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三三【NP】》 微辣1 1.1 中秋对于销售来讲是个大节,往紧要了讲,甚至关乎着下一个季度的销售报表是否漂亮。 而作为公司的销售主管,方旖旎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头等要事便是做礼节清单,把需要打点的客户一一列清,老客户、新客户、未来客户;送什么、怎么送、谁送;中心店、枢纽店、区店,都要明明白白清清爽爽,一个出错——“Yvonne,在其位谋其职啊。”她都能想象Kim说这句话的眼神:眼皮轻蔑一刮,似要削她一层皮。 可方旖旎不理解,Kim让她做这个却不给她查阅客户档案卡的资格,打压她这个空降兵也不用直接戳破她的降落伞吧。方旖旎对着表格上的光标无效吐槽,只能腆着脸去请教资深业务员。 方旖旎自知坐上主管这个位置靠的是裙带关系,又学不来职场以势压人那套,因此笑露八颗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可还是免不了灰头土脑地被刺了回来——“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Kim那应该有,你可以去问问。”;“我是跟过这酒店的业务,但上个月您让我转交给Jone,您忘了呀?”方旖旎心想自作孽不可活,她真做过这事? 方旖旎咬着笔杆子发愣,时不时抬抬臀昂起头环顾一圈工位,还是那么几个人,大部分销售员都出去跑业务了。她不得不发给唯一对她伸过橄榄枝的Miko。 Miko先是弹了52秒的语音吐槽了一番今天闷热的鬼天气,接着打字说:你等等,我帮你问问大米,他最热衷于收集客户信息。 方旖旎不认识什么大米,只要能办成,让她送大米两箱江西万年贡米都行。方旖旎忙回:麻烦你了!【可怜】 Miko果然靠谱,没多久就发来一个邮件。方旖旎忙完后邀请Miko共进晚餐,Miko回:那你来春天广场接我吧! 干销售有条粗暴的约定俗成——看业绩说话。因此上下班打卡相应地民主了些,方旖旎飘飘地步入直梯,这是她每天腰杆子最挺的时刻了。 春天广场坐落在城北,城北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高校,商业发展相对落后。Miko谈业务都谈到高校了?方旖旎咋舌,这行业竞争压力也太大了吧。 车开出来时还是青光陶醉,到春天广场便已夜幕低垂,穹眼半睁不睁地透着薄薄倦怠,路灯早早亮了起来。 方旖旎打电话给Miko问她在商场哪一座,她好选车位。Miko咋咋唬唬:“不不不,你来春天后边的老街,我在……”还没说完就骤然挂断,方旖旎打了下方向盘,顺着往老街驶去。 方旖旎高中就在城北念的,对这块地熟悉得不行,稳稳当当找了路边停车位靠停,提上包下车了。翻手机看了眼,Miko:这边太吵了说不清,我在老王烧烤摊,沸点往西第二家门店! 方旖旎知道这家烧烤店,开了很多年了,物美价廉。她走了一路,还没吃上就已经熏了一身的烧烤味,Miko在店里头望见她,忙站起来摆手:“这儿!” 方旖旎犹豫着,脚步放慢了些——她看见Miko那张小方桌四四方方坐满了人,一颗颗年轻的陌生的脑袋,方旖旎想,不会真的把产品推销到学生头上了吧。多少有些饥不择食了啊,Miko。说出来自然得好听:“这都是我们的小老板吗,Miko?” Miko勾个塑料椅过来:“哪能啊这些小屁孩,我就跟他们拼个座。” “哦。”方旖旎顿时放松下来,挨着Miko坐下了。 刚一抬头,就对上叁双打探与些微不怀好意的目光,方旖旎垂眼盯桌。其中一男生瞧着方旖旎话却问Miko:“姐姐,你们做销售的都这么漂亮吗?” Miko没回,她在打电话,话术嘚啵嘚啵,没一会儿已经起身绕桌往外去了。他右手边的男孩笑嘻嘻接茬:“骗人的吧,销售不都是男的吗?” 方旖旎默不作声,表情懒懒的,一副不爱搭理他们的样子。好在他们也识趣,话题又回到了他们自己身上。方旖旎嫌等餐无聊,打开知乎搜:送礼/客户/得体。 几个男孩们的声音不算小,加之小店逼仄,他们说的话几乎是拿了漏斗直接往她耳朵里灌进去的。 “对了赵郁,上回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我现在高叁,没那么多时间。”话语谦卑,“不好意思了,哥。” 方旖旎手指一顿,这道声音浑中带清,声量很低,但声色入耳,不知是月色飘渺了竹林还是竹林斑驳了月色。这个“赵郁”是音乐生?方旖旎强忍住侧目的冲动,心中毛毛细细浮动一场春雨。 她向来喜爱一切关乎美的事物。 -- 微辣2 1.2 “3号桌,你们点的是微辣还是特辣?!”老板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 方旖旎被吓了一跳乍昂起头,余光里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向她轻拂,方旖旎后知后觉她侧耳倾听拼桌男生们的对话很久了。 方旖旎轻咳了下掩饰不自在想高答老板“微辣”,被捷足先登—— “特辣!说了好几遍了老板!” 方旖旎无奈地看向正前方的男生,好言好语:“万一是我们的呢?” 对方吊儿郎当挑眉:“你怎么知道是你们的?” 方旖旎心思流氓不分年龄,不愿搭理。刚要出去问老板,她右手边也就是“赵郁”突然起身出去了,方旖旎想趁机瞥一眼,Miko恰巧收了电话回来,他们在高卷的皮帘子处错身而过,方旖旎的视线游移到了Miko身上。 方旖旎问她:“我们几号?” “3号啊,怎么了?”Miko在赵郁的位置上坐下,“你坐进去,我等等说不定还来电话。” 方旖旎坐进去一位,解释道:“刚老板问3号微辣特辣,我怕跟他们搞错。” “哦,他们比我来得早。”Miko移到了原来方旖旎的位置。方旖旎闻言点点头。 赵郁是跟端着盘子的服务生一道进来的,他站后一步,但他比服务员高,因此方旖旎一眼望去,视野里只有他。 白得晃神,炽灯下的肤色似沁了水呈半透明净白的油纸。 等他走出光晕,方旖旎才窥得全貌:头发偏长,凌乱地分布着,刘海撩着眼睛,神情便显得黯淡,没有气色的唇瓣微微抿着,有些驼背。两筒膀子收在衣袖里内敛地垂在身侧,一身黑,气质孤郁,是不细看容易落在人群里被忽略的安静。 不像高山流水的曲子,像曲子里一个短暂突兀的切分音。 他注意到方旖旎的视线,眼稍飘了下,稍纵即逝,连对视都称不上。 方旖旎也转开了。 上的是男生们的串,他们“热心邀请”Miko和方旖旎一块吃,方旖旎扫了眼红通通布满各种辣椒的串,替他们屁股疼。 Miko爽朗拒绝,接着凑近方旖旎讲话:“本来打算介绍大米给你认识的,位置都订好了,春天广场的美食招牌春日野,可他说今晚有约,我就跑这来吃了,便宜你了!” 方旖旎感激一笑:“多亏你,不然我乌纱不保!” “客气,我也不想你丢乌纱帽。”正说着,电话又来了,Miko拿着手机出去了,还没到门口就已经接了起来,销售,一秒也不能等待。 Miko一走,中间位置一空,方旖旎自然地瞧见了赵郁。他一动不动坐着,侧脸线条消瘦,不言不食,方旖旎莫名升起一丝怜悯,怎么感觉这孩子不合群。 他们吃得很快,像是有下一场要赶的样子。方旖旎嚼着鸡心,留意到他们出门后说了两句就分道扬镳了,赵郁一个人走。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有一伙人过来拼桌,方旖旎吃得意犹未尽,放下签子跟Miko说:“我去点份烤茄子,你还有什么要吃的吗?” Miko摇头:“拿瓶汽水来吧,讲得我口干舌燥。” “好。” 方旖旎从冰箱拿了汽水给Miko后去点餐。老板年纪不大,黢黑,魁梧的一座,半仰着头觑着手上翻飞的烤串,抽空斜她一眼:“你要不想去里边等,就离风口远点,烟都往你那去了。” 方旖旎笑笑,随意挪动了步子,端详了会儿时熄时旺的火苗,慢吞吞问:“老板,还要多久啊。” 老板蹙眉:“快了快了。” 方旖旎用手散了散烟,咳了两下。 老板见她明明被熏得难受还不走,调侃起来:“怕我下毒啊?” “什么啊。”方旖旎有些好笑。 老板潇洒刷油,火舌乍起:“我先给你烤行吧?” “没事。”方旖旎摆手,“你按照顺序来,我的是3号桌,微辣啊,别弄错了,我那拼桌。” “不会搞错的,天天都有拼桌,我就没搞错过,忘了也会问一句。”老板扬声,“前面跟你拼桌的那个高个子小伙也特地交代你微辣,错不了错不了。” 方旖旎闻言神情一滞,蹙了下眉,看着云灰烟雾里老板敞出的笑脸,了然地莞尔:“好,我进去了。” -- 旖园1 ǐzんáńsんú.cΘм 2.1 方旖旎到家很晚了,给Miko报了平安就丢开手机去了浴室。 她很喜欢在洗净后泡澡,听着舒缓的音乐,闲适安逸的泡澡时间是她“排泄生活垃圾”的神圣时刻。Miko在车上跟她说,她跟大米是老乡,还没进公司前就认识了,关系不错,他给的档案不会有错,让她放心。 方旖旎被她再叁的保证感动到,在心里高看她叁分的同时不免又想到自己,羞愧万分。方旖旎把脸埋进水里,享受着扑面而来的水啄感和胸腔充血的肿胀感。 十几秒后她腾得抬起头,抹了把脸,捞过伸缩板上的手机打开看了眼,消息爆炸,自从进了销售部,手机的电量总是耗得特别快。方旖旎深呼吸两下,这才点进和小姑的对话框。 别人的叁姑六婆都忙着催婚催育,她的小姑催出家,后现代主义之朋克小姑。 方旖旎扫了眼满屏的分享链接,直接划到底回复:佛祖不是说了嘛,出家要征得父母同意。您问问我爸妈乐不乐意,他们要乐意,我没意见【调皮】。Po⒅Ⅾ.co㎡(po18d.com) 她每次都用这句话取巧,最近多了【调皮】这个阴阳表情——在公司群里学会的。 她小姑好好一研究院教授,去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成了佛教徒,中元节在研究院焚烧冥币佛经,事态恶劣,被严肃批评劝退。小姑返家后吃斋念佛抄经书,成了一名信具足、戒具足、闻具足、舍具足和慧具足的居士。 方旖旎擦了下手,趴在缸沿抻长胳膊去够虎皮兰花盆里的书,她唯一看得下去的“经”,讲的是男女性事。方旖旎翻开后压了压,随便拍了段话发给谈绪。 谈绪回复她:多看看吧,下次我们试试猿博。 猿博是什么?一听就是野姿势。方旖旎翻着书页找寻,看完后微微笑起来:这佛弟子,她是当不了的,她是谈弟子,是性爱子。 第二天上班,在茶水间遇到Kim,方旖旎礼貌微笑。 Kim见她眼下有黑眼圈,嘴唇也不似以往那般红艳,以为她因为中秋送礼的事焦头烂额,心里很满意,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Yvonne,有什么困难要告诉我啊。” “啊,好。”方旖旎把茶包丢进杯子里,抬头应了声。 “Jone跟我说昨天你在问他们要资料?是吗,我当时想,怎么会,Yvonne这么聪明,不可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Kim似夸似贬。 方旖旎丢下两声干巴巴的呵呵,水还没倒就跑掉了。 方旖旎跟采购虚与委蛇,心里还在想茶水间Kim的夹枪带棒。销售部主要靠业绩提成,底薪低得要命,她一个月能有几个钱?她不跑业务跟同事起不了冲突,再者,Kim他一个管理层的,她哪里碍着他了? “一个大男人,至于每天阴阳怪气我吗?” 完蛋,方旖旎想着想着,居然把这话打了出来,她脑子一懵,慢半拍地点击鼠标撤回。 来不及,采购已经发来:? 方旖旎手心溢汗:对不起对不起,发岔人了。 采购:你们部门的采购申请单我已经报上去了,建议你还是跟财务借款再办理报销手续吧。 方旖旎胸闷,总感觉黑眼圈已经遍布她整张脸了。 好在财务按流程便批了款,接下来就是联系采购去采购那些礼品。至于谁去送,方旖旎已经想好了,让业务员自己报名,机会留给有心之人嘛,她还能顺带讨点好名声。方旖旎想着想着就乐起来,听着歌往谈绪那去了。 昨晚跟谈绪聊“性经”聊到凌晨,聊得方旖旎一颗心挑上挑下,几近灵魂出窍,放下狠话“明天榨干你!”后一头睡去。早上两个黑眼圈扑了叁层粉还是没遮住,美色果然误人呐。 一路绿灯,更是让她心情激悦,在心中暗暗部署:先猴子偷桃过过瘾,再然后嘛,嘿嘿,尽在不言中。 -- 旖园2 īzℍáńsℍú.còм 2.2 谈绪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赚着不多不少的钱,过着不紧不慢的日子,可把方旖旎羡慕的。但这话不能告诉谈绪,谈绪有他的抱负,她看到的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停车,正正方方地倒车入库,方旖旎下车扫了眼左右两豪车,挑眉咋舌,有贵客? 旖园是一座四合院改建的,不大,两进院落,青砖灰瓦,玉阶丹楹,因为构思巧妙,摒弃了街门等构造,又多用绿植古玩点缀,显得幽静却敞亮,与老时的“深宅大院”是谓背道而驰。 方旖旎刚一进前门,有个穿着窄袖锦边胡服的服务生过来接引,面孔很新,方旖旎便没说她熟悉这,跟着他往里走。 迎面一座雕砖照壁,中间悬着一字框,刻着“福”字。小胡人仪态老道,脚步稳扎,身子微微侧向方旖旎,以免漏听顾客的发问。 小胡人一声“请”,方旖旎颔首,跟着过高坎进照壁左边的院落。走着一段草香清雅的甬路,左右月亮门,墙面隐约露出里头栽种的罗汉松。因四下幽静,耳清目明,方旖旎留意到似有鹦鹉学舌声。 果然进了一座漆式讲究的门后,正房廊下悬着一只鸟笼,翠头鹦鹉叫唤“秦师傅”。方旖旎笑笑,冲它眨眨眼。 靠近北房有两大株石榴树,抱着玲珑玉池,里头养着几尾红白珍珠鳞和墨龙睛。绕过玉池,来到后院,有两间花厅,罗汉松边栽着一颗柿子树,上头的柿子霞色艳艳,熟透了。 小胡人要领方旖旎进去,方旖旎摆摆手,小胡人离开了。方旖旎开门进去发现谈绪不在,心里又惦记着那只鹦鹉,便回了正房。 正房被改造成了堂厅,进去后一眼望尽,小胡人们如壁画般悄然地融在角落。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方旖旎问:“谈绪呢?” 有认识她的小胡人迈一步出来应答:“先生吩咐说让您吃盏茶歇一会儿,他马上就到。” 方旖旎点点头。 她逗了会儿鹦鹉,教了它半天“方旖旎大美女”结果以失败告终。方旖旎泄气地去了北房,北房用来接待重要的客户,隔成四间雅房,方旖旎进了其中一间,有个身着齐胸襦裙的小胡人进来备茶。 第一回来的时候方旖旎对这里服务员的着装十分诧异,揶揄谈绪:“你这是要当大员外呐。”谈绪浅笑,眼里有丝轻蔑:“多的是人想当。”他赚的就是这些人的钱。方旖旎点头道:“将来开分店了记得告诉我,我要投资。”谈绪侃侃:“我的不就是你的?” 方旖旎呷一口茶,这茶谈绪同她介绍过,叫紫笋茶,芽叶幼嫩,色泽波绿,茶性温和,入口久醇不散。唐肃宗年间被定为贡茶,“十日王程路四千,到时须及清明宴”说的就是紫笋茶。多少有些媲美“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盛赞。 至于安茶的茶具,还有杯箸、几案,至边上的屏风、窗花、摆件,大到角檐柱、额枋等,无一不奢不精巧。当然招牌还是菜色,谈绪说店里的菜都是“御膳”,每一道都有规矩名。这样一个神仙似的地方,本钱如此之大,利润自然不算高,因此她才会说他赚着不多不少的钱。 谈绪非凡夫俗子哉。 一杯茶尽,谈绪掀开水晶帘进来了,一时间屋内雨打芭蕉,冷泉掌檐,尽是汀灵脆响。 可方旖旎一抬头见到他,哪还有心思听那美响?眼里只有谈绪那张如兰馥郁、笑面风流的脸了。 “柿子长得不错,给你摘了两个尝尝。”谈绪的声音比卷帘声还脆,还诗意。 方旖旎嬉笑着过去,先捞了一个柿子把玩,抬头看他:“想吃柿饼。” “小事,回头做了给你送去。”谈绪应道,顺手把柿子往边上的多宝阁一放。 