会坐视不管。 “哼!” 一声如闷雷般的喝声响起,随后这昏暗天幕下,便有一只无形大手瞬间凝聚,直接便自后方往前按下: “玄烨子,老夫给你三分薄面,你也莫要将我百里神霄山,当做是你元初山的道统了!” “我脉门下的弟子,既没有犯什么过错,岂能容得你来肆意管教?” “再敢胡言乱语,今日镇压于你!” “给老夫退去!” 嘭! 巨掌横空一握,便将那锐利冲霄的金丹剑气直接捏碎于掌中,甚至连其余波震荡而出的涟漪,都未掀起几分波澜。 玄烨子见此,手掌后伸,握住了背部那柄镇宗法剑的剑柄,看着不远处横空踏足的张守一,眸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过了片刻,许是心有顾忌,也可能是时候未到,他终究没有拔出那柄剑来,只是面部表情逐渐缓和了下,道: “张师兄何必大动肝火,本座不过是帮你训斥一下门下弟子,叫他顾忌着点境界尊卑罢了。” “本座又不是真要斩了他,让你我二宗难堪。” 感受着场面上的尴尬,憋了半晌,这负剑真人这才僵硬开口。 他,终究还是忌惮着张守一的。 只要这老真人不死,那他就始终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不过这一次对拼,对于玄烨子来讲,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真气波动纵使一直想要掩盖那股死寂的气息,但终归还是会泄露出来些许的。” “张守一,本座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玄烨子眼中精芒闪烁,心中暗想个不停,随后目视了一眼场上局面,复又开口道: “罢了罢了,今日是本座失态了,我向张师兄致歉。” “既看到张师兄还是一如既往,那本座也不再多留,这就带着门下弟子,告辞离去了。” 说完,玄烨子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就领着门下的真传与弟子凌舟,欲往停于飞云峰的飞舟行去。 临走前夕,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与寒烟寺的济源互相交视。 而那老和尚见此,自然是心领神会,但也没有过多动作,仍然如磐石般未曾动弹,就好像诸事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法会仍旧还再继续进行着,但是真正精彩的部分,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 随着神霄门独领风骚,这其余四宗前来的年轻真传,又有哪个敢说能在神通术法之上,可以胜过神霄门的? ... 法会结束之后。 神霄峰上,掌教殿内。 此时,神霄门的掌教李秋白与开派的张守一真人,都在此处。 而与二人对坐的那蒲团之上,也有道紫衣身影盘膝,正是季秋。 “小子,表现不错。” “竟能以初入道基之身,直面金丹真人的神威而不露怯,不愧是老夫亲自教出来的门人!” 张守一正谈论着灵台法会的事宜,说到这里,看着眼前的季秋不由欣慰一笑。 “祖师谬赞了,我也是借着你和墨真人的风而已,这才底气十足。” “若不是处于我神霄山范畴内,就只凭借我自身这点微末道行,又怎么可能与堂堂金丹真人针锋相对呢?” 听到张守一的夸赞,季秋摇了摇头,只实事求是。 见此,张守一捋了捋须,这才继续道: “法会过后,玄烨子和济源这二人的狼子野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我神霄山六百年基业,算是被这二人给觊觎上了,再加上老夫所露出的那几分死寂气息,更是让玄烨子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差点按耐不住,不过此人性情到底谨慎,不敢直接翻脸。” “但就算如此,却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秋白,你还有多长时间,才有自信龙虎交汇,玉液成丹?” 听到张守一的询问,身披绛紫道袍的年轻掌教不敢怠慢,随即便回应道: “如今我道基早已打磨圆满,精气神也已到巅峰,然而却总差上几分契机,想来还需几年时间。” 面对张守一的问题,李秋白如实回应。 对此,老道士不置可否,眸子幽深: “还要几年么...” “却也够了。” “记住,从今天开始,神霄门的祖师张守一,就已经死了。” “此事除却你二人之外,便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崔清河、宁波等中流砥柱,也是一样,可懂?” 说完,张守一神色郑重,看向李秋白与季秋二人。 面对老道士认真的目光,季秋不由精神一震,欲言又止: “真人,你是要示敌以弱,用假死的手段去迷惑元初山和寒烟寺?” 张守一活了八百年,又遭遇重创,且在那法会最末时匆匆来迟,逼不得已与玄烨子交手,被其看出了几分死气。 季秋现在回头一想,若是老道真以假死之法拖延个几年时间... 以那二人的秉性,未尝不会冒死一搏啊! “祖师,你是想要叫那些对我宗虎视眈眈的金丹真人,都不做掩饰,直接打上山门,顺带着一网打尽?” “此事,墨真人晓得么?而且就算您老假死,那些个家伙哪怕有心,可没真正证实之下,估计没个三五十年都不会轻易动手的吧...” 李秋白将事情前后都细思一遍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对此,老道士这才笑了笑: “你二人所说的都对。” “此事我之前也知会过墨虞,至于那二宗会不会来...” “这不是有你么,秋白。” 张守一平静的看着李秋白。 而作为神霄门掌教的他,听闻此话外之言,联想前文后,顿时不由一惊,彻底明白了张守一的谋划。 确实是这样! 如果他真能在十年前后,成就金丹之境,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对于神霄门虎视眈眈的存在,便都必须动手! 不然真等到他李秋白真破境金丹,境界稳固后,便再也没有了那般好的时机了。 两尊金丹真人,再借助神霄门的护山大阵... 就算是玄烨子和济源交友再是广泛,神霄门也不再是他们能啃得下来的地方了。 “祖师深思熟虑,我懂了。” 刘秋白沉重的点了点头。 而季秋闻言,也彻底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神霄门将会遭遇劫难,原来这竟都是张守一亲自布下的局! 哪怕是付出代价,也要将对宗门有所觊觎的家伙,都一股脑的勾引出来,最后施展雷霆手段,尽数除灭! 这样,哪怕他这位神霄门的祖师寿元无多,只要能平定祸患,即使因此付出些许代价,这神霄门近千载传承,也不会消亡! 深思熟虑至于此,果真不愧为一手开辟道脉传承的宗师人物。 “明白就好。” “记住,先将消息压个半载,随后再慢慢透露出些许风声即可。” “至于老夫,我就借着三阶灵脉根基,压制压制身上伤势,顺带着保我一身道行不落,静待时机就行。” “那些宵小若不来便罢了,一旦要是敢于动手...” 张守一目光中露出了寒意,想起了前些日子玄烨子几欲动手的身影,不禁冷声一笑: “不过是一以剑证道的丹境初期罢了,老夫全盛时期弹指可灭,也就只会得些机会趁虚而入,卖弄些洋洋自得的把戏,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短时间内伤势还未彻底压制住,老夫非得叫他陨落于我神霄山前!” 说到这里,张守一缓缓摆了摆手。 “好了,好生修行去吧。” “虽说筹备至此,但到底能不能挨过去这一劫,还是要看天命眷不眷顾我神霄山了。” “但在那之前,只要你们实力够强,那当是自保无虞!” 一席话毕,张守一便复又回去了后山之中,闭关疗伤。 可以见得,他身上的伤势,确实挺严重的,不然也不会出此诈死之策,用以克敌。 ... 听完了张守一的一席话,季秋自掌教殿内走出,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此时,他已经是知晓到了这六百载的神霄门,即将会面临什么。 但不得不说,一路修行以来,无论是神霄门还是张守一,都对他帮扶良多。 “所以,还是得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 盘膝于蒲团之上,季秋眸光闪烁个不停。 “眼下距离我推演沈云溪和崔首座等人的人生轨迹来看,应该还有个几年时间。” “而第二世轮回所得到的收获,也都已经吸收的差不多,是时候开启第三世轮回了。” 深吸一口气,季秋脑海想起了前些日子,那玄烨子并指作剑,想要向自己激射而来的情景,眸中平静不已。 “希望这一世...” “我也能一窥金丹真容!” 口中呢喃作罢。 轮回模拟,开始启动!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三世模拟人生?】 “开始!” 下一秒,真灵与神魂,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场景之中。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徇烂烟火。】 【第三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 (ps:有朋友说主世界的进展太憋屈,没有轮回时候那种杀伐果断的感觉,这里回应一下,其实作者君也没有太好的处理办法,毕竟这一卷说到底,也就是个承上启下的过程。) (不过开启第三世模拟之后,后面就会快的飞起了,所以谢谢大家的订阅,也请继续支持,感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 一抹亮光显化,包裹着季秋的神魂,似乎隔绝了时间与空间一般,不停穿梭着。 直到他的眼前露出了画面开始,终于一一浮现而出。 文字缓缓流淌着,如走马灯般,在季秋的眼前逐渐亮起。 当季秋在那非实非虚的情景之中,重新恢复了神魂清明之后,他便又看到了一处,与曾经第一世和第二世截然不同的场景。 杀伐遍地的战场之上,兵戈散落,有武道强者一吼之下可震碎穹霄,宛如神人,那是哪怕肉身五境横炼功成,都绝然难以做到的程度。 就像是大炎曾经记载之中的,只有搭起了天地二桥,可驾驭天地之威的天象武夫,貌似才能拥有这般神通。 广阔天地下,滚滚黑气弥漫天幕,有大魔咆哮踏着腥风,占据洞天福地,也有披着外皮的妖人居于朝堂,谈笑间拨动丝线,掌控万灵生死。 偏僻之所,府城之外,野草荒芜,小小妖魔修成人身,便敢窃据土地河神、乃至城隍判官之位,兴风作浪,掀起无边业障。 千疮百孔的人道江山,内有妖魔生乱,外患则更甚矣。 北边修妖魔道的偌大帝国悄然露出獠牙,麾下战将兵卒连战连捷,陈兵南境,虎视眈眈,且有着无比浓郁的皇道气运聚集。 季秋不过是观看着这一幕幕景,就能感受得到那股子皇道气运,可比当年日暮西山的大炎刘氏,要强横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初得天命,正如火如荼的时候,是远比四百年大炎末期,要浑厚得多的程度! 可以见得将来若无变数,这片疆域几十上百年后,又将会是如何景象。 众生匍匐,天地沉沦,绝非虚言。 【1岁:你降生于南燕王侯之家,为嫡系所出,乃是天下武夫之中名列顶尖的鄂王世子,被父亲寄予厚望,赐名岳无双,出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4岁:作为天之骄子,你幼年的生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显赫,你的父亲留给你的印象,只有严厉与教诲,也正因如此,你对于家传武道,其实并没有那般浓郁的兴趣。】 【相反,陈列于书房古卷之中的诗文词赋,却是叫你流连忘返,爱不释手,相比较提枪纵马的武夫,你更愿意做一个读书吟词的文人。】 【然而你的父亲却晓得,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修身养性,求得道理的文脉修行,是最难以保持念头澄清,有自保之力的。】 【他对你的选择颇感失望,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 【9岁:你的父亲为你请来了开辟文心的文人,教授你养气修行,常年读书习字之下,你浑身上下都浸染着书生之气,长得是眉清目秀,颇为温和。】 【同年,你的父亲肉身打通天地二桥,勾连天地成就天象武圣,晋南燕鄂王位,掌二十万武道强卒北上伐元,连定六大府城,沿路妖魔乱党皆被诛杀,北元修士、武夫溃败四散,辟地千里!】 【当是时,消息传遍天下,三山五岳不由为之一肃,妖魔偃旗息鼓,邪道大派束手束脚,不敢太过放肆,本来风雨飘扬的南燕江山,又生生延续了数十载国运。】 【13岁:你的父亲常年未曾归家,但其的事迹却是如雷贯耳,一直伴随于你成长左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说到他高歌猛进,收复大燕失地的消息。】 【在他的刀锋所向之下,无论是魔道妖人、还是练血武夫、亦或者是妖魔之辈,都几乎难以匹敌,他手下聚拢的义军越来越多,声威也越来越盛,几乎全天下人都觉得,他将会扫平北元,再塑人道山河。】 【耳濡目染之间,你也对于他的事迹,开始慢慢表露了敬仰,也被他所作的那些豪情万丈的诗文深深折服,你再次拾起了他所教授的武道之法,也算是练得像模像样。】 【16岁: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端,南燕支持鄂王北伐,定鼎中原再造山河的太子离奇病逝于宫闱之中,而皇位则由其弟继承。】 【燕朝新帝登基之后,大刀阔斧排除异己,任用招揽而来的三教九流亲信之辈,把持朝纲,稳于现状不思进取,于前线战况激烈之时,连下十八道金牌召回鄂王,使得战局僵持。】 【同年,你的父王从外界接回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一同安置于王府之中,同时因被燕帝金牌召回,心有所感之下,命左右亲信携你二人隐姓埋名,往北境地处偏僻的一处道观赶赴而去。】 【作为常年征战,威震天下的天象大宗师,他已经隐隐觉察到了情况不对。】 【他的预感是对的,当其进京述职之后,才惊觉发现此时皇都较于以往,情况已经是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从蛛丝马迹之中,鄂王发现歌舞升平的燕都城中,竟有妖魔身披人皮,居于国师之位,朝堂上下乌烟瘴气,一片蒙昧,坐于金銮上的燕皇昏聩无能,偌大皇朝竟被宵小把持。】 【只可惜他发觉不对之时,却已是为时已晚,一时不察之下,更是被三尊同境高手一同伏杀,那一战打的是气血冲霄、殿宇崩塌,最后却终究因准备不足,只得饮恨于燕都之中。】 【17岁:你与那女孩,一路被无穷追兵追杀,你父亲鄂王派来护卫你的亲信,气血燃烧拼死之下,终将你送出燕门关外,得到了那道观老友的庇护,稍稍喘息了过来。】 【同时,你知晓了那女孩的身份,乃是前太子的嫡系亲女,贵为郡主,但因宫廷生乱,作为唯一的孩子,被其父提早送出皇城,这才被鄂王觅得,带回府中。】 【18岁:你听闻到了鄂王谋反,欲起兵叛乱,改朝换代,却被帝王察觉诛杀的消息,一时心中思及那处处为了重整旧山河的伟岸身影,不由惊怒交加。】 【此时,你只恨不得杀上燕都,将那狗皇帝的脑袋给割了下来,以祭奠父王冤屈,可事后环顾四方,却只得无奈作罢。】 【毕竟你自身目前论文道修为,不过只有养气,论及武道修为,更是还未开辟出几道穴窍来,不过只比普通的后天小卒,要稍微强上了那么几分而已。】 【可你的敌人却是偌大南燕,同时还有着被鄂王镇杀了不知多少的北元妖魔、以及遍布府城州郡的通缉之令。】 【你这点儿本事,连燕都的门都进不去,更何况是继承鄂王的遗志,重塑山河呢。】 【19岁:你开始发愤图强,苦修文武之道,收你入观的老道,也传授给了你炼气法门。】 【你从他那里得知,原来这方修行界妖魔越发猖獗,竟是因为道脉式微,被魔门与妖孽共同剿灭扫荡,这才落得如此田地的。】 【而想要离开此域的唯一通道,不知为何也已关闭,这才使得人道越发衰微,由妖魔主导的大世慢慢兴起。】 【听完你拜为老师的老道说完,从那一刻起,你的心中开始有了目标。】 【你想要扫平乱世,斩了南燕皇帝的狗头,继承鄂王的遗志,逐北境而平乱,将此方疆域彻底平定,再光复这名为‘紫霄’的道观门庭,将那些漫山遍野,所谓的邪魔七道、妖族六擘尽皆诛杀!】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茫茫四顾,只觉举世皆敌,落差太大不由心生挫败,修行起来论及天资还不如那郡主,若不是她时长安慰于你,你恐怕将会更加迷茫。】 【27岁:你勤奋刻苦,修行着鄂王留下的手书武穆总纲,成就武道金刚境,同时紫霄观的炼气法门,也被你修成了道基之境,论及天资你并不逊色于其他人。】 【此时你觉得时机已至,因此想要出山磨炼,于是你设法联络镇守河中府的鄂王昔日旧部,想要以图复兴,不料那人表面大义凛然,背地里却想着法子将你留下,以献给南燕,求取晋身之机。】 【不过幸而有昔日旧部心怀鄂王,不忍之下特地前来将消息泄露于你,被你识得之后,这才加急跑路,幸免于难,但鄂王世子未死的消息,因此却也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天下。】 【你这一次,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举世皆敌。】 【33岁:你为了不连累郡主和老道,索性从道观脱身,开始游历这遍地荒凉,千疮百孔的江山。】 【你在道观山外不远的山村处,见得了一只吞噬了真龙精血,妄称河神,周身发生了变异的飞蛇,遂将其斩杀,为民除害。】 【费了一番功夫,你终于将这蛇妖斩杀,于其洞府之中发现了一只幼小真龙被吞噬殆尽的尸骨,顿觉可惜不已,只想着若是能养一只真龙凭为依仗,再过百载岂非能得一通天助力,只可惜终究没有早至,于是长叹之后,这才离去。】 【39岁:你于云中山处,见得一窝妖魔肆虐,将一处道脉传承近乎屠戮殆尽,差点根基断绝,思及如今正道传承越发稀少,遂出手相助,这才保住那道脉最后寥寥数人性命。】 【经过了解,你才晓得这大猫小猫不过两三只的道脉,竟传承自千载前的大教补天派,门中曾有法相真君诞生,不过天地通道关闭后,却是慢慢衰弱,再加上妖魔邪道猛攻正派,能保得传承不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就算如此,门派底蕴却是尚在,你得这补天派教主传授了一门法门,可以用燃烧寿元作为代价,去凝成后天道体的正宗传承。】 【你从这法门上看到了突飞猛进的可能,因此不由问了下这补天派的教主,为何他不去修行?】 【却被其感慨称道:一旦开始修行此术,道基三百年寿,便须得折了九成,以他的年纪纵使修了,也不敢说能在二三十年内,成就金丹大道,更何况就算以此法龙虎交汇,结成金丹,千载寿元也一样要折损九百,古往今来修成此道,成就真君者,论及整个门派历史,也就只有一人罢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能修行此法,须得配以前辈高人亲自炼制的四阶灵丹补天丹,如今随着门派流转,丹方早已失传,且就算是有,那上面的苛刻灵材也采集不来,门派到了今日地步,只剩下了最后的两枚灵丹,他不敢去赌。】 【你听闻此言,本也不想去赌,可当你想起了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踌躇犹豫之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接受了这补天派教主的丹药与补天术,准备放手一搏。】 【你以补天丹与补天术,燃烧了二百余年的寿元,只剩下了三十载寿数,铸成了补天道体!】 【你的修为,开始了突飞猛进!】 【51岁:你修成假丹之境,于三山五岳掀起了偌大风浪,在淮河两岸,北元与南燕的交界处,打着鄂王世子的名号,以及也修成了道基境的郡主名号,招募义军,意图掀翻这个世道!】 【此时南燕朝廷,有隐居出世的布道大儒,孤身入燕都,终于揭开了那妖魔丑陋的面容,也使得偌大江山,不由四分五裂,各处反王被各路势力扶持,分不清楚个正邪,一团乱麻!】 【61岁,北元铁蹄南下,纵使北境邪魔七道妖族六擘内乱不休,可此国实力却也不容小觑,你于同年龙虎交汇,成就金丹,率领人族义军殊死抵抗!】 【同年,南燕覆灭,南燕郡主修秘法汇聚龙运,成就三境高手,再加上诸多聚拢而来的残存正道与鄂王旧部,你们开始了复兴大业!】 【64岁:此时灵潮掀起,曾经在久远之前,名扬天下的真君道兵出世,引得天下轰动,各路邪魔真人、妖魔巨擘、天象宗师和正道高人争相云集,你也知晓这将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匆匆赶赴而去!】 【只可惜,终究还是命里无缘,你为了争夺这柄名为‘元阳剑’的道兵,与两尊邪魔真人、一位妖魔巨擘拼杀,虽重伤撑到了最后,可终究还是后继无力,只得不甘而终。】 【时年六十四岁,一代传奇、鄂王世子、紫霄派大宗师,就此陨落。】 【模拟评价:幼时儒雅少年坚毅,素有决断手腕果决,可终究时运不济,一生遗憾颇多,徒增奈何。】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模拟结束,是否固化岳无双的一生?】 【或是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凝聚先天天赋?】 ps:今天这章分不开,二合一,其中元素颇多,后面应该更新会很给力,一天起码6k8k打底,所以求追读,毕竟模拟都是跟着一卷纲走,而主世界嘛...懂得都懂。 如果说上一卷是为了道义,那么这一卷主题显得就尤为简单。 不外乎便是踏遍乾坤,杀出个天下第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局紧迫,时不我待! 当这文字模拟伴随着片面式的情景画面,渐渐落下了帷幕后,融合了那模拟之中岳无双一生的季秋,也不由缓过了神来。 区别于第一世与第二世,以及现世天道筑基的积累,季秋即使乍然再接收如此之多的信息,也不会一时之间便被情绪主导,而分不清自我来了。 但,就算如此。 那轮回模拟一场,所呈现而出的画面,却仍然是叫得他心绪难平。 毕竟,这可是一尊修成了玉液还丹境的高人,所经历的波澜壮阔的一生,又是季秋自己的应身,他对此又怎可能无动于衷呢。 生于王侯之家,乃天恒贵胄,为天下武道最强之一的嫡子,岳无双已经不能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了。 可以说如无意外的话,他生来就应当是站在那最顶点,最辉煌的人物! 哪怕天地沉沦,正道倾覆,魔道逞凶,这种身份也足以保他一世无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鄂王岳宏图因他不欲练武,便早早请来了开辟文心的文士教他启蒙。 要知道这种等级的存在,在如今这个世道可谓是稀少至极,哪怕是数遍一州,都不一定能有几个。 可以说包含其中的拳拳之心,实是诚挚热烈,叫季秋这打小就是孤儿出身,哪怕穿越前后也不例外,只能靠自己拼搏至今的心境,都不由划过了一抹暖流。 他的人生本应在这个光芒万丈的轨迹之中,一直走下去。 但这世道昏黑,却是杀机毕露,叫人步履维艰。 哪怕是堂堂天象武圣,位极人臣掌二十万精兵强卒,拥六大府城之地的鄂王岳宏图,也避不开暗地里的滚滚杀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任谁都想不到,劳苦功高半辈子,为南燕立下了泼天功勋,如巍峨山岳般,震慑北境妖魔与异国不敢犯境分毫的鄂王,竟会被后方伏杀! 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 何其悲凉! 从那之后,他这个鄂王世子没了庇护,落在了各方视线之中,就好像是一块明晃晃的肥肉,任谁都想要来咬上一口! 北元人被鄂王杀的人头滚滚落,其中背负着的血海深仇,都算在了他的头上,想要来杀他。 南燕朝廷忌惮于他的身份,也欲除之而后快,邪魔道脉妖魔乱党,几乎各个都与他有所仇怨。 在这种高压之下,季秋在那感同身受的情景之中,不知遭遇了多少场凶险至极的追杀! 此外一路成长,境况每日愈下的天地,妖魔猖獗,更有窃居祠堂河神庙之中的小小蛇妖,暴殄天物抽食了真龙血,就敢自称河神。 有恶鬼肆虐以人为食,造了不知多少杀孽,有了几分孽障道行,就敢篡夺城隍殿宇,自号鬼神,于睡梦中勾人魂魄吞而噬之,为祸一方。 平民百姓于无知与恐惧之中殒命,而自己更是在尔虞我诈,步步杀机之中艰难前行。 若不是运气好得了补天派的传承之术,极尽升华奋力修行,才有了几分道行,恐怕莫说是金丹真人,他连假丹大修都难以修成! 然就算如此,在奋力争渡的路途之上,他却也终究没有走到最后。 现在回首一顾,季秋细细一想,若是在最后关头,能有机缘驾驭住那柄出世道兵的话,想来事情或许还会有着不一样的转机。 只可惜这模拟的命数里,岳无双已经逆流朝上行了太多太多,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直至到了他陨落之际,虽在这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之间,掀起了偌大名声,但细细数下来于这世道而言,却也并没有多少影响。 至于他所做出的改变,更是微乎其微,就算心有壮志,可还未曾彻底施行,便已经结束了。 后世如何? 不得而知。 那股大时代下的悲怆与苍凉感扑面而来,从一尊逆境崛起的丹境真人视角,叫季秋不由沉浸其中,感同身受。 良久,才算是稳固心神,神魂脱离。 他看着轮回模拟上的提示,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轮回模拟所表露出来的这段文字模拟,是否固化一生的选项,季秋是有所了解的。 无外乎,就是将岳无双一生所领会的功法与神通,都记录下来,但其中有关于人生的领悟,无论是阅历亦或者是功法的熟练度,都将彻底从零开始。 再加上这模拟之时所经历的种种不甘与遗憾,都是真切实际的影响到了季秋的判断。 所以基于此,无论是从收获上讲,还是从情绪上讲,他都不可能会去选择这一条的。 就比如第一世的真如,第二世的张巨鹿一般。 若是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下去,那又该将是多少人的意难平啊。 逆天改命,从英年早夭香消玉殒,到光芒万丈踏上仙途的苏七秀;再到第二世的张太平、柳青衣,以及不可计数的太平道教徒,还有那芸芸天下苍生... 总会有些人,能够记住他的作为与名字,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还能够收获难以想象的感悟与阅历,以及宝贵的修行经验。 这些都是真切实际存在的,是能够百分百回馈到自己主身之上的,绝非是区区一句固化,便能够做到的东西! 所以他的选择,自然毋庸置疑。 “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一回生二回熟,经过了两世沉淀之后,季秋已经起码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在面对这道选项时,已是表现的喜怒不形于色了。 只见他语气平静,轻声开口吐出自己的选项。 下一刻,神魂颠倒。 于神霄门洞府内盘膝的身影,渐渐陷入了沉寂。 ... 南燕,鄂王府! 那藏书千百卷的经阁之间。 有一锦衣华服,面带几分书卷气的少年,俯于案桌之前,看着那笔墨银钩铁画龙飞凤舞,正摆放于面前的一副墨宝,暗自沉思着。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ji),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一首诗词了罢,可谓是荡气回肠、大气磅礴,所充斥着的尽都是满腹豪情,与对于那现实境况的沉痛诉状。 其中所蕴藏的愤慨与激昂情绪更是直抒胸臆,呼之欲出,叫人不由感同身受。 可以见得,能作出此等豪气之词者,此人就算未曾谋面,也该是个堂堂正正的豪杰之辈。 拳拳之心,但求人知! 少年读罢,吐出一口浊气。 【季秋/岳无双】 【境界:养气/先天】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季秋目视着模拟面板,心中思量着眼下的时间段。 如今他的年龄,大概在十六岁左右。 与上一世作为张巨鹿时逆天改命,大致相仿,而前面的情景都作为开场前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换句话说,季秋此时,就是真正的岳无双。 “这个时间段...” 放下这卷墨宝,季秋撑着下颌,口中呢喃一声后,眉头不由一紧,继而联想起了之前模拟之中的一幕幕景象。 正是这个时间段! 那南燕新君联合妖魔国师,与另外两尊三境高人,于燕都城内,连下十八道退兵金牌,生生将他这一世的父王,鄂王岳宏图从前线给召了回来! 虽表面上和和气气,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波澜,但实则其中却是暗藏杀机。 而纵使岳宏图心中已隐隐晓得,南燕太子离奇亡故之后,宫闱之间应有变动。 但他却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南燕新君手段竟会如此雷厉风行,连一点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纵使冒着葬送了江山的风险,也要将他伏杀于燕都之中! 也正是从这一幕开始,季秋这一世便开始了颠沛流离,凶险至极的逃亡之旅。 “必须搞清楚,现在我这一世的父亲鄂王岳宏图,眼下到底到了哪里!” 握紧拳头,季秋眸中下了定论。 不管如何,哪怕是旁敲侧击也好,或是用其他道理去劝诫也罢。 纵使不能叫岳宏图不去燕都走上这一遭,也得叫他心中提前有所防范,不要白白殒命于了那燕都城中才是! 十几年的记忆,虽然占据不了季秋历经千帆的阅历多少,但鄂王岳宏图的为人与作风,却是叫他不由深深为之折服。 如果非要用言语前去形容的话,就如同他刚刚所看到的那副诗词一般。 那是一个为了家国与大义,硬生生的在这个昏暗的世道里,以强横的武力与独特的人格魅力,开辟出了一方净土的伟岸人物。 他若陨了,对于整个南燕的人族百姓来说,都无疑是场莫大的灾祸! 当然,其中更包括了季秋这个鄂王唯一的世子,岳无双。 想到这里,季秋站起身子,大步便往书房经阁外,踱步而去。 他想要去王府之内,询问一下亲信,如今他的父王,也就是鄂王岳宏图,究竟是否回归到了王府之中。 此事万分火急,容不得半点马虎,但,说来也赶巧。 就在其刚刚走出门扉的那一刻。 迎面,他便看到了一道身披湛金铠甲,步履间虎虎生风的威严人影,正朝着这经阁书房道路侧,昂首阔步,大步行来。 第一百八十章 借得虎皮晓利弊,请君切记要三 此世天下共分三十六州,原本南北二朝分庭抗礼,各据一十八州半壁江山,但近年来许是因道消魔长,北境势大,南燕的疆土早已被逐步蚕食。 待到鄂王岳宏图驱兵北上,收复失地时,更是险些连一十二州都守不住了,节节败退。 若非岳宏图文治武功当世无匹,一鼓作气连下六大府城,收回了六大州,恐怕待到北元克了那茫茫江淮水,横渡南下再起兵戈时,南燕的政权,怕是就将名存实亡了。 而鄂王岳宏图也因此战名扬天下,被晋封为赵燕唯一的异姓王,封号为鄂,王府位置,正是那收复的六州之一,齐州所在。 鄂王府内。 昂首阔步,双眸有神的岳宏图,刚洗去一身风霜,锁着眉头回到王府,迎面便见得了那自经阁而出的嫡子,棱角分明的眉头不由柔和了一下: “无双?” “这么着急的从书房出来,是有何要紧之事,何不与父王我说道一二?” 季秋方才跨过门槛,正欲去寻亲信前来问询,便听到耳畔传来了熟悉至极的声音。 抬头一看,就见得了那身披铠甲,背着斜阳,拄着腰间长剑的壮年男子,正向他温和开口。 模拟文字所体现的内容,与脑海之中的记忆结合,叫得季秋不过一个晃神,就毫无晦涩之感,接受了眼前这人的存在。 于是,他便举止恭谨,拱手一礼道: “父王。” 【岳宏图】 【出身于河中府阴县下辖一普通农户人家,出生之时,据传天生异象,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一时不由惹得相邻人人称奇。】 【他的异常之处,叫得路过的一武道大家颇感兴趣,前来摸骨之后这才惊觉发现,此子武道之姿世所罕见,绝佳根骨天然形成,又兼心性未定,乃是上上乘的好苗子,遂欣喜之下收其为弟子,欲将一身衣钵,尽皆传之。】 【少年之时拜师学艺,为人沉厚寡言,心性坚韧,常负气节,不仅打熬穴窍进境飞速,同时一身枪法也演练的炉火纯青,更熟读千载年月所有兵法兵书,通晓气血战阵,可谓全才。】 【年轻之时,其气血如烘炉,刀枪剑戟弓马锤,无一不娴熟,拳打一县力辟千里,偌大阴县无人能敌,数遍一州,也是极为罕见,恰逢此时北元南下,遂招募三百乡勇,投军抗敌而去。】 【从那之后,岳宏图之名初露峥嵘,他之一生波澜壮阔,成就金刚突围敌阵,率领骑兵攻坚克敌,十万火急转战江淮,挥师北上收复失地,斩邪道真人平六府之地,克妖魔真身震慑一国,威名赫赫,震动天下!】 【后十年三破北元,大军陈列于边境关外,重拾二国分庭抗礼之势,晋鄂王位,加九锡,可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同年,真正成就天象武圣境!】 【后续:???】 【人物评价:一生战功赫赫,生于世间,所统御之地,无人敢于撄其锋芒,所到之处,邪道退散,妖魔伏诛,无愧人间武圣之称!】 这便是季秋这一世身的父亲。 南燕鄂王,岳宏图! 看着这人生轨迹将大致事迹描绘出来,饶是事前就有所了解,季秋也不由惊叹至极。 模拟文字之中的表述,以及前面十六年的记忆加持,加起来都没有这一眼窥视的详细。 字里行间不经意泄露的,都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魄,这是何等的豪情与霸气! 一想到如此人物,或许就将被召回燕都,在那皇帝十方埋伏之下彻底陨落,季秋不由更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于是,他话语稍稍停顿片刻,便带着正色继续开口道: “父王,你这次回府后,是不是就要准备动身过淮河,去往燕都之中面见陛下了?” 听到这往日里儒雅的儿子一反常态,岳宏图愣了一下,不过复又淡笑道: “你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不错,本王本来准备尝试一下,是否能再度进军,以削弱一下北元边军的战力,再换取几年后方安稳。” “但因为后方今上连下十八道金牌御旨,催促的紧,不得已之下,这才撤了回来。” 说到这里,岳宏图面色也有些不豫,言语中隐隐含着几分叹息。 后方风云波谲,他心里岂能不知,此番费上好一番功夫,才将前太子唯一的后裔寻到,岳宏图对于燕皇如何心思,已经是猜出了个七八分来了。 想他鄂王雄踞六州之地,手握二十万南征北战训练出来的武道悍卒,兵多将广,听调不听宣,夹在北元与南燕之间,已有羽翼已丰,大势已成的迹象。 若是前太子还在,或许南燕还能一如既往的支持与他,但后方老皇一死,新帝以雷霆手段登基,或许君臣之间,就将生出间隙来了。 看到岳宏图眉头也是有些皱紧,知晓后方可能情况不对,但却不觉得有性命之危时,季秋默了片刻,决定还是下道猛药: “就是因为此事!” “父王,你可知如今燕都城内,究竟是个什么景象?” “新帝登基,铲除异己,原本文武百官之中,只要是太子系与北伐派系的文臣武将,下野的下野入狱的入狱,风云变化已知那燕皇狼子野心,手段狠厉,不得不防!” “更何况,我还得到高人传讯,说是特地前来告知父王你,莫要独身一人仗着武功,便去往那燕都城内,不然将有倾覆之危!” “按那高人所言,此刻的燕都城中,已有邪道妖人身居高位,位列国师呼风唤雨,同时还有妖魔潜藏,虎视眈眈,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父王你一旦入局,就将性命难保!” 季秋将语速加急,踏前一步,便在岳宏图身畔低声且严肃的说道。 而本来笑呵呵的岳宏图,随着季秋几个呼吸间道出的话语,面色却不由微微转变。 嘭! 一声炸响,如同虎豹雷音般的穴窍震动之音,陡然自这披着铠甲的英武男子躯壳之间发出,叫得季秋心神不由‘嗡嗡’一震! 不过是不经意间的情绪泄露,竟就能至如此威能! 天象武圣,当真恐怖如斯! “无双,你跟为父说实话。” “这些东西,到底都是谁教你的?” 蹙起一双粗壮的眉头,岳宏图面无表情,扫视了一眼四周,在察觉到没有下人或是高人神念注视此地,这才深吸一口气,双眸直视季秋,紧接着一字一句道。 若是别人这么说,对于岳宏图而言,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因为修到了他这个境界后,他所决定的事情,已不是他人能够轻易改写的了。 但是季秋,却不是别人! 岳宏图可以忽略别人的意见与想法,但是他唯独不能也不可能忽略一人。 那就是他的唯一嫡子,也是这鄂王位与他百年之后的唯一继承人,岳无双! 上阵须用亲兄弟,打虎还得父子兵! 季秋的话,岳宏图得听,而且还必须得刨根问底! 高人? 什么样的高人能越过了鄂王府,接触到他这位坐不垂堂的千金世子? 哪怕是那些邪魔道的真人,亦或者是修成妖丹的妖魔,也决计不敢在大势向他的时候,来这般针对他的儿子! 不然,二十万鄂王铁军挥师而起结成战阵,再辅以他的兵法御敌之道,哪处大妖洞府,邪魔道场能抵挡得住? 这必须得搞清楚! 岳宏图心中,升起了滚滚杀机。 所有的手段,针对他这个鄂王岳宏图,可以,但动他唯一的嫡子岳无双... 就不行! 看到岳宏图如临大敌的表情,季秋心中不由生出了股暖意。 这位父王在小心谨慎去往燕都之前,还特地觉察不对,将他与那燕赵太子的独苗郡主一起,都送往了偏远之地的紫霄观内。 就凭这点便知,他对于自己的关心,已经不是一般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断不能叫岳宏图就这么陨落! “补天派的道友,对不住了。” 心中想起模拟之中,见到的那位补天派教主,季秋心下默默念叨后,便决定借起了补天派的名头。 为何? 因为季秋知道,在百余年前正道未衰之前,补天派可是天下最为顶尖的道宗之一! 同样,也正因名头太大,树大招风,这才被邪魔外道群起而攻之,沦落到了如今避居山野,仅剩下了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局面。 但他知晓,不代表岳宏图也知晓! 起码在补天派渐渐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里,它道脉正宗,天下顶尖的名头,可还未曾彻底衰亡! 于是,季秋只佯装不知其中底细,随后便一脸正色严肃道: “回禀父王,此事乃是自称来自道脉正宗,补天派的一位前辈真人亲口所说。” “他的存在未曾告知于任何人,也曾特地叮嘱过我,说是有关于他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只能告知于鄂王一人!” “那位真人言说,他曾用补天秘术窥视过燕都,此时那都城之中虽表面和谐,但暗地里起码有三尊邪道与妖魔汇聚,且布下了足以镇杀天象武夫的大阵,与天罗地网无异!” “他还说,如今天地正道凋零,如鄂王这般心怀正道的天象武夫,已不多见,所以不忍父王就这么踏入圈套,这才特地前来告知于我,叫我将消息传递给父王你晓得。” “而且那人临走之时,还曾授予过我炼气神通,此事应当是真!” 说到最后,季秋调动着风雷擎天的天赋,勉强汇聚了些许天地灵气,缓缓在指尖,凝聚出了一丝泛着紫意的雷霆。 纵使这道雷霆能量衰微,但其中却是包含着堂皇大气,以及煌煌上宗的跟脚,叫得识货的岳宏图不由目光一凝,紧接着心中便大为惊异: “我儿,竟还能有这等造化?!” “补天派,那不是...” 听着季秋一番逻辑自洽的言语,岳宏图一时间先入为主,不由信了三分,继而缓缓陷入了沉思... (两章7k,明天是不是有个活动啊,放心,我肯定会让你们能有一次抽奖机会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百年秘辛,大儒先贤,豺狼虎 鄂王府。 补天派! 一百五十年前天倾之战前,正道诸宗威名赫赫,而补天派更是其中翘楚,道统所在乃三阶顶尖灵脉,为天下有数。 其门内号称玄法三千,左道旁门之法成周天之数,合计总揽一百零八道,更有法相真君亲自开辟的正宗传承镇压底蕴,一时威名无量。 然而,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在道消魔长的世道里,越是强大的正道修行势力,就越是会引得邪魔觊觎。 随着岁月流逝,时至如今,往昔之事早已渐渐淡去。 但当年补天派千丈山门道一峰,生生被一场大战打的弯折崩塌,如不周山倒的浩大动静,岳宏图却也是知晓一二的。 那个时代,岳宏图自己还未出生,所以他也并不晓得其中细节。 但有一点他却是晓得,那就是自从百年前天倾之战后,正道大派便是封山的封山,隐匿的隐匿。 到了眼下这个昏暗的世道,如今天底下数得上号的炼气传承,若非魔门,便是妖脉。 至于声名赫赫的补天派...更是已有百多年未曾现世,露出过风声了。 “这个节骨眼上,竟有补天派的真人到访我鄂王府,提醒与我燕都出了事端,还传授了无双一身精湛雷法?” 岳宏图眉头紧锁,不过一开始的严肃气息,却是慢慢消散了下去。 显然,对于季秋这连哄带骗的一套组合拳,他已是信了三分。 毕竟一来开口告知自己消息的,是自己的嫡子岳无双。 二来自己自忖平素里,也对世子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 像是如此精妙的雷法,岳宏图纵使不走炼气之道,也能窥视出此道最次,也得是左道顶尖,甚至有极大可能是位列旁门级数的玄术传承!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等级的炼气术若不是门内真传,是决计不会传授下去的。 就连偌大鄂王府,由他鄂王岳宏图亲自开辟的书房经阁内,所收录的那些个炼气之术,都没有品质这么高的雷法。 种种迹象,都叫他不得不去慎重考虑,季秋话语之中所蕴含的真实性。 再加上燕皇连下一十八道退兵金牌,其潜藏的意思已是摆在了明面之上,昭然若揭。 权衡之下,对于这不知名的补天派真人所言,岳宏图还是有一些相信的。 他的眸中,露出了些许幽深之色。 半晌过后,才转而拍了拍季秋的肩膀: “好小子,不声不响竟然有了这份机遇!” “你提供的信息对为父很有用处,但这趟燕都,本王却是不去也不行。” “就算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上一闯,不然燕皇一旦给我鄂王府扣上一顶帽子,这才打开不久的局面,可能就得毁于一旦。” “到时候若是北元趁着兵祸南下,南燕又对此置若罔闻,最后导致一系列变动,使得天下数万万百姓生灵涂炭的话,那才将是真正的祸事。” 听到岳宏图前半段话,以及他面上表露出的认真神色,季秋就知晓岳宏图已经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但当季秋听到明知燕都情况不对,岳宏图却仍然执意要去时,眉头却不由一皱,片刻后这才复又开口: “父王,你既已经晓得南燕燕皇要伏杀于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去?” “你如今虽打通了天地二桥,成就了真正的天象武圣,可也未必就能无视天底下一切的威胁了啊!” “如今我鄂王府立于淮河两岸,雄踞六州之地,就算是不听皇帝的调令,他又能如何?天下各州各府的各路镇守可都看着呢,难不成他还敢冒着天下风险,北上讨伐我等不成?” 季秋言语激烈,陈词慨然,句句直戳人心。 而岳宏图听后愕然,随后仔细打量了眼自家这个满腹书卷气的世子,这才不由惊觉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有了这等蜕变与眼界。 一时间,岳宏图并未觉得受了质问冒犯,反而颇觉欣慰不已。 “这孩子,长大了啊。” 用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季秋,岳宏图难得的起了耐心,便复又解释道: “不错,说的有理有据,从外人的角度上看,确实是这个理。” “但孩子你要知道,这人世之间呐,事情多是身不由己,为父起于草莽,历经大大小小不下百战,这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我起兵北上投军,北伐屡破元人军阵,为的非是效忠于南燕,其实所作所为,不过还是这为了这天底下的平民百姓。” “如今这个世道连年征战,怨气沸腾,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趁机起事,图谋不轨,百余年前正魔两道拼杀,虽说这邪魔外道更胜一筹,但其中高人也重创陨落了不少。” “对于你口中补天派的高人,其言语我是信,但也不可尽信,这其中情况复杂,非是一言一语可以解释的清楚。” “南燕前太子,乃是本王至交知己,徽太子深得先皇信任,原本乃是登基大宝的不二人选,可却离奇殒命于了宫闱之间,纵使本王屡次探查,却也摸索不清楚其中真相。” “徽太子于我而言,有知遇与提携之恩,他的死,本王必须探查个清楚。” “所以,燕都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若真如你所言,燕皇的帝位,嗯...” “且在我去后再说吧。” “不过...你这孩子倒也给本王提了个醒,若是没有你口中补天派真人所言,兴许本王还真就单枪匹马,去了这燕都之中了。” 说完,岳宏图不由莞尔一笑。 而听完岳宏图此言,季秋这才沉默了一下。 徽太子,皇位。 感情去往燕都,你老两辈子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查询这件事情的前后始终? “这...这怕是那燕赵天子纵使本不想动凶,可被你搞出这一茬子后,也得杀心骤起了吧...” “再加上你还把那位的唯一嫡系小郡主,给正大光明的保了下来,还接到了鄂王府中,将这些事由联系在一起后...” “你老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模拟文字的情景,再加上季秋十几年的记忆,二者相互融合,季秋这一下终于明白。 为何燕赵天子哪怕是倾尽手腕,甚至不惜暴露倚重化外国师之事,导致朝廷与镇守各地的大将忌惮离心,也要孤注一掷,强势诛杀自己这一世的父王岳宏图了。 有原因的。 这换我上,我也得杀啊! 但不管怎么说,岳宏图的立身处世,与为人性情和遵守的道义,都是没得说的。 不然,他又凭何起于草莽,拉起偌大的一支雄狮? 所以站在季秋的立场上,他是对的。 因此话又说回来。 别说只是质问那燕赵天子了,就是直接割了那天子的狗头,他也是该! 毕竟连他屁股底下的那张位子,都是搞些阴谋伎俩弄来的,又岂是他生下来就该得到的? “那父王,你准备如何去做?” 心中稍稍腹诽了下,但季秋面上仍是带着关心。 既然岳宏图有所准备,想来那模拟之中的陨落一幕,应是不会重演了。 可就是不知,他想要用何种手段应对,才能保他能自燕都堂而皇之的进去,安然无恙的出来? “当然是请人,与本王一道入燕都了。” 听到季秋的询问,岳宏图背着手,目光看向远方的斜阳,眼神平静,已是打定了主意: “镇守着这南燕江山而不倾颓的,永远都不是魑魅魍魉与佞臣,燕皇若真和那补天派真人所言之中一般,欲除我而后快的话。” “他便是料定了自己的江山,并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岳宏图便逐渐衰亡,情况最坏,不过就是再任由北元打到淮河两岸罢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国土沦丧太远,若真不欲去看,又怎能见得到满目悲怆,百姓哀鸣?” “他所怕的,不外乎便是我会以徽太子的名号为旗,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罢了。” “但如果此次,本王请一人出山与我一同入燕都,那么那燕皇纵使再想杀本王,他也绝然不会动手。” 说到这里,岳宏图言语笃定。 “父王是指...” “横渠先生?” 季秋想起模拟之中的情景,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了一道人影,随后不由忍不住开口。 “不错。” 季秋话语落,岳宏图复而肯定回答。 听完之后,季秋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大石终于落定。 横渠先生张子厚,这个名字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逐渐没落的文道儒脉,最后的一尊定海神针级的人物。 文士修行,需先读经典,一朝开悟于腹中养气,此乃第一境。 其后书读百遍,养气圆满,知晓到了自己需要去践行的道路,此乃第二境,曰:文心! 一颗文心自成,念头至阳至盛,下一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学说,此乃是文脉修行第三境,名为:布道境! 成就此境,一言可使风雨停歇,可使鬼神有感,可叫天人生变,甚至可以演化出属于自己的道理,方圆之内我即天地! 在儒脉的典籍之中,此境又可曰子,所以达到了布道的修行,便是达到了媲美诸子的功业! 而张子厚,就是南燕如今,最后一尊未曾陨落的布道境大儒,又被世人称为:张子! 同时,季秋文字模拟岳无双一生时,那一身布衣跨越千里,上得赵燕京城揭开了妖魔真身,将天下风雨搅动的那尊强者,也是这张子厚! 因其隐居横渠之县,已有太久未曾步履尘世,所以又称其为横渠先生。 “父王,你能将张子前辈请出来?” 季秋忍不住开口。 “能自然是能,只是他老人家年岁已高,若非必要,本王实是不想劳烦于他啊...” 提起横渠先生张子厚,纵使是岳宏图,也不由肃然起敬起来。 但说到最后,却是不由一叹。 而季秋一边听着,一边算算时间,发现确实如此。 文脉修行,只增幅实力与道理,对于寿元一道...到底没有食气不死那么长寿。 金丹真人可活千载岁月而不陨,天象武者也能周身无漏,保自己三百年不衰。 但是与他们位于同样境界的文道修行者,不修成圣人,身躯的衰老却也终究无法避免。 他们可以用无与伦比的念头,去压制自身的衰老。 甚至可以做得到死后念头不散,化为阴神号曰鬼仙,或是入驻城隍庙,作为立于阳世的鬼神之尊,另类的活着。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却都终究免不得寿元告罄。 除非能成就半圣,以念头洗涤身躯,让整个身躯舟楫都转化为一种‘规则’或是‘道理’,不然,他们就避不开死亡这一条路。 而在季秋的记忆之中,那尊布道境的张子张先生,在入皇城掀起风雨,以天地万物行气之理,先诛邪道国师,再斩潜藏于燕都之中的妖魔后,便随之销声匿迹了。 人终有落幕之时,不过是或早或晚,或是声势浩大,或是微弱尘埃罢了。 哪怕是张子厚也不例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补天派的真人所言不虚,也应当不会生出什么大问题了。” “那之后呢?若是事情真和那真人所言一般,自燕都述职罢了,父王你准备后续如何做?” 先是点了点头,季秋片刻复又追问,似乎是不将一切都问个清楚,便不愿罢休一样。 看着今日一反常态,好久都没聊上这么多话的嫡子,许是因事后需要面临的诸多事端,岳宏图不由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起了虎视眈眈的北元,又思量着燕赵天子新帝登基,便连下十八道退兵金牌,再加上自家世子所说出的真人言语。 这其中干系结合之后,就算是拨云见日,彻底搞清楚后,又能如何? 茫茫天下,岂非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投军报国,今日受封鄂王位,已是位极人臣,本王对于那张皇位明明没有任何觊觎,可...” “唉...” 岳宏图想要避开的问题,被季秋正面问出,一时间沉默不已。 其实,他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去做。 纵使金銮殿上问出个是与非来,能够看清楚燕赵天子的面目与否,他又能如何? 见到岳宏图有些哑然,季秋却是紧接着便开口,道: “关于这点,想来父王心中迷茫不已。” “但要我看来,却只需要遵从一句话就好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 “咱们只需要保住这鄂王府,保住这六州之地就行。” “只要根基稳固了,前抗北元,后联诸多手握兵马的将军,此后谅燕皇再怎么杀心四起,他又能如何?” “我鄂王府一脉,无愧燕地百姓,如此足够!” 季秋经历了岳无双的一生,他看得可比岳宏图要透彻的多。 鄂王,不会反。 但是这燕赵的帝位,也未必就需要外人来坐! 赵氏燕皇位,本该是由支持力挺岳宏图北伐大业的徽太子来继承,可徽太子却死在了皇都宫内! 这种秘辛一旦泄露,今上位置又岂能坐得安稳? 但凡只要鄂王岳宏图能握住其中信息,随后于这六州之地扶持徽太子的唯一血脉,也就是那赵郡主,起码大义的旗帜,算是能够握住一半了。 这古往今来,有嫡系公主荣登大宝,为一方女帝的例子,可也是有过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如是。 当然,这需要慢慢来,起码得先叫自家这位父王的心态调整过来,随后再等到那燕赵皇再多出些昏招,让四方离心离德,才可以施展。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季秋也能开始努力修行了。 只要鄂王岳宏图不陨,那么再根据模拟文字之上的轨迹,季秋有着足够的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就一身强横的实力! 这个世道,距离真正彻底生乱失控,还差上一段时间。 而到了那时,想来若是自己能觅得补天术凝聚补天道体,就算不能成就金丹之境,一尊假丹大修的道行,却是跑不了的。 够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么...” 听到自己起名为岳无双的儿子这番话,岳宏图心中一根弦被悄然触动,随后不由慢慢喃喃道。 “好一个无愧苍生,无愧自身!” “本王沉浮半生,竟还没有你小子看的通透!” “不愧是本王的世子,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还真从这经阁典籍之中,给咱读出大道理来了!” 良久,这身披铠甲的英武男子沉声一喝,继而哈哈大笑,一扫面上阴霾,手掌‘啪啪’的,不停拍动着季秋的肩膀。 而乍然被岳宏图这般举动按住的季秋,只觉得肩处有大力传来,随后筋骨之间,不由感受到了阵阵酸疼感袭上。 “嘶...” 季秋身子一斜,面色不由稍稍一抽。 天象武夫,哪怕是手中收了九成九的力气,只单用凡力,这股子劲力儿,也不是他这才开了数窍的身躯能扛得住的啊! 看着季秋的异样,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举动有些不妥,岳宏图‘咳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收了手。 随后,他便亲切的拉起了季秋的手臂,豪爽一笑: “好了,不谈这些了。” “你我父子聚散离多,今日畅谈一番,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叫父王我心中舒畅不已!” “走,吃饭!” 说罢,他便拉着季秋的身子,往着厅堂内大步行去,心中高兴之余,连一身铠甲都未卸去。 两人沿路于鄂王府并行,一者少年风华,英气勃勃;另一人披坚执锐,骁勇威严。 天边即将落下的斜阳,将二人的身躯背影拉的很长。 直至入了回廊,这才在建筑石柱的遮掩下,慢慢消失不见。 (合章,5k,大家可以领一张抽奖券,别忘了哦,祝愿大家欧气满满qwq)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赵燕郡主,身世坎坷! 鄂王府内,季秋与岳宏图于正厅进膳。 虽说如今鄂王位极人臣,手握权柄威震一方,但这王府的一应陈设,却仍是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全然配不上王府的规格。 相应的,其中的饮食也是一样,几如殷实人家一般,菜碟不过三四,至多再添上一份热汤,就已经是差不多了。 对于端坐的二人来讲,自然是够吃的,但和他们的身份一对比,却又显得相形见绌了起来。 入座之后,岳宏图笑呵呵的与季秋闲聊,同时还特地吩咐人,多留了一张座椅。 见此,季秋心中了然。 因为他知道,岳宏图特地留下的这张位置,是给谁的。 果然,随着菜肴上齐,热气腾腾直往外冒时,这将一身铠甲卸下的威严男子却并未率先动筷,而是稍稍停顿了下,才道: “无双,且先等等。” “今日还有个客人,要与你我一同进食,你注意点。” 听到岳宏图的开口,季秋轻轻颔首,示意知晓,也没有多问。 而就在二人简单交流刚一落下,那门槛处便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 随后,一道小小瘦瘦的身影跟随着侍女,磨磨蹭蹭了半晌,才算是跨过了门槛,走入到了这正厅之中。 季秋抬眼望去。 却见来者不过豆蔻年华,个头不大,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正往着他与岳宏图的方向望来。 这小姑娘一双小手背着身子,捏着身上才换不久的崭新裙子,略略显得有几分局促。 此时,季秋还未开口,岳宏图听见动静和看到这小姑娘后,便率先站起了身来,将原本粗狂的声线尽量压得柔和了下去,这才道: “小郡主,到了本王的鄂王府后,你便不必这么担惊受怕了。” “有本王坐镇,没有任何宵小敢于忤逆鄂王府的威严!” “放心,来鄂王叔这里,吃点东西吧。” 一边说着,岳宏图还一边俯下身来,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 至于季秋,他则是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小姑娘如今还未长开,尚没有日后风华绝代,气质超然的模样,不过只单单从轮廓上看,也能大致看出来眼前这面容姣好的丫头,未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赵紫琼】 【生于南燕都城,乃天恒贵胄,生父为大燕太子赵徽,其刚一出生,便被赐予了‘紫琼’名号,封号郡主,至尊至贵,】 【然其命运波折,于十三岁年纪时突逢剧变,父亲赵徽离奇死于宫中,新帝大肆清洗宫内皇室子弟,幸得太子府有高人庇佑,拼死将其送出宫廷之外,一路颠沛流离,这才保住性命。】 【后得鄂王岳宏图派遣人手,苦心费力寻觅,接入鄂王府中,度过些许日子,又被送至紫霄观修行,一路遭逢袭杀波折,终至之后,隐姓埋名,潜心修行于深山之中,以图自保。】 【其乃是燕赵后裔,得宗脉气运眷顾,又有其父徽太子留下暗手,修行过聚拢皇朝气运之法,再结合紫霄观秘典,以及鄂王岳宏图亲传武艺,修为突飞猛进。】 【修行有成,出得深山与鄂王世子游历天下,积累名声,适逢天下大乱,南燕四分五裂,其性格果敢坚毅,继承其父遗志,以燕赵之名广揽四方豪杰,北拒异族入侵,南平四海之乱,颇有威望。】 【积累二十年,一统淮河两岸,收复江南之地,聚集封地民望气运,修成金丹之境,又养成真龙之相,有一代帝王威仪!】 【后续:???】 【模拟评价:幼年出身显赫,少时历经波折,经受颠沛苦难,终成坚韧心性,后续三十载,正应潜龙出渊,一飞冲天之相!】 看着这名为赵紫琼,神色之中还略微带着几分戒备的小姑娘,很难想象,她的未来竟能有这般波澜壮阔。 甚至,隐约间还有着开辟一朝,问鼎女帝的气运造化! “谢谢鄂王叔。” 似百雀般清脆的声线,如涓涓流水般,流入了季秋与岳宏图的耳畔。 随后小姑娘沿着岳宏图的示意,自门槛处慢慢踱步,走到了那座椅之前,便轻轻的坐了上去。 宫廷之间学到的良好教养,在赵紫琼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纵使一时蒙难,但那其中不经意间所携带着的贵气,也依旧是叫人心中,不由感到阵阵赏心悦目。 “好了,吃饭吧。” 见到这小姑娘落座,为了照顾着她尚有些不适的情绪,岳宏图也未曾多言些什么,淡淡一笑后,便动起了筷子。 这场饭食吃的极其简单。 一炷香过,待到罢了,关于赵紫琼的身份,岳宏图也简单的给季秋介绍了些许。 放下手中筷,搁置在盘子一侧,赵宏图吃完起身,复又对着季秋慢慢叮嘱道: “小郡主身份尊贵,眼下暂时客居在我鄂王府,你作为我鄂王府的世子,可得多担待着点。” 听到岳宏图此言,季秋自然点了点头,语气随即沉着道: “父王言过了,我自是晓得。” 说罢,他便转头看着一侧的小姑娘,尽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 “小郡主,我名岳无双,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作为鄂王府的半个主人,你尽可向我开口。” “我鄂王府虽不及皇宫繁华,但胜在没什么约束,若是你之所求,在下但凡能够做到,我岳无双定当义不容辞。” 看着眼前面貌白皙,如洒脱文士般,富有书卷气的英俊少年,赵紫琼抿了抿唇。 她与季秋,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但很久以前,她却曾经听到她的父王徽太子,提起过这个名字。 少女的心思细腻,有时候一件事情就能记住很久。 就比如徽太子曾酒后戏言,说到过要把她指给鄂王世子为妻一样。 这件事情,就在赵紫琼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想到这里,小姑娘的面庞略有些泛红,慢了半拍后,这才轻声对着季秋回复道: “世子哥...客气。”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郡主之称也不过是名存实亡,因此,世子哥唤我一声紫琼便可。” 随着话语道出,赵紫琼不由便想起了近半年来的颠沛流离,以及数之不清的护卫为了庇佑自己而死,一时双拳握紧,神色之中渐渐流露出了一抹恨意。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下去,面上听着郡主之称时,不禁有些自嘲的对着季秋回道。 对此,季秋并不意外。 国仇家恨,又是个心智成熟,生于皇室的姑娘,她心中对此,又怎可能没有丝毫痛恨? 不过,那样也好。 一边想着心事,季秋另一边继续缓声开口,以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做派,对着赵紫琼介绍着鄂王府的境况,尽量叫其心中的隔阂感,能够稍稍减轻些许。 而二人之间,也渐渐有了些熟络,不能算是熟悉,但起码也没了最开始的陌生。 时间,飞速流逝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岳家大枪,武道传承,庚金不 这一日。 鄂王府,武斗场。 季秋一改往日书生气,着一身黑色劲装,挺起一杆丈二红枪,便在岳宏图的指点下,开始了修行岳家枪法! 而这,则是他自己要求的。 岳宏图出身草莽,得到枪道大家教授武艺,对于一十八般兵器,可谓是样样皆通,信手拈来。 但要说最为熟稔,最为擅长的,却还是这一挺大枪! 季秋曾经在大炎朝,于枪道宗师许渊处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枪法,但当时所求,更多的还是武道炼法,对于兵器造诣虽也擅长几分,但却称不上是精通。 不过就算如此,最基本的鉴赏,他却还是做得到的。 就比如现在。 嗡嗡~~ 只见在他面前擂台之上,那举着一杆长枪身材高大的男子,臂肘轻轻一抖一震,那所托枪身便不由自主的晃动出声,发出了阵阵颤鸣,几如龙吟一般。 随着嗡鸣之声大作,前奏伴响。 那男子一声大喝,脚步往前一震! 下一刻,被手掌攥紧如同铁铸般的枪杆,猛地挥舞而出。 气流盘旋于这武斗场中,岳宏图托枪而起,刺戳扫架,携带着滚滚罡气,如蛟龙腾身,好似卧丘猛虎一般,则人欲噬! 岳宏图一人踏步搅动风云,几如千军万马,随着手中枪道锋芒绽放,枪柄一甩就是一声炸雷,震动方圆天地! 随着招式不停演练,一股奇特的韵味,也在岳宏图的身上渐渐显露而出。 那股真意,就仿若是画龙点睛一般,给着他的枪法增添了色彩,填补了最后一丝空缺! 而季秋只是隔着老远,默默的观摩感悟着,就已是品尽了其中不凡! “枪道之中,我这一世的父王,已可称尊矣!” 只有身临其境的感受着,季秋才能体会得到蕴藏其中的那股子枪道真意。 那...是上一世轮回时,许渊老宗师半辈子都没有悟出来雏形的东西! 可落在了岳宏图手里,却是早已大成! 二者之差,凭此便足以分出高下了,更莫说岳宏图一身的武道炼法,更是登峰造极,远远超越了季秋自身的赤元淬体功! 模拟之中,自己是怎么做得到空坐宝山而不入的? 不过眼下拾起,倒是也不算晚。 经过了几日连续不断的传功灌顶,以及岳宏图不惜以枪道真意为引,来教授季秋习练他的枪法。 时至今日,季秋终有所悟。 【获得旁门级枪术传承——岳家枪!】 “呼~~!” 铛啷啷! 随着最后一式枪招落罢,岳宏图将枪杆往着地面猛地一插,顿时震起了一声响动。 随后,他吐出一口长长白气,于半空萦绕不散,转而侧头看着一旁一直观摩,已是似有所悟的季秋,便不由问道: “可有所悟?” 听到岳宏图朗声询问,季秋不答,但却抓着手中枪杆,抱拳行了一礼后,便于原地演练了起来。 而看着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毫不犹豫的就抓着大枪,虎虎生风演练了起来的季秋。 岳宏图抱着膀子,却是轻‘咦’了一声: “嚯?” “倒是有几分模样。” 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季秋抓着那杆丈二长枪,锋芒挥舞间夹带着气劲,招式古朴,举重若轻,虽都不过止于浅显层面,但很显然,已经算是入了门道。 伴随着如雷霆骤雨般的枪法,不停在这少年手中展出,随着最后一式名为‘长河落日’的回马枪收尾,一套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 “好!” “以往本王竟没看出来你小子竟能有这般悟性,要是早知道,哪里还能叫你专心致志的琢磨诗书?” “非不得生拖硬拽,也要叫你随着为父修行武道!” ‘啪啪’的手掌拍动,在岳宏图的双掌之间响起。 