方旖旎跟着他动作睇去,他把柿子搁在了镂空转心瓶边上,一高一低,一黄一橘,衬着透进来斑驳的光影,倒也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方旖旎顿时胃口大开,一口咬下手中的柿子,还没来得及尝味儿,就被谈绪掐着腰抱了起来。 她两腿顺势轻巧地勾住他的腰,俏笑道:“你干嘛呢。” 谈绪就这么抱着她往外走:“你说干嘛?”逗她玩。 方旖旎故作不知,笑得都咬不下这软塌塌的柿子了,只好两手搁在他颈后,一手兜着一手,防止果汁滴到他身上。 “你走慢点呀,我吃不了了。”方旖旎撒娇,腿还蹬两下。 谈绪向来是嘴一套手一套的:“好我慢点,慢点我旎旎才舒服。”手臂轻轻颠两下。 方旖旎脸红,不吃了,从他肩膀处直回脑袋,正正经经看他的脸庞。谈绪眼皮浅浅一波动,眼眸瞬间潋滟起来。方旖旎不由想,这么个神仙地方,总觉得他就是那个神仙了。 她用沾着柿子汁的嘴唇黏黏糊糊地亲他的额角:“今天怎么没人?” “休息日,打烊了。”谈绪稳稳迈进后院。 方旖旎错觉他在“日”上头加了重音,她没话找话:“停车的时候看到有车子泊着。” 谈绪解释:“上午有几个朋友过来,喝了酒,就没把车开走。” 话落,悠长暧昧的一声“吱呀”——谈绪推开了门。 -- 猿博 3. 方旖旎不是第一次在花厅作乱了,被谈绪放倒在床上后顺势一滚,把庄重的雕花床滚出丝丝暧昧,柿子早在进门前就被谈绪丢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天色渐暗,门一关,就更加不可见了。 “你点个灯。”方旖旎蹬掉鞋子,坐在床沿说。 谈绪正点着,微弓着腰,豆火蹒跚,忽闪忽闪地爬上蜡烛,羊角灯倏尔亮了,印得谈绪的侧脸朦胧梦幻,如水中望月,越望越痴迷。 方旖旎轻叫一声扑过去,小手一攥,谈绪笑开来,轻甩火柴棍啐她:“不老实。”身子却直起来,任她乱抓。 “大,员外。”方旖旎把身子软软地贴上去,声音似呼吸一般落在他耳边。 “旖旎,我的旎旎。”谈绪语调缓下来,一双眼眸被灯火渡得幽亮,细柔地把她网住了、填满了。 方旖旎松开手垫起脚牢牢圈住他的脖子,嘟嘟囔囔:“快亲亲我。” 谈绪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把着她脑袋,俯身牢牢吻住了。 吻着吻着就倒在了床上。 谈绪的吻蜿蜒而下,吻她的肩膀,吻她的指尖;吻她蜷曲的脚趾,吻她哆嗦的大腿……谈绪把她的每一寸肌肤吻成饱绽的花朵,吻成含水的赤裸。 方旖旎闭着眼呻吟着,谈绪凝视她一张漂亮的小脸红了一片,像块被盘得油润的羊脂玉,水足、色匀、透明度高、结构妙美。谈绪低声哄她:“旎旎,我们试试猿博吧。” 方旖旎早不知所云,嗯嗯啊啊胡乱应着。 谈绪亲两下她的眼睑,只当她应了,他撤开身跪在她两腿间,接着捉住她双脚踝把她的两腿缓慢地往上举:“会不会累?” 方旖旎湿答答,哼唧唧,自发地把腿搁在了他肩上,半睁开眼略不满道:“是不是这样?你快点。” 谈绪轻笑:“你这猴急样,倒是对上猿博这意蕴了。” 谈绪看着她腿股间并成一颗胖杏仁,赤暖暖地引人采撷,他把住她的腰缓缓插入。这个姿势的方旖旎膝盖高过头顶,身体几近悬空,阴户突出,让他动起来有顺水推舟之润感,一时间肉波荡漾,缱绻非常。 方旖旎起初还能听着淫靡的水声满胀胀地吟出些骚音来勾引谈绪发狠,但谈绪稍稍一深入,方旖旎就从下至上地被堵住七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穴腔里的饱胀感横冲直撞,令她汪叽叽地不住痉挛。 谈绪见她已动情至深,身子往前倾,望着她浅浅摆动几下,接着猛得耸动起来,直捣得方旖旎咿呀咿呀,哆哆嗦嗦不行了,穴肉失控地吮吸着他的性器,似渴求他再喂一点。 “亲亲,亲亲我。”方旖旎睁开眼呢喃。 谈绪轻撇头甩掉即将滴入眼睛的汗,侧头亲了下她莹白的小腿,绷得紧,肌理分明,大脚趾紧紧夹着食指,圆溜溜,白嫩嫩,红果果,仿佛成了精的石榴籽在逗人心玩儿。 两人出来时天已黑透,院子里各式精巧的花灯被悬挂在半空中、廊檐下,一眼望去,亮堂如星河瀑布般倾泻而来,嫦娥奔月的美景。 偶有人声和鸟叫,更显得抄手游廊静谧。 方旖旎慢吞吞踱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谈绪跟在她后头打着电话,见她直直往宅门走忙拉了她一把。 方旖旎侧头看去,谈绪用眼神示意她去里边坐,方旖旎顺势仰头看他打电话。谈绪的语速带点儿漫不经心的不紧不慢,说的不多,听着能让人沉浸下来想事情。 谈绪挂了电话,牵着她往里走:“没事的话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嗯。”他这么一说,方旖旎才感觉到饿。自从工作后,饭点反而乱了。 “上周秦师傅试了两道新菜,你尝尝看。”谈绪拉她坐在绳床上,改良板足案的桌子上布着谈绪私人的杯箸。两人进的是正房堂厅,矮桌并列在一块儿,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回字,颇有曲水流觞的意境。 谈绪给她擦完手,第一道菜恰时上了,名为“糖蟹”,晶莹剔透,一盘蟹壳红得竟比外头的花灯还好看。 方旖旎食指大动:“是用糖腌的吗?甜的蟹?” 谈绪伺候她吃:“最早是盐。”他往边上瞥了眼,“拿瓶黄封来。”小胡人应着下去了。 方旖旎啧啧两声:“还说自己不是大员外,我看宫里的什么刺史、太尉都没你舒服。” “比不得。”谈绪把蟹膏拨给她,“趁热吃。” 方旖旎一口蟹一口酒,眯着眼儿美得不行,“好吃,蟹膏不松,蟹肉不沙,虽然不太适应甜的蟹,但味道很好!”方旖旎赞道,“命令你给秦师傅涨工资。” “每年都涨,放心吧。”谈绪笑了笑,看她吃饭要比自己吃更舒坦些。 正笑着,秦师傅端着圆盘从耳房出来了,步入院内声如洪钟:“缕金龙凤蟹怎么样?知道你不爱甜,少腌了半宿。” 方旖旎对着他高高竖起大拇指:“绝!” 秦师傅大笑,笑声渐亮渐近,他虽壮实,但走路稳、快,没一会儿就在他们边上了。 “再尝尝这道箸头春。”谈绪让他一道坐下,秦师傅摇头,打趣他:“你也吃点吧,这两菜齐用,补肾益气。” 谈绪还没怎么样,方旖旎就红了半边脸,说得她好像采阳补阴的女妖精似的。 谈绪浅笑着摇了下头:“收徒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话题一下滑开了。 秦师傅起了脾气:“说了此生再不收徒。” 谈绪四两拨千斤:“当时你也说他资质不错。” 秦师傅烦躁地甩了下脸:“再看吧。”撂下这一句就走了。 谈绪擦了两下手,垂下眼道了句:“牛脾气。” 方旖旎观察他的神色婉道:“秦师傅忙起来没时间教人吧。” “在边上看就行,厨艺是教的?” 方旖旎不说话了,专心啃着鹌鹑肉。好半晌两人都没话,方旖旎听了会儿清淡的风声,沙沙的,乐器是树叶。她乍然想起来:“哩哩怎么不见了?” 谈绪一怔:“生病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方旖旎轰得一下就站起来了:“生病了?!” -- 小丑 4. “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谈绪试图安抚她情绪,“医生说不严重。” 方旖旎生气,猛得后退一步,怒目而视了几秒,掉头往外跑,知道他会追来,她边跑边吼:“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送你的不是我丢给你的!” 纵然经历过数回方旖旎突如其来发脾气的时刻,但谈绪只有经历没有经验。因为有时候她自己突然好了;有时候得哄好几天;有时候他也气,她就先把他哄好再继续生气。谈绪头疼,这次该使哪一套? 方旖旎越想越气,脚步愈发快,连甩了好几回谈绪的手。 叁年前他们两因为小姑的关系,在西京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到嘉月,意外再次相遇,当时方旖旎正跟男友冷战,一气之下稀里糊涂地跟谈绪牵扯暧昧,回过神来已经离不开谈绪了。 方旖旎跟男友正式分手后依旧跟谈绪维持着暧昧关系,两人谁都没捅破窗户纸。直到他们有了肉体关系,这段关系才稍稍浮出点水面,漾出叁两条波纹可供情缠。 今年叁月份谈绪生日,叁十岁大生日,方旖旎送了他一条小狗,给他绑在柿子树下养着,意喻「有钱(犬)有势(柿)」。当时谈绪很心悦,抱着她直啃,跟脚下甩着尾巴的哩哩一个样。 难道当时都是做给她看的吗?他不喜欢狗是吗?不然他这么一个精致完满的人,怎么可能还养不好一条小狗。 他这样不重视狗不就是暗示她可有可无吗?方旖旎胸腔都要炸开了,胃酸涌上又咽下,什么箸头春?猪头村!难吃!难吃! 谈绪被甩开多次也没不耐,他重复解释:“真没什么事,已经送最好的宠物医院治疗了,我说了是怕你难过。” 方旖旎脚步一滞,缓了下来。 谈绪叹了口气:“哩哩有先天性疾病。” 方旖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什么?” “胰腺炎。”谈绪牵住她的手握了握。 方旖旎眉头紧皱:“怎么会?明明买的时候很健康啊。” “的确没料到,上周我发现它吃得没以前多,赶着送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雪纳瑞这个品种容易得胰腺炎,发现得早控制住不难,而且哩哩不严重,出院后注意饮食就行。”谈绪语气低缓温和,像一个有经验的大厨留意着不让菜变烂变稠,尽力安定着她的焦躁与担忧。 方旖旎眉头舒展了些,摇了摇他的手臂软软道:“对不起。” 谈绪摇头:“走吧,去看看哩哩。” 方旖旎情绪一过冷静下来,抽了两张纸巾擤鼻涕,声音闷闷的:“太晚了,明天白天再去吧。” “好。”谈绪把车开了出去,从后视镜扫到两边的车,随口问道:“这两车喜欢吗?” 方旖旎被转移了注意力,把脸黏在窗户上感叹:“喜欢啊,但买不起啊!”还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款。 谈绪试探:“很想要啊?” 方旖旎屁股贴回副驾驶,老实道:“很想也称不上,但有总比没有高兴吧?” “嗯,言之有理。”谈绪颔首,“虽然咱买不起,但可以借着玩两天过过瘾。” 方旖旎眼睛倏亮:“真的假的?万一我擦磕了咋办?咱买不起,借得到,可还是赔不起哇,咱劳动人民苦哇——” 谈绪失笑:“说话跟唱戏似的。” 唱戏?是啊,谈绪之于她是流动的戏台,他搭到哪儿,她演到哪儿。谈绪稍稍一哄静静一笑,方旖旎便手心发烫头脑发热,自发地戴上爱之小丑帽在他跟前又唱又跳。她能肯定他是喜欢的,但她摸不透他的喜欢是爱人间的一毫米还是台上和台下的距离。 -- 尘事 5. 风花雪月翻翻篇,方旖旎跟采购约时间谈谈中秋礼盒的项目,采购讨论了会儿就说让方旖旎自己看着办,这种五花八门没法批量采购的商品自己部门消化就行。 方旖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跟Kim报备完,开车出去采购了,仅半天就差不多买齐了,毕竟商家远远比客户想得周全。中秋还没到,商家们已有中秋已过万重山的老练与淡然。 群里毛遂自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小有争执,还算顺利,方旖旎随手记下后跟Kim通了电话,Kim对她一番冷嘲热讽,明褒暗贬她真大方,客户资源都舍得分出去。当然要分出去,本来就是他们的客户,突然来个“销售主管”要“掌权”,不说销售部上下腹非心谤,方旖旎自个也羞愧难当。 Kim让她负责叁个大客户,一家合作的度假酒店,两家入驻的商城,吩咐完道:下次这种小事自己解决就好。 方旖旎“诶,行,行,好”地挂了电话。 跟谈绪一块儿去医院看过哩哩后方旖旎直接开回家了,一周回一次家,拖拖拉拉,企图用时间挤压掉厌烦和恐惧。 她在小区外溜达了一圈,买了两支花哨的水笔,一块手掌大小的海绵宝宝橡皮,几根五颜六色的头绳,一本名字恶俗的小说和一包小熊干脆面,一块儿装在红白条纹的塑料袋里挂在手腕荡悠着回家了。 他们小区绿化做得好,入住的老年人比例很高,这个点方旖旎瞧见不少甩背晃悠的老大爷,他们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家人或护工。 有个大爷对她蛮面熟,跟她打招呼:“晨晨啊,回来了——” 马上有另一个大爷接上:“晨晨都这么大了?” “哈哈,是啊大爷!你们还这么年轻!”方旖旎嬉皮笑脸,逗得大爷们乐坏,脸撇到一边,食指指着她抖。 方旖旎又跟几个叫她张叁王五李四的奶奶婆婆们打过招呼,走走停停到家门口了。她按了门铃后自个垫着脚熟门熟路地伸手进去别开了锁。 踱过院子开门,一推门方旖旎吓一大跳——她妈妈方温悦劈面站在玄关处,笔挺挺地盯着她。 方旖旎拎拎耳朵观察她妈妈,判断她现在是病重,还是病中:“小悦,吃饭了没?” 方温悦不说话,神情似不高兴,蹲下来看方旖旎换鞋。方旖旎刚把两脚套进拖鞋里,方温悦突然按住了她的脚。 方旖旎乖顺地不动,蹲下来轻声问:“怎么啦?” 方温悦小声埋怨:“你今天来晚了。” “我给你买亮晶晶去了呀!”方旖旎把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提溜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方温悦果然高兴起来,双手去扒拉袋子,窸窣作响。方旖旎提着站起来,方温悦也一并站起来,方旖旎带着她往客厅走,等保姆过来了才把袋子取下来递给她妈。 手腕上一圈勒红的印子,方旖旎无意识地摩挲着。 保姆把塑料袋卷起来扔了,防止方女士套头玩出意外。方旖旎看着她妈乐呵呵地拿笔在书上乱涂乱画,问保姆:“我爸还没回来?” “是的。” “我妈这周的活动表呢,拿来我看看。” 保姆应了声,去自己卧室把记录本拿了过来。 方旖旎迭着腿靠在沙发上,垂眼浏览着摊在膝盖上的本子,上面一笔一笔记录得详尽无异,总归就在这屋子里。方旖旎压下心中的不满,缓着语气问保姆:“我爸一次也没陪我妈?” 保姆唯唯诺诺不敢吱声,蹲在方女士的边上给她扎辫子,方女士拍着手叫好。 “我陪我妈呆会儿,阿姨你先吃饭去吧。”方旖旎把本子一合递过去,保姆接过,撑了下桌子起来去餐厅了。 方旖旎揉了揉眉,缓缓跪在了她妈妈身旁,捞过一条皮绳给她绑另外一边。方温悦很美,远山芙蓉般,温雅袅娜,一头乌发比她更茂密柔顺,方旖旎梳着,浑然不知地落下泪来。 方温悦留意到,慌手慌脚地拿手去擦:“妈妈你不要哭,我很乖的。” 方旖旎闻言奔溃,松开手紧紧抱住她妈妈,埋在她怀里痛哭流涕。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倒宁可失智的是她,总好过清醒地饱尝痛苦。也许真该听她小姑的遁入佛门,不闻尘事。 晚上方旖旎哄她妈妈睡下,走去书房找她爸,两人叁句话还没薅清就开始动手,方旖旎边捞桌上的物品砸她爸,边大哭大骂:“你为什么不陪她?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方国平疲惫至极,猛力一扯一甩把她作泥点子般甩在地上,污脏的一团。方国平不看她,敲出一支烟来抽,吞云吐雾道:“我对你妈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叁道四。” 方旖旎恨极,话几乎是贴着牙齿缝钻出来的:“你如果再把她关在家里,我就报警把你那些腌臜都抖出去!” “呵。”方国平弹了一下烟灰,侧过身睥睨她,“你去啊,害你妈一次还不够,想再来一次?” 话落,方旖旎瞳孔骤然放大,浑身被烫伤似的抖了两下,继而定在地板上不动了。 方国平难道心里好受?他静默着抽完烟,把烟蒂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过去把方旖旎拉了起来,像小时候拍她膝盖上的灰一样蹲下来把她裤子扯平整,又拍了两下。