这男子此时面带欣赏之意,看着眼前的季秋,不由有些惊叹: “纵使本王多日以来,一直喂招于你,但能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就能领悟到此等程度,无双你也当得起一句武学奇才之称!” “先天之关,身躯三十六道大穴窍,开辟几道了?” 岳宏图的目光落在季秋的身躯之上。 随着他的话语落罢,加载了‘无漏之躯’天赋,再加上以往的积累,季秋身躯内劲震荡,连冲六响。 “回禀父王,已开六道!” 听着这穴窍震动之声,岳宏图不由挑了挑浓眉: “开了六道穴窍?” 自从前线战事一起,岳宏图便久不沾鄂王府,所以对于季秋的水平造诣,也了解的并不清楚。 但他依稀记得一年多前,自家这孩子应是还没淬炼出真气内劲,步入先天关隘呢。 短短时间,竟几如脱胎换骨一般! 好! 念及至此,岳宏图心头顺畅不已,随后一个跨越便迈至到了他的面前,目光炯炯问道: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下看来,你果真是成长了不少!” “先是自书中读出了大道理,又能拾起武道有了这般造诣,那现在你可愿继承为父这一身武道?” 听到岳宏图有意传功,季秋心神自然振奋不已。 要知道,岳宏图不仅是枪法一绝,他所怀揣总结的武道传承,更是天下武夫之中的山巅! 纵使是其陨落数十年后,依然是叫天下人久久难忘! 以前的岳无双不愿继承,但纵览一生轨迹之后,季秋又怎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然愿意!” 少年目光灼灼。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认真起来,下定了决心。 见此,岳宏图神情肃穆,缓缓点头: “如今不日之后,本王就要去往燕京一趟,我若不坐镇这鄂王府和六州之地,以小郡主的身份,也难以继续留在这王府之间了。” “毕竟自从她来我鄂王府后,就已是被不少人晓得,沦为了众矢之的,我若不继续坐镇于此,未必能保其无虞,所以本王不能冒这个险。” “她的炼气资质乃是上乘,这是好事,因此之前本王就已做好了准备,想要将其送去一处老友坐镇的道观,隐姓埋名潜心修行。” “眼下你得那补天派真人传法,无疑也是有着炼气之道的资质,正好本王此去,也不敢说事事顺遂,若是风云突变之下出了事端...” “你随着她一起离开鄂王府,起码保住性命不难。” 拍着眼前与以往大不一样的儿子肩膀,岳宏图肃穆的棱角面容上,带着些柔和: “你母亲去的早,本王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所以无双,好好活着。” “你不能死!” “至于本王这一身的根本法...” 岳宏图语气微凝,下一刻周身气势滔滔而起。 一轮大日,仿佛自他的脊背之间升腾而出。 随着异动显现,此刻的岳宏图,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神人! 天象真意,以意传法! 他的双眸,似有湛湛流光溢出: “小子,看好了!” “这就是本王立身的武道根基传承,庚金不灭体!” “今日以天象神念凝为神通种子,说于你知!” 说罢,岳宏图双眼与季秋直视,紧接着那一轮大日印象便化为了庚金不灭体的精妙传承,彻底印入了季秋的脑海之间! 【获得了旁门级武道功法——庚金不灭体!】 (ps:看了下,月票好像要满一千了,求月票qwq)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后续隐患,去往紫霄,修行有 鄂王府,演武场。 鄂王岳宏图以神念烙印传法,将庚金不灭体的修行方式,全数都深深的刻在了季秋的心神之间。 这是一门集锤炼肉身,开辟穴窍,直至最后打通天地二桥,成就武道天象的上乘法门。 听起来简单,但其中之精要却是颇为不凡。 只单单一道将天地间的灵气灌输入体,再以内劲化成的庚金之气借此淬炼身躯,于破境金刚之际,凝聚比之金刚境的无漏之躯,要更为强盛的庚金不灭之体,便足以称道一时。 而岳宏图身经百战,大大小小杀伐无数,之所以每战必胜,其中极大原因,正是因其肉身筋骨皮膜,无一不坚韧非常,同境之中难逢敌手,这才成之。 庚金不灭体若是练至登峰造极般的造诣,那么莫说是刀剑难破,就算是修法高人驾驭通玄道术,怕是也未必能给其留下多少伤势! 因此单论此世,岳宏图若是道上一声横炼功夫为当世顶尖,三山五岳,怕是也无人能说要比之更强矣! 此刻,季秋轻轻闭眸。 他的脑海之中,有关于庚金不灭体的行脉之法,不断流淌着。 那其中无论是开辟穴窍,亦或者是淬炼打熬筋骨皮膜的秘术,都要比之赤元淬体功,要强上了不止一筹。 最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传承记载的最后,它上面还提及了,究竟该如何打通天地二桥,使得真意通天,成就天象之境! 这恰恰就是季秋最为需要的! 不知后路,如何进取? “多谢父王传法!” 季秋体悟完毕,双眸睁开,熠熠有神,对着岳宏图感谢称道。 看到季秋这次是真将自己的武道法门,给彻底的听了进去后,岳宏图极为满意: “文武之道,你皆有领悟,且资质都算上乘,极为不错。” “但这世间修行之法,万中难得其一的炼气之道,却是最值得世人前去追求的。” “纵使各处修行法脉战力参差不齐,但只要能得证道基,便可寿延三百,一旦成就金丹,更是可号称真人,千载不陨,长生久视。” “无双得那补天派真人传法,既能领悟神通道术,当有炼气之资,再加上本王本就欲将你送予紫霄观处呆上一些时日,此次正好!” “此行本王会叫傅将军亲自派遣金刚骁将,护送于你去往那紫霄观处,一路之上,你切记要照顾好小郡主,莫要叫她有失,可知?” 听到岳宏图的叮嘱,季秋自然恭敬应下。 但随即,他的眉头却是又有些轻皱。 按照事前的模拟轨迹来看,此行并不太平,若非是有同行护卫拼死庇佑,再加上紫霄观的清微子算出卦象,亲自来迎,恐怕二人得有九成可能,要横遭祸事。 那么问题来了,此事本是极密,又怎会轻易泄露而出呢? 季秋的眸子有些幽深。 鄂王岳宏图麾下二十万武道强卒,共有十二方统军大将,俱都是名震一方,肉身淬炼到了极致的金刚高人。 这些人气血冲霄,镇压州府,哪怕是妖魔亦或者邪道高人,都未必会轻易招惹。 按理来说,他们都应是鄂王的亲信,事实也正是如此。 然而实则,最难观测是人心。 在模拟轨迹之中,随着鄂王岳宏图陨于燕京后,这十二方统军大将,除却只有四位一直跟随于岳宏图的亲信,表示义愤填膺之外。 剩下的几位,或是缄默不语继续镇守一方,或是干脆直接便公开投诚,接受了燕赵对于岳宏图谋反的说法。 其中,尤以背嵬军之统帅,傅煜做的最绝。 如果说其他人顶多只能说是树倒猢狲散,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身家性命,如此作为无可厚非的话。 那么傅煜,在其中绝对是有着最大的嫌疑。 背嵬军,乃鄂王军十二方统制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其中共计有武道悍骑八千人。 这支骑兵队伍,其中每一人身上所着的一身铠甲,都是由陨铁所造,手中长枪亦是百锻利器。 甚至连胯下骏马,都是鄂王岳宏图呕心沥血,寻妖兽与上等马匹结合,再以特殊手段催生而成,可承数百斤重担,名曰赤炎驹。 其中单单一匹都是价值不菲,平素里饲养手段昂贵。 如此精骑,汇聚八千,结成军阵冲锋,再在一尊距离天象也不远矣的大将统御之下,可想而知其破坏力,究竟该有多惊人! 正因如此,统御背嵬军的统帅傅煜,不可谓不是鄂王岳宏图的心腹。 但就是这么一个心腹,却在鄂王陨落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入燕京觐见燕皇,公开堂而皇之的投诚,且还在事后受封忠勇侯! 以忠勇为号,还是在旧日主子没走几天的情况下被封的... 其中寓意,不得不叫人深思。 念及至此,季秋沉吟片刻,又道: “父王,此事干系重大,我认为越少人知晓便越好。” “至于傅统帅...” “恕我多言,傅统帅虽作战英勇果敢,所斩北元骁将与妖魔不计其数,但其为人,却与燕赵朝中多有联系。” “以往徽太子未死,此事自然无伤大雅,但眼下朝中风云变动,傅统帅往日里就热衷权柄,父王...你亲自打下的六府六州,未必就一定是铁桶一块。” “不如你将紫霄观具体所在告知于我,再由我带着小郡主一道前去,如何?” 季秋自然知晓紫霄观所在,但此时他却并不能直言,而深思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傅煜嫌疑极大。 那一路波折不断,不停有人前来袭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妖魔与邪修之经历,不由叫人细思极恐。 没错,季秋现在就是在给岳宏图故意上眼药。 谁叫他目前的身份,是这鄂王府的唯一世子呢。 而且他又没上错,就凭傅煜后来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见得他与朝中有所勾结。 还是那句话,他说的话纵使是假的,但只要能挑拨到岳宏图的那根敏锐神经,那就有可能是真的。 尤其是此事,还涉及到了季秋自身与赵紫琼的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 果然,被季秋这一点,岳宏图本来没有顾及到的方面,自然又重新想了起来。 正所谓,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做过,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岳宏图想起以往傅煜的性情与隐藏在心底的野心... 他本来准备呵斥季秋,莫要对军中大将妄加揣测的言语,不知怎么的复又吞了回去。 “背嵬军傅统帅往日功勋不断,无论是对我鄂王府还是对于南燕百姓,都有功劳,你小子莫要妄加揣测。” “至于此事...” 半晌,岳宏图这才开口,先是瞥了一眼季秋,后顿了顿,这才开口: “就凭着你这点修为,本王也不敢叫你孤身带着小郡主北上。” “这样吧,你说的也不无丁点道理,稳妥起见,我便叫前军副帅,你张宪张叔叔亲自走上一遭,带着你与小郡主前去紫霄观。” “如此,你总该满意了罢?” “或者说,你总不能说连跟你父王我一起出身微末,并肩而起时至今日的副帅张宪,都有嫌疑吧。” “要是那样,咱这鄂王府与龙潭虎穴,又有何异?” 见到岳宏图果真将自己的话语给听了进去,季秋这才微微一笑。 虽然其话语之中带着些责备与调侃,但只要他能将这话语给听进去,日后对于傅煜的怀疑种子一起,傅煜自然逃不脱干系。 若他是清白的,只要鄂王不死便不反,那自然最好。 可要是傅煜真与新任燕皇关系密切... 日后,必早晚除此祸患! 至于岳宏图口中道出的张宪,季秋自然放心。 如果说岳宏图所打下的六府六州之内,究竟有谁对于鄂王府忠心耿耿。 那么作为鄂王的副手,也就是前军副帅的张宪,自然当仁不让。 在模拟之中,岳宏图殒命之时,张宪就是最为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的那个,也正因如此,最后他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若父王真要遣人同行的话,张叔自然是信得过的。” 季秋也没拒绝,淡笑着,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二人一番交谈后,算是将此事拟定。 一切都在秘密的进行着。 三日后。 三道马匹自鄂王府出,往北境一路往上,奔腾而去。 如今天下三十六州,北元占据一十八州,南燕原本只有十二州府,但随着鄂王岳宏图于淮河两岸起兵,一路北伐建功后。 曾在数十年前沦陷的六大州府,也重归于南燕的名下,被岳宏图以及麾下战将所镇守。 岳州,便位于六州中心处,更是鄂王府的所处位置。 至于紫霄观所在,那更是一路往北,处于北元交界的一道隐秘山脉之间,等闲之辈绝然无法觅得。 若非岳宏图和徽太子与清微子有旧,季秋与赵紫琼,也不可能有缘拜入其中。 哒哒哒。 马蹄溅起飞尘。 一行跨越了十数日后,被张宪所护送着的季秋与赵紫琼,一行畅通无阻,根本没有什么人前来袭杀与追剿,便很顺利的来到了一处地处偏僻的小山地带。 待到入了山中,看到模拟之中所拜的清微子,正于道观之外等候,季秋的心中,已是晓得傅煜此人,必定有问题了。 不然,缘何此世竟能如此平安无事? 云雾缭绕的小山上,一座名为紫霄的道观前。 身穿便服,背着一杆子长枪的张宪,在看到已成功将季秋与赵紫琼送至紫霄观后,便知此行了结,于是笑着道: “小世子,既已送达,末将回去之后还有军务缠身,这便告辞了。” “王爷把你送到这里,那想必自有他的用意,你且在这里好生修道,待到日后修行有成入伍从军,继承你父亲的志向后,你我当互为袍泽,一同扫平北元,光复这大好河山!” 看着眼前豪迈一笑的汉子,季秋自是有些敬重,于是他上前一步称谢: “多谢张将军一路护持,无双定当铭记于心。” 说完,拜了一拜。 而看着这汉子背身策马离去,季秋这才带着一直随于自己身后,默默无言尚还有着几分紧张的小郡主赵紫琼,对着道观前身披道袍的中年人,行了一礼: “鄂王世子岳无双,携燕赵太子后裔赵紫琼,见过这位真人前辈。” 清微子看着眼前带着书卷气的少年,又看了眼落后于他两步的小姑娘,轻轻颔首,便挥了下手臂托着的拂尘,道: “当不起真人之称,如今紫霄观没落,贫道空有紫霄传承,却无丹境实力,无法光复道脉,不过是一假丹修士罢了。” “但,贫道与鄂王爷和徽太子有旧,今日你二人既入我紫霄观传承,那就是我紫霄观的弟子,只要身处道观之内,我自当保你二人无虞!” “随我入内吧。” 清微子带着季秋与赵紫琼入了道观。 随着跨过道观门槛,却见观内装饰极为简单,不过几株青松与些许花草作为陪衬,便没了什么看点。 唯一的建筑,也就只有那一间道观主殿,与些许几间厢房了。 走入唯一的主殿,看着那上首朴素的道尊法像。 许是知晓二人的身份,自从山门被夺后,便带着三两弟子隐居于此的清微子,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 “宗门如今蒙难,可能看上去有些简陋,但门中术法尚且完整,足够叫你二人修行。” “况且炼气之道,本就要耐得住寂寞,于山野服气打坐,如此才是正道。” “再加上你二人身份不凡,鄂王又将一些大致的因果,都曾书给贫道知晓,所以眼下摆在你二人面前的路,便只有努力变强,可明白?” 清微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教导,不过更多的目光,还是注视在了季秋身后的小姑娘上。 作为赵燕皇室徽太子的后裔,赵紫琼所背负的东西,远比季秋还要多。 察觉到了这道人的目光,季秋侧身轻声开口: “紫琼,拜师吧。” 说完,他便率先应声下来。 而赵紫琼听后,也是晓得眼前的道人没有恶意,还会和鄂王府的岳王叔一般,教授她变强之法后,本来紧张的情绪渐渐抚平。 就连一双褐色的眸子,都不由亮了一下: “赵紫琼,明白。” “谢谢道长传我修行之法,拜见师父!” 小姑娘效仿着一侧季秋的动作,紧接着也随之行了入门道礼。 待到清微子立于上首,慢慢点头之后。 这入门之礼,便算是成了。 从今往后,不大的小山道观内,就又是多了两名弟子。 此后,山中修行岁月长,漫漫不知年岁。 转眼之间,就是五年。 【21岁:白云悠悠,时间匆匆而过,你于紫霄观内苦心修行,此时外界风云变化,但因为你的改变,使得鄂王岳宏图并未陨落,因此你仍是尊贵的鄂王世子,可叫天下妖魔与势力尽皆忌惮。】 【同时经过五年修行,你成功炼气有成,破境道基,并炼成庚金不灭体,步入武道金刚之境,文道修行亦是水到渠成,文心结成。】 【这一年,你修行有成欲出山...】 【整个天下,都在昭示着你的到来!】 (ps:这一章也是二合一章节,保均订,没有摸鱼。)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行出山,欲斩蛇妖,寻真龙 五年后。 七月过半,中元节。 炎炎大日高悬于穹霄之上,炽热的光线洒落在人间。 作为北元与南燕的交界之处,渝州向来都是兵荒马乱。 或许在百余年之前,这世道还未有如此乱象时,此地也曾繁华一时,但到了如今,那往昔旧景却早就已经沦为了过往云烟。 渝州,阳关县辖境范围。 一座云雾缭绕的小山之中,名为紫霄的道观内。 身披云纹道袍,面上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年轻道人,正向着一中年道士告别。 旁边还有一穿着朴素的妙龄少女,随侍在侧,举止认真,但眼神之中却还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些许不舍。 那告别之人正是季秋,面前的老道人,便是五年前至紫霄观所拜的老师清微子,乃是一尊假丹大修。 “五年时间,就能修成道基之身,贫道还是小看小世子了。” “身负上品灵体,在修行之境上的进展,却与传说之中的道体无异,贫道有理由相信,未来光复我紫霄观大业者,必然是你!” 与最初见面时候的仙风道骨、一片淡然模样不同,过了五载岁月,眼下清微子对于季秋的态度,早就已经发生了莫大转变。 作为即使在紫霄观盛极一时的历史上,都未曾诞生过的天骄之辈,清微子早就已将季秋视作了紫霄派的接班人。 以前接纳于他,是看在鄂王的面子与人情上。 但五年相处之后,无论是从性情亦或者悟性来讲,季秋这些年的表现,都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撮,是在这个邪魔外道盛行的修行之世中,难以觅得的天纵奇才! 于是,他将偌大紫霄观的传承,能教给季秋的,都已经尽数传授了出去。 深山修行无岁月,五年之后这弟子终于学成出山,欲去天下游历,增进修行,清微子心中对此,颇觉欣慰。 “道长放心,紫霄山的基业,待到我修行有成之后,定会帮师门重新夺来。” 季秋看着清微子期盼的眼神,坦然拱手应诺。 紫霄观本来非是道观,又称紫霄派、紫霄道,乃是位于灵山之上,修法门徒数百的一方大宗。 但随着邪魔外道肆虐三山五湖,正道颓势尽展,原本紫霄山的基业,已被邪魔七道之一的‘长生教’所窃居。 这段历史,距离如今已有百余年之久,而清微子这位如今的假丹大修,则是彼时紫霄观留下的唯一火种。 其正是为了避开长生教的追剿与袭杀,这才自原本的山门远遁千里,在这一处荒郊野地的小山之中立下道观传承。 从当时风华正茂,承载了一宗希望的种子,直到如今活了二百载岁月,见贯世间沧桑,却也一直不敢大张旗鼓的招揽弟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生教有金丹境的邪道真人镇守,而他紫霄观却只有他一个假丹支撑。 一日不能龙虎交汇,结成金丹,那么光复紫霄大业,便就是过眼云烟呐! 也正因如此,所以清微子才愿意倾力培养季秋与赵紫琼。 眼看着自己应是无复兴希望了,此后唯一所愿就是希望这身份不凡的二人,他年之后能得证大道,念着一丝香火情,替着他光复紫霄门楣。 这,便是清微子心中所愿。 而季秋能这般回复于他,正好就击中了清微子的心坎。 清微子虽是师长,收季秋入得紫霄门庭,但因季秋鄂王世子的身份,他却并未收其为弟子,只收下了赵紫琼为嫡传弟子。 所以二人,大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岳师兄,如今天下风云动荡,波折不断,你虽修成道基真修,但也须得小心谨慎。” “若遇情况危机,当去寻鄂王叔为助,鄂王叔雄踞六府六州,麾下精兵良将数十万,虽因当年之事与南燕朝廷愈发紧张,但抛却北元与南燕外,天下亦是无人敢于招惹。” “你此次出山,也当找个适当时机,去见一见他才是。” 待到清微子言罢,那一侧的少女这才开口。 只见她峨眉淡扫,面上纵使不施粉黛,也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五年岁月过去,赵紫琼在这紫霄观潜心修行,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豆蔻芳华,一到紧张之时就会捏着裙摆,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姑娘了。 背负着莫大仇恨的少女,因为宫廷原因还有其父横死的变故,早已经变得极为成熟稳重,心智坚韧。 哪怕是面对着朝夕相处的季秋,这么些年下来,她也是变得越发认真,就像是块倔强的石头一样,只有不经意间独处时,才会露出几分属于少女的柔弱。 五年时间,她不仅修行着紫霄观的炼气法,同时还刻苦练习着她父王徽太子,曾私下里传过她的皇道养气之术,就连鄂王岳宏图传授的武道,也没有落下多少。 她与季秋数世阅历不同,是单凭自己十几岁的积累,一点一点努力修行的,但就算其中艰辛颇多,也没有轻言放弃过。 时至如今,这小姑娘周身隐隐之间,已经是夹杂出了几分威严。 以望气之法观其背影,甚至能见得有金龙之气缠绕盘旋,若是普通人偶然瞅见,心神震荡间,怕是都得跪拜相迎。 小小年纪,就已初具几分龙气神态,若是经年以后执掌权柄,想来必将更甚矣。 但纵使如此,也不能否认,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尤其是在季秋这几世下来,已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眼里,更是如此。 于是,他笑了笑,便温和道: “紫琼,有时候也不要将自己逼迫的太紧,适当的放松一下,未必不是修行良策。”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欲速而不达也。” “我知你心中之恨数年以来越积越深,但想要覆灭燕赵政权,谈何容易,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且慢慢来就好。” “更何况我父鄂王与徽太子乃是故交,你与我又师出同门,日后若是有需,师兄和鄂王府也定会助你。” 模拟轨迹之中的岳无双,数十年起伏生涯里,唯一算得上相熟之交的,也唯独只有赵紫琼一人罢了。 树倒猢狲散,想鄂王府化作过往云烟,同病相怜之下,二人相互扶持能走到后来起事的程度,其中艰辛自是颇为不易。 季秋有着岳无双一世的感悟,他也知这少女对自己的感情颇为复杂。 但作为拥有着几世沉浮的人来说,季秋对于赵紫琼,更多的还是怀揣着一种照顾的情绪。 这小姑娘将来,是定然还会走上颠覆燕赵,执掌江山的道路的。 所以,他还是会适当的前去帮上一把。 就比如现在的告诫,以及之前数载修行之路上的指点一般。 听到季秋的话语,赵紫琼抿了抿唇,似是想起了旧事,心情有些沉重。 但听完这年轻道人后半段话,她的心中却又划过了一道暖流,给长期缺爱的心理添上了几许慰籍,随后轻轻点头,回应了季秋一句: “谢谢岳师兄。” 末了,她秀眉皱了一下,想了想又道: “待我修行有成出山,若是师兄有事的话,我...也一定会去帮的。” 这话说的郑重,且面带正色之意。 而看着少女煞有其事的模样,季秋则不禁洒脱一笑: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小郡主你出山了。” “走了!” 说罢,季秋对着二人复又告辞,随即背过身子,左臂轻抬挥了挥,便驾驭灵气,化作了一缕清风而去。 时年二十一岁,比之模拟修成道基之境时,要早了整整六年! 而他出山要去的第一站。 就是曾经在模拟之中,那疑似有着真龙所在的一处靠海山村。 若能提前将那蛇妖斩杀,救下一只幼年真龙... 那在未来所能够带来的助力,定当难以想象! 须知道,这可是成年之后,必定会成为妖中之首的妖王种! 结果却在幼年期都不算时,就被区区蛇妖炼化,从而提纯血脉,连蛟龙都未曾蜕变而成,委实是有些太过浪费了些。 不如,收为己用! ... 渝州,一处靠海山村内。 作为偏僻之地,只能靠打渔捕鱼作为安身立命之本的渔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片海上混饭吃。 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 就比如最近,这不大的小村子里,又是遭了祸事。 此时码头边上,有数只残破不堪的渔船,被浪花拍打到了岸边。 渔船残骸上的木屑纵使被海水洗刷,也难以抹去上面的斑驳血迹,时不时的还有几条森森白骨,被浪花卷席上来,直叫人触目惊心不已。 “这...这可怎么办呐...” “这也太惨了吧,渔船残破,就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只有几块白骨漂了上来,那些出海捕鱼的,一个个都是死无全尸!” “咱们村子的地本来就少,这渝州一半是大元的天,一半又是姓燕,是那鄂王爷的地盘,终日里打仗战乱不休,不靠着这海吃饭,咱们就都没有活儿头呀!” “你们家还好,我们家更难,事到如今连锅都揭不开了,要是再不能下海...” 村子几十个青壮年渔民,围绕在这码头边上,看着那数只残破的渔船,正发着愁。 “村长,你说该怎么办呐,难不成真要和那前几日,河神庙里的河神爷显灵...显灵所说的一样,每过个一年,都要献上一对儿小娃,去祭奠河神,以供庇佑,求得风调雨顺不成?” “往年里,可没见着这种情况啊,你快给支个招吧!” 众多穿着简陋,赤着脚的渔民,靠在一颇为年长的长者跟前,叽叽喳喳的不停询问着。 而那被称作为村长的老者对此,显然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可不是儿戏,哪家娃儿不是亲娃儿? 但... 这老者瞅了眼那不远处仍被浪花拍打的渔船,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不信邪的下场。 河神爷发怒,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世道兵荒马乱的,自打他记事开始,这天下就没太平过,像是河神显灵,妖魔吞人之事,这村长也是偶有听闻。 毕竟别说是这小渔村里,就连县城里的城隍老爷,好像都显灵过呢! 这样看来,送上两娃儿求得河神爷庇佑,使得海上风调雨顺... 也不是不能接受。 念及至此,老村长脑筋转了转,咬了咬牙: “要是河神爷真的显灵,那咱们这些凡人也没什么办法。” “总之,先紧着村子里那些个没爹没娘管的小东西,送去给河神老爷当做祭品吧。” “咱们也是没法儿啊...这世道,哎!” 说罢,这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 很快,随着村子里最有威望的村长开口,这不大的海边小村,消息便飞快的传递了起来。 当消息传入到浑身脏兮兮,正双眼直勾勾盯着邻居菜地,看不出个什么模样的李家小子耳中时,却已是为时已晚了。 作为爹娘死的早,在这不大的破落小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子,李含舟属于是人见人厌的小痞子无赖。 因为这家伙是个蹭白食的,偏偏年岁还不大,不过七八岁,大家伙儿又顾忌着,不敢做的太过火,每次都拿剩菜剩饭打发于他。 再加上李含舟这小子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是个记仇的,谁敢偷偷嘴碎骂了他爹娘短命鬼,或是他自己野种的话,当天晚上,谁家里房檐上就得多出个窟窿。 之前还有村东头的张家汉子,跟村西头的刘寡妇私通。 就因那姓张的曾当面啐过李含舟‘小野种’,那刘寡妇也性子泼辣,没瞧得起过他,就被这小子一直惦记着。 有一次被李含舟逮着二人媾和,趁着月黑风高时,这小子便想着法子,在寡妇门前点上了一把火,最后吓得二人连衣衫都没整理好,就一股脑儿的往外跑,结果被半个村子的人瞅见,直接颜面尽失。 诸如此种的光辉事迹,可谓是屡见不鲜。 可偏偏这小子爹死前是个书生,还给他取了个文化名,村子里的人虽不喜,但到底也让着些,就这么过活到了今日。 然而河神爷这一发怒,要将人献祭给祂老人家享用,李含舟却是跑不掉了。 于是乎。 本来琢磨着今晚上,是不是要偷摸着挖颗白菜啃的李含舟,就这么疯狂挣扎着,却也无济于事,便被架到了海岸边上,临时搭建好的祭台前。 这小子被粗绳五花大绑,仍是不停挣扎,咬牙切齿: “放开我!” “你们这些人,想祭奠那什么劳什子河神,别用老子的命!” “怎么的,你们生下来的种是命,老子的命不是命了!?” 这浑身脏兮兮的小子,眼神和饿狼一般凶厉,他使劲得瞪着那岸上的村民们,不停的挣扎着: “什么狗屁河神,还要靠着吃人来填饱肚子?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妖魔鬼怪,枉费你们还这般一门心思的讨好,我呸!” 说罢,李含舟猛地吐了口唾沫。 而他的行为,也惹得村子的村民惊惧交加: “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小野种,之前就该烧了你,河神爷当面,你竟也敢这般放肆,真是反了天了!” 众人喧闹之时,只听见那海浪掀起,‘哗啦啦’一声! 下一刻,便有一条足足数丈不止,浑身鳞片密布泛着黑光的巨蛇,从水面奔涌而出,直接便腾空立身在了半空之上! “快看,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渔村内的渔民们见此,一时间惊呼不止,接二连三的跪拜在地。 而那蛇妖,此时正瞪着一双闪烁虹光的蛇眸,盯着那岸上不停跪拜的凡人,慢慢吐着信子,露出贪婪的目光。 不过片刻后,它终究还是抑制了住,知晓细水长流的道理。 再加上它正准备于此地常驻,待到将那才孵化而出的真龙蛋,所蕴藏的血脉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后,再走不迟。 那,才是不容有失的,千载难逢的大机缘! 而在这段时间里,每隔一阵子,吃上些许的人满足满足口腹之欲,便足够了。 这般想着,这蛇妖人性化的露出了残酷的神色,随后喉咙滚滚,便是模拟人声,沉重喝道: “本神居于此地,庇佑汝等,乃是汝等之福分!” “这二人本神就收下了,日后当保此地一年之内,风调雨顺!” 言语滚滚落罢,下一刻蛇妖腾空,演化出了阵阵妖风,就欲将李含舟与另外一小童一并刮走。 看着身躯晃动,几乎乘风而起时,本来不停挣扎的李含舟,顿时身躯一凉: “完了!” “我也要死了么...” 纵使年岁小,可李含舟却也知何为死亡一说。 毕竟他的爹娘,可都是这么走过了一遭了。 说起来也可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在这世上竟已是无牵无挂,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尝遍了心酸。 但... 真不想死啊。 脑海里忽得回想已不太清晰的娘亲,在病重卧于榻上时,只牵着他的手,叫他好好活着的画面。 李含舟,就不想死。 就在他心中涌出惧怕,略有些迷茫,不想死,但却又只得束手就缚时。 他的耳畔,却突得听闻到了一道年轻中夹杂着朝气的声音,在这天地朗朗乾坤之中,回响而出: “山野之外,偏僻之所,不过区区一侥幸得了几分天地造化的妖孽之辈,便也敢窃居神庙,妄自称神?” “天地六道,除却仙外便属神者至尊至贵,哪怕是一州城隍鬼神位,都得是布道境的称子大儒,才配尊享,你这妖魔,当真放肆!” 清喝之声与虹光一并显化。 就在李含舟强忍着妖风,睁开眼时。 他便看到了有位衣袂纷飞的年轻道人,驾驭虹光,踏空而至! 其姿容若仙,若神,以他匮乏的知识,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但... 只论气质,却也知晓,比之那阴风滚滚的蛇妖,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ps:今天写了5k3,只是来不及分开两章,卡全勤,没偷工减料。)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但凭手中三尺剑,有蛟龙处斩 渝州,阳关县外小渔村。 季秋驾驭虹光,见得那妖风滚滚,口中清喝一声罢了,便并指作剑,化出了一式白虹剑气,夹杂着丝丝雷霆,就往那蛇妖直斩而去! 其袖袍鼓动,轻轻抬手间,几如一尊神人般降世临凡。 这一副景象,落在了李含舟以及那些跪伏于地的普通凡人眼中,在他们的心扉之间,猛地便激起了强烈的反响。 这是他们穷极一生,都难以想象出的震撼画面。 有道人抬手一挥,便斩出了十数丈剑气,直接将那妖风轰散,堂而皇之的斩在了那河神鳞片身躯之上! 一声痛呼,自那数丈黑蛇口中发出,听潮海岸潮涌不断! “仙...仙人!” “快,快跪!” “仙人和河神爷爷斗法啦!” 有人身躯颤抖着,扯着嗓子不停叩首,面上惶恐之色尽显。 在这天威之下,他们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连是不是该掉头就跑,都想不明白。 被妖风卷起的李含舟见得这样一幕,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不由升起了一股悲哀。 即使他年岁尚小,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他能清楚的意识到,无论那掀起妖风的蛇妖是不是河神。 无论那气质出尘,驾驭虹光般的年轻道士是不是仙人。 这场斗法对局,对于普通凡人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怀揣着如此神通术法的高人,一旦斗出了真火来,那单单只是战斗的余波,都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所能够承受得住的! 眼下,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但这些人此时此刻,却都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只知道叩首跪拜,如同蝼蚁一般! “愚昧...” 李含舟疼的龇牙咧嘴,被滚滚妖风掀起,刮扯着身躯都划出了血痕,也没有吭上一声,只是瞥向那下方的一个个村民们时,语气颇有不忿。 其实哪怕这些个村民,要将他献祭给河神,李含舟也大抵是不太怨的。 毕竟,自己能长到这个岁数,他们就算看不起自己,可也没少给自己两口饭吃。 恩是恩,怨是怨,他活那么大讲究的就是一个恩怨分明! 但此时,李含舟却是自嘲一笑,复又摇了摇头。 被那河神甩尾掀起妖风,直接刮得离地而起十数丈,这般距离坠落于地,就凭自己这样的脆弱凡人,九成九没有生还的可能。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忌地到别人呢。 目视着那道人斩出剑气,将那自称河神的蛇妖劈的是血肉淋漓,只痛呼一声后,就将妖风震散,任凭他与那另外一小子一同坠落,李含舟此时面临绝境,倒显得不太怕了: “劈,劈死这条死泥鳅!” “今天小爷我就是死,也得看着这条死泥鳅跟我一块儿,葬身于此!” 不过七八岁的小子,即使往着下方地面不停坠去,心中于此时却也不由涌出了一股子快意。 他的双眼死死瞪着那在海上掀起风浪的蛇妖,虽说声音并不清晰,但口中却仍然是咬牙切齿的喊着。 “嗯?” 并指斩出剑气的季秋,此时看向这衣衫褴褛的小子,轻咦一声。 与这小小渔村数百人相比,这被当做祭品献祭给这蛇妖的小孩儿,却显得胆气十足,倒是不禁叫季秋有些欣赏了起来。 “去!” 看着两个孩子被妖风掀起,即将坠落于地,季秋指尖伸出,往前轻度一缕灵气,化为白虹,瞬息便飘至了李含舟与另一个小孩身前。 白虹卷携着二人,将他们平安的送入了地面之上。 随后,季秋这才面带认真之色,看向了那被他一道剑气斩出偌大伤痕,正于沧海之上掀起阵阵波澜的黑蛇,语气淡漠: “仅凭你这几分道行,也敢妄称河神?” “不过是比山野之中的凶兽精怪,要略略强上几分罢了,观你周身血煞滔天,想来没少造过杀孽,今日本座斩你,也当是你这孽障罪有应得!” 道人踏于长空,声如春雷,道道震耳欲聋,直击人心。 那下方的渔村凡人见此,哪里看到过如此在世真仙? 一听见季秋大义凛然的模样,顿时不由便拜得更加起劲起来,全然忘却了方才他们所拜的,还是那妖风肆虐的所谓河神。 而那黑蛇闻得此言,更感憋屈不已: “你这贼道人,是从何处而来?” “如今天下正道早已凋零堪称人人喊打,说我血煞滔天,这外界三山五岳的修行之辈,不是邪魔就是妖鬼,你何能管得到我?!” “想我自开辟灵智以来,还算是遵守上面大妖大邪定下的规矩,没多造杀孽,更未与北元与南燕为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吃几个人,你也要管?!” 说罢,黑蛇一声尖啸: “你也莫要以为我好欺负了,我观你灵气虚浮不过初入道基,想我修成妖身以来,已有数十年久,难不成还会被你个小道给斩了不成?!” 就在这黑蛇尖啸之际,本波澜无惊的河面之上,滔天沧浪都不由沸腾、暴起! 黑蛇散发着血红色的瞳孔直视季秋,身躯之上的鳞片泛出光泽,它那背部有两处凸起的肉瘤,此刻血光涌动,滚滚妖力被它聚集而起,下一刻张牙舞爪,直奔年轻道人杀来! 弥漫黑气的妖风滔滔,气势摄人心魄! 但对此,季秋却只冷哼一声: “初成道基,斩你已是足矣。” “莫说你这血脉斑驳还未成蛟,就算是你成蛟又如何?” “凭吾手中三尺剑,有蛟龙处斩蛟龙,今日诛你这小蛇,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季秋第二世时横推天下,四姓七望,炼气七脉,皇城巨室,哪个能撑地过他双掌灭杀? 这不过媲美道基初期,才方成妖魔不过数十年的宵小,数世积累一齐而下,自当弹指可灭! 言罢,季秋脚下雷光疾驰,血肉之掌已凝为雷霆之印! 天赋附带的神通,通天雷劫! 可将血肉之躯化为滔滔神雷,用以诛敌! 季秋此时,第一次堂而皇之的显化此道,想来这山野之地的黑蛇妖,能受得此雷压制,也算是没白活了一遭! 只见道人的身形快若闪电,当再一次现身之际,已是出现在了那黑蛇首级之上! 其势迅捷,哪怕对手已成妖身,也不由一愣,待到这黑蛇晃神之时,那一掌已然按下! 嘭! 一声炸响,这黑蛇惨嚎,被季秋从半空直接拍飞,而那年轻道人则踩踏着滚滚气流,衣衫猎猎,单手抓着蛇首,一边漠然问道: “可服?!” 嘶!! 听着上首传来,不带丝毫感情的审判之音,这黑蛇一声长嘶,本还想挣扎。 但就在它想要有所动弹之际,那头顶上的雷霆,却已是劈开了它的脑壳,只要它稍有动作... 想来下一秒钟,就得是蛇首分离,身首异处了。 念及至此,黑蛇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动弹,就连本来浑厚张狂的嚣张气焰,都仿佛是被从脖子掐灭了一样,再也升腾不起。 它被季秋在半空中提着蛇首,语气断断续续,有些惶恐: “你...你莫要动手!” “我观你这身雷法,乃是煌煌上宗,想来定是那些未曾被邪魔道脉,妖魔之属诛杀的正道高足吧?” “与此地隔着数十里的阳关县,县内居于高堂的城隍乃是我兄弟,我受其相邀来此任一方河神,不仅管辖着这方小小渔村,同时这片大泽也是我洞府所在,我若一死,其必生感应!” “到时候这些村民只要招供,阁下定然是插翅难逃!” “还有...我虽为蛇属,但却是妖魔六巨擘之一,西海覆海大圣麾下的战将,你...你要杀我,就是和天下顶尖的大妖魔为敌!” “不如放了我,放了我可好?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远离此地,不再吃人!” “求,求你了,道长!” 黑蛇开口,其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求生之念。 它不想死啊! 好不容易撞见一桩天大机缘,堪称千古难求,只要能吞得了一头真龙血,待到日后,就算是那大妖之位,它也未必不是不能求得! 怎能死在这里! “哦?” “这么说,你这蜗居一隅之地的小蛇儿,来头还挺大的。” 季秋淡淡一笑,末了,他又道: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是谁?” 黑蛇的语气断断续续,那蛇首之上传来的致命威胁,叫得它精神紧绷,一刻都不敢耽搁。 “若你与妖魔六巨擘沾亲带故,与那阳关县的妖鬼城隍有所勾结,那不知,若以鄂王府世子之名压你,他们可敢起滔滔之势,来寻我复仇?!” 道人的语气戏谑,而落入黑蛇耳畔,却是叫它心中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鄂王府,世子?! 如今天下之势波云诡谲,但可以说占据了山河正统的,也就只有三方。 一者是北境的大元,其首领自号天可汗,聚拢妖魔之属,分封四方之土,其人更是半边妖魔身,半边神人相,实力功参造化! 数十年前,北元起兵南下,破燕门关杀入南燕,抢掠了六州之地,几乎要一统天下,可想而知,其势力究竟有多么庞大。 但就是这么强大的国度,却被一起兵于草莽的英豪,给生生的挡了回去! 那就是南燕鄂王,岳宏图! 此人叫得天下闻名的战绩,便是举二十万武道强卒,结成军阵以气血滔天之势,悍然镇杀过一尊邪魔真人与北元的妖魔大将! 这一战打的天下噤声,叫得三山五岳的传承与大妖魔们,都晓得了人间之世,又有一尊武道通天的擎天巨擘,再度镇压一代! 再加上淮河南岸的赵燕... 这就是除却修行界外,凡俗之中最不能惹的三大势力! 黑蛇脑海中想起此事,一时间不由亡魂大冒! 它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难以想象,他竟是鄂王府内的世子? “世子爷,饶...饶命!” 黑蛇呜咽着,第一次服软。 但季秋的手,却是轻轻往着它脑壳之下,按了下去。 “告诉你,只不过是叫你死的明白一点罢了。” “还有就是,你不是说那阳关县也有兄弟么?” “既如此,贫道此间事了,你那兄弟若是因此事迁怒于周边地带,那大不了...” “本世子送他一道下去就是了。” “正好,与你陪葬!” 道人寒声语落,不顾掌下妖魔挣扎,猛地一按之下,血花崩裂,蛇首在雷霆轰鸣下,便是彻底炸开! 数丈长的黑蛇妖,于长空‘噗通’一声,往着滚滚沧海直坠而下,沉入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河流之中,将一片水流尽皆染红。 场面一度,沉默噤声。 “河...河神爷死了!” 底下的渔民们,不知谁突然开口。 随后,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仙人老爷赢了,赢了,快拜!” 身披玄纹白袍,道骨仙风的年轻道人,卖相自然是要比之凶恶的黑蛇,要好上不知多少倍的。 所以这些普通的凡人,哪管其中三七二十一。 他们只知道,无论是那黑蛇,还是季秋,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这就是弱小者和见识狭隘者的悲哀。 面对灾祸临头时,只能去祈求虚无缥缈的神圣前来相助。 可祈求那种东西,又怎能及得上自身的强大呢? 看着这些普通凡民,季秋便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经历。 但,那方世界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阶级冲突,是平民与世家的不对等罢了,在那种境况之下,还可以起黄天道旗,革天之世。 但面对这个三山五湖,四海八荒皆有邪魔立道,妖魔肆虐的世界,那种法子显然是行不通的。 光是打出太平道旗,宣扬济世救人的道义,怕是顷刻间就得叫邪魔七道蜂拥而至,到时候就算是鄂王府出面,怕是都唬不住。 毕竟正魔道脉厮杀,那可是道争!百余年前天倾之战杀的是血流成河,到了如今仍旧是历历在目,岂能是说说而已! 就连清微子这种假丹大修,都不敢立下门庭,只能被岳宏图托付,教授他儿子和小郡主正道法脉,可想而知,道消魔长到底严峻到了何等程度! 也就是凡俗皇朝,北元有妖魔巨擘引为助力,而南燕又有各处镇守武夫,隐藏大儒实力浑厚,且与修行界泾渭分明,三者之间隐隐有道线,不会轻易逾越。 不然,天下也未必能维持得住这脆弱的平衡。 季秋还记得模拟之时,就是因南燕新皇昏庸,使得岳宏图率先陨落,叫得境内的武夫与高人尽皆寒心,不然北元和邪道也不会猖獗到后世那种地步。 现在一切还未开始,还来得及。 而想要肃清这个世道,将此方世界化为上次轮回那般海晏河清的模样... 邪魔七大道、妖脉六巨擘、北元、南燕,都是阻碍! 不过。 也正因如此,所以磨炼修行与心境,才更有挑战不是么! 反正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世轮回身罢了,大不了死了,再重头来过! 念及至此,季秋道心通达,再加上此世第一次施展道法神通,第一次斩除妖物,更不觉身心舒畅。 下一刻,他看着那一望无尽的滚滚沧浪,深吸一口气后,汇聚灵气施展避水之法,便猛地往下窜入! 这才是此行最重要的来意。 滔滔江海之中,藏有大秘! 那就是... 在模拟轨迹中,被这黑蛇隐藏的最大造化。 一只,真龙! 随着季秋遁入大海,前去寻觅那黑蛇洞府。 岸上的人们经过震撼后,也不由得后撤离去,不敢继续逗留。 毕竟自百余年前正道隐匿后,在人们各自坊间的传闻里,仙人...都已是变为了喜怒无常,可怕至极的代表。 哪怕...他们明面上道骨仙风。 但背地里,或许也会是吞人修行的邪道大能! 所以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少接触的好。 只有那衣衫褴褛的李含舟,此时还握紧拳头,就这么孤零零的,默默的抱着身子,等在河岸边上。 直觉告诉他,那年轻道人,或许就是他此世唯一能够抓住的机缘。 若是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得沦为那任人宰割的蝼蚁! 而他李含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无力感了。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这孩子的身上,却有一种寻常人都见不得的果敢与决断。 在李含舟的心中,早在爹娘死时,有一种情绪,就已经永远定格在了他的心里。 那就是死,并不可怕。 死的庸庸碌碌,窝囊至极,才是可怕之事! 纵使身若蝼蚁,也亦当有翻天成圣之心,不然人世浑浑噩噩走一遭,也不过是虚活一世,白过活罢了! 所以,他想要拜那道人为师,修法求道! 哪怕有可能沦为药引,更甚者会被生生吞食... 他也不想叫这此生唯一的机会,稍纵即逝! (ps:两章合一!)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海一脉,青龙后裔! 却说此时,波澜未平的海面下。 白衣道人施避水之诀,灵气流转于衣袍之外,入水而不沾分毫。 斩除蛇妖后,入得这江海之间,当再无阻碍。 季秋于水下踏着涟漪与波浪,如履平地,他的神魂波动迅速蔓延开来,向着那黑蛇洞府所在的方向,飞速驶去。 一股股水浪激开,道人于海底乘风破浪,左右鱼虾见了都以为是海底凶兽,禁不住纷纷避开,一路畅通无阻。 “就是这了。”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水窟,季秋御于水流之间,心下暗自思忖。 无论是在模拟之时,亦或者是眼下神魂生出感应,此地,都应当是那黑蛇的洞府无疑。 看着外界布下的一层示警禁制,季秋只笑了笑。 连人都被自己给斩了,此刻鲜血都早已染红了一层海平面,这区区的示警禁制,又有何用呢? 手指轻抬,弹指一去,无形屏障当即破碎,季秋面色未变,步履未停,身影一晃间,就入了这黑漆漆的水窟之内。 ... 而内景中。 被四道束法锁链捆缚住的敖景,虚弱的睁开眼睛。 她此刻能感受得到,那外界又有生灵的波动,踏入了进来。 “又...来了么。” 虚弱的身躯微微挣扎着,可纵使是真龙种,拥有天生神通,也不是生来便是无敌的。 敖景虽生有灵智,知晓自己的名姓,但却才破开龙蛋不久,就被囚禁于这幽幽水府之中。 她连困缚自己的锁链都难以挣脱,又谈何能顾及其他之事呢。 青蓝色的鳞片黯淡,背上生出的双翼萎靡,锁链源源不断的禁锢着她的法力,根本不叫她能有一分一毫的成长。 自打记事以来,貌似自己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上百个日夜了。 敖景有些记不太清,她这般想着。 昏暗无光的外界,又该是何种景象? 她生来便有的记忆告诉她,那应是宏伟庞大的世界,有无边江海,三山五岳,日月星辰... 与生俱来的尊贵告诉她,她是真龙,是未来一定会成为一方妖王的伟岸存在,呼风唤雨,号令四海群妖,叱咤风云。 但,她的现实却是,只能在这被锁链困缚住的小小地界之中盘旋着,几如昏暗之下的老鼠。 也就是那黑蛇血脉低微,每次只能抽取一些她骨髓血液中的精华,便达到了承受极限,需要好好修整上一段时间,才能再继续吸收。 不然就以她这不过才诞生不久的岁数,估计早就该油尽灯枯,濒临陨落了。 外界的禁制被打开。 随后一抹光亮浮现。 敖景眯了眯幽蓝色的瞳孔,虚弱的低吼了一声。 那声音中带着漠然与傲意,就仿佛她虽是被囚禁于此,但是血脉之中的高贵,却依旧叫她如掌控江海的龙君一般,可令四方跪伏。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来者,并不是那往日里的黑蛇。 兽类修行成妖,亦可化为人身,但敖景看着那踏水虚浮,进入这囚禁之所的白衣身影,可以清晰的感知得到,此人身上的气息,与那黑蛇截然不同。 本来若死水般的心境,生出了微微波动,不过很快便复又沉寂了下去。 “你是何人。” “那黑蛇呢?” 敖景抖动了下束缚着自己的锁链,随后龙首趴在地面,一双幽蓝色的瞳孔散发着人性化的情绪,只冷漠的瞅着慢慢放大的白色人影,语气略有些古井无波道。 【敖景】 【西海青龙一脉后裔,因未曾出世时遭遇受创,龙蛋落于渝州海中,终日蕴养灵气修补缺陷。】 【待到刚刚出世之时,被妖魔七巨擘之一的覆海大圣手下黑蛇幽泉所撞见,遂被其以缚法之锁囚禁,困于洞窟之中,直至吸干血脉,油尽灯枯而亡。】 【距离出生直至陨落,她都没有脱离过这小小洞窟,数年如一日。】 【模拟评价:幼龙夭折,命数如此。】 季秋走入这黑蛇简单的妖窟内,并没有见到什么珍贵的物件,想来这地儿也不过就是它随手开辟的一处居所罢了。 但走到了最深处,他赫然便见到了一只身躯数丈长,通体泛着青蓝色的鳞片,背生双翼,龙首有角,一双瞳孔露出幽蓝色光芒的真龙。 至于为何说是真龙。 因为在神霄门的记载里,有关于修行界龙的种类,是有所划分的。 而像是这只,虽说看上去有些惨兮兮的,但实则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之中,其本质却是极其尊贵,就仿若龙中之君一般。 西海青龙,无疑就是上古真龙种的一支! 再加上模拟之中的轨迹显示,已经可以说是确凿无疑了。 此时这只真龙正盘旋着身子,被条条巨大的锁链所束缚着,周身的微弱妖力因为被禁锢的原因,根本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 她冷漠的双眸直视着季秋,并未有所动弹,其中的戒备与厌恶之意近乎溢于言表,不过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只是抬手,将一枚黑黝黝的结晶,抛了出去。 凡修成妖身者,就如炼气之道铸就道基一般,也会结成一颗法力结晶,用以日后蜕变妖丹,化为大妖,乃至于演化妖王真身。 这是一尊妖魔立身的根本,也是一身法力的源泉,是最为上乘的炼器材料,同时也是妖类增进修为和填补本源,最好用的大补之物。 而季秋所抛出的这枚妖晶,其来历显而易见,就是从那黑蛇妖躯内扒出来的。 面对这条幼小真龙的质问,他用行动说明了最好的回答。 “这是囚禁你的那条黑蛇,躯壳之中所结成的妖晶。” “它,已经被贫道斩掉了。” “至于我?” “我名岳无双。” 伸出手掌,将这枚妖晶控在了那真龙面前,季秋陈述着事实。 而他仿若不经意间的言语,则是叫本来慵懒趴着,对于一切都并不在意的敖景,终于抬起了龙首。 “斩了它后,你,想要什么?” 幽蓝色的目光注视着季秋,其中除却对于那枚妖晶带着些许恨意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情绪。 她只是看着这个有些渺小的人类,静静的提出了问题。 “自打出生以来,我就被困锁于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静静的陈述着并不漫长的经历,但那其中的痛楚,却只有自己才能够感受得清晰。 每一天,每一日,她所遭遇的,都是冰冷的抽血抽髓,以及那黑蛇对于血脉与力量的贪婪注视。 敖景知道,以那黑蛇的秉性,待到她一身真血流干之后,面对着自己的下场,就将是抽筋扒皮,就此消亡。 所以,她纵使年岁还很小很小,但真龙的传承记忆,依旧是叫她可以洞察一切事物。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要与季秋谈判一场。 “所以人类,告诉我你见我的目的。” “我们,可以谈一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效命于我五百年,放你离去! 水窟,封印真龙之地。 看着被锁链束缚住的这条真龙,以及她口中所道出的言语,季秋并不意外。 真实的世界,又不是什么小说画本子里描写的,哪里有什么虎躯一震,四方来投。 也更没有什么我救了你,你便会对此感激涕零,为我当牛做马。 毕竟,这可是真龙。 是世间妖类最为顶尖的血脉后裔,其尊贵与罕见程度,几乎与炼气之道的道体圣体一般难觅。 作为一只自打生有意识之后,便被黑蛇源源不断的抽取真血,用以为它自身血脉形成蜕变所囚禁的工具龙,这只真龙肯定是尝遍了险恶的。 于是,季秋单刀直入,也并未多言什么,开门见山便道: “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而真龙的一生却好似天上星辰般漫长,成长至巅峰期,甚至足以活过上万年乃至于数万年。” “今日贫道斩除那黑蛇,可助阁下脱离困境。” “但,我却有个条件。” 直视着眼前的敖景,季秋继续道: “我要你与我缔结神魂契约,供我驱使,直至我陨落为止。” “在此期间,贫道会带着你搜刮三山五岳的灵材灵药,再寻觅比如像是这黑蛇妖晶一般的灵物,尽量助你提升修为。” “另外,你我所缔结的神魂契约,并非主仆契约,只是根据誓约条件,须得你跟随于我,为我效力,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之事,我并不干涉。” “阁下不妨考虑一二。” 说完,季秋作揖行了一式道礼。 真龙降世,都是有着自身的传承记忆与真名的。 所以,她自然会晓得什么叫做神魂契约。 所谓神魂契约,便是以神魂与真灵为引起势,是一种绝然不可能违背的契约,一旦违背,轻则此生再难寸进,重则神魂有缺真灵破损,有性命之危。 敖景听后,幽蓝色的眼眸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随后,她低声轻哼了一下,这才复又开口: “你与那黑蛇都是一般路数。” “不过是它欲扒皮抽筋,敲骨吸髓,要以我之性命助它成道,而你则是要培养与我,借我之潜力为你效命罢了,都是一丘之貉。” “但,你比它强。” “起码...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不过为你效命直至陨落,却是不行,毕竟踏上修行之路后,一切皆有可能。” “你若修成真仙,寿元无穷无尽,我岂非是要一直俯首于你神魂契约的约束之下,不得翻身?” “定个期限吧。” 敖景闭了闭眼。 对此,季秋沉吟了下: “五百年,如何?” “五百年我若不死,我放阁下离开。” 白衣道人目光有神,不似作伪。 而敖景瞥了他一眼后,未作他想,便直截了当,点了点龙首道:“可。” 毕竟,她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如果这道人执意要她为其效命,直至其陨落为止,她也没什么办法。 而定了个期限之后,好歹算是有了些盼头。 敖景目光微微亮起。 她的龙生,好像要迎来了转机。 至于为其效命... 看了眼面前眉清目秀,颇有气质不似恶人的年轻道人,敖景只得苦中作乐。 不过是五百年时间罢了。 距离她动辄便数以千年计数的漫长寿命而言,也就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熬死他! 熬死了他,自己就可以解脱了。 这样想着,敖景干脆至极,直接就开放了神魂印记,欲与眼前的年轻道人神魂相交。 对此,季秋并未犹豫。 很快,随着一段铭刻于神魂与真灵之上的契约结成,一人一龙之间,便生出了一丝神魂感应。 虽说并非是主仆契约,但大部分的约束力,其实都是针对着敖景的。 但形势比人强,她也没什么办法。 契约缔结完毕后,季秋也不由松了口气,继而微微有些振奋。 一只蕴含着青龙血脉的真龙后裔啊! 这种存在,只要度过了初生的幼生期,三年时间,就足以成长到媲美人族道基境的实力。 而且要是可以搜集足够的灵材与灵药,甚至只需十来年,就可以直接将她给推到结成妖丹的地步! 这就是先天血脉能够给予的便利,是普通人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飞蛇蛟龙,而是货真价实的真龙血脉! 对于这种存在而言,只有那演化妖身法相之关,可能较为艰难,但在那之前的修行道路,绝对可以堪称是畅通无阻。 所以模拟轨迹之中,季秋才会遗憾,为什么没能及早的撞见这桩机缘。 至于那黑蛇幽泉,它之所以不与这真龙缔结契约,只是单单因为比起有个强力打手,它更加信奉自身的强大罢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原本轨迹里随着将真龙血脉吞噬殆尽,它的血脉已经发生了两连跳,从蛇类生出双翼,甚至隐隐间还有着化龙趋势,可谓是妖丹可期。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季秋前来斩它,未来数十年后的天下,妖魔七大巨擘之中,未尝不能再添一尊! 不过命数这东西玄之又玄,有时候不是自己的,终究也强求不来。 结成契约之后,季秋知晓到了眼前这真龙的真名。 西海龙族后裔,敖景! 而且... 是只雌龙。 这点,倒是叫季秋有些意外,不过也无伤大雅。 “那么从今往后,就需要结伴而行了。” “希望能在后续的时光里,与阁下共攀大道!” 手掌灵光闪烁,季秋一边说着,一边施展太平六术的气贯长虹术,只见一抹白光自季秋手中划过,这束缚着敖景的层层锁链,当即斩断开来! 敖景感受着微弱的妖力在慢慢变强,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感,终于再也维系不住表面的漠不关心。 吼!! 随着一声真龙轻吟响起,下一刻敖景身躯之上,青蓝色的鳞片从黯淡转变为了熠熠生辉。 她那数丈长的真龙躯挺起,背后萎靡的华丽双翼陡然张开。 嗖! 昂起顶上真龙角,敖景看着那散发光亮的洞窟之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便往外界直窜而去! 那光亮所在,就是自由! 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中,被锁链困缚着身躯与四肢。 外界的广阔天地,只在传承的记忆里,才描绘过究竟有多么恢弘。 今日终于脱困,哪怕付出了代价... 对于敖景而言,也是值得的! 哗啦啦! 一息飞出水窟,敖景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卷起浪花的沧海面上,有硕大的黑影飞速接近着。 下一刻,真龙窜出水面,扶摇直上,登临穹霄! 当那青蓝色的鳞片,沐浴在大日的照耀之下,点点水花溅射而起,沧浪为之徘徊不休,有真龙翱翔于天际之间的景象,落在那等候季秋许久的李含舟双眼之中时。 顿时不由叫他,目瞪口呆! “这...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龙?” “那位仙人,从这江海之中抓出了条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脱得樊笼显真身,一声轻吟震 夕阳之下,海岸面上的泥沙被浪花打湿,映衬着橘红色的光芒。 季秋自那水窟之中,沿着敖景飞出的轨迹,再度出现在了海面之上。 他踏着脚下的波浪,背着手,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条自打出生以来,就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窟之中被囚禁着的真龙。 与方才一动不动,懒散且又消沉的作态不同。 此刻,忽地断开枷锁的敖景,就像是一只从未见过碧海蓝天的出巢鸟儿,在沧浪江海之上来回翻腾,又往穹天之上冲去。 那一双幽蓝色的瞳孔中,蕴藏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好奇与兴奋。 广阔无垠,无拘无束,可以肆意翱翔于天际之间! 这才应是生灵居住的地方! 相比之下,那已经记不清楚度过了多久时间的狭小水窟,还有那一条条沉重的锁链,现在一想,竟显得是那般的森冷。 如果从未见过光明,忍受黑暗本就应是常态。 但自打看见了之后,她的心态,就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要是再叫她被困锁住、束缚在那一隅之地,此刻遨游于天地之间的敖景,宁愿带着真龙的骄傲,陨落成灰! 吼!! 一声龙吟清啸天地! 方圆十里,皆可清晰入耳! 随后,不再被束法锁链困住,使得实力没有一丝一毫进展的敖景,在这惊涛翻涌之时,以自身所处为核心,源源不断的聚拢着周边灵气。 一时间,竟是掀起了偌大动荡! 真龙幼年期便当生有神异,出生数年就该拥有自保之力,足以媲美人族道基。 但因为被那黑蛇在还未破壳,仍困于龙蛋之时寻得囚禁,敖景至今,已经耽误了太久太久时间。 虽困于水窟之中数不清楚,但想来也有个几年光阴了。 而今日一朝脱困,潜龙出渊! 当身躯之中的蜕变开始转化,当血脉之中的潜力开始激发! 失去的东西,她便要于一朝一夕之间,尽数取回! “她这是要,直接化出妖身啊!” 季秋踏于海浪之间,看着天上几乎化作了灵潮中心,正在翻云覆雨,不停的汲取着灵气,身上龙威愈发身后的敖景,不由心下暗暗感叹。 这就是种族的差距。 身为妖中之真龙,流淌着最为顶尖的血脉,哪怕是耽误了数年之久,论一朝得势,仍是胜过了普通人族与普通妖类不知凡几。 想到这里,季秋将之前那枚蕴藏着黑蛇一身精华的妖晶取出,随后指尖一弹,便将其化作了一道流光,往着天穹之上送去。 一枚修行有成的二阶妖类,那黑蛇毕生心血所凝聚的一颗妖晶,也算是抵得上不错的灵丹妙药了。 再加上其常年吸收敖景的真龙血,此刻敖景将其中的灵力尽数吸取,应能抵得上不错的效用,且不必担心反噬。 随后,就没了季秋事情。 天上真龙盘旋,不停的汲取着灵气,看样子还需要用上一些时间。 而他,则是看着那抱着双手臂,正蹲在海岸泥沙之上,目露震撼的李含舟,想了想,足尖于海面一点,便掠过诸般距离,一步跨越了过去。 李含舟艳羡的看着天上盘旋飞舞的真龙。 “我若是能和那仙人一样,也能修行,该有多好...” 他的心中暗想着,微微有了一刻失神。 待到再度抬起眸子时,赫然便见到了本在不远处踏着沧浪的白衣道人,竟不知何时,就瞬息位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仙...仙长!” 看着之前显露伟岸神通,一掌拍死了黑蛇,后又于江海之间带出了一条真龙的季秋。 李含舟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真能接触得到,这种故事之中才有记载的神话人物。 他的脚步往后一踩,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不过这小孩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机敏的觉察到,这正是他苦等于此的一个千载难逢之机会! 错过了,此生都可能不会再遇! 于是李含舟面上一肃,眼神中露出了坚毅之色,当即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泥沙地里,口中便高声呼喊道: “大江村李含舟,仰慕仙长仙颜,不知可否收下小的为一洒扫童子,鞍前马后为仙长效劳?” 李含舟没有上来就要拜季秋为师,也没有直接开口求传真法,口中只称愿随侍身畔,为一杂物童子。 这番话语,倒挺务实。 毕竟世上哪里又有无缘无故的好,哪里又有遇见仙人,仙人便一定要传下仙法的规矩?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小子,季秋扫视了一眼。 【李含舟】 【生于渝州大江村,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八岁之时在菜园子前,被同村之人绑起,送予河岸边献给河神祭祀,陨落于黑蛇腹中。】 【模拟评价:平平无奇一凡人。】 毫无出彩的人生轨迹。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没有季秋造访,这名为李含舟的小孩子,在原本的生命线内,应是会陨于那黑蛇腹中的。 自己,亲手改变了他的命运。 看着眼前父母双亡,面露渴望,又与自己有所联系的小家伙,季秋心中倒是起了些微妙的情绪。 这样想着,他伸出了手,指尖泛着灵光,便直接点在了李含舟的眉心之间。 “嗯?” 看着自己指尖点出的灵光入体,在他的身躯之上流转了一圈,渐渐蔓延到了李含舟的四肢百骸之中后,季秋轻轻挑了挑眉。 “倒是个有机缘的。” 接纳灵力,并不显排斥之状,且能自行吸收,有中品之姿。 没成想,区区山野小村出身的小子,竟还能怀有这等灵体。 一时间,季秋不由有些惜才了起来。 但就跟这小子自己口称一般,仅凭这些就想叫他收其为徒,自是不可能的。 但,却未必不能给他一道机缘。 这样想着,季秋心念一动,便以念头之力,将这跪在潮湿沙地上面的李含舟扶起,边淡声说道: “本座出世游历大千,你不过稚龄童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鞍前马后,何须你来?” “但念你身怀灵体,又有求仙志气,资质也算尚可,又是本座救下的性命,也算是有几分缘分。” “我可传汝一卷炼气法,护道之术一份,至于能否修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前半段话刚出,李含舟不禁目露失望。 但当季秋声音微顿,紧接着便道了出来的后半段话响起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越发明亮,直至最后,更是狂喜不已: “仙长之言果真如此?” “含舟拜见师父,谢谢师父传法!” 说罢,便又想对着沙地连连叩首,然而季秋却是袖袍一挥,就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若是你我当真有缘,待到你凭借这份炼气法修行至道基之境,本座倒是可以收你入门,传你我脉真诀。” “但在那之前,你还不够资格当本座门徒。” 双袖背于身后,季秋身形挺拔,言语中并没有带着多少情绪。 不过是萍水相逢,看着有缘而已。 给其一卷炼气法,能不能有气运站到自己面前,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季秋讲完,便将原初太平经的炼气一卷,以及三份炼气道术,都化为神魂烙印,度入了此子的眉心之中。 太平经可借修行功德,加速自身修为,而此世兵灾未消,妖邪作乱,若是此子真能凭借太平经的炼气卷修行有成,且铸就道基,那收其入门,自也无妨。 此时他的待遇,就是季秋上一世轮回之时,对于太平道普通教众的待遇。 如果他们能够脱颖而出,那自然能够再进一步,成为大贤良师的弟子门徒。 可若是达不到,自然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名岳无双,乃是鄂王世子。” “小子,若是你真能成就道基,可来王府寻本座。” “要是不成,就别来找我了,就算是来寻,本座也未必会见,可懂?” 季秋言尽于此。 而李含舟听闻后,感受着季秋传与他的道决与道法感悟,哪怕并不识字,但也有所明悟,知晓只要根据脑海中的轨迹运行,就能修成仙法。 待到接收完毕,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白衣道人,李含舟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这才对着道人拜了一拜,道: “谢仙长传法!” “含舟必不会负仙长所望,若不能成就那个道基之境,绝不去寻仙长!” 就算年岁不大,但是这小子口中的语气却是极为坚定。 想来,也是个脾气犟的。 二人交谈之时,那天上聚拢四方灵气的敖景,终于渐渐落下了帷幕。 此时的敖景,周身青蓝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再也没了一分一毫的黯淡,她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眸,散发着寒意与威严,身上的气势正是再正统不过的龙威! 而季秋方才抛给她的那枚黑蛇妖晶,早就被其彻底吸收殆尽。 此刻,她周身透漏而出的气势,甚至隐隐比之季秋都要强上一筹! 那当然是错觉,毕竟季秋几世沉浮,实力自不能用表面前来观测。 但,也足以证明了这幼龙脱困之后,究竟是有多么恐怖! “确实是招揽到了个强力的助手啊!” 季秋眼神微亮。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数丈真龙迎着夕阳的照耀,于天幕盘旋了一圈,过了半晌,才往着季秋的方向直冲而来。 待到其庞大的身躯接近地面之后,偌大身躯,突然涌现微光,随后慢慢缩小了起来。 妖类修行到了二阶,便可化为人形。 而真龙,自然也不例外。 敖景自朦胧微光之中踏出,赫然便化形为了一身材娇小的女孩。 只见她披着青蓝色的长发,质感晶莹剔透,直至腰间,头顶两只小角,瞳孔泛着幽蓝色的光彩,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孤傲气质,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进之感。 那青蓝色的鳞片,化为了一道青金法衣,被其穿于身上。 敖景她踏着一双赤足,落在了被浪花打湿的沙地,看着眼前的季秋,瞳孔上的睫毛轻翘了翘: “岳无双?” “这名字,我记住了。” “咱们之后去哪?” 披着青蓝色长发的小龙女努力摆出严肃模样,昂起头来盯着化形之后,足足比她高出了两个头的年轻道人,极力掩饰着那股子兴奋,只装作无意询问出声。 虽语气仍和之前一般无二,但作为缔结了神魂契约的伙伴,季秋却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其隐于心底的那股子愉悦。 乍一脱困,看到了广阔天地,积压在沉重心理之下的好奇,便再度自敖景心中激发了出来。 毕竟说到底,她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念及至此,道人不由温和一笑,随即抬起了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道: “之后嘛,我便带你去好好看一看这广阔天地,如何?” 季秋也是带过孩子的。 想当年作为张巨鹿时,他虽说是太平道一代大贤良师,位列道主,但有一说一,就张太平、柳青衣那些小家伙,都是他眼瞅着长大的。 像是柳青衣学剑之前,不过是一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每次都喜欢缠着他。 而每当那小丫头沮丧时,季秋都会轻轻拍一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眼下抬手,倒是也属于习惯性动作了。 但却不想,这次拍拍脑袋,却没有引来亲昵,反而是被敖景抬手‘啪’的一下拍开。 这龙女瞪着幽蓝色的眼眸,腮帮子鼓着气盯着他: “不要随便拍我头,尤其是不要摸我的龙角!” 随后,她伸出手臂摸向头顶,将那两只小小的龙角掩盖住后,轻轻一拍。 下一刻,龙角顿时便自她的头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敖景将手臂拍开后,季秋稍稍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他便整理肃容,轻轻一咳嗽: “此事稍后再讲,有人被你突破的波动吸引来了。” 将话题扯开后,季秋沿着那一望无际的江海望去,眸中微凝。 此世修行之界,三教九流皆有,除却以人之身修法的顶级势力,当今邪魔昌盛的邪魔七道之外,妖族也有着细致划分。 陆地妖魔,大都与北元有所勾结。 甚至往夸张了说,在北元所统御的地带内,凡是修成妖身的修行者,便都是贵族阶层,普通平民,与两脚羊无异。 而北元最顶尖的那人,号称天可汗的北元君主,也是个半人半妖的存在。 其,便位列妖魔六巨擘之一,且还极有可能是最强的那个。 当然,北元国内国情复杂,未必就是一圈铁桶,要不南燕也不可能存至今日了。 此外,便当属海域妖族。 而这小渔村所勾连的海域,便是渝江海域之主,妖族六巨擘之一的覆海大圣,麾下领地! (ps:二合一,恰烧烤去咯!) 第一百九十章 寻海夜叉,渝江之主! 季秋踏于湿润的沙地上面,收起了手,一边对着敖景开口,一边抬首望向那再生波澜的海浪。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有一鱼尾人身的生物,自那滔滔渝江猛地飞跃而起,划出一道水弧,凭空虚立于半空之间。 他的手中执一柄黑铁锻造而成的长戟,目视着季秋身后的敖景,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惊疑不定: “不知方才是哪位化成妖身?” “我乃是覆海大圣麾下寻海夜叉鲛邱,职责所在巡查渝江海域四方异动,方才那股突破动静,这位妖友莫不成是...怀揣着真龙血液的龙种?!” 踏着风浪而来的这名妖类,号称是覆海大圣麾下夜叉,在季秋的感知中,也算是一把好手,即使在化妖境内,都称得上是不凡存在。 像是之前被他一掌拍死的那条黑蛇,就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 敖景站在季秋的背后,闻得此言,侧着脑袋瞅了那鲛邱一眼,神色略有些戒备,顿时不作答复,默不作声起来。 对此,作为刚刚与其缔结了神魂契约的季秋,察觉着那股子情绪波动, 就知晓敖景不过方才脱困,就相当于是一片白纸一般,对于外界知之甚少。 所以对于大部分的陌生之辈,那数年昏暗的龙生经历,都叫她不由感到排斥甚至讨厌,因此不想讲话,实属正常。 像是这突然造访的寻海夜叉,便是如此。 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使得场面陷入了僵持,季秋想了想,却是上前一步: “我这位朋友不喜与不熟之人交谈,阁下有什么见教么?” 季秋的话语说的不咸不淡。 而手执长戟的鲛邱听后,一双狭长的鲛眸注视着发声的季秋,心中却是不由一凛: “这年轻道人一身实力浑厚,看上去就不好招惹,而那后面的小女孩儿,周身散发的威压赫然是上位大妖,甚至隐有最为正统的龙族威压!” “这股威慑...” “就算是亲自面见大圣,面对那来自实力阶级的压力,都没有这般恐怖!” “这股自灵魂传递而来的战栗,是来自于血脉源头所带来的压制!” “渝江海域,怎么会突然冒出了这等妖孽来?” “幽泉那厮所开辟的水府,我记得就在这片区域,他人呢?” 鲛邱心中暗自思忖。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往下轻轻一瞥,却是看见了一抹血液在海水之中浮现。 “那是...” 鲛邱双眸一缩,刚想将口中所言脱之欲出,却复而又强行憋了回去。 隔了半晌,他才看着那下方开口的道人,又道: “我主位列妖族六巨擘之一,乃是于数千里海域翻云覆雨,执掌一方的妖主之辈,势力顶尖。” “这位人族道友,你这后方的妖友...如果我没看错,应是身怀真龙血脉,他年若不陨落,想来也定是一尊赫赫有名的大圣级人物!” “不知,她可愿随我去面见覆海大圣,加入我渝江海域?” 抱着黑色的长戟,鲛邱目光敬畏和羡慕的看着敖景,替着覆海大圣发出了邀请。 但对于他所抛出的橄榄枝,敖景显然并不感冒。 她睁着一双幽蓝色的眸子,看向季秋。 季秋见此,只是对视过后,便已心领神会,于是他又抬头望向鲛邱,道: “阁下好意,心领了。” “但我这位朋友,对于渝江海域,却并不是很想继续呆下去。” 他的话语刚一落下,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鲛邱握着长戟的手掌微微用力,面色略有些不善,但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修行百年才证得妖身,寿元还很漫长,他并不是什么傻子,究竟是不是对手自然是一眼便知。 那道人一身气机凌厉,死死的锁定了自己,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若他真是准备动手的话,怕是讨不得什么好处。 “幽泉这厮好生生的,为何非要跑来接近陆地的区域,立下水府?” “偏偏此地还有龙种出世,他还死在了这龙种或是那道人的手里...” “这...” “算了,此事已非是我能决断,况且我渝江水域坐观陆地沉浮,向来不惹纷争,我未必能替他报了此仇,还是将前因后果,禀明主上知晓才是。” 心中思及利弊,鲛邱眼神一定,下一刻收起了紧绷的气势,有些干笑道: “我主覆海大圣统御海域,素来便有爱才之心,聚拢数千里水域无数海妖英杰,既这位妖友不愿,那我渝江海一脉,对此也不强求。” 说罢,名为鲛邱的执戟夜叉,干脆利落的道了告辞,便腾挪于江水之上,欲远远遁去。 看着他的背影,季秋抬头,趁着他还未曾走远,又激起灵气,朗声补了一句: “阁下,劳烦带句话给妖主冕下。” “我和这位朋友来自鄂王府,而我,名为岳无双!” 这神魂介绍之音,传入到了鲛邱耳中。 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是叫本来正欲驾驭沧浪离去的鲛邱,身躯不由一顿。 岳无双,鄂王府?! 岳宏图的儿子! 这鲛人心下一绷,禁不住想起了曾经那尊气血冲霄,一柄长枪万夫莫敌的神人身影,不由呼吸一窒。 “这年轻道人,和那南燕的武夫倒真有几分相似!” 鲛邱的心中,涌现出了畏惧与骇然的情绪。 若说将武道炼至极致的存在,那鄂王岳宏图无疑便是此中翘楚。 此人,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尤其是他还在北伐之时,就与覆海大圣打过交道... 那一幕即使过了数年,鲛邱依旧记忆犹新。 想当年,汇聚了渝江五成的妖兵妖将,覆海大圣本来雄心勃勃,不满足于海域之主的位置,就欲进军陆地。 结果声势浩大的动静,传入到了刚刚打退北元,收复了六州之地的鄂王耳中。 那武夫听闻之后,也未曾有过其他的表示。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一人一枪,沿着渝江海面,生生踏着沧浪奔袭了整整数百里,一路杀到了覆海宫前,将这千里海域之主,给硬生生的堵在了覆海宫内,一步都迈不出去! 此战过后,岳宏图破北元,震渝江,名扬天下! 而覆海大圣,也就彻底沦为了他成名路上的背景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年鳄龟,妖魔巨擘渝江君! 鲛邱走了。 听闻季秋自报家门,声称出身鄂王府后,他连停都没停,就直接潜入到了海水之中,没了踪影。 人的名,树的影。 岳宏图当年的光辉事迹,季秋自然略有耳闻。 所以在察觉到了这鲛邱知晓那黑蛇已陨,心有不甘之后,季秋直接便亮出了虎皮。 果然,自尸山血海之中一路杀出来的鄂王名声,确实好用。 想当年,季秋与岳宏图闲谈之时,他就曾听过岳宏图提及过覆海大圣。 当时,岳宏图是这般评价于这位千里渝江之主.的。 “胸有胆识,却无胆魄,能布局千里,却又常常投鼠忌器,优柔寡断,不愧为千年鳄龟得道,确实能忍!” 渝江海妖主覆海大圣,正是一只千年鳄龟修行而成,证得妖丹,这才聚拢一方,号为海域之主。 名字听着霸气,但在季秋这一世父王岳宏图的评价之中,却是并不算高。 不过确实,毕竟是手下败将,无论怎么前去评价,都是无伤大雅的。 “鄂王府,很有名气吗?” 待到鲛邱已不见了踪影,敖景这才看着季秋,半晌开口。 “确实挺有名的。” “不谈其他,就只论及这渝江海一脉,那号称覆海大圣的千年鳄龟,就不敢对我鄂王府一脉指手画脚。” “毕竟当年,他那一腔雄心壮志,可是连家门口都没出,就被堵着杀的心气已泄,再不过问陆地之事了。” 见到这龙女询问,季秋收回心神,淡笑说道。 他之所以抬出鄂王府的名声,就是因他那父王岳宏图,早在很久之前,就将覆海大圣给打压死了。 所以他这个世子再亮出身份,那千年老鳄龟对此,想来也不会说些什么。 哪怕,自己亲自斩了这黑蛇,斩了他麾下一二阶妖将,也是一样! 须知道,当年鄂王岳宏图气血迸发,一杆大枪在海域纵横捭阖,杀的血流滚滚,那老鳄龟都不敢噤声,更何况现在乎? “好了,咱们走吧。” 对着敖景轻轻示意过后,季秋便看着一直精神紧绷的李含舟,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 “小子,好生修行。” “期待你日后,能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 “切记,修行在外要多警惕警惕,尤其是不要随意告知别人,你所修行的术法与神通,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你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对着李含舟简单告诫了几句。 “仙长前辈,我晓得了。” 而这小子听后,当即连连点头。 见到他是真将自己的话语听了进去,季秋便带着敖景,踏着潮湿的沙地,驾驭虹光飘然离去。 只留下少年于原地望着,愣神许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到李含舟回过神来后,这才眸中露出喜悦与向往,连忙一呼一吸,便不顾脏乱,盘膝于地面,开始修行着季秋所传授于他的炼气之术。 人生正是修行时。 自此,随着那年轻道人不经意间洒下传承的举动。 一代传奇,就此诞生。 【21岁:你于紫霄观修行有成,出山游历,于渝州小村斩黑蛇,救真龙,与其缔结神魂契约,定下五百年之诺,随后传法于一有缘小辈,震慑渝州海一脉,飘然离去。】 ... 数日后。 千里渝江,覆海宫内。 这是深海之下,一处用料稀世罕见,通体晶莹的水晶宫,其上莹光流转,皎如明月,让人不禁感叹其之奢华。 宫内,有一身披青袍,面色温润的俊美男子,正侧躺于一处寒冰卧榻之上,手臂拄着脑袋,似在假寐。 但其实,他却是在听着下属禀告消息。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黑蛇幽泉前去渝州开辟水府,却恰逢真龙出世,不知为何陨了性命,许是因那身怀真龙血脉的龙种,又或者是因那岳王世子...” “大圣,你看如何定夺?” 那前些日子于江海翻腾,好不威风的寻海夜叉鲛邱,于下首小心翼翼的对着那上方卧榻的青袍男子禀告。 而他口中称呼为大圣者,就是那青袍男子,同时也是此世妖魔六巨擘之一,千里渝江之主,覆海大圣渝江君。 想此妖乃是鳄龟真身得道,本就寿元绵长,再加上偶有机缘,一步一步提纯自身血脉与神通,苦苦修行上千载,这才终于结成了一枚妖丹。 从此之后,渝江君统御这千里海域,整合各支海妖一族。 随着悠久的岁月流逝而去,他所度过的经历已是极为漫长,哪怕是在这天下妖族之中,都已算得上是岁数最久的那个。 故此,他见过了南燕太祖黄袍加身聚拢龙运,号令三山五岳,荣登大宝。 也见识过人道昌盛,正道昌隆,邪魔退散的时代。 百余年前邪魔七道付出偌大代价,于道一峰上击溃正道六宗,他曾作壁上观过。 北元如今那位天可汗,经历半人半妖的屈辱,起于卑微奴隶之身,最后逐鹿北境,号天可汗,一时威严无量。 他也见过。 想那草莽武夫岳宏图、北元天可汗、南境唯一的布道大儒张子厚,只要活得久了,他哪一个都见识过。 也很可惜。 虽然活得够久,但上述之人,他却哪一个都打不过。 听着下属夜叉的禀告,渝江君睁开了眼眸。 那一双眼中似乎含着沧桑,又仿佛对于世间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唯独听到鲛邱提起来那鄂王府,他的情绪才稍稍有了些波动,不过很快复又淡了下去。 岳宏图,确实是在他漫长的一生里,为数不多叫他颜面尽失的人之一。 不过对于渝江君来讲,面子并不重要。 数年前的失败,叫他对于陆地之上的争端,再也没了以往的兴趣。 但待到渝江君听到,有真龙出世的消息时,他的眸中才又露出了认真之色。 “消息可属实?” 沙哑又夹杂着冷漠的口吻,从渝江君喉咙中道出。 “千真万确。” 鲛邱不敢怠慢,连忙答道。 “唔...” 青袍男子直起来身子,似在沉吟。 五年前,南燕有大变生出,此事等闲人不晓得,但作为顶尖高手,且是海域之主,渝江君却是略有耳闻。 南燕新皇,招揽了邪魔七道的长生教教主为国师,又觅得傀儡宗的宗主,携带着一只千年古尸,坐镇燕都,于皇城宫门,布下了九曲星罗屠薪阵。 如此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岳宏图上门而来了。 但就算如此手段,都只能叫得鄂王受到些许伤势,却仍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六州之地。 虽说与其同行之人,乃是那南燕唯一的布道大儒张子厚,但能从此等伏杀之中走出,且叫那长生教主、傀儡宗主销声匿迹数载。 想来天下能做到此地步者,除却北元那位外,也就唯独只有他鄂王岳宏图一人了。 他的儿子带着一只疑似流淌着真龙血的龙种... “难办。” 半晌,渝江君皱眉。 他说的难办,显然不是指的那黑蛇。 不过区区一修成妖身的妖将罢了,死了便死了。 关键,还是那头真龙! “派遣人手,再去打探些消息。” “如果真是真龙种...” 这青袍男子,稍微有些意动。 那可是真龙啊,早已于此方天地绝迹的物种! 若是能提纯其一身真血,未尝不能使得他这一身鳄龟血脉再进一步,成为鳄龙! 要真能有此等血脉,他又怎可能安居一隅,不问世上是与非? “诺!” 听到这位妖主惜字如金的回复,这下首夜叉恭敬应声。 常年相处,鲛邱知晓。 覆海大圣,意动了。 而此时。 由得鄂王军镇守的六州府城之一,玄州。 有一年轻道人,带着一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迈入了境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管是在哪儿,都要恪守心中 玄州。 为鄂王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一,百余年前为南燕重州,后被北元侵占,直至于数载之前,终被鄂王岳宏图收复,百废待兴。 玄州府城。 季秋带着敖景,寻了处酒楼落座。 随着几道热腾腾的菜肴被小二端盘上来,季秋便拄着臂膀,只看着眼前的敖景不停进食,一边想着心事。 这五年来天下的发展,与模拟之中的轨迹,时至今日已经大不相同。 鄂王岳宏图请横渠先生张子厚出山,与他一道去了一趟燕都,即使燕皇设下了十面埋伏,连长生教主与傀儡宗主都请了出来,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即使处于深山修行,但季秋与岳宏图,也并非是断了联系,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亲卫送来书信,为他介绍着如今的情况。 像是五年前燕京一行,那燕皇于宫城内布下了九曲星罗屠薪阵,正因季秋示警,使得岳宏图打起了警惕之心,再加上同行的老先生几乎一眼勘破虚实。 所以到了最后,哪怕燕皇杀心一起,也没了办法,双方不过斗法一场后,便陷入了僵持之局。 如今数年过去,新任燕皇倚重邪魔道真人,欲镇杀手握兵权的朝中重臣之事,虽算不上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却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下,南燕统兵于外的大将,几乎各个都是心有忌惮,于外境州府镇守,对于调令大都置若罔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鄂王统御的州府,与南燕的关系已经越发紧张了起来。 但就算如此,这份平静时至今日,也已经维持了许久,数年未起波澜。 因为无论是燕皇还是鄂王,都不会妄起兵戈,轻易将这种局面打破。 毕竟于北境立国的北元一朝,可是一直都虎视眈眈,欲南下吞并天下的。 其朝中真正掌握权柄的,可并不是人族,人族正统衣冠,一直都处于南境一十八州。 时局,越发扑朔迷离,且越发凶险。 而对于季秋,以及他所处的位置而言。 提升实力,无疑还是重中之重。 目前...并不够! 所以在修成了道基,有了自保之力,并将敖景这条真龙成功招募后。 他的下一步目标,就应该是去寻一下那补天派道统,将他们道脉可以铸成后天补天道体的秘术以及丹药,给想办法取来一份了。 这个时间点,补天派还没有遭遇灭门危机,但时不我待。 该去见,总还是得去走上一趟。 正思考间,在季秋对坐的敖景抬起手中的筷子,于季秋面前轻晃了晃。 “你不吃吗?”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玉石手镯,是季秋之前路过一处卖玉料的铺子,看着她一言不发,但却极其渴望的眼神时,季秋无奈之下才买给她的。 哪怕是条幼龙,算起来不过只有几岁的年龄,但对于这些玉石类的东西,总还是天然就有着几分喜欢。 看着腮帮子有些微鼓,言语略有些口齿不清的小姑娘,季秋的心绪从思考之中拉了回来,随后失笑一声后,摇了摇头: “没事,你吃吧。” “若是不够的话,就再点一些,数年如一日的困在那昏暗无光的水窟之中,想来你也没尝过这些东西。” “味道怎么样?” 看着桌上六个菜碟内,菜肴已经被扫清了大半,季秋抬手招了下伙计,又嘱咐他添上了几个菜系。 对坐的敖景握着筷子,小嘴‘吧唧吧唧’的不停在动,由龙角幻化而成的耳朵一耸一耸的。 当她听到季秋的话后,认真的用力点了下头: “好吃。” 说完,似乎是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于是又补充道: “那水窟之中,有时候也会有些小鱼小虾游进来,那些东西吃起来,就没有这么好吃。” 说完,她用筷子敲打着盘子,眼神中带着些好奇,似乎是想不明白这些汤汤水水,还有那些酱料,为何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少了,就按照这个量来看的话,估计没个百八十份,连塞牙缝都不够。 敖景感到有些愉悦,同时又有些遗憾。 她虽然不晓得人类社会的规矩,但也大概能够看得出来,这酒楼内别人的胃口,和自己的胃口之间,貌似差距有那么‘一点点’大。 所以,她也不准备吃到饱,只要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就算是挺好的了。 毕竟这些吃的好像是还需要用到一些名叫‘钱’的东西的。 是传承记忆中记载的灵石吗? 敖景不太懂。 不过不妨碍她对此,会感到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毕竟花的都是季秋的钱,她虽然还没有建立完善的世界观,但也隐隐晓得,这样并不太好。 而对于季秋,敖景的情绪也由一开始的小小抵触,渐渐有了转变。 她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之后,需要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伙伴。 外面地方又大,好玩的又多,又有漂亮的玩意和好吃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类,只要她想要,就都能提供给她。 虽说跟他缔结了神魂契约,要帮上好久的忙... 但眼下看来,倒还不错。 起码跟那条黑蛇一比,要好上太多了,那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抽自己的真血和骨髓,是个坏蛋。 敖景抬起白嫩的手臂,想着曾经被那锁链贯穿鳞片,所带来的钻心痛楚,抿了抿唇,心中不由暗自想到。 不过很快,随着又一轮佳肴送了上来,她的这点儿坏心情,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倒是没看出来,敖景这条小龙,竟还是个吃货。” 心中略略调侃了一下,随后季秋想了想,看着眼前仍不停进食的龙女,复又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敖景,你刚刚出世就被困于一隅之地,所以很多东西都不算懂。” “跟在我身边,我会慢慢教你一些你未来会需要用到的知识。” “记住,你虽出身妖族,但却是海域至尊至贵的真龙,无论是人还是妖,他们招惹了你,你可以打杀,但却绝不能吞食,知道么?” “就和那条黑蛇当初吸你真血一般,无论到了何时,吞人吃妖,都是一种禁忌,是只有邪魔外道才会借此去做,并借此增进修行的事情。” “只要对你自身没有莫大利益,你最好不要去犯,懂了吗?” 听到季秋相处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教诲,敖景放下了手中筷子,有些犹豫: “可弱肉强食,不应是正理吗?” “我脑海记忆之中的知识,是这么教我的。” 顺着她幽蓝色的眸子,季秋看着她筷子放下的,那块淋满了汤汁的鸡腿肉,先是附和了一句,又道: “弱肉强食,确实是本质,但生灵存于世间,总还是要遵循一些规矩,或是说遵循自己心中的信条,又称道心。” “我以此告诫与你,只是希望你记住一点。” “修行者可以满足口腹之欲,但永远不要被口腹之欲而支配,去做了一些不应去做的事情。” 敖景似懂非懂。 但作为缔结了神魂契约的伙伴,季秋传输给她的叮嘱,还是被她给听了进去。 “那这些肉类,我还能不能吃啊?” 她看着盘子里搁置的鸡腿肉,喉咙轻轻滚动,用筷子翻了翻,看着上面晶莹的汤汁,不由有些眼馋。 对此,季秋失笑一声,道: “未曾开化,未曾生出灵智,且是被我们付过报酬的肉类,你可以吃。” “但作为真龙,你还是要时刻注意一下你自身的威严啊,眼下还好,若是日后腾于九霄,号令三山五岳四海妖族,还是这副模样,怎能立威?” 那种模样,季秋只要一想,都感到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他与敖景交流之时。 那三楼的雅阁,却传来一阵喧闹与骂骂咧咧之声。 随后,一行十数个身披精良甲胄,身上气血充盈的将士,便大步下了阶梯,大摇大摆的就欲往外行去。 而酒楼内的伙计见着,俱都是笑脸相迎,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走到了下方柜台处,为首的那小将吆喝一声: “老伙计,且将酒钱记在账上,待到下次再来时一并结清!” 说罢,他也不等这酒楼掌柜回应,与一同前来的同伴,嘻嘻哈哈的就跨过门槛,大步离去,只剩下那掌柜的面上尴尬笑着,也不敢拦。 对此,季秋在这二楼偏僻的角落见到后,眉头却是轻微一皱。 玄州,是鄂王府所统御的地带,与北元相邻,再往外就是数载之前,才被鄂王岳宏图重新攻占回来的燕门关。 而这燕门关外,就是北元王朝所占据的渝州,是与南燕这副以人为主的世道,截然不同的地界。 紫霄观清微子,也正是因卡在燕门关外的荒山之内,立下了一处小小道观,这才因人烟稀少,地处偏僻之故,修行至今仍未被南燕境内的长生教觅得踪迹。 不然,想来也不可能过的这般安稳。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季秋眼神微眯。 他随手招来了一侧的伙计,状似无意的询问了一句: “伙计,那些官爷,吃饭都给钱么?” 他的话语一出,那穿着朴素的酒楼伙计当即苦笑,道: “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我看你穿着道袍,想来也是在哪处仙山福地修行的,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 “你可知那刚刚为首的小将是何人?” “他可是驻扎于玄州的背嵬军统帅,傅煜傅将军麾下的亲信!” “相传傅统帅骁勇无比,一身金刚神力无匹,是鄂王爷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他老人家收了八个义子,而刚刚那为首之人,就是他最小的义子,傅元集!” “常年累月,都在咱们这小酒楼里吃饭喝酒,每次都赊账,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给过银钱。” “你说给钱不给钱?” 这伙计暗戳戳的说着,许是因犯了忌讳,左右瞅了瞅,这才又道: “道长,这话你出去可别乱说啊,万一传入人家耳朵里,咱们这小酒楼都得出事儿!” 听着这伙计不似作伪的一番话,季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奇道: “可我听说,那傅煜统帅不是被鄂王爷卸去了背嵬军统帅之职,如今正在玄州府赋闲吗?” “为何他这义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他若不给银钱,想来也应有人能治一治他吧。” 那伙计一听着季秋的后续,‘害’的一声,又道: “道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傅统帅虽是赋闲,但一来威望还在,他这义子也无人敢于招惹,二来就是,他这赊账的手段可高明着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例子,但那又能如何?” “这些军爷们可都是老油子了,精就精在了一个赊账上,真要管在头顶,大可以现场清账,就算是能惩治一番,可之后呢?” “总不能因这些事情,就直接砍头吧,更何况还是一些练武的武夫,那都是上战场砍北元人头的将士,咱们这玄州府十年前过的日子,可比现在差多了。”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 说完,伙计听到别的桌子传唤,连忙告罪了一声,紧接着便忙碌而去。 只留下季秋,指尖轻轻敲击着案桌。 “傅煜,八义子,傅元集?” 口中呢喃着名字,季秋眼神之中带着沉吟。 很久之前,他就给鄂王岳宏图说过,傅煜此人与南燕有着密切联系。 而自燕京一行回归之后,本来被委以重任的傅煜,果然被岳宏图下放了。 说是战事暂歇,叫他于府内好生休息,但实则却是将他背嵬军统帅的兵权,都给拿了回去。 背嵬军! 那可是一支足有八千之众的精锐铁骑,只认虎符不认人,普天之下妖主真人天象武夫不出,此支骑兵,天下无敌! 这种杀器,谁握着不是大权在手? 但面对着岳宏图,想来傅煜纵使再是不甘,他也只能放手。 “都已是过气之将,属下竟也敢如此骄纵。” “看来,还是我提点的不够多。” 良久,季秋这才哼了一声。 就像是他刚刚跟敖景所说的一样。 生在世上,只要是出来混的,就要守着一地的规矩。 在太平道,教徒不能与那些世家之辈一般压榨平民,就是规矩。 而在这一世,作为兵将享受着最为优渥的待遇,还有着修行之机,却是为了一点点银钱,就去做出这等不齿行径。 这就是品行有问题,就是不遵从规矩! 手中无兵无将,鄂王岳宏图又正值春秋鼎盛,想来这傅煜也没什么机会,去南燕当他的忠勇侯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死在这玄州之地为好。 至于他留下的这些余威... 不过是旧日黄花而已。 再不认清现实,季秋不介意亲自动手,都给他掐上一遍! 正在他心中暗自思量之际。 那酒楼窗外,却有阵阵喧嚣响起。 同一时间,数道已成武道金刚身,气血冲霄的武夫,身躯不停奔腾,执掌兵器,正在追杀着一道发丝纷乱,只着一身布衣的英武青年。 普通民众早就四散一空。 而且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下,此刻外界街头巷尾,已有不少身披甲胄的兵卒聚拢了起来。 可谓是将四方之地,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境逆贼,竟胆敢入我玄州假借投诚之名,斩了傅将军的大义子!”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ps:二章合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想当年金戈铁马,人中之龙也 听到动静,拨开酒楼之窗。 季秋抬眼往外望去。 却见那被追杀之人速度极为迅捷,脚步虚晃过后,不过微动之间,再见到时就已跨越了数丈距离,手掌握紧一柄剑,周身隐有浩然正气相随。 此人,不仅修武,还是个读书人,且造诣不差。 心中下了定论,还未过多久,那四下平民便早就已经一哄而散,街头巷尾,瞬间被身披甲胄的兵卒给团团围拢了住。 一刹那后,场面顿时水泄不通。 那发丝飞扬的青年止住脚步,臂肘执着剑握紧,一双眸子四下望去,看着这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将士,面带隐忍,不欲动手,就想夺路而走。 却被身后跟来的金刚将领拦住。 那为首的将领只爆喝一声: “止步!” 随后,手中长刀劲力迸发,就往他首级处直劈而来! 继而数百道兵卒身影结成军阵,手执兵戈整齐划一,缓缓往前压进。 森森寒光,在兵器的利刃上显出锋芒,浓浓杀机,尽数展现而出! 如此动静,酒楼内的食客当然都觉察到了,于是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如此喧嚣的环境中,季秋却是显得极为冷静。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那四面合围,身穿一身布衣,正执一柄剑的青年,眼神之中带着些探寻之意。 【辛幼安】 【生于北元狄州,幼时出生起故乡便被北元占据,其族中于府县尚有根基,祖父出仕当地,任一方官吏。】 【虽为北元之士,但因见得北元处处皆蛮夷,又有妖魔祸患屡见不鲜,其祖父遂自小便教授着他正统的人族文脉修行法,以期有朝一日,可以叫他学有所成,登高望远,收复大燕旧日山河。】 【随着祖父习文练武,自幼时起,便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资,因终日目睹北元治下的平民百姓生活苦楚,再加上祖父的熏陶教诲,此人少年时期,便养侠义之气,终日期望可引渡南燕,收复北原,叫得山河一统。】 【于二十一岁时,因不满北元蛮夷与妖魔当政,苛责于地方乡邻,其与志同道合之辈组成义军,于北元边界猎杀妖魔,收拢队伍,发展迅速。】 【时值北元发兵围剿,其以果敢刚猛之魄力,亲率五十余名亲信,大破北元三万军营,将北元先锋枭首,后因事发之后势单力薄,直度两国边界,欲带数万人之队伍南下入得燕都,复归人族疆土。】 【此后三十载,辗转南燕各地为官任将,却因南燕时局混乱,昔日北伐之将尽皆凋零,纵使身负高绝实力,亦没有发挥余地。】 【后续:???】 【模拟评价:一生怀揣驱除鞑虏,天下一统之志,只可惜时局多舛,壮志难酬,然亦可谓人中之龙也!】 “是他。” 季秋看着模拟之中,透漏出来的那执剑青年的人生轨迹,不由露出了讶然。 此人名为辛幼安,在原本的轨迹内,是在鄂王岳宏图陨落后,南燕风雨飘摇的时代之中,为数不多的人杰之辈。 其自北元疆土南下归于燕赵,并且还亲手带回来了一支打熬气血,足有数万人的庞大队伍,虽算不上精锐,却都是真正见过血的兵卒,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只可惜,燕赵皇倚重长生教和傀儡宗,只愿守着一亩三分地便满足了,也不思北伐统一之事。 哪怕是到了赵紫琼起事之时,这辛幼安辗转南燕各地镇守,纵使成了文道魁首,武道天象,也没有寻到北伐之机。 再往后,季秋便不晓得了。 不过仅凭着这些消息,却也足够。 这可是当世难寻的人杰! 像是他父王岳宏图麾下的那些大将,时至如今没有一人能炼成武道天象身。 可想而知,这三境究竟有多难! 就好比季秋突破金丹一样。 哪怕他有着三世积累,活了百余年的阅历,可对于金丹之道而言,若不借助一些机缘或是巧力,没有上百年感悟,他是一点信心都没。 “如此人杰,放给那南燕昏皇一用,却是着实可惜!” “不若招揽入我鄂王府,日后也算一大助力!” 季秋眸中精光闪烁。 至于那方才数道追击袭杀于这辛幼安的将领,口中所称的斩了傅煜义子之事... 却与其轨迹之中有所不同。 按照其命数轨迹来看,此次此人千里迢迢入关而来,应是想要寻到主事之人,能够引渡他与麾下兵将入得燕地。 但就眼下来看,貌似发生了些许变故。 这般想着,季秋站起了身子,对着眼前的龙女轻声嘱咐一声: “敖景,你先吃着。” “我出去,处理一下事情。” 说完,季秋便从这人人自危的酒楼之内,大步从容迈出。 ... 外界,踩在青灰石板上,辛幼安执手中铁剑,手腕一震,澎湃的气血之力,便将那金刚将领震开。 天空灰蒙蒙的,有微微小雨‘哗啦’洒落。 他重重喘着气,语气微沉: “我再说一次,我辛幼安并非是北元贼寇!” “辗转数载,于北元的州府边境,在下曾与好友组织过数万人的起义军,斩过北元的蛮夷,也诛杀过曾与南燕交战的妖魔乱党,我辈手中所染的北元人血液,未必要比你们少!” “此次北元派遣人手欲要将我等剿灭,不得已之下这才孤身南渡而来,欲投奔名震天下的鄂王爷,求他收编,至于斩了你们口中傅将军的义子,那也是因为他该!” “此獠勾结北元,意图将我绑住送往北境,若非在下手中仗剑,又岂能脱身而出?” 辛幼安身陷于数百人包围之中,又与三尊金刚武夫对阵,亦是不显慌乱,只言辞凿凿,语气激烈。 然而此地乃是玄州,是鄂王府所统领,傅煜虽赋闲于玄州府中,但在军中之望,却也是余威犹在。 他的义子被这来自北境之人给斩了,于情于理,玄州府本部的兵马究竟该偏向于谁,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那为首执刀的骁将,被辛幼安手中执掌的长剑一挑,互相交手之下,不由感觉到了虎口微微发震,一时心下暗暗吃惊。 想他追随鄂王军南征北战多年,也是八部之一精锐军的校尉,一身武道淬炼至于今日,筋骨皮已打熬完毕,虽炼血如汞、炼髓如霜还未修成,但在金刚境界内,亦算是一把好手了。 这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余岁年纪的青年,手上功夫竟能不弱于我? 一时间,此校尉心中不由大感忌惮。 同时,他的口中也随即肃声回应: “傅煜将军,那可是我鄂王军八部之一的背嵬军前统帅,是武道大成,距离天地二桥也不过只差一步的骁勇大将!” “其斩杀的蛮夷与妖魔,何止上千?他所收于府中的大义子,又怎可能与北元有所勾结,你这北境之人来历不明,口说无凭刚至我玄州就将其斩杀,我等如何信你!” “若有冤屈且先罢手,待到事后面见府尊,自然有人与你叙说公道!” 说罢,剩下两名金刚武夫与这校尉一同进逼,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而辛幼安咬了咬牙,自知今日难以善了,只得突围而出,才能勉强保住有用之身。 只是可惜了与他一道而来的那两名生死弟兄,帮他拖延时间,现在也不知境况如何。 “没想到,这名扬天下的鄂王府,麾下边州精锐军马统帅的义子,竟然也能与北境有所勾结!” 辛幼安心生寒意,不禁感到有些微冷。 随后,就见他持着手中长剑,欲强行突围而出,且先避过追剿,再图谋后续之时。 却听闻到了一声清晰入耳的清喝声传出: “且慢!” 闻声,玄州府军与辛幼安一同抬头,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得那不远处的酒楼有一白衣道人身影,跨出门槛,迎着众人目光,便堂而皇之的走了过来。 “道士,你是哪处洞府的修行者?” “此人乃是北元逆贼,斩我鄂王军之人,你出声是为何故,莫不成也是与他一路,意欲图谋不轨?!” 位于那校尉左侧的金刚武夫面露谨慎,不由出声盘问。 眼下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正气凛然的道士,大都是些邪魔外道,手段千奇百怪,是以不得不防。 但,当那方才出声的校尉转头,看见了季秋的面貌时,不由感受到了些许熟悉,继而眸子慢慢缩紧: “那...那是...?” 他的心中,将这张气质飘然,略有几分书卷气息的面容,与记忆里那尊六州之主的威严面容,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随后,不禁失声开口: “小世子?!” 这校尉乃是背嵬军的一员,麾下统领精骑数百,也曾有幸于岳州见过季秋一面。 那虽然是五年之前的往事了,但他却仍然记忆尤深,是以在季秋露面的一刻,只微微一愣过后,他便将其给认了出来。 季秋露面之后,听到有人将他给认了出来,随后瞥了那校尉一眼,在记忆深处略略搜寻了片刻,这才找到了有关于这人的印象。 “原来是背嵬军的都武校尉,徐江徐校尉。” 白衣道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背嵬军的八大都尉之一,统御八百赤炎驹精骑,各个都是精锐,哪怕是在鄂王岳宏图面前,都留有名姓。 季秋数载之前,曾经与他见过一面,是以有些印象。 而当季秋应下了来自背嵬军的徐校尉称呼,顿时在场的数百兵卒们,便突然生出了阵轩然大波。 世子? 还能有哪个世子! 在这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只能有一个世子,那就是鄂王岳宏图唯一的嫡子,岳无双! 相传这位小世子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身武艺,还被鄂王爷偷偷送出了王府,不知师从何人,拜师学艺。 眼下,竟在这玄州露出了踪影来? 看着那白衣猎猎,眉目俊朗的英姿道人,不少兵卒眸中先是显出惊诧之意,然后随着徐江的确认,俱都瞬间转变为了敬重之色。 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对,只论鄂王的威严,说不得这些将士们,一个个都得单膝下跪,毕恭毕敬的迎接季秋的到来! “小世子,你缘何会在此地?” “这北境之人实力高强,还是稍稍退一下吧,不然真动起手来...末将可能顾及不到你。” 徐江谨慎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辛幼安,眼瞅着一步跨出,近乎到了自己身边儿的季秋,不由紧张的持刀询问。 一边问着,他还一边盯着那执剑的布衣青年,生怕辛幼安突然发难,便叫得这位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的世子爷出了闪失。 要真是在这玄州,叫小世子出了事故... 那别说是他这小小的都武校尉了,就算是府尊亲至,傅煜傅统领赶赴而来,也都得谢罪于此! 一步跨至这徐江身畔,看着周遭数百双眸子聚焦于自己的身上,季秋并不显慌乱,闻言不过一笑: “我不过是偶然游历至此,在酒楼上面吃饭时,恰巧遇到了这一幕罢了。” “不用担心,我实力虽说未曾如父王那般功参造化,但起码也已修成了自保之力,等闲之人,难进我身。” “此地发生了何事?不妨与我道来听听。” 季秋言语淡然,夹杂着几分来自于高位的压迫感。 那是与生俱来,铭刻在骨子里的威严,是上一世作为大贤良师统御天下,建立太平政权时,数十年如一日积累起来的威信。 眼下不经意间露出,顿时就叫得徐江精神紧绷,只觉眼前的这位世子爷,就仿佛是和鄂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念及至此,这背嵬军的都武校尉不由越发崇敬,没敢有丝毫隐瞒,便继而出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着季秋都尽数讲了一遍。 而辛幼安看见有变故突生,还听闻了季秋乃是鄂王岳宏图的世子,本来正欲动手突围的动作,也是稍稍停顿了下,准备看看之后是何说法。 气氛凝滞着。 季秋听着徐江语速迅捷,未过片刻就将事宜讲述清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听的差不多了。” “按照规矩来讲,你们所做的并无差错,北境之人来我鄂王府境内,斩了军中亲信,动用人马前来追捕,无可厚非。” 听到这般话语,辛幼安心中沉到了谷地,不由握紧剑柄。 “果然是这样么...” 他低语着,轻微摇了摇头。 下一刻,就待辛幼安双膝微屈,正欲生出动作突围离去之际。 季秋的目光,却是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 “这位,本世子却是听说过他的名号。” “昔日狄州辛氏一脉,乃是诗书传家,修文脉法的读书人,而本世子在关外游历时,也曾听说过人中之龙,辛幼安!” “此人曾仗剑跨马,率五十余骑破北元三万驻扎人马,擒杀北元贼寇守将首级,名声在南燕关外心系我人族正统的同胞口中,可谓是口口称颂!” “若他真是辛幼安的话,当不是北元逆贼。” 顿了顿,看着面色有些变化,终是露出了些许喜色的辛幼安,季秋又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因此我认为,事情是不是有些误会?” “这种人物,又怎么可能是北元的走狗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要保他,谁敢多言?!(4 雨水自灰蒙蒙的天幕垂落,稀稀拉拉的淋在了深灰色的石道之上。 季秋的话,叫剑拔弩张的场面,稍稍停顿了住。 背嵬军的徐江校尉,握着刀柄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看着这年轻的白衣道人。 有关于岳无双的身份,还有那股气质,他确信不会认错。 但也正因如此,事情才显得略微有些难办了起来。 “小世子,可...可此事是由傅煜傅统领亲自下令,要我等前来追缉的啊!” “若这辛幼安真和你口中说的一般,他又为何要斩了傅统领的大义子?” 季秋的最后一句,语气是陈述,并非是疑问。 是以这持刀校尉,几乎只是入耳之后,就听了个清楚。 于是他的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语气略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听从哪方的意见。 前是小世子,是这六州六府之地,以及鄂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不可能得罪。 然而给他们下令,叫他们将这辛幼安缉拿回去,交由玄州府尊以乱境谋逆之罪处置的,却是曾经战功赫赫,骁勇无比的八部统帅之一的傅煜傅统领... 这一下,不由叫得徐江略有些进退两难了起来。 两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听到徐江的话,季秋轻轻颔首,示意了解。 但,他的语锋却仍然锐利,道: “我知此事,是由傅煜统帅亲自下令。” “所以,本世子就此事,会亲自去找傅煜统帅,问一问清楚。” “都武校尉,如此回答,可够你复命否?” 年轻道人的双眸,直视着眼前的持刀校尉。 普普通通的动作,普普通通的眼神。 但是徐江听后,却是立即会意。 小世子,这是要保那名为辛幼安的青年了。 持刀校尉心中稍稍感慨了下,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仍旧情绪紧绷,握着手中长剑的灰衣青年。 能得到这位六府六州日后唯一的王侯青眼有加,若是能避过此劫,此人定是前途无量! 现在只希望此人真是被污蔑的,不然小世子颜面恐有所失啊。 感慨过后,徐江握着刀柄抱拳,语气随即沉声道: “若是小世子亲自作保,那末将自是足以复命!” “不过身为军伍中人,末将还是希望小世子能够仔细查探清楚,可莫要仅凭言语,便妄信了歹人!” 说完,他便有意无意的看了辛幼安一眼,言语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而被这眼神一瞅,憋闷了一路的辛幼安当即冷眉相向: “再与阁下说一遍,我辛幼安于北元所斩过的妖魔蛮夷,没有一千也足有八百,就算是北元的首领级人物,也被我于万军丛中枭得首级。” “若知千里迢迢度关而入,意图投奔鄂王爷却会遭此等波折,辛幼安宁愿战死于北元,死于万军丛中,也未必会前来受这窝囊气!” 说罢,这青年纵使被数百兵卒合围,也未曾露出怯弱之意,只提着手中之剑,便大步往季秋行来。 徐江与两侧金刚武夫见状,相觑之下,自身往前一踏,手中刀兵蓄势待发,不由严阵以待,但却被季秋伸出手臂,给拦截了住。 “他们都叫你世子爷。” “这偌大六州六府之地,又非是淮河南岸的燕赵之都,能称世子者,想来便只有贵为鄂王嫡子的岳无双,岳世子了。” “在下辛幼安,虽出身于北元疆土,然而自打幼时起蒙受祖父教诲,便希冀能看到天下归一山河一统,正如世子爷所说一般,幼安半生经历绝无虚假!” “我虽年轻,但亦有拳拳报国之心!” “若君信,还请将我随行弟兄释放,若不信,我辛幼安这条命就在这里,能不能取下来,悉听尊便!” 这青年的一双眸子就好似出鞘利剑,有一种万军丛中我自巍然不动的稳重之感,又不缺少年任侠的豪迈。 即使看不透他的人生轨迹,不知晓此人未来的经历究竟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季秋也会对其生出赏识之心。 此举无关其他,只从一人的言语与气质,便足以判断得出来。 “好!” 绵绵细雨被衣衫外的表层气流划过,待到辛幼安话语罢了,季秋突兀一声大喝! 末了,又道: “就冲着你这番话,本世子今日就带你亲自去见玄州府尊,还有我鄂王军八部之一的背嵬军前统帅傅将军,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执剑的布衣青年听完,双眸顿时彻底明亮,随即豪迈一笑,道: “感谢世子,给辛某一个机会!” “但我斩了你口中傅煜傅将军义子之事,却是确凿无疑。” “辛某与两位弟兄千里疾驰而来,入玄州奉上拜帖,本是要拜会玄州府尊以求见鄂王当面,但谁曾想拜帖奉上,竟就被那名为傅元朔的将领拦下,口口声声称我等为北元走狗,一上来就要置我等于死地!” “然而试问我既要是北元走狗,又何须奉上拜帖,徒等在这玄州府城等死?是以在辛某看来,那口说无凭就匆匆欲叫我等去死之人,才是真正与元狗有所勾结!” “而此獠实力不弱,一番交手之下辛某未曾收住,不慎将其斩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时于玄州府官衙之中,有不少府内之人都看得清楚,是那傅元朔先带人前来,不由分说就要擒杀我等,所以若以此事就要判我功过,辛某实在不服!” 听完辛幼安义愤填膺,口齿清晰不似作伪的话,季秋转头看了徐江一眼,这持刀的都武校尉见状,犹豫了一下后,轻点了下头,表示确是如此。 顿时,季秋心下了然,知晓此事十有八九,个中有所猫腻。 于是,他微微点头: “既是如此,这玄州府衙,本世子自然要随你走上一遭。” “还有傅煜将军下的军令...” 季秋看着围拢在四方巷尾,一言不发的数百精锐兵马,又想起方才那骄纵跋扈,嘻嘻哈哈没个模样就跨出酒楼门槛的气盛小将,顿时冷哼一声: “本世子明明记得,傅煜将军已是赋闲在家,为何还能调动我玄州精锐?!” “还有傅元朔,他不过是傅将军义子罢了,最多不过为一偏将,能有何本事敢在玄州府衙擒杀他人!” “这些事情,我岳无双身为鄂王世子,定要询问清楚!” “都武校尉,随我走一趟如何?” 一侧的徐江看着身上威严深重的季秋,一时没敢出声质疑,待到季秋将话头转向他时,这才猛地一个激灵,随即肃喝一声: “若是小世子有令,末将岂敢不从!” 说完就是调旗收队,欲要跟随而去。 见到事情暂结,要去往玄州府衙一趟,先寻府尊再见傅煜,也没时间陪着敖景继续闲逛,于是季秋只神魂微动。 下一秒,正在酒楼座位上吃着菜肴的龙女,便有所察觉。 “取出我给你的银钱,去将饭钱付了,然后随我走。” 季秋的传音入耳。 敖景看了看眼前所剩无几的菜肴,拍了拍小肚子后,也没过多犹豫。 只见她从腰间的小钱袋中一摸,掏出了季秋留给她的银钱,身形一晃就跨过楼梯到了一楼,将手中银钱往那柜台前一丢。 随后,敖景也没细数,脚步化出残影,便往着外界直奔而去。 那柜台前的掌柜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敖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就见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银钱。 于是他不由微微一愣。 待到反应过来后,仔细的数了一下,又看了眼那二楼的位置,老掌柜这才后知后觉,顿时大感意外,禁不住便往外喊道: “唉,客官,别走!” “钱给多了...” 老掌柜的手才伸出来,话语不过说到一半时。 只见得那道娇小的人儿跨过门槛... 早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 却说另一边。 玄州府作为一州府城,乃是一处人烟繁华的重城。 魑魅魍魉的妖魅、邪魔他脉的道人,在鄂王军诸多武夫文士的镇守下,自是难以入得内来,因此经过数载经营,已是恢复了昔日太平年间的三分旧景。 大城里楼宇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是个实打实的万室之邑、一方大都。 而坐落在玄州城的中央地带,一处门庭肃穆,有石狮镇于大门外,牌匾铭刻着傅字的府中。 其内结构复杂,光是仆从护卫便有上百不止,厢房繁多,连着回廊处处皆是。 在最核心的一处书房中。 傅府的主人,也是曾经鄂王八部之一的玄州背嵬骑统帅,傅煜,就背靠在主椅之上,手捧着一卷竹简。 “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看着竹简上记载的诗词,这身披锦衣的中年人,沉闷的一字一句将其轻声念出。 他所念的,正是鄂王岳宏图收复六州六府之前,所写下的一卷诗词。 其上表达的就是岳宏图之志向,并非是为了所谓的王侯之位,其一心所系,不外乎便是驱除元狗,光复人道疆土,将燕赵江山再复往昔太祖之盛罢了。 “岳帅啊岳帅,你是不问登坛万户侯,但却封了王侯之位。” “但是到头来,兄弟几个又谋得了什么?你与南燕新皇闹僵,死保下太子后裔,又不欲自立更进一步,老兄弟我私下给自己谋取个后路你都要截,实在是令人寒心呐...” 傅煜握着竹简,想起数载之前,自己因与南燕勾结之事,被鄂王岳宏图下放玄州赋闲在家,将背嵬军八千精骑不得已交予张宪掌管时,自己那五味陈杂的心理,不由嗤笑一声。 “咱们老兄弟战场上给你流了多少血,打生打死拼杀了多少回,到头来却是卸磨杀驴。” “既你不仁,我又怎能讲些义气?” “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傅煜闭上眼睛,心中沉重不已。 此番北元境内,那名叫辛幼安的年轻人岁数不大,却已是掀起了若大风浪,叫得北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妖主都不由下了杀令。 再加上数年前来到了这玄州,自己为了谋取后路,便做了两手准备,已是搭上了北境的大元,听闻风声后,傅煜便知这辛幼安是条大鱼。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以其为筹码,为以后多增添些保障,随即便令手下的大义子傅元朔动手,在其面见玄州府尊之前,就将其或擒或杀,带到自己府上,随后送去北元,呈给那位发了杀令的妖主。 可谁曾想到,事情竟出了变故。 自己着实是有些低估了那年轻人的战力,一人武道功参造化,拖着两个同伴竟还能将自己悉心培养的义子斩杀,夺路而逃,着实是出乎了傅煜的意料之外。 吱呀~ 房门打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到动静,傅煜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冷漠,随后语气低沉开口。 他本以为开门的,是他府上的亲信老管家。 但谁曾想。 感受着门外传来的气息,又看着那道推门而入,正醉醺醺的身影,傅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混账东西!” 只见他自椅位站起身子,单手背负便化出了道残影,一步跨过迈至门槛,只抬手一巴掌,就往那来者脸上径直抽去! 啪! 一声脆响,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后,本来在酒楼里吆五喝六,好不威风的傅元集当时清醒了起来,看着眼前浓眉含威的锦衣男子,顿时一个激灵: “父...父帅!” 他捂着脸,不敢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知道回来?!” “你晓不晓得,你大兄就在不久之前遇害,你这混账还在酒楼吃吃喝喝?简直将我傅煜的脸面都丢尽了!” “若非是养你多年,就凭你这副骄纵的作态,我就该将你直接扔出去,自生自灭!” 傅煜声音冷漠。 “老李呢?” “唤他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扇了傅元集一巴掌后,本来闷着的心情有了些许减缓,傅煜背着手,询问着傅元集府内管家的所在。 就在这时候,府内的李管家还没等他这义子去找,就自个儿匆匆的往这赶了过来。 同时,这发丝花白的老家伙,面色黑的如同锅底,如丧考妣一般。 他自回廊之中走出,到了书房门口,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房门槛处的傅煜,便重重开口,语气如同天塌般道: “傅帅,祸事了!” “鄂王世子驾临玄州府,还...还将那辛幼安给保了下来!” “他现在带着背嵬军的校尉,就往玄州府尊那里赶去了,这事要是叫府尊知晓,继而被鄂王听闻...” 这老管家声音沉重,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只要是明白人都能清楚至极。 “我傅府,将可能毁于一旦!” “还请傅帅,速做决断!” ... 与此同时。 季秋带着辛幼安,身后跟着敖景,被背嵬军都武校尉徐江,以及数名亲信和那两名金刚武夫随行着,已是到了玄州府衙前。 看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的玄州府牌匾,季秋随即便要往里... 迈步而入。 (ps:感谢大迅神的盟主打赏,受宠若惊,谢谢大大,加更五更按字数算就是一万字,下个月补,不会差的。)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有兴趣的可以康康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州府之间,咄咄逼人,脱枪为 玄州府。 当季秋迈入这府衙之间时,玄州府尊景休早已提前得到了消息,于是穿着宽袖大袍,便亲自前来迎接。 作为鄂王岳宏图器重的麾下文士之一,当这六州之地重新收复,结成文心、念头纯阳的景休便从幕僚走向了台前,为这府城府尊,负责统管玄州府的要事。 同时,他也是这偌大玄州的知州大人。 论及身份与地位,未必比之傅煜要差上多少。 当季秋带着辛幼安,一行人踏上府衙,才刚过门槛,就见得景休迎面走来。 “世子,许久不见了。” 抬手示意了下,景休随即看向辛幼安,伸出手来: “这位是叫辛幼安吧?” “本府曾经听说过你之事迹,因此这才吩咐人手,将你与同行之人好生接待,却不想竟会生出这番冲突来...” 说到这里,景休暗叹一声: “世子,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看到眼前面貌儒雅,颇有学识的玄州府尊,季秋自然直言不讳: “我虽欣赏辛幼安之才,但也自当秉公执法。” “一路之上,大致信息我都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次前来玄州府衙,就是想问一问府尊,以及衙门诸多官吏...” “此事本相,究竟如何?” 季秋背负双手,双眼看着景休,面色平静。 他的身份所带来的威严,注定了他每至一地,都将搅动一处风云,见得风起云涌。 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话语之中的分量,给忽视下去。 哪怕是位列一府之尊,同时兼任玄州知州的景休,也不例外。 听到这位世子爷斩钉截铁的话语,景休自是苦笑: “此事乃是发生在府衙之间,本府又岂能不知?” “傅元朔武力不凡,以辛幼安为北境叛贼之名,要将他擒于傅府,随后打杀,遂先下手为强,而辛幼安武道更胜一筹,却是反败为胜,且在失手之下,将傅统帅的大义子给斩了。” “此事动静极大,有不少府衙官吏都看得清楚,确实是傅元朔先动的手。” “但...毕竟事关傅府,傅元朔又是背嵬军骁将,如此平白无故横死于北境之人手中,这...” “于情于理,都得给下面一个交待啊,世子爷。” 景休的语气诚恳,传入了季秋耳中。 大致意思,他算是听明白了。 无外乎就是傅府根深蒂固,且傅元朔已然死于辛幼安之手。 事到如今,辛幼安究竟是欲面见鄂王,带着自己一手拉出来的北境义军投诚,还是心有不轨,都已经不再重要。 景休话里话外所想要表达的,就是想要将辛幼安,按照袭杀鄂王军部将之名处置,随后送往傅府,给傅煜一个交待。 也只有这种处理方法,才最能安抚人心,同时叫傅府与背嵬军,都说不出什么话柄来。 但,这样做。 就真的对么? 【景休】 【出身于南阳州府城,为官宦世家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同时对于南燕积弱之状颇为愤慨,青年时期,鄂王岳宏图集结兵马,南征北战,其与鄂王结识,十年相随积功深厚,于北伐功成后,任玄州知州,州府府尊,位高权重。】 【后政局动荡,波云诡谲,鄂王岳宏图陨落,其因力主抗元,主张彻查鄂王死因,因此受到清算,被从官场剔除,沦为布衣,遂隐居乡野,教书育人,不问世事。】 将景休的原本轨迹推演出来,季秋略略一看,这位玄州府的府尊大人,也算的上是他那位父王的铁杆拥护者了。 为了鄂王与山河一统,甚至连官帽子都能不要,光是这一点,就比有些人强出了不知凡几。 然而,就算是忠于鄂王的亲信,都是这般言语,又何况是他人呢? 难怪无论是背嵬军的都武校尉徐江,还是另外两尊金刚武夫,亦或者是那数百精锐兵卒,都对着辛幼安怒目相向。 确实是这样的。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他始终都是一个游历于外的陌生人,而哪怕傅元朔心怀不轨,但他明面之上,却仍是鄂王统御的兵将,且背景深厚。 若非季秋能看透一人的人生轨迹,又经历过了模拟之中的种种事迹,他又怎能站在上帝视角,去评判此事功过? 一时间,这年轻道人倒是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触。 不过,也幸而自己有着一双慧眼,足以透过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以及... 可以打破一切枷锁牢笼的权柄! 就凭借景休哪怕位列府尊,也得称自己一声世子的份上。 季秋,就足以为辛幼安翻案。 至于为何要如此... 难不成他不去提携一个未来将有大成就,且心怀一腔热忱的大好青年,却反而去向着一个在轨迹之中,背后捅了鄂王府一刀的所谓骁将统帅? 那才是笑话! 于是,季秋心中定下了基调,继而一字一句,这才重重开口,道: “景府尊,国有国法,军有军规。” “我鄂王府在父王的率领下,举二十万武道强卒北伐中原,驱除鞑虏,平定失地,救下了不知多少人族血脉,时至今日已近十载,根基稳固。” “这一切,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威望与道义!” “天下三十六州,每一处的人族同袍,只要心向我人族正统,不愿给元狗与妖魔当牛做马,那么我鄂王府所雄踞的六州六府,以及玄州外的燕门关往南,便始终都会向着这些忠义之士敞开。” “今日傅元朔不分青红皂白,就欲以手中强权斩了辛幼安,结果最后事与愿违,还害的自己丢了性命,我等还要为他的莽撞行为,去将原本青白的义士斩杀。” “那待到来日,又有北境人族子民投效于我辈,再生此事,是否再冒出一人来效仿此事,我等依然也要照旧处理?” “荒唐!” 他的声音,于众人心头之间回荡。 其言语虽是缓慢,但却极为清晰,声音高昂,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疏漏。 季秋看着辛幼安面色微动,有些涨红,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模样,并未止住话语,而是继续对着景休道: “秉公执法,不生疏漏,就是为了制止这些行为。” “今日傅元朔为何非要斩辛幼安?” “以本世子来看,其中必有猫腻!” “此事,我岳无双以鄂王世子的身份,保定这辛幼安了!” “景府尊,将与辛幼安一同前来的投诚义士都放了吧,然后好生招待。” “本世子今日就要亲自去往傅府一趟,看看咱们的傅帅,究竟是为何要越过府衙,决断此事!” “敖景,走。” 季秋说罢,对着敖景招呼一声,就欲迎着雨幕往傅府外行去。 玄州府衙在府城中心处,而傅府排场十足,离这也不算远。 大不了,多走几步! “小世子,慢着!” 然而,就在季秋即将抬步,在景休等人目送中离去时。 