站起来的时候骨节发出的声响仿佛一个生锈的机器人,方旖旎眼皮颤了颤。 “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你妈。”他顿了下,没等到方旖旎的回应,“你有空多来陪陪她吧,给你安排的工作挂个名而已,你不去都没事。” 方旖旎尖声质问:“凭什么?” 不敢听到回答,方旖旎迅速推开他跑了出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事事责备她爸爸成了她赖以掩盖伤痛和推卸责任的保护伞。她发现她爸爸同她一样,他们把方温悦当一片凋零的花瓣小心呵护的同时,掩耳盗铃地吹来吹去。 -- 情书 6. 方旖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游荡,孤魂野鬼一般。 超速经过法兰大桥的时候她都想要不然冲下去死了算了,结果连车头都没有歪一下。她不允许自己的遗容肿胀得同某些男性的生殖器一般丑陋,成为一笔既耻于被大众点评又沾沾自喜的谈资。 假如她意外去世,谈绪会不会伤心?多少会有点吧,好歹还留了他一只可爱小狗。 这样想来,叁年间她竟然只给予过谈绪一只狗,叁千元,而谈绪付出的远远大于其千百倍。可时间和金钱是她和谈绪最不缺的东西,由此他们便没法用简单的精力和金钱衡量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拿这些作调剂品,却从不敢称一称爱情的克重。 谈绪太过完美,太完美是一种天然的疏远,方旖旎够不到他那个高度,贪婪地用暧昧的男女关系和低级的道德底线把他拉下来。她是自私的,就像她把照料妈妈当成了一份工作。 方旖旎打电话给小玩,不出意外那头沸反盈天。方旖旎在小玩逐渐清晰的“喂?喂?喂?”中开口:“出来陪我喝酒。” “你过来呗,我就在情书。”小玩的声调一如既往地不以为意,方旖旎从没见过她着急的样。 心态还是得学习小玩,方旖旎挂了电话后往情书开去。 情书原来是家SM酒吧,扫黄打非期间被视作聚众暴力查封,过了两年又开起来,成了普通的酒吧。 老板是个日本留学回来的中国人,每每有顾客让他拽两句日文听听时老板只怪腔怪调地说一句“亚麻跌”,大伙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消费贵酒捧场老板的黑色幽默。方旖旎说情色是男人间的硬通货,小玩说是财富密码,小玩要比她更犀利。 方旖旎踏进酒吧,老板正坐在角落絮叨,小玩在他身边托腮听他讲话。 方旖旎一坐下,老板就走掉了,小玩扫她一眼问:“喝什么?” “随便吧,拿你喜欢的。” 小玩挑眉,起身点酒去了,方旖旎抬眼过去时恰好瞟到小玩捏了两把老板的屁股。 小玩拿的是方旖旎之前存在这的酒,她自己都忘了,端详酒瓶半刻,闷头灌了下去,喉咙口很快烧起来,整个胃都是辣的,仿佛有人拿着勺子一下下刮着。 小玩压了一下她的手肘:“诶,你悠着点。” 方旖旎抖开她的手,又仰头大闷,小玩默默看着她,见她眼眸有泪光,没有再阻止。 方旖旎醺醺然歪躺下来,小玩拨了拨她两片睫毛,让她枕在她腿上。 小玩问:“要不要试试bdsm,说实话,挺解压的。” “求人扇我巴掌那种?我疯了哦。” “你扇人也可以啊。” 方旖旎不说话,小玩在沉默中高低错落地抖动双腿逗她开口。见她小脑袋跟豆腐一样在她腿上颠簸,脸上略带不耐烦的神情,被色彩饱和的灯光照得漂亮极了,生动得让人想亲…想鞭打。 小玩悠哉悠哉地磕起瓜子:“你可以先从绑缚和调教开始,不一定要被打。” “bondage?那是什么感觉?” 小玩想了想:“捆绑…类似安全带吧,婴儿座、安全带,被束缚起来会感到安全,像被妈妈保护着。” “听起来感觉不错。”方旖旎慢吞吞坐起来。 小玩拍了两下手抖掉瓜子壳从兜里捞手机:“很难形容,给你看看照片,视觉上更直观。” 方旖旎点点头。 没有想象中的淫乱,麻绳规整对称地捆绑着赤裸的裸体,他们或蜷曲或舒展地被悬挂在半空,神态安宁如艺术品。缠绕他们身体的绳子不像刑具,更像是承载肉欲的茧和承托无助的圈。照片呈现出来的戏剧化矛盾和美学,令人想到十字架上的耶稣,束缚中的绝对安全与自由。 方旖旎感慨:“很美。” 小玩挑眉:“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作品。” “谁啊?” “只有传说没有姓名。”小玩可惜地摇头。 方旖旎酒劲上脑,刻薄道:“可能长得不尽人意。” 小玩哈哈大笑:“那他收的m岂不是爽翻天了?虐上加虐啊。” -- 会议 7. 宿醉过后一天都晕晕然,方旖旎下楼吃饭,看见她妈妈正拿着勺子打碗,在短暂的对视中方旖旎不由打了个激灵,等坐下再观察她时,又没了异样。 方温悦面目似稚气未脱的纯真,但漆黑的瞳孔透彻又炎凉,分不清是堵塞了秘密还是摒弃了一切。方旖旎试探性喊:“妈妈?” 方温悦欢快拍掌:“妈妈,妈妈!” 周一会议最多,方旖旎以为她没资格参加中层会议,但Kim却让她也来,方旖旎带上素描本和笔跟过去了。 会上方旖旎坐在位置老老实实画画,营造一种“我没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决策”的憨厚老实。画着画着她旁若无人起来,把部门的员工画了遍,又在边上写上他们的英文名,做连连看玩。 有两个同事方旖旎不确定,咬了咬笔回忆细枝末节,想着想着突然感觉会议上怎么那么安静?她疑惑抬头,全桌人都在看她! 方旖旎慌忙找寻Kim求助,Kim没好气地用眼神示意她往桌端看。方旖旎望过去——显示屏前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领导,眉目沉稳,身着雾蓝的衬衫却不显得轻佻,光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周身也萦绕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尊贵与威严。 电光火石间方旖旎撇开了眼,她身边好心人告诉她:“Tom让你把笔记本递给他看看。” 方旖旎一惊,看这个干嘛?她故作从容地站起来把笔记本递过去。Tom没接,好整以暇地等着一伙人一个个往上击鼓传花,方旖旎心想他是什么职位啊,架子可真大。 方旖旎的目光跟着她的本子一步一步落进Tom手里,黑色的素描本衬得他双手的颜色、肌理、线条非常性感。方旖旎眨眨眼,听见Tom问她:“画工不错,但似乎与会议无关。”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方旖旎谨慎道:“谢谢。” 周边有细微的笑声,Tom似乎也笑了下。方旖旎见他合上素描本往桌上一搁,曲指一推,整个动作说不出得流畅与禁欲。方旖旎想这大概就是小玩口中最适合拿鞭子的手。 Tom见她还站着,压压手道:“坐下吧,我们继续。” 一直到会议结束,方旖旎都没抬起头来,她在画他的手,但怎么也不满意,画不出细腻的蛊惑感。她懊恼地在边上打了个叉,翻了页眼不见为净。 临近下班时间,方旖旎正收拾着桌面接到内线打来的电话,让她去Tom办公室一趟。方旖旎问:“Tom的办公室在哪?” 助理语气波动,不相信公司还有人不知道Tom,但她依旧专业有素地帮她解开了困惑。方旖旎挂断电话后心若擂鼓,Tom居然是COO,首席运营官,天啊,他不会打算把她炒了吧。 Tom的办公室是半开放设计,地上铺着全黑的地毯,感官十分压抑,方旖旎不自觉地抿起唇;两把马鞍皮编织的转椅隔着办公桌一前一后地对视着;设窗的墙面挨着橄榄色的长沙发,沙发前置有一个矮几,上头放着几本书,都跟酒有关。 除了角落的几盆绿植和办公桌上的一些杂物,视野内没有跳脱的色彩点缀,方旖皱着眉感到窒息与沉闷,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该站哪、坐哪。 Tom进来了,脚步声被地毯吞咽。他走至方旖旎侧后方时道:“坐啊。” 方旖旎一个惊觉,忙侧头应:“我站着就好。” Tom颔首,稍一拎裤腿,在沙发上坐下了,语气自然地吩咐:“帮我把桌上的笔记本拿过来。” 方旖旎一头雾水地照做。 Tom伸手接过,方旖旎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到他的手上。 好半晌两人都没说话。方旖旎见他微蹙着眉凝视着屏幕,一手滑着触控板,一手压在沙发背上,曲肘虚撑着脑袋,目光始终没滑到她这,似乎故意晾着她。 从她这个居高的角度看去,Tom一管直挺的鼻子十分夺目。 方旖旎看着看着出了神,他中文名居然叫陈伯宗,比她“方旖旎”还刁钻的名字,南北朝时期第叁位皇帝即陈伯宗,陈废帝,在位做了两年傀儡,且年仅18岁就去世了。不知道给他取名的人怎么想的。 方旖旎试探着开口:“您找我是……” 陈伯宗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旖旎只好自己把话接上:“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伯宗还是不应。 方旖旎有些不满,陈伯宗可以讥嘲责备她,像Kim那样,像她爸那样,但他不能不把人当人看地无视她,这种感觉很糟糕。 陈伯宗终于开口:“你过来。” 方旖旎如蒙大赦地走过去,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倾身探头浏览屏幕。 陈伯宗问:“对什么岗位感兴趣?” 方旖旎不理解,茫然地瞥他一眼。 陈伯宗看着她眼睛,原本撑着脑袋的手顺着过去压了一下她的肩膀:“坐着吧。” 这回方旖旎坐下了。 他解释:“你爸让我给你换个再轻松点的活。” 方旖旎闻言瞪大了眼睛,唇瓣都微微分开,脸上弥漫出清晰可见的愤怒:“不用了,现在这个很轻松。” 陈伯宗定定地审视她一眼才把视线转回屏幕:“嗯。”他轻点两下触控板,把页面关了。没一会儿,自动休眠的屏幕上映出两张脸,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努力面无表情。 她爸爸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天天呆在家里照顾她妈妈吗?那他自己呢?不回家了是吗?方旖旎暗自吸气强忍愤懑。方旖旎身上香水味甜浓,又恰好穿了一条橘粉色格纹的连衣裙,此时冒着森森怒气的样子俨然一支又甜又冷的冰淇淋。 陈伯宗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方旖旎站起来,机械般告别:“好,再见,陈伯宗。” 陈伯宗挑了下眉,没说话。 方旖旎回到工位给她爸发信息,发着发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爸的关系居然是陈伯宗吗。 -- 下雨 8. 中秋送礼的事顺利完成,Kim心情不错,难得跟方旖旎心平气和地聊天:“喜欢这份工作吗?” 方旖旎犹豫道:“还可以。” Kim上下打量她,脸蛋小巧精致,腮边和唇瓣红扑扑地鲜艳饱满,穿着每天都不重样——且她从来不穿黑色板旧的西服套裙。心里更认定她是靠潜规则上位。加之她的眼睛不会绕弯子,不会掩饰,不会撒谎,眉目似釉着一层纯粹的天真,这样的人扔进社会里总要吃亏。职场里,让别人有机可趁就是错的。 鄙夷的同时升起一丝爱娇花的大男子心理,Kim劝道:“你不适合做销售。” 被否定的方旖旎笑不出来,Kim:“有门路就换个岗位吧。” 方旖旎闹着不让谈绪进来,像块滑板似的贴在他身上上下轱辘滑。 谈绪被她弄得没了兴致,翻身仰躺至她边上,把她圈进怀里,语气懒洋洋的:“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方旖旎就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黏上去,脑袋靠着他胸膛,双腿夹住他一条腿,手指有抠没抠地拨着他的胸。方旖旎想了会儿,反问道:“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简直送命题,谈绪私以为任何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就不该存在。他把着恰好的思索时间,用着恰好的妥帖语气道:“很好啊,我很喜欢。”说完,吻了下她的发顶。 方旖旎听完大笑,瞄他一眼:“谈绪,你原来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原来说什么了?你跟我讲讲。”谈绪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方旖旎柔软的腹部,感知着她会不会受凉。 方旖旎抠弄的手一停,回忆道:“那会儿在西京,小姑因为工作忙嫌我烦,托你帮她带我出去玩两天,这你还记得吧?” “嗯。” “那天你见到我第一句话是,这小孩长得可真凶。”方旖旎乍然扬声,“我都被你说哭了。” 谈绪轻笑:“我记得你当时直接歹着我的胳膊狠咬一嘴巴,哭得应该是我?” 方旖旎捂嘴笑,在他含笑的视线里撑起身子整个人盖在他身上:“你瞎说。” “嗯,我瞎说。” 两人交迭着,谈绪包裹着她,她亦包裹着他。方旖旎觉得很舒服,很安心,很圆满,谈绪总能接住她的善感与玩笑。 谈绪搂着她翻了个身,缓缓抽动着,方旖旎抬手摩挲他的嘴唇,那里霞光瑰丽如玫,谈绪俯身吻下来,于是花瓣落了一地。 “给我看看你的手臂。”方旖旎突道。 谈绪闻言把她抱坐起来,下身还在浅插,油油润润沾满她爱液。方旖旎瞟了眼,香艳又淫邪,她害羞地捧着他手臂舔舐,亲着亲着身子发烫,丢下他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谈绪托住她的臀往身上一按,硕根尽入。方旖旎叫了声,谈绪啄吻她的肩膀。 方旖旎喃喃:“好舒服。” 肉穴活泼泼潺潺颤颤又缠缠,把谈绪绞得次次深入,方旖旎酸胀难忍想让他快一点,又觉里头痒意绵频想要他慢点,挠一挠这里、那里……上不得下不能,想逃亦想挨,淫叫中水流了一股间,浸湿底下一小片床单,宛若一朵乌云停在上头。 方旖旎小声嘀咕:“每天都为你下雨。” 谈绪笑笑,情动下惊心动魄的容颜,他舔了下她耳后,声音嘶哑柔情:“还你一场雪。” …… 两人连体婴一样和抱着站在厨房班台边上看秦师傅给月饼雕花。 秦师傅赶过他们两次,见他们脸皮如斯之厚,无可奈何地让步:“不要出声可以吧?” 方旖旎点头,谈绪只是微笑。 方旖旎光是细瞅秦师傅雕作都感觉眼睛酸涩,而秦师傅这么一瞬不眨地雕琢,间隙都没休息过。约莫半个钟头后,秦师傅绵长的吐纳声宣告着完工。 方旖旎拍手:“好耶。” 秦师傅爽笑:“先烤一盘试试口味。” 方旖旎脱开谈绪的怀抱,忙伸手拦住秦师傅,她按了下烤盘:“先让我看看。” 秦师傅笑着放下了:“方丫头,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这门手艺?” 谈绪闻言也打趣地看向她。 方旖旎拒绝:“得了吧,要让我干,你们一生都吃不到一块完整的月饼。” 秦师傅大笑。谈绪扶额浅笑,眼里尽是宠溺。 方旖旎忙着拍照:“太精致了,我都舍不得吃了,这个嫦娥怎么雕得那么好?” “照你模样雕的。”秦师傅乐呵呵。 方旖旎脸红了,撇头指了下谈绪:“怎么不雕他?” 秦师傅语调微扬:“雕哪个?后裔还是天蓬元帅?” 方旖旎都要恶心得跺脚了:“没想到您也是个恶趣味的。”余光看到谈绪,他笑得真勾人啊,还是后裔吧,她想。 终于迎来中秋节,方旖旎放假前送了月饼和香水给Miko以示感谢,Miko大方收下。 想着要爬山,方旖旎抹了厚厚的防晒。吃早饭时方旖旎给她妈妈舀了一勺甜豆浆:“今天要爬山,喝点甜的吧妈妈。” “好,好。”