辛幼安提着剑柄,却终是忍不住大喝一声,随后望向他道: “辛某于北境拉起义军抗衡元狗斩妖除魔,发展数载已有近十万之众,各个都有武艺傍身。” “如我一般练就金刚之躯者,除我辛幼安外,还有数人,包括我那大哥,更是已肉身圆满,金刚大成!” “本是南渡入关欲面见鄂王投效朝廷,可眼下看来,投谁不是投!” “只要志在北伐,将元狗与妖魔尽皆驱逐,就凭今日赏识,辛某愿投效于世子麾下,效犬马之劳!” “大丈夫惹出来的事端,何须世子爷来解决?” “辛幼安与你同去,我来亲自与那傅帅对峙,求一个说法,定不会叫世子难做!” 说罢,青年揽起袖子,握紧手中长剑,踏着积出水洼的石道,面带坚毅之色,便一步跨越跟随了上来。 也正是这时。 府衙门外,傅煜一身锦衣,发丝理的分毫不乱,束于冠冕之中,缓缓站在了这热闹的府衙门槛前。 他的身畔有一老一少随行,正是府内的李管家与最小的义子,傅元集。 李管家佝偻着背,撑着一柄油纸伞,打在傅煜的头顶。 而那伞下的人,就算面无表情,都带着些许肃杀之意,仿佛曾经历了尸山血海一般,眉宇间透着一抹犀利之色。 刚至府衙,傅煜抬头,一个照面就见到了正欲走出的季秋,以及那道布衣执剑的身影。 方才辛幼安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语,也自是入了他的耳中。 顿时,这曾经于沙场上千军易辟的骁将,眼神微眯: “辛幼安...” 他的嘴中,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带着几分未曾遮掩的杀意与浓郁至极的压迫感。 傅煜往前,脚步轻微一迈,本来平静的空气与那淋漓小雨,在他身躯一丈内顿时扭曲,天上雨水都化为了白气,在那股澎湃的血气之下,彻底蒸干! “傅元朔,是本帅养了足足二十余年,亲自一手培养出来的义子!” “我待他,与亲生嫡子无异!” “你不过是北境入内,前来投诚的元朝之人而已,背景不清不楚,本帅不过是叫他前来拿你,到我府上审视一番,以保州府安全罢了。” “却不想你竟敢忤逆于我,还将我视若亲子的义子斩杀!” 紫衣中年负手沉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悲痛。 “你,怎敢如此?!” 一声大喝,于淋漓细雨之间宛若惊雷震颤! 肉身五境磨炼圆满,天地二桥即将打通,一身金刚大成,半只脚跨入了天象门槛的赳赳武夫之威,于此展现的几乎是淋漓尽致! 像是都武校尉徐江,以及景休这玄州府衙的众多官吏,禁不住都倒退了半步,面带几分心有余悸。 但就算如此,季秋与身畔的敖景,一人一龙都没有被这副情景吓退半步,仍是面不改色。 至于辛幼安,非但未惧,更是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言语激烈瞬间反驳出声: “这位想来便是诸君口中的傅煜傅统帅了吧。” “拿我辛幼安?” “不由分说率领十数人前来府衙,仗着身份与武力为自身依仗,强行出手便欲擒杀于我,可曾留手半分?” “那岂是前来拿我盘问,分明是招招下了死手,辛某一再忍让,却是叫其得寸进尺,再不还手,最后死的必将是我辛幼安!” “试问,我如何从之?!” 二人言辞激烈,各执一词,针锋相对。 但当时场上的情况,有不少人都看了清楚,事后景休也对此盘问了解过,所以亦是心知肚明。 傅煜上门先声夺人,摆明了就是借着傅元朔身陨于此,得理不饶人,就要拿了辛幼安的性命! 雨声渐大,‘哗啦哗啦’的打在石道之上。 二人剑拔弩张,几欲动手,至于随侍傅煜一侧的傅元集更是借着他父之势,狐假虎威便冷声喝道: “逆贼,休要多言!” “斩我大兄,还敢信口雌黄,我等为兄弟者,焉能容你?!” 说完,他跨前一步,越过了傅煜的身影,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 在见到傅煜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后,傅元集这才放下心来,很是忌惮的迅速瞥了眼季秋之后,这才不管不顾,便向着辛幼安复又大喝: “速速束手就擒,莫要逼得我父动手!” “不然,你人头必然落地矣!” 言罢,傅元集一身金刚武力爆发,抽出腰间长刀,竖劈一式刀光,便直冲辛幼安面门而来! 此子虽是骄纵,但看着也就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在这个岁数,能炼成这一身金刚武力,倒也算是颇为不凡,不然想来也不会入得傅煜法眼,收其为义子培养。 而傅煜打的算盘,自然也是打的叮当响。 在事前到来府衙时,他就已知鄂王世子大驾光临,有保这辛幼安之意。 但傅煜又怎会叫他活着? 且不说此人斩了受他示意的大义子傅元朔,相互之间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就单凭此人在关外掀起的风浪,只要将他交给那北元四王三圣之一,自己后路便是无忧! 眼看鄂王岳宏图越发难容于他,不为自己铺条后路,傅煜自己都怕自己命数难逃! 至于傅煜为何示意傅元集不顾季秋,率先动手,就是为了借着他这个义子,去看一看季秋的意思! 无论在哪里,态度都是一种博弈。 只要自己上来就展示毫无商量余地的绝强态度,想来这年轻的世子,也未必愿意与自己死磕到底! 他终究还年轻,毕竟不是他那位乾纲独断,一言九鼎敢为天下先的父王。 论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 “唉...!” “莫要动手!” 景休作为玄州府尊,且是鄂王亲信,他看着傅元集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先声夺人,当下眉头一皱,顿时知道傅煜心中所想,当即略有些不喜了起来。 眼下场上的主事者,应是小世子才对! 这位傅帅难怪被从背嵬军统帅的位子上给摘了下来。 他还未说话,你又岂能擅自动手?! 而且,招呼都不打一声,实在不尊! 景休心中这般想着,正思量是否出手拦下那气盛的傅元集,让双方坐下好好聊一聊。 谁曾想,却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就在傅元集出手之时,季秋便当即动了。 手握紧,臂前伸,一刹那间,脱枪为拳! 季秋早年便将悬空寺的武道拳法炼的是超凡脱俗,融入了自己的见解,再加上岳家大枪这种杀伐无双的枪道之术,二者融合之下,即使此刻手中无枪,以拳代枪,亦是刚猛无匹! 他的眼眸泛着冷光,看着那道不久之前,才照过面的傅元集,想也没想,就是一拳轰出! 人心不正! 实力再强,也是祸端! “傅煜,傅帅?” “先声夺人,那本世子就后发先至!” “想以势先压我?你凭何能压得住我!” 季秋心中神念如电,转瞬即逝,随后一拳脱出,气血翻滚,周身穴窍齐开,一出手就是用了全力! 拳法化神,若枪道锋芒,一往无前,直刺而出,电芒于虚空激荡,一拳砸下,几乎犹如是天崩地裂! 嘭! 下一刻,正中那执刀身影胸膛! 傅元集还未跨出两步,就见得一抹残影如直刺而出的大枪般,避无可避,随着胸膛一凹,无漏金刚身都被这一拳,给生生砸出了残缺! 挡不住那股子大力,本来气势昂扬的骄纵小将一愣神间,就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被这一式脱枪为拳,直接给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彻底砸飞了出去! “噗哇!” 血液喷洒,转瞬便被雨水冲散化为血丝,身影轰在那数丈外的石道上,半晌爬不起身。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 谁都没有想到。 那作道人打扮,挥出拳头的白衣身影,竟会... 如此果断。 (ps:二章合一,5k,本来想早点发的,但是写到三四千的时候,觉得卡在未出场不太好,所以修修改改,又加了一些,到了现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之所为,乃是道义! 待到寂静过后,不同人的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 傅煜看到傅元集被季秋一式脱枪为拳,直接打的倒飞出去,连金刚之躯都在胸前凹陷了一块时,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世子,你这是何意?” 他的话语之中,饱含怒气,语气低沉着,似在质问: “我傅煜一生南征北战,效命于鄂王爷麾下鞍前马后,统领背嵬军镇北元,诛邪魔,扫清六州六府之动乱,府上义子也俱都是颇有战功!” “大义子傅元朔,统背嵬军千骑,也上过数次战场,他死在北境之人的手中,你非但不为我儿报此仇怨,反而偏袒于凶手,将我幼子打成重伤!” “试问,这就是鄂王府给我傅煜的公道吗!” 说到这里,这紫衣男子须发怒张,就如一只沉睡的雄狮自睡眠之中苏醒一般,脚步一迈,便将劲力扩散,使得青灰石道震的四分五裂! 裂缝蔓延开来,景休见势不对,‘蹬蹬’两步上前,一扫袖袍便对傅煜沉声喝道: “傅煜将军,无论事情原委如何,你都不该在世子面前摆起了将军府的谱子!” “前来府衙,上来便是兴师问罪,教唆你这幼子动手,全然不顾小世子就在身畔,先声夺人不成,你难道还想对小世子动手?!” “谁给你的胆子!” 景休言语激烈,口吻严肃,直扣心弦。 同时他满身的文气升腾而起,炽热念头如同电弧一般,于体表之外死死锁定了傅煜的身形,只要他稍有异动,便将动手制衡! 世子面前,怎能任由你来肆意妄为! 但此时,季秋却无视了怒发冲冠的紫衣中年,而是踏着满地雨水,一步一步走到了傅元集面前,将其一把提起,随即看向傅煜,平静开口道: “傅煜,叫你一声傅帅,是敬你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功勋。” “但,这并不是你能倚仗往日功劳,便胡作非为,骄纵自大的理由!” 说罢,季秋斜瞥了一眼自己手中提起,正不停咳血挣扎,但却被自己运气一震,便老实了下来的傅元集,不禁冷哼一声。 这傅元集破境金刚,想来也就在一年之内,实力并不算强。 而且看着这副模样,怕是没少嗑药,非是凭借自己一点一点磨炼出来的,要不是有着一层傅煜义子的皮,他焉能有今日的成就! 拖着手中如同死狗一般的身影,季秋继续道: “你以为我将傅元集打成这副模样,是因为我要保辛幼安?” “大错特错!” “你既是他的义父,又亲自教他习武,那为何不教教此子如何做人?!” “能入我鄂王军的骁将,不谈为人品性该有多么高尚,但最起码的,也不应借着身份之便,于大庭广众之下,欺压市井平民!” “你看看你这义子像什么样子!” 面对着傅煜的怒声质问,季秋毫不示弱,甚至直接反客为主,句句直戳人心: “本世子游历玄州府,亲眼所见你这义子鱼肉乡里,于酒楼赊账十数次,次次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从来未提过给予银钱,害得人家是敢怒不敢言!” “出身傅府,又领军饷,莫说是些许银钱,就连修行平素所需的资粮,他又岂能缺少?” “那些银钱就算日积月累,已达一百多两,又岂能影响他分毫?九牛一毛都不愿拔,还仗着自己权势为非作歹...” “你亲自来说,他傅元集是不是该打,是不是该罚?!” 说完,季秋手腕发力,将这近两百斤的重担轻松提起,随后重重一掷,直接便将其砸在了傅煜的脚边上,溅起了一阵水花! 而听着季秋振聋发聩的质问耳语,傅煜听完后,顿时面色阴晴不定。 他抿着唇,眼神冷漠的看着哀嚎着的傅元集,语气沉重的询问: “是否确有此事?” 自己收下的义子,对于其性情,傅煜自是最为了解。 季秋不过方才开口,他便已是信了几分。 待到他看着傅元集重伤傍身,支支吾吾半晌都未说出话来后,当即了然于胸,继而怒极,随后一脚踹出,便将其踢到了一边,口中怒声斥责: “混账东西!” “枉费本帅如此费尽心思培养与你,你就是这么出去丢我傅府的脸面!” 胸膛起伏间,看着越发凄惨,满身湿透的傅元集,傅煜这才缓缓侧过头来,看着目视与他,默然不语的季秋,平静又问: “如此处置,世子可满意?” “我这义子品行,我自是知晓,若如此处罚还不够,那么事后我当叫其负荆请罪,带着十倍银钱,去偿还那酒楼赊账,以儆效尤!” 一脚踹出,暗含劲力。 知晓理亏,对待自己的义子,都能下这般狠手。 到底是从死人堆里摸滚打爬出来的,就是果决。 季秋眼神透出凛然,继而缓缓道: “若真能如此,却是够了。” 他的话语刚落,对面的紫衣中年便点了点头: “那便好。” “这孽子能得到世子的谅解,也是他的造化。” “之后,咱们就来论一论这辛幼安吧。” 傅煜紫衣宽袖,于风雨交加之中猎猎作响,雨水不过方一落下,便被他浑身气血尽皆蒸干。 “我傅煜一生南征北战,大义子傅元朔常年伴我左右,无论事出起因如何,他,不能白死。” 这紫衣中年加重了语气。 随后,傅煜目视握住剑柄的辛幼安,下一刻目光之中带着凶意。 事已至此,已是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今日若是不办了这辛幼安,那一来他的威名就将毁于一旦,二来也无法驾驭亲信部众。 再加上卸任背嵬军统帅时日已久,若是再传出去此事,他傅煜就将根基尽失! 想到这里,傅煜扫了眼季秋后,不由暗道了一声可惜。 今日过去,鄂王府上下与他离心离德,已成定局。 无论斩不斩辛幼安,都是一样。 玄州与这鄂王境内,是不能再呆了。 “斩了这辛幼安,便着手准备联系大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北渊王,那辛幼安斩了他麾下骁将,正值其怒火中烧之时。” “眼下纵使岳宏图力挽狂澜,战力无双,可这北境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那北元天可汗当真能压服四王三圣之中的另外几位,南燕又岂能抗衡!” “更莫说,如今鄂王与南燕闹翻,二者呈如今僵持之状了。” “示好南燕,岂能有投效北元来的安稳!” 心中定计,傅煜眸中随即露出果决。 “所以世子。” “你身畔这北境之人,必须为我儿陪葬!” “今日谁来,都不好使!” 傅煜一声重喝罢了,顿时捏掌作拳,气血如狼烟挥毫。 臂膀筋肉虬结,威力惊人,蕴藏恐怖神威,直接向着辛幼安,便如同流星坠日般,径直砸下! “死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长河落日,一枪压下万般尘! 玄州府衙,乱象一触即发! “傅煜,速速罢手!” “此地乃是我玄州府衙,你早已非是背嵬军统帅,焉能如此?!” 景休看着一言不合直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擒杀辛幼安的傅煜,顿时震怒! 下一刻,他的念头于虚空凝为气剑,那澎湃的浩荡文气丝毫不惧傅煜的气血武道,当即抬手一挥,破开雨幕,就要将其拦下。 可谁知,傅煜却是狂笑一声,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景休,你少拿一府府尊之名来压我!” “就算是小世子亲自开口,今日我也定要将这杀了我儿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定斩不饶!” “得罪了小世子,事后若有怪罪,我傅煜一并担之!” 咔嚓咔嚓! 空气雨水,都被这迸发而出的拳风崩碎,粉碎为了真空! 肉身横炼圆满,以三十六穴窍为核心,沟通天地,便是金刚大成! 到了这般地步,武道已不再只局限于气血劲力,同时甚至能内行周天,聚拢天地之力,施展万般威能! 再进一步,就是打通身躯之中的天地二桥,以人力媲美神圣,成为人中圣者的天象武圣之尊! 而傅煜距离此境,只差了最后一步! 所以他自持武功,当有统筹全场,压服一切之能! 借着傅元朔之名,哪怕他今日将辛幼安斩于此地,鄂王世子又岂能说出些什么? 至多,也不过就是搬出来他父亲的威名,前来震慑敲打他一番罢了! 可那又如何? 斩了这辛幼安,下一步傅煜就准备奔赴关外,摇身一变投效北境,为元土之将,鄂王府的命令,又岂能干涉他分毫? 所以此时,他已是无所畏惧! 见得那纯阳念头显化实质,自四面八方向他肉身施压而来,使得本来劲力澎湃的身躯,如同陷入泥泞沼泽般,一身实力受制,傅煜拧眉: “景休,你论及文脉修行,距离著书立传,号曰诸子的布道之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焉能拦我?!” 嘭! 挣脱枷锁束缚,看着那漫天文气形成的气剑,傅煜本来束发之冠,发丝顿时散开! 再往后,两只刚猛无匹的拳头悍然砸出,已至辛幼安面门之前! 唰! 长剑划出金光,那身着布衣的青年,早就做好了准备。 “世子爷勿要难做。” “此事既因辛某而起,那也自也当从辛某而终!” 待到他感受到那拳头轰开了虚空,打出拳道真意,几乎是他生平仅见之高手后,眉目凝重,但也傲骨铮铮,半步未退! 铛铛铛! 一柄青锋,于其手中舞动,缕缕精纯剑气,论及造诣意境虽稍显稚嫩,但却未必输于那浩浩荡荡的拳道真意,反而犹有胜之! 无色剑罡萦绕于三尺长剑之上,锐气直冲云霄! 转眼之后! 一剑! 两剑! 几息时间未过,二人就已是交手了数个回合! 那漫天哗啦落下的磅礴大雨,一旦落于这二人身躯数丈之间,陡然便被震散开来,飞溅四散! 场面一时激烈! 景休出手,辛幼安出手,二人攻势之下,傅煜却仍是不落下风,反而以一人之力,武道大开大合间,隐隐将二人攻势尽皆压制了下来! 这就是金刚大成,足以媲美道基假丹之境的威能! 不到此境,确实难以体会其中之强大! 哪怕出手二人,一者文道造诣深厚,另一人更是文武双修,乃人中之龙。 但作为他们的对手,自血海滔天之中拼杀出来的傅煜而言。 他们二人,还远赢不了他! 激烈的交锋碰撞,叫偌大玄州府衙摇摇欲坠。 诸多官吏靠的较远,提心吊胆,有些人则出了府衙,前去门外维持状况,莫要叫得闲人靠近,以免误伤无辜。 然而待到战局落在季秋眼中后。 不谈其他人震惊的目光,这白衣道人却只是轻笑一声,语气随即低声自语: “就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么?” 他的眼神看着那双拳横推,一招一式饱含杀意,压着辛幼安与景休神念的傅煜,感受着他透漏出来的气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随后,季秋不再言语,只是昂首踏前,五指一张,有吸力自其掌心升起。 那不远处兵器架上,一柄铁枪与此同时,微微晃动。 随着季秋手掌张开的方向,‘唰’的一声便迅速飞来,穿过雨幕,被其赫然握于只掌之间! 铛啷啷! 丈二长枪开锋,微微晃动间,季秋摆出架势,眼神平和,随后手中噼里啪啦有电光闪烁,如一条雷龙盘旋升腾。 随着他手掌自枪柄直至枪尖抚摸而过,将神霄之雷,附着于大枪表面。 下一刻季秋身形如蛟龙出海,瞬息踏步而出! 枪下电光涌动,如万般星辰辉光洒下,杀机汹涌毕露! 随即年轻道人执手中长枪,一声轻喝,好似能压塌一轮大日一般,向着正在激战的傅煜,直接一枪压下! 岳家大枪,杀招,长河落日! 气吞六合八荒,枪出之时,一枪压下万般尘,哪怕是一轮大日,也难以撄其锋芒! 六合神枪多变化,独战军中万将愁! 鄂王岳宏图南征北战的真传枪法,时至今日早已被季秋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再加上登峰造极般的神霄五雷... 哪怕傅煜金刚大成,实力浑厚不已。 但有了景休与辛幼安两人的牵制,随着季秋这一式‘长河落日’扫出,只是片刻,他的心头之间便涌起了万般危机! “嗯?” 傅煜发丝散乱间,双拳横扫无双,微微侧眸,只是惊鸿一瞥,却已不禁瞳孔微缩起来。 他...好似看到了一轮大日如斜阳般,即将坠落! “岳家枪的长河落日?” “竟能练到如此境地?!” “这小子才练枪几年!” 傅煜不是季秋,更不晓得追本溯源法这等逆天之术。 在他的眼中,哪怕是耗尽几十个春秋,都未必能练成出神入化之境的枪法,此刻在季秋手中之间产生。 这种震撼,无疑是叫他的心情百般复杂。 但没有犹豫的时间。 几乎只在他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携带浩荡雷光的长枪横扫,便将他直接扫退数步不止! 同时其上夹杂着的雷光宛如雷龙,脱枪而出,与那后方布衣青年瞅准机会一同劈出的剑气,共同攻杀而来! 随着景休念头聚集,再次镇压。 场面一度,主次易位! 三道攻势,将本来大占上风的傅煜,直接给压得没了脾气,已是节节败退,甚至连衣襟之上,都沾上了雨水,来不及再运气蒸干! 可想而知,情况究竟有多么紧迫。 金刚大成,也未必就能一直无敌! 术法武道通神,执一杆大枪,季秋也未必不能胜他! “咳咳!” 重重咳嗽两声,傅煜眼神带着惊骇,连连退去十数步不止,胸膛起伏间,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被他一直忽视,数年销声匿迹的鄂王世子... 竟这般强! “到底是谁传他只喜读书,不慕武道?!” “这枪法,若没个十几年寒暑,怎能练至如此!” “谣传误我!” 若早知这世子如此强横,他傅煜又怎会如此定夺,谣言害人呐! 然而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远处天街有将领自玄州府城外,顶着磅礴大雨,骑着一匹赤炎驹一路疾驰,直至到了这玄州府衙,方才停下。 而到了之后,其环视全场,先是看向季秋,露出一抹出乎意料,随后半晌方才转移,望向了那一副狼狈模样的傅煜。 继而,缓缓开口: “傅煜,我奉鄂王令,特地自岳州疾驰而来,前来问你一事。” “半月之前,燕门关外,你是否与元土北渊王,有所联系?!” (ps:今天在签约作者群,跟一个笨比作者对线去了,竟然有人在签约群里公然支持盗版,太离谱了,气!我一直觉得盗版就是对作者和付费读者的一种侮辱,不由自主的就喷了好久...) (后来编辑冒泡,把这种人t了,大快人心!) (然后就11点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斩处奸邪正清明!(6K大章, 当此时,风雨皆停歇。 那身背一柄长枪,骑跨赤炎驹的武将,按住马首一跃而下,随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这玄州府衙的大门之外。 他看着退至门槛处,气息略有不平的傅煜,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幕,眸中不禁透露出了些许惊奇。 数载不见,他们鄂王府的小世子,一身武功竟能修至如此? 要知道,傅煜可是金刚身大成! 景休乃是文脉大修,又有那持剑的青年从旁协助,三人联手能将傅煜给压制住… 季秋这一手出神入化般的枪法,在他眼中可谓是居功甚伟! 起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张将军!” 在见到那骑着赤炎驹,一路自玄州城外策马奔腾,到了这玄州府衙门,便直逼傅煜而来的身影。 季秋定睛一看,却是并不陌生,甚至可谓是熟悉至极。 此人正是鄂王岳宏图的亲信,也是五年之前千里走单骑,亲自一人一枪护持他与赵紫琼,去往紫霄观修炼气之术的张宪! 鄂王军麾下有八部众,每一部统帅都是人中翘楚,于这其中委以重任的,有是起于微末者,也有半路投诚者,或是像傅煜这样望风归附的,堪称是各类皆有。 但要说岳宏图最为倚重的,却还是张宪! 此人与他一同自草莽崛起,算是最开始的患难之交,一生南征北战之下,可谓是相交莫逆! 像是鄂王岳宏图一身的武功,比如庚金不灭体与岳家大枪,张宪便都得了真传。 其一直随侍于岳宏图左右,堪称鄂王军副帅,身份地位比之八部统帅,都要高出一头! 见到这位亲自前来玄州城,且还是单刀直入,直接就质问上了傅煜,还无视了他与景休等人的出手,季秋一时不由惊诧。 【张宪】 【生于南燕淮河两岸,家境贫寒,性子温和信奉忠义,少年时结识鄂王岳宏图,被其人格魅力所折服,随其麾下,练岳家枪,十年寒暑后,二人从军,时值南燕孱弱,北境势大,一路转战淮河,战功赫赫,初露峥嵘!】 【后二十年沉浮间,与岳宏图平定南燕军乱,向北挺进旧日土,随军北伐,大破北元,雄踞六州,后因鄂王陨落,毅然起兵挺近燕赵,被长生教主千里飞剑枭去首级,含怒陨落。】 【模拟评价:铮铮铁骨,世所罕见!】 这是季秋推演而出,有关于张宪一生的命数轨迹。 对于他们鄂王府一脉而言,这位与岳宏图一同崛起的旧日同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随着这一世逆天改命,原本的进程轨迹,都已经被季秋这只小小的蝴蝶,给全盘打乱了起来。 本来应该陨落的人未曾陨落,眼下仍然虎视天下,本来应彻底消亡的龙女,也随着他的到来,改变了一生的命数。 而影响更大的,则是这天下的变局。 北元、南燕、鄂王府夹在中间,五年前的那场变动,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形势已经彻底逆转。 也正因如此,季秋才对张宪此次前来,越发好奇。 这位怎得突然前来? 就在季秋心里疑问之时,下一刻,他便有了答案。 张宪见到季秋发问,又看见了正欲开口的玄州府尊景休,当下拱了拱手,抬眼笑道: “小世子,好久不见!” “还有景府尊,近来本将经常听岳王提起过你,政绩做得不错,堪为牧守一方的知州府主。” “你们之间的争斗,本将来时远远观望,又从官吏口中打听了一二,也算是有了些了解。” 说到这里,张宪看着一直未曾出声,只沉默不言的辛幼安,沉吟片刻,又道: “北境来的?” “文气,武功,都不差,是个有脾性的。” “正如小世子的态度一样,我鄂王府对于一切有志于斩尽元狗,叫得山河一统,承认人族正统的同道,都是欢迎之至!” “这次,算是一次意外,本将名为张宪,乃是岳帅副将,算是能代他口谕,给你承诺。” “如今日之事,以后必将不会再犯!” 他的言语恳切,又带着几分斩钉截铁,完全不似作伪。 客套完后,张宪这才继续盯着方才马上一声喝问后,直到了现在,面上仍然还是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作何感想的傅煜,又冷声道: “傅煜,考虑清楚该如何回我了吗?” 张宪自背后取下大枪,轻轻的抚摸着,无意之间,便将所有玄州府衙外的退路封锁。 那枪尖上的寒芒忽隐忽现,再加上风雨过后的微微凉气,使得他整个人都好似一杆挺直立起的大枪一般,冰冷间带着寒意,且锋芒毕露。 论及武道以及对于岳家枪法的造诣,或许张宪不如岳宏图,未曾达到那登峰造极般的境界。 但就算季秋以追本溯源法日日感悟,五年时间将岳家枪练习的出神入化,可与张宪相比起来,其实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就比如眼下这汉子只不过是站在这里。 但他身上蔓延出来的那股子枪道真意,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影响到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心神! 武道真意直通天地,练武练枪练到了此等境地,他若不死,他日必将有望封武圣名,迈入天象之境! 感受到那聚焦于自己身上的目光,傅煜心中不由有阵阵压力袭来。 他盯着张宪取枪擦拭着的模样,紧紧握拳: “此言何意?” “本帅自从卸任背嵬军统帅之后,始终赋闲于这玄州府内,潜心钻研武艺,以期有朝一日再度被鄂王启用,继续随他南征北战!” “我,又岂能与那北元的四王三圣之一有所勾结?” “张宪,你此言简直荒谬!” 四王三圣,代表着的是北境最强大的七名主宰者。 他们虽名义上隶属于北元一朝,但实则各有各的领土,算是割据一方,算不上一条心。 只不过都在其中最强的那位王,也就是北元天可汗,那尊半人半妖的领袖统御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实则北境之间,争斗也从未划上过休止符号。 当然,其实在近十年前,北元也并非只有四王三圣,而是四王四圣,号称八尊天灾级数的高手,叫得本就势弱的南燕雪上加霜! 但随着鄂王府占据这六州六府之后。 那原本称圣名的一尊妖魔之主,以及坐镇于六州之内的一处有金丹大能坐镇的邪派道脉,到了今日,早就在岳宏图的拳道与枪道之下,彻底化作了飞灰。 连地盘,都重新划归到了南燕所属。 至于张宪所指的那北渊王,则是燕门关外,一尊成了妖魔名号搅动天下风雨,已有三百年的封王强者! 北元乃是以北境蛮夷,与各山妖王为贵族所统治,从上到下的修行法,除却锤炼武道外,更有修持妖魔身,融合妖魔血的说法。 而正统的纯血人族,则被他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视为最低等最卑贱的两脚羊! 如是辛幼安的祖父等通晓文法,识文断字可管理一方还好。 像是普通的平民黔首,被活活抽死都是命该如此! 是以,这些家伙修行的越是高深,就越不能再被称作为人,于南燕的正统人族口中,那些人不过只是一些蛮夷,半妖罢了! 在天地通道尚能开启,还能沟通外界天地时,此界本是道法昌盛,人道显威,若非道消魔长,邪魔道脉趁着莫大变故起事,将曾经的正道诸宗屠戮殆尽。 眼下世道,也未必能沦落到今日这种天翻地覆般的境况。 北渊王乃是北境一十八州修妖魔道的封王强者,统御三州之地,渝州燕门关,隔开了两地,像是季秋斩黑蛇那处村落,其实就是属于北元的渝州。 两者之间,一旦发起战事,那就将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傅煜,与北元有所勾结? 季秋眸子一凝,只觉此事虽是出乎意料之外,但实则又在情理之中。 此人前半生虽确实勇武,不然不可能得他父王看重,委以重任,但其骨子里的性格,却是不折不扣的赌徒一枚! 待到赌出了地位,赌出了权柄之后,为保自己位格不失,他确实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暗中与南燕暗通款曲是这样,随着季秋将此事有意无意告知岳宏图,待他查明之后将背嵬军从其手中取走,令其赋闲于玄州城后,季秋就不信,他真能老实! 果然,辛幼安之事,便是证据! 为何一尊金刚大成,曾统御八部之一的统帅,要去为难一个区区无名小辈? 还不是因为,有人下了大筹码,大价钱! 季秋于渝州之时,是确确实实听说过辛幼安的名声与威望的,也是真晓得北渊王为何需要他的头颅,来向下属示威。 就是因为,他的威望太甚! 眼下傅煜毫无道理就要取其性命,还不惜搭上了自己悉心培养的大义子,再加上张宪千里疾驰赶赴而来,所道出的这一番话语。 季秋自己,已是脑补出了一条线索脉络。 傅煜是要借着辛幼安的命,去跟北渊王搭上线,就如自己模拟轨迹之中,此人投奔南燕最终获封忠勇侯,是一个道理! 果然,哪怕如今情况已跟模拟之中完全不同。 可这人的性情啊... 终究还是难以改变。 “荒谬吗...?” 场上,看着怒目相视,一派大义凛然模样的傅煜,张宪口中琢磨着这句话,半晌摇了摇头。 “傅煜,你随着鄂王爷左右征战,待的时间虽未有我久,但也不算短了。” “你觉得,王爷他说过没有把握的话么?” 张宪提着枪,眸中怒其不争,又带着几分错看与鄙夷: “当年将你下放于这玄州府赋闲,是因你与燕赵朝廷勾结,与新皇联络,公然将我六州六府之部署,一应告知!” “然就是这般,鄂王爷都没取你性命,而是放你来玄州,保你名声不坠。” “他期间给过你无数次机会。” “你以为,为何王爷一直都未曾启用于你?”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示好南燕之后来这北玄州,又想要搭上北元的线,他焉能不用于你!” 枪尖抬起,直指着眼前神情错愕的紫衣中年,张宪冷冷道: “王爷此次命我,若你坦言相告,便只废你金刚躯,放你自由。” “但若开口之后还抵死不从...” “当斩不饶!” “事到如今,还不醒悟?!” 一声大喝,震耳欲聋! 而傅煜听闻后,身躯顿时一颤,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饶是如此,也没有露出怯弱与惧意,仍是针锋相对: “张宪,这些话的,当真是你从鄂王口中所听,而非是你个人胡编乱造?!” “我傅煜一生征战,清清白白,除却此次为了审判这北境之人焦躁了些,从未与北境有所联络!” “这么大一顶帽子,你缘何能直接扣在我头上!” 傅煜言辞激烈,抵死不从。 而张宪也没与他多废话,冷哼一声从胸口掏出一道卷轴,便直接抛给了他: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卷轴是否熟悉?!” 啪嗒! 一声重物摔落的动静响出。 张宪投出卷轴,于半空中抛飞而起,只不过那数丈开外的傅煜,并没有伸手去接。 此时,看到这份卷轴的他,身躯如同泥塑一般,久久未动,面上带着惊愕,又有些不信。 良久,他这才将那原本的怒气与冤屈收敛,嗓音逐渐变得低沉,甚至有些沙哑起来: “这卷轴,为何会在你手中?” 他的指骨,捏的紧紧作响,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见此,张宪却是笑了: “怎么,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勾结北元的证据,竟是你最为器重的义子,亲自奉给鄂王所知的?” “你可能不晓得,这么多年下来,你仅剩的这三位义子,除却老大傅元朔,老小傅元集外,最成器的那一位,也是对你投效北元最不耻的!” “你的三子傅元宁亲口说过,他宁愿你背弃鄂王投效燕赵,也不想看到你放弃家国,投靠北元为一走狗!” “所以,他将你联络北渊王的一份重要卷轴,亲自送予了鄂王知晓。” “傅煜,如此证据,可够?!” “如若不够,今日待到本将废你修为,将你带至岳州亲自面见你那义子,叫你二人当面对峙,你看如何!” 长枪锋芒显,张宪沉痛斥责,语气略带嘲讽。 而傅煜则闭了闭眼,良久舒了口气,语气这才讥讽道: “终日打雁,不想竟被雁啄。” “那小儿,懂得什么...” “枉我这般信任于他,没想到最后出了问题的,竟是他?” “何其可笑!” 想当年,代傅煜游走于南燕之人,就是他这三义子傅元宁,此子能文擅武,可谓是他仅有的亲信。 却不想来到玄州之后,其表面替他联络北元,事后不声不响竟出了趟远门,将所有事情都捅到了鄂王那里! 这,岂非是置自己于死地! “大逆不道,当真是大逆不道...” 此时,傅煜也不想再掩饰了,他瞥了眼自己府上的管家与咳血重创的傅元集,双拳捏紧: “既如此,知道了便知道了吧。” “不外呼便是,手底见真章!” “想带我去见鄂王?” “除非本帅死!” 方才受到季秋枪道造成的些许创伤,此刻已是平复了七七八八。 眼下剧烈的劲风萦绕在傅煜的指掌之间,一道掌印自其手中脱出,向着偌大府衙四方轰去! 随后,傅煜当即夺路而逃! 然而,他哪里走得掉! 张宪等得就是这个时候,只见其手中一杆长枪嗡鸣,撕扯的空气震颤,当枪杆脱出,气流呼啸之时,方圆十数丈内的天地,好似都被他所影响! 这是,‘神’的力量! 天象武圣,打通天地二桥,可操纵天地伟力,但在那之前,还有最难的一道关卡,那就是领悟‘神’意! 所谓神意,指的就是武道真意与自己的精神结合,所绽放而出,能够影响现实却又超脱于现实的一种神秘力量! 那是比修成文心的文士,所激发而出的纯阳念头,还要更加纯粹的能力! 神意,可以由虚化实,影响现实! 因此武夫虽寿元短暂,但与之相比,却冠得了同境无敌之称,能否胜却百般手段的炼气大家不好说,但论斩除妖魔,却是一等一的强悍! 一枪打出,气流翻滚神意化实,岳家枪两式杀招,同时在其手中展现!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观其枪法,仿若于广阔无垠的沙漠之中,见得了孤烟直上云霄,又有一轮烈阳冉冉而生。 饶是傅煜,也不禁被神念影响,愣了愣神。 沉浸于其中,不由自主体会那股寂寥与高绝之感,还未回神,就见得一柄长枪刺破虚空! 噗嗤! 右肩部位,瞬间被洞穿开来,鲜血淋漓! “神意,你竟领悟了神意!” 惊愕过后,傅煜抵在墙边上,看着守住门槛,一步都不会叫他走脱的张宪,良久后才不由悲凉一笑: “也是,作为岳王最信任的亲信,日日夜夜受他指点,哪怕是最难领悟的神意,又岂能拦得住你呢...” 他目视一圈,稍稍在季秋身前停顿了下,半刻才转移。 哪怕是想要以这小世子为威胁,自己恐怕都做不到。 实在是,拿不下啊! 若是张宪没来,或许自己纵使斩不掉那辛幼安,也绝不会沦落到这等局面。 但眼下...已是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 “罢了罢了!” “今日终究难逃一死,是我输了!” 捂住右边肩膀,傅煜闭上眸子,只轻声道: “成王败寇,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傅煜赌了一辈子,跟鄂王是赌赢了,只是后续出了差错。” “但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般去赌。” “张宪,你看今日鄂王风光,他来日又岂能继续如此风光?” “北元南燕,哪个底蕴不比鄂王府厚,最终逐鹿天下的赢家,必是这二者,介时候天下之大,岂能有鄂王府的容身之地!” 被方才那劲力打入五脏六腑,十分力卸去了九成,自知大势已去的傅煜不再挣扎,而是语气激烈的陈述着,似乎是想要为自己开脱。 但就在他话语还没说完之际,有道身影却比谁都要快。 季秋握着那杆铁枪,看着傅煜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不知悔改,一时心头不由升起厌烦至极的心理。 人活着,至少不应该。 尤其是作为人,却背信弃义,还想去当狗! 白眼狼,终究喂不熟! 掌间运劲,一枪杀出! 季秋脱枪而起,只一步跨出便隆隆作响,似有雷光于其身躯之上游走闪动。 白衣身影一闪一迈,已至那紫衣中年面前。 这聚集了雷光的一杆长枪,随后只‘轰’的一声,直接连同枪尖,便贯穿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金刚之躯,也挡不住神霄五雷与风雷擎天的双重轰炸! 毕竟,他可不是搭起了天地二桥的天象武圣! “聒噪!” 看着眼前墙壁染上血色,那身躯缓缓躺下,季秋将铁枪插在他胸膛正中,眉头皱着,拍了拍手。 “事在人为,总要去做。” “我鄂王府行事,又岂容你来指点?” “投效南燕,无外乎便是保全自身,可以理解,但是来到这玄州还想给北元当狗,无怪乎到了最后,连你自己的义子都想不帮你了!” “众叛亲离,咎由自取!” 冷冷的吐出最后几句话。 季秋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 便宣告着这位曾经的背嵬军统帅,身败名裂,就此身亡! 只能说,好杀! 哪怕是此地的主事者,作为玄州府尊的景休,亦或者千里迢迢千里擒拿傅煜的张宪,都没说什么。 毕竟于情于理,鄂王府对于傅煜曾建立过的功劳,都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是他自己到头来不珍惜,自己走向了毁灭,正如季秋所言一般。 咎由自取! 府衙内一波三折的场景,都落入了敖景那双幽蓝色的眸子之中。 心理年龄不过几岁的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局面。 不过与生俱来的传承记忆,却是叫她很快就理解了这种行为。 也晓得了,什么叫做... 人心险恶。 (ps:二章合一,6k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回故里,故人依旧,不复模 玄州府,府衙之中。 傅煜身躯被一柄长枪贯穿,彻底陨落。 即使修成了金刚大成,但他与张宪之间的差距,却也不止是一星半点。 被神意压制,又被张宪一枪重创,再接上季秋动用神霄之雷以出神入化之枪袭杀而来,哪怕其运气抵御,也终究没有拦截得住。 傅煜倒了。 而与他一同到来的老管家,面上不禁露出了悲切之色,但将傅元集扶起后,二人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形势突变,主动之权,已经不在自己一方。 张宪看到季秋如此果决,讶然之色不禁溢于言表。 想当年,他们鄂王府的这位小世子性情温润,公子如玉,可没有这般杀伐果断。 但在眼下这个世道,豺狼虎豹相邻,能保持这等果断的性情,无疑是种幸事。 念及至此,张宪改变了想法,准备将善后之事交予季秋,看看他会如何处置。 “小世子枪法通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眼下既傅煜已经伏诛,不知后事如何处理?” 张宪拱了拱手。 而季秋闻得此言,退后两步,抬首瞥了眼傅元集,又看向张宪,道: “这些东西,张将军来时就已有了定计,又何须问询于我呢?” “若叫我来判断,那傅府从今往后,应是烟消云散了。” 话语落罢,场中人皆是未曾意外,而傅元集与那老管家则是面色苍白,如丧考妣。 张宪见得季秋将话头又引了过来,失笑一下也未多说什么,便道: “确是如此。” “傅煜意图投向北境,光此一点,哪怕是往前功勋卓著,也难以弥补。” “从今往后,玄州傅府,便不复存在了,至于傅煜的尸首...” “按照王爷的话,若是失手之下出了意外,那就随意寻处陵园葬下吧,好歹也是曾经共同征战的袍泽,哪怕其对我不仁,也终究不能叫他曝尸荒野。” 三言两语,已是定下决断。 到了最后,商量完毕。 那身穿白衣的年轻道人,又联想起了之前于酒楼之间发生的一幕,于是末了,更是严肃的填补了一句: “对了,查封傅府时,记得叫傅元集将赊欠于外的债,都尽皆还上。” “不然这名声,岂能由我鄂王军来背?” 季秋衣衫猎猎,背着双手,哪怕只是不经意间发生的小事,却仍是记在了心里。 而他这般话语落在了傅元集的耳中时,顿时叫得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雪上加霜起来,再没了以往的骄纵跋扈,良久才诺诺开口,道了一声: “...世子爷的话,我记着了。” 一场喧嚣,终归于平静。 遍地狼藉处,玄州府尊景休却是稳中不乱,指示着麾下的官吏处理着局面。 而辛幼安与张宪,通过气后,对着季秋感激不已,好一番寒暄,才随着张宪赶赴岳州,准备觐见鄂王,商讨投效大事。 至于季秋,虽是准备去寻补天派所在,但在那之前,却也还是先回一趟鄂王府为好。 毕竟时隔五载。 与曾经文字模拟之中,那副放眼望去皆踌躇,只得荒凉四顾的局面,早已是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不论别的,只单言岳宏图武道擎天,屹立不倒,雄踞六州六府,虎视天下,仅凭此点,天下间又有谁能压得住季秋否? ... 半月后,岳州。 青年策马,入得府城,重新回到了此世生活十数载的王府之前。 见得那悬挂鄂王牌匾的府邸,故地重游,故人依旧。 已再不是模拟之中,物是人非事事休,只余下一片苍凉的破败府邸了。 踏入这座恢弘大气,充满古韵的府邸。 早已便有王府之人上来迎接,将季秋这位阔别已久的小世子,一路迎了进去。 而跟随在他身畔的敖景,规规矩矩的,一路打量着王府的建筑,面上带着好奇。 回廊两侧,花草布置一应俱全,又有假山清水代为装饰,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却极尽奢华内敛。 出世也有了段时间,敖景跟在季秋身边一路从渝州边关,过玄州至岳州,踏遍数州之地,对于人世间也有了不少见识。 但像是这般大气的府邸,却还是第一次见。 比之那玄州府的府城衙门,也显得更加气派了不少。 “这就是你家啊?” 她瞪大幽蓝色的眸子,不停打量着。 待到季秋含笑颔首后,敖景又将其与记忆之中的龙族水宫稍稍对比过后,这才暗下决心。 往后有机会了,待到离开,她也要寻一处地方,建一处豪华的行宫。 嗯... 起码不能比这鄂王府差才是,也要这么气派! 就在敖景正思索间。 季秋的前方,出现了道气质温和,身材高大的身影。 “父王。” 看到那阔别数载未见,如今也并无意外发生的身影,季秋稍有意动。 随后,便见得那来者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拍了怕他的肩膀,且四下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道人,不由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壮实许多了。” “比之走的时候那一身弱不禁风的书卷气,眼下你可谓是成长不少。” 说完,鄂王岳宏图背着手,略有些嘘嘘。 时间如流水,一晃已经过了五载。 五年时间风云变化,天下形势越发严峻,而他这个唯一的嫡子,幸而没有叫他失望,时至如今竟能在短短五年之内,成就武道金刚身,且还在炼气之道上,证得了大道之基!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岳宏图是惊诧不已的。 毕竟,那可是炼气的道基境,与武夫成就金刚,其中难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当人年过四十开始,若不能成就无漏之躯,锁住浑身上下的气血与劲力,那么往后开辟穴窍,突破金刚的可能性,便会越发降低。 而身怀灵体的炼气士则恰恰相反,能在这个岁数前成就道基之境,那在百余年前正道诸宗内,都是可以为一脉真传,得授真法,有望龙虎交汇结成金丹的! 现在有人跟岳宏图说,他的儿子是人中翘楚,未来成就将会不逊于他。 那么哪怕如今位极人臣,主一地沉浮,作为鄂王的岳宏图,其实对此,还是会发自内心,打心眼里高兴。 毕竟,谁人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之前在玄州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张宪寄来的信件叙说过了,做得果决,有本王三分风采!” “看来这么些年,你确实在紫霄观处学到了东西,待到下次见着清微子,本王确实要好好谢一谢他。” “当年你不过提及了傅煜一句,本王虽是记在了心里,但也没想到特地留意之后,曾经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宿将,竟会是这般性情。” “哼,得亏你在玄州没有出什么意外,不然就算他能逃得出我鄂王府六州统御之地,本王也当亲自打上北境,将他首级提来,为你出气!” 在提及傅煜背德离心之时,岳宏图眸中闪过黯然,随后待到事情牵扯到了季秋时,他的语气之中,又掺杂了几分威严与霸气。 那其中拳拳护犊之心,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岳宏图与季秋多年未见,自然是有不少的话语,都想要对着这个嫡子诉说。 正待他想要带着季秋走进内院时。 岳宏图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跟在季秋身后,一直缄默不言的小姑娘。 看见这瞳孔发丝都与常人有异的敖景,他的眼神先是有些古怪,想要说些什么。 但后以神念仔细察觉了片刻,一双瞳孔却不由为之一缩: “等等。” “这位小姑娘...” “你是从何处带来的?” 岳宏图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这女孩生的粉雕玉琢,身披青金色的衣裙,看上去矮矮小小,没甚威胁。 但透过表象,直窥内在,以岳宏图人间武圣的修为造诣,他几乎一眼过去,便看见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这小姑娘不是人,是一只妖! 再其次... 岳宏图,也不是没有斩杀过妖魔。 但是以他纵横半生,领兵南征北战的眼界来看... 他这一生所见识过的无数妖类,与眼前这小姑娘相比,只单从威压与血脉之上来判别,却都是相形见绌了起来。 其中,哪怕是被他镇压于一柄长枪之下,曾封王封圣号称雄霸一方的大妖大魔,也不例外! 自家这孩子,不是去紫霄观修道五载么? 是从哪里带来的这等人物! 似是看出了岳宏图心中的震惊,于是紧接着季秋便道: “她叫敖景,于渝州江海出世,出身真龙一脉。” “眼下与我缔结神魂契约,共同游历世间。” 说完,季秋侧着身子,示意敖景上前。 小姑娘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浓浓危险之感的高大男子,虽有些戒备,但听到季秋称其为父王后,也没有表现出敌意。 只学着季秋的模样,规规矩矩的上前低语: “敖景,见过鄂王。”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 但岳宏图显然并不计较这些。 他还未曾从季秋的介绍之中缓过神来,哪怕敖景已经开口,此时的岳宏图依旧面带错愕。 真龙种! 自从此域通往外界的屏障出现,通道关闭之后,像是这种只有传闻神话记载里,才会诞生出的妖类王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说过了。 哪怕是次一等的蛟龙,都是世所罕见,从未听闻! 更何况... 是一只真龙? 喉咙轻微颤动了下,片刻后岳宏图盯着神情自若,好似平常的季秋,这才开口: “你...” “先进来再说吧。” 站在院子前,岳宏图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季秋走进了他曾经居住的院子。 不过纵使没有多言。 季秋也仍能感受得到,岳宏图隐藏在话语之中的那股子惊叹。 缔结神魂契约,对于人族与妖族来讲,要么是生死大敌,要么便是至交好友。 而眼前这个,很明显是后者。 对于季秋出门修行五载,回来就能带回一只真龙的行为,岳宏图着实震惊的不轻。 这就算比之他年轻之时跌宕起伏的经历,怕是都不逞多让了罢! 入了院落,曾经种下的梧桐海棠,到了花开的季节。 一时间,满院馨香。 看着纷飞落下的洁白花瓣,以及那一眼望去便整洁如旧,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理的院中陈设,季秋本来漂浮不定的心境,不由踏实了起来。 不谈其他,只这一世轮回。 岳宏图这位手掌大权,威压天下的南境鄂王,对他着实是费劲了心血。 大儒授课、庚金不灭体、岳家枪法、还有曾经的堂皇正道,紫霄观之传承。 偌大天下能享得如此之多优渥待遇者,哪怕是类比王侯公卿之家,甚至出身贵胄者,也未必能有几个! “您当年入得燕京,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 入了院落,季秋看着敖景的目光一瞬间就被那些花草树木吸引,也没管她,叫她自个儿前去观赏后,便对着岳宏图轻声询问。 而听了他的话语,岳宏图面上露出了几分追忆: “当年啊...当年之事确实凶险,若不是有所准备,恐怕本王能不能回得来,都还在两说之间。” “说起来还是得谢一谢那补天派的真人,你可有他联络方式?” “若非是他,我鄂王府必遭大劫矣!” 岳宏图说得郑重。 至于白衣道人听后,不由心中失笑。 哪里有什么补天派的真人,还不就是为了叫你相信? 包括后面季秋展露而出的雷法,其实都不过是为了增添可信度而已。 索性结果没出什么大问题。 这便很好。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岳宏图,并非是怕什么,只是解释起来颇为费劲,又站不住脚。 想要圆上一个谎言,就势必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这样遮掩起来,也着实麻烦。 于是季秋便开口谎称道: “那位真人神魂传梦,其中手段就算时隔数载,到了今日我也琢磨不透,其虽传了我一二式雷法,但也没了后续消息。” “想来就是游历至我岳州,所以萍水相逢之下,这才前来我鄂王府结一善缘罢,毕竟当今天下道消魔长,那燕京又是邪魔道依仗皇权,二者之间互有仇怨,也可以理解。”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 岳宏图听后,也不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当年形势,娓娓道了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如今修正统炼气法的高人早已凋零,见不到也实属正常。” “至于燕京一行,说起来也算是把一切矛盾,都给彻底揭了开来。” “曾经平定百余年前天倾之战的胜者,往昔被称作邪魔七道,眼下改为方外七宗的两大传承,长生教主、傀儡宗主亲自相继出世。” “二者相约一道,入燕都皇城为新帝依仗,前者晋国师位,享香火供奉,后者掌控朝堂,替着新帝清除异己,偌大动静做得可谓是悄无声息。” “若非本王听了那高人之言,请了横渠先生一道出山,这才有惊无险,不然单枪匹马之下,怕是真有可能一无所觉之间,便入了那九曲星罗屠薪阵。” “到时候天地之力已去,仅凭肉身只身横战两大邪道之主,再加上一只千年古尸...” “想来想去,怕是也只有殒命一条路可走了。” 一番话语之中,岳宏图尚还有些心有余悸,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愤慨。 似乎是对于那燕赵新皇早已看透,所以彻底大失所望,不再听命。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当年岳宏图与横渠先生张子厚一道入皇城,搅动满城风雨,但因新皇坐镇气运中枢,又有依仗,所以哪怕二人实力通天,也没法奈何,最终只得退走。 不过,也正因二人此行,南燕剩下的一十二州,比之曾经模拟轨迹之中生出乱象,要早了整整近三十年。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再加上各州州府之中的世家宗族,以及有些高人作祟,领兵大将统筹于外,听调不听宣,各州官吏,也基本不再入得京都,唯恐化作了他人傀儡而不自知。 一时间,新皇权柄交替,各处乱象陡生。 但因时间尚短的原因,表面之上,却也堪堪维持住了安稳。 不过季秋心知,大乱丛生,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时候,像是徽太子后裔,也就是有着如今燕赵唯一正统继承人身份的赵紫琼,显得就尤为重要。 只要有她在,那么大义的名头就在,南燕各州天下便乱不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她出世的合适时机。 季秋心中正思量间。 岳宏图紧接着道出的话语,却是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对了,自从南燕生乱,本王曾与张先生讲过,小郡主在我鄂王府的庇佑下,未来在恰当的时机里,必将能重整山河,拨乱反正。” “因此,他如今就在我岳州府城外的山庄定居,算是离了南燕之境。” “你打小便喜读书,善修文,且在此道上也算是有着一些造诣。” “要不要持我鄂王府的名头,去拜访一二?” “想来张先生,应不会介意指点与你。” 感慨完后,岳宏图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突发奇想道。 (ps:5k二合一,另外跟大家说个情况,不是我懒狗没有白天写,是我中午起来笔记本坏了...我快马加鞭整好时,都到了三点多了,紧赶慢赶才刚刚写完而已,看了看外面还是白天,应该赶上了qaq) 第二百章 今世之道若不成,大不了来世再证! 听到岳宏图提及横渠先生张子厚,季秋自是意动。 作为南燕明面上唯一的一位文道三境,达到了布道境的大儒,此人一生成就无疑是一种传奇。 而他的经历,季秋也略有耳闻,若是能前去拜会,讨教一番,或许也可以让他停滞不进的文道境界,有所突破也说之不定。 “若能得见张先生,自是幸事。” “但在那之前,父王,你如何看待辛幼安此人?” 季秋自玄州回归,并未与快马加鞭的张宪与辛幼安同行。 是以二人早在日前,就拜会过了岳宏图。 而季秋回归王府之时。 与收拾整齐,正欲离去去往关外,重整义军南下而来,投效鄂王军的辛幼安,刚好擦肩而过。 毕竟是自己力保举荐之人,具体情况,还是需要仔细了解一下的。 听到年轻道人挑起的话语,岳宏图眸中有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的年轻人,有血性有志气,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才。” “为父善作词赋,半生征战佳作颇多,然此子论及词赋造诣,相较于我却是更有前途,且所作之词大气磅礴,又兼武道修持也非是凡俗,实属难得。” “幸得其偶然遇到无双你,不然此等人物若是殒命于傅煜手中,才是我鄂王军的大不幸!” “若叫我给道评价,那么再过三十年,此子当为人中之雄,词中之龙也!” “听闻此人于北元疆土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义军,一直致力于反元斗争,正因如此,所以此次本王特允,为此子于燕门关再开一军,由他亲自挂帅领军。” “如此承诺,可谓重用了吧?” 岳宏图对于辛幼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且不过才刚一收编,便对其委以重用了起来。 其中虽有他对于辛幼安的欣赏,但实则更多的,还是因为季秋力保的原因所在。 毕竟,作为鄂王世子,季秋总还是需要一批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才前来拥护的。 而岳宏图此意,就是想要提前为他培养班底。 哪怕是后面出了意外,也能叫季秋有人可用,不至于举目四顾,而无人可信。 对于岳宏图的良苦用心,季秋自身心有所感。 不过,他对于辛幼安的人生轨迹,却是比较熟悉。 眼下看来,他或许不过只是一较为出彩的年轻俊才,但实则再给他些许时间发展,像是岳宏图曾经走过的道路,辛幼安也未必不能复刻下来! 我有一双慧眼,可观人世沉浮。 因此季秋对于辛幼安,要比之岳宏图更有自信! “您瞧好吧。” “我看中的人物,定不会让鄂王府统御的六府六州失望。” 季秋语气郑重。 而岳宏图见此,背着手笑了笑,也不否认: “那本王,就准备拭目以待了。” “小郡主近来可好?” 作为徽太子唯一的后裔,在面对南燕如今这等波云诡谲的局面时,赵紫琼的安危于公于私,对于岳宏图来讲,都是不可忽视的。 如今局面紧张,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在赵紫琼自己没有自保之力前,岳宏图也不敢将其接到鄂王府,成为各方的众矢之的。 但问问近况,却还是没问题的。 “小郡主天资聪颖,无论是武道亦或者炼气术,都是信手拈来。” “而且以我观之...” “她是否修行着,燕赵嫡系一脉相传的...” “皇者之道?” 季秋的言语带着几分犹豫,而岳宏图对之,则是不置可否。 “你小子观察确实入微。” “燕赵新皇,为何执意不放过一小姑娘家?” “不外乎,还是没有从她父王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岳宏图甩了下衣袖,想起数年之前见到的燕皇,周身全无燕赵数百年气运加持,只不过须有表象,算不得真正的皇者,不由叹息一声。 “他之皇位来的不正,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太子徽,都没有将燕赵的天子术授予过他。” “如今燕皇,不过是凭借着那尊宝座,以武道之威强行驾驭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天子,更称不上是皇者。” “因此得各地官印首肯的州守与府尊,他没法强行调动,也没法以天子之术强行压之。” “这也是为何南燕会内乱,各自为政的原因所在。” “而能够解决这一切祸端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徽太子的嫡长女,也就是赵紫琼。” “今天,明白为什么为父会叫你带着她,一道去往紫霄观修行了罢?” 修持着燕赵嫡系的天子术,未来是注定会走上那条登顶之路的。 时任燕皇,有名无实,而赵紫琼虽一无所有,却是只差了一个名! 站在鄂王府的立场上,扶持赵紫琼登上那最终的皇者之位,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岳宏图种种谋划,不可谓不深思熟虑。 本来他也不想与燕皇走到这般地步。 但数载之前的十八道御旨金牌令他退兵,以及在皇城布下绝杀之阵,却是叫岳宏图寒透了心。 走到今日这般局面,实乃是时局所迫,无甚他法而已。 “您深思熟虑,我确实不如。” 消化完后,季秋只得苦笑。 鄂王岳宏图不死,他基本上是将每一步,都帮季秋算到了极致。 再加上季秋自己通晓的造化,二者相合,未来他不成为这片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说实话,都是愧对这些机缘。 “你现在也算是有了一身武力,之后是准备留在王府,还是继续出去游历?” 三道同修,皆有造诣,也算是能领一方权柄握于手中了。 但看着自家世子的模样,他却是还并不想留于王府。 果然,季秋听完岳宏图所言,心中自有定计,只是摇了摇头便道: “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应该还是要出去个三年五载的。” “到时候,想必修为定会更进一步。” “不过请您放心,鄂王府六州,以及玄州之外燕门关,亦或者淮水南岸,若北元南燕,但有异动...” “有战,我当必回!” 微风吹拂,满院花瓣纷飞而起。 背着双手的高大男子,看着眼前年轻道人的郑重言语,也算是颇为满意,只轻轻颔首,便欣慰道: “人的一生,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去追逐着自己想要的事物。” “你能有自己的定夺,不需用本王前来考量布置,很不错。” “长大了啊...” ... 第二日,岳州城下了好大的一场秋雨,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城外落叶泛黄,飘落于泥泞的土地之上。 离州城十数里外,居于深谷之中开辟的一处山庄,或者说学堂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记录着来自易经之中,曾经儒脉高人所讲的碑文,刻录在一道足有数丈高的巨石之上,来往之人,一眼可见。 那铭刻的字迹,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彖,低昂有致,一眼望去颇有一番意境。 实乃是出自大家手笔。 山庄之内,古香古韵,来往之人稀少,不过二三学子,二三侍从。 内堂。 有一身披白衣的年轻道人,与一年过古稀,穿着淡青衣衫,头发花白的老者,相对而坐。 那老者面前,摆放了一架古琴。 “不知小世子来见老夫,有何见教?” 老者笑眯眯的,手掌在琴弦上稍稍拨动了两下,末了,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季秋,轻声开口。 听到这老者传出的声音,季秋当即一脸肃容。 只见在他的视线里,这看上去其貌不扬,只如邻家老人的一生轨迹,不由转化为了文字,浮现在了他的双眼之间: 【张子厚】 【生于淮河以北大梁张氏,自幼天资聪颖,子厚之名,以‘厚德载物’借为寓意,十岁之时养经修气,外出从师修儒道法,颇有进展。】 【少年时,北元南燕争锋,边境摩擦不断,彼时两国国力相对不差,其曾对南燕一朝上书《边议九条》,亦有出仕一方,为国家建功立业之雄心。】 【待到摩擦之后战事平息,见得边境惨烈,其深知修行与道理的可贵,遂隐于横渠潜心修行,著书立传。】 【曾涉猎炼气之术,又合佛脉道理,穷就两家之法,博古通今,苦心造诣研究三十载,终成一家之言,建立起了以‘气’为根本的学说体系。】 【后因学识渊博,被南燕朝廷拜为大学之士,受历代皇帝供奉,地位超然,时年学说完善,布道一方,称子。】 【后续:???】 【模拟评价:博古通今,通百家之学,成一家之言,此域当代最后一尊称子者,有半圣之姿!】 横渠先生,张子厚。 又称,张子。 也是为什么季秋听闻此人与岳宏图一道入燕京,会觉得那殒命之劫,不会再叫岳宏图重蹈覆辙的原因所在。 就是因为他乃是当代读书人中,毋庸置疑的第一。 而若能听其讲述前路道理,或许可以拨开季秋心头的那团云雾,也窥视到文脉第三境,所谓的布道一方,成一家学说,究竟是何等境界。 这是哪怕他上一世立下大宏远,求得天下太平,都没有成就的造诣。 按理来讲,愿为万世开太平,这等大气魄与大志向,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能够成就或是做到。 如此知行合一的反馈,哪怕是一尊文道圣人的果位,想来都未必不能证得。 但偏偏,张太平一世所求,却也只能止步于文心之境,便到了尽头。 所以,他心有疑惑。 闻得老者开口,季秋整理了下思绪,当即拱了拱手: “学生自幼读文,早已听闻横渠张老先生的名声,因此特地前来,求前路所在。” “敢问,如何才能从文心之境,更进一步,达到所谓的‘布道境’?” 季秋目光灼灼,诚心发问,直视眼前的张子厚。 老者听后,笑呵呵的: “年轻人书读的不错,这般岁数就能知道自己所欲去践行的道路了?” “不知,所求为何?” 话语落,季秋答道: “所求,叫这人道一统,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老者听后,轻咦一声:“哦?” 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季秋,眼神中带着些琢磨不透的神色: “所谓儒者,当心怀天下。” “你立的文心,不差。” “但这么早就追求布道之境,你文心真的无漏否?何不再多磨炼磨炼。” 张子厚言语之中带着些劝诫。 毕竟季秋作为岳无双的岁数,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罢了。 这般年纪能成就号称大儒的文心,已是惊世骇俗,更逞论意图更进一步,成就媲美诸子的功业? 但季秋对此却摇了摇头: “先生,如今天下大乱不休,我虽未曾将此世道路贯彻始终,但一颗文心早已大道已成。” “先生若不信,可观我念头道果,是否完善!” 说罢,季秋以一颗文心为基,将周身念头气机,顿时毫无保留的显化而出。 那是曾经张巨鹿穷极一生,从而求来的东西,哪怕此世季秋蕴养的念头还不够强盛,远无法与当年巅峰媲美,不过其中的‘质’,却是一般无二。 毕竟真灵,都是一个人,又岂会生出两种感悟否? “嗯?” 感受到了眼前年轻人念头,所显化出的道理意境,张子厚手指拨动琴弦,不由面色微变。 “这天下,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老者心中翻滚出惊涛骇浪。 饶使是以他的心境,此时也不由生起了变化。 要知道,季秋的文心根基,可是以张巨鹿一世舍生忘死,才最终求来的造化! 而且,还是以那名列正宗之名的《五经》为根基,这才铸造而成。 如此惊世骇俗的道果,天下又有谁能媲美? 哪怕是张子厚,也未必能比拟得了! 他的眼神,泛出凝重,本来云淡风轻的面色,已是变了般模样。 张子厚看着眼前慢慢收起念头的季秋,语气微凝: “确实完善。” “小世子,有古之圣人之姿!” 他的话语中,带着惊叹。 同时,却又不禁夹杂着微微可惜。 “然而,此世你却是成不了道了。” 这话锋陡然转变,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使是季秋,也不由眉头轻皱: “先生此言何意?”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不解。 我之根基与道路既然毫无疏漏,为何不能得证布道也? 怀揣着疑惑。 下一刻,张子厚给出了答案: “因为,此世没有能够承载你这条船只的‘果’。” “布道境,乃是以自身践行的道路,成一家之言论,最后立下学说,教化一方。”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其中之难,本就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是像小世子你这般,几乎与古之圣人所铸道统一般无二的根基。” “如此根基,以老夫想来,怕是也唯有从无到有,缔造五经之一,亦或是著四大文书,才能有机会以此等功业,承载如此之果了...” “唉...只能说你生不逢时,要是在那竹简之中,所记载的百家争鸣的先贤时代,像是小世子这等资质,怕是赶在前人之前,封号称圣,都未必不可!” “然而此世文脉昌隆,讲解的都是见微知著,从小道而窥大道,你这一上来便走大圣大成之路...” “已经不可能走得通了。” 说到了末尾,即使是张子厚,话语都不由带着几分心痛。 毕竟此等杰出苗子,可谓是千古罕见! 就这么止步文心之境,确实是儒道的损失。 听完他的话,季秋嘴角一抽。 这话讲的云里雾里,但他却是听懂了。 无外乎便是... 他以正宗五经铸就根基,然后以大炎一十三州革太平之世,二者相加所结合而成的这颗文心,有点超出了时代的范畴。 哪怕是他再怎么开辟一脉学说,最终也无法成功贯彻这个理念。 所以,他成不了布道。 或者说,他若是能成布道,那甚至一步登天,化为半圣之尊,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此世是别想了。 这番话语,对于常人而言,可能是晴天霹雳,但是落在季秋耳畔,却也是不过尔尔。 因为...他有挂! 既然此世走不通,那接下来总有一世,自己能够找到贯彻文道修行的方法。 况且,还有炼气术与武道呢,又何必拘泥于此一道。 心中念及至此,季秋心情舒缓。 随即,便不由又想起了曾经在五经之一的春秋里,以追本溯源法,所窥视的那一幕景。 “著五经之一,成四书之言么...” 季秋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随着修行越发高深。 他越觉得当年追本溯源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幕,与他有着深刻的联系。 “总有一日,能揭开这个谜底。” “倒是不必执着于此。” 摇了摇头,驱散杂念,季秋一笑,不由站起身子。 他看着眼前的张子厚,躬身一拜: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先生见教了。” “另外,当年入燕都,若是没先生随行,我父王恐性命堪忧。” “因此,受学生一拜。” 说罢,便坦然起身,告别离去。 丝毫未曾拖泥带水。 张子厚看着这年轻人听闻如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仍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失态,依旧礼数周全的告辞,一时间心下不由更加可惜: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此子有大造化啊!” “只可惜,想要创出媲美四书五经的正统之道,在百花齐放时至如今,对于一文心之士而言,岂有可能乎?” 想到这里,张子厚忍不住拨动琴弦,手落弦动。 一曲琴音,从中弹奏而出,飘过了这翠竹所搭的内堂,飘过了门槛,传入了那已背身而去的青年耳畔。 其中虚实之音相间,犹如云雾缭绕的高山,难以窥得其中真颜,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小世子,你虽文道局限于此,但我观你炼气之术,武道修持,亦是万里挑一的俊才。” “如今南燕动乱,徽太子的嫡女还未出世,鄂王心系正统,老夫当在寿终之前,为这人道疆土,尽最后一分心力。” “此言告知与你,以及你那位父王。” “若日后北元南侵,亦或者南燕欲袭杀那位秉承皇命的赵家天女,老夫,定会出手...” “护汝等周全!” 清澈的泛音,带着苍老却又饱含坚定的话语。 落入季秋耳中,叫得他身躯微顿。 随后,季秋站在那山庄数丈高,记载了君子劝诫之言的石碑前,回身望向了那翠竹搭建的内堂。 又是一礼,道: “张公,高义。” (ps:二合一章,5k5。) 第二百零一章 辗转千里,往补天派,觅铸道体 季秋讨教完张子厚,得知文脉一道进境艰辛,几乎难以成就之后,却也并不气馁。 因为他,还有别的路可以继续去追寻,尤其是炼气修仙之道。 于是,他只是在鄂王府小住几日后,便继续启程,准备去往南境... 觅得真正的大道之机!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季秋一路带着敖景,从鄂王府镇压的六州六府之地,过淮河,入了南燕。 深山大泽,多出隐士,虽此世邪道猖獗,修行法脉大都行偏门之术。 但百余年前的真修传承,亦未彻底断绝。 就比如,眼下季秋来到的这处其貌不扬的山脉,便是如此。 模拟之中岳无双一生经历的记忆,烙印在季秋心中清晰至极。 此地虽看上去灵气普普通通,与其他之地没甚区别,哪怕道基修士,都不会选择此地作为道场。 然而在百余年前天倾之战未曾开始时。 如今隐于其中的那处道派,却可谓是闻名天下。 淮州,南邵山。 年轻道人,带着身边的龙女,到了这处小山的山脚处。 冷风阵阵,吹入此地。 “补天派...” 感受着山上毫无生气,更无分毫灵力波动,季秋顿足片刻。 到底是曾经有着深厚底蕴的大派。 哪怕是没落至此,只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却仍能有不凡手段,将修行与灵气的波动给隐匿下去。 这般手段,若不遭遇丹境宗师,想来估计普通的道基修士,哪怕只是假丹之境,都拿它没什么办法吧。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你可是鄂王府的小王爷唉,府内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多留几日,就急匆匆的马不停蹄,千里迢迢的跑来这荒郊野外?” 敖景跟在季秋身边,还没享受上几天鄂王府里的好日子,便被季秋给直接带到了这荒山野岭的去处。 此时,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愿,又含着些许疑惑。 听闻之后,季秋只是笑笑: “你可别看此地寥无人烟,灵气低微。” “但实则此中,却是暗藏玄机。” “走吧,随我上山。” “带你去见识见识,曾经天下有数的大派,到了如今岁月流逝沧海桑田过,又变成了个什么场景。” 说罢,季秋抬起了脚步,足履清风,一步十丈。 敖景虽是疑惑,不过却也并未多言什么。 紧接着,一人一龙,就上了这南邵山。 而山上。 峰峦叠起,隐于雾霭之间的一处亭台道宫之间。 在那主殿之内,一尊垂垂老矣,身上气血枯败,须发皆白,好像随时都会故去的身影,却是自盘膝打坐之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眉头轻皱而起,穿过墙壁障碍,望向了那飞速往着这遮掩阵法,踏虚而来的季秋与敖景,喉咙顿时滚动了下。 随即,沙哑且又苍老的声音,便化为传音之术,落入到了那外界练剑的一弟子耳畔: “外面有修者来了。” “渺渺,去...” “去将这踏空而来的两人,请走。” “我补天派最后剩下的一块阵盘,便设在了南邵山中,此地,决计不能叫得外人知晓!” “如这二人欲踏上我补天派主峰之地,切记不要让他们进来!” 老者话语说完,深吸一口气后,着实心神不宁。 南邵山,要灵气没灵气,要地势没地势,又处于偏僻之所,周边方圆百里,莫说是修行之人,就连几个炼成气血的武夫,都见不得面。 冯虚御风... 这可是炼气道基,或是武道金刚的象征! 就这么直冲冲的,往着他们补天派隐于大阵之中的山门而来... 恐怕,来者不善。 殿外,听到这位补天派目前硕果仅存的老教主开口,那使得一手法剑,身上法力波动深厚的少女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由往外界望去。 法力注入双眸。 她果然一眼便见得了,有两道身影御空,往着他们补天派的驻地,越来越近。 见此之后,名为陆渺渺的少女,心下也不由一慌,回头忧虑了看了一眼殿内,随后稳住心神,便应声下来: “师尊请放心,渺渺晓得了。” 说完,她收起了手中法剑,停下了教授弟子的动作,就往着不大的山门前,也就是补天派阵法掩盖的边缘,疾步奔去。 只余下原地补天派近年来,才偷偷摸摸辗转各地,招收到的一些身怀灵体的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脸涩之上隐有担忧。 补天派的历史,能被收入门下,这些弟子自是晓得。 况且如今数遍整个门派,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余名身怀法力的门人,教派规模,已经堪称小到了极致。 这些弟子们,对于门派的归属感在精挑细选下,其实还是极为强烈的,堪称荣辱与共。 是以教派生出事端,再加上有可能影响自身生命安危,却也是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主殿内。 “老教主,这外界之人,我怎么觉得,就是冲着我们补天派来的!”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人上来过南邵山,可不论是否身怀修为,都没有目标这么明确过的...” 外界,有年长一些的弟子匆匆走入阁内,对着那仍是盘膝打坐,身形未动的老教主开口,语气中带着些隐忧。 至于补天派的这位老教主听后,则是抿了抿唇,便道: “不管是来自何方,还是先劝阻之后,再言其他。” “若是来者不善...” “为师就算辜负了师长前辈的期望,没有结成金丹,但燃烧腐朽之躯,也将为宗门效死到底!” “到时候若只能兵戈相见,你们便跟在渺渺后面,四散而逃吧。” “毕竟不论到了何时,我补天派传承,不能断!” 任枯荣默了半晌,语气斩钉截铁。 补天派千载传承,上出过界外法相真君,下也绵延数代,金丹强者不断。 本应一直辉煌下去,可谁曾料到,却是一辈不如一辈,再加上当年邪魔道脉直攻山门,两尊门中真人纵使拼死搏杀,却也终是寡不敌众。 最后,怀揣着门中一脉根本传承的任枯荣,一路避开了千里追杀,隐姓埋名直至今日,虽保全了教派一点香火,也仍是不敢现世。 怕就是怕,惹得曾经的仇家寻上门来。 到时候,他一介即将陨落的腐朽道基,哪里能是寿八百秋,手段通天彻地的丹境真人敌手?! 心中定下决断,任枯荣深吸一口气,以补天秘术之一的测运之法,开始卜算着那外界来者,到底于他补天派而言,有多少危害。 补天秘术的测运,可观测天机,通晓气运变化,修至高深之境,甚至号称能够窥测天命一角,哪怕是仙也不例外! 但实际上传到了补天派手中,也就只得了其中一二分罢了。 毕竟要真有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补天派焉能落到如今田地? 不过就算达不到那种通天彻地般的境界,但窥视一时凶吉,却也是做得到的。 也正是靠着这一手,任枯荣才能辗转上百年,时至如今仍在重重杀机之下,保道脉不至于彻底衰亡。 不过纵使手段非凡,一路看下来,这位老教主为保传承不灭,也算是颇为艰辛了。 就在他正算间。 季秋带着敖景,来到了这补天派的大阵边缘。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气机浮现的地带,这白衣道人下一刻便伸出了手来。 嗡嗡~~ 灵气波动,自他手中蔓延而出。 很快,眼前本来空无一物的景象,便渐渐有了转变。 隐于其中的补天派住址,开始若隐若现,露出一角。 “果真隐蔽。” 见到露出了蛛丝马迹,季秋的面上没有分毫出乎意料,只是点了点头。 若不是文字模拟之中,他曾经到过这南邵山,恐怕就算如今修行有成,也未必就能摸索到此。 以灵气精确的寻到阵法遮掩之地,并且与之产生共鸣后。 季秋并未强行破开此阵,反而是停驻于此,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果不其然。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下一秒钟。 一道急喝之声,陡然自那补天派的道场之中,急促传出: “还请止步!” 循声望去,便见一扎着马尾,模样娇俏,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匆匆而来。 她的手中,执着一柄法剑,跨过了补天派布下的隐匿阵法,两步越过便立身于白衣道人之前,挡住了他之后的去路。 将法剑横于胸前,陆渺渺神情戒备的看着季秋。 哪怕他背后的敖景看着人畜无害,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也没有叫她放下分毫警惕。 “阁下是否走错地方了。” “此山,乃是我与师长隐居潜修之所,并不是什么无主之山,且灵气稀薄,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若是道友想要寻一地修行,还是另择他处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僵硬,脸颊上略有几分婴儿肥,年岁不大。 季秋随意的扫了两眼,已是看出了这少女天赋不错,不知是补天派的老教主,在哪里寻觅来的良才美玉,竟有着上品灵体的资质。 只可惜,在自己经历的文字模拟之中,此女并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想来,应是也陨落于了那教派之灾中了。 心中暗叹一声,但季秋却也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此世哪怕是逆天改命时,将七窍玲珑的天赋加载在了岳无双的身上,天资已经算是超出了绝大部分的修行者,有望结成金丹。 但,季秋若想要真正修成金丹之境,也仍然是条千难万难,几乎难以成就。 而且纵使有机会,若没有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的打磨,也是绝然无法证得的。 因此,燃烧九成底蕴,以补天之丹加上补天秘术,截取一线倾天之机,成就那补天道体,就是季秋必须要觅得的机缘。 不然对于季秋来讲,道基中期,就将是他修为突飞猛进的尽头了。 毕竟假丹,金丹,这两条如同天堑般的大坎,他甚至都没有经历过,又谈何随手证得? 若是那般,太耗时间。 而天下时局至此,我辈必将兵贵神速,只争朝夕! 一点半点,都耽搁不得! 于是,季秋昂首,对着眼前神情紧张的少女,坦然回答: “没有走错。” “这里,不是补天派目前的道场么?” “在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前来拜访贵派的老教主。” “而且,必须要见得他人之后,我方才肯走!” 这话语说到了最后,季秋加重了些许语气。 陆渺渺看着眼前之人道出的言语,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此人哪里是什么误入南邵山。 他分明,就是明摆着冲他们补天派道场来的! “前辈,我们补天派不欢迎你!” “还请你离去,莫要再多做纠缠,不然惹得我派金丹老祖出手,定会灭你肉身,散你神魂!” “现在趁着他老人家还没动手,你还是离去的好。” “不然,你必将追悔莫及!” 陆渺渺捏着法剑的手有些颤抖。 她虽明知眼前这御空道人乃是道基大修,但此时仍然是强装镇定,且语气恶狠狠的,摆出了副我有靠山的架势,想要叫季秋知难而退。 还别说,若是寻常人听到了补天派的名头,可能还真得忌惮一二,毕竟百余年前的威名还在,谁也说不准,此脉是否还有金丹坐镇。 就比如岳宏图,哪怕是一尊天象武圣,也不敢妄下断言。 毕竟虎落平阳,只要未曾破灭,就依然是虎威犹在。 然而这番恐吓的话语,对于季秋而言,却也不过只是引得他晒然一笑罢了。 补天派如今的境况,他又岂能不知。 那位支撑一脉的老教主,时至如今距离假丹之境,怕是都差上一线。 更何况,是金丹? 就在季秋心中想罢,正欲继续开口时。 那道场之内,却突有道沙哑的声音传来,落入到了那少女的耳畔: “渺渺,不必拦了。” “叫这位道友进来吧。” “为师,要见一见他。” 声音传出,陆渺渺顿时一愣,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得眼前的季秋只是一笑过后,便主动的迈起了脚步,带着敖景往内走入。 一边走,一边还道: “好了,小姑娘。” “我知你对补天派忠心,不想道脉遭逢危险,所以特此告知与你。” “今日前来,在下并不是要来灭你道脉的。” “更多的,不过是想要和贵派的老教主,达成一笔交易。” 说到这里,季秋背着手,望向那不远处的主殿,眸子之中带着些许深邃。 而主殿内。 以莫大心力,测算完了一卦的任枯荣,此时面色略有些苍白。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老者此时算完之后的神色,却也已经并不像是最开始时,那般沉重严峻了。 “否极泰来,只在咫尺之间...” “大顺,这是上上之相,大吉!” “外面来的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来历?” “算他前来之凶吉,竟能叫我窥视到萎靡不振,隐有倾覆之危的教派,有再度复起之机?” 宽大袖袍下双掌紧攥成拳,任枯荣喃喃自语,眼神晦暗不明。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不管如何,既已确定,不是仇敌... 任枯荣站起身来,扫视着主殿内,那些祖师和真人所留下的,已尽数黯淡的盏盏灵灯,不由地黯然神伤起来。 反正补天派,都已经这样了,这外界的年轻人,也未尝不能见上一见。 若当真有复起之机的话... 那纵使死上千百回, 他任枯荣拼死,也得搏上一次! 重铸补天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ps:二合一大章。) 第二百零二章 一法补青天,我若不成,无人能 南邵山,补天派。 作为曾经威震天下,三十六州扬名的有数道宗,补天真君所留下的道统,在天地大开,极尽辉煌之时,甚至有过一尊真君,数位真人坐镇的盛况。 只要它道统延续过千载,顷刻间怕是就能名列一方正宗,想当年补天道君甚至号称一道可演万法,一手可补青天,门下弟子英才济济,数不胜数。 哪怕是今日败落,他年盛况也依旧可以从往昔名声之中,窥视一隅。 然而,令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 不过上千年春秋过,局面便已是大不相同。 时至如今,连原本的道脉根基,都已经被邪魔外道所占据而去,无力抗衡。 想来,是成也那补天秘术补天丹,败也那补天秘术补天丹了。 一尊金丹,就算铸就了补天道体同阶无敌,可却也终究逃不脱寿命的束缚。 别人可活上千年,作为丹境真人的他们,因为道体的原因,却只能活上百载,便寿终凋零。 就算是曾经开派的那位补天真君,惊才绝艳,在千载岁月里逆流而上,达到了法相之境。 但最终,也不过只能活上千载春秋罢了,距离元神之境,亦是远之又远,未曾迈入。 时至如今,更是早就不知陨落在了域外的哪片角落,连灵灯都已是彻底黯淡。 说起来,也是叫人颇为唏嘘。 踏入补天派的主殿。 年轻的白衣道人目视前方。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好整以暇的老者,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气血衰败,垂垂老矣,正向他望来。 这老者一双眸子并不显得浑浊,直视着眼前的季秋,以及他背后的敖景,微微沉默过后,才出声道: “老夫,补天派第七代教主,任枯荣。” “阁下来我山门,所为何事?” 老者的声音平淡,近乎古井无波。 在他的视线之中,这年轻的道人一身道法波动纯正,气血又兼旺盛至极,非是那些邪魔外道之流可以媲美的。 而跟随在他身畔的小女孩,更是一身王威深厚,任枯荣眼神老辣,识得她非是人族,但一时半会儿,却也看不出多少具体底细。 不过想来,也非是什么易于之辈,哪怕看起来个头小,显得人畜无害,可最后要是真动起手来,他这把老骨头... 未必能是其对手。 “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他身畔跟着的那女娃儿,最起码也得是妖中王族,不然何以能有如此威压?” “就是不知是蛟龙,还是什么其他的妖王种了。” “今时今日,那名扬天下的妖魔七巨擘,其中能有妖王血统的,也不过只堪堪一半而已,难不成不久后的将来,又得有新的大妖出世,镇压天下?” “如此人物,又与我补天派兴衰,有何联系?” 任枯荣表面没有什么神色波动,可实则内心早已是风起云涌。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是低估了敖景。 妖王种,不过就只是类比蛟龙而已。 可眼下正好奇的左看右瞅,打量着补天派历代祖师真人灵灯画像的小姑娘,却并非是什么蛟龙,而是一只纯纯正正的真龙种! 这种存在,类比的可是朝游北海暮苍梧,寿元无拘,遨游天地的元神大能!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任何比较的余地! 若是叫得这老人知晓敖景跟脚。 怕是勉强维持住的气态,顷刻间就得为之破功了罢。 此时,不谈其心中作何感想。 那跨过门槛的白衣道人,听闻到任枯荣率先发声,嘴角顿时扯起了温和的笑容,不摆架子,直接便报起了家门: “岳无双,来自鄂王府,为鄂王府世子,又于少年时拜师紫霄观,修的是正统玄门道术。” “今日前来补天派,没有其他意图。” 顿了顿,季秋的语气,渐渐带起了郑重的意思,随后语速变慢,一字一顿道: “就是为了见一见老教主,顺便...” “求取补天秘术!” 话语一落,气氛微微凝滞。 任枯荣听后,身躯未动,片刻,言语缓缓开口: “求得我补天一脉的秘术?” “是修成补天道体的一法补青天之术么...” “鄂王府,好大的名头。” 老人叙说着,语气看不出喜怒,只慢慢站起身子: “我补天派传承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年的历史,曾有真君于千难万险之中开辟道统,斩除妖魔,天下扬名!” “曾有九大真人接连出世,一代一尊,代代不穷,此域三十六州之内,无有一方道脉可以比拟!” “这漫长的岁月里,不是没有人打过我脉补天秘术的想法。” “年轻人,你知道那些人时至如今,都是什么下场么?” 饶是有所预料,任枯荣话语里携带着的,仍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无论到了何时,补天秘术都是一脉传承的重中之重,是补天派的修行者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 就算是百余年前补天派驻地已失,可宗门重建的火种,依旧是顽强的遗留了下来,不至于彻底丢失。 只要根本之法在,哪怕天地沉沦,只要宗门不至于完全覆灭,那么在漫长的岁月过后,就总会有再度复起的希望。 而现在这自称来自鄂王府的年轻人,开口就是索要这等根本传承。 作为补天派当代教主的任枯荣,心中又怎能不悲愤。 天可怜见! 若是时间线再往前推移个二百年,他们补天派何至于此! “当然知道。” “往昔年月,补天派为天下道脉顶尖,门下真人层出不穷,凡有宵小图谋不轨,早就化作了过往云烟,陨落于了补天一脉诸位真人前辈手下了。” 面对着站起身子,语气越发沉重,甚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杀气的任枯荣,季秋如是答道。 “既知道,还敢说?” “莫非阁下以为依仗鄂王岳宏图,凭你这王世子的名号,再加上紫霄观的法,就能肆意践踏我补天派山门了吗!” “你可知何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补天派遁世百余年,汝焉能知我脉,没有什么制衡大修的手段?!” 任枯荣双眸厉芒一闪,一瞬间灵气锋芒显,如同刀剑般沿着季秋身躯两侧,便径直切割了出去! 那殿堂外,一块足有数丈高的巨石,被这灵气从中一切两半,整齐光滑,‘轰隆隆’一声,便塌陷了下来,引得等候于外的一众补天弟子,匆忙望来。 尤其是陆渺渺,此时看着自己亲自带进来的季秋,更是银牙暗咬,禁不住气红了脸,一门心思只想要执手中之法剑,进来斩了这狂妄之徒。 可就算如此。 补天派落寞,也是事实。 否则这千载大教,几乎比拟正宗大脉的补天派,又何至于连一介道基修士,都奈何不了? 季秋微微侧头。 他看着那殿外巨石被拦腰斩断,又看着一侧敖景面色拉了下来,两只虎牙咬着,就想动起真格之时,只暗叹一声,不由抬手示意,叫其暂且止住。 随后,又看向了眼前怒发冲冠的任枯荣,表情沉稳的陈述道: “就如老教主所讲。” “真还有么?” 年轻道人不经意间的话。 却好似一柄重锤一般,直接将外强中干的任枯荣,给砸的半晌不语。 是有的。 肯定是有的。 不过百余年来,为了保宗门不衰。 补天一脉,已经是几乎将什么手段都给用尽了。 任枯荣已经被逼的,都准备将仅有的两枚补天丹之一,交付给宗门唯一一位,领悟到了补天秘术的弟子,也就是陆渺渺使用,期望她能证得金丹,再保宗门传承不灭。 可想而知,如今补天派的处境,究竟有多难堪。 他的眼神带着冷漠,又夹着几分悲凉。 看着眼前的季秋,任枯荣是又气又恨又无奈,最后夹杂着的,却也只有妥协。 此刻,他已隐约知晓为何自己所测算的结果,与眼前这年轻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了。 老人至此,忽得卸去了一身法力,叹了口气后,颇有迟暮之感。 “你已贵至鄂王府世子,又得紫霄观这等玄门传承,不过年纪轻轻,就有了道基境的造诣和武道金刚身,未来前途远大,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补天一脉,确有秘术!” “但修此法,将大折寿元。” “你身份已是显赫至此,大好前途只手可得...” “又何来苦苦相逼?” 他看着季秋,似乎是有些不解。 但当下处境,任枯荣却也是明白。 若他不交。 补天派,怕是也要就此除名了。 且不谈自己是否是季秋的对手,就只单言他背后的鄂王府... 那对于今时今日的补天一脉来讲,又岂止是庞然大物可以形容的? 不客气的说,鄂王府动一动手指头,眼下的补天派都得被灭! 曾经显赫一时的名门大派,到了今天已经再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说罢,你要用什么来换我派补天秘术?” 见得季秋软硬不吃,任枯荣闭上眼睛,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这年轻人礼数周全至于此,而不是操起兵戈压境前来。 摆明了,就是不想动手,想要凭借外物来完成这一笔交易。 既如此,任枯荣觉得,还是得尽力争取才好。 听完他的话,季秋仔细想了想: “我乃是鄂王府世子,若我得补天派秘术,我鄂王一脉一日不绝,便保补天派传承永世不断,如何?” 任枯荣听完,仍是闭眸,道: “不够。” 话语落下,季秋沉吟片刻,又道: “那,若得时机恰当,山河稳固,我当为补天派正名,替汝等重夺被血海道所占据的灵山,光复昔日辉煌,这可够?” 血海道,就是如今窃据了补天派昔日道场,被称为邪魔七道之一的无上大教,威名赫赫,杀人无量。 而任枯荣听后,神情微微有了波动,但仍然未曾睁开眼睛,只是道: “还不够。” 还不够? 季秋眉头轻皱了一下,有些无奈。 毕竟如今补天派还未遭劫,自己也没有于危难之中,扶补天派一把。 所以其实现在二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季秋单方面在趁火打劫。 当然,虽说季秋必要将补天秘术和补天丹拿下一份,用以铸造补天道体。 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跟任枯荣与补天派翻脸。 所以片刻后,季秋继续开口: “那老教主说吧。” “如何,才能将铸就补天道体的一法补青天之术,教授于我?” 他的话语落下,任枯荣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紧紧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一字一句道: “你。” “老夫要你,入我补天派!” “你无需拜任何人为师,也无需去肩负着什么。” “只要你愿意入我门来,只要你想,我补天派的补天秘术,拱手相让!” “不然老夫纵使自裁,你鄂王府也不可能得到补天秘术。” “信与不信,你自己估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任枯荣知晓这个道理。 所以之前面对季秋的一系列举动,不过只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而已。 待到现实来临,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选下对于补天派最为有利,也是唯一有机会翻身的选项。 那就是叫这鄂王府的小世子,入他补天派的门墙! 只要他名字挂在补天派上,那么之前他所做的所有承诺,便都有了保障,不然终归只是空中阁楼,一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罢了。 面对任枯荣所言,季秋并不显得意外。 他,已经隐隐料到了。 至于是否接受... 反正已经背了个紫霄观的复兴之路,要灭了那长生教的门庭,眼下为了补天道体,再加上一个补天派,却也无妨。 “若只是这样的话。” “那么我,可以接受。” 面对这年轻道人想了想后,认真应下的承诺,任枯荣点了点头: “好。” 说完,他便背过了身,向着那悬挂了历代祖师真人的画像,与那一盏盏黯淡熄灭的灵灯走去。 到了近前,这老人看着最前端的那副含笑闭眸,栩栩如生的画像,只低声道: “立道誓吧。” “对着我补天派祖师立下道誓,愿入我补天一脉,保我传承不衰!” “一法补青天之术,定当拱手相让!” 任枯荣言辞凿凿。 而季秋对此也未曾多讲,当下毫不拖泥带水,便到了近前,以神魂立誓,坦然应诺。 待到一誓罢了,任枯荣的面色终于缓了缓,不再那般难看。 他转过身来,目视着眼前的季秋,随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份玉简,将其抛给了季秋: “我脉的一法补青天之术,取得是截取天机,补全自身,以后天之身结合补天之丹,燃烧寿元,从而逆天改命,重返先天道体!” “此法艰难晦涩,极难参悟,若是悟不出,就与铸就道体无缘了。” “老夫今日将此法复刻一份,赠与无双世子,世子可于我门中静静参悟七日,希望能有所得。” “按照千年以来的记录来看,若是七日悟不出其中奥妙,那么哪怕是有着补天丹相助,也是入不了门道,不能铸就补天道体。” “所以哪怕世子不能成就,也希望不要忘记为了换取此法,而做出的承诺。” 看着季秋握住这枚玉简,任枯荣轻轻咳了咳,将其中细节告知。 任枯荣没说错。 不然宗门没落至此,他的天资又是平庸,为何百年前不殊死一搏,而至于此?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他悟不出! 放眼补天派当代,唯一一个悟出此法的,便只有陆渺渺了。 而眼下宗门补天丹配方已断,只剩下了两枚补天丹,无论这岳无双能不能有这泼天机缘,任枯荣也不至于叫自家嫡系传承尽断。 只不过是,至多拿着一枚去换取庇护而已。 值与不值,且只能看天命了。 握住抛过来的玉简,看着眼前没提前讲明白的老人,季秋并不在意,只轻笑一声: “老教主见外了,我既已答应入补天门墙,便是补天门人,你我同境,以师兄弟论称便可。” “其中细节我已知晓,既然如此,那么之后几日,便叨扰了。” “不过这道体嘛...” “在下,很有信心。” “谢过老教主了!” 【获得正宗级传承——一法补青天,是否追本溯源?】 看着模拟器所显示的提示,季秋的眸子之中,夹杂着几分深邃。 身怀追本溯源法,哪怕此功奥妙至极,极难参悟,又能如何? 我若不成,无人能证! 弹指便可! (ps:二合一章。) 第二百零三章 参悟玄奥法,不可想象的一幕! 一法补青天! 乃补天派至高秘术。 相传,曾经补天派开道祖师补天真君,于一处时代遗迹之中,觅得了列仙的尸骸。 在那处不可知不可测之地,当时还未成道的他,于九死一生之中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将这门传承,给带回了宗门。 其虽有莫大缺陷,还需要辅以那逆天之丹补天丹,才能铸成道体。 但正所谓冒多大的风险,便会有多大的收获。 那可是补天道体! 能以道体冠名而称者,身怀灵体之辈,千万中难出其一也! 纵使是上品灵体,在面对金丹大道时,也是万般艰难,只有寥寥二三成把握,才有机会破关而入。 可若是成了道体,与天地灵气亲和... 那么此关,将是一片坦途! 百千年太久,纵使活了那般悠久的岁月,可最后也未必能一窥近道之门。 因此求道之途,我辈当只争朝夕! 握住那枚铭刻着一法补青天的传承玉简,季秋跨过大殿门槛。 而那之前执掌法剑,横指于季秋的少女,此刻憋红了脸,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在补天派老教主任枯荣的注视下,也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陆渺渺看着眼前的季秋,抿了抿唇,随即闷声开口: “请...岳师叔,随我来。” “弟子为师叔备好静室,以供修行。” 拜过祖师像,立下大道誓,又与任枯荣同境,以师兄弟相称,那么他们这些补天派门下的弟子该如何称呼季秋,自然不言而喻。 起码眼下,这名为陆渺渺的小姑娘,就很会审时度势。 此时,季秋一门心思都在这门成道之术上,也没别的心思去计较之前的事情。 于是他当即微微点头,便跟随了上去。 敖景与他一道,被陆渺渺带到了偏殿的道观。 在准备以追本溯源法参悟道体奥妙时,季秋事前嘱咐了敖景,叫她安分些许,在补天派多呆一阵,又将一些事宜告知了陆渺渺后。 季秋随即迈入这晦暗无光的静室之中,盘膝闭眸,神魂浸入记载了秘术的玉简。 便,闭上了双眸。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未入门)】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岳家枪(炉火纯青)...】 太平六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苍天当死!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以追本溯源之法。” “参悟补天秘术——一法补青天!” 神魂微动,以上古年间的玄奥文字为主导,从而描绘而出的一篇道文,慢慢在季秋的脑海浮现。 随后,一幕幕往昔画像,从无到有,渐渐展露在了他的脑海之间。 一片望之无垠无尽,无法估量的天地之上。 一尊法相顶天立地,真身看不清面容,看不清神威,甚至连修为波动都觉察不到的身影,正在静颂道经。 “日月之象,天地之变。” “阴阳之初,万物之始。” “昔有娲皇,补天之阙,立人族统,上古年间,人人皆法力通玄,为大道之体。” “然天地交感,时代转换,沧海桑田过,时至后荒古岁月,万星万域人族身躯孱弱,非上古之时皆道体也,吾遂穷思之后,创下一法...” “诸般生灵,若有缘分,皆可通晓...” “有缘观吾法相者,皆可入我门下,听我道来!” 那颂经之人,张口之时,季秋神情不由恍惚。 “这...是哪?!” 他的表情,不禁有着些许动容。 追本溯源法,是以传承为因,前去顺藤摸瓜,追溯着最强之人修行时,所创下来的那份果,从而对此参悟。 季秋原本以为,自己修行补天秘术所参悟的对象,理所应当便是补天真君才是。 但眼下看来... 貌似补天派的那位开派祖师,也不过就只是一介受法后辈而已。 那看不清面貌,于大地之上向着天地传法者,才是此道传承真正的开辟之人! “难不成传言当真不虚,这补天派的祖师,真是从列仙的尸骸之中,寻得此传承之法的?” “此法不是评级为正宗传承么,为何会...” 季秋还未从震撼之中脱离。 便见得... 此方天地动荡,突有大变! 天...裂开了。 一道漆黑的缝隙,划开了天地,其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往下探索而来,漆黑如墨的黑色潮涌,顺着那只手臂一同降下! 此时,仿佛天地都被污染,都被那一只黑手连通漫天黑潮,尽数掩埋! 季秋虽是以追本溯源法前来参悟,但感受着那漫天降下的恐怖,仍是感觉到了一种自灵魂传递而来的战栗。 那,远不是他目前所能够抵御的东西。 威严,冷酷,漠视,难以匹敌... 难以言喻的情绪,顺着那只手一同降临而来。 静颂着补天秘术的那道伟岸身影,讲完之后,看着那天穹上方的巨手,身躯之上的仙光若隐若现。 “来了么...” 他站起了身子,口中说着令人琢磨不透的言语。 而直到这时,一直处在他身畔的季秋这才发现... 这人影顶天立地的法相之下,竟是一处被他所庇佑的...万乘疆域! 那是一方世界! “修行之法,乃是遂古之初,便被传下的道统,是天地为诸般生灵而开的一扇争渡之门。” “先天神灵不应以生而神圣而高贵,后天生灵也并不应以出身微末而卑鄙。” “蝼蚁,也有登天之机。” “十二万九千六百载开上一次大清洗,所谓的飞升就是加入,就是为了防止有下界生灵超越你们。” “天庭...” “当真有这般高贵么?” 这身影方才,是在为天地讲一场道! 而他口中淡漠的话语,则是向着那天幕之上进行低语。 至于那自上天而降的黑手与那漫天黑潮,显然是为了将其灭杀,并且淹没这一方世界而来! 可怕! 不可名状,不可想象的一幕! 季秋隐约间,可以窥得那下方世界之中,早已是荒芜一片,灵气衰微。 其中的生灵,九死一生,那黑潮不过才落下一丁点,便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这种局面之下,那道身影...站了起来。 随后一步一步,迈向天穹,他足尖所点的地方,便有璀璨金莲生出,未消片刻,已是登天而上! 第二百零四章 铸就道体,天地相庆! 下一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伟岸力量,于季秋双眼之间展现了出来! 一轮散发着无尽光热的大日,自那身影法相升腾而起,煌煌浩荡,普照万物! 烈阳照耀之下,汹涌的黑潮就好似畏光一般,飞速便被净化蒸发! 不仅如此。 这道身影不过只是立身在这片域内。 整个世界的灵气伟力,却都往着他身躯靠拢而来,就仿佛他乃是此世唯一,也是仅有的一位无上至尊一般! 极静转极动,不过刹那! 一场大战,仿佛即刻就要迸发! 但这时,季秋的神魂却已是达到了极限。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不然神魂都将崩碎,那不是他目前所能够触及到的领域! 南邵山,补天派,静室之中。 季秋双眸猛地睁开,随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之上细汗密布。 此时,他的神魂都有了些颤抖。 就是因为方才那一幕的影响,还未彻底平息。 “这一法补青天之术,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秋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神色。 而追本溯源法,所追溯的那副画面,随着季秋离去时,本应彻底破碎成空。 但在季秋撤离脱离了这个时间点,在那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时。 却又诡异的定格了下来。 那身影撑起了一轮大日法相,此时本来不过戏中人的表情,却是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他回首,往下望去。 看向季秋原本所处的方向,一双眼睛洞若观火,仿佛勘破了一切,若有所思。 “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么...” 此人轻声呢喃,看向天穹,又望向下方的一界,眼神平静,好像并没有因为所谓的生死,便有分毫神情波动一般。 “那个人,很奇怪。” “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年轻,却又察觉到了一丝只存于古史之中的厚重,这不应该。” “他是怎么做到,能够在岁月长河与时空长河之上逆流,追溯到了我所存在的这个时间点的?” “哪怕是仙,也应该做不到才对。” 这人影歪了歪头,有些苦笑。 “我败了,生命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抹去,不复存在,存于后世的不过也只有一具残尸,与残破传承罢了。” “谁曾料想,竟还能有这等转机...” “可我与他之间,隔着的却是一个时代,甚至于一片古史...我不知他是谁,我不知他所生存的那个时代,距离下一次大清洗,还有多长时间。” “但我能够知晓的是,他是下一个时代的人。” “我必须,得给他留下点什么。” “他,还会再来么?” “我勉强,还能再多留一些时间...” “或许...” 残破的世界上方,孤独的强者气息死寂,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败亡,如今所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被后世机缘巧合之下,所捞起来的孤魂而已。 他在静静的等候着。 等候着... 可能存在的转机。 ... 季秋于静室之中,定了定神魂。 良久之后,从那副震撼的场景内,他才终于算是回过了神来。 “不管如何,且先将那感悟吸收了才是。” 诡异的黑手黑潮,顶天立地的强者,所谓的清洗清算,还有什么天庭与先天神灵... 这些名词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都没听说过!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上,还不如抓紧参悟真法,以成就补天道体证得金丹为目标,从而彻底肃清此界,再造乾坤。 这才是当下有意义的事情。 强行忍耐下心中的悸动。 季秋随即,便开始了体悟那道疑似开辟了补天术的创始者,所讲述的经文。 一番下来,颇有感悟,几近入了门道。 “每日一次,以追本溯源法前去参悟,想来再来个两三次,此篇主张后天返先天的经文,我便算是入了门道了。” 一炷香的时间,将今日之法彻底悟透,季秋双眸神光熠熠,颇为满意。 随后,一连三日。 之后的每一次观想,季秋都重现了最开始所见到的那一幕场景。 不过与之相应的,之后的每一次,他的接受能力都要比之上一次更强了。 但就算如此,到了那最后的纵天一战时,却都是戛然而止,叫季秋不由得越发好奇。 那道肩负大日法相,创出了诸如补天术这等逆天之法的存在,其修为究竟高深到了何等程度? 不得而知。 然而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这门一法补青天的传承,就是他为了普及生灵资质而创造的法。 哪怕是没有补天丹的辅助,从而铸就补天道体,就单单只凭借着参悟这门法,日积月累下易筋锻骨,对于普通的修行者而言,他的资质也会有着显著的提升。 甚至可以叫下品灵体,蜕变成为中品灵体!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悟透。 但就算有着局限性,从中也可以见得,其功效究竟有着多么逆天,只被评为正宗传承,想来还是因为,其不过只是残篇而已吧... 灵体乃天定,此法却是以后天返先天,打破了这种规律。 不得,不叫人惊叹至极! 三日一过。 季秋身上,有玄奥的气息萦绕。 一法补青天,从今日开始,入门矣! 而在静室之外。 数日以来,一直都有神魂注视着此间的老者,轻叹一声。 “看来,这位世子当真与我派有缘。” 任枯荣喃喃过后,吩咐陆渺渺将仅有的两枚补天丹之一,送入了静室,交予了季秋。 而得了补天丹后,季秋毫不拖泥带水,只言谢一声后,便一鼓作气,将玉瓶之中的丹药取出,直接服用。 铸就道体,就在眼下! 咔嚓咔嚓! 那丹药刚一入喉,便蔓延出了药力,延着季秋四肢百骸飞速流动,与此同时的,季秋的骨骼经脉,也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从外界看。 他的体表,有莹莹光华陡生。 随后,整个南邵山脉的灵气,哪怕再是稀薄,都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往着此处,逆流而来! 道体生,天地庆贺! 不外如是! 同时。 随着季秋补天道体慢慢铸成... 他的神魂真灵之中,有一道好像并不存在的痕迹,借助着补天术补天丹与这补天道体的联系,勉强... 烙印了下来。 (ps:这两章应该是涉及到了以后的一条主线,先铺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补天道体成,欲去紫霄山,夺资 南邵山,补天派。 “成了!” 季秋精神一振,随后不由立起身来,一声长啸而起! 顿时,气通寰宇! 此时,这盘膝而坐的年轻道人,对于天地之间灵气的感悟,再也不同往日。 如果说七窍玲珑这般体质,效果要等同于一般的上品灵体,甚至还略有小优的话。 那么补天道体,能够聚拢而来的天地灵气,将是其数倍不止! 铸成了道体之后,季秋只觉得自己整个身躯,都仿佛是此片天地的中心,他的身上好似有着一股庞大的吸力,正在拉扯着四面八方的灵气! 吞吐转化的量,远远超越了从前! 这便是道体! 何其可怖! 其貌不扬的小山,聚拢来了往日里数倍不止的灵气,场面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补天派为数寥寥的弟子聚集起来,在这不大的宗门驻地,向着季秋铸就道体的这间狭小静室直望而来,面上夹杂着惊骇莫名的神色。 “他...成了!” “这...这确实是当年师叔成就补天道体时,所造成的盛况!” “不,不对。” “这位鄂王府的世子,甚至要比之师叔当年所引起的动静,还要壮观!” 感受着山林之间飞鸟走兽轰动,天地灵气异变,神魂一直注视着季秋动静的任枯荣面色激动,想起了宗门之中,曾经前辈所化出的无量声威,不禁有些追忆。 待到思绪回归现实,老人未曾耽搁时间,身影一跨,便到了季秋所处的那间静室之前。 嘎吱~ 静室之门被开启。 随后季秋踏着萦绕未散的灵气,大步直迈而出。 “恭喜世子了。” 任枯荣面色复杂。 补天道体,他曾经也想过在宗门风雨飘摇之际,担负起这道传承。 但一法补青天之术,莫说是被他参悟七天,哪怕是参悟一年,十年,他都没有悟出丁点门道来。 所以,非是他任枯荣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不欲奋力一搏。 而是此法,着实难以悟道! 此时,他眼看着宗门至法,被一数日之前,还不过只是外人的家伙参悟,任枯荣说心中没有分毫酸涩,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好在,不幸中的万幸。 此人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列入了补天派的门墙,而且背景深厚。 仰仗大势,他年岁月,传承未必没有复起之机! “铸就道体,天地庆贺。” “从今往后虽说燃尽薪柴,破釜沉舟,但想来大道金丹之关隘,却还是拦不住你的。” “希望世子,莫要忘记今日你我之间的承诺。” 补天派的老教主,语气深沉。 而季秋闻言,只晒笑一声: “老教主客气!” “拜过补天派祖师像,以道心起誓之后,我又怎会弃自家道统传承于不顾?” “吃水不忘挖井人,在下出身紫霄,受玄门正宗指教,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年轻道人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任枯荣下了很大一剂定心丸。 他那张苍老的面容,慢慢缓和了下来: “既世子师弟这样说,那老夫就放心下来了...” “只可惜老夫,怕是见不到我脉传承大兴之日了。” “希望来年我寿终陨落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继承道统,世子师弟能够多多提携。” “如此,我便无憾矣!” 任枯荣经历过补天派兴盛的年代,又侥幸得宗门传承保薪火不灭。 时至如今,寿元也差不多所剩无几了。 修士踏上修行之途,吞吐天地之气洗涤自身,成就道基之境后,便可以提早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而任枯荣很清楚,自己活到了这个岁数,身上又携带着血海道留下的难以愈合的暗伤,早已回天乏术。 至多再过个十数载岁月后,自己的寿元,应当便走到了尽头。 所以,此时他所诉说而出的话语,更像是向着季秋托付后事。 季秋听后,有些默然。 眼前这身上气息散发着些许腐朽的老者,所说的一番话语其实都是真的,出自肺腑之言。 因为在文字模拟轨迹里,季秋就已经知道他活不长久了。 当时的老人经历宗门破灭,生命早已走到了尽头,将补天术与补天丹交予他后,便揣着满心绝望,驾鹤西去。 他死前甚至没有想过,季秋究竟有没有可能替着他振兴道脉。 但想来应该是想过。 不然又怎会将死死留下的唯一火种,交付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哪怕是死,也不能叫仇人得到了自己一脉的至高传承。 这是个一心为宗门计的老人,值得敬佩。 面对他的话语,季秋只得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老教主放心便是。” “如今补天道体已成,我也该去寻一些天材地宝,助我修行了。” “往后岁月,补天派之传承,与我一脉相系,但有危机,义不容辞!” 季秋回应,说到这里,便隐有辞意。 补天道体,燃烧了九成寿元,能够带来的回馈,自然不只有那高了数倍的修行速度。 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想要成就丹境亦或者更高,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征。 那就是,可以通过吸收天地灵材所蕴藏的灵气,直接通过补天道体转化,增进自身修行! 若是吞噬的灵材灵药越多,那么增幅的修为与道行便越多。 这,才是为何每一代补天派,都能有真人诞生的原因所在! 只要能悟出一法补青天之术,再辅以道体之姿,以一整个宗门的资源引为后盾,若是三十载内不能成就金丹,那才是可笑! 眼下季秋有两个选择。 一是选择回归鄂王府,借助着鄂王府的资源修行。 毕竟是雄踞了六府六州的大势力,试问当今天下除却北元与南燕外,还有谁人敢于小觑! 但鄂王府虽地位尊贵,也有着灵药灵材储备,可与真正的修行道脉相比,却还是差了不小的一截。 莫说是遥不可及的金丹之境,其以一王府之力,倾尽全力能否助季秋短时间证就假丹,都未尝可知,就算能成,估摸也已是极限。 而眼下天地沉沦,诸如紫霄观、补天派等正道诸宗眼看早已落寞,更不可能有资源助力季秋修行。 明面上,貌似只有回归鄂王府,才能有突飞猛进的可能。 但实则... 季秋还知道,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 紫霄观原来的道脉驻地,在百余年前的天倾之战后,被邪魔七道之一的‘长生教’窃据。 一宗数百年深厚的积累,自那之后便沦为邪魔所属,原来以紫霄冠名的山峰,如今已改称为长生山。 其宗门位置,就在这南燕的一十二州内,在季秋的记忆里,正好与淮州相邻,路途并不算遥远。 作为紫霄观幸存的传承者,清微子对此可谓是日日夜夜,难以忘却。 因此在教授季秋和赵紫琼道法时,其日常里顺带着还将紫霄峰的一应部署,上下结构,甚至是宗门内部的隐秘玄关,都统统告知了二人。 如此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归宗门,光复失地。 而长生教虽是邪魔之道,在往昔岁月里类比魔门,但该说不说,其门内资源加上紫霄一脉的往昔积累,想来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若是能够取来,季秋顷刻间,修为怕是便足以突飞猛进! 不仅如此,有着文字模拟轨迹的先知先觉。 季秋知晓,在这个时间段内,长生教的宗门驻地,是没有多少高人坐镇的。 修为最为深厚的长生教主,入燕都坐镇为一方国师,这是天下共识。 除此之外... 在轨迹之中岳宏图陨落前后,南燕境内,恰巧有一处邪道高人所留下的遗迹现世,引得诸方前去争夺。 那处遗迹的主人,生来应是金丹之境,据说长生教的长生三子于此次之中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在那遗迹之中,觅得丹境机缘。 也就是说,眼下的长生教,顶尖高手应是一个也无! 再加上此门根基薄弱,占据紫霄峰改名长生山后,干脆直接便延续了曾经的护山神阵,其中有些暗门玄关季秋知晓,长生教的门人都未必知道。 因此,他完全有理由前去一搏! 而且就算出了纰漏,以他与敖景一人一龙的伟力,除非那远在天边的长生教主亲至。 不然就算长生教并称三子的假丹大修俱在,他纵使不敌,一门心思遁走,他们也未必能留得下来!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值得赌注一场! 季秋心中想罢,便有了定计,随即向任枯荣请辞。 这老人对此,也并没有阻拦,因为他深知,浅水难养真龙。 像是没落至此的补天派,又哪里能培养得起一尊修成了补天道体,即将在三十载内证道金丹境的无上大能呢? 目前为止,任枯荣心中唯一的希冀,就是期待季秋他年证道肃清山野,能恢复补天派曾经的道统。 如此,便足够了。 心中这般想着的任枯荣,随即便想为季秋送行。 可下一刻。 他抬眼之间,便见到了那之前被他断定,身上怀有妖王威严的娇小姑娘,摇身一变,竟就化作了一身躯长达十数丈的庞然大物。 随后,驾驭云雾,腾挪九霄! 那龙角昂扬,身躯散发清光,不经意间散发的威严,远胜所谓的蛟龙种! 这一下,着实是将任枯荣吓的不轻。 作为历史悠久的大派,补天派的文书记载之中,也有提及过所谓的真龙。 而眼下,那年轻道人,就这么驾驭着一条真龙... 洒然离去。 何其震撼! “我...我补天派未来当兴!” 老人良久,方才呢喃。 原来,还是他任枯荣小瞧了这单刀直入,上门而来直取补天传承的年轻人。 降服真龙!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而随侍于他背后的陆渺渺,此时望向天幕离去的方向,也是愣神许久,随后紧攥手中法剑,不由对着前方的老教主脱口而出: “师父,我也想铸成补天道体!” “我补天派秘传的一法补青天,弟子也曾领悟,为何你始终不愿将补天丹赐予我?” 此时,这倔强的姑娘眸中带着的是渴望。 隐约之间,神色之上还夹杂着几分不服输之意。 “您老曾经亲口说过,补天派是千载大派,出过不世真君,极尽辉煌!” “如今没落至此,难不成还要依仗外人,重塑我脉荣光不成?!” “弟子,不愿!” 握紧手中剑柄,陆渺渺抿唇: “我知补天丹珍贵至极,但师父...” ‘弟子,不想叫我补天派被人看不起。’ 她的脑海里,忽想起了数日之前,那年轻道人带着那头龙逼上山门。 而宗门因衰弱无力没有他法,只能将其引渡,叫得他拜入宗门的一幕场景。 每每想起,陆渺渺的心中都有一股无力之感升起。 若是人人皆来,我补天派,莫不成人人可欺! 补天派当代,唯一一位悟出了补天秘术的后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团火。 重塑补天荣光,怎能假于外人之手? 我辈当自取之! 听到背后突兀出传来,却又坚定不移的呼声,任枯荣转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小姑娘面上倔强的表情,张了张嘴后,眼神不禁有些复杂: “补天道体,确实可以有莫大助力,但那是在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之下。” “渺渺,老夫之所以不将补天丹传你,不过是因为我补天派没落至此,已经供养不起金丹真人了。” “你若铸成道体,就再没有了漫长的时间前去求道,且未来只能靠你自己。” “万一三十载内不成金丹,韶光成灰转瞬皆逝,不留半点痕迹。” “付出这等代价,如此你可还愿?” “而你参悟补天秘术,待到来日日积月累之下,未尝不能有机会发生蜕变,将灵体达到更高更强的程度。” “到时候,金丹可期!” “那鄂王世子一眼看去,就知其乃是人中龙凤,你没必要逞一时之意气,要为我补天派争一口气,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投资而已。” “我等,也未必会亏。” 看着季秋远去的身影,任枯荣这般说道。 但陆渺渺此时,却已是定下决心,坚定不移。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前辈能够做到的功业,弟子相信我也足以做到!” “所以,还请您成全。” 说罢,少女执法剑,郑重行了一式礼。 而一直将陆渺渺视为自己接替者看待的任枯荣,心知,这没见过外界天空的小姑娘,被那鄂王世子给刺激的太重了。 就算自己今天不成全她,待到来日她继承补天教主之位,她自个儿都能做主。 与其那样,倒不如成全。 想到这里,任枯荣有些无奈,但也没了其他办法,毕竟陆缈缈若真下定了决心的话,那么时间很重要。 耽搁不起。 所以细思片刻后,老人只得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便全凭你愿吧。” “只希望你,莫要后悔。” 看着眼前神情坚毅,梳着马尾,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姑娘,他又有些苦笑: “反正我补天派当代的希望,也就只有你了...” ... 远处天边。 驾驭真龙,遨游天际的季秋,此时看着早已远远离去的南邵山,不由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敖景的龙首: “你说你,走就走了便是,为何要显出真身?” “你看你把补天派的门人给吓的。” “本就怪对不住人家了,我是真怕任老教主一把年纪,被你突然给吓出了好歹,到时候还要我来收拾局面。” 听到季秋隐约带着责怪的质问,敖景却是理直气壮: “你闭关了几天,我在外面都无聊死了。” “这些补天派的人,尤其是那个小姑娘,整天拉着脸看我,又不给我什么好东西吃,你又不让我生脾气。” “眼下走了,我还不能给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龙威嘛?” 说罢,敖景于半空之中一个甩尾,便再度缩小化作了小女孩状,抱着手臂看着季秋,幽蓝色的瞳孔散发着埋怨,慢慢撇了撇嘴。 对此,季秋顿时失笑: “我当是什么原因!” “既然这样,那么下一站,我就带你去吃真正的好吃的!” 说到这里,季秋的眸光望向远方。 那是清微子曾经介绍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紫霄山方向... 他就这么看着,眼神之中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而他神魂之上,有一道自虚无之中逐渐显现的烙印,若隐若现。 (ps:二合一,求追读!求月票!) ------题外话------ 感谢1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5000币打赏! 第二百零六章 上长生教,求得药园寻宝库,拦 离阳州,府县外,山野之间,百里长生山。 想当年百余载前,此地曾落座赫赫有名的道脉传承,其名紫霄,然而时过境迁后,宗门破败,终究为外人所得。 如今改旗易帜,为邪魔七道,化外七宗之一的长生教所镇,改名曰:长生山。 此时天气阴霾,细雨蒙蒙。 原本在久远岁月前,曾有仙鹤徘徊,灵鸟飞腾的紫霄山,如今已是变得氛围严肃,死气沉沉。 放眼望去偌大宫阙虽是楼阁林立,颇有一副仙山福地之景,但只有长生教的弟子,亦或者是被他们掳掠而来的杂役奴仆才明白。 这些,都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长生教修行,奉长生净涅功为至理,下分三大支脉,分别是养魂、炼魄、淬体三脉。 其门中弟子择其一脉修行入门,到了后面,便着手三脉同修,从而将根本之法转化为长生净涅功,以此一鼓作气,成就道基。 一旦修成,自此之后便为门派嫡系,可为真传、客卿、长老一辈,位高尊崇,受人膜拜。 这些东西,乍听起来没什么。 但实则其中的修行之法,说起来却着实是渗人心魄,令人惊惧不已。 长生教发展至今,有道门徒已是八百有余,这还不算外门资质普通的炼气之辈,声威不可谓不隆重。 除此之外,还有足足一万名杂役奴仆,以供宗门驱使。 而关键,就是在于这些杂役与奴仆,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可都不是自愿来到这长生教的。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们这些人,不过就只是长生教门人从各地掳掠而来,以供修行的资粮罢了。 何为养魂、炼魄、淬体? 不外乎便是掠夺他人三魂、七魄、与一身真血,再通过邪法提炼,从而达成供养自身,于修行之道上高歌猛进的邪魔左道罢了! 一万余人,共分为七十二室,每一室大概都有一百到两百人左右,分别于各处囚禁,方便管理。 平素没事,他们被当做牲畜使唤,喂养凶兽、照顾灵草灵材、或是给长生教的门人试验仙法,各个都是高难度的活计。 做得好兴许还能活命,但做不好的,估摸着当场人就没了。 这还不算惨。 更惨的是,每当需要提炼资源时,这长生教的门人,就会将一室的‘人牲’当做消耗品,将他们带走。 随后各自分配给需要增进道行,或是突破关隘的弟子,叫他们吞下这些人的三魂,夺下七魄,并抽干一身真血,以供这长生教三大支脉弟子修行。 这就是邪道魔门。 他们的修行,绝非所谓的快意恩仇,有怨报怨,以直报直。 所谓行邪魔道者,讲究的便是除我道外,皆是外道,求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怕屠戮当世,只要能成大法,亦是在所不惜。 哪怕修玄门道法之辈,多得是杀人夺宝,道貌岸然之人,但与之相比,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邪魔杀人,从不讲理由。 有时候,甚至要比之真正的妖魔鬼祟,危害还大! 如此修行之法着实令人悚然,这也是为何长生教,会被称为邪魔七道的原因之一。 同时,也是为什么长生教主为南燕国师后,会叫这偌大南燕一十二州,出现这等各自为政,皇权衰微的原因所在! 国教如此,能不乱么! 鼎立国师之位的长生教主,如今窃据一气运之朝,怕是修行将会越发高深。 因他缘故,连带着这百里长生教都无人制衡,越发猖獗。 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山假借收徒之名掳掠一波人牲,而无人出声无人敢管... 观一叶而知秋,可想而知,其声威震慑究竟如何! 朝廷对此置若罔闻,如此作风传出,那么山下妖魔鬼怪,层出不穷,也再是正常不过。 当国朝失去威信,就比如秦失其鹿,迎来的,终将会是天下共逐之! 眼下虽未至此。 但想来,却也快了。 长生山内,各处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你们两个,去带一室杂役过来,切记要精神饱满,年轻体壮的那种。” “今日,本师兄便要三道归一,道行圆满,铸就道基!” “此事不容有失,若但凡稍有差池,事后我不成道,你二人定难逃重罚!” “可懂?” 这长生山上宫阙阁楼林立,而在一处稍显繁华的楼阁前,一穿着长生教制式道袍的鹰眉男子,正对着两个师弟严厉叮嘱。 他叫于临,因身怀灵体,时至如今拜入长生教,已有了二十多个年头。 这么些年下来,也叫他成功从最开始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一个为了修行大道,可以杀伐果决,罔顾他人生死之辈。 心性坚定,再加上资质不差,如今四十出头,便有了成就道基之机。 因此求得了宗门应允后,于临便亲自差遣两名同门师弟,欲擒来一室的杂役奴仆,提炼出他们的三魂七魄,与一身真血,从而凝练属于自己的神魂与无漏道躯。 这就是长生教的长生净涅功。 以凡人之魂魄与血,可顶替筑基丹之功效,结成大道之基! 虽这结成的道基,质量斑驳不齐,但到底也算是成了,而一尊道基,对于宗门来讲,都是不可缺少的中坚战力! 所以,地位大多尊崇,哪怕是长生教,目前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位道基境的强者罢了。 两名被于临使唤的黑衣师弟,对此哪里敢于耽搁,自然应声不断,口中还一口一个师叔,叫个不停。 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已经成就了道基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正得春风得意时,被一通溜须拍马之后,这鹰眉男子严肃的表情,也是不由慢慢缓和起来: “放心,我若能成道基,你二人作为本师兄亲信,自然也有好处。” “跟着我,绝不会亏待尔等。” “事成之后,我为长老,优质的杂役与人牲,你们可以优先挑选,此外再给你二人一人一枚凝气丹!” “去吧!” 给一棒子加颗甜枣,这都是在邪道魔门之中摸滚打爬的修行者,所必须要精通的一课。 除此之外,溜须拍马,前倨后恭,都是必修之项,因为这里的规矩,远比外界森严,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的法则。 谁不明白,谁就得早死! 而留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人精。 