方温悦举手赞同。 方国平沉声道:“别给你妈吃太多,怕她晕车。” “哦。” 方国平让司机小王开车,他坐副驾驶,方旖旎、方温悦、保姆互相依偎着坐在后头,方温悦玩着叁阶魔方,方旖旎时不时指导她一下。小时候是她妈妈教她,现在反过来,方旖旎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天空淡得几乎神圣,香山公园的“金色大道”似白日梦想的落日余晖,宁静而磅礴。但游客太密,一圈人围护着方温悦无心欣赏美景。 没多久,方国平已不耐烦,嘴里频频吐些指点江山的话,小王点头附和。 方旖旎重复着“累不累?”“好不好玩?”“漂不漂亮?”“饿不饿”“想不想拍漂亮的照片?”诸如此类的简单问句。从她妈妈的神情辨别应该是开心的,只不过人太多,她怕生地沉默着,眼里很胆怯。 方旖旎把她搂紧了:“他们都是Jerry和Tom的朋友。”方温悦爱看《猫和老鼠》。 提到Tom不由想起陈伯宗,更没想到那么巧地会在小茶楼里看见他。 香山公园附近的一家小茶楼已有百年历史,座位需要预订,所以人不多。等餐时方旖旎目光散漫地逡巡,猛一眼瞧见陈伯宗她还不敢置信,因为他身边的儿童椅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陈伯宗居然有小孩?可他手上没婚戒啊。 -- 中秋 9. 晚上她又跟小玩厮混去了,小玩一抹红唇,艳似女罗刹,她横扫一遍全场,最终锁定一个目标,冷静道:“这个可以,起码一宿。” 方旖旎眯了眼,兴趣缺缺,低头剥瓜子。 “不是吧你,真成尼姑庵编外人员了?” 方旖旎摇头不说话,顾影自怜的样子颇有林妹妹之态。小玩倒吸一口气:“你不会……” 方旖旎斜她一眼,把一小把瓜子肉塞进嘴里,含糊道:“我最近对一个男的有点好奇。” 女罗刹闻言顿时化身女萝莉,托腮急问:“谁!” 方旖旎的话语跟剥瓜子一般利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小玩陈伯宗的情况。小玩判断:“你玩不过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方旖旎点头,但心里拖泥带水起的肥厚念头挥之不去。舞池里大片的人,蒙蒙望去,每一张脸都像他,方旖旎晃一下脑袋,心道好奇心真可怕。 她拍了两下裤腿站起来:“我走了,改天再约。” “别啊,老板说晚点BD大神会来,你不想看看他到底长得不尽人意还是惊为天人?” 方旖旎对虐来虐去的游戏没有兴趣,小玩没有多留。 方旖旎心不在焉,倒车的时候跟一辆找车位的豪车擦了一下,祈祷没事的同时疑惑这个车牌怎么有点熟悉?驾驶位下来一个人检查车子,方旖旎降下车窗问:“有擦到吗?”对方眯眼寻过来,又探头进车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约摸叁四句话的时间,对方昂首冲她道:“没事,走吧!” 方旖旎呼了口气离开了。 中秋佳节,餐饮业最繁忙,加之旖园新推出的“缕金龙凤蟹”正应景,东西院盈门满座。 方旖旎没去烦谈绪,自个坐在玉池边喂鱼,谈绪请的相声名家在正厅讲单口相声,声色清亮,直直地穿过墙跑到她耳边来了,方旖旎听得津津有味。院中待客的小胡人们脚步稳健,穿梭在一片树影人声中,方旖旎倏尔觉得寂寞,去花厅换了身衣服溜进了正厅。 刘落正奉着酒,肩膀忽地被拍了一下,她回头见到方旖旎忙问:“怎么了?” 方旖旎笑眯眯:“你弄错酒了。” 刘落一惊,方旖旎把她手上托盘中的「甲子号」和「丁亥号」木牌换了个位:“甲子是黄封丁亥是赖茅啦,你是新来的吧?下回不要搞错啦。” “谢谢你。”刘落涨红了脸。 方旖旎轻摇头:“快去吧。” 等忙完一阵,刘落忍不住找方旖旎的身影,改良版的胡服穿在她身上颇有古代女侠的英姿飒爽,走动起来又是一番灵动翩跹的妩媚。 刘落想起第一次见到方旖旎时她也是惊艳得舍不得眨眼,那会儿谈先生牵着她走进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她心上。他们脚步一顿,她的心跳也跟着停止,好半晌才急促地直跳。刘落和另几个小胡人私下里谈论起方旖旎和谈绪,总是词穷得重复感慨天造地设、神仙眷侣。 直至深夜,旖园才复归幽静,谈绪坐在院落的藤塌上,对还在忙里忙外帮着收拾的方旖旎招招手,语气柔似月光:“别忙活了,让他们干,来。” 方旖旎摘下橡胶手套和围裙过去了,挤在他边上皱鼻嫌弃自己:“一身味。” “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逗她。 方旖旎快快闻了下后夸张地弹开:“你身上有烟味。” “臭到一块了。”谈绪笑。 方旖旎俯视他略显颓唐的神态,琢磨道:“你这副样子好适合当祸国殃民的面首。” 谈绪轻笑一声:“给你?” “养不起你!你还是当大员外吧。” 谈绪伸手一拉,把她扯进怀里,方旖旎忙撑住扶手,谈绪卡住她的脸颊左右晃了下:“小没良心的,哄都不肯哄一句。” 方旖旎被他低靡的嗓音勾起了小心思,她凝视他的眼睛,小声说:“等这儿没人了,我们在院子里做一次好不好。” 谈绪的瞳仁亮得她不敢直视,方旖旎的心按束不住了,埋头吻住他的唇瓣,舌尖轻快地扫过他的牙床,颤栗得反倒是自己。谈绪牢牢框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整个旖园已经没人了,疏疏几颗星缀在枝头,零星的蛐蛐叫唤着,仿佛讴歌圆月的浪漫诗人。 还是那把躺椅,一人宽,两人窄。 两个人侧身依偎着,气息密密交织着,偶尔听一声玉池里鱼摆尾的清脆声响,连时间也变得如水流淌,又静又美地与他们交织在一起。 方旖旎的一颗心似萤火般点亮双眸的爱意,眼里融融的只有谈绪,身心小到想被他握住藏进口袋,此时连明月也成了他的黯淡背景。 谈绪摩挲着她的身体问:“知道月饼怎么来的吗?” “知道,杨贵妃。”方旖旎懒懒地蜷着任他抚摸。 谈绪的手指悠悠往她内裤里爬,指尖探进去拨弄着黏乎的小阴唇,偶尔刮一下娇滴滴的阴蒂。她穿着他的内裤,旖旎又温馨,刚帮她穿上时他忍不住咬了两口她的屁股蛋子。方旖旎撅起屁股装嗲说另一边也要。是这么一个宝贝,谈绪想着,又微笑起来。 “湿啦,快进去。”方旖旎又被他磨得性急起来。 谈绪还是不紧不慢:“进去了呀。”谈绪伸进去两指搅弄,水好多,咕叽咕叽地像在帮主人出言邀请。 旖旎喘息阵阵,难捱地想自食其力,可身子懒得很,跟翻身失败的乌龟似的,仅是短暂的弹了一下,又钻进谈绪怀里。方旖旎声调又长又软:“谈绪,为什么你喜欢慢慢的,是不是你30岁,有点不行了。” 谈绪手指一顿,抽出来弹了一下探头探脑的阴蒂,方旖旎发出一声尖细的淫叫。 谈绪扯下方旖旎的内裤,抬起她交迭在上的腿搭在他腰上,找了个刁钻的位置插进去了。刹那濡沫声清晰可闻,谈绪动一下,蹦一个字:“好事多磨啊我的旎旎。” 方旖旎要疯。 睡前谈绪逼着她吃点东西再睡,一晚上饿过去,胃受不了。方旖旎眼睛都闭起来了,耳边听着谈绪慢条斯理拌蟹黄面的声音,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有点燥热。 谈绪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方旖旎红着耳想以后再也不能直视拌面了。 -- 我执 īzℍáńsℍú.còм 10. 方旖旎的小姑住院了,说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肾炎,方旖旎接到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方旖旎很生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对着小姑的背影发火:“你念经就念经,干嘛吃素啊?肉不好吃吗?人老奶奶还有一周荤食日呢你为什么餐餐都吃素还一点油都不碰?” 小姑闷闷听了会儿,等她讲完了才转过头来,一张脸果然消瘦得发黄,发际线都高了。方旖旎心痛不已,以前她小姑搞科研头发都还多着! 方旖旎急喘两下,声音带点哀求:“别这样了,小姑。”一个两个的亲人,怎么就不能都健健康康的? “我知道了。”方国楠自认有愧,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如若不珍惜人身,会堕落到其他道,到时连佛法都难闻了。 方旖旎这才放下包,从地上的水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去洗,探出一个脑袋:“削皮刀呢?” 小姑一脸茫然。 方旖旎渐消的怒气跟不倒翁似的立起来:“请的护工呢?” “吃饭去了吧。”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你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小姑不说话。 方旖旎放下苹果甩了两下湿漉漉的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定了一份餐,抓起苹果自己啃了。 方国楠缓缓坐起来,把枕头垫在腰后,端详自己这个情感丰沛的侄女。 方旖旎赶紧打住:“别对我念经,求求你。” 方旖旎其实很久没见她小姑了,本来她们两很亲,不然她也不会每次有假期就跑去西京。而且方国楠原来是个博学多才、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方旖旎喜欢听她说话,现在却……她缓缓咀嚼着苹果,半晌才道:“算了,你讲吧。” 护工和谈绪过来时小姑正讲到“我执”,说方旖旎现在放不下自己,心中梗着非常大、非常粗、非常重的「我」,执着自己的想法、做法和人格,提不起自己和他人的义务与责任,自我意识太强而缺乏集体意识和奉献精神…… 方旖旎眼睛大大,脑袋空空,一见谈绪忙叁脚两步过去圈住他胳膊撒娇:“叔叔,救命!” 谈绪低头扫了眼她撅着的嘴巴,笑着从她胳膊里抽出自己的手,把手上的花束放去桌上。 “方教授。”谈绪礼貌道。 “你来了,小谈。”小姑淡淡颔首。 护工把床摇高,谈绪坐去了边上的椅子,方旖旎乐得高兴,躲沙发上窝着了,查查外卖到哪里了。小姑让她给谈绪倒水,方旖旎一边倒一边嘀咕:谈绪才不用一次性杯子呢。 方旖旎听他们寒暄了会儿,提到谈绪哥哥方旖旎想起来,谈袭是小姑研究院的副院长,当时都跟小姑谈婚论嫁了,结果没想到小姑看破红尘了。 思绪一飘,那头两人已经开始辩经了。 小姑:“要放下执念,发起菩提心。” 谈绪:“按照「菩萨所作福德,不应贪着」做,岂不是沦为「虎头蛇尾,有始无终」?” 小姑:“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谈绪:“心中自在是放下,被逼如此是懦弱。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小姑:“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 话题终结在外卖上门,护工照顾小姑用餐,谈绪和方旖旎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 谈绪笑着摇头:“佛曰不可说。” 方旖旎哼一声,推他一把。谈绪还是笑,瞥了眼用餐的方教授,问她:“你不吃点?” “等我小姑午睡我就走了。” 谈绪看眼时间:“嗯,我先回去了,你不嫌麻烦就来旖园让秦师傅给你烧点爱吃的。” 方旖旎撅撅嘴,翘起腿跟谈绪拉开距离。 谈绪一脸无奈,见方教授没留意他们这,揪了一下她的屁股蛋子。方旖旎转过头瞪他。 谈绪张嘴无声说了句话。 方旖旎打他,小姑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谈绪笑容得体地起身告辞。 方旖旎蹭到床边,见菜色诱人,跟着吃了点。等小姑吃过药吊上水睡下,方旖旎向护工留下电话离开了。一出医院感到一丝冷意,秋天了。 爱因斯坦说,上帝不掷骰子。他拒绝接受非决定论,他坚信宇宙是经典物理式的,像钟表那样机械地嘀嗒运转,每个瞬间都决定着下个瞬间。 所以当方旖旎在停车场看见陈伯宗的时候,她疑惑这又是一次偶然还是陈伯宗在她身上安了嘀嗒的钟表。 方旖旎留意着陈伯宗,他弯腰从车内抱出一个有他半身长的小男孩,阔步往门诊走。没几秒,从车内追出来一个女人,拦住陈伯宗跟他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陈伯宗把孩子抱给她了,女人匆匆往回走。 陈伯宗在原地站了许久,接着,眼风遽然往方旖旎的方向扫来。 方旖旎一惊,忙钻进车内,忘了还没开门,砰一声撞上了车窗,痛得她龇牙咧嘴。揉着脑袋直起身,陈伯宗还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方旖旎只好远远冲他一笑。 他的车已经开走了,她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陈伯宗抬步往她这来了。 方旖旎在溜之大吉和羊入虎口间纠结片秒,最终选择羊入虎口,谁让他是她顶头上司之上司呢。 她打开车门作恭候状,陈伯宗面目沉肃,眼神凉过秋意:“送我去公司。” 方旖旎点头,陈伯宗说了声“谢谢”就坐进去了,方旖旎看他那样,只好又帮他关了车门,彻彻底底做了回白手套。据说有钱人的世界里没有“手动门”,不知道真假。 方旖旎稳稳地开出医院,主干道堵车,方旖旎放了首轻音乐,车内尴尬至极的气氛才有所好转。她从后视镜瞄陈伯宗,被他抓了个现行,她只好没话找话:“您中秋不放假啊?” “放。” 放你还去公司?方旖旎吞咽无语:“您真敬业。” 陈伯宗睨了眼她裸露在外的伶仃胳膊,问了句:“生病了?” “没,是我家人住院。” 陈伯宗“嗯”了声。 方旖旎一路开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下车跟陈伯宗道别。陈伯宗站着:“跟我来。” 方旖旎不愿意:“中秋放假呢,非工作日。” “给你调到设计部。” 方旖旎心提了提,听他在艺术性留白的一顿后补充:“从底层做起。” 方旖旎走到陈伯宗前头去了。 前者不足以吸引她,就像上回在他办公室他问她想转什么岗位,她不想是因为上头列的都是与主管平级或更高一级的岗位,意味着她调岗去哪都会陷入跟当下一样的窘境,甚至更糟糕。而从底层做起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陈伯宗怎么知道她学设计的? 进了公司方旖旎自然得走他后头,视野里他背影挺阔,腰线窄美,绝好的身材。 他们刚坐下,就有人端茶和咖啡进来了。方旖旎要了杯咖啡提神,一杯入肚,陈伯宗还是没开口,晾着她。比之第一次她坦然许多,游神想着那个女人是他妻子?还有那个小男孩,体量跟小茶楼的好像不是同一个。 良久,陈伯宗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把办公椅往前一滑,双手交握搁在桌上,目光锁住她。方旖旎一个激灵,正襟危坐。 “Yvonne,谈谈我们公司产品的质量特质。” 方旖旎信手拈来:“一、优秀品质;二、高昂价格;叁、独特性;四、高级美感和多级情感;五、非……” “怎么不继续?” 方旖旎哑然,陈伯宗松开手往后一靠,了然道:“所以你也觉得单纯把yakamoz定位于奢侈品并不合适。” 方旖旎诚恳地点头:“可是yakamoz的无形价值与有形价值关系比值这么高,根本不可能成为生活必须品。” 陈伯宗微笑,有杀伐果断的意味:“吃过哈根达斯吧。” 方旖旎悟了。 陈伯宗继续:“回到质量特性。” “装酒的需求,美学的需求,装饰的需求和清洁的需求。” “让你设计,你可以做到以上哪几点?” “我需要做过市场调研才能判断。”方旖旎谨慎道。 陈伯宗颔首,语态放松了些:“你这四个月做了什么?” 方旖旎顿时羞愧不已,低下了头:“就,与客户保持良好的沟通关系。” 陈伯宗似笑非笑,方旖旎窥他,陈伯宗道:“行了,你回去吧。” 方旖旎求之不得,颇有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坐上车才大喘气,心脏咚咚乱跳,不知道是因为换岗兴奋还是陈伯宗气场太强吓得。 -- 红枣 11. 《穆天子传》里记载:西周兴盛时的穆王,命御者造父驾着八骏西去邀游,穿天山,登昆仑,见到了西王母,在瑶池受到了盛情款待,举觞歌诗,流连忘返。 相传西王母下凡回访穆王之时,两人共享云雨春宵之乐。在两情缱绻之际,王母把掖人花道中的乾枣取出,劝穆王即时服下,以作养生强精的补品。穆王服用后果见奇效。 方旖旎双手撑在榻上,高高地撅着屁股,两腿颤颤巍巍绷得挺直,正难耐地咬着唇。 而谈绪兴致浓厚地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彩暗花卉斗笠碗,里头装着红彤彤饱满圆润,大小一致的红枣;一手正把一颗颗红枣往方旖旎的小肉洞里推。方旖旎本就生得一线天,当下姿势受限,两腿间竟绷得一丝红肉不见。谈绪捻着红枣沿着缝儿慢慢控开,上下搔着,等那窄肉洞馋馋流涎,才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塞进去。 等枣子彻底没入,肉穴又紧成一道针线了。如此“开苞藏祸心”之妙淫,谈绪勾到了精髓。 随着枣子越塞越多,方旖旎肚子开始发涨,泛起轻微痛意,其实是紧张过度。她埋怨:“不要塞太多呀,拿不出来怎么办?” 谈绪哄她:“还有一个。”说着,一骨碌塞进去叁个。方旖旎“呀”了声。 谈绪放下碗,帮她穿上内裤,放下迭在腰间的裙摆,理了理褶皱,笑着问道:“还能起来吗?” 方旖旎转过头由下至上瞪了他一眼,眼眸含着露似的汪然,仿佛手指轻轻一碰就能落下泪来。她尝试着站起来,结果腿脚一软,直接跪地上了,手肘磕到榻壁,好响亮的一声。 谈绪忙把她抱起来:“磕到了?痛不痛?”横抱着坐上榻,翻她手臂检查。 “不痛。”方旖旎揉了下肚子,嘟嘴道:“这要多久啊?” 谈绪摩挲着她磕红的手肘:“十分钟吧。” “这么久?不会消化了吧!”方旖旎娇声娇气,下头不自觉地收缩起来,异物感极其强烈,又生怕把它们挤瘪了,两腿一动不敢动了。 谈绪好笑:“不会,西王母都没消化,你区区一凡人,哪那么大能耐?” “你也不是穆王啊!你受得了这份福气吗?”方旖旎哼哼。 “就算吃了立马暴毙,我也愿意。”谈绪深情地凝视着她,鬼话连篇。 方旖旎捂住他的嘴:“呸呸呸。”眼眸滴溜溜一转,曼语道:“你吃了立马十八,钻石鸡吧。” “小淫娃!”谈绪笑啐,“你这是把福气留给自己了。” 方旖旎笑翻,脸颊晕出红来,衬得那眼儿更水了,谈绪俯身亲了亲。 两人亲亲摸摸黏糊了会儿,谈绪让她躺床上去,仰卧抱膝,方旖旎慢吞吞照做。谈绪取来碗,侧坐在榻沿,单手把她腿一提,让她腰背靠上他大腿,整个臀部敞在他眼底。 谈绪揉了会儿她肚子,才缓缓伸手指进去取,低声:“你别夹。” “我控制不住…” “乖,放松点,你越紧张它们越往里头钻…” “嗯…” 结束后两人皆大汗淋漓。谈绪拿湿漉不堪的手指往她屁股上一抹:“先撅着,我拿毛巾过来给你收拾。” 方旖旎咬着手背喘着。 等谈绪给她收拾完,方旖旎还是觉得不舒坦。谈绪了然:“等我吃了这枣,再来办你这个小王母。” 方旖旎以腰眼为轴心,在榻上转了个圈,仰头把脑袋搁在他腿上,手指去戳他的胃:“你真要吃啊?” 谈绪点头:“延年益寿,追平我们相差的八年。” 方旖旎怪腔地“咦”了声,却忍不住好奇:“你吃完告诉我什么味。” 谈绪浅笑,眼里一抹不怀好意,趁她说话之际迅速把一颗红枣塞进她喋喋不休的嘴里:“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方旖旎尖叫,坐起来呸呸呸吐掉,龇牙咧嘴地伸手挠他:“恶心死啦!!” 谈绪边躲边大笑起来,留意着她玩得额头鼻尖又冒汗才控住她:“给你吃的是干净的。” 方旖旎不信,斜眼横他,谈绪无奈地闭了下眼:“真的。” 他顺着她的头发道:“好了我去忙了,你要出房间记得找件我的外套穿。”语气数落,“都什么天气了出门还穿无袖裙。” 方旖旎拱他:“知道了知道了,我睡一会儿。” 谈绪站起来:“别睡太久晚上又精神。” 得来一句又甜又怨的“老妈子”,谈绪亲了又亲,端着碗出去了。 方旖旎瞄了眼,不知道的以为他手里什么仙丹妙药呢,神态那么得快意。会不会躲哪角落偷吃去了?想着想着脸又红了。 陈伯宗果然言出必行,等方旖旎节后去上班,就有人事部的过来找她了。 处理了一天调岗的事情,等忙完已经过了六点,Miko说这周末吃个散伙饭,方旖旎问她:“要不要叫上你朋友大米?”Miko神情微妙,几乎是立即拒绝:“他没空。”方旖旎没多想地点点头。 周末吃完散伙饭到家晚了,方旖旎去卧室看过她妈妈后去了趟书房——刚刚经过书房的时候见门缝里还亮着。 她叩门进去,方国平抬眼问:“有事?” 方旖旎关上门走进,方国平匆匆整理着桌上散开的纸页。方旖旎状似随意地扫了眼:“上周我调去设计部了,跟你说声。” “唔。”方国平点了下头。 方旖旎又扫了眼桌面,手指微微蜷起来:“我妈复诊情况怎么样?” “没大问题。”方国平不耐地皱起眉,“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妈的事你明天问问保姆。” “哦。”方旖旎应着,走了。 关上门后方旖旎稳着步子往卧室走,等一进卧室立刻飞奔至床头拿过手机搜索“春天福利院”,没有;搜“春天儿童福利院”,还是没有相关词条。难道是她想多了?方旖旎抱着头,用拳头敲了两下,但愿是她太敏感了吧。 去年方温悦无意知晓丈夫不是孩子的亲生爸爸。她奔溃之余开车去找女儿,方旖旎不明所以,从妈妈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才了解事因:方国平有弱精症,长期让人迷奸她,致使她怀孕。方旖旎大骇,她不信,这事情太荒唐了!他不信她爸爸这么丧心病狂,吵着要去医院做DNA,母女两情绪激动,不幸在路上遭遇车祸。虽然都没受重伤,但她妈妈因此心智障碍,宛若幼儿。 之后方旖旎去找方国平对峙,方国平冷静到可怕,他说是你妈想要小孩。方旖旎当时疯了一样,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爱她护她的好爸爸。她吵着让他们离婚。方国平讥讽,离了婚你养得起你妈?你们母女,除了两张脸有用,还能做什么?你想让你妈重操旧业养你吗?你觉得她现在这样还行吗? 字字锥心,方旖旎呕吐不止,满面污秽,眼睛睁得要撑破眼眶,目光却是涣散的。方国平指责,要不是你吵着要去医院,你妈会这样?这句话彻底把她击倒,一只耗子被踩住尾巴只会吱吱惨叫,她的确没有办法改变糟糕。 …… 温悦是孤儿,成年后被高官带出福利院包养,之后嫁给方国平,从温悦改名为方温悦。方旖旎曾觉得父母的爱情是如此真善美,而现在她听到了精美华丽的帷幕发出巨大的撕裂声。她想帮她妈妈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可连福利院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曾拜访过嘉月市所有的福利院,徒劳无功。她问过小姑,小姑只让她放下吧。 渐渐地,方旖旎也有些麻木了,任方国平买了套房从医院接回方温悦。这小区几乎都是那些得阿尔兹海默症、路易体痴呆等疾病的老人。方国平解释说是为了降低小区人群的攻击性,以防万一。可限制方温悦出行的也是他。 一栋一个人的精神病房,住久了,方旖旎觉得满屋子都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病人,亦包括她。 -- 缘分 12. 国庆假期方旖旎和小姑一块去乡下看爷爷奶奶。两老人都是普通工人,年轻的时候开了家弹棉花的作坊,上了年纪不愿意跟着子女去城里,干不动活了盘了家小店守着,日子悠远而清闲。子女能有现在的成就全靠他们自己咬着牙打拼出来的,作为父母无从插手他们的生活,加之来回不方便,亲子关系反而疏远了。倒是方温悦经常来看他们。后来方温悦和方国楠的事对两老打击很大,连小店都关了。 一上车方旖旎就说:“我开车的时候千万别念我,小心我疲劳驾驶。” 小姑半閤眼按着手指上一个像手表一样的东西,方旖旎瞥了眼问:“这是什么?” “念佛电子器。” 方旖旎夸张:“原来佛教也可以工业化。” 小姑开始默念心经不理她,方旖旎无趣。一路上堵堵走走,到乡下刚好赶上饭点。 两老很高兴,使劲给方旖旎夹菜吃,奶奶心疼不已:“旎旎又瘦了。” 爷爷点头道:“人是铁饭是钢,减肥可不行。” 方旖旎撒娇:“只是工作忙了点,没少吃!” “工作还适应吧?” “嗯,都挺好的!放心啦。” 奶奶和爷爷喋喋不休,问她红烧肉烂不烂,问她开了多久的车……方旖旎一直应着,小姑在边上安静用餐,一言未发,神态祥和。 吃完饭他们叁人午睡,方旖旎说要去外面走走,爷爷让她别走太远。 他们住的筒子楼,加之国庆放假,小孩的吵闹声一刻没歇停,听久了倒也不觉得烦,衬着筒子楼半封闭的静态美和老城安适的情调,成了别具风味的背景乐。 方旖旎心情愉快,一路下去遇到几个认出她的邻里,甜甜唠了叁两句话。 她刚走到楼下,身侧一阵风卷下来,一群小孩子呼啦啦往外跑,在平地上尖叫追赶。方旖旎喉咙干痒,捂着嘴咳嗽起来,余光一抹暗色,后头还有个人走下来。 方旖旎抬头侧目—— 这么一刹那的光景,仿佛飓风呼啸过后平静的海,仿佛火车轰然驶离孤寂的灯,咳嗽忽止。 竟然是赵郁。 他似乎没有认出她来,目不斜视地往前去了,方旖旎见他走过去呼朋唤友般迅速召集整齐一群皮孩,一行人离开了。 鬼使神差的,方旖旎跟上去了。 人行道前他们停下,赵郁看着红绿灯上闪烁的数字,突然出声:“我们要去图书馆。” 方旖旎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她往前迈了半步同他并肩,也正视红绿灯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不介意吧。” “不介意。” 声音不高不低,沙沙的,顺着耳蜗下旋。 方旖旎脚步慢了一截。 过了两个街口,方旖旎走不动了:“还要多久?” 赵郁思索了会儿:“二十分钟吧。” 方旖旎目瞪口呆:“为什么不打车。” “太贵。” “那公交呢?” “公交路线长,需要一个多小时。”赵郁解释。 方旖旎沉默片刻,严肃道:“不行再这样走我腿要废了。” “那你回去吧。”赵郁语气真挚。 方旖旎默默清点前面几个小矮头:“八个小孩,你四个我四个,我叫出租。”方旖旎回视他,“我付钱。” 赵郁点点头。 乡下出租规矩少,钱给的多就行,有辆出租车还说八个小孩挤得下。方旖旎脚底酸痛,没好气:“你当你是五菱宏光啊。”赵郁轻笑一声,方旖旎看过去时他又不笑了。 等两辆车齐了才一并开出去,赵郁在前,方旖旎在后,七八分钟就到了。本来很闹腾的小孩一进图书馆就乖得跟玩偶似的,安安静静地各自去找喜欢的书看了。 方旖旎早早走去咖啡区,点了杯摩卡窝进懒人沙发里玩手机。赵郁走了一圈,确定了几个小孩子的位置才回身找方旖旎,他很规矩,没有跟方旖旎四肢断掉似的窝进沙发,而是搬了张方正的凳子坐在她边上。 方旖旎觑他一眼:“想喝什么?” 赵郁摇头。 “没事,姐姐请你。” “想要跟你一样的。” 方旖旎暗乐,这闷骚孩子。她起身招呼他:“跟我一起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两人低头浏览菜单,方旖旎刚看到第二排,赵郁已经冲服务员点完餐了。方旖旎玩味地睨了他一眼。 赵郁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记东西比较快。” 方旖旎不置可否。 两人回了座位,方旖旎的目光在他眼周打转,试探道:“姐姐请你吃了东西,问你要点什么不过分吧?” 赵郁好乖:“不过分。” “掀起你的刘海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眼。”方旖旎清唱,嗓子又脆又灵。 赵郁牵唇笑笑,耳畔红了。方旖旎瞅他那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移开灼热的视线:“算了算了,随便说的。” 赵郁轻声道:“没事。”话落,他单手穿进刘海往上一捋。 电光火石间一双清冽鹿眼,真挚而忧伤,下眼睑一圈细细的红,是雨天小鹿奔过红顶教堂蓦然望过来的一眼。 方旖旎愕然:“为什么要遮起来?” 赵郁把手放下了:“习惯了。” 他的神情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旖旎把餐盘往他那一推:“快吃。” 赵郁点了下头,方旖旎发现他用餐习惯很不好,进食速度太快了,看得人都消化不良了。方旖旎好几次都想劝劝他。 等他吃完,方旖旎问:“好像记得你高叁?” “嗯,我在嘉月一中。” “厉害。”方旖旎想了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上次谢谢你。” 赵郁不吭声,方旖旎有些尴尬,忍不住找话掩饰:“我高中也经常去吃那家烧烤店,现在去的少了,我们能碰到也算缘分。” 赵郁心道,不是缘分。 “你住这吗?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赵郁轻轻道:“大概也是缘分吧。” 方旖旎心忽然软得经不起跳动,想起一句话来:「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赵郁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沉默,又见她蹙眉,心里不由得比她更慌乱。以为自己说错话,低声:“我去看看他们。” 方旖旎若有似无地“嗯”了下。 后来赵郁没有再坐过来,方旖旎早早冷静了下来,托服务员给赵郁留了两百就走了。 奶奶坐在餐桌边择芹菜叶子,见她进来问她去哪儿逛了。方旖旎答外面走了走;小姑在边上安静坐着,看嘴型在念“波罗揭谛”;外公在厨房里炒菜,声音清晰可闻,房子小,毫无私密可言。 方旖旎想到赵郁,如果她十八岁还跟父母一个房间,她会窒息吧。 吃饭的时候方旖旎不经意地问爷爷奶奶他们认不认识赵郁,小姑瞥过来一眼,方旖旎装傻。 奶奶口吻熟切:“赵郁啊,很乖的一小伙儿,脑子灵光,家里水龙头漏水,灯泡坏了,都是他来修好的。” 方旖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爷爷叹气:“小赵可怜啊。” 方旖旎竖起耳朵:“他怎么啦?” 他们说他没爹没娘,无人清楚他什么时候住在这的,有说他住了十几年了,也有说他不住这。学习好,心肠热,什么粗活累活都会,邻里有什么问题了都爱找他,他有空还帮小孩辅导作业…… 方旖旎出神地听着,后悔没给他多留点钱,别待会儿他又没舍得打车,走路回来的。方旖旎打开手机想问问服务员他们走了没,看到一个添加,她猜到是谁了。 -- 童话 ǐzんáńsんú.cΘм 13. 添加后赵郁发来两句话:我叫赵郁,我把钱还你。 原来是这个“郁”,方旖旎搪塞钱的话题:你到家了? 赵郁:嗯。 对话框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方旖旎手指浮在屏幕上方,等了好半会儿没反应。她自我介绍:我叫方旖旎。 这下赵郁回得很快:方姐姐。 