看着两人表面欣喜,随后匆匆提起符箓,驭风离去,于临背着双手,悠然一叹: “大道之基,大道之基...” “想我于某为狗半生,做牛做马,拼上一张脸面与尊严,才最终换来此等道果...” “这呼风唤雨的位子,积威老魔者坐得,笑里藏刀者坐得,阴险狡诈者坐得,凭何我便坐不得?!” “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了!” 说罢,这鹰眉男子心中闷气一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不知何时。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躯... 貌似动不了了。 “谁?!” 于临冷汗冒出,顿时厉声喝问。 同时,他的心中也开始止不住的打转,思索着是宗门内的哪个老猪狗,竟敢于在这个关头,前来谋害与他。 但按道理讲。 长生教上有教主和三脉尊者严厉警告,宗门之间禁止杀伐,违令者拘魂夺魄,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起码明面上,在宗门范围之内,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于忤逆才是! 想到这里,于临虽自知自己不是控己之身那人的对手,但思及禁令,有了依仗,胆气也不由变得足了起来: “敢问是教派之内的哪尊高人当面?” “不知弟子哪里得罪了前辈,待我铸就道基之后,定会当面前去赔礼道歉。” “至于眼下,正值弟子突破的紧要关头,事关宗门后进传承,对此教主和三脉尊者,都是三令五申,严厉禁止过的!” “因此,前辈还是莫要开玩笑的好。” “不然真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做。” 于临语气沉闷,话语之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他这把,算是豁出去了,一改往日瞻前顾后的脾性。 毕竟只要自己过了这关以后,那就是堂堂道基大修,哪怕这人比自己强又能如何? 除非是教主和三脉尊者那个等级,不然其余的大修就算比自己要强出几分,但论起地位来,也不过就是平起平坐罢了! 真撕破脸,谁又怕谁! 可道理是这样讲。 但于临这次,算了半辈子的如意算盘,却是敲错了。 听出其话语之中的威胁后。 一声轻笑,不由自他身躯后方传来。 “哦?” “这么吓人吗。” 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出。 随后,一年轻的白袍道人,从微微波动之中,显出身影,身畔跟着一个小姑娘。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了于临的身后,气息如渊,让人察觉不出分毫深浅来。 “...” 感受着与长生教法门丝毫不符的气息,于临心中顿时耸然一惊。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落后了自己半个身位,正面色悠然的白袍道人,本来有底的心情,突然又开始变得忐忑和不安了起来。 此人,非是长生教门人! 长生教能控住他的修士,至多只有二十余人,如今留存于宗者也就寥寥数个,此人当不在此列之中! 也就是说... 如今威震南燕修行界的长生教! 被人偷家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紧张时期! “你...你是何人?!” “此地乃是天下七宗长生教的驻地,我从未在宗门之中见过你,他派之人潜入我宗,是为挑衅!” “如此行为若被察觉,教主和三脉尊者出手之下,你焉能有活路可言!” “还不速速退去!” 于临语气强硬,但那话语之中的波动,却是叫季秋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茬。 “我?” “既你想知,那便告知与你便是。” “本座乃是紫霄传人,昔日百余年前,这处山峰道脉真正的主人!” “我回此地,不过是去自家后院溜达罢了,尔等鸠占鹊巢,反倒是反客为质问于我,不觉得...” “可笑吗?” 听到于临的话,季秋仍是悠哉悠哉,而他的话语,成功让紧张惊惧的于临,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紫霄! 这个宗门之名,想来整个长生教,不会有人不晓得! 相传曾经那位长生教主的师弟,一尊赫赫有名的丹境宗师,就是因为与紫霄一战,最终陨落! 那百余年前的创伤,时至今时今日,长生教派都还未曾彻底弥补。 而这年轻道人自报家门,二者之间,显然怀有着生死大仇! 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本来倔强的于临,慌了。 “前辈,前辈!” “两宗之仇,与我无关,我二十余载前才不过刚刚踏入修行大门,从未与紫霄为敌啊前辈!” 于临知道了季秋的身份,顿时神情诚惶诚恐,开始了求饶。 “您此次为何而来?” “但有所求,尽管开口,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求前辈饶我一条性命!” 话语一张,季秋表情还未生出变化,他身畔的敖景,就不由鄙夷的看了于临一眼,撇撇嘴巴,似是有些不屑。 秒怂。 这是真的秒怂。 但观看了方才一幕的全景之后,季秋却不得不说,这这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而且话又说回来,只差一步就能成就道基,呼风唤雨寿延三百,搁在谁身上,谁能想死。 人之常情。 但是,偏偏此人走了歪路,且歪的有些离谱。 念及至此,季秋的眼神淡漠了几分,不过他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开口发问: “告诉我,你们宗门培育灵材灵药的药园,以及囤积灵石与灵器的宝库位置。” “还有,目前的长生山上,有多少道基坐镇?” “不要骗我,我既敢来,那就是早就打探清楚了。” “长生教主目前于燕都坐镇,肯定不在,长生三子联袂去往争夺前人遗迹传承,此时也不在宗门,除此之外,以本座的实力,天下间无人可以奈何得了我!” “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好。” 季秋语气带着警告之意。 于临听后,自然一个激灵: “前辈,长生山灵药灵材,都囤积在隔壁玄月峰药园,由宗门内的老药师培育,听旁人说他是道基中期,而我长生宝库所在,则是在主峰之上,由三位道基师叔共同执掌钥匙。” “至于宗门内有多少位道基高人,我...我是真不知道啊!” “但想来除去我记忆之中游历于外者,宗门最起码,应该也有七八位才对吧?” “他们分散于各处殿宇与各峰,不出重大事情,都是不会出现的。” “前辈,我知道的都说了,可否...饶我性命?” 将自己所知之事一股脑儿都倾吐出来后,于临一边指着详细位置,一边语气带着哀求。 对此,季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随后听完,他便一指点出,将蕴藏了自己神意的纯阳念头,烙印在了此人的神魂之间,这才道: “既然如此,就暂且留你一命。” “不过关于此事,你若是要大肆宣扬,那么这道烙印,便会取你性命,可懂?” “也不要想着求人解救,不管用的,若是不信的话...” “你尽可以试试。” 季秋背着手,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而于临听后,自然大松了口气,禁不住连连点头: “晚辈晓得,晚辈晓得!” “前辈且去,我从未见到过您!” 看到他配合的表情动作,年轻道人这才颔首,不再耽搁时间。 下一刻,就带着敖景隐去身形,去往了此人所指的药园所在。 季秋在来之前,就知道紫霄山的护山神阵未改多少,但却没想到,竟这般容易就通过清微子点拨的节点,潜匿了进来。 倒是省却了好一番功夫。 路途上。 “你当真要饶了那人性命吗?” 敖景有些皱眉。 刚刚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的家伙,身上血腥气息浓郁,死在他手上之人,起码也得有数百上千不止。 而且,此人也未免太没有自己的坚持了,让人着实不喜。 “你觉得呢?” 对此,季秋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那人。 且不说紫霄与长生教乃是世仇,就单凭借于临的作风,季秋就没有理由放过他。 之所以暂时不杀。 只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事实上季秋所刻下的那道烙印,不管于临说与不说,他最终所面临的结局,终归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连时间,季秋都已经掐算好了。 只要此人敢于去炼普通杂役的三魂七魄,用以铸就道基。 那么下一刻,他就将爆体而亡! “放心,小心查探一轮,长生山应该没有强者。” “但凡有假丹大修坐镇,你我踪迹也不会无人察觉。” 季秋带着敖景隐匿身形,冯虚御风,看着那不远处露出了一角的玄月峰药园,眸中精光闪烁: “我已铸成补天道体,只要资源足够,关隘弹指可破。” “这长生山一脉百余年培育的灵材灵药,当为我助力,化作道行!” “随后,再往这长生宝库,将一切蕴有灵韵之物,吸收殆尽!” “到时候就算踪迹泄露,引起动静,也无妨碍。” “不外乎便是,见一个,杀一个罢了!” “我今日,就要代紫霄之名...” “让这长生山上下邪魔外道,血流成河!” (ps:二合一章。)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二百零七章 斩峰主,吞灵药,破境中期,横 长生山上,玄月峰。 各处奇花异草,灵材灵药,于此药园之间种植着。 其中二阶之属数不胜数,都是足以炼药,助力道基修士修行的上佳品种。 药园最深处,甚至还存有三阶灵植,稀世罕见! 此时,一个身形佝偻,瘸着腿的老道人,就在这片灵药园中,终日照料着这些个灵植灵草。 他就是于临口中的老药师,也是这玄月峰的峰主,是长生教负责掌管药园的大修,名为谢群,有着一身炉火纯青般的丹道。 在这长生教内,除却教主和三脉尊者之外,便属他地位最为崇高。 又是平淡无奇的一日。 作为玄月峰的峰主,谢群自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被紫霄派清微子以道法削去了一条右腿之后,就开始变得越发孤僻了起来。 他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窝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去摆弄着药园里的这些灵药与灵草。 碧云花、金龙参、玄玉草、幻幽藤... 各种各样蕴藏着灵气的灵物,被他悉心培育直至今日,最次的都已有了百年年份。 这些玩意儿,普通的道基长老根本用不到,积累这么多,大部分都是给教主和三位尊者准备的,还有一部分则留于他手,用以为宗门炼制丹药。 只可惜,纵使谢群丹术精通,也终究无法炼出可以祛除紫霄暗伤,生出血肉的造化之丹。 再加上他不想用邪法生出假肢,于是便只能瘸着一条腿。 此举对于道基修士而言,并不影响实力与生存,而且那昔日留下的耻辱,也正好可以借此时时铭记,不被忘却。 只盼有朝一日,可报此仇! 谢群眼神微眯,用着枯瘦的手掌轻轻摆弄着眼前玄玉草的绿叶。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掌却是慢慢顿住。 不仅如此,这瘸腿老道士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瞬间危险了起来。 就是这一刹那。 一道如同白虹贯日般的剑气,从虚无之中突然凝成窜出,向着他后背突兀激射而来! 其势凌厉,锋芒毕露,只在一个念头之间就要直取他丹田道基! “何方宵小,敢来放肆!” 谢群神觉敏锐,感受着自后背传来的浓浓杀机,一声怒喝,便从袖口掷出了一道泛着黑白微光的白骨玉珠。 随后,那玉珠方一出现,便与这袭击而来的白虹剑气,撞了个对面! 嘭! 半空之中法力波动蔓延,一声轰鸣传响! 涟漪荡出波纹,随后一白衣道人衣袖猎猎,从虚无之中走出。 正是季秋。 “你是何人?!” “如何能进得了我长生教重地!” 看着这突然出现,差点没被自己察觉到的年轻人,谢群眸子锋锐如刀,言语间杀机毕露。 此子虽从境界波动上略逊于自己,但刚一斗法,谢群便感觉到了阵阵危险与心惊肉跳之感。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之辈,不过以初入道基之境,就能险些伤我?” 瘸腿老道心中暗思。 但是显然,季秋没有给他思考时间。 斗法刚一开始,便是兵贵神速,不然越拖下去,待到长生教的修士反应过来,局面才更难办。 眼下多杀一个,后面就少一分威胁! 至于这瘸腿老道一身的道基中期修为... 说实话,修行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除非是假丹大修出马,亦或者金刚大成的武道家出手,不然其余等辈,当不是季秋之敌! 眼角泛起冷光,见到太平六术的腹中藏剑之法未曾枭去这老药师首级,季秋并未言语。 只见他提起寸肘,运出庚金劫雷附着于拳掌之上,下一刻便化道术为拳法,于瞬息之间打破音障,陡然轰出! 岳家大枪,脱枪为拳! 上马,能提枪于万军丛中来去自如,下马,亦是可执拳,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 对于这等不成金丹,未曾通玄的道基修士来讲,道武双修皆至二境的存在,无疑是有着莫大的威胁。 尤其是像季秋这种三证道基,三证金刚,浸淫此二境不下数十载的人物,则更是如此! 提起臂膀,骨骼震荡踱步之间,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乃虎豹雷音! 再搭配着‘噼里啪啦’,蕴藏着刚猛大气,锋锐无匹的庚金劫雷,季秋结成拳印,劲力打出的一刻,近乎凝聚出了武道神意的雏形! 如一轮大日落朝阳,拳风轰出如雷滚滚,当下砸在了谢群召出的白骨玉珠之上! 嗡嗡~~ 被谢群催动灵气所加持着的白骨玉珠,一看就非是凡品,起码也得是道基灵器,神光内敛,颇为不凡。 但就算如此,也不好使,直接便被季秋这一拳下去,给砸的碎裂崩开,灵光黯淡起来! “不好!” 当此时,只感受到一股大力袭击而来的瘸腿道人谢群,自是一震。 如季秋猜测的一半,这白骨玉珠确实是他祭炼的道基法器无疑,不仅如此,还是他以本命心头血,所祭炼而成的本命法宝! 这一下被季秋一拳砸出裂纹,就相当于是将他半身道行,也砸去了半截,无疑叫他受到了不小的重创! “此子好生妖孽,不仅是道基修士,竟还是一武道金刚?” 谢群心中惊悚。 要知道,平常之人倾尽全力,四十岁前能修成道基,那都是天之骄子了,是门派的栋梁! 而武道金刚身,年纪到了四十想要再去成就,血气早就开始划落衰微,几乎毫无可能。 因此能双道同修皆证得之辈,可谓是千难万难,旁人能得证其一,都是极为艰辛,像是如眼前这道人者,得有多少年不见了! 几乎每每出上一个,都是世所罕见的大高手,未来必将前途无量。 就比如前朝数百年前,正道所出的那尊威压天下,镇得一世妖魔邪祟不敢抬头的丹境大宗师,再比如上千年前天地昌隆时,走出此域的那尊无双无对的金身大佛! 那都是史诗之中才会出现的传奇! 眼下,难不成又有一人?! “不行,宗门潜入此等人物,又正值教主与三脉尊者不在宗中,此事绝非偶然!” “必须要将此子擒下,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谢群嘴角溢血,操纵着那灵光黯淡,裂纹弥补的白骨玉珠退了数丈,随即心念一动,就想传讯而出。 但谁知,其灵光念头不过方才凝出一半。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啸龙吟,便自虚无之中陡然传出! 随后,身高不过一米有余,身披青金法衣的娇小身影,身背真龙虚影,一步跨出身影,二步迈至这不过方才闪身的谢群身前,紧接着就是一拳砸下! 一刹那间,天崩地裂! 不过是娇小无比的拳头,看上去软绵无力,但谁能料想,其竟有万钧之重,不亚于真龙甩尾! “这是什么拳?!” 谢群双眸收缩,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却已是避无可避! 下一刻,比之季秋劲力都要庞大的拳劲,将面带几分愕然,根本未曾反应过来的瘸腿道人,直接便给砸在了地面之上! 嘭!! 剧烈的响动,震撼了整个玄月峰! 而那外围培育其他普通灵植灵药的弟子,终于蜂拥而至。 但,已经晚了。 他们隔着老远,就见得了有陌生之辈降临而来,且... 将他们的玄月峰主,那位性格孤僻乖戾的老药师,给生生的砸在了大地之上,轰出了道巨坑。 巨坑之中,本来不修边幅的瘸腿道人,此时甚至已经不成人形。 面对这样的一拳,不仅道基崩碎不说。 就连谢群的那道神魂,都未曾逃掉,在敖景那震慑心神的拳锋余波之下,也是彻底消亡! 龙威余波,既毁肉身,也斩神魄! 这些为数不多的弟子见此一幕,自是面色惊骇恐惧,甚至禁不住拔腿就跑。 不过在季秋笼罩了半个玄月峰的神魂之下,他们又怎能逃得掉。 只见这道人食指与中指并拢,化出了点点剑气,不过稍稍溢散连点数下,这些背负着不知多少无辜杀孽的长生教门人,几息之间,便被洞穿了眉心,气息消散! 一场战斗,迅速结束。 甚至这长生教的瘸腿道人传讯都还未曾发出,便已经彻底陨落。 “好弱啊!” 捏了捏拳头,敖景看了看那下方满身血污,已是彻底没了动弹的瘸腿道人,末了评价道。 解决完了些小鱼小虾,季秋扭头望去,听完了她的嘟囔,禁不住侧眸,心中不住感慨。 真龙种,果真不愧是真龙! 这才脱出樊笼不过多久? 竟就能将实力开发到了这等程度... 要知道,能有今日的道果,他季秋可是整整轮回了三世,修行了四代! 奋四世之余烈,不过堪堪与人家数载齐平... 由此便可见,天赋是多么的重要! 幸好这是自己人,不然要是与之为敌,不能在幼年时期将其抹杀,那么在这等高速成长之下,未来将是一件多么寝食难安的事情! “想来,就算我方才不出手牵制,再将那瘸腿道人击成重伤,只由敖景自己动手的话,这家伙怕也不是对手吧。” 季秋看着下方不成人样的谢群,心中暗自揣摩。 “道基蕴养生华,灵气液化,压缩十成的道基中期,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这就是妖中皇族所带来的压迫感么...” “足以匹敌假丹大修!” 风声急促,季秋想罢昂头,看向这满园灵药灵材。 此时,他的眸中微亮,终于露出了笑意。 “从现在开始,收获的时候到了。” 落在地面,季秋带着敖景掠过了那大坑与尸首,随后手掌落下,一株又一株在外界难得一见的灵草灵药,如同不要钱的被他摘下。 随后,吞入腹中! 补天道体,就是以世界蕴有灵气的万物,来填补自身之躯的缺陷。 理论上讲,只要能觅得的机缘够多够广,它便能快速填补修士的修行速度,达到一种惊世骇俗的程度! 旁人有可能会因为进境太快,而悟道不足,对于境界的感悟程度不够深,继而陷入平静,甚至走火入魔。 但对于季秋而言。 这些,都不存在! 起码金丹大关之前,以季秋的心性与感悟来讲,只要道行跟得上,那就将是一路畅通无阻! 碧云花、金龙参、玄玉草、幻幽藤... 季秋凭借模拟器,可以窥出这些灵药的品质与原本的功效。 其中,有的可以用来疗伤祛疾,抑制道伤。 有的则是用来入药炼丹,以增进修行。 还有一些少数的灵草,则含有毒素,用来炼制奇诡丹药,效果不一而同。 但落在季秋手中,却是通通不管,尽皆入腹,未过片刻,就被补天道体转化,形成了只属于他自身的道行与修行! 补天道体,可补天缺,乃是由上次追本溯源之中,那尊通天彻地的大能所立下的道体传承,其体质所带来的特性可谓是功参造化! 区区毒性,根本无法起到效果。 落在季秋口中,片刻便被抽去灵蕴,分解为虚无,化作成了大补之物! 除了这道人手中灵药摘个不停外,与他一道前来的敖景,亦是化作饕鬄,不逊于季秋。 作为真龙一族,想要加快成长的进度,唯一的方法,就是吞食灵材灵药,这样,它们便能快速度过幼生期,步入成长期。 一旦步入成长期,就相当于是翻江倒海的大妖,媲美人族金丹真人,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大势已成! 而之前从补天派离去之时,季秋在半路上对着敖景所言的‘饱餐一顿’,便是指的此处。 长生教培养的灵材灵药,是供给一整个宗门所需的,就好比是神霄门老祖张守一坐镇的后山禁地一样。 纵使长生教的储备远逊色于神霄门,此灵脉更不是三阶灵脉,但就算如此,这些个积累下来的灵草灵药,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数目! 时间流逝。 季秋与敖景这一人一龙,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吞噬着灵药灵材,他们自身的修为,也随之越发深厚了起来。 补天道体发威,季秋不要钱的吞食着这些珍贵的灵草,他那本来才铸成不久的道基,也随之飞快的凝实了起来。 三成、五成、七成、九成... 待到将这药园最为珍贵的两株三阶灵药取下,季秋与敖景一人一株,分而食之之后。 他那最后仅剩的一层关隘,也是瞬间突破! 道基升华,破境中期! 下一步,就是具备金丹气象的假丹之境! 突破之后,满身灵气溢散,周身补天道体晶莹剔透,几如谪仙! 而那丹田之中的道基,则是熠熠生光,隐有金华! 强大的力量,令人迷醉! 破境之后,心中不由酣畅淋漓。 片刻,季秋又想起这长生教积累灵石与灵物的长生宝库,感受着身躯之中比之方才,要澎湃了数倍不止的灵力,心怀利刃,当是胆魄自起!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开始变得越发火热了起来。 搜刮,还没完呢。 这长生教玄月峰药园的资源,不过只是助力他成就了道基中期。 可要是将这长生宝库的灵物与灵石也给吞了... 那么想来假丹之境,也将近在眼前! “只是可惜,此地闹出的动静太大,想来这长生教的道基修士,也该被惊动了...” 季秋看着一侧打了个饱嗝,身高长大了几公分,稍稍有了些许变化的敖景,虽说心中暗想,然而其实也并不算是太过担心。 之前未曾破境,只要长生教主与这长生教的三脉尊者不在,季秋就不惧此宗的道基高人。 眼下他修为大涨,又有敖景以为助力。 横推一宗... 又岂是难事?! (ps:2合一章。)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通天雷劫,横空对峙,踏破长生 就在季秋将玄月峰药园扫荡一空,并借此成就了道基中期的道行之后。 偌大长生山,终于后知后觉,敲响了警钟! 平素里教派事务,都是由长生教主与三脉尊者共同执掌,眼下这四位主事之人不在,再往下数,当是由诸多道基共同司掌各项职责。 本来以长生教的名头,再加上百余年前紫霄护山神阵所改良而来的阵基,普天之下,应当没有宵小敢于前来放肆才是。 但偏偏,今日却出了意外。 只见这灰蒙蒙的碧海云天之上,四大主峰有七道身影冲天而起,云光缥缈,法术神光各异,煞气冲霄!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锁死在了玄月峰上,一个个面上尽显难看之色。 那最先出面,气机最盛,峨冠博带踩踏氤氲烟云的执剑道人,一双眉头紧皱,言语间怒不可遏: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我偌大长生山五峰,为何会有贼子潜入进来,且防御警兆等诸般事物,一无所觉?” 刚刚季秋与瘸腿道人谢群争锋,敖景一拳轰出巨大声响,再加上两人扫荡药园,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破境,这种种事件联系在一起,虽然迅速,但动静也绝非算小。 若是这样,长生教的坐镇修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也枉为一派大修了。 出声的道人名为万宏兴,乃是长生教三脉五峰之一的峰主,如今教派之主与长生三子俱都不在,诸般修者之间,便属他修行最为高深。 因此宗门事宜,可以说暂时由他前来执掌,如今玄月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波动,瘸腿老药师生死不知,这对于整个长生派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待到三脉尊者寻觅前人遗迹归来,或是长生教主亲自降下目光,一旦被他们得知今日之事,自己就算不被责罚,也当是颜面蒙羞!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上一峰,爆发出了如此浩大的动静,他们才后知后觉。 传出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万宏兴含怒言语刚落,一旁就有人接过了话头: “紫霄神阵天下闻名,七十二道阵眼连通五大主峰,上下可谓是天衣无缝,莫说是道基,就算是金丹真人都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潜入进来。” “除非有一种可能。” 这发声之人面目漆黑,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紧紧望向玄月峰,同时语气带着些凝重: “那就是...来者是紫霄门人,且还是得了紫霄真传之辈!” “不然,天底下不会有人能够通晓得到,这阵法的疏漏!” 长生教能成就道基者,都是人精,几乎一点就通。 因此这黑面道基话语方才落下,便是在七位道基高人之间,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紫霄道,当年不是被我教灭门了么!” “莫不成是那玄月峰老药师的死仇,当年紫霄一脉高层唯一走脱的长老清微子?” “相传那人当年身受重伤,不过确实未曾有人亲眼见得他陨落!” “莫不是他?” “那倒也说得通为何这贼人先去玄月峰了,须知道谢群当年便是被他斩去一腿,这二人之间有世仇啊!” 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未曾先动。 直到一面貌美艳,身材婀娜,一双眸子如蛇蝎般可怖的美妇冷声开口,才算是定下了基调: “够了!” “议论纷纷,止步不前,岂有一点道基高人的作风?” “速速出手共同结阵,将玄月峰封下,不能叫一只苍蝇走脱!” “不然待到三脉尊者回归,假丹大修训斥之下,你们一个个都莫想开脱!” 这开口美妇名为栾琴,虽修为不算诸人拔尖,但她的身份却是略有些特殊。 想当年其还未证道基时,栾琴便通过特殊手段,勾得了三脉尊者之一的养魂尊者赏识,后被其带在身边调教,身份虽不是道侣,但关系却也是不言而喻。 三脉尊者,养魂、炼魄、淬体,都是由长生教主一手带出来的假丹大修,位高权重。 其中尤以养魂尊者最为年长,话语权也最重。 因此,随着这名为栾琴的美妇开口,诸多道基尽管心中腹诽忌惮,但也不愿得罪于人,继续当面开口。 于是,七人各自驾驭灵器,一时间法剑、宝镜、灵鞭,其上华光争相不休! 一身法力澎湃,足足七名道基境的大修士结成阵网,直扑下方玄月峰而去,同时轰鸣大音,自那为首的五脉峰主之一的万宏兴口中大喝而出: “想我长生教纵横南燕百余年来,天下各宗各脉无不退避,却不想今日,竟有宵小浑水摸鱼!” “我不知尔是从何处而来!” “但今日,上我玄月峰,入我长生山,汝死期已至!” 此一声道音,杀机凌然,暗含血煞之气,响彻了整个乌云密布的长生山! 警钟隆隆作响,仍未停歇,八百长生门徒俱都停下手中事务,惊骇莫名。 此外,七十二室足足一万有余的杂役奴仆,尽管仍是被囚于室中,不见天日,但也听到了那一峰之主万宏兴,于外界喝出的动荡之音。 哪怕不晓仙人争端,但普通人也能借此猜测得出,这囚禁了他们不知多久的邪派长生教,有大敌登门! 少数之人,心中更是禁不住升起了渺茫的希望。 “难道这邪魔教派,终于有人治得了了吗!” 有常年居于潮湿暗室之间,生生活了数载,未曾沦为人牲,被剥去三魂七魄之人,此刻骨瘦如柴,双掌捏拳,涕泪纵横。 如此变故,从未有过! 而像是如此人生出的这般感触,此时此刻,已经是遍布在了峰峦各处杂役聚集地内,屡见不鲜! 凡人苦这邪魔教派久矣! 甚至有的室内,还发生出了阵阵哗变! 不过转瞬,便被那些身怀法力的长生门徒无情镇压。 但就算如此,渴望自由与活着的种子,也开始慢慢生根发芽了起来。 他们期盼着,这吸人血吞人魂魄的人皮魔道们... 将在今朝,毁于一旦! 偌大长生山震动! 长生教派七大道基一同出手,灵器环绕之间,神魂气机已彻底将整个玄月峰锁死。 下一刻,七道冲天身影,就将一同往下杀去! 然而,当此时。 “吼!!” 一道响彻天宇的龙吟声清啸而起! 随后,长达十数丈的青金真龙,自那下方峰峦之间显化真形突兀升天,横空而起,龙威直震天穹,方圆十里,皆可听闻! 有白衣道人衣袂纷飞,迎风而立于龙首之上。 只见他看着那飞身而起,驾驭着法器的七道高人身影,唇角微动,随后浑厚的道音被浩荡灵气所加持,于这数十里长生山传荡不休: “杀我?” 道人背手,语气淡漠。 “尔等尽管试试!” 语落抬手间,季秋一步迈出,神霄五雷转为道图,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光,自这一张道图之间不停溢散。 随后,展露在了这偌大的长生山上方,甚至连昏暗的天穹,都受到了影响! 呼~~ 不知从哪儿刮起了大风。 紧接着,季秋自龙首一跃而起,周身云光缥缈,霞气冲霄,宛若飞升之仙,下一刻更是与召出的神霄五雷相互映衬,继而... 化出了一道通天雷劫! 此法乃是先天天赋风雷擎天所附带的神通,就比如道体生异一般,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而季秋此次,算是第一次将它显化在了这片天地! 勾动风雷之力,演化通天雷劫,化身天雷诛杀敌众! 纵使季秋眼下实力有限,不过只是区区道基中期,但以风雷擎天的加持,再加上这通天雷劫之威,此式神通,怕是将不逊于一般的假丹大修全力一击,仅次于金丹真人! 当天地风雷交加,有道人登临天地,化身神雷制裁八方时,长生教七道基不约而同,神色俱变! “这是什么道术!” 感受着那股堂皇大气,一眼看去就知是玄门正宗的雷法,万宏兴惊疑不定。 “紫霄擅雷法,可却也没有听说过此等雷道威能!” “别管了,诸位,此子驾驭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假蛟,雷法之威震人心魄,不是易于之辈,还请一道出手,镇杀此獠!” “以正我长生教威信!” 万宏兴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住心神,随后抬手一扬,一道剑芒便自手掌法剑直斩而出。 那剑招凌厉,附带着血红色的血光,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磨炼出来的一般,除此之外,剩余的六大道基也未发愣,顿时一齐动手! “以正我长生教威信!” 此言一出,六人附和! 黑面道基使得一柄宝镜,双掌结印驾驭此镜,向着季秋就是一道镜光照来,栾琴单袖扯出一缕黑白丝带,拉长数十丈远,其上黑白玄光弥漫。 有道基挥动宝鞭抽出、有人五指一张,银针如瀑,席卷长空,更有甚着召出幽绿色的毒雾... 列位长生派的道基,此一出手皆是用出了成名之法,与季秋唤出,于天幕之下张牙舞爪的通天雷霆,当即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百般术法争相斗,造成的余波荡漾出道道涟漪,声震长空,叫得整个长生山上下听了个清晰,宛如天崩,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季秋指掌之间来回转动,复杂的道印频频结出,操纵着那横击八方的恐怖雷霆,一头墨色长发纷飞扬起,以一敌七,毫不露怯,颇有大家风范! “去!”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操纵宝镜的黑面修士,自知此人留有余力,最易攻破,于是毫不含糊一指点出,如同水桶粗,蔓延十数丈远的雷霆,便转瞬即至! 咔嚓一声,雷光显化,将那黑面修士所操纵的宝镜,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 那人被雷霆重击,顿时口吐鲜血,精神略略萎靡,手中施展的道法都稍稍停滞了片刻! 这长生教剩余的六大道基见状,心中不由更加悚然。 “面对如此攻势,此人还能游刃有余,莫不成是假丹修者?!” 诸人心头不由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而且... 这么久了,玄月峰的老药师还未出面,想来是已遭遇不测。 但是,这才过去多少时间! 一尊道基中期的大修士,就这么不平不白的陨落在了自己窝里。 想一想,就令人难以置信! 季秋蕴养许久的文道神念,操纵着场面的局势,不停的压制着这些长生教道基修士的情绪。 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在不经意间时,他们的情绪,便被季秋影响了住! 而抗住了这第一波照面的攻势后,季秋更是毫无压力,堪称游刃有余。 更别说此时,敖景也掺和进了战局! 只见到,如同太古凶兽般庞大的身躯挺起,操纵着澎湃无比的妖力,敖景在季秋以无上雷法牵扯着战局之际,一个俯冲,便撞入了这长生教诸位道基的阵中! 随后,真龙甩尾,卷席着滚滚妖力,震荡八方,下一刻巨爪横空,一按而下! 一甩尾,击飞了抗击季秋,自顾不暇的两名道基,又一爪子,直接穿破了那召出毒雾的年老道基胸膛,险些将其性命一道取去! 刹那之间,战局风起云涌,渐明朗矣! 七大道基,四人负伤! 敖景以无上妖力破局,本来与季秋势均力敌的众多长生教道基,顿时面露骇然,更有甚者暗叫一声不好! “这不是假蛟,龙威...龙威?!” “莫不成是一匹现世真龙?!” 万宏兴一声大叫,禁不住失声。 但很明显,季秋与敖景都不会给予他回应。 眼见着这七大道基阵型已破,季秋神魂、法力、念头三道合一,照着心神失守,修为最强的万宏兴,就是一掌按出! 当年曾于炎京皇城斩赤龙,平天下的苍天当死,横断天宇,一落而下! 叫本就被季秋神念压制的万宏兴,神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此掌曾压塌运朝的一幕,顿时惊慌之下,动弹不得! 啪! 横空而起的掌印落下,将那执剑道人身影‘嘭’的一声捏碎,化为血雾! 敖景乘胜追击,将本来便被季秋重创的宝镜道人,一爪拍死,半面残镜失了灵光,径直坠落于地! 一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道基高人如雨水般,不停陨落。 到了此时,这些人的斗志,才算是终于崩溃! “不是对手,不可力敌!” “万宏兴都死了,我等焉能抗衡,退!” “速速去请教主与三脉尊者出面,不然我长生教数百年基业,危矣!” 剩下的五个道基人人负伤,看着那气息如渊的道人身影,又见得那青金真龙威势无双,顿时化作鸟兽,一哄而散。 “死期将至?此言倒是不差。” “不过死的,却是你们!” “听好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众多道基,季秋感受着已用去大半的灵力,摇了摇头。 随后抬掌,一鼓作气,将最后的法力压缩为了四散而溢的通天雷劫! 紧接着,威压天地的雷霆与那审判之音,便一同落下: “本座乃昔日紫霄门人,今日踏长生山,诛长生教!” “尔等余孽,一个也别想走!” 紫霄观清微子与季秋亦师亦友,全心全意指点他与赵紫琼修行五年,再加上长生教主曾设计欲谋杀鄂王岳宏图,险些计成... 如此新仇旧恨加起来。 今日,踏破此山,当无人可拦! 言语落罢。 天地清算! (ps:二合一章,这个月粉丝称号开了,在评论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加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来此世上走一遭,抚平人间不平 立身长空,道印结成,雷霆肆虐。 顷刻后,一时之间天地茫茫,唯那道人独自立于长生山巅,俯瞰人间风景。 而余下的。 不过是一具又一具,方才不可一世的道基尸骸罢了。 长生山七大道基,敖景取下两人性命,季秋施展先天神通通天雷劫,又以苍天当死之术,断去了三人性命,连带着神魂也一道磨灭殆尽! 只剩下两人,不知是凭何手段抗了下来,未曾彻底陨落,神魂驾驭着重伤之躯,一路遁逃而去。 对此,季秋倒也没有继续去追,而是将注意力收回,看向这百里长生山。 琼楼玉宇,楼阁林立,外表是一派仙家福地,但实则却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罢了。 季秋的眸光,带着破妄之念,向下俯视而去,穿过了层层屏障。 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一个个暗无天日的居室之内,所困锁囚禁着的诸多普通凡人。 身材枯瘦,表情麻木,眼中毫无光芒可言。 大抵是因为,可能他们本就晓得自己的命运,在最终将会归于何方了罢。 季秋心中这样暗想。 下一刻,他有了动作。 只见道人未曾先去那长生宝库,搜刮这长生教百余年的积累,而是踏步落下,在那些个长生门徒惊骇后退的表情之中,并掌成刀,依次而落! 唰唰唰! 在季秋可窥视一切的双眼之下,这些长生派的弟子生平,都避不开他这一双火眼金睛。 一路扫视下去,这山门之中聚拢的,但凡只要是身上怀有法力之辈,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是无辜的。 长生教修行,入门便是吞三魂食七魄,以凡人一身精血沐浴淬体,从而踏上所谓的长生之途。 或许有人在拜入此门前心存善念,或许有人修行此道有着难言之隐,身不由己。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成为作恶的理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对有大觉悟者讲的。 若无身心俱皆悔改,发大宏愿,去洗刷一身罪孽的觉悟,那么放下屠刀,也未必可以成就所谓的佛。 起码季秋这尊假佛... 不渡! 刹那片刻,哀嚎、谩骂、恐惧之声于偌大长生山,接连不休的响彻而起。 事实上,在方才大战之前,就有长生教的弟子隐隐察觉不对,准备溜出山门避开灾祸了。 但他们的行动速度,却远没有季秋清理战场,收拾惨剧要快! 长生教除却道基之上的高人外,下属门徒八百,另分内外门一说。 其中,大都是普通的炼气初中期修士,达到了后期御气之境的,已是可以作为外门执事,或是一门心思冲击道基之境的首席了。 但,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如何。 在季秋掌刀落下的那一瞬间。 不过都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罢了! 有炼气修士不甘于面对横死的命运,好不容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想要反抗一二,但却转瞬便被无情镇压。 有人痛哭流涕,斗志已丧,想向季秋求饶,却迎接不来所谓的救赎,而是被季秋无情的眸光扫落之后,便被一巴掌拍死! 而像是季秋最开始擒下,勒令询问其有关于长生教事宜的于临,更是在吞人心魄之前,便触发了季秋留下的禁制。 不过刹那,便被爆开了头颅,带着那一腔还未彻底施展出来的报复与心气,尽作飞灰散! “为什么?” 长生教有弟子临死之前怒喝。 “前辈修为功参造化,以一敌七踏破长生山门,眼下又欲行赶尽杀绝之举,莫不成真不惧真人法驾,拘你神魂永世镇压吗!” “像您这样的强者,何必在意一脚便能踩死的无辜蝼蚁?” “高抬贵手,放过我等,难道不行吗...” 满身血污跪伏于地面,有长生教的门人面露浓浓恐惧,直直盯着季秋,眼神之中所蕴藏着的,都是无法理解的神色。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要知道,他们长生教,可是此域三十六州天下,最为顶尖的七大修行之宗! 百余年前,曾经盛极一时主掌天下大势的诸般大宗大派,都在邪魔道高人的手下,化作了过往云烟。 此人,难不成当真不怕长生教主为报此仇,不惜千里踏空,前来诛杀于他?! 那可是金丹境的真人,举世之间茫茫四顾,何人可挡,何人可敌! 踏破他人道统... 此等仇怨,想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必得报复罢! 然而对此,季秋不答。 菩萨不曾低眉看世间疾苦,他也不会去在意满手杀孽,以他人无辜性命证就己道之人的所谓辩解。 至于长生教主。 数载之前,此人于燕京伏杀鄂王岳宏图,双方就已是生死之仇。 而今季秋跨过淮河两岸,踏破他长生山门,尽灭其门徒,岂非一报还一报! 于是,道人手中动作丝毫未停。 持掌中刀,行菩萨事! 八百长生教门徒,于这漫山遍野的广阔天地而言,不过只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处理起来要比之斩杀道基,轻松很多。 无外乎便是,神魂念头一至,尽皆烟消云散罢了! 鲜血,染红了各处山峰的传法殿、洞府、与各处阁楼。 季秋一身白袍,行于山峰连通的铁索之间,神魂勾连四方。 待到将双眸注视之地,所有能够感知得到的长生教徒尽斩之后。 道人这才迎着山间寒风,回想起这长生教诸多门徒临死之前,的一声声言语叩问。 现在来看,多么的苍白无力。 你借他人性命修行之时。 为何不问,他是否所愿? “斩妖除魔,从来无错。” “为何不愿放过一脚便能踩死的无辜蝼蚁?” “且不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就单单只论那些被囚禁于暗室之内,如同牛羊般供尔等驱使的凡俗...” “尔等既知他们是无法反抗的无辜蝼蚁,又为何不愿牺牲一二修行进度,也将他们高抬贵手,释放而去呢?” “一样的道理。” “今日我来踏破此山,一是为修行,二是为世仇,待到亲身所至之后,其三,便是为了这些人...” “讨一个公道!” 言语落罢。 道人境界突破,又尽扫一山魑魅魍魉,不觉心中畅快,于是一声长啸间,如龙吟虎啸,声震长空! 下一刻,道人手臂一抬,身影踏虚,飞速而行! 只片刻时间,长生山三脉五峰,凡被季秋神魂察觉到的,那困锁了万余名普通凡人的暗室禁制,皆是被这道人步履亲至,抬手间尽数劈开! 之前震动山野,长生山五峰主之一的万宏兴所言,响彻了整个道统上下。 因此哪怕是普通凡人,也都听了个清晰。 当这些人看到困锁自己的囚笼被劈开,而那看守者无端便被斩去头颅,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但紧接着,便有道恢弘大音,传遍了整个七十二室,落入到了这些个普通人耳畔之间: “百余年前,此山乃是我紫霄道统,为玄门正宗,后因时过境迁,被邪魔外道所据。” “而今,本座卷土重来,代宗门之恩怨,踏破长生教,肃清山野,正此衣冠!” “汝等无辜之众,被邪魔外道囚禁于山林,沦为人牲,今日本座诛杀妖孽,还汝等安宁!” “从今往后,你们自由了,即刻下山逃难去吧。” “莫要再停留,不然此教三脉尊者亦或者是教主闻讯赶来,就将生灵涂炭!” 年轻且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几分肃然。 上万名冲出暗室的杂役或是奴仆,刚一扯断枷锁,看到外界光明后。 便见到了外界天穹上,有一道人身踏长空,如仙如圣。 一只沐浴大日的真龙盘旋于其身侧,就仿佛是从神话古卷里走出的人物一样,不可想象。 “多谢仙人斩了这些魔头,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感谢仙人,受我一拜!” “先生大恩,我辈没齿难忘!” 长生教下山招揽杂役和奴役奴仆,也不是什么人都选的。 因此眼下向着季秋跪拜着,大都是些识文断字的书生,向往仙侠的豪客,或是在往昔里手脚健全,身躯壮硕的壮年。 此时乍一脱困。 顿时,跪拜于地之人,接连不绝! 听着那上一世早已司空见惯的感激之语,季秋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言尽于此。” “望诸君能听得进去。” 最后告诫一句之后,道人调转方向,就欲往那长生宝库而去。 此时,盘旋于他身侧的真龙,随着战端落幕,复又化作人形。 经过玄月峰药园一行,敖景与季秋一道吞食了不少珍贵的灵材灵药,此时消化大半之后,她那本来齐耳的水蓝色短发,已是稍稍延长到了肩部。 不仅是个子长大了几公分,就连精致的五官,都逐渐往着成熟的趋势发展,虽仍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但已隐隐能够看得出几分,日后长成的绝代风华。 跟在季秋后面的敖景,看到这遍布五峰的普通人,对着季秋千恩万谢,紧接着一个个三五成群头也不回,逃也似的下山而去后,眉宇间若有所思。 “岳无双。” “这就是你奉行的修行之道吗?” “拯救你们人族的弱小者,惩戒你们人族的邪修。” “我的传承记忆里有所记载,被你们人族口口相传,颂得圣名的人中圣者,大都性情如此。” “你也欲去效仿他们?” 远古的传承记忆,赋予了真龙许多普通妖类难以想象的知识。 其中,就包括了所谓的,对于道的追求。 听到敖景看了他一路所行,手起刀落毫不含糊,最后有感而发,所问出的这一句话。 季秋看着那前方布满禁制,近在眼前的长生宝阁,却是稍稍顿住了脚步。 修行即修心,所谓修仙,便是一场去伪存真,求得己道,得证大逍遥的过程。 而自古以来,为求法寻道,几经波折,抛家弃业者数不胜数,但归根结底,这不过只是求术,而非是寻道。 道人回头,略作沉吟。 他真正踏上修行之路,其实并非是在北沧州扬帆起航。 真正踏上修行之途,还是在大炎一十三州内,方才立下了自己的大道之基。 如今几世轮回过后,除非是来上一次几千几万年的经历模拟,才能主导他的心神。 不然想要叫季秋再来一次如第二世那般感同身受、触景生情的剧烈波动,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了。 但也正因如此。 那种从无到有,亲手缔造而成的人道盛世之景,才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并且给他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 这种深刻的感觉,深深铭刻在了季秋的求道之途中,并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 哪怕历经前尘,也不可磨灭。 季秋很清楚。 自己求的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天下太平,那只是自己作为张巨鹿时,所贯彻的一生所求罢了。 他更多想要的,不过是轮回道中走一遭,求得无缺无漏而已。 但同样的。 太平道意,给了季秋坚定的道心,也为他的大道定下了初步基调。 那就是,我之眼中,见不得魑魅魍魉! 若有。 拔剑斩了便是! 看着充满好奇与求知欲望的幽蓝色眸子。 道人背手,望向天穹,心中有了答案,随后只微微一笑: “我道自在心中,哪里又有那么多的目标可言。” “古圣之路非我路,后来之人亦非我。” “硬要来讲的话,那便是...” “大道之路,就在脚下,一路所行,便是斩峰峦劈叠嶂,将双眸所见不平事尽数荡平,双眼所见不公举尽数消弭!” “求得,不外乎一个心安!” “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愁!” 言罢,季秋不再停顿,往着那眼前宝阁,也就是长生教囤积灵石与灵物的长生宝库,便大步迈去! 只余下背后的敖景亦步亦趋,听得这一席话,双眸之中带着些沉思与感悟。 满山上下,普通的凡人一步三回首,看向那浑身霞光弥漫的道人身影,心中充满感激。 这一幕,道人许是见到,也许是未曾见到。 但,都无所谓。 正像是季秋所讲的那样。 他并不是很在乎被自己救下的人,究竟怎样去想他,感激与否,也都没有多大干系。 只不过啊... 他只是见不得有人为虎作伥,蝇营狗苟,披着人皮行大妖大魔之事,让本来繁华鼎盛的江山,沦为四处荒凉的焦土罢了! 如此... 不外如是! (ps:二合一大章。)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三十六禁皆虚妄,踏破宝库收获 长生山,主峰上,流光溢彩,布满禁制的一栋华丽阁楼前。 季秋堂而皇之,走到跟上,一路畅通无阻。 他看着眼前需要令牌才能打通的重重禁制,淡然一笑后,并未在意,只是抬起了手掌。 轰,轰,轰! 巨大的法力波动凝聚于他的掌心之间,往着布满了禁制的长生宝库,不停轰下! 禁制被触动,偌大宝库产生了异动,有示警的波动于一刹那,传遍了整个长生山。 只可惜,却是无人问津。 因为凡是能阻拦这道人的,早早便已是陨落殆尽! 茫茫四顾,试问还有谁人,能拦得住他? 在季秋汲取天地灵气,不停化出掌印的压制下,这外罩一层无形屏障的长生宝库,终于也达到了某种极限。 嘭!! 随着一声炸响。 紧接着‘咔嚓咔嚓’的破碎声不停弥漫,未消片刻,长生宝库前,足足九重禁制尽数化为了裂纹,被季秋单掌破去! “走吧。” 以强硬手段破开禁制的季秋,方定风波,步履便丝毫未曾停歇,下一刻便带着敖景进入了这足有六层楼高的宝阁之中! 长生宝库! 如果说玄月峰药园,只是囤积珍惜的灵药用以炼丹,虽是珍贵,但却不足以危机到一宗根本的话。 那么这宝库,便是长生教的根! 占据原本紫霄山道场后,前后数代数百余年的所有积累,此刻都尽在此地。 踏入这宝库,第一层楼内,季秋细数之下,足足见到了数百余柄法器邪器,依次陈列于各处,其上弥漫着微光与禁制。 这是供给炼气期修士使用的法器! 虽对于季秋眼下的修为而言,提供不了多大帮助,但汲取其中蕴藏的灵蕴,依旧能让他的修为得到不错的进展。 神魂肆无忌惮的展开,弥漫在这足有六重楼的长生宝阁,此时宝库一连六层,其中所堆积的灵物灵晶,已是被季秋一览无余。 第二层,有着足足数百枚散发着不同气息,不同种类的妖晶,标注着不同效用与来历,起码都是媲美炼气后期的妖魔,才能产出。 除却妖晶外,内室之中还有一处小型密室。 其中储藏着晶莹的灵石,尽都是下品品质,细看之下,足有数万枚之多! 这笔数目,对于曾经的季秋而言,得画出多少张符箓,才能卖得出这个价钱啊! 他一张符箓只能卖一块下品灵石,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卖两百张,按照这样算,他足足得卖三十年符箓,才能换得这些个灵石! 而且显而易见,这处密室并不是长生宝库最为珍贵的地方。 不然,不会将这些个灵石堆积在一狭小密室之中。 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灵石不过只是发放给底下弟子的俸禄而已... “杀人放火金腰带,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双掌插入这些灵石堆里,感受着补天道体传自五脏六腑流淌的雀跃,季秋深吸一口气,不由大为震撼。 但同时,他也不由更加兴奋。 “若是这样来看...” “借助着这长生教之积累,我大道当成矣!” 心中喃喃语罢,季秋看着敖景在那些个妖晶面前久久徘徊,不愿离去,顿时大笑一声: “敖景,今日你我入此阁,若不给这长生教主和那所谓的三脉尊者留下一份厚礼,岂不是枉来一遭?” “干看着做什么,来时我便说过,这些妖晶,都是你的!” 什么才叫大吃一通? 这才是! 看着敖景睁着灵动的眸子,欢呼雀跃了一声后,便敞开了饕餮腹,开始将这二层用来淬炼灵器的妖晶一口一个,开始了吞噬时。 季秋随即抬起步伐,向着更高层迈入。 如果说一二层,还是对着普通的弟子开放的话。 那么从第三层开始,已是闲杂人等免进。 除却长生宝库外的九重禁制外,从第三层开始,又有足足九重禁制,陈列其上! 待到季秋展现玄法,尽皆将其破开,踏上楼阁后。 一股弥漫于灵气海洋之中的感觉,瞬间充斥在了他的心头之间! 抬眼望去,这第三层楼阁面积虽是不大,但却悬浮着十数枚储物戒指。 不谈其中存储的物件,光是这十数枚储物法戒本身,就已经是弥足珍贵,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时代,炼器大师本就少之又少,难以觅得。 可谓是,千金难求! 只见道人一揽大袖,将十数枚储物法戒一同招来,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上面的神魂烙印破开。 待到禁制解除,季秋神魂内视时。 瞬间,属于灵石清澈纯净的微光,将他的神魂都震慑了住! 共计十三枚储物法指,其中所存储的灵石,没有一块是下品灵石! 十三枚储物法戒之中,储藏着中品灵石近万,上品灵石数百!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放在北沧州神霄门的物价来看,一件可供道基境大修使用的道基灵器,花费上数百块中品灵石购买,便已是绰绰有余了,而且还是其中佼佼者。 更莫说是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不论是用于修行,亦或者是用于购置真正的神物,都是足够! 比如飞舟、玄阵、真法、神通... 只有这些称得上战略性,可保宗门传承省却大功夫的物件,或是金丹真人往来之间购置法宝时。 才会舍得,用上品灵石前去采购。 其他时候,几乎见不到。 不仅如此... “数万枚下品灵石、近万枚中品灵石、上品灵石数百...” 季秋盘算着灵石收获,一时心潮澎湃,不由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这样换算下来的话,在这宝库之中,已是搜刮了上千枚上品灵石了! 要知道,神霄门一年下来不发任何俸禄不消耗任何灵石,也最多只能收获个数十枚上品灵石而已。 这一波,已经抵得上神霄门二三十年的积累了,而且这还是神霄门有三阶灵脉的加持下! 想来,这也应该是长生教全部的灵石储备了。 “也不知道,这长生教到底是从哪里觅得这般多的灵石...”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季秋缓过神来,将诸多储物法戒内里的灵石,都堆积在一枚里,随后将其戴在指尖,心中不再多想。 因为从今往后,这些灵石,都已经不是长生教的了。 到了他的手中,岂能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原本这便应是紫霄派的传承! 眼下,不过只是归于原主罢了! 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 本以为此行能得证假丹,便已是大幸。 但现在看来。 不止假丹,如此积累尽皆取走,再寻一地静休,想来至多三年五载后,金丹大道,也当成矣! 怀揣着激动昂扬的劲头,季秋踏破第四层,看见了三十六枚与第二层一般无二的妖晶。 不过,它们之间却还是有着区别。 那就是... 这第四层的妖晶,无一例外都是凝成妖身的大妖妖晶,其中每一枚蕴藏的能量,都不逊色于季秋曾经于渝江畔斩杀的那条黑蛇! 第五层,二十七件道基灵器! 各种各样的灵器华光大盛,悬空而立,阵纹铭刻其上,道道散发着不凡的色彩,吞吐霞光,闪耀着无尽的威能! 除却长生教诸多道基大修贴身之宝外,剩余的所有积累,眼看着是都在这里了。 第一层法器、第二层炼气妖晶与下品灵石、第三层海量珍惜灵石、第四层大妖妖晶、第五层二十七件道基灵器! 看着眼前只剩下最后一层,足足有十八道禁制环绕的顶楼通道,季秋一鼓作气,以灵石为基补足灵气后,运用大法力,便将其直接破开! 长生宝库,六层总计三十六道禁制,耽搁了季秋许久时间。 若是寻常宗门,怕是早已便驰援而来。 但很可惜。 如今长生山上,早已是鸡犬不留,哪怕是那长生教主与三脉尊者知晓,又能如何? 远在天边,想来也难! 跨入顶楼,季秋抬眼所见,便是心神有感。 那曾经于紫霄观修行五载时长,所融入自身根本法的一身紫霄道气,有了稍稍异动。 循着法力波动的源头望去。 只见在这长生宝库的顶楼,赫然有着一道布满禁制的屏障,将一块紫霞弥漫的道印,给生生禁锢在了其中,不能有丝毫外泄。 但饶使如此... 那枚朦胧道印之上所铭刻的威能,即使被屏障隔绝了大半,季秋也能感应到其中一丝神威。 那是远远超过了那二十七件道基灵器的灵韵! 或者说,就算是那二十七件加起来,怕是都不及也! “这是...” 季秋凝眉片刻,看不清楚屏障内部的状况。 不过他只是稍稍回想一二,就知其中所压制着的,到底是什么物件了。 “紫霄印!” 道人眸中精光闪烁。 于紫霄观中修行之时,季秋曾经听清微子讲过,在那百余年前宗门倾覆之际,镇压宗脉的至宝,也自此失传,疑似落入了敌手。 那是一枚道印,为历代紫霄掌教所掌,乃是货真价实的法宝。 而且经过历代掌教的祭炼,若有大能证得法相真君,就算是蜕变成为道兵,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相传此印,只能由得授紫霄真传法的门人才能运用,他人若得,就如同得到了一面废铁一般,哪怕是金丹真人,也不例外! 而长生教就算灭掉了紫霄一脉,但紫霄真法皆是神魂相传,所以纵使是长生教主,也没有得到紫霄真法的传承。 眼下那疑似道印的法宝,上下紫霞弥漫,又被禁锢在这长生宝库的最顶层... 想来,应是那面道印无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丹大修,今日成矣! 这样想着,季秋不禁精神一震。 紫霄真法,为旁门上乘传承,早在入得紫霄观时,他便潜心精研许久,后将其中精要与渡世太平经相融,推陈出新,达到了更高的程度。 虽此道早早便被季秋推演出了正宗法相之路,再去融合新法,也未必会有多少收获。 但在固有的基础之上,继续揣摩精进,总归还是没错的。 哪怕效果微乎其微,也是值得。 同理。 此世季秋入道,是在紫霄观进行,而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当时季秋铸就大道之基的法,就是紫霄真法! 所以若论此世谁能身怀最为纯粹的紫霄真气,那么除却清微子与赵紫琼外,他自是当仁不让! 念及至此,道人上前,就欲将这屏障破开,取出其中法宝。 可那外围屏障虽看似狭小,但却是坚韧异常,且就在季秋触摸之时,还有一股浩瀚的力量反震而出,饶是以季秋的实力,都不由被其震开,后退了数步不止。 此时,道人从余震之中缓了过来后,眉头不由轻皱: “这屏障,是有高人施展法力,结合对于玄术的造诣,这才布下。” “单凭我道基中期的实力,怕是难以破开。” 布下这等屏障,显然长生教的三脉尊者做不到。 而能做到这一步的存在,想来也只有一人。 那就是修为达到了大道金丹级数的长生教主,如今的那位南燕国师! “哼!” 袖袍之下的拳头握紧,季秋不由冷哼一声。 “空有宝山而不入,只得败性而归?” “那岂是我辈作风!” “况且,这枚紫霄印本就是我紫霄一脉的传承,既被我见,又怎会叫其继续蒙尘于此。” 言罢,季秋心中自有定策,随即后退数步,下了阁楼,步履生风。 未过片刻,他便回到了二层之中。 看到将数百枚妖晶吞噬一半,如今妖力愈发澎湃的敖景。 季秋没有耽搁时间,当下便将那三十六枚大妖妖晶,从之前存储进去的储物法戒中取出,放于这正饱餐一顿的真龙面前。 随后,出声询问道: “敖景,我且问你。” “你这一身传承自西海的真龙血脉,可能再承受得住数十枚道基妖晶的力量?” “若是能够吸收,大概能够增长多少实力?” 若是寻常的妖类血脉,怕是吸收其中一枚,都需要耗费许久时间。 但,对于敖景这等真龙来讲,却不能以常理揣测。 果然,看到季秋像是变戏法般,从储物法戒中闪过灵光,复又带出来的三十六枚大妖妖晶,敖景感受着上面的澎湃妖力,不由惊呼一声: “你又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妖晶?” 伸出小手,从中摸出一枚通体微凉,品质不差的妖晶,细细感受之后,敖景又忍不住道: “这些妖晶的品质,比起之前那条黑蛇,都是只强不弱,是上好的修行资粮!” “我们真龙血脉兼容并济,海纳百川,这些许妖晶自然没什么影响,又不是什么血脉精纯,难以吸收的妖王种。” “不过就算如此,全部吞噬之后,一时半会怕是也消化不完。” “但仔细算一算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也能将妖力提升一截。” “起码达到媲美你们人族的道基后期,假丹之境,应当不难。” “可...你真的要把这些妖晶都给我吃吗?” 敖景认真的解释过后,幽蓝色的眸子眨了眨,泛起了些许疑惑: “按照我的了解来看,这些东西在你们人族之中,也算是弥足珍贵的了,足以作为灵器的主材料,或是一些珍惜法阵的布置前提。” “总之,都有着诸般妙用,不是凡物,与这些杂类品质的妖晶不同。” “我们之间虽是缔结契约,答应了为你效命五百年,但归根结底...” 说到这里,敖景有些欲言又止。 她虽然小,但不是傻。 季秋带她从死局之中脱困,虽是各取所需,但归根结底还是她赚了。 以五百年自由,换取生命的延续,还是一只真龙的生命。 这个选择题,怕是谁来,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本以为要遭受五百年的颐气指使和压迫,事实上敖景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她却没想到,这位鄂王府的小世子,修玄法的小道士,却并没有和她预料中的一样。 相反,他还带着自己游历数州,看遍了州府之地的繁华,带着自己吃着只有人类才能做出的美食,还会和自己分享他对于道的感悟... 在她的印象里,这道人一直都是温润如玉,不染纤尘的模样。 二者之间,与其说是主次仆从的关系。 倒不如说是... 伙伴。 脑海之中冒出了一个名词。 敖景不由有些暖心。 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长大,终日生存于恐惧里,对于这种延续的关系,她相较于常人,要显得尤为珍惜。 同理。 她也并不想因为一些资源,便与其生出间隙,渐渐疏远,甚至在五百年后,或许会形同陌路。 比起这些妖晶来说,敖景更珍惜和季秋相处的这段旅途。 与她而言,真正珍贵的其实并不是这些妖晶所能提升的修为,因为这些东西,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以与生俱来的血脉强大,她总归能够做到。 但,有些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旧景,却是再也难以复刻。 所以孰轻孰重,敖景心里想的其实很明白。 她的心思细腻,因此考虑的很多,然而,季秋却压根并没有想这么多。 道人只是将这些妖晶,全数移到了这眸中露出思考与疑虑的龙女面前,随后大手一挥,豪爽一笑便道: “足够了。” “既然能够吞下,那就都是你的了,毕竟这长生山本就是你我一道拿下的,好处也得平分才是。” “短时间内足以达到媲美假丹的程度,那想来完全消化之后,当是蜕变成为妖丹境的大妖了,试问再过三年五载,到时候偌大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是你我抗手?” “吃吧!” “正好,我也要着手炼化一些灵石,争取将修为达到目前极限了。” “紫霄印...” 季秋眸子穿过层层壁障,望向了那最高层处,不由晒然一笑: “道基中期的法力破不开屏障,但要是身怀先天道体的假丹大修呢?” “就算还破不得,再加上一尊真龙,我就不信这长生教主,伟力能至于此!” 言罢,季秋与敖景打了声招呼后,便寻了一处地方,随即盘膝于地,将那中品灵石与上品灵石,都源源不断的取了出来,开始吸收! 这一次长生山之行,他不仅要成就道基中期,还要一鼓作气,达到他从未做到过的... 道基巅峰,假丹之境! 澄澈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灵石之中流逝,化为普普通通的玉石,流入这身披白袍,眉目俊朗的道人身躯之中。 自四肢百骸蔓延一个周天后,最终注入那腹部丹田的无暇道基之上。 熠熠生光的丹道雏形,随着一枚又一枚的灵石吸收,开始变得光华大盛,越发亮眼。 上面的玄奥道纹,也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修士迈入道基之后,便是积蓄灵气的道基初期。 待到源源不断的将液化灵气,注入道基之中,不停压缩达到十成后,便是道基中期。 至于道基后期的假丹之境,那就更不得了了。 若非没有个几十年打坐吞吐苦功,从而积累海量灵气去不停提纯打磨丹道雏形,恐怕绝然难以迈入此境! 但正所谓高付出,高回报。 一旦能够成就假丹大修,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迈入到了丹境的门槛! 再进一步,就是增寿八百秋的金丹真人! 同样的,在迈入此境之前还有一道最后的关隘,那就是... 龙虎交汇,渡天劫! 天劫难过,古往今来纵使道基巅峰的修士,也有九成都卡在了此境之下。 渡过去,就是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若是渡不过... 那就是灰飞烟灭,神魂消磨,再无求道之机! 一入仙途难回首,从此境之后,便开始变得愈发残酷了起来,再难回头,就是这个道理! 而眼下,季秋虽距离金丹还有一段距离。 但通过补天道体的吞灵之法,将那灵石之中的灵蕴,开始远远不断的转化为自己的修为,这个过程,已经开始大大缩短了起来! 随着季秋开始无限缩短破境的过程。 敖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方才季秋的一番话,却是叫她想了半晌,最后终究也没有拒绝这些妖晶。 就这样,一人一龙在这寂寥无声的长生宝库内,开始了飞速的修行。 这种速度一旦传出去,被那些个炼气士或是妖类知晓,怕是都能吓得心脏骤停! 因为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修行的这般迅速。 一日之内,欲连破两境? 怕是谪仙降世临凡,却也不过如此了吧! 时间飞速流逝。 终于,在外界天幕暗黄,残阳即将落幕之际。 白袍道人周身气机鼓荡,双眸一睁如同利剑化形般,险些将这阁楼墙壁洞穿! 末了,道人站起身子,衣衫猎猎一甩宽袖,长啸一声便道: “假丹之境!” “今日...成矣!” 神魂内视。 赫然便见得道人那腹部丹田处,丹道雏形正泛着金华,上有玄纹附着,如同遭遇过真金火炼,熠熠生辉,流淌着无尽灵力。 隐约间,除却雷劫淬炼外,已是有了几分真正金丹的风采! 艰难困苦成今日。 再进一步,天地也宽! (ps:6k2打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杀汝门人,取吾法宝,燕京震 长生教。 道人内视,透明的模拟面板浮现而出。 