方旖旎心跳漏一拍。官能倏尔通感,似乎听到他在她耳边低低唤她姐姐,不由想象那双清澈的瞳孔印上她的影子。 赵郁,你干嘛卖乖? 晚饭后方旖旎和小姑没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奶奶和爷爷没多留,毕竟这里住不下。车子刚启动,方旖旎从倒车镜瞥见筒子楼群里跑出一人,赶了两步,忽地停下来,远远站在巷口望着。 他在灯下,她在暗处。Po⒅Ⅾ.co㎡(po18d.com) 橘色光晕网在他头顶,神色模糊不可辨,细长的影子积聚在他脚下,明明巷子窸窣吵闹,但看着他,无端觉得道路空旷寂寥得可怕。 方旖旎手指动了动。 小姑突道:“怎么不开?”方旖旎回神,开了出去。 后视镜里那个黑色的身影在五彩的光斑中变得小而朦胧,似轻轻悬挂在浓重的暮色中。 之后几天的假期,方旖旎都陪着她妈妈。 只中间接哩哩出院出去了一趟。哩哩恢复很好,看见她和谈绪尾巴欢欢儿地扫。 方旖旎顺带让美容师给他修了毛,圆圆大大的耳朵,圆圆的脸,像只米老鼠。方旖旎爱死,抱着乱蹭。 谈绪笑她:“这么喜欢,我也买只给你?” “我没空遛。”其实是怕惊到她妈妈。她放下哩哩,哩哩跺脚转圈眼巴巴瞅她。 她压一下手:“坐好,上车了再抱。”哩哩一声不吭坐好了,方旖旎见它这样机灵又欢喜难禁,俯身抱起来亲,狗毛糊了一身。 谈绪去结账,方旖旎给哩哩戴上牵狗绳牵着往外走,谈绪提溜了一堆哩哩的用品跟着出去。后头两个店员笑容满面地送走颜值高、素质高的叁口之家。 车上方旖旎细阅医生写下的注意事项,顺带念给谈绪听,哩哩在她腿上盘着睡着了。 谈绪听着:“回头我把柿子树迁个清净点的地方,再搭个大点的窝。” 方旖旎想也好,他那来往客人不少,不利于哩哩养身:“会不会坏风水?” “我请人来看看。” …… 想到这,方旖旎搁下正念着的童话故事,摸出手机问谈绪:风水大师怎么说?要是迁了坏风水就算了。 谈绪:是说不易迁。 方旖旎心里埋怨自己做事鲁莽,两难:那怎么办? 谈绪猜到她的想法:没事,我把哩哩带回家养,挂几张哩哩的照片绕在树上就行。 方旖旎连发好几个亲亲。 界面突然弹出小玩的电话,方旖旎看一眼酣睡的妈妈,猫着步子离开了房间。小玩让她来情书,说自己被骗了,方旖旎马不停蹄赶过去了。 她着急了一路,小玩在激情跳舞,方旖旎艰难地从舞池里扒出小玩。小玩气喘吁吁,一坐下就灌下一杯酒:“你好慢。” 方旖旎问:“怎么回事啊?” 小玩把酒杯往桌上一掼,两眼冒绿光:“绿了一渣男。” 方旖旎一头雾水:“这不是你骗他吗?” “感情是相互的好吗。” 方旖旎默默喝酒,她就不该担心,什么时候见小玩玩脱过?忧慌过? 小玩心有余悸:“我只想跟他睡觉,他居然想娶我,太可怕了。” 方旖旎:“……” 小玩用镶钻的指甲划了划杯壁:“你教教我飞镖呗。” “学这个干嘛?” “自保,他老缠着我。” “学拳击吧,飞镖没用。” 小玩理所当然:“当初是谁凭借没用的飞镖把我射得鸡飞狗跳?” 方旖旎想起小玩那时的样子就发笑,小玩白她一眼:“想笑就笑呗。” 方旖旎捂着脸发抖。 那会儿高中军训,晚上教官组织游戏,一个是“僵尸来了”一个是飞镖,前者考验定力,后者考验协调能力,奖品是无故请假叁次。玩“僵尸来了”时小玩作弊睁眼偷看,假模假样袭方旖旎的胸,她看她不顺眼好几天了;结果第二局飞镖轮到方旖旎的时候她气定神闲,镖盘在前,她镖镖往小玩身上投,小玩在屋内抱头鼠窜躲得狼狈不堪,教练和同学都笑懵了。小玩问她怎么知道她是故意的,方旖旎说你一开始在空中乱摸几下打了障眼法后来径直往我这过来这还不明显? …… 小玩回忆道:“说实在高中你真的蔫坏,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上下打量她,“你还是留在这滚滚红尘祸害人吧,别哪天真出家了。跟人还能斗一斗,佛祖怎么斗得过?我可不想下辈子在猪圈里找到你。” “做猪有什么不好?”方旖旎挑眉,“细皮嫩肉,有吃有喝有睡,人生一大幸事。” 小玩眯眼:“养肥被宰。” “你怎么没有点童话精神。” 小玩突然沉默了,童话?她的童话是赤身裸体的笑话。 方旖旎没留意到她的反常:“老板呢?” “他有朋友来。”小玩开始磕瓜子,神秘状,“你猜是谁?” “谁?” 小玩见她一脸茫然,恨铁不成钢样:“就之前跟你说的圈子里的耶稣,耶稣还是你夸的。” 她哪里夸过耶稣?小玩简直颠倒是非。 小玩翻照片给她看:“欣赏欣赏大神的最新作品。” 方旖旎凑过去一眼,疼得唇齿出津:“怎么有那么多针在上面?” “针刺,是不是穿得很漂亮很完美很艺术?”小玩眼露欣赏。 方旖旎拢拢屏幕又瞧了两眼:“我欣赏不来,看着好疼啊!你见过他了吗?” “想见,老板不让见。”毕竟现今社会虐恋并不被大众接纳,他们把虐恋粗暴划分为暴力,认为有虐恋倾向的人是病态的反社会人格。当性癖污名化为疾病,谁愿意暴露自己满足大众的窥探心理和堂皇的言语治疗?病的不是他们。 方旖旎点点头看时间:“明天要上班了,我得走了。” 话说出去,身子却愈发粘,几乎整个人歪在沙发上。酒一杯杯喝,直到打烊已经晕头转向,给两张报纸就能睡的程度。小玩扶着她往外走,秋天昼短夜长,外头黑得沉闷,喧嚣过后,心头一阵阵空虚。 小玩把她塞进后座,倚在车门找代驾。 方旖旎开玩笑:“这个点哪有交警?” “我怕的是交警吗?怕的是你亡命赛车。” 方旖旎心里一暖,笑嘻嘻地在后座侧躺了下来,蜷着双腿,两手迭着压在脸下,乖宝宝一样凝视小玩。 长发懒散地抱着她一张小脸,半明半暗地好纯诱,小玩瞪她:“你别这样看我。” 方旖旎眨眨眼。 两人在这说笑,老板突然过来了:“我以为你回去了。” “我去哪呀,又没地方住。”小玩直起身子转向老板,锐利的眼神掩盖在浓重的假睫毛下,“这是你朋友啊?” “嗯。”语气敷衍,老板显然不愿多说。 方旖旎闻言移动了下脑袋,在小玩让开的间隙里看清老板朋友——酒醒大半!怎么会是陈伯宗?!身子猛得往里缩。陈伯宗的视角应该看不到她。 陈伯宗礼貌地短暂留了会儿便要离开,小玩眼疾手快叫住他,话对老板说:“你让你朋友帮忙送下我朋友吧。” 老板为难,陈伯宗驻足,没有拒绝,老板只好说麻烦你了。小玩大叫,接着立马噤声钻进车里兴奋地唧唧歪歪:“极品啊!好好把握啊!” 方旖旎真想告诉她:他就是陈伯宗,不久前你还劝我远离他。 她板着脸拒绝:“我酒早醒了,可以自己回家。” “磨蹭什么?”小玩拽她:“快起来!你走了我好跟老板睡觉去。” 好吧,她可以水深火热,但朋友的性福生活不能耽误。可方旖旎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里堵得慌,好像工作日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又想到陈伯宗那爱晾着她的高姿态,屈辱起来,胃里的酒精在眼里蒸腾成水汽,又酸又辣,方旖旎瘪瘪嘴。 小玩明察:“不是吧,别哭啊!别发酒疯。” 方旖旎虽然娇气,但不爱哭,毕竟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不用靠打滚撒泼达到目的。是她妈妈出事后才开始依赖酒精排解忧伤、发泄情绪。 小玩为难地跟老板道明情况,老板又跑去陈伯宗车那交代了一下。陈伯宗礼貌道:“需要我帮忙吗?”老板说不用不用,就是麻烦他再等一下,陈伯宗点头。 小玩想着都这样了只能赶鸭子上架早点送回家了,跟老板两人合力把她弄出来,方旖旎跟滩化了的泥一样死沉死沉的,怪道说死人最沉呢。 方旖旎一出车就掉下眼泪,觉得自己太可怜了,没人疼没人爱,连代驾都不愿意来,想着想着已经哭到睁不开眼了。小玩边哄边打开陈伯宗的车门,不敢让她坐前面,只好委屈一下陈伯宗当回司机了。小玩和老板向陈伯宗再叁抱歉,陈伯宗把车开走了。 小玩望着车影有些伤感:“像送女儿出嫁。” 老板默了会儿,突道:“你知道他是谁吧?” 小玩不吭声。 “小玩,这次你也别玩脱才好。” -- 冰水 14. 陈伯宗问道:“你家在哪?”后头没回答。陈伯宗扫了眼后视镜,唯有一个背影。情书老板似料到这番情景,恰时发来详细地址,陈伯宗过了眼,把手机丢回储物格。 哭声时大时小,陈伯宗恍若未闻,不理不睬。车开半路还在哭,尽管趋于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难免像在他脑神经上钻孔,陈伯宗皱了下眉问:“你哭什么?” 方旖旎吸了一下鼻子,幽咽道:“我不想上班。” 陈伯宗停了一秒:“Yvonne?” 哭声顿止,呼吸都有点闻不到了。 耳边清静了,陈伯宗也没再开口。 方旖旎脑子浑浊,又困又累又沉,想着他既然认出来了,就慢悠悠把身子转正,靠在车窗上朦朦胧胧閤眼。外头高楼鳞次,连月亮都望不见,苍穹静得屏息。 她想到在设计部工作,虽然没被孤立和歧视,但天天做杂活,调岗前的兴奋蒸发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疲乏与麻木。她原有她的梦想,有她自己的规划,一夕打乱,生活成了满池肥皂水,五光十色的泡沫让她的脚步一次次打滑,难道她要这样跌倒爬起原地打转几十年吗。 陈伯宗眉眼倦怠,经过便利店时停车进去了一趟。 方旖旎听到他开门出去,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因此陈伯宗突然打开车门,她上身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她慌得双手乱抓。陈伯宗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快速扶住了她。 方旖旎只觉倏尔捏住她双手的手掌烫得惊人。 陈伯宗把她往里一推说:“往里坐。” 方旖旎揉着手腕往里挪,见他利索地坐进来,身上的气息冷漠但强势地烘她裸露在外的寸寸肌肤,一路烘到耳朵,烘到眼睛,泛起星星点点的红。 陈伯宗抬手按开阅读灯,方旖旎的视线暗一截,又忽地刺亮,眼皮不适应似的不敢借光,低低垂着。 “过来我看看。”刚刚她虽然没掉下去,但他听到她膝盖磕到的声音了。 方旖旎茫然:“看什么?” 陈伯宗回视她,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灯光让他的瞳孔幽深,仿佛凑近一点,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 方旖旎蹭过去,手指悄然挠着手心。陈伯宗抬手摁了下她的膝盖,方旖旎嗷一声一个弹跳,两手抱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你干什么啊?”困意顿时去了大半。 陈伯宗另一只手从座椅下的便利店袋子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她:“敷一下吧,袋子里有蒸汽眼罩,戴着睡会儿,马上到你家了。” 方旖旎松开他的手,接过冰水盖在膝盖上,冻得牙齿打了个哆嗦,刚刚磕到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疼?是酒精麻痹了吗? 陈伯宗绕出去上了驾驶座开车。 方旖旎时不时扫他一眼,漫漫长长的目光。膝盖和手冰得发木,不觉想到他滚烫的体温,想到他特地去买的眼罩,又想到他之间的冰冷……心里一个劲得上上下下,扰人心绪,她拆了蒸汽眼罩戴上,恼恨看他太多次,让眼皮上留了他的虚影。 她一把把眼罩摘下丢在一边,拿冰水敷眼睛,这下好,整个脑仁都清醒了。 后头一直窸窣没个消停,陈伯宗道:“拿瓶水给我。” 方旖旎摸出一瓶递给他,怎么是常温的?方旖旎把按在眼睛上的冰水拿下来看,神秘一笑,突兀道:“我不喝你的水。” 一瓶冰水,一瓶常温,他应该想喝冰的,打算给她常温,只不过没料到她会磕到膝盖。 陈伯宗不搭腔,等红灯的间隙喝了两口水问:“为什么?” 方旖旎前面半天没等到他说话,早就昏昏欲睡起来,他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因此口吻恶劣:“喝我水,和我睡,你居心叵测。” 陈伯宗牵牵嘴角,似讥讽。 方旖旎留意到,觉得尴尬,不敢再睡,保持着头脑清醒。 直到她下车他两都没有交流。方旖旎洗了个澡,胡乱睡了两小时,头昏脑胀地起来洗漱上班了。 电梯里遇到Nate,主设之一,两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Nate很帅,五官立体,像美术生善画的雕塑头像。陈伯宗也帅,但陈伯宗是ate是标准的handsome,至于谈绪,大概是最高程度的attractive。她集训时见过太多漂亮的人,照理来说她已经审美疲劳,但谈绪的一举一动,常会刹那惊艳到她。包括赵郁的声音、陈伯宗的手,都是非常“美”的。 快下班时总监说开个会,研讨一下明年新春的主打产品,方旖旎有幸蹭进去了。主讲是Nate,他好像格外关注新面孔的意见,频频向方旖旎发问,方旖旎既不想出风头也不想显得太无用,囫囵搪塞了过去。Nate果然失望,方旖旎琢磨着他的表情想,还是人格魅力重要些,陈伯宗更胜一筹。 散会的时候Nate邀请她周末看展,方旖旎感到意外,想拒绝:“我周末……” Nate切断她的话,理所当然她应该答应一样,说完“回头等我电话”就走了。方旖旎一头黑色浆糊,开车去谈绪那,她得净眼、净心一下。 到了旖园发现谈绪不在,秦师傅说他前脚刚走。方旖旎点点头说知道了。她绕去后院,柿子树上果然缠满了哩哩的照片,方旖旎笑,真贪心,有钱有势还不够,居然想腰缠万贯。 方旖旎站在树底下给谈绪打电话:“我现在方便过去吗?”谈绪直接报了门禁密码,方旖旎含着甜笑开车过去了。 方旖旎换了鞋先扑进谈绪怀里磨了会儿,才抱起哩哩往里走,谈绪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 谈绪往厨房去了,方旖旎玩了会儿手机,中途看着岩板茶几有了灵感,找出素描本画了下来。洗完手去厨房找谈绪,注视他的窄劲背影心尖爬过一只痒痒虫,好想把他衣服剥光光单套一个围裙给她做饭啊…… 她黏上去,贴在他背后,手不老实地上面摸摸下面掏掏。 谈绪轻笑着避开她:“饿了啊?” “是啊。”方旖旎道,“上次你医院说的话还没兑现呢。” 谈绪见她磨得紧,只好先把火关了,方旖旎忙把他扣牢:“别摘,穿着好看。” 谈绪还是摘围裙,迭了两下搁在料理台上,把她两手臂轻轻一拎,转过身抱住了,手掌在她背上摩挲。方旖旎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他手掌的温度,慢了半拍才出声:“有个同事约我看展。” 原来想说什么来着? 谈绪“嗯”了声,手钻进衣服里去了:“那你想去吗?” 方旖旎也学着他,钻进他薄薄的毛衣里头,只不过她是整个头都钻了进去。方旖旎舔舔谈绪的胸,舌尖勾着他的乳头,声音闷闷的,潮潮的:“我要是跟别的男人约会,你会不高兴吗?” “会吧,你先出来,衣服撑得不难受吗?”谈绪无奈地笑。 “不出来!” 方旖旎突然嘬了下他乳头,激得谈绪低低地嘶叫了声,性感极了。 他揉了两下她屁股哄她:“不是要吃吗?给你吃。” 方旖旎闻言钻出来了,头发乱成一团,迷迷糊糊的样子,眼眸却很亮,像刚睡醒就想要糖吃的贪心宝贝,谈绪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点了下头,方旖旎兴奋地跪下去扒他的裤子,谈绪往后撤了半步:“乖,不急,我先去洗一下。” 方旖旎道:“你又不脏。”非常利索地把他裤子连带内裤扒下了。 前头方旖旎摸摸掏掏的时候谈绪就硬了,所以方旖旎一口含了进去,发现不好吃立马吐了出来,阳具上都是她的口水。 谈绪早料到了,摸摸她的脑袋:“没事。”他从不让她吃他这个,他舍不得。 方旖旎有些愧疚,站起来把自己剥得精光,一个错步绕过他趴在了料理台上,两手往后扒着阴唇,撒娇道:“这里爱吃。” 谈绪暗了下眼:“旎旎…” 方旖旎摇摇屁股,脸红了大片,一时不知是从下红到上,还是从脸红到了里头。被她拨开的地方娇艳欲滴,是第二张害羞的脸,正淫荡地吐着水儿翕动。 谈绪浅笑着站定在她身上,手去揉她的胸,头部一下下刮着她的肉穴。方旖旎多次垫脚想吃下去,都被他避开了。 “讨厌鬼,饿死啦。”方旖旎侧头嗔他。 谈绪这才挺进去,方旖旎往前掼了下,双手下意识松开往台上一撑,肚子、胸部压到了冰凉凉的台沿台面,上半身冰得一阵哆嗦。 不合时宜地想到那晚的膝盖,那晚的冰水。 方旖旎忽而有些恍惚。 谈绪声音暗哑:“怎么吞得这样快?” 方旖旎说不出话来,幸而心思是哑巴,呻吟声掩盖了秘密。 -- 灰色 15. 方旖旎大一有段时间很爱看展,什么展都看,渴求艺术,渴求灵感,也是在展会上遇到的前男友,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方旖旎年少时偏爱那些怀才不遇的人,爱他们落魄的眼,爱他们颓丧的神,爱他们流泪的灵魂,但现今社会哪有那么多怀才不遇?只是没那么好罢了。 方旖旎站在一个展位前,展品搁在白布上,旁边一盏细脚大头灯,光影的折射让玻璃杯显得通透傲慢,里面盛着小半的水,杯口倒扣着一朵将谢未谢的大丽菊。 “情感的铺陈与折迭,空间的缩放与切割,作家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得出来艺术家是个多情的人。”Nate老道点评。 方旖旎充耳不闻,默默观察那只杯子,她看到那只杯子上有不少指纹,不知道是艺术家所为还是参观者不小心印上去的。 Nate彬彬有礼,参观完他邀请方旖旎共进晚餐,方旖旎没有拒绝。 一坐上车她拿出素描本快速画了一个杯子,有弧度的酒杯,明明是硬朗的玻璃材质,看着却柔软异常。 Nate不经意扫了眼,毫不犹豫地赞叹:“很有天赋,介意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方旖旎被夸自然开心,犹豫了两秒拿给他看了。 Nate靠边停车,翻着画册愈渐激动:“可以讲讲你的灵感吗?例如你刚刚画的这款。” “我看到展会上一个杯子上头有指纹,我想yakamoz作为高档水晶制品,特别是酒杯,无论是宾客觥筹、对月独酌还是作为单纯的艺术品陈列,都必须做到纯净、剔透、精致。可水晶材质极容易留下指纹,我想可不可以给酒杯设计一个小缺口,通过角度的折射让指纹并不明显,且让酒杯握起来更舒适优雅。而优雅,没有比人的曲线更美妙的了,盛上朗姆酒或金酒,yakamoz一定像金色裙摆一样美丽动人。” 方旖旎讲述时眼睛都在发光,Nate甚至想不合时宜地吻她。他收敛了一下神色,把素描本还给她,说道:“约你出来看展是我唐突了。” 他起初以为她是绣花枕头,毕竟她在公司里并不出彩。 他突然恭维,方旖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没事啊,我受益匪浅,还得谢谢你呢。” Nate笑:“我送你回家吧,晚餐下次再约。” 方旖旎赞同他的回头是岸,点点头说“好”。 “喜欢喝葡萄酒吗?”Nate问,“嘉月市有个私人的庄园,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喜欢红葡萄酒多一点,单宁令人沉醉。”方旖旎似乎在品酒般享受地眯了眯眼。 “的确,单宁可以让肉质更细嫩。” …… 一路相谈甚欢,方旖旎心情不错,回家前多买了一袋糖。 国庆假期方旖旎买了些画具放她妈妈这里,想着周末没事也可以画画东西,后来发现她妈妈在用,就又买了一套。 方温悦以前是不喜欢画画的,她说画比文字更容易透露一个人的秘密。文字还可以排列成谎言,而画作的每一笔涂鸦都是心的呐喊。 方旖旎悄悄走至她妈妈身后,打量她的画作,线条十分凌乱,着色癫狂,看着很不舒服。她蹲下来去翻地上乱丢的画纸,无一不是如此。 方温悦神态执拗,眉头都蹙起来,并未发觉她的到来。 方旖旎小心打断她:“妈妈?” 方温悦手一顿,转过头来端详了她一会儿,神情渐渐放松,又露出憨憨的、纯真的笑容:“你回来啦?” “是啊,给你买了糖。”方旖旎把一袋子小玩意递给她,在她忙着剥糖吃的时候匆匆收拾了画具,接着把人带出了画室。 方旖旎晚上打算早点睡的,天冷了,爱躲被窝。刚一上床,意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警察问她是不是小玩的家人,让她过去一趟。方旖旎腾一下坐起来了。 接小玩出来后,两人立在路牙上沉默。晚上似乎下过雨,石脚潮湿,像从地里源源不断地冒出冷气,看着看着,更冷了。 小玩一身倦怠,点了支烟冷静道:“他妈的,贱男人。” 方旖旎说当务之急是把老板和经理他们弄出来,大家才好商量对策。情书被查封,原因是酒吧不符合当地的企业住所和经营场所登记管理办法,方旖旎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但流程的确没问题。 小玩无奈:“我连累他了。” “老板有什么朋友可以通通关系的吗?” “我不知道。”小玩弹了弹烟蒂,似不经意道,“我只见过送你回家的那个。” 方旖旎心里一咯噔,一时无话,寒风吹得人四肢发硬,路灯烘不暖的凉。 半晌,方旖旎道:“先上车吧,外面冷。” 小玩低头“嗯”了声,烟灰四散,绵绵延伸夜色的寂寥。 上车后方旖旎没急着开车,她虚虚注视着前方,等手脚有些回暖了才缓缓道:“那晚那个男人是我领导。” 小玩吃惊。 方旖旎皱眉道:“我给他打电话试试。” 小玩为难,但并未阻止。 方旖旎拨出去前特意确定了下时间,没过零点,应该还没睡吧。她听着手机里冷漠的“嘟嘟”声,蹙眉瞥小玩一眼,希冀通过目光分担内心的焦灼与忐忑。 在打第二次的时候终于接通了,方旖旎快速自报家门:“我是方旖旎。” “嗯,有事?”陈伯宗的声音听起来不咸不淡,猜不出是不是被吵醒了。 方旖旎边觑小玩,边斟酌说辞,道明老板的事。 陈伯宗默了会儿,报了个地址:“过来说。” 方旖旎怕他挂电话,忙道:“我跟我朋友在一起。” “你一个人来。”说完就挂了。 方旖旎只好先把小玩送到附近宾馆再往陈伯宗那去,一路脑袋时杂时空。她想帮小玩没错,但是并不想扯进去,怎么就稀里糊涂冲动电话了。但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放松,陈伯宗应该会帮忙的吧。 进去他家前紧张了几秒,见到陈伯宗还傻愣了会儿,好像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陈伯宗见她呆头呆脑,睡衣毛绒绒的,整个人像只憨熊:“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方旖旎脸一红,换鞋进去了。 陈伯宗的房子也是大平层,相比较谈绪的敞亮与简洁,这边的布置沉闷很多,冷棕灰色系,顶低,连照明灯的光线也似乎落了尘,濛濛的。置身其间宛若一艘难船行驶在无垠海面,深沉、黑暗,由感官下陷至灵魂的窒息。 陈伯宗的神情更难辨了。 方旖旎又开始紧张,就差跟无头苍蝇般擦着手脚走路了。 陈伯宗执着手机,用眼神示意她坐。 方旖旎发现他不梳大背头的样子还挺儒雅,眉眼贵气,但依旧覆着一层“生人勿近”,雾里看花的距离感。谈绪雾里看花是因为他自己藏着不说;而陈伯宗的雾里看花,是拨云见雾:以为摸透了,了解了,亲近了,结果四面八方依旧是灰色云团。 陈伯宗会帮忙吗?她不确定了。 陈伯宗挂了电话,把手机往边上一放,迎上她的视线问:“新岗位怎么样?” “挺好的。”方旖旎下意识坐直身体。 陈伯宗点一下头:“你朋友得罪谁了?” “我不知道。” 陈伯宗流露出淡淡的嫌弃:“那你过来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方旖旎理直气壮。 陈伯宗垂眼向下一撇,像抹布往她脸上重重一擦。 方旖旎看着看着,心忽尔爬进一条黑蛇,正慢慢收紧,四肢不由地敛起来,声音也变细变弱:“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伯宗散漫地背靠上沙发,冷漠道:“你打。” 方旖旎琢磨着他的神情,犹豫了,抿着唇不动,眼里有倔强。 -- 感冒 īzℍáńsℍú.còм 16. 方旖旎暗暗较劲的模样落在陈伯宗眼里略显滑稽,看着也不傻,怎么被人当枪使还一副英勇就义的呆样。 “你怎么一点没学到方国平的精明?” 语气很平淡,愈发显得她蠢。方旖旎攥了攥拳,忍了又忍,没忍住:“你不想帮就算了。” 陈伯宗低头扫一眼腕表:“你先回去吧,这事再说。” 方旖旎噌得站了起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伯宗抬眼看她。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表盘,疏离、冷漠的姿态。 为什么他总是轻视她? 不甘心,事情又变了味,方旖旎咬了咬唇,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老板也是你朋友啊。” 陈伯宗睨她一眼:“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玩是我的朋友啊。” 陈伯宗耐下性子:“你不是保她出来了。” 方旖旎被绕了进去,稀里糊涂地霸道:“我不管,我都求你来了。”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陈伯宗耐心耗尽,打算起身送客,方旖旎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袖子,他穿着墨蓝色的稠质居家服,触感柔滑,抓不住似的。方旖旎下意识松手改成圈住他的手臂,热,手心仿佛溅入一粒炭渣,幽幽地灼吻她。 圈得用力,手背纤细起伏,深海里的一种贝类,似乎能透过它听见灵魂的秘密。 陈伯宗的视线流转片刻,抬眸,慢条斯理道:“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方旖旎,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 方旖旎回视他,看不懂他的眼神,明明一丁点狡诈都没有,却无端让她胆颤。平静得像掉在地上怎么抠、怎么抓都拿不起来的直尺,正丈量着她的价值。 她在他眼里像个物品——一件物品只有带来利益或者欢愉时才会被人重视,怪不得他总是漠视她。她在他眼里没有价值,他是个商人。 方旖旎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出冷汗。 可她又凭什么让他重视她?因为她漂亮?因为他偶尔的一些举动带给她的错觉?还是因为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方旖旎松开了手。 “我先回去了。”方旖旎胆怯了。 陈伯宗颔首,拂了拂没有褶皱的袖口,神态自若:“我送你?” 方旖旎摇头,起身走了。 陈伯宗看着她背影,睡裤后面有个小尾巴,正随着她的走动轻微晃动。 哀哀求怜的小狗,还不懂怎么摇尾巴。 陈伯宗收回视线,牵牵唇,笑不进眼底。 …… 车开半路方旖旎才细想今晚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路松松散散打着结,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又如筛子过水般殆尽。 算了,明天再问小玩吧。她不相信小玩是故意隐瞒,是她自己没问渣男的信息。陈伯宗不帮忙也好,这样就不欠他,以后得离他远点…… 也许是近期工作忙碌的原因,也许是昨晚受了凉受了惊,方旖旎第二天醒来脑袋沉得直往下坠,嘴唇干裂,鼻腔堵塞,感冒了。 她请了假,等待审批。家里很安静,方旖旎醒了睡睡了醒,傍晚时迷迷糊糊听到或轻捷或拖拉的脚步声,高高低低的言语声,只一阵,又没了。似醒非醒之际,方旖旎心想,原来她妈妈一个人的时候,面对的是这么大一片空白,方国平给这个房子安上了静音键。 晚上被小玩的电话吵醒,方旖旎才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小玩语气试探:“怎么样了?要是不行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你领导没为难你吧……” 头更痛了,方旖旎掐着嗓子道:“晚点找你。”挂了。 吃了药,到了深夜温度更高了,方旖旎难受地抱着马桶呕吐。她撑着脑袋出门,打车去医院,好几次想打电话给谈绪,但又害怕他知道陈伯宗的事。 一路迟疑到医院,没拨出去。 医生对这种小感小冒报以不耐烦,迅速开完单子让她配药打针挂水去了,方旖旎打了针,挂上点滴,又迷糊了会儿,再清醒的时候好受了些。她擤着鼻涕拨电话给陈伯宗,这次一点也没管现在是凌晨两点还是叁点的,甚至开了免提搁在腿上。 陈伯宗:“方旖旎?” 方旖旎咳了咳,哑着嗓子命令:“我在医院,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来。”小人得志般。 方旖旎怀疑他被吵醒还在梦里,不然怎么马上问她:“哪个医院?”声音还和声和气的。 “马上好医院。” 挂了电话方旖旎撑着眼皮刷夹博,脑子迟钝,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门口,跟肌肉反应似的。 陈伯宗到的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毕竟他还带了餐。手指悄然停浮在屏幕上方,方旖旎还在佯装没发现他来。 陈伯宗一靠近,边上的病人家属立即把位置上的包拿走,陈伯宗冲他点一下头,坐下了。他打开保温袋问她:“甜牛奶可以吗?” 方旖旎梗过脖子,吃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没超速吧?” 陈伯宗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甜牛奶喝不喝?” 方旖旎故意道:“不喝,我只喝纯牛奶。” “嗯。”陈伯宗把一瓶纯奶递给她,还帮她扎上了吸管。 方旖旎接过,居然还是温的,瞥见那保温袋里根本就只有一瓶奶,她将信将疑喝了一口,真是纯牛奶,那他问个了什么。 方旖旎感冒缺水,咕噜喝得很快,喝两下还吸一下鼻子,眼周鼻头嘴唇都是粉的,关节娃娃一样。 陈伯宗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方旖旎垂着眼,无辜又可怜地嘟囔:“早知道你不帮忙我就不去你那了,吹了风,受了你的气,这感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得了便宜还卖乖。陈伯宗似笑非笑,没搭腔。 方旖旎继续委屈:“请了假这个月全勤又没了……” 陈伯宗把小米粥递给她:“小心烫。” 方旖旎没接。 陈伯宗目光冷下来,收回了手。方旖旎手指一动,忍住了。两人对视几秒,方旖旎错开了眼。 一阵缄默。 方旖旎后悔把他叫来了,她只是想试试,他这回怎么这么好说话?既然来了又摆什么架子?说来说去都是他阴晴不定的错。一时恼恨自己给自己找气,唾弃自己一而再再而叁地不长记性。 沉默中陈伯宗出去了一趟,方旖旎把这个短暂的独处当作台阶下,小声:“我想上厕所。” “我去叫护士。” 方旖旎点点头。 半晌,陈伯宗回来了:“护士没空。” 方旖旎乍然脸红到脖子,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伯宗:“你自己可以吗?