【季秋】 【境界:道基后期,假丹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出神入化)、岳家枪(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与铸成补天道体所带来的感悟,如今季秋对于神霄五雷的造诣,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差最后一步,就将登峰造极,不逊于开创者。 不仅如此,季秋为了一鼓作气,省却数十年苦功,以补天道体之便,足足吸收了上百枚上品灵石,终于是跨到了金丹之前的最后一步门槛—— 假丹! 比如神霄门掌教李秋白,传法殿首座崔清河,便是此境,即使在有着金丹真人坐镇的传承之中,此境,也当是一方实权人物! 到了这等境界,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声强者。 而在此世,别的不说,起码眼下来看,季秋,已经是拥有了入局的资本。 哪怕是金丹真人,也未尝不能掰一掰手腕! 季秋此时,正心潮澎湃。 而他腹部丹田处,那枚由得道基所化,此时正金华绽放的假丹,上面积蓄附着的灵气,却隐约有着些许波动。 见此,季秋心中略有些警醒。 这是根基虚浮的征兆。 “这样来看,一日之内从道基初期连破两境,达到假丹道行的修行,终归还是有些勉强了。” “纵使是补天道体,也不能抵消其中的隐患。” 稍稍调动了下自身的法力,细细感受着其中变化,半晌后,季秋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并不太过在意: “不过并无大碍。” “按照这个程度来看,再潜心修行个三年五载,我便能抹去虚浮,有证道金丹之机!” “那一日,不远。” “而在那之前...” 想起方才被那紫霄印外的屏障震退,季秋昂首,已是重整旗鼓。 道基中期的法力做不到,那么假丹之境呢? 更何况,还有敖景这位传承西海血脉的真龙! 季秋不信,自己破不开那长生教主布下的屏障! 念及至此,道人转头,看着那吞噬了数十枚道基妖晶之后,浑身散发着朦胧清光的龙女,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压缩到了极致的澎湃妖力,不由暗自点头。 这种威严与威慑力,哪怕是突破到了假丹之境,季秋的心境,都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些许的心惊肉跳。 可想而知,待到完成蜕变,敖景的修为,必将不会弱于他多少! 静静的等待,未过片刻。 当那朦胧清光渐消渐散后,有道人影从中站起了身子。 只见敖景青蓝色的长发再度变长,已成披肩之状,质感顺滑,晶莹剔透,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微微睁开,泛着幽蓝色的微光,澄澈而明亮。 相较于之前,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如今一眼望去,已是从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彻底蜕变,成长为了少女模样。 肌若凝脂,光彩夺目,又有一种人间难见的出尘之感。 想来若非九霄宫阙的神女,亦或是四海之中的妖类皇族出世。 怕是绝难在这凡俗见到,第二个能拥有如此气质的少女了吧。 敖景完成蜕变,赤足踏在这白玉铺成的宝阁地面,恰好瞅见了面前道人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艳,随后卷翘的长睫毛耸动了下,话语之中带着些愉悦: “我好看么?” 比之以往的童音,声线渐渐变得婉转曲折,更添了几分悦耳动人。 听得此声入耳,季秋轻咳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便将其略了过去,只道: “先干正事吧。” “这长生山的留守道基和门下修者,虽是被肃清一空,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你随我来,今日,我便要将属于我紫霄的传承,重新取走!” 言罢,季秋目视前方,脚步迈开,便‘蹬蹬’的上楼而去。 敖景见此,玉手一招化出一方水镜,仔细打量了片刻如今的容貌,方才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有反驳什么,紧接着便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这长生宝库的顶楼。 再看到那枚弥漫着无穷禁制与屏障的紫霄印,季秋低声一喝: “敖景,一起动手!” 言罢,无穷法力聚集于季秋只掌之间,一式五雷道印结成,于旦夕之间直往这屏障轰下! 紧随其后的少女听着道人言语,默默点头,也没有耽搁时间,修长白皙的五指捏紧成拳,随后就是一道足以排山倒海的拳劲打出! 嘭!! 两式神通一齐迸发,撞在这屏障之上,于偌大长生山上,响起了偌大波动! 咔嚓,咔嚓! 如今二人功力大进,法力如同不要钱般倾泻之下,哪怕是长生教主这尊金丹真人亲自布下的禁制,都已是抵御不住,只得破碎开来! 当那外层屏障逐渐消退,内里紫霄印霞光越发高涨之时。 一道似从天外传来的肃声怒喝,便陡然在这长生宝库的顶楼传出: “何方宵小,敢动本座留于此地之禁制?” “速速退去,不然待我法身亲至,当斩汝头炼汝魂,叫尔永世难得超生!” 此声乍然听闻尽显恢弘大气,犹如天威压下,但季秋不过一个晃神,便知这不过是狐假虎威,乃长生教主昔日留下的一道神念罢了。 晓得因果,于是道人不退反进,非但未惧,反而手臂一张,便动用紫霄法力,将那枚破开屏障露出神异的紫霄道印,直接取于手中。 同时,季秋蕴养许久的文道念头透出体外,与那残存的神念互相斗法,边道: “不过是一道残念罢了,也敢这般嚣张?” “实话告诉于你,我乃紫霄后世门徒,前世因今日果,已尽数奉还,尔等长生教为祸一方,实在张扬,本座今日踏破汝等山门,斩八百门人,七大道基,再取走我紫霄山镇派道印,我且问你...” “你能如何?!” 言罢,季秋取文道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纯阳念头,以假丹神魂一起压下,未消片刻,便叫这道残留于禁制之上的神念,灰飞烟灭! 直到此时,那余音仍旧绕梁不散,久久于这珠光宝阁之间,回荡不休。 杀汝门人,取吾法宝! 你待如何! ... 燕京城中。 那坐镇通天道观,细看之下身缠龙运的长须道人,一派仙风道骨,如载千年国运! 他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清气弥漫,正闭眸于仙境之中求索。 但不知为何,片刻不到,道人本来淡然至极的面色,便陡然间难看到了极致,面上泛着铁青之色,向北而望,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喝: “乳臭未干的宵小蝼蚁,安敢如此!” 此声震耳欲聋,宛若晴天霹雳,将这被道法加固过的国师道观,都隐隐震得房檐颤动,摇摇欲坠,可见其威! 诸多道观里的侍从、门人、弟子、执事听得此怒吼之声,一时皆是惊惧交加,念头纷动,不晓得那位镇国大真人,为何会至于此。 “这是...出了什么事端?” 有长生教随着教主真人前来燕京坐镇的四大执事,面面相觑。 正待他们想要起身前去询问之时。 只见一道黑白玄光自那道观深处,突兀冲天,一时间气机冲霄! 见此,不过刚刚踏出门外的执事与门人们,自是当下俯首,口中颂称道: “掌教!” “国师!” “此去何为?” 有长生教的执事忍不住发问。 而回应他的,只有那玄光踏空飞去,所留下的阵阵浩荡回音: “尔等替我,好生坐镇燕京。” “待本真人千里北上,斩一宵小而归,只需片刻!” “不斩其,难消我心头之恨!” 回音于偌大长生观传响。 一时这燕京各大势力之间,不由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幽暗的地底之下。 形似枯槁,发丝灰白如同骷髅般的老者,睁开了散发着黑光的眸子。 他的身畔,有着一口布满符箓,其上幽光弥漫,玄光内敛的...棺材。 那棺材此时紧紧闭上,但其中弥漫不休,堪称恐怖至极.的死气,仅仅不过泄露一丝,就几乎能叫生人闭气,尽皆胆寒! 此时,老者察觉到了那外界冲天的道人气息,如同乌鸦鸣叫般难听的嗓音,不由低声回荡在这疑似墓地的地方: “这道貌岸然的老鬼,又在鼓捣着什么东西?” “南燕浩荡气运,你分天时,我得地气,拒燕京而敌外,至多不过五十载,我等就能更进一步。” “眼下你这老鬼离了燕京,若被人有机可乘,岂非是徒增变数?” 这如同死人一般的老者,对此自是颇为不爽。 但,他却也没有起身。 而是继续纹丝不动的盘坐于原地,源源不断的汲取着这处墓葬其中所蕴藏的气数。 那老鬼既想要走,那就叫他走罢。 反正不将此地吸干吸尽,他堂堂天下七邪道之一的傀儡宗宗主,便是枉费心机,来此一遭! 沿着这老者盘坐的地室,一路四通八达,蜿蜒往上,赫然便见到了此地最前方,也是最为靠近地面,有着重兵把守之地。 有一道数丈高的石碑,铭刻着文字,向着世人昭示着,此地究竟是哪里。 只见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篆字,方方正正,颇为大气。 【始建于天佑元年】 这是石碑最上的篆字,而天佑元年距今为止,已是数百年过去。 天佑,那是燕太祖的题字年号,从古至今,也就只有这一个天佑! 【燕太祖、燕高帝、燕明皇、燕真皇、燕仁皇...】 太祖、高帝、明皇...只见南燕近千年时光里,所有曾经登基称帝,号令一方的皇权之主,皆题名于此! 能聚拢如此之多帝王者,还是在这燕京地下,那么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自然不言而喻。 大燕...皇陵! 而这带着一口棺材的老者,口中所吸取的地气... 当然只有这历代皇陨后,所葬下的那一口皇朝气! 此消息细想之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撼! 大燕皇陵,竟能叫一外人堂而皇之的进入,汲取历代帝王地气,这与葬送江山,又有何等区别?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也! 但,事情真的如此么? 此时。 众星拱卫的皇城内。 硕大墙壁之上,铭刻着禁法禁武的神阵,时至如今已经运转了近千年,是由当年一拳通天,扫清了半壁江山这才立下不世基业的南燕太祖,亲自请大能布置而成的。 再加上近些年来新皇花费偌大代价,所布而成的九曲星罗屠薪大阵,可谓是攻守兼备,甚至曾经凭此,逼退过当代武道至境的鄂王岳宏图,以及文脉魁首大家张子厚! 由此可见,此地,实乃是一等一的险地! 如今残阳斜落,天幕即将晦暗无光。 此时星辰将起未亮,有一身着黑龙袍,眉宇间颇有英武气的男子正倚栏听风,立身于高达百丈的摘星楼顶,默默俯视着底下大好江山。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口中吟诵着古籍之中所记以诗证道的一位先贤大作,这男子神情萧瑟,单臂独抬,似是要摘下天上之星。 同时,他的口中还微微呢喃道: “朕的好侄女...” “你,究竟带着咱们的‘天命玺’,到哪儿去了呢...” “岳宏图?” “他,焉能庇佑得住你?!” 念起来那个曾伙同文脉魁首,一同压来燕都的名字,男子手掌不由一握,瞬间足以粉碎真空的力道,从他拳掌之间传出。 这般实力,怕是也不逊于武道天象,亦或者丹境真人了! 原来,竟是整个天下,都小觑了此人! “不过,你总会出现,总会露面的。” 看着拳掌轰出的力道,这男子收回手来,眼神有些莫名。 此时秋风拂晓,吹起了他冕旒之下的发丝,露出了那张忧郁中带着几分傲意的面庞。 “到了那时,一切,都将彻底清算。” “南燕,只能有一个皇。” “你爹那个废物不行。” “你...” “也一样不行!” 男子面色桀骜,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散发着浓郁的杀机。 此时,那远方夜空,自国师道观之中冲天而起的身影,却是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由,叫得他双眼轻眯,升起了些许疑惑: “他...这是去哪?” “这个时候,两人不应该一个汲取我朝燕皇气,一个吸我大燕帝陵气的么...” “莫不成,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他哪里有这个脑子。” 这头顶冕旒的男子语气之间,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讽。 片刻后,复又冷声道: “去。” “将事情查清楚。” “去打听打听,咱们这位好‘国师’...” “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京观?” 身上威严浓郁的男子背着手,仍在仰望天穹,并未回首。 不过他的背后,却有道黑影微微耸动,似是人影,微微躬身之后,便... 彻底消失不见。 ... 不谈燕京变故。 此时,将视线重新转回长生山。 季秋取下紫霄印。 瞬间,本来紫霞弥漫,沉寂了太久太久,隐约有黯淡之色的道印,突兀华光大盛! 那是被季秋紫霄法力触动,所引起的变化! 明珠久蒙尘,今日一拭新! 【紫霄道印】 【昔年紫霄掌教亲身所掌之镇宗法宝,象征教派之主,位高权重,紫霄真人华阳都陨落之后,为长生教主所得,因无紫霄之法,又可惜其材,不欲毁去,遂封禁于长生宝库顶层,长达百余年。】 【此道印神威无匹,有加持神通之能,更相传铸造之时,融合山脉之精,故而有担山之能,千钧难抵,足以镇压金丹天象!】 看着手中这枚似在欢呼雀跃,有着独属于自身灵光的道印,季秋以模拟器观看其效用,不由越看越是欢喜。 此世不比上一世,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宝。 本想着能不能觅得那模拟之中,所记载的那柄大道之兵,但没想到在那之前,便觅得了此等机缘! 而且,还是紫霄一脉的法宝! 合该为我所得! 心中念及至此,季秋沟通神魂,就欲在这道印之上,烙印出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本以为将会畅通无阻。 却不想无意之间,竟是触动了其中留下的禁制。 同时,也将久远之前的一道残余神念,给引动苏醒了起来。 “大梦不知醒,今夕是何年?” 只听一首道歌吟诵。 下一秒,一道身披紫霄袍的中年虚影,便含笑虚浮于道印之上,身影波动着,似风中残烛,随后就将彻底消散。 不过,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意识。 这中年道人虚浮于紫霄道印上方,看着面前的季秋,从蒙昧之中苏醒后,便露出了几分怀念与惭愧之色,边问道: “后辈弟子。” “我且问你。” “紫霄道印重见世间,那么是否昭示着...” “我紫霄山一脉,已是肃清了长生教道统,再开山门?” “若能如此,本座就算愧对列祖列宗,也无憾矣...” 第二百一十三章 紫霄掌教,神魂相交,风雨欲 看着紫霄道印虚浮而起的身影,季秋后退两步,略微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晓得了此人身份。 【华阳都】 【出身江淮两岸,累世公卿之家,少时拜入三十六州驰名,八千里外传唱,有着金丹真人坐镇的天下顶尖道宗,紫霄。】 【拜入宗门内,潜心修法术,摒弃三千烦恼丝,隔绝俗世与纷扰,进境迅速,二十余年铸大道之基,于宗内五峰论道拔得头筹,问鼎首席。】 【后得丹境真人朝阳子看重,传其紫霄真传之道,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仗剑下山游历三山五岳,斩邪道长生教嫡传,诛大妖巨擘血脉,声威赫赫。】 【时值道法昌盛,人道兴旺之年,彼时北元未起,南燕气运浩荡,正道未曾衰弱,华阳都争锋各大道脉,一手雷法道剑精湛至极,震慑当代群雄!】 【五载过,其回宗沉淀历练所得,又受当代掌教青睐,引为掌门候选,为天下紫霄行走,一时声威无量。】 【经漫漫岁月潜心修炼后,华阳都驾驭紫霄七脉三十六法,诸道合一圆满,引得九霄雷劫浩荡而降,终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后续:紫霄门庭破,华阳都时任紫霄掌教,掌镇宗法印以雷霆手段,诛长生教金丹真人,后因连番交战重伤难愈,又兼寡不敌众,被血海道真人与长生教主合围,喋血当场,重伤神魂遁入紫霄道印,残存至今。】 【模拟评价:前半生恣意疏狂,少年意气行天下,后半生风雨俱来,大厦将倾难思量,皆是命也!】 虚浮于紫霄道印上方的道人身影,一生跌宕起伏的经历,尽在季秋双眸之中。 此次后续评价浮现而出,并未被遮掩住,想来一方面是因为季秋修行大进,另一方面,便是此时的华阳都,早已经不复当年全盛时期。 所以,模拟起来也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手段。 华阳都。 这个人,季秋知道。 就是曾经修行五载的紫霄观内,观主清微子曾提及过的,紫霄宗末代掌教。 同时,也是百余年前亲自执掌紫霄道印,叫得一尊攻伐而来的长生教真人,当场喋血的狠人! 凡晋为一宗掌教者,道号皆去,以教为尊。 而华阳都,便被这世人称曰:紫霄真人! 当然,这都是过去一百多年前的历史了,若非清微子对此念念不忘,日日挂在嘴边,季秋也不会记忆这般深刻。 晓得了前因后果后,道人松了口气,算是暂且放下了几分戒备,顺着这位昔日的紫霄掌教之言,便开口道: “想来,道长应是紫霄曾经的末代掌教,紫霄真人华阳都罢?” “我曾听观中长辈清微子,提及过前辈名号。” “至于紫霄是否光复...” “很遗憾,叫前辈失望了,如今邪魔道势大猖獗,正道诸修凋零,皆在艰难困苦之中寻觅前路,距离恢复我道宗昔日辉煌,尚且还差上一段距离。” “不过,想来却也快了。” 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后,季秋便将大概的信息脉络,都告知了华阳都。 而这中年道人,随着最开始的感慨过后,也是渐渐平复了心情。 当他听完了季秋所言,面上浮现出了明显的遗憾之色,不过很快就重新整理了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季秋,继而缓缓点头道: “果然如此...” “不过当年一战落寞,清微子竟能带着我脉传承火种成功遁走,却是本座没想到的。” “现在来看,却也是我紫霄一脉,命数当不绝也!” 季秋将如今紫霄观与天下的形势,以及自己一路杀上长生山的过程,都简略的告知了华阳都知晓。 而听到后辈弟子之中,竟能接连招募到季秋与赵紫琼这等人杰时,华阳都也不由大为惊异。 尤其是在他听到,季秋踏破长生山门,将这偌大长生山都搜刮一空后,更是禁不住哈哈大笑: “清微子潜伏百载,将传承交付在你们这些杰出后辈手中,当不负我紫霄之名!” “莫天行那条老狗,恐怕纵使是死,他也绝对不会想得到有朝一日,攻伐我紫霄道脉,竟会遭受到此等后果!” “当年气势汹汹踏破本座道宗,威风八面,可今时今日形势逆转,却不想已是风水轮流转,今朝到我家了!” “好,好,好啊!” “痛快!” 莫天行,正是长生教主的名讳,常人许不得知,但作为与他同代出世的紫霄真人华阳都,却是清楚至极。 想来也是百余年苟延残喘,神魂封闭压抑太久。 今日神魂清明后,华阳都得知长生教遭此横祸,还是名义上自家的传承所做,不由酣畅淋漓。 待到笑罢,他这才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开始稍稍严肃起来: “岳无双是吧?” “岳小友,你今日踏破紫霄五峰,叫这长生山一脉彻底颜面扫尽,实是令我这等旧时代的老不死甚是欣慰,也算出了口恶气。” “但莫天行此人,道貌岸然睚眦必报,昔年我与其算是有过一段恩怨,如今想来,实恨当时没有斩草除根!” “以我对这条老狗的秉性来看,你今日踏破他山门,此獠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金丹真人可驾驭化虹之术,日行千里,就我所知,天行老狗更有一手遁法,名曰长生登云阶,说是朝游北海暮苍梧夸张了些,但较于一般的丹境修者,也是只快不慢!” “从你口中的燕京到这,据我估算,怕是三两日不到便可。” “所以,你现在必须离开紫霄五峰,不然若是被他寻到,怕是将遭大祸!” 华阳都的神魂稍稍有些波动,但陈述而出的,却都是事实。 听完他一席话,季秋也是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眼下一行,这长生教根基已毁,就算未亡,百年之内,长生教主莫天行,也当是孤家寡人一枚了。” “我料他必定不会放过于我,所以即刻就准备动身离去,往江淮以北而行。” “待到来日有成就丹境之机,再来与他论个高下!” “而且,如今他也决计不敢跨过淮河两岸,前来杀我。” “不然,自有人前来镇压于他!” 说到这里,季秋将岳宏图铭刻在他心神之间的武道念头,稍稍触动。 而在来之前,便知会过了消息的鄂王岳宏图,此时于鄂王府内,睁开双眸。 “果真成了么?” “不愧是我鄂王府的世子!” “长生教...” “本王一旦坐镇江淮,我倒是要看看莫天行那个匹夫,安敢跨越江淮一步!” 随后,通天气血于其身躯之间激荡而出。 下一刻这身披蟒龙袍的男子,当即于王府之中踏步离去,消失无踪。 踏破长生教,必定会引起长生教主的注意,这点毋庸置疑。 季秋早已便深深知晓。 而若是不能将岳宏图或是张子厚请出,江淮北岸,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当无人能拦截金丹之威。 所以,季秋早就做好了准备。 触动完鄂王岳宏图所留的神念,季秋算是稍稍放宽了心。 随即,他便看向华阳都,语气之中带着疑虑: “前辈,你神魂如今这个状态...” “算是个什么情况?” 听得季秋询问,华阳都忆起往事,嘴角边上露出了些许苦笑,不过随即便收拾好了心情,坦然提及了自己,道: “身躯已散,只余神魂借助着这紫霄道印之便,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估摸着,已是活不了多少时间。” “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去看一看清微子。” “不知岳小友可否满足,我这一愿望?” 华阳都含笑。 他的话语中,并没有金丹境真人所带来的压迫感。 反倒是如同英雄迟暮,濒临寿终一般,在拜托着季秋能够帮他一把,让他在临终陨落之前,最后再满足一个小小愿望一样。 对此,季秋自是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那前辈便与我们一道动身吧。” “我带您去见清微子前辈。” 听他言罢,华阳都微微点头,随即驱使着紫霄道印,飞予季秋手中: “如今本座已陨,这枚紫霄道印,便交付于你手了。” “此乃是我紫霄至宝,是有望蜕变为道兵层级的法宝,可莫要小看于它。” “我且寄居其中,后来之事,便拜托于小友你。” “若莫天行那老狗当真追上,可借此道印,与其抗衡!” 说完,道人那波动不已的神魂,复又缩回了这枚神霄道印之中。 而季秋的神魂烙印,毫无晦涩,便留于这枚道印之上,看得出来,华阳都对此丝毫没有留恋。 见此,季秋也没有耽搁时间,带着敖景出了这长生宝库,就欲离去。 道人飞身疾步,自这长生宝库顶楼一跃而下,随后落于平地之间,看着漫山遍野尽是萧瑟之感,隐约有血腥气弥漫的长生山,心中不由暗道: “此山今日踏破,可灵脉依旧存在,逼不得已,只能暂且离去。” “但待到我昔日再来时,当以此地开一脉道场,大开山门,替着这紫霄门楣正名,权当做是还了清微子与这道印之恩罢。” 就在季秋心中正想间。 敖景周身清光闪烁,片刻不到便化身真龙,翱翔于天际,季秋见此并不耽搁,飞身一跃而起,就踏在那硕大龙首之前。 一人一龙,直往这离阳州外,奔赴而去。 出离阳,过淮州,再跨越数百里江淮,就将步入鄂王府的地盘。 要知道,那里可是他鄂王府的天下! 是龙得盘着,是虎... 也得卧着! 紫霄道印内。 看着一声轻吟震天地的敖景蜕变为龙,本来已经闭息凝神,想要蕴养神魂,争取多留一些时日的紫霄真人华阳都,顿时心神一震: “这...这是...” 作为曾经巅峰时,数遍天下三十六州都是有数的大高手大真人,华阳都自是见过世面的。 旁人能不识得。 但是他却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那名为岳无双,得了自家传承的小子,所驾驭的赫然便是一匹真正的真龙! 这哪怕是在当年道法最为昌盛之时,都是从未有过的一幕景! “此域内,距离上一次有真龙惊鸿一现,已是过去了两千余年...” “而据说当年,哪怕是补天派的那位真君,都不是真龙敌手!” “这小子,竟能驾驭真龙?!” 敖景的身份,可谓是一人见了一人惊。 而华阳都看着这一人一龙,飞驰于天地之间后,沉吟良久,终于算是下定了决心: “看来,我紫霄道脉复起之机,当在此子肩上担了!” “执道印者,便为紫霄掌教,而此子已成假丹,再进一步就将龙虎交汇,结成金丹,真正有了御使道印的资格。” “莫天行那条老狗...” “哪怕他真追杀而来,本座也必不可能叫此子出了意外!” 紫霄道印被季秋烙印之后,化作了一枚印记,凝在了季秋的手背上。 此时,随着华阳都心念波动。 这枚道印之上闪烁着光华,忽隐忽现。 离阳州。 作为南燕一十二州之一,其州府之中,自有假丹境,亦或者金刚身大成的武者坐镇。 而坐镇于此者,便是当今南燕八武侯之一,以离阳为封号的青年将军,离阳侯赵景! 此人曾与鄂王岳宏图一般,领兵活跃于江淮战场,屡次抗击北元,战功赫赫,但与岳宏图不同的是,离阳侯赵景亲近当今燕皇,与主张收复江山一统的徽太子,完全是两个派系。 所以改朝换代,其自然便被重用了起来,手握重兵,统御偌大离阳,与江淮遥隔相望,实乃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 这一日,长生山连番杀伐,动静不可谓不浩大。 而季秋又在其中耽搁良久,再加上近乎上万名杂役仆从下得山来,风声不过稍稍泄露,作为相隔不远的离阳侯,自然便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而得到消息之时。 离阳侯赵景,正与一眉眼锐利,身背一柄长剑的青年,对坐下棋。 “你怎么看?” 执黑子落下,赵景言语淡淡。 “听那些逃难下山的杂役和仆从讲,山上横扫长生一教七大道基者,是往昔的紫霄门人。”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你旧识呢。” 啪嗒。 将白子落下,看着场上复杂万千,纵横捭阖的局势,那青年眼皮微抬: “昔日诸道尽皆覆灭,亡的亡,残的残,鲜少有这般张扬者。” “怎么,与长生教虚与委蛇的久了,你也想要去帮?” 听到青年的反讽,离阳侯禁不住大笑一声: “瞎说什么,长生教狼子野心,与其勾结不亚于与虎谋皮,本侯平素里不欲得罪,笑呵呵的,是为了求稳。” “但真出了什么事端,又与我有何关系?” “哪怕是长生教主莫天行亲自下场,想要迁怒本侯,也自有新皇顶着,与我无关。” “你说是不是呢。” “不过你话语之中的偏袒之意竟这般重,倒是我没有料到的...” “怎么,莫不成南越剑池的当代剑子,觉得自己能匹敌长生教主了?” 南越剑池。 百余年前天倾之战覆灭的大派之一,为当年剑道之最,与傀儡宗乃是世仇。 相传,如今傀儡宗主所炼的两具丹境金尸,其中有一具... 便是传闻之中的剑池末代剑主。 可想而知,两脉关系,到底是多么恶劣。 炼人尸首若当真属实。 那可比覆灭一道,还要来得羞辱! 听闻离阳侯赵景此言,青年嘴唇抿了下: “你在说什么屁话。” “直接点,长生三子,在哪处遗迹探索?” “我相信作为老邻居,你不会不知晓这些。” “告诉我。” “然后剩下的...” “就与你无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合剑出,斩三尊者,渡江淮 此域修行,仙、武、妖、邪并存,其中互有交汇,又泾渭分明。 妖魔与人族有种族之分,天然隔阂,炼气士又分正邪,二者乃道统之争。 往昔岁月,正道大昌,是以邪魔二道,皆为异类,见不得光。 而今时过境迁,局势变化,形势逆转,邪魔之修重见天日,当年镇压各地的修行道脉,却是濒临凋零。 俨然,是天地的又一个循环。 放眼看,当下世道。 北元天可汗横压当世,治下四王三圣,皆是当世枭雄,雄踞北境,鲸吞天下。 南燕新皇登基方兴未艾,依仗邪道稳固统治,淮河以北鄂王岳宏图拒守燕门雄关,疑似拥护徽太子嫡系女,形势纷杂。 当此时。 曾经的紫霄传人出世,一步踏长生山门,斩长生八百门徒,七大道基,又搜刮宝库药园,将百余年长生教立世根基,一朝清空。 此事在当今年月传出,想来一旦传开,必将震惊天下。 在那之前。 得到长生教主以秘法传讯,从一处南境遗迹匆匆而归,就欲回至山门的三道身影,终至离阳州边境。 这三道身影,样貌各异,但却都身披长生袍,身上气息深厚,远非是一般道基可以比拟。 正是那长生教的长生三子,分别是养魂、炼魄、淬体三脉主掌的尊者。 此时,那为首的养魂尊者眼神阴沉: “我长生教距当年覆灭紫霄过后,多久没有遭遇过此等劫数了?” “没成想,不过一朝离山,竟就有宵小敢于放肆至此!” “当真该杀!” 在他身畔,炼魄尊者叹息一声,面露愁容: “此次也是我等疏忽,未曾留下一人驻守山门,被那宵小有机可趁,若是不能将人留住,教主一旦降下滔天怒火,怕是你我也未必承受得住。” 三人之后,最末尾的淬体尊者,此时却是最为冷静: “且先不论这些。” “教主有长生登云阶之秘法,一日可行千里,但架不住燕京距离山门甚远,一时半会就算最快赶赴回来,想来那宵小也有可能跨过了江淮。” “若是叫其跨过江淮,到了鄂王岳宏图的地盘,事情就难办了,那武夫可未必会和教主好言好语的谈论道理。” “眼下我等三人加快速度,紧赶慢赶,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能赶得上去。” “莫要耽搁时间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离阳州境,淬体尊者这般讲道,随即就欲跨过边界,往长生山的方向飞速驾虹。 却在这时。 突有一道剑气,横贯天地而来! “是谁?!” 看着浩浩荡荡的剑气破开云层,直劈而下,淬体尊者猛地扬起眉来,肃喝一声。 不仅如此,他的手中动作也未停顿,下一刻双掌泛出黑光,向着那剑气袭来的方向,便是一掌拍去! 同时,长生三子另外二人,也是顿时一愣,随即缓过神来,便是一齐动手: “找死!” 长生三子,都是货真价实的假丹大修。 此行自那邪道真人的洞府遗迹之中觅得机缘,可谓功力大进,三人里最为强盛的养魂尊者,更是隐约间触摸到了金丹瓶颈。 普天之下,若是丹境大能不出,还有谁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三人联手?! 此时,自离阳州出的剑客,背着一口剑匣,踏于层层云雾之间。 刚刚那道剑气,便是脱于他手,其上罡风凌冽,剑意森寒,一看便是此中翘楚,非同凡响。 想来,也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假丹大修,不然绝无此等神威。 此时,这剑客看着那下方三尊假丹一齐出手,并没有多少惧怕。 只见他被碎发遮掩的眸子闪过一缕冷光,随后抬手一指。 下一刻,背后的剑匣打开。 嗖!嗖!嗖!嗖!嗖! 五柄色彩各异,皆有剑气缠绕的法剑,于一瞬之间飞射而出,萦绕于他周身两畔。 紧接着,剑客看着三道身影俯身而上,就欲擒杀于他,口中终于吐露出声: “无知。” 剑客双掌交错。 随即,漫天剑气陡然升起! 五柄法剑之上,缕缕剑气溢散。 一时之间,云雾排空,山河震动! 滔滔剑光交错于五剑锋芒之上,从那剑客身畔突兀斩出,纵横交错一念起时,足足二十七道杀伐剑光,直劈长生三子而去! 剑气摧枯拉朽,磨灭了周边云雾,一场大战甚至使得空气撕裂。 好生锋利的剑气! 见多识广的养魂尊者眸子收缩: “这是...南越剑匣?!” “是南越剑池的余孽!” 百余年前,道脉天倾之战,并不是一场战役,而是道统之争,是邪魔道对于正道诸宗的讨伐。 此战有心算无心之下,最终以邪道诸宗残胜收尾告终。 南越剑池,便是当时剿灭的顶尖道宗之一! 但... 就算如此,剿灭南越剑池的,也应是傀儡宗为主谋才是! 这人身背南越剑匣,来拦截他长生教是为哪般?! 啪嗒~ 纵横二十七道剑气,于五柄法剑之上绽放华光,以一人之力仰仗神兵法宝,力敌三大假丹大修! 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也是如今剑池传承扛鼎人物的杜白,听着长生三子所言,并未回应,依旧驾驭五柄法剑斩下。 虚空荡漾出涟漪,战局之中斗法激烈。 “我等乃是长生教三脉主尊,今日有要事而去,我不知你是南越剑池的哪尊强者,但还请莫要拦路。” “不然,今日你南越剑池最后的传承,必将亡覆于今朝!” 养魂尊者须发怒张,双掌之中黑气弥漫,隐有鬼哭神嚎,而另外两脉尊者也是动了真格。 场面形势愈演愈烈,三人足足战了数十回合,近乎两个时辰之久! 不知,耽搁了多少时间。 而长生教的这三大尊者,也是有些不耐烦了,手中法术动静越来越大。 但对此,南越剑池的剑子却是并未回应,只看着五柄法剑逞威,但却无法斩下一人后,不由轻声低语: “看来,还是我道行尚不够利。” “不过,请出那柄剑,丹境不出,谁人能挡?” 杜白眸中闪过锐利之色,继而下定了决心。 作为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他身上担负着宗门的复兴之机。 那踏破长生山门庭之人,既是当年的紫霄传人,那么终归有一日,此子将会再开紫霄门庭。 到了那时,所有的邪道宗脉,都不会对其坐视不理。 未来,定是天然盟友。 因此这种能有远大前途之修,当不能就这么陨落了去,自己养剑磨剑百余年,今朝剑一出,长生教主自是拦截不住。 但那等大修,也不用他去拦。 江淮两岸,自有高人! 若是那高人见得,千钧一发之际,想来定会出手。 不过在那之前。 这长生教的长生三子,也是变数。 而不到丹境的变数,自然可以一剑斩出,尽数荡平! 心神闪动间,杜白深吸一口气,手中掐诀。 他背后所背的剑匣,随着五剑齐开,隐有颤动,而当杜白再度有所动作时,一道浩大的剑影突兀冲天而起,直入青冥! 那是一口剑! 是从其背后剑匣之中,再度飞出的一柄剑! 此剑之利,远超前五柄,刃面之上所附着的剑威无量,刚一开锋,那长生教的三脉尊者,便是心有所感。 养魂尊者见此,面色微微变化: “南越剑池镇派之剑,太合?!” “这...” “此剑不是遗失了么!” “况且连那末代剑主都...” 太合剑,相传为法相真君所铸,材质蕴含日月之石,稀土之精,又取天上陨星之辰,三者合一,这才铸成! 光凭材质,甚至媲美法相道兵,若非最后历劫未成,怕也是一柄当世之间,绝无仅有的大道之兵! 但就算仍归于法宝之列,其杀伐之威,也当是此域之最! 想当年天倾一战时,末代南越剑主凭太合之剑杀伐果决,几乎所向披靡,两尊邪道赫赫有名的丹境真人,皆是陨于此剑锋之下! 若非最后不慎遭背后阴损手段,剑池是否会灭,还是未知之数。 养魂尊者有幸听过这柄剑的历史。 而这眸中冷漠的剑客...最后取出的这柄剑,完美符合了他印象之中,那柄镇派剑器的一切特征! “请祖师剑。” “斩魑魅魍魉!” 剑客看着青冥之上的长剑,单臂前伸,取剑而来,随后一声轻叱,口中吐出精血,喷洒在太合剑上,身躯剑诀陡然间运转。 下一刻,附着于太合剑上的历代剑主印记,逐渐复苏。 叮! 此时,杜白手指轻弹,击打在太合剑刃之上。 一声颤鸣,顿时响彻十里内外! “不好!” “退!” 长生三子,俱都面色惊变。 而养魂尊者更是嘶吼一声,往后猛地退去,炼魄与淬体二位尊者虽是慢了一拍,但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但,有一柄几乎劈开天地,划开阴阳的剑,却是比他们要更快! 唰! 太合剑下,草木皆虚! 一瞬间,几乎是媲美了金丹境高人的全力一击之剑,从这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杜白手中斩出,叫得天地风声俱歇! 而凡是剑光萦绕之下的寸寸土地,此时皆是如冰雪一般消融! 瞬间,两顶头颅,半截身躯,被剑锋斩下! 两道方才脱离的神魂,还未见得天地,便即刻消弭于无形! 一剑之下,养魂、炼魄两尊假丹境的大修士,同时陨落! 只剩下炼体大成的淬体尊者独剩半截身躯,亡魂大冒仓皇而逃,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回头看的欲望。 此时,剑客屹立于半空,并未去追。 五柄法剑,合那一柄太合剑,同时收剑入匣。 这南越剑池的剑子,此时嘴角溢血,不过也并未被他所在意。 男子只抬起黑色袖袍,擦拭了一下后,看着淬体尊者疯狂逃窜的方向,摇了摇头: “这下,那紫霄后人当无忧矣。” “除非长生教主跨过江淮,不过他纵使敢跨,江淮河畔的老和尚,还有北境的鄂王,焉能放过于他?” “哑巴亏,他算是吃定了。” “只盼他日,天地乾坤可拨乱反正。” “到时候这些邪魔外道,必将一气肃清!” “哼!” 言语罢,剑客的身影化出残影,飞驰离去。 斩出那样一剑,他也已是法力耗尽。 但好在,只要这长生三子不能及时赶到,将那人拦截在离阳亦或者淮州之内。 那么此人,应当可逍遥离去。 而眼下,该隐匿的,就该是他了。 丹境真人... 此时,还不可力敌。 ... 又过一阵时间。 布满萧瑟的长生山上。 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南境而来,落于山门。 这是一面色阴沉的长须道人。 他的降临,甚至能叫一方天气都乌云滚动,几近天威,当真可怖! 此人,正是长生教主! 莫天行看着满目疮痍,如被劫掠的宗门驻地,心潮起伏之间,禁不住就是一声长啸: “宵小贼子,踏我山门,天涯海角,我必诛之啊!” 末了,长生教主又取出储物法戒里的三盏魂灯,当他看到养魂、炼魄二尊者俱都陨落,最后的淬体尊者魂火忽明忽暗,也似风中残烛,更是恨极。 八百门徒,七大道基,三脉尊者... 经此一役,尽数消亡! 除却燕京的寥寥门徒之外。 他,已是孤家寡人! 这怎能忍! “若这三人真是去拦截那宵小,就算陨落,也能拖上不少时间。” “而以本真人的遁法,距离江淮大海只差一步...” “此子就算跨海而去,今日我也当杀他!” 心身闪烁之间,莫天行遥望淮州数百里江淮之海的方向,眼中杀机毕露。 “今日,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长须道人驾驭云雾,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着江淮之海飞驰而去! 危机,在悄然逼近... 淮州以北。 但见波浪汹涌,大河滔滔! 此地,纵横长达五百里,乃是天下三十六州第一江,纵使是北境渝州渝江海域,论名气与江淮相比,也是差上了一截。 相传,此地在久远之前,曾有真龙栖居! 而这一日,大风刮起。 有道人跨坐于龙首之上,驾驭真龙再度跨越江淮之海,毫无遮掩,一路以来,不知多少人瞻仰到了这一幕神迹! 再结合飞速传播,有关于紫霄派与长生教历史的风言风语... 一时之间,说书人醒木一拍,淮州与离阳州大街小巷,关于此事的消息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迅速传播,想来再过不久,必将传得沸沸扬扬! 当此时。 海面上有老僧驾驶一叶扁舟,孤舟直渡,似如普通人般正在捕鱼。 而随着季秋与敖景迅速飞驰于天幕之上时,老僧终于缓缓抬首: “哪里来的后生,竟能驾驭真龙?” 老僧心中惊讶。 这还未完。 片刻不到,在那淮州海岸处,又有一道气机毫无遮掩,一眼便知底蕴的虹光,飞速驰来。 同时,浩大怒喝随之响起: “贼子,让本真人好找!” “踏我长生山,还想渡海而去?” “今日,本真人必杀你!” 虹光之中,隐约夹杂着一长须道人身影。 而那怒喝之音,便是自这道人口中脱出,几乎传遍了这方圆十里,叫得浪潮翻滚不休。 无数普通人见此,顿觉惊骇莫名,如闻天灾,只得俯首! 而驾驭舟楫在海面捕鱼的渔夫,更是有不少受到了波及,险些翻船,葬身鱼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见此一幕,老僧微微皱眉,听到那长生教名,更是厌恶,暗中出手,以法力将那些普通的可怜人性命保住。 随后做完,他这才抬头看向那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有些沉思起来。 自从佛寺破灭以后,他早已隐居于江淮两岸许久。 终日以来,风平浪静。 但貌似今天,要出现一些不应出现的波折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人风骨,金佛虚影,武道天 江淮大海,浪涛翻涌。 有道人驾驭真龙,顶着狂风巨浪疾驰,欲往北上而去。 然而,后方有道黑白玄光,却是越来越近,哪怕真龙撕裂长空气浪,将速度做到了极致,二者之间的距离,也是慢慢拉近着... 从原本的数十里开外,一路追赶到了十里范畴,再到数里... 那身影怒吼之声翻腾海浪,声震苍穹,早已入耳,眼见着神通术法就将迸发。 当此时,季秋掌背之上的印记,忽明忽暗,其中寄宿的真人神魂,却是沉声传音而出: “小子,只管转身,莫要回头!” “莫老狗百余年前,镇我身躯磨我神魂,此仇不报,我心难安。” “眼下本真人神魂百余年过,若非紫霄道印蕴养,恐怕早已消散,在最后关头还能派上用场,也算不错。” “今日,我当与他清算!” 华阳都昔日乃是紫霄宗真人,也是紫霄一脉第一高手。 哪怕早已陨落多时,神魂遁入紫霄道印之中许久,但蕴养了百余年,想来也藏有了三分神异。 果然,他话语不过方才落下,季秋还未回应,便见得紫霄道印突然紫霞弥漫,紫气冲霄! 一时之间,漫天云气聚散,天地隆隆,似有雷声滚滚而起! 紧接着,华阳都神魂显化,脱离了紫霄道印,凭空虚浮于天地之间: “莫老狗百余年前便是丹境初期,眼下百余年过,又是坐镇燕京号曰国师,汲取皇道气运,想来就算未曾结成法域,也差不了多少。” “不成金丹,皆为蝼蚁,更莫说是丹境之中的法域大能了,普通道基,怕是照面便会陨落!” “本真人神魂应能拦其片刻,你只管渡江,剩下的...” “本座来!” “记得向我替清微子问好,紫霄一脉后世能出如此传承,吾甚欣慰,又惭愧矣!” 华阳都手中法印频繁结成,曾经独当一面的镇派真人,重新有了三分风采显出。 漫天紫气,将云霞染上色彩。 须臾片刻过后,雷光自天幕落下! 将那追击而来的长虹身影,生生止在了这江淮正中央! 嘭!! 雷光洒落,将浪潮劈开,哪怕是风浪袭来,都无法比拟这等宛如天灾般的雷霆。 不得不说,纵使陨落之后只余神魂,丹境真人的神威,也非是道基之境可以碰瓷的。 这是质变,是再多的数量,都无法弥补的差距! 不然,也不能称得上一声去伪存真的真人! “紫霄雷!” “华阳都?!” 后方追赶而来,瞬间撞在了华阳都雷法范围内的身影,声音之中带着些惊疑不定。 他破开了层层枷锁,衣袍上泛着些焦黑之状,随后赫然便看见了神魂模样,阻于半空之中的中年道人,顿时不由感到一阵错愕。 恍惚之间,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百余年前。 想当年,若非是同宗通脉的那位真人做了倒霉蛋,抗下了这位真人临死之前的殊死搏杀,说不得当年陨落的,便是自己了... 陈年旧事心头回想,不过紧随其后,长生教主莫天行就摒弃了这些纷乱杂念,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难怪,难怪!” “本真人道为何这么多年,我始终难以破开紫霄道印的禁制,原本以为你紫霄道真传法乃是其中关键,但现在看来...” “却是你这已死之人,在暗中捣鬼!” 念及至此,这长须道人冷笑一声,双袖一震,便在这江淮海上,刮起了阵阵无边罡风。 哪怕华阳都打出的紫霄雷刚猛纯正,远超道基甚至假丹大修,但却也是被这罡风片刻破开,近不得身! “当年,本真人可杀你一次。” “今朝,便可以再灭你一次神魂!” “你以为你救得了那毁我宗根基的宵小?” “笑话!” “大不了先斩你,再诛他,都是一样!” 伴随着紫霄闷雷滚滚,莫天行两袖罡风卷起了无边浪潮,随后只轻踏一步,转瞬便是跨过十数丈长空,随即化出了一只皑皑擎天大手,五指张开,一合风浪! 眼看着就要以无边大势,打破华阳都的神魂法身! 此掌一出,不可谓不遮天蔽日,浩浩乎金丹无量之神威,由此可见一斑! 哪怕是华阳都,此时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雷法,竟是被这般轻描淡写二三,便化解开来,也不由色变不已。 待到莫天行罡风凝出大手,欲直往他法身处擒杀而来,这紫霄真人更是眉头攥紧,口中不由低语: “老狗百载不见,果真成了气候,怕是与法域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了罢!” “现在看来,当年拼死斩了你那废物师兄,才是错事,当时就该送你直入幽冥!” “若那时诛尔,今日又岂容得你在这里逞威?!” 双手交合,华阳都眸子轻微闭紧,就想以神魂为引,彻底爆开,将这长生教主拦截于此。 此时季秋与敖景一人一龙,不过才拉开些许距离。 感受到后方的莫大动静,季秋面色微沉。 他有些太过低估了长生教主。 眼下冒着偌大风险,将长生山掀了个底朝天,没想到竟还未曾跨过江淮海域,就被其千里迢迢的追了上来。 甚至到了此时,还需要紫霄宗的前人来为他背锅。 这种无力感,着实令人实在不喜。 “金丹...” 口中呢喃着,这个象征着修为登堂入室的境界,季秋眸中蕴藏着一股子火。 终有一日,自己也要将此境踏破! 他的拳头握紧,回头遥遥看了一眼不过只相逢一面的华阳都,想要留下,不欲退走。 但理智却告诉他,自己目前的实力,与长生教主还是差了一大段。 那是如同鸿沟一般的差距,就算是合自己与真龙之力,也未必能够弥补得了。 哪怕能够抗住片刻,但拖延得越久,陨落的可能性便也越大。 可以说,于长生教主的眼中,季秋无疑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 或许相较于别的假丹,会难处理一些。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暗叹一声,心中对于这位紫霄末代的掌教存着几分愧疚,季秋正欲退走时。 却不想,后方竟是有了变数。 嗡嗡~~ 一股奇特的低吟传唱之声,慢慢于海域中央传出。 而对于第一世逆天改命,精通各种佛家经文梵音的季秋来讲。 这声音所颂唱的言语,他并不陌生。 那是,佛音。 随着低声颂佛经文道出,海域风云再起,一道身披粗布衣,着钓者打扮的年迈僧人,背后突有虚幻金佛之影浮现,一步一迈,自一叶孤舟而起,踏足长空! 金佛双掌合十,左臂托着一道金光琉璃的宝树,周边有点点金华映衬,可谓是宝相庄严! “止!” 一道梵音唱罢,声音虽轻若蚊蝇,但却落在了每一个方圆之内的生灵耳中。 这梵音似有魔力,刚一自僧人口中哼出,顿时便映照到了硕大金佛口中,而当那尊金佛此时也张口时... 长生教主所打出的那道罡风大手,顿时便猛地凝固在了半空! 随后,‘咔嚓’一声,悄然破碎! 如此变故,不由叫诸方皆惊! 就连季秋,都未带着敖景继续往北而行,而是默默顿足,看着这突然发生,只在预料之外产生的变化。 “何方神圣,前来阻我?” 长生教主衣袍猎猎,看着那其貌不扬的老僧人,一脸阴沉模样。 而华阳都神魂法身带着波动,先是一愣,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僧人,神情莫名: “莫非是...” 他的话语未落,这钓者模样的老僧便率先开口,笑容祥和: “施主妄动肝火,来此江淮一遭,不知致使多少渔船捣毁,渔民险些殒命,如此作风,岂有丹境真人半点风度?” “不若听老衲一言,就此罢手,各留一线,如此才是大家风范呐。” 说到这里,僧人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话语了却,不由惹得莫天行顿时一怒,大动肝火: “秃驴当真可恶,道貌岸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座来江淮一遭,致使普通凡人受难,那也是他们命中该有此一劫!” “照你这么说,这些渔民的命是命,我长生教的真修门徒之命,便不是命了?” “快给本真人滚,不然连你也一块杀了!” 莫天行作势抬掌,就欲再度拍下。 那对面的老僧此时,却是摇了摇头: “施主此言差矣。” “正因你不视这些渔民之命为命,致使作风歪斜,叫得门下弟子也争相效仿,最终导致杀身之祸降临,这才是因果啊!” “行差就错而不自知,施主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如何能成就法域,更进一步?” “老衲这可是在救你,苦海无涯不愿回头?” “难渡呐!” 说罢,老僧人一拉顶上斗笠,一脸可惜,却是惹得莫天行火冒三丈,直接化出罡气大手: “秃驴快滚!” 一瞬之间,擎天大手再起波澜,比之方才更加凝实。 而老僧见状,也并不觉得意外,只在预料之中。 金佛金光溢散,当此时睁开了眼眸。 随后,其手臂托着的那道宝树,枯荣流转,散开丝丝缕缕的金华,照破云层,被那硕大的金佛法身托举着,直往莫天行面门,猛砸而下! “想起来了!” 看着二者斗法,华阳都心念如电,一瞬间联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继而一拍脑门,心中暗道: “大日枯荣真经,金佛法身,枯荣宝树!” “还有这种斗法的风格...” “当是枯荣寺无疑了!” 枯荣寺,曾经也是名震一方,赫赫有名的佛土,有着媲美丹境的法师坐镇。 却因百余年前理念冲突分裂,被邪魔七大道之一的杀生寺院主脱离而出,从而开辟新的传承。 枯荣寺为正统佛脉传承,讲究的是兼济世间,看遍凡俗四季枯荣,最终得悟佛理,成菩萨果位。 但杀生寺讲究的,却是人间无净土,当以杀取自身念头纯净,保修为不失,只争一世,证得魔佛之身。 这两种理念,可谓是颠倒阴阳,水火不容。 因此两派互相征伐,最终元气大伤,再加上邪道大昌,枯荣寺只得封山隐世,解散凡俗寺院,销声匿迹。 却不想一宗的顶尖强者,竟会窝在这江淮海域之间,为一钓者! 更关键的是。 曾经算是正道的真人级数强者,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可谓是去一尊少一尊,如今道消魔长,多一位强者,未来乾坤变化,就是多一份变数! 华阳都认了出来,而与这枯荣寺老者斗法的长生教主,自然也是认了出来,当下便不由唇角讥讽: “我当是谁。” “原来是被自家门徒掀了祖庭的枯荣寺,怎么,不去寻杀生院主了却道统之争,却来寻本真人晦气?” “若是被那和尚晓得枯荣寺高人在此,怕是两岸当掀起无边血潮,到时你可还能逞今日口舌之利否?” 当!! 枯荣宝树散发流光,砸在那罡气大手上,余波涟漪震荡间,二人针锋相对,竟是互相斗了个不胜不败,各有千秋! 驾驭金佛法身的僧人,此时于虚空中站定,周身似有若有若无的梵音颂唱,听到莫天行所言,却也不恼: “想我佛曾言,不能身心通透,了却禅意,纵使八万劫过,亦是难脱苦海之身,想那孽徒入了歧途,自有他之劫难所在,何须老衲惩戒?” “况且就算需要惩戒,时候却也是未到,施主如今自己都未脱劫,何须将目光放在苦海之外?” “依老衲一双慧眼来看。” “你今日,将有大劫加身矣!” 老僧人背有金佛,此时一脸讳莫如深。 长生教主见此,连连冷笑三声: “好个大劫加身,好个劫数降临!” “老不死的,敢来拦我,还想救华阳都这已死之辈一条命数?” “今日,且看本真人如何先斩你这秃驴,再诛华阳都神魂,最后更将那踏我山门的宵小,挫骨扬灰!” “死来!” 一声长啸唱罢,长生教主双掌排空,激起四海听潮,浪涛滚滚而起,宛如海啸陡升! 就在他全力出手之际。 那后方隔海观望,不知进退如何自处的季秋,本来犹豫的心境,在看到北方踏浪而来的伟岸身影时,却是不由突兀放下了心来。 若说此时,谁能破局? 当只有一人也! 而循着季秋的眸光望去。 正见得一道身披蟒袍,面容刚毅威严,背着一柄锋芒毕露的长枪男子,踏着滚滚海浪而行,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下一刻,已是到了这江淮海域正中! “无双莫惧!” “今日本王来此,我倒是要好生看看...” “到底是谁敢当着本王的面儿...” “来动我儿?!” 那男子将背部长枪取下,单臂一擎。 刹那之间,气血冲霄,武道真意迸发! 滔滔海域,都不由为之停歇! 武道天象,当世无匹的武脉第一! 试问,谁能不惧其三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岳家枪出,斩敌一臂,听潮唱 如此巨变,一时间令形势突转。 但神色变化最快的,却还是那化出罡气大手的长须道人。 “岳宏图?!” 看着那踏浪而来,一身气血冲霄而起,狼烟血染半边天,擎一柄长枪,就欲往自己面门直接杀来的男子,长生教主本来含怒面色,顿时惊骇交加。 此时,枯荣寺的金丹僧人,金佛法身托着枯荣宝树,其上术法波动溢散,不停砸在莫天行的罡气大手之上。 二人之间,本是斗得难舍难分。 然而,随着又有一强者插入战局... 长生教主莫天行,可就已经是独木难支了。 “你儿子!” “这小子...” 莫天行面露错愕,眺望远方那驾驭真龙微微停顿的年轻道人,反应过来后,顿时震怒不已: “就算是你亲子又如何!” “岳匹夫,你这儿子踏破我长生山门,将我三脉尊者,八百门徒尽皆斩了个殆尽,如此血仇,纵使踏破九天十地,我都必须报之!” “莫说是你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真人又有何不可杀?!” 其声音滚滚,爆喝而出,几如雷震。 哪怕是远远观望的季秋,都听了个清晰。 而当他听到三脉尊者也已陨落后,本来看戏的心情,顿时不由升起了几分疑惑: “三脉尊者?” “我何时去斩过他长生山的三个假丹大修了?” 正当季秋感觉这长生教主什么帽子都往他头顶盖时,岳宏图却懒得跟他讲这般多的道理。 长枪一震,臂膀肌肉虬结,筋骨齐鸣间,庚金不灭体运转到了极致! 此时的岳宏图,宛如一尊立身于海面之上的金色巨人,他身上所披的华贵蟒袍,被这一衬托,顿时显得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几乎脱之欲出! “少说废话!” “当年你于燕京龟缩阵法之中,与傀儡宗那老鬼相合一道,欲取本王性命,为何不言?” “莫天行,本王告诉你,今日我儿平你长生山,镇杀你八百门徒,那也是你宗门当有此劫!” “他可以杀,但你不能来!” “你今日既然敢跨过江淮海,那本王就必须叫你留下点东西!” 岳宏图冷笑连连,双掌握紧枪柄,刹那间捣碎了虚空气流。 随着浪涛滚滚声响起,这蟒袍男子以手中长枪起势,如同大日坠落般的天象神通,于其只掌之间陡然轰出,直往那长须道人杀去! 长河落日圆! 作为岳家枪的开创之人,岳宏图对于枪道的造诣,已经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再加上打通了天地二桥梁,证得了天象之境,以人间武圣之躯连通天地之力,此刻这一式枪法打出,竟是真的有浩荡异象显化,影响了现实! 催使罡气大手,驾驭长生秘术,正与那枯荣寺僧人金身缠斗的长生教主莫天行,口中讥讽罢了,便见得那蟒袍男子一式大枪打出。 看得那异象,这一刻在这一枪中,长生教主竟真如同面临天威,好似见到了大日坠落一般。 顿时,他的心中更是暗惊: “这匹夫,数日不见当真刮目相看矣!” “于燕京斗法之时,这一式观想落日的枪法,尚未有如此威势,可今日一见,竟能更胜于往昔?!” 长须道人心中忌惮不已,但就这般退走,却又是实在不甘,于是只得低喝一声,道法显威! 只见他双袖震荡间,股股黑烟从中散出,其中有魔影重重,似是闻到了生人血肉,随即直往岳宏图与那金身老僧直扑而去! 每一道魔影之上,都暗含血煞之气,足以吞噬普通的道基修者,此时数百道一齐挥出,哪怕是丹境真人亦或者天象武圣,怕也难是敌手! 但,长生教主所面对的,却也不是普通丹境! 滚滚魔影,扑在了那操着枯荣宝树的金身大佛表面,却难近分毫,皆被拦截于三丈开外。 僧人不过眼皮轻抬,手中宝树一砸一挥,便是将数十道魔影尽皆破去。 而那擎一杆大枪的岳宏图,更是张扬。 气血冲霄,枪挑落日,蟒袍男子一刹那间,破开重重阻碍,放在普通修者眼中无法抗衡的重重魔影,却是被其庚金不灭体尽数震慑,随后一枪挑空! 海域澄澈,片刻荡平! 此时,不过试探性出手的莫天行,眼见如此顿时心凉了半截。 “看来今日想斩此子,却是难了。” 这长须道人含恨远望,看着季秋顿足不前的模样,一时怒极。 想他莫天行纵横一世,位列一教之主,大燕国师,何曾受到过这等窝囊气! 灭宗仇人就在眼前,搁在往日不过是弹指灭之,可谁曾料到,却是接二连三有着对头冒出来,生生将他的脚步,给彻底拦截在了此处,寸步不能进! “小子,待到他日,但凡本真人见你跨过江淮...” “当斩汝首,挂于长生山,镇尔神魂,压于我长生殿内万魂灯前,日日受冥火灼烧!” 言罢,一道黑白遁光显化,这长须道人当即要退! “老狗休走!” 看到长生教主见势不对就欲退走,华阳都一声大喝,随后运用调息良久的神魂法身,再度聚集了天地灵气,凝成一道禁制,就欲相阻。 同一时间,枯荣寺僧人口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背后金佛法身重新托起了枯荣宝树,双掌横推向前,就是一道金光灿灿,呈‘卍’字现的佛印,直接朝着那黑白遁光按下! 两道丹境真人出手! 哪怕是长生教主遁法天下无双,为第一流,也不由迟缓了下来。 “施主,看你的了。” 枯荣寺的老僧眉眼低垂,口中轻喃一句,而那不远处扫清魔影的鄂王岳宏图,顿时不由哈哈大笑: “拦得好!” “这位道友和大师且看...” “今日本王,如何斩妖除魔!” 言罢,蟒袍男子一枪横扫,如同巍峨山岳般,直接隔开十数丈远,就是对着那长须道人猛地一砸! 看着头顶几乎劈开天地的枪影,又看着那道如同大日坠落般的武道真意,被华阳都和枯荣僧人合力拖住的长生教主,心底危机感陡升。 “安敢如此!” 眼见退走不成,大枪已高悬于头顶之上,长须道人含怒咆哮,同时双掌再度凝出滚滚罡气,合为法力大手,就欲抗住这天倾一击! 轰隆隆! 二者碰撞,无边神威震撼天幕,涟漪荡漾开来,底下万顷江海,几乎都为之掀起了滔天海啸! 但之前还有着通天气魄的罡气大手,此时被两尊丹境以神通压制,威势已是去了大半,再加上这横贯天地的一枪... 不过刹那,便是‘咔嚓’一声,破碎开来! 紧接着,就是一只连通袖袍的长长臂膀,泼洒血液,抛掷长空! “呃啊!” 吃痛之声顿响。 与此同时,那本来化出罡气大手的长须道人,小半边臂膀抛飞,顿时意气不在。 眼看大势已去,长生教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当下眸中狠色一闪,随后拼上了全部底蕴,甚至动用秘术,留下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暗伤,终于叫遁法通玄,更胜往昔! 长须道人于旦夕之间,化作黑白玄光,顿时叫得枯荣寺僧人和华阳都同时面色一凝,紧接着一同出手,就欲将那玄光拦下! 枯荣宝树与紫霞漫天,同时降临,显化气象。 可那道黑白玄光实在太快,而且似是付出了某种代价,竟强行顶着这重重禁制,生生逃了出去! 而岳宏图见此,一步踏出,收枪挥拳! 顿时,又是一道刚猛的拳劲砸出,远远的轰杀在了那道玄光之上! 但就算精准打击之下,也没有将长生教主莫天行彻底轰杀! 即使那玄光已是黯淡,但却终究还是被他给逃了出去。 “岳宏图,贼秃,还有那小子...” “待本真人大计功成,我定要将尔等挫骨扬灰啊!!!” 带着愤怒与怨恨,长生教主此行,果真遭到了大劫,被岳宏图斩去了半边臂膀,又生生的挨了一记武道杀拳... 想来没个十几二十年,他连伤势都莫想痊愈! 此时,滔天怨恨之音遍布江淮海域,豪言壮语虽出,可那怒吼的身影,却是只余下半边臂膀直直坠下海面,而无任何残影存在。 这算不算,挨最毒的打,放最狠的话? 对此,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季秋,默默的看着。 直到最后,面对那响彻海域的回音,他这才有些轻笑,肩头阴霾一散而空,随后只轻声低语: “何须你来寻我。” “今日之果,来日,当由我亲手了结。” 岳宏图上燕京之仇,覆灭紫霄宗之仇、今日千里追杀之仇... 种种仇怨,再加上一来二往,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 “下一次见面,想来,我便不需一直遁逃了。” 身怀补天道体,旁人二百年道途,季秋二十年就能踏破。 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深厚积累,以及长生教穷极一派的‘馈赠’... 想来就算是曾经遥不可及的丹境,也当不远矣! 此时,岳宏图凌驾于滚滚海浪之上,看着那坠落而下的半边臂膀,拳劲迸发,便将其直接轰碎成渣,边可惜道: “这条老狗,当真能跑!” 金身消散,那显露神迹的枯荣寺僧人,再度恢复原本平平无奇的钓者模样,随后双掌合十,与岳宏图和华阳都,一一道了声: “枯荣寺南海,见过两位佛友。” “这位,想来就应该是武道通天的鄂王岳宏图罢?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佛友这一枪一拳,打碎了长生教主的半身道行,再加上半边臂膀已去,虽未取其性命,但想来二十年内,他这一身伤势也当难以痊愈。” “只论武道,想来阁下,也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 佛号南海的金丹僧人,对着岳宏图客气了一番。 岳宏图见此,摆了摆手豪迈一笑,只道: “大师客气,本王与此獠乃是生死大仇,今日没斩下他狗命,来日也当必取之!” “谈什么天下第一,当不起,当不起!” 二人寒暄两句,南海僧人又将视线转向那凝成神魂法身,虚浮于半空之中的中年道人,道: “紫霄真人,老衲听过你的名号,想来若是没有百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你我早晚将会坐而论道,畅谈一番。” “只可惜如今天下邪魔猖獗,也不知何时才是重开我等道统之时...” “唉...” 说到这里,老和尚面上带着些遗憾。 紫霄覆灭,就连真人都只余神魂,与之相比,枯荣寺貌似看起来不错。 可因理念不同分裂出的杀生寺,杀生僧人对于神通与杀道的造诣,只论斗法,却还是超过了他这南海禅师一筹。 故而莫说是其他邪派,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枯荣寺重开传承,目前来讲,就连杀生道这一关,他貌似都过不去。 不然,南海僧人也不会隐匿于这江淮两岸,静待时机了。 有关于他的身份,整个天下知之者寥寥,除去南越剑池的剑子杜白外,便再无几人。 可华阳都作为上个时代的人物,显然知晓老僧是谁。 枯荣寺南海,是华阳都的上一代人,大概早在他出世游历的一个甲子前,便是声名赫赫了。 其与杀生寺的杀生院主,赫然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 有关于二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是华阳都不知其中细节,更不知那如今修邪佛道的杀生僧,与其究竟有着何等的恩怨情仇。 但就冲着这老僧人于此时出手,他就当得起自己一句恭谢: “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承蒙祖师眷顾,诸位师叔师伯厚望,叫我得传掌教之位,却不想任期之中宗门遭劫,致使山门被夺,自身也因实力不济而陨落,我孰愧矣!” “今日多谢大师出手,替着我门传承后辈弟子,得一线生机,华阳都,感激不尽!” 正交流间,季秋与敖景一人一龙,也在战局风波停歇后,来到了此地。 年轻的白衣道人,无论方才经历了何等风波,此时依旧是面色平静,谈吐清晰,不失大家风范。 只见季秋,有条不紊的依次向华阳都三人称谢,口中言语真挚,尤其是面向华阳都时,更是带着几分愧色: “因我疏忽,倒是险些叫真人神魂陨落于此,实是愧疚。” 但对此言,华阳都却是浑不在意,只谈笑道: “冥冥之中,因果既定,此事焉能是因你而起?” “况且若非是你踏破长生山,我又岂能自紫霄道印蒙尘中醒来?” “世间凡发生之事,皆有轨迹所循,诸修行者,皆不能免。” “所以,看开就好。” 说完,华阳都看着曾经的死对头差点陨落,身受重伤,心情自是大好,不禁哈哈大笑。 而几人交流之间,也将大致的信息都表露了出来。 经过一番简短的交流,来自曾经佛脉大宗枯荣寺的南海僧人,也晓得了季秋所做的诸般事迹,顿时便不由啧啧称奇起来: “斩三脉假丹尊者,又平了八百门徒,踏破天下邪道七宗之一!” “老衲出手,果真是没救错人,昔年正道诸脉最鼎盛时,何曾有过这等杰出后辈?” “往后的大鼎,还得是你们这些后辈来抗!” “想来他年,紫霄算是复兴有望了啊!” 听到老僧口中提及的三脉尊者,季秋又想起方才长生教主的嘶吼,顿时咳了两声: “大师言重了,我之所以能踏破长生山,归根结底就是因那三尊假丹修士不在山门。” “至于他们究竟如何陨落...我也在奇怪。” “按理来讲,三人一齐去探寻一前人洞府,也不应就此陨落才是。” 季秋的话语中,带着些思虑。 而南海僧人听后,眉头却是挑了挑,想起长生山和昔年紫霄峰的地址,有些若有所思: “唔...” “这样来说的话,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比如,有谁帮你挡了此劫呢?” 老和尚这般讲着。 话语一提,季秋便轻‘嗯’一声,倒是有些诧异: “此世道消魔长,离阳又是南燕之地,谁又能出手帮我个鄂王世子,紫霄门人?” 听到季秋的疑问,南海僧人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又道: “也不能确定,不过想来日后总有见面之时。” “到时候,便清楚了。” “好了诸位,此间事已了,待到风浪传出,我那昔日的好‘师弟’,想来定会前来寻我。” “因此,老衲又要换一处道场修行咯!” 南海僧人洒然一笑,话语刚落,岳宏图便出言邀请: “若大师无处可去,何不来我鄂王土内寻一山脉修行?” 听到岳宏图开口,欲请自己去往鄂王境内时,老僧却是淡笑一声,随即婉拒道: “鄂王好意,老衲心领了。” “不过我那师弟,却是个疯批和杀材,若被他晓得我在鄂王土,他可不会顾忌王爷你的面子。” “我等终有再会之时,但想来却不应是现在。” “不到时候,不到时候...” “再会!” 悠悠唱了声时机未到,随后这僧人便驾驭浪潮,飘然离去。 只余下梵音传唱,于海域内外,渐消渐远。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波平息,杀生院主,再回紫 江淮风波平息。 随着南海僧人率先告辞,飘然离去。 季秋带着敖景,也随着鄂王岳宏图,回归到了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 如今天下纷乱,但不得不说。 只要鄂王岳宏图未曾陨落,那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便没有人,能够威胁得到季秋的安危。 在往后的时间里。 他可以尽情的吸收此次南境之行,所带来的收获。 如今假丹已成,那枚闪耀着金华的丹道雏形,已经是隐约掺杂了几分属于道的气象。 剩下便只需不停的感悟通玄,增进自己的术法神通,再潜心修行积累法力,将金丹打磨无暇无漏。 如此这般,到了最后,待到天地交感,心头有念头袭来之日,便是经受雷劫洗礼,证得金丹大道之时! 对于丹境所谓的大道感悟,或许较于旁人而言,可能为了领悟,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颇为艰难。 然而对于季秋来讲,此道说难虽也难,可,却也决计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 【太平道意】 【张巨鹿于泰安皇城屠灭大炎气数,又兼历经风雨打磨半生,终得偿心中所愿,于道化之前,道心圆满,成太平大道真意!】 【此天赋为法相之基,求道理念之根,有演化法相的可能。】 这则先天天赋,是季秋第二世逆天改命时,最为宝贵的财富。 在拜访张子厚,求教文道修行时,那位布道境的大儒曾告知过季秋,他今日若是想要以此身之根基成道,建立学说,几无可能。 但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虽文道修行止步于此,但这太平道意,却是季秋于炼气之道上,一身道果的显化! 道意可演化法相,乃大道之基,而金丹之境,不外乎就是铭刻道韵于一枚金丹之上,从此我道由我不由天。 而太平道意,正好可以完美契合。 也就是说...凭此天赋,季秋完全可以一门心思的打磨法力。 待到证得金丹时,以太平道意为基化作道韵道纹,直接一飞冲天,当不必去和其他修士一般,苦苦历练修行,最后终有所悟。 因为,这本就是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求来的。 此皆为后话。 而在这之前,季秋还要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将华阳都的神魂法身,护送到紫霄观中,叫他与清微子见上一面。 这是答应过别人的承诺。 君子一诺,当必允之,若其不然,不如不应。 就在季秋与岳宏图这一对父子,离去江淮海几日之后。 有一道浩大的金丹神念,连同它的主人,一道降临。 此时,海域风波渐渐平息,再度有着渔船下海捕捞,或是有客商往北而行,稀稀拉拉,可见人烟。 而浮现在原本那一场大战漩涡中心处的血袍僧人,却是隐匿身形,未曾叫任何人留意。 这身披血色僧袍,面容白净,只眉心有一道朱红印记的年轻僧人,双眸黝黑。 他就静静的虚浮于海平面上,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一幕景,片刻轻笑: “果然是师兄的气息,没想到捕风捉影的东西,竟还真露出了些许蛛丝马迹,可真是叫小僧好找。” “莫天行,坐享南燕国运浩荡,却被人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真是丢人啊...” “江淮以北,鄂王府坐镇之处,却是不好对付,相传那儒门唯一一位显圣的存在,近些年便在境内著书立传...不好招惹。” “但,那又如何?” 面色白净的血袍僧人,眼神之中杀机毕露。 “谁敢拦我,全数斩了便是!” “当年老不死的一个个都不叫小僧我沾染那杀念成道,却不知小僧我究竟是何等契合!” “他们懂什么叫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么?” “苦海无边,佛法岂能渡尽,不如持戒刀一柄,全数送上西天极乐,如此,才算是净业良道也!” “枯荣寺佛法腐朽,就该扫进历史的尘埃,师兄,你菩提未净,倒不如叫师弟来替你,寻一次解脱才是,何须日日念叨着早已衰微的传承?” 这面容年轻俊美的血袍僧人诡异的笑着,片刻就想飞驰起身,往北境而行,却在步履踏出之时,便是微微一顿: “嗯?” 此时,血袍僧人挑了挑眉,那眉心鲜活的印记散发微微红光。 顿住脚步,他看着数日之前,有人刻意于此地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过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带着些讥讽: “不愧是师兄,我佛座下虔诚的信徒。” “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惦念着怕小僧我于无辜之众中,掀起血雨腥风?” “可师兄啊,修行之途,却非是念经念佛,做做慈悲之事,便能一步登天的。” “我辈修行人,早已彻底看清,何为佛?当你修成元神的那一刻起,无论你是如何成就的,你就是人间真佛,将受到世间的顶礼膜拜!” “与之相比,如何成就的方式,又岂有多么重要?” “不过,既然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去向,我又怎会不从。” “这么想和小僧我见面的话,那就如你所愿。” “就是不知道多年以后,师兄你的佛法,究竟有没有精进了...” 自言自语过罢,血袍道人调转方向,往南境那遗存的佛脉气息,飞速踏去。 前几日江淮海域的偌大动静,还有季秋覆灭长生山,跨龙横渡二州之景,根本遮掩不住。 因此随着信息传播开来,不仅是这杀生寺的杀生僧人,其他多少有些底蕴的势力,其实也都得到了些许风声。 一时之间,顿时引得人人为之侧目。 深思暗忖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警惕敌视者有之... 但说穿了,外人也大都并不晓得其中内情。 他们最多只能从余波之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断出是鄂王府与长生教的私人恩怨,以及有着其他高人现身出手。 就比如杀生僧人,他就是听闻有人观摩到了海域有手托宝树的金佛显化,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赴而来。 至于其他之事,通晓前因后果的长生教主莫天行,更不可能出面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 毕竟他本人如今,也怕遭遇他人暗算,连燕京都没回去,不知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治理伤势呢。 到了最后。 此事唯一留下的谜团,也就只有被季秋驾驭一路飞驰,往北而行的那匹横跨九天的真龙。 当消息传遍了天下,有人说那是蛟龙种,也有人说那不过是飞蛇种,并非是千余年未曾出世的真龙一族。 但当传闻传到了某些妖魔巨擘,以及海域之主的耳中时... 事情,却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此余波虽是渐渐平息。 可是实则暗地之中,早已是暗流涌动。 ... 又过了一段时间。 天色飘至年末,日近隆冬霜降。 当那北风呼啸而过,大地刮起第一场雪时,茫茫雪色,纷纷落下。 一时入目所及,唯余茫茫。 渝州,深山之中的道观,屋檐之上,染着霜雪。 观内人气凋零,除却寥寥几个清微子多年以来,收下的信任弟子外,便只余下了于观中学道的赵紫琼。 除此,再无他人。 这一日,有白衣道人,带着一穿着青金色法衣的少女,再度来到了这紫霄观所在。 正是季秋与敖景。 此时正是霜降之时,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天气间带着几分寒冷之意。 年轻道人走遍大地,又回到了这个最初学道的狭小道观,数历时间并未过去多久,看起来也一如当时模样,未曾改变多少。 “这就是...如今紫霄观的驻地所在么?” 季秋手掌背部,隐匿在紫霄道印之中的华阳都神魂,此时略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打量着被霜雪覆盖的小小道观,看着这一点儿仙山模样都没,就连灵气都是勉强靠着聚灵阵吸取而来的破落模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想当年在他鼎盛之时,紫霄一脉有两尊丹境大能坐镇,势力乃天下顶尖,紫霄峰立于离阳一州,五峰拱卫紫霄神阵,那当真是天下独一档。 云光缥缈,灵气氤氲,漫天霞光交织... 那是他这一辈子都难忘却的场景。 只可惜时过境迁,早已是昔日旧容颜。 季秋足履踏在积雪之上,走入了紫霄观内。 不多时,听到外界声响,有道观内清微子收下的寥寥弟子踏出,一眼就看见了眼前俊秀的年轻道人,顿时语出恭敬,作势请入院内。 闻得动静后,鹤发童颜,终年穿着干净利落的紫霄观观主清微子迈过门槛,看到季秋驻足于外,不由展颜一笑: “快快进来,驻步于外作甚?” 说罢,老道就欲下阶相迎,言语中开口之时,就欲询问季秋近些时候的经历所得。 但在他神魂探查,突然惊觉似有些看不透季秋修为时,他这才面露惊容: “你...” “你的修为...?” 老道脚步顿住,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不由有些惊骇起来。 能叫他神魂看不出深浅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来者,也是和他同境一般的存在! 这时候,清微子余光瞥向季秋一侧,龙威内敛的敖景,竟也看不出个什么模样。 可肉眼所见,这分明不过只是一年纪轻轻,肌肤皓雪,就跟赵紫琼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罢了! 莫不成是活得太久,都活的有些老眼昏花了? 清微子有些怀疑人生。 但其实细细一想,这事儿说起来,倒是也怪不得他。 毕竟距离季秋突破道基,也不过才过去了个一年半载而已。 试问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连续破开道基初中期之境,直接冲成了假丹大修?! 这种惊世骇俗般的速度,不谈其他地界,只单单此域天下三十六州内,古往今来,怕是也无人可出其右了! 许是看出了清微子的惊讶,季秋一声轻笑: “观主,好久不见。” “修为不过只是略微加深了些许而已,当不得称赞。” “我此次前来,主要是给你看一点惊喜。” 言罢,季秋抬起手背,将背部的紫霄道印,暴露在了清微子的视线之中。 看到这枚闪烁着微微紫霞的印记,清微子越看越是熟悉,一时间记忆不由穿越到了百余年前,瞳孔也随之越瞪越大: “这...这是...?!” 老道的表情与言语比之方才要更加惊骇,一时之间,差点连气都没喘上来。 但,这还不算。 当华阳都的虚影,慢慢从这道印上浮现而出,神魂法身真正在这被大雪覆盖的小道观内显化时。 清微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以形容。 “掌教真人!” “这!” “老道我...眼花了?”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甚至连手臂都有些哆哆嗦嗦起来。 这对于一尊破境假丹不知多久的存在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想而知,看到这一幕的清微子,到底是怀揣着一颗怎样的心情。 “好久不见了,清微子道友。” 看着眼前眼神恍惚的老道,华阳都法身波动,久别重逢之下,面色带笑,不由温和回应。 听到时隔一百多年,本以为彻底陨落的老友言语,清微子知此事再真实不过,一时百感交集,当下老泪纵横:“您...没陨落?” “怎么可能!”华阳都失笑一声。 “当然早就是已死之人,之所以现在仍未消散,不过是寄居于紫霄道印之中,这才没有散去神魂罢了。” “如今百余年过,早已错过了最佳的返魂时机,一旦脱离了紫霄道印,纵使有着上好的道体,亦是没办法夺舍转生,再活一世。” “之所以前来,就是为了见一见,独木支撑上百年的宗门支柱,仅此而已。” 这中年道人面色爽朗,带着几分欣慰,并未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只隐隐夹杂着几分愧疚: “抱歉了,清微子。” “当年一战,终是本座有所疏漏,在庆羽道友重伤而归时,未曾抗下压力,被宵小平了道脉,只得将薪火传承交付于你等之手。” “如今紫霄落寞至此,实是我之过也!” 华阳都讲到往事,不由一声长叹,言语间仍是无法释怀。 但对此言论,清微子却是连连摇头: “掌教此言差矣!” “当时您驾驭紫霄道印,以一敌三,斩一丹境,何等神威!” “之所以紫霄覆灭,实是我脉有此一劫,绝非你一人之过!” 想起当年几乎打平了半边山峰的惊天一战,清微子唏嘘不已。 当时的华阳都是真的强,哪怕顶着两方邪魔道脉的压力,仍然是生生以紫霄道印,彻底压死了当时长生教的另一位金丹,也就是莫天行的师兄。 不然,今日季秋不会这般轻松,就踏平了长生山一脉。 “那都是往事了,没有多少留恋的必要。” “今日前来,能看我紫霄一脉有复起的希望,本座已是心中甚慰!” “另外...” 说到这里,华阳都语气顿了顿,随即看向季秋,将考虑了一路的事情,终于张开了口: “紫霄道印,乃是历代紫霄掌教所掌,非天资纵横,性格坚韧之辈,不得授也。” “而本座一路以来,看尽了岳无双的心性与才情,本座认为,他可堪继我之后,位列掌教之尊!” “清微子,你可愿,最后再听本座一言?” (ps:依旧二合一) ------题外话------ 1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雪漫天际,我当掌教尊,花 “我欲叫他此后掌紫霄道印,为我脉下一代的,掌教至尊!” 被大雪覆盖的紫霄观内,华阳都神魂法身,如是对着清微子讲道。 听着这位紫霄末代真人言语,清微子心中悲戚,不由开口: “岳世子天资纵横,当可为我脉扛鼎者。” “但,真人当真没有再度存世之机?” 金丹真人,破境延寿八百,至多可活千载岁月,即使陨落亦可神魂遁逃,寻一生灵身躯,夺舍重生,有诸般神异。 清微子的意思,话里话外无非便是想要华阳都夺舍重生,再活一世而已。 但自家之事,自然自家最是清楚。 华阳都听完老道的话,看着皑皑白雪,一片茫茫之景,不由怅然开口: “百余年前,我神魂便受创伤,若那时能遁出紫霄山,未必不能有夺舍重生之机,可百余年过,就算能寻得合适的身躯,我之神魂一旦脱壳,要不了几年也将自行消散。” “已经太晚了。” “倒是你,清微子。” “你困于假丹之境许久,直至到了如今还未破境金丹,想来大限也快到了吧?” 听到华阳都直言自己无活出第二世的机会,清微子先是有些黯然神伤,后待到听得关乎自己寿元之时,更是苦笑不已: “是啊,即使日日夜夜观想我紫霄真法,也始终悟不出丹道真意,资质愚钝,实在惭愧。” “如今虚活二百七十余载,已近迟暮之年,想来距离大限...” “当不远矣。” 清微子想要华阳都活出第二世,不仅是因其乃紫霄宗的最后一位真人,同时也是因他自己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再继续支撑门庭了。 若是华阳都这尊真人能够存世引为震慑,想来门下弟子以及季秋与赵紫琼,都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靠山。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宗门,哪怕濒临寿终,也仍在殚精竭虑为宗门计,想要看到紫霄之名,再度响彻寰宇的那一日出现。 这种态度,着实令人生敬。 “那看来,凭你自己,是悟不出道意来了。” 听到清微子所言,华阳都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随后沉吟片刻,又冷不丁开口: “但我已是注定陨落,你却还未必。” “清微子,我有一法,可借助紫霄真法,将我神魂所悟之道意,作为养分烙印在你的道基之上,叫你有渡金丹劫之机。” “此举虽九死一生,而且就算侥幸成功,让你证道金丹,但从今往后,你也难以用我之道意演化法域,更不可能成就法相,一生就只能困死于丹境之中,不得寸进。” “不过好处就是,能叫你有赌上一把的资格。” “是成就金丹增寿八百,还是化作劫下余波,魂飞魄散,都看你自己。” “你意下如何?” 华阳都神魂略有些波动。 而清微子听后,顿时神情一震。 金丹! 那是多少道基梦寐以求,却都求而不得的境界。 莫说他寿元如今已经濒临枯竭,根本不可能再有渡金丹劫的机会,哪怕是叫他清微子年轻上百岁,这等机会,他也不愿错过啊! 至于金丹之上,纵观此域天下三十六州,古往今来能更进一步缔结法域,亦或者是成就法相者... 也是寥寥! 于是乎,老道当下就想接受,但当他看到华阳都这般平静的神色时,却又忍不住道: “那动用这等方法,真人你...” 看着老道似有意动,但又顾念着旧情,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刻神魂消散,华阳都却只是笑笑,自顾自的便替他做了决断: “看得出来,你已是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多做犹豫。” 言罢,华阳都看着一侧一直默默无言的季秋,轻轻颔首,语气略有些郑重,算是做出了最后的托付: “小友,从今往后,紫霄道印就交给你了。” “我知如今紫霄山门没落,这掌教之位并没有什么用处,或许还是一张引人瞩目的靶子,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能还会平白无故的拖累了你。”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承载我脉道统,重现,昔日紫霄山的辉煌。” 季秋看着这一身紫霄袍,双眸直视着他掌背紫霄道印的中年道人,慎重的想了想后。 终于认真的慢慢点头: “若这是前辈最后的期许...” “那么我,答应了。” 在这大雪隆冬的寒冷季节里。 季秋许下了他这一世,最为厚重的承诺。 至于是否能够完成,他其实自己也并不太知晓。 但紫霄清微子,紫霄道印,以及华阳都江淮海上欲以神魂替他善后的动作,这其中所得到的种种回报,却都叫季秋记在了心中。 正像是他话语所讲的那样,若这便是华阳都最后的期许。 那么他,答应便是了。 此言说完,哪怕鹅毛霜雪仍旧未曾停歇,但华阳都神魂法身上的表情,却是如瑞雪消融般,眉开眼笑: “我的眼光,从来无错。” “若是结合了紫霄真法、补天道体、紫霄道印,再加上这般心性的小子,都不能做到那一步的话,那么换谁来,恐怕都做不了更好了。” “那一天,清微子会代我看到。” 道人满意点头,看着眼前的清微子,不再多言,神魂化作流光,便往其道基直飞而去。 曾经显赫一世,纵横三山五岳的紫霄真人华阳都。 在这百余年后,以他自己的方式,为着紫霄一脉添上了最后一把火后,终将落幕。 感受着那道神魂所带来的浓浓紫霄道韵,还有那属于曾经紫霄真人的道意,清微子嘴唇哆嗦,脑海之中,仍有余音缭绕不散: “纵横人间三百载,道途无悔叹蹉跎!” “替我再坐镇这紫霄一脉几百年吧。” “拜托了,道友...” 温和语落罢,华阳都含笑消失无踪,最后的轮廓也随之散去。 只余下那浮现于清微子脑海之中,有关于紫霄道意的复杂感悟,以及他腹部丹田内,道基之上正若隐若现的道韵铭文,还在彰显着方才,清微子所得到的最后馈赠。 “真人...” 老道眉眼之中,夹带着怅然之色。 “我会做到的。” 而一侧,季秋默默无言,只施了一式道礼,便权当做是对于华阳都的送别。 此时,雪仍在下着。 清微子得到了华阳都的馈赠,身上的气息一扫方才腐朽,已是慢慢带出了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韵味。 他看着季秋。 不再深究敖景究竟是何来历,也没有过多追问华阳都陨落前,所提及的补天道体等等。 因为那些东西,华阳都自己又岂能不知其中底细。 连他都不去多言,那么显然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所以,老道只是看着季秋,末了笑道: “从今往后,世子便是我脉掌教了啊。” “清微子,见过掌教。” 说罢,眉眼发丝沾上微微霜雪的道士,语气间带着些肃然。 而对此,季秋自是连连摆手,边苦笑声称: “观主严重了,当不得,当不得。” 但季秋的劝阻,显然得不到清微子的认同。 “礼数不可废。” “我紫霄一脉传至今日,历代掌教至尊都是一宗之主,哪怕如今没落至此,但华真人既传下重担于掌教身上,你我又非师徒,所以无论之前如何,从今往后,都作不得数了。” “关于这点,谁来都无法改变。” 看着眼前固执的老道人,季秋不得已没办法,只能不再深究于此,随即转移了下话题: “那...行吧。” “不谈这个了,观主,小郡主这段时间过去,修行如何了?” 提及赵紫琼时,季秋身畔跟着的敖景,耳朵微微耸动了下,不动声色,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存在感。 至于清微子听后,则是侧过身子看向后方偏院,神色中带着些莫名: “她...和你一样。” “你们的修行路,都非是常人。” “小郡主的炼气之道,距离道基还差最后一丝,但不过...她身上应该怀有着燕赵皇室的某些秘法与秘宝,主修的非是炼气法,而是皇者之道。” “数月之前,就在你离去之后不久,她就已经修成秘术,踏上了蕴养气运的道路,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想来如今,实力应当也不弱。” 二人正交谈间。 那清微子目光所及的后院处。 一道金光陡然间冲霄而起,随后一闪而逝,慢慢隐匿。 虽波动只在一瞬,但在场之人,比如季秋、清微子与敖景,却都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气息。 “前些阵子她说要闭关,现在看来,应是又有所悟了。” 见得刚刚说完,那后院就仿佛映照他之所言一样,清微子不由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连带着心中对于华阳都才见便去的悲戚之感,都不由为之稍稍淡去了几分。 想来,见得后辈天资横溢之门徒层出不穷,便是这位华真人临终前,最想要看见的事情了罢。 踏踏踏... 金光散去不久。 道观后院,有脚步踏雪之声响起。 远远观望,季秋便见到了身穿一身蓝白相间的普通道袍,正往道观前院行来的女子。 此时,大雪飘飞。 女子身材修长,一头墨发并未盘起,披于背后,被寒风吹拂轻轻摇曳,就宛如是从雪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清冷而又高贵。 赵紫琼修行又有了进展,方才自修行转醒,就察觉到了外界传来的熟悉气息。 于是当她推开房门,踏足于冰天雪地之间,不过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年轻道人的身影。 见到季秋后,她的眉头轻抬,顿时有些高兴起来。 然而,当她看到了那跟在季秋身畔,正瞪着一双幽蓝色眸子,好奇往她望来的少女时。 赵紫琼心中,又不由升起了些许微妙的情绪,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锋利。 不过片刻之后,她的面色,却又恢复了平常。 “世子哥,好久不见。” 走到近前,与清微子微微点头后,赵紫琼坦然自若的对着季秋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只不过她的眼神,此时却若有若无的瞥向了一侧,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数月不见,可以说赵紫琼的一身气质,已经与季秋离去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如今的她,已经和季秋模拟之中所见到的,那位威严无双的女帝,越发的靠近了。 不过不管何时,尽管言语之中带着从骨子里生出的威严,但真当赵紫琼开始与自己交流的时候。 她却总是尽力的,想要去移除这份疏离感。 关于这点,季秋能够察觉的很清晰。 于是,道人嘴角露出弧度,淡笑回应: “好久不见,小郡主。” “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他察觉着赵紫琼身上传来的压迫气息,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皇道龙气,便已是知晓,眼前的女子,终于开始真正的走上了那条路。 身怀曾经燕太祖打造的天命玺,以及徽太子真传的皇道秘术,再加上赵紫琼一身血脉与天资,她的未来,必将是前途无量! 而在记忆之中,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眼前这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便开始慢慢筹谋,准备重新将南燕一十八州的气运,纳于手中了。 据季秋不全面的了解。 赵紫琼的修行之法,只要是能将州府的人道气运,掌于某个玉玺模样的秘宝之中,那么她就能借助着玉玺之能,慢慢转化成一身修为。 模拟之中,待到替着鄂王府重新肃清江淮六州时,她便已经借助六州之地的人道气运,证得了媲美金丹的境界。 关于这件事的其中内情,想来鄂王岳宏图,应也是知晓几分。 所以他这才无比断定,赵紫琼一定有着重整旧山河的能力。 因为,这便是她生来的命数。 清微子看到赵紫琼破境出关,轻轻颔首: “那么你们便先聊吧。” “华真人将自身道意给予了老道,我需得好生参悟参悟。” “若是真渡金丹之劫,一定不能选在此处才是,毕竟渝州虽地处偏远,这小山又胜在隐蔽,但却难保不会生出意外。” “再加上如今紫琼秘术已成,按照鄂王爷当年所言,咱们紫霄观,也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我先去消化一二,随后一同去往岳州。” “只要老道我能挨过那金丹之劫...” “我当出世,与鄂王爷一道,扶紫琼你重整旧山河,顺带着,报宗门血仇!” 言罢,清微子将季秋继任为紫霄掌教一事,都告知了赵紫琼知晓。 随后便独自一人,迈入道观正殿,看着那一道道简陋的香火牌位,长叹一声后,略有些萧瑟,随即盘膝于蒲团之上,准备做足了最后的准备。 此番得华阳都最后的馈赠,清微子成,就是紫霄百余年后,再度复起的第一位金丹真人! 而若是不成的话... 那就将彻底湮灭于金丹劫中,灰飞烟灭! 现在看来。 除却季秋这等,有着大机缘、不断参悟轮回晓得妙法之辈外。 普通之人求道,管中窥豹,究竟有着多么艰辛。 由着清微子的坎坷经历,便可见一斑! (ps:二合一。)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长大了,所以,你需要去学 紫霄观。 “这位是...” 方才清微子将华阳都一事道了出来,但赵紫琼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紫霄真人,显然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于是只接收到了季秋成为了紫霄一脉的掌教后,赵紫琼的目光流转,便望向了那一侧默不作声,此时略有些心不在焉,正打量着漫天飘雪的少女。 她的眼神里带着考量与警惕。 因为赵紫琼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一头青蓝色长发披肩的少女,看似娇小的躯壳之内,到底蕴藏着怎样恐怖的一股力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好像是一只史前凶兽正在沉睡,虽是暂时人畜无害,可一旦苏醒,所带来的灾祸,就将是毁天灭地! 此时,季秋听完赵紫琼的话,又看见了她那一双褐色眸子之中,多少带着些紧张,不由有些讶然。 敖景与他一道洗劫了偌大长生山,将那些灵药与妖晶全数吸收之后,修为几乎与他相差仿佛,可谓不分伯仲。 再加上如今已把气息隐匿,能察觉到她有着几分不凡... 赵紫琼数月不见,修行已经不能用大有长进来形容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愧是出身燕赵皇室的嫡系。” 季秋心中暗赞一句。 随后,年轻道人看了眼旁边一脸无辜,随后望向自己的敖景,当即解释道: “她叫敖景,年岁不大,算是我这一路游历以来,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罢。” “其实说起来,小郡主和敖景的年纪相仿,你们也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说不定对于以后,也能有些照顾。” 想起敖景的身份,季秋沉吟了下,算是略作提点。 作为身怀真龙血脉的存在,敖景未来几乎是注定会成为大妖乃至于妖王的。 如果说赵紫琼当真要走上皇者之路,那么她无疑会是很大的助力。 虽说自己与她缔结了契约,但那终归只是他们二者之间的事儿,与赵紫琼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多认识认识,总归不是坏事。 然而,当那发丝于风雪中摇曳,披着一身道袍的女子听到季秋所言的话语后,一时之间,却是抿了抿唇,并未率先回答。 片刻后,她才轻轻点头: “既然是世子哥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紫霄观的客人。” 说完,赵紫琼于雪中施了式道礼,举止流畅,颇为贵气: “燕赵皇女赵紫琼,见过敖姑娘。” “请进道观一叙罢。” 女子的声线并无多少起伏,堪称平静。 随后,她便背过身来,于前方领路。 至于听着季秋介绍的敖景,看着眼前面容姣好,身姿玲珑绰约的宽袖女子,倒是觉得颇为新鲜。 毕竟一路以来跟在季秋身边,敖景几乎并没有见到季秋提起什么朋友,不管走到哪里,要么就是打上人家山门,要么就是抢人家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季秋这么正式的介绍,而且还是介绍一位和她差不多大年纪,举止独特,几乎让人看上一眼便难忘记的姑娘。 顿时,她便有了兴趣,不由兴致勃勃道: “嘿,好啊!” 说完,这虽外表长成,但心性却是未曾有多少成长的少女背着手,一蹦一跳的,没有多想,就想要跟上去。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背过身子的赵紫琼,一双手掌于宽袖之中,已是轻轻捏紧。 片刻之后,才逐渐松开。 “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么...” 赵紫琼心中默念着,有些复杂。 待到行至后院,这些纷杂的思想,才算是慢慢从她脑海之中剔除。 随后,只见这披发女子轻摇了摇头: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东西,不该是我现在要去考虑的事情。” 感受着丹田正中,前些日子不久才祭炼成功的燕赵皇玺微微发烫,赵紫琼的一双凤眸,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如今我皇典已成,又祭炼了我燕赵的天命玺,只需按照鄂王叔的安排,以赵皇玺取江淮北六州的官印,汲取煌煌气数,以添修行。” “至多不过数载,我就能有夺回一切的机会!”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将看见敖景之后,不自觉生出的那一缕艳羡悄然掐灭。 随即,赵紫琼一切如常,与敖景季秋于观内院落,闲来攀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出格之举。 时间飞速流逝。 ... 就在季秋带着紫霄道印,回归紫霄观的数日之后。 清微子闭关参悟华阳都留下的道韵,时至今天,终于算是彻底消化掉了。 当老者一声轻啸踏出门来,整个道观房檐之上的积雪,都不禁稍稍颤动了下。 此时,艳阳高照,大日初生。 一场瑞雪,眼看就要临近了末端。 清微子精神抖擞,本来寿元濒临大限,苍老迹象逐渐浮现于表面的他,随着有所收获,就连面上的皱纹,都在不经意间去了几分。 方一出关,他便将为数不多的紫霄弟子,约莫十数人左右,包括季秋与赵紫琼,都聚拢了起来,随后面色严肃,在这道观大殿前,宣布了两件大事。 其一,便是请季秋上殿,拜会了诸多前辈灵牌,宣告了他继华阳都后,继承今日紫霄道统,为下一任的紫霄真人,掌教至尊。 第二件事,就是举派迁移,离开渝州! 这两则消息传出,为数寥寥的紫霄门人们,都不禁为之吃了一惊。 他们都是这百余年来,被清微子陆陆续续,从身家清白的普通门庭收来的弟子,一直悉心培养。 虽资质和悟性都远不及季秋与赵紫琼,但也算是对于紫霄一脉忠心耿耿了,算不得外人。 季秋于紫霄一脉相处五载,一直以来不仅修为卓越,为人也是上乘,素来得人爱戴,清微子宣布他为下任掌教,诸多弟子自是没什么异议。 他们惊诧的是第二点,这门庭不大的紫霄山,竟然要南下! 而且听着清微子言语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在鄂王土境内落地,这老道人,貌似还准备重回宗门旧地,再开紫霄门庭! 似乎看着这些普通弟子们的疑惑,清微子背着手,想起华阳都的托付,不由一声长叹: “渝州乃北元之土,纵使地处偏远,乃边缘地带,依然是妖魔不绝,非是长久立存之地。” “往日里之所以隐居于此,不外乎是因此地胜在隐蔽而已。” “但从此往后,便不能继续再呆在这里了。” “老道如今已达金丹瓶颈,若成则大道通,再加上新任掌教负起宗门重担,时机已成!” “是以我等,当南下矣!”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 北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北渊王陈兵边境,与鄂王州府多有摩擦,屡次有踏过燕门关的意思。 再加上突破金丹,必要引动天劫,声势浩大,若是引来注意,怕非是什么好事。 所以,须得入鄂王州府,且先渡丹劫才是。 若是渡不过,就是一切休提。 而要是侥幸证得金丹... 那么如今长生教式微,纵使天下邪魔道脉,不可能叫紫霄这等正道大派再度有崛起之机。 但是长生教从此往后,想要再在紫霄峰上过得这般舒服,也是绝无可能! 诸弟子看到清微子主意已定,自然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而且听到清微子道基圆满欲要玉液还丹,则更是振奋不已,哪里还会多言什么。 至于季秋此次前来,岳宏图话里话外也向他透露过,要为赵紫琼提供一些助力,以及叫她从幕后走向台前,准备拨乱反正。 所以对此,他也不会说上什么反对的话。 当主意拍板,已经定下后,紫霄观兵贵神速。 不日之后,这座曾经天下闻名的紫霄道宗所落座的小山。 已是人去楼空。 ... 又过一段时间。 鄂王府,月明星稀。 此时赵紫琼,已经随着季秋,回到了这昔日的王府之中。 刚一回来,她就见到了王府的主人。 看起来,好像是提前接到了消息,早就等候多时了。 怀着难言的心情,走入正厅。 看着厅内上首,与往昔一般英武没有多少改变,即使时过境迁,也依旧没有暗害于她,反而对她鼎力相助的鄂王,赵紫琼眸子不由有些酸涩。 多少年了。 宫廷之中,那刀柄落下,有邪道高人冲破皇城阻碍,将她的父王徽太子斩杀的那一幕,每每午夜梦回,她终究还是难以忘却。 要知道,那时候的赵紫琼,也不过就是一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徽太子的惨案,时至今日也是扑朔迷离,而几年过去,当年的旧事貌似也已经被旧人遗忘。 虽说修成燕赵皇室从古至今,都没有几人修成的赵皇典,再加上天命之玺的加持,赵紫琼有了改变的资格。 但最终到底能否做到,她对此也是迷茫不已。 “鄂王叔。” “你说...我真的能成么?” 看着坐于客厅前首的蟒袍男子,修行数载终于到了这个时候,赵紫琼虽已定下决心,但却还是对此有些忐忑。 她怕自己,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也怕若是没有争过,当江淮南北平衡的线一旦被打破,这辉煌的鄂王府与季秋,都会随她而受到牵连。 这是她不想也不愿看到的。 听到了赵紫琼略有踌躇的回答,岳宏图只是笑笑: “事在人为。” “光靠嘴去说,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成。” “但你要是愿意去做,不管能不能成,胜败,都当在五五之数。” “紫琼,你要知道,并不是本王想要你去争那张位子,而是数遍整个南燕,由你出面去坐那张位子,比谁去都要好。” “燕皇是个腹中有着极深城府的人,本王不知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但我能够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能当帝王的人。” “想当年,如今鄂王土六州之地生灵涂炭,被北元铁蹄践踏,是本王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才重新奠定了今日的基业,收复失地。” “本王想要北上燕门,打出关塞,并非是意图覆灭北元,事实上以我燕赵国力,也不可能灭得掉,之所以仗不能停,是因为一旦不把那些妖类与蛮夷打服,他们必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可就因为燕皇的一句话儿,这仗竟然说放就放下了,使我十年苦功一朝倾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上燕京,他欲杀我,又仰仗邪魔七道长生教与傀儡宗之力,传出去天下各个州府心思各异,民心去了一半,曾经掌兵的骁将,一个个仰仗刀兵,可谓是裂土封王!” “这般四分五裂,长久下去,以如今此域自封,外力难入的局面,莫说燕赵,就算是人族正统,想来都将易于他族之手!” “事关主权,这是决计不能让出的事情!” 岳宏图语重心长的道。 而他的一番长篇大论,显然击在了赵紫琼心坎,让得女子回想起了曾经父王的教诲,不禁心弦一颤。 “夫为君者,当以民为重,社稷次之,王轻。” “若人族无正统,无异于亡国灭种!” 徽太子少时与岳宏图结识,曾为横渠先生张子厚门生,亦曾上过战场,杀过蛮夷与妖类。 这番话语,便是他一直以来的主张,被赵紫琼谨记于心。 为何道北元为异族? 因为观此一朝,无异于是一处大型部落,其中有妖类、有妖魔、有半妖... 但纵观所有掌权之辈,却无人也! 除却修妖魔法,成妖魔身的人外,但,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族了。 而燕赵于新皇手中,不止名不正言不顺,同时长此以往,也将必亡覆矣! 若不取,他年北元四王三圣达成一统,则必南下! 丹田内,已被赵紫琼祭炼为本命之宝的赵皇玺微微发烫,隐隐向着赵紫琼预示着,她未来的天命,究竟导向何方。 想起了曾经父王的教诲,以及岳宏图的一番言语。 赵紫琼深深吸了口气,眸子闪过坚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既然如此,那么这份天命,我愿去肩负。” “祖宗的基业,燕赵的荣光,还有南岸人族生灵的未来...” “我不知我是否能扛得起这等局面。” “可,我愿去一试!” 月色下,赵紫琼如是对着岳宏图道。 听完后,岳宏图轻轻点头: “本王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正是因为你继承了赵皇玺,舍你之外,再无他人。” “像是能秉承人族气数,或是皇道气运之人,世所罕见,几如道家道体一般,难以寻觅。” “再加上你已修成你们嫡系皇族的皇典,二者相加,先以这失而复得的江淮以北六州之地为基,足以叫你在短时间内,修行突飞猛进!” “所以本王有理由相信,你可以重现你祖辈的辉煌,甚至更加胜之!” “我将六州官印重新交予你烙印,你需要多少时间,能够达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独当一面。 自是媲美丹境,甚至达到丹境! 不然在这个步步凶险的世道里,只能被彻底吞没,连骨头都不剩。 蟒袍男子话语刚落,赵紫琼不过略一沉吟,便坚定回答: “凭借皇玺与赵皇典,再加上六州万民气运所向,十年,至多十年!” “我定能做到!” 听着赵紫琼估算出来的坚定话语,岳宏图站起了身子: “好,那就十年。” “十年不长,也不算短,但局势不会在这十年之内崩塌。” “够了。” “从明天开始,紫琼,你就要开始学着,怎样去做一个王了。” “本王和无双,都看着你。” “加油吧。” 鄂王岳宏图说到最后,温和的笑了笑。 此后,出了这个门。 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徽太子的遗孤。 有的,便是燕赵唯一的嫡皇女,也是大燕朝未来的正统女帝—— 赵紫琼! 当黎明破晓,白日来临。 一则消息自岳州鄂王府,飞速传遍了六州州府。 也正是这一天开始。 属于大燕朝真正的正统,历经快十年波折,终于真正的从幕后... 走向了台前! (ps:我吃雪糕吃拉肚子了...状态不佳,慢了半小时,emmm,二合一。) 第二百二十章 今朝趁势冲霄起,不信人间有白 天元六年,燕皇赵牧兵变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在偌大南燕,引起了无边震动的事情。 那就是鄂王岳宏图于岳州府城之中,迎前太子之嫡女赵紫琼归,坐镇中枢,奉为正朔! 时年,鄂土六州之人道官印,其中气数尽汇于赵皇玺中。 维持了多年的平静,终于连表面都将不再遵守。 鄂王土,一处山庄内。 万卷藏书于架中陈列,这里算是此世乱象已起后,记载藏书最多最全之所,包罗万象,无论杂文经卷,旁门奇巧,皆有收藏。 其中几乎每一卷末尾,都有它们的主人亲自提笔注释,凡流传出去,于外界各处书院书塾之间,当为世所罕见的经典,为人珍藏拜读,不敢忘怀。 阳光正好,自外窗的缝隙透入,照在了那披着白袍,一身儒雅气息的儒士身上。 背着雪落之后的微暖阳光,年迈的儒士侧着头,将手中竹木所做的竹卷,放回了木质书架之上,随后念叨起了之前听闻的消息,语气不由有些感慨: “过去了这么些年。” “终于要开始了么?” 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张子厚打量了眼那上面所铭刻的‘徽’,末了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你若是不死于宫廷之争,这燕赵天下,又怎会落得如今这等四分五裂的局面?” “本来,你才是我等选中的那个天子才是啊...” 前太子赵徽,曾为张氏门生,这个事情很少有人晓得。 而张子厚作为教授过赵徽一段时间儒学的老师,他很清楚那个当年于他门下求学的年轻人,是一个锐意进取,有志于天下的人物。 可自古皇家出无情,那般出彩的人物,终究还是死在了权位之争中。 张子厚本不欲掺和此事。 但近些年来的变化,却是叫他不得不出面,做出选择。 不然江山倾颓,江淮以北的六州再出动乱,绝非是玩笑之言。 老者叹罢。 是日捧一书卷,轻身离去,往南而行。 南燕的顶尖存在,儒脉以张子厚开辟显学为尊,天下州府文人,但凡取其经文一角,皆可自称一声张氏门下,为其门生。 而他今日往南燕一十二州。 所为的,不外乎就是铺路。 为了给那位继承了徽太子遗志的嫡系,重掌大位所铺。 他这今日这一去,十二州府的各处世家宗族... 谁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或许待到最后,终究还须得兵戈相见。 但在那之前,只要能为赵紫琼揽三分气数,那么大势所趋之下,民心所向为何。 自是不言而喻。 ... 而北境之中。 北元苦苦等候了数年的机会,终于传出了确切的消息。 当鄂王岳宏图,终于真正在明面之上扶起了赵紫琼后,得到了讯息的北渊王,于府中不由冷笑: “雄踞天下六分,终究按捺不住了么?” 岳宏图以抗击北元起家,一路南征北战杀伐无数,铁骑踏遍六州土,一路打到了燕门关前,将曾经被北元铁蹄践踏的土地,尽数复还。 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虽为王,但裂土一方自给自足,俨然与南燕越发疏远,这般行径,又在今朝扶持一女娃儿正名,究竟图谋是为哪般? “打吧,且叫你们打吧。” “待到尔何时起兵渡河而下,与那江南燕皇与十二巨室碰撞之时,便是我北元,真正一统天下之日!” 北元四王三圣,除却三圣为妖魔巨擘,听调不听宣各领一方疆土外,剩下的四王,都是出自北元嫡系,与那位天可汗一般,乃半妖之属。 他们虽实力不如称霸一方的大妖大魔,但却胜在忠心。 若北元天可汗真正下令,顷刻间,便足以汇聚五十万大军,陈列于燕门关前! 一旦南下,纵使是岳宏图当面,也绝然拦截不住! 作为嫡系的北渊王,等待了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太久。 而眼下来看。 似乎战端将起,已不远矣! 反观燕门关内。 黄沙漫天,疆土边境,有肃杀之气弥漫。 千疮百孔又修补完全的古老边关,依旧巍峨耸立,一望无际的城墙上,身披甲胄气血充沛的兵卒,手持兵戈,向北而望。 “怎么样,还算是适应么?” 城关之内,驻守于燕门关内的主将张宪,看着那校场之中腰跨长剑,正面目严肃训练着手下黑压压兵卒的辛幼安时,迈步走了过去,淡笑开口询问。 作为被鄂王世子看重的人,辛幼安也不负各方所望。 单骑过燕门,请鄂王首肯后,又转而复回北境,将一手拉扯出来的十万义军,都一并带到了南境鄂土之上! 其中不少老弱年幼之兵,来到之后被革除下来,送于周边乡镇安定,但饶是如此,也留下了三万精锐。 这三万人,被张宪大手一挥,都交予了他自己掌管,在鄂王八部众外,又添了一部军职,号曰飞虎军! 而其主帅的人选,便是辛幼安自己,这也是当时鄂王岳宏图亲自拍板定下的事情。 如今大半年过去,这支新立的边军,已经算是初步适应了鄂王军的军旅生活。 他们在辛幼安的训练下,飞速的从本来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模式改变,开始变得与其他兵卒一般无二。 甚至骨子里,还蕴藏着曾经于北境风霜磨炼出的坚韧与果决,这都是极为稀少而又可贵的品质! 此时,正当青年的辛幼安得逢明主,南下而来,可谓意气风发! 他执腰间剑训练士卒,待到听着一侧前来的燕门主将张宪询问出声,当即抱拳回应: “好叫张帅知晓。”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辛某日日练兵,已是叫麾下将士洗去了往昔散漫,若有战,他们就将是战场之上,最为骁勇的兵卒!” “这点,还请放心!” 说罢,右手握拳击胸,辛幼安目视着前方校场这些斗志昂扬的兵卒们,踌躇满志。 放眼望去,只见着千人为一方阵,足足十方大阵的兵士整齐划一,一双双的瞳孔之中,似乎燃烧着火焰。 那些火焰便是心气,若是汇聚在一起,当成燎原之势,燃尽一方! 而为兵者,最不能少的,便是心气! 张宪见此,当即哈哈大笑,面色带着些欣赏之意: “不错,不错。” “岳世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好好准备吧,幼安。” 这主将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遥望北方,叹息一声: “如今鄂王为小郡主正名,想来往后,北境将再不太平。” “到了那时,必将有无边战乱连绵掀起。” “你我既为军中之将,便当以死志报效明主,定不能叫元狗踏前一步!” 此时,张宪的语气沉重,可谓语重心长。 同时伴随着话语起伏,他那一身凝练到了极致的气血,也不禁稍稍散出了几分气息。 光是略一感受,便能察觉得到,已经是浑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程度。 这是...筋骨皮膜肉淬炼圆满,几乎勾连天地,打通天象二桥的征兆! 当季秋逆天改命,再活一世,改变了鄂王府的命运后,随着这只蝴蝶煽动翅膀。 同时,还有着其他本该陨落的人物,也开始转变命运,开始了他那显赫的一生! 而张宪,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与鄂王岳宏图同一时期崛起的人物,纵使不如,但得了岳宏图真传之后,他又岂会差上太多? 想来,至多不过再过数载。 他就将成为继鄂王岳宏图之后,这鄂王六府六州之内,第二尊的天象武圣! 未来还长。 至于这一直以来都默默守在岳宏图背后的将领。 当他真正证就天象后... 怕是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惊罢! 来此巡视飞虎军,观阅不久,张宪微微点头罢了,便向远处而去。 作为燕门关守将的他,职责还有很多,自然不能耽搁太久。 而辛幼安看着那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离开校场,将目光收回,继续督视着操持兵戈的袍泽部下们,又念及季秋的赏识,心中豪情不由顿生。 不过片刻,作为舞文弄墨的豪放词家,一首千古名词,便在他目光向北而望之际,于脑海之中生出了雏形。 随后刹那间,当下脱口而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何须白发生?!” 充斥着豪情壮志的豪放之词,慨然自这眉目昂扬的披甲骁将口中颂出,响彻于校场之上,词句清晰,但听闻者,无不心血昂扬。 只见着校场上下内外,兵卒闻得其将帅之志气后,顿时挺起手中兵戈,高高举起,整齐划一,铠甲肃杀鸣啸,皆有不屈之志! 待到一声长啸罢了,辛幼安双眸锃亮,同时他那一身文道修行,也是愈发深厚! 隐约之间,甚至有于诗词之道上,开宗立派的造诣!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轻声呢喃,辛幼安抽剑而出,向北而望,目光灼灼。 “总有一日,我要重现祖父所期。” “叫得北境祖籍之土,重归人道正统!” “而这,便是我辛某一生所愿!” ... 春秋倏忽过,旦夕之间,已去数载。 又是一年寒霜落,瑞雪发新芽! 岳州府城外,一处山野间,随着天地一声闷雷乍响... 顿时之间,滚滚雷劫无边而落! 在电闪雷鸣之中,有老道人迎劫飞身而起,沐浴穹天之上的雷光,周身道袍变得残破,浑身上下,都被漫天紫雷,劈的是焦黑不易。 但就算如此,他却依旧盘膝屹立于半空之中,一双浑浊至极的眸子,却似枯木逢春般,有了一丝明亮的光。 属于曾经紫霄真人华阳都的道韵,足足八年光阴过去,终究被清微子彻底悟透吃透。 而在八年后的今日,随着心念一起风云动,这老道人当即知晓,今时今天,就将是他证道金丹最好的时机! 若言大道之基乃道基。 那么由得道基蜕变而来的金丹,便是大道之根! 自古以来,法力的根本金丹,就只能成就一次,哪怕是夺舍重生,道意领悟已定,下一次成就的金丹,也一定是定数。 所以说,又有丹成无悔的说法! 虽说清微子取华阳都馈赠,成就丹境此生无望更进一步,然而,这一关他也不能有丝毫小觑! 随着内外火炼,丹道雏形烙印道意,清微子那本来有着几缕裂缝的道基,也开始慢慢愈合,随后变得圆润光滑。 当那象征丹道雏形的道基,开始变得玄纹缭绕,金光灿灿,灼亮圆润后... 就昭示着,金丹已成一半! 而剩下的,就要看着这天劫,究竟能不能撑过去了。 只要渡过,那就是得道年来八百秋,道一声真人,天地齐贺! 而渡不过去...结局自不必说。 当此时,天地雷劫齐落,声势浩大,几乎响彻方圆十里。 隔开老远,都能见得那不断被雷光洗礼的道人身影。 而在远处,正有几人在观摩着这一幕的发生。 其中,一身披云纹衣袍,着玉簪束发的俊秀青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此时,他的目光似有流光转动,紧紧观摩着清微子渡劫的动作,不曾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而且,这青年身上的灵气深厚弥漫,隐有溢散而出的迹象,想来也是一尊不世出的大修行者,纵使不入金丹,也当不远矣! 当他见到清微子丹气结成,一身精气玄光尽皆内敛,随后与雷劫做最后博弈时,终于低声道: “成败,就在此时!” 果然,随着青年话语声落。 高渺云天之上,待到最后一道雷光劈下,滚滚乌云终于散去。 随着缕缕清风吹拂而来,天地晴朗,碧空如洗,只余下雷霆余威未散。 但,那被雷劫洗礼,一身道袍千疮百孔的老道人,却是洗尽铅华,熬过了最后一道雷劫,终于踏出了那最后一步! 随着烟岚飞雾,瑞霭祥云于天幕浮现。 老道人本来濒临枯萎的气象,顿时一扫而空! 随后,饱含喜悦的一声长啸,当即自清微子腹中一泄而出: “丹成中品,我道成矣!” 时隔八载,华阳都的期望,终于落成! 紫霄一脉,又有丹境真人出世! 大幸! (ps:卡文,晚了点,憋死了,二合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八年之后,时过境迁,错综复 看到那胸中一气喝出,随后缓缓而落,周身渐渐退去腐朽,重新焕发生机的道人,季秋起身: “恭祝观主,证得真人!”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如今,时间如流水过,自从当年风波过后,已去了八年时间。 这八年里,清微子得华阳都馈赠,随着季秋来到了鄂王境内,终日潜心钻研金丹奥妙,终于在不久之前,将华阳都的紫霄道意,领悟圆满。 并于今日心神有感,一举破境金丹,在寿终之前,重新又活出了一世! 成此景后,回顾半生,不可谓不百感交集。 清微子身形落下,看到一直于远处山丘盘膝观摩的季秋上前恭贺,心中唏嘘过后,顿时回应出声: “老道我修行近三百年,若是没有当年真人给予馈赠,此生想来都难以窥视此境奥妙。” “掌教天纵之资,又得补天派镇宗道术,修成了补天道体,如今积累许久,想来距离这金丹之境,也当不远了罢?” 双手揽于袖中,清微子颇为感慨称道。 这么长时间,对于季秋当年所得到的造化,他也算是知晓了几分。 其中既包括了敖景的真龙身份,同时还有季秋曾至补天派,将补天派的道体传承,给取了出来。 后者若非是前几年时季秋借他之手,安顿补天派修士,恐怕清微子都还并不知晓此事。 也正是从那之后,清微子才算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华阳都在临终之前,会对于季秋寄予如此厚望。 毕竟...补天派的补天道体,在记载之中,可都是二三十载内,必成金丹的天纵奇才! 更何况季秋乎? 听得老道此言,这青年道人顿时微微一笑: “快了,快了。” 此言并非是自谦。 八年时间,曾经于长生山上搜刮而来的资源,堪称是海量。 而季秋为了不使根基虚浮,稳妥起见一点一滴的吸收,时至如今,已经是达到了假丹圆满的境界,并且还将太平道意化作了道韵,逐渐烙印于一颗金丹之上。 若是他想,即刻起便足以与清微子一样,召金丹劫,只需渡过劫波,就将成就金丹真人! 然而,要真就这么成就金丹,却未必能做到丹成上品。 所以,他还想去等待一个契机。 毕竟要做,就要去做最好的! 太平道意最为契合的事情,自然就是天下太平。 而此世八年风波过,燕门关兵戈相交,与北元多有厮杀,再加上鄂王府与南燕的关系紧张,已然彻底撕破了脸皮。 若是为了止戈而去。 时时刻刻,季秋都能有心念通达之时,而待到那时,想来证得金丹大道,也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罢了! 这就是为何每逢破境前,修仙之士都会遇到所谓‘瓶颈’的原因所在。 而当历经千帆,有过经历之后,这种瓶颈,自然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听到季秋胸有成竹的回答,清微子看了他一眼,当下大笑一声: “掌教从不会讲无把握之事,眼下既然这样说,那想来便是了!” “今朝老道已破境金丹,我准备不日就向鄂王辞别,随后南下,重返紫霄!” “据掌教当面描述,想来那长生教主莫天行,八年时间也未必能够修复伤势。” “老道此去,定要将旧日基业重新夺回,再开我紫霄山门!” 想起那昔年的仙山福地,百余年来沦为他人所掌。 清微子日思夜想,时至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够重新夺回,心中一时便不由激动不已。 但季秋此时,却是开口制止了一句: “老观主于宗门之情念深厚,我深晓之。” “但既然都忍耐了这么多年,咱们也不差再等一段时间了。” “放眼如今天下,虽长生教吃瘪,可不愿看到紫霄复起的邪道派系,却还有不少。” “比如血海道、杀生寺、傀儡宗等邪魔大派,绝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所以,咱们还是得再等等。” “待到我证得金丹大道,我当以紫霄掌教之名,广传天下,重新开宗立派,替我紫霄正名,以回馈华真人之希冀!” 道人于方才破境的清微子面前一同分析,随后慨然陈词。 “那掌教,准备何日破境金丹?” 清微子见此,又发问道。 “这八年以来,南燕怨声载道,新皇主政武断专横,任用小人奸邪,使得万民心中不满,民心早已分崩离析。” “如今,经过大儒张子厚推动名声,得六州气数加身的小郡主羽翼已丰,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军已渡过江淮,割据淮州,南燕局势一触即发!” “此刻,我欲南下,助赵紫琼登临大宝。” “而我的金丹大道,便将在这一场道途内,定能成之!” 八年时间,曾经得到岳宏图馈赠的赵紫琼,合六州气数,眼下的修行与季秋相差无几。 鄂王军南下淮州,已算是露出獠牙,而南燕朝政事到如今,早已四分五裂开来。 曾经与鄂王岳宏图并称‘南燕双壁’的八武侯之首,太兴侯韩昌文未曾回应燕皇赵牧出兵北上的旨意,继续于太兴州领兵自守。 太兴州位于南燕一十二州最南部,地处偏远,而不出兵也不领兵的话... 意思很显然,就是想要听调不听宣了。 太兴侯这目前南燕明面之上,唯一一位天象境的武圣级人物不出面领兵,其他被燕皇提拔上来的酒囊饭袋,自然更加不敢。 毕竟过去八年,北境除却岳宏图外,可是又添上了一位天象武圣! 那人,就是曾经岳宏图手边的副将,都统鄂王军八部众的副帅张宪! 眼下的北境,不谈两尊天象武圣,以及那位儒道大家的支持。 就单单只论猛将如云的金刚境将领,以及足足五十万装备精良,锐意进取的兵卒,普天之下不算北元,就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碰瓷! 哪怕是那些出尘世外的邪魔道派,或是什么栖息山林的大妖大魔,也没一个能惹得起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势力都得衡量一个因素。 那就是一旦鄂王军能够扛得住北边的压力,这南燕一十八州未来,究竟谁主沉浮?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而南燕一十二州的一十二巨室,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联络上了北境,想要派出自家之人,见一见赵紫琼。 南燕一十二巨室,代表着南燕一十二方大势力。 里面有百年士族,也有手握兵权的将领,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于太兴州屯兵的太兴侯韩昌文,还有就是,张子厚所出身的横渠张氏。 君择臣,臣亦择君。 当今燕皇,得位不正,又依仗邪魔道脉,自然不得各方看好。 以前是没得选择。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后... 不是谁都愿意继续为了燕京守门,从而平白被鄂王军铁蹄践踏的。 南燕一十二巨室,其中半数之多,都有人掌州府官印,他们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赵皇玺的大势在北,而不在南。 这也就昭示着,鄂王岳宏图说赵紫琼乃皇玺加身,掌燕赵天命的说法,非是作伪。 光是此一点,就已经把当今燕皇的脸面,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眼下,赵紫琼于鄂王府内将六州气数集合,已是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日就将南下,去离阳州见一见南燕的十二巨室。 若成,将南燕一十二州的官印气数,也一同聚集于赵皇玺中,那么想来再过不久,她就将成就一尊掌半壁江山的气运女帝! 到了那时,凭借她与紫霄的渊源,再加上鄂王府一脉,季秋成就金丹,再开紫霄山门,想来成功概率,自然大大增加! 季秋话语方才落下,作为教授了赵紫琼五年的老师,清微子又岂能不了解其中内情,一时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不由认同点头: “嗯...这样来看,掌教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是我太过心急了些。” “紫琼也算是我紫霄门墙之徒,她要去见那南燕的一十二巨室,老道作为师长,自当也要替她撑腰。” “如今我已证道金丹,为普天之下第一流,南燕的太兴侯不出,除非是燕皇京师的邪魔道真人出面,不然无人能是我敌手。” “是否需要我一同前去?” 待到清微子此言一出,季秋瞬间一笑便道: “当然。” “有一尊金丹真人坐镇身侧,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府大军马踏淮州,那南燕一十二巨室所开设之地,就在离阳州的离阳侯府,他们又岂敢有所异动?” “如今彻底撕破脸皮,北境战乱已启,不过有张将军坐镇,也并无太大意外,但想要再抽调过多人手,却亦是比较困难。” “若能和平解决,接手一十二州的气数,倒还可以。” “而若不成...” 季秋沉吟片刻。 “那也就只能用强的了。” 微风吹拂过,道人面上如春风般,看似举止温和。 但,他所认定的事情。 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更改。 这,就是蕴藏于骨子里的王道。 又可以叫做,内圣外王! ... 南燕,离阳州! 曾经,季秋来到过这里。 而那一次来,他上了曾经的紫霄峰,将当时的长生教八百门徒尽皆斩尽,随后尽释万余名杂役凡人,声震天下,甚至引得一尊金丹追杀而来,最后将其逼退,铩羽而归! 直到现在,长生山附近的村镇,还有不少人家立下过长生牌位,供奉着他这尊有道真修的。 这些沾点仙家色彩的东西,往往最抚凡人心。 而但凡是离阳州有点名望的家族门第,对于他的名号,都不会不晓。 此时。 离阳州城,南燕八武侯之一,有着金刚大成修行的离阳侯赵景府中。 来自南燕一十二巨室的势力中人,汇聚一堂。 满座衣冠翩翩,如同白鹤欲举,往来之人,俱都华衣高冠,举止谈吐非凡。 他们的出身,都是这南燕最高层级的权贵,不仅仅是表面风雅,同时内在之中,也都是读书养性的儒士,或是武道有成的人杰。 今日,这些来自南燕各方势力的人,要在这离阳侯府之中,等候一位尊贵的客人到来。 离阳侯赵景此时一身侯服,正与在场各方势力的代表说说笑笑。 这些人中,有出身横渠张氏的张子厚后人,也有太兴侯亲自示意前来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的来此,就是为了见到那位燕赵唯一的嫡系皇女。 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当鄂王与燕皇之间的政治牺牲品。 而长达八年的明争暗斗之中,鄂王府所展现的实力,以及赵紫琼身怀赵皇玺的正统表现,都叫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 那就是相较于当代燕皇来讲。 貌似更有可能稳定江山,更有可能于未来大放异彩的... 会是那位曾经徽太子的嫡女,赵紫琼。 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前来。 看看那位被鄂王岳宏图扶持出来的存在,到底值不值得下注与追随。 而此时,周旋了一圈之后,离阳侯赵景与其他各州巨室的人物,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正主到来。 今天是暗中约定好的日子,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但在那之前,这位侯府的主人却独自一人,行到了角落。 在这里,正有一面色古井无波,身背剑匣靠墙而立的青年,默默驻足。 他的衣着朴素简单,似乎与在场之人格格不入,就仿若是这侯府之中的仆役一样。 然而,此人身上所透露而出的那股子气势,却远远不止如此,他周身的气质就仿佛是一柄利剑一般,叫人一眼见得,便不由望而生畏。 最起码的,让看得出来与其熟识的离阳侯,言语之中都不由带起了三分敬意: “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竟然...真被你跨出了那最后一步。” “南越剑池复兴有望啊!” 听着离阳侯赵景的感慨,杜白抱着手臂,望了他一眼,并未正面回答: “这不是回来了么。” “刚一回来,就听你说了近些年的大事,那南燕的皇权更替,竟然牵扯如此之广,倒是有些意思。” “鄂王岳宏图扶持的赵紫琼,就当真叫你们这般看重?” 青年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好奇。 对此,离阳侯赵景随即解释: “你乃是脱离红尘之外的修行之人,自然不晓得气运所向的赵皇玺,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这么说吧,若是那位走通皇道,就单凭着那一枚赵皇玺,她就是这南燕一十八州的正统,乃是真正的万民所向,而身怀大气运者,自当无往而不利也!” “就比如趁势而起的燕太祖,再比如那北境的大元天可汗,便是如此!” “秉承气数而生,再加上鄂王岳宏图的庞大势力,当今燕皇与之一比逊色不少,毕竟,他也拿不出什么让我等能够满意的筹码。” “所以,诸君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比如,将官印之中积累的冥冥气数,都交给这位未来的女皇,前来达成一笔交易。” “反正这些东西,没有赵皇玺,得位不正的燕皇赵牧,他也聚集不起来。” 离阳侯论及其中隐秘,不由娓娓谈道。 至此之时,这青年才慢慢点头,眸中闪过了几分若有所思。 此时,待二人正聊间。 门外,便有一张拜帖,奉上侯府。 随着一袭紫衣,风华绝代的身影惊鸿一现,伴随着那白袍道人的身影,带着一行人一同到来。 正主终至,大幕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