我给你找个推杆。” 本来是要自己上的,可他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旖旎又来气,站起来冲他:“你帮我拿盐水袋。” 径直往外走了,垂在手上的输液管轻微晃动了一下,没滑针,方旖旎暗自一笑。 一出门就是厕所,陈伯宗驻足:“你确定让我进去?” 方旖旎看着进出的人,犹豫了会儿,转过身接盐水袋:“给我吧,我看看里面有没有挂钩。”这才发觉他很高,手臂一举,更高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小心点。”陈伯宗递给她,轻抬了下她扎针的手。 方旖旎低低地“嗯”了声。 好在有不少挂钩,里面还有移动的吊水杆,方旖旎艰难上完出来。陈伯宗等在门口,见她出来上下过了眼她,顺手接过盐水袋,两人近在一块儿。 明明消毒水味很重,但她还是清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太近了,方旖旎往洗手台靠。 低着头洗手,用手指点一点,抹一抹,贴在手背上的白色胶带翘了边,她按下去,湿了一角。磨磨蹭蹭关掉水龙头,抬头的刹那,方旖旎被自己含笑的脸吓一跳,脸倏尔烫成鲜红意象,歌颂雀跃的篝火。 视线惶然闪躲一偏,是镜子里陈伯宗沉沉洞悉的眼,方旖旎猛得低头。 呼吸急促,鼻腔里又闷又热,方旖旎喘不过气来,疑心感冒加剧,疑心被顺着管子流进血液的药水偷窥,再不敢抬头。 -- 小偷 17. 方旖旎醒来后睁眼缓了一下,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半晌,想不起来是怎么握在一起的。原本因为输液冰凉的手,此时暖得要沁汗,她动了动手指。 陈伯宗察觉到,视线撇过来。 方旖旎忙松开,陈伯宗自然地收回手,活动了下肩颈,问她:“醒了?走吧。” 方旖旎点点头,还在晃神,手心弥留的温度令她神思错乱。跟在陈伯宗后头走着,生怕被人挨挤,脚步匆匆地贴着他,好几次要踩上他的鞋。 慢慢地,陈伯宗和她并肩走了。 外头在下小雨,轻盈地落下来,朦胧得宛若缕缕袅袅的青烟,有人撑伞,有人顶雨疾行,鸦青色的晨色下,静得能闻见雨点波动。 陈伯宗让她在这等会儿,他去把车开过来,方旖旎点了点头。 她见他的身影迈入潮青的雨雾中,疏疏泠泠地像决然永别。 不由得心一慌,跨出去一步,突见陈伯宗回眸。雨雾把清淡的一眼洗成柔情,心脏忽的砰砰跳动,像从身体里冒失偷跑,一不小心淋了雨,雨点叮咚,心尖泛潮。 方旖旎怯怯地收回步子。 车上陈伯宗问她:“直接送你回家还是去吃点东西?” 方旖旎摸了下肚子:“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热乎乎的汤面。” 陈伯宗换道了,方旖旎提起精神问他:“你困不困,要不然换我来开吧。” “下次吧。” 两人又无话了。方旖旎给手机充上电,发现页面还停留在#每天一个离职小技巧#上头,思绪慢慢回笼:凌晨她吃过粥说想睡觉,得寸进尺地问他能不能通过特权弄一间病房,陈伯宗的视线凉凉的。 退了烧,连胆子也一并消失了。方旖旎低头把手背上的敷贴撕起来,里头一个细小的针眼,周边一圈淡淡的淤青。她黏了撕,撕了黏,等创可贴失去粘性,方旖旎才瞟他一眼,问他:“你明天还会陪我挂水吗?” “没空。” 没有一丝犹豫和委婉的回答,方旖旎把脑袋转去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反而更暗了。 陈伯宗带她去了一家地道的沙茶面馆,在海滨公园附近,吃完后陈伯宗开了间房睡觉。方旖旎不困,出了房间。 方旖旎问前台要了纸笔往海滨公园走去,那里有个月亮沙滩。可能因为下雨,这个点几乎没有人。方旖旎垫着鞋席地而坐,海浪涨潮,偶尔会舔到她的脚。 空气湿冷,没有日出,方旖旎凭借想象画了画,回去路上接到小玩的电话,说老板没事了。方旖旎闻言没有想象中的松一口气,反而有些失落。 …… 陈伯宗在房间打电话,见她进来就把电话挂了。 他拿起外套穿上,见她沉默不语地站在门口,垂着头,紧抱着一迭纸,手指冻成了紫红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伯宗道:“走吧。” 回去遇到早高峰,堵车。方旖旎一上车就在裁纸,此时刚好把一迭手掌大小的纸页整理起来。她手一伸,递在他眼底,陈伯宗扫过来。 方旖旎飞快地瞥他一眼,然后低头灵巧地翻动着纸张:“送给你的,日出。”她做了个简单的翻页动画。 陈伯宗笑了笑:“很美。” 方旖旎凝视着他:“谢谢你。”极认真的口吻。 陈伯宗神情却淡下来,没说话。 两人心照不宣地想到这一次过后不会再有交集,就像那片失了粘性的创口贴。 方旖旎连着请了一周的假,彻底好全了才回去上班。 她处理了些堆积的工作,接着努力翻完群里的文件,原来新春主打的产品定下来了,她不是第一梯队的,没资格知道具体情况。直到两周后,她看到摄影师在拍摄成品,走近一瞧,突然崩溃了。 那根本就是她的作品! 方旖旎知道职场水深,她不该冲动去找Nate,但她控制不住。 方旖旎不管周身有多少人围观,她尖声指责e没想到她如此泼辣,脸色十分难看,碍着人多只能劝她冷静。方旖旎脸涨得通红,气得牙齿发颤,想伸手打他。 急匆匆赶来的总监把两人带去了办公室,后头一阵窃窃私语。 总监审视着他们,方旖旎背挺得笔直,明明只有Nate一半大小的身量,却始终用力且生猛地仇视着e脸色泛白,一言未发。总监觉得有些棘手,她让方旖旎先坐下,然后问e解释说那是他的创意,方旖旎只是给他提供了些灵感。 方旖旎直言:“不要脸!小偷!” “你嘴巴放尊重点!” 总监头疼:“你两有线稿证明自己的说辞吗?” 方旖旎找来本子递给他看,总监若有所思:“我记得没错的话,Nate也是同一天进行的创作,当时我们还一起探讨来着。” 方旖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忆起那天他突然说不去吃饭了,她可笑至极道:“原来如此!”因为激动,声音微微变了调。 总监心下了然,但没出声。 没有人证物证,加之产品已经上线,于情于理她都只能吞下这口气,方旖旎捂了下胸,跟总监说:“我要再请假几天。” 总监没法不批,方旖旎跑开了。 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游目四面八方一辆辆行车像城市的霉菌,逃逸四散,污染着角角落落。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谈绪回西京去了,说有些事要处理;小玩和老板忙着处理后续;学生时代的一些朋友,在她妈妈生病后渐渐不来往了;小姑,妈妈,她们有她们圆融安乐的自我世界。 她还能找谁?她还能去哪里。 -- 校服 18. 车子悄然驶向城北,方旖旎脑海里闪过陈伯宗的脸,蓦然跳出来赵郁的一帧:我在嘉月一中。 她发微信给赵郁,他回得很快。方旖旎犹豫片刻,开去了一中,没想到十来分钟的时间,赵郁已在校门口等候。 只身一人,生怕她看不到似的,站在大门中央,蓝白校服,无声的漩涡般摒弃着一切尘杂。 清亮、挺拔。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方旖旎跑过去抱住了他,她仅是想拥抱而不是想抱他,因此两手克制地在他背后交叉。 赵郁愣神,局促地不敢出声,好半会儿才抬手,而方旖旎已经放开了他:“不好意思啊,心情糟糕。” 赵郁垂下手,有些无措:“没关系。” 方旖旎挤出笑意:“会不会打扰你上课?” “不会。”两个字并成一个字的语速,生怕她离开。 方旖旎细细打量他两眼:“啊!你刘海剪短了,怪不得看着不太一样。” 赵郁耳廓微红:“嗯。” “这样多好呀。”方旖旎跟着他往里走,“唇红齿白,像高一新生,就是太瘦了,你都不吃饭吗?” 赵郁认真道:“吃的。” 门卫让他们登记一下,赵郁在门卫狐疑的眼神里面不改色地张口就来:“姐姐,不是说今天爸爸过来吗?是不是妈妈又住院了?你们总是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跟我讲。” 方旖旎被赵郁的即兴表演吓一跳,她不会撒谎,尴尬地唔唔两声,飞速填完自己的手机号拉着赵郁离开了门卫室。 两人走了好会儿,方旖旎半玩笑半试探:“有些看不透你。” 赵郁眼里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态,抿唇不说话。 方旖旎见他这样心里后悔,忙换话题:“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赵郁点点头。 方旖旎松了一口气。 恰时下课铃一响,两边的教学楼瞬间哄闹起来,似两座巨大的音响。方旖旎没听到赵郁说了什么,她侧过头:“你刚刚说什么?” 赵郁摇头。 方旖旎留意到一有人,他身子便敛起来,眉头微锁,仅是这些细小的变化,精神状态就变得萎靡孤郁很多。 方旖旎想到他的悲惨身世,起了恻隐之心:“我带你出去吃吧?” 赵郁眼睛一亮,又马上熄灭了:“今天午休副班长管。” “副班长管怎么了?不好请假?” 赵郁垂眸不说话,两扇密睫仿佛要代替刘海盖住他受伤的眼睛。方旖旎见他那样心疼死了:“他欺负你?”小心翼翼,“你没有被校园霸凌吧?!” 赵郁睫毛颤了颤。 怪不得,方旖旎的心颤了颤:“天啊……” 赵郁突然抬手握了下她的手臂,牵强一笑:“我们快去食堂吧,晚了会排好长的队。” 方旖旎五味杂陈:“嗯,有教工食堂吗?” “有。” “去那吧,人少。” “好。” 要不是赵郁阻止,方旖旎要跟打饭阿姨说“所有菜都来一份”了。 吃饭时方旖旎一直让赵郁多吃点,赵郁埋头吃,还是吃得那么快、那么没有节制。之前她看得要消化不良,这一次只有心疼。 吃完饭方旖旎又说要给赵郁买零食,赵郁乖乖领着她往小卖部走。 “他们都穿外套或者冬天校服了,你怎么还穿春秋的?不冷吗?”方旖旎扫着路过的青春洋溢的学生们。 赵郁在人群里说话声音很小,她要集中精神才不会错过他的话,好在他音质特别,倒也不难辨。方旖旎听见他低低道:“这几天还好,过几天再穿。” 这几天明明很冷,断断续续都快下了半个月的雨了。 方旖旎故作轻松:“看你们冬季校服真丑,没我高中的一半好看,我给你买几件冬装吧,别穿校服了,辣眼睛。” 赵郁默了会儿:“好。” 赵郁的爽直让方旖旎心情愉悦,她后撤一步歪头观察他:“你应该穿什么都好看。” 赵郁腼腆一笑,方旖旎收回视线,也笑了。 两人提着零食坐在湖边,半透明的翠色,波纹细若柳枝,偶有呆头鸟雀走眼,在上头扑棱两叁下,立即飞走了。 脚边有些草皮像受了伤地翻出土壤,方旖旎用脚底蹭平了,一上午的气愤被她埋了进去,此时心若止水,悠悠扬扬。 她拿手机出来看了眼,赵郁察觉到:“你要走了吗?” 方旖旎下意识答:“没。” 赵郁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方旖旎喝了两口饮料,看着瓶身上花哨的图案道:“还是酒好喝。” 赵郁默默从袋子里翻出一支米酒酿饮料给她:“这个里面有酒精。” 方旖旎大笑:“你也太可爱了吧。” 赵郁缩手,脸一红连带着眼睑也氤了一圈,方旖旎凝视片刻道:“我得走了。” 刚刚才说不走,赵郁心里一急,唤了声:“姐姐。” 方旖旎脑袋一轰,起身仓皇跑走了。 赵郁看着被她慌乱间踢倒的饮料吐出两团液体,仿佛在对他的行为表示作呕。 没有时间平复心情,因为陈伯宗打来了电话,让她去办公室一趟,想来是知道了她和Nate的事。方旖旎摇摇头挥散脑海里赵郁的声音和眼睛,启动了车子。 陈伯宗的助理让她在办公室等一会儿,说Tom开完会就过来。助理一走,方旖旎就大咧咧坐在了沙发上,人真是可怕,她才来了几回,就习惯这窒息的装修格调了。 她斟酌着给赵郁发了条微信:不好意思啊,想起公司还有事没处理。 赵郁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唉,他一个未成年,她但凡起点旖旎心思都像在犯罪。 方旖旎给谈绪打电话,声音软绵绵没骨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想我了啊?” “是啊,好想你。” 谈绪低低一笑:“我也是,我尽快回来。” “好。” 又说了两叁句肉麻话,方旖旎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匆忙挂了电话。挂完才仰头巡视角落,这儿应该没装摄像头吧。 陈伯宗走了进来,扫了眼她慵懒的姿势,然后把手上的公文袋往茶几上一掷,在她边上坐下了。看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方旖旎被他的低气压吓到,腿一并,老老实实端坐。 陈伯宗视线往茶几上一瞟,方旖旎心领神会地给他端茶倒水奉上。 陈伯宗目光往前一点:“放那吧。”伸手微微松了下领带。 方旖旎乖乖把茶杯放下了。 陈伯宗淡淡道:“坐椅子那去。” 这么严肃?难道她的事还惊动领导层了?他们刚刚开会提到她了?方旖旎如临大敌地坐到了冷椅上。 明明沙发比椅子低,但陈伯宗的视线依旧是居高的审视:“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方旖旎莫名:“找你干嘛?你会帮我吗?都没有证据。” “你这样闹,成了全公司的笑话不说,争到什么了?” 方旖旎被他的话刺到,怒目而视:“我没有你这种这种唯利是图的心思,抱歉,不是骂你,你可以把它当一个中性词,因为你是商人,唯利是图对你而言是褒义词。”方旖旎深呼吸,身体绷得僵直,一激动就似琴弦般微微震颤,有股冥顽的力量,“我不想在自己心血被剽窃时还要去权衡利弊,权衡轻重,考虑什么狗屁的职场交际,更没想过以此要挟对方换取什么利益,我就想出口气,就这么简单。” 话还没说完,眼睛先红了,陈伯宗挑了下眉。 “你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难道你不清楚吗?你是COO啊,你和公司是利益共同体,找你有什么用呢?我想过你可能最好的处理办法,你认为的,是在产品设计师那加上我的名字吧,可这是我想要的吗?” 陈伯宗有些刮目相看了,放松姿态道:“那你想要什么?” 方旖旎执拗:“一句道歉。” 幼稚得可怕,陈伯宗不置可否。 方旖旎倒尽一番话也没见心情好转,她半昂头,手指飞速按下眼睛,语调轻又快:“我又凭什么找你呢。” -- 幻想 ǐzんáńsんú.cΘм 19. 陈伯宗没有回应她的善感,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看了眼,她泡得一般,窄小的杯口浮着轻絮的茶叶,指腹感知了温度,他把它放回去。 再好的茶凉了也是涩的。 陈伯宗又露出那种轻慢,似拿着抹布在她脸上重擦的眼神,方旖旎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讽她在他跟前的畏首畏尾,毕竟她前脚还在大庭广众下高声辱骂Nate。 方旖旎回视陈伯宗,眼窝褪了红,留下一层淡淡的粉,恼羞也成娇嗔。 陈伯宗身子往后一靠,淡下神情懒懒问:“感冒好了?” 方旖旎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早好了。”眼神闪躲,“谢谢你给我开的病房。”后面几天他虽然不闻不问,形同陌路,但真的让人给她安排了病房,只为了她挂水困了想睡觉。 声音弱弱的,陈伯宗见状笑了下,气氛陡然一松。 方旖旎心尖又痒,试探道:“我还没吃晚饭。” 陈伯宗扫了眼腕表:“呆着吧,晚点出去吃。” 方旖旎低头嘟囔了一声,长发遮住了她的笑靥。 陈伯宗在工作,方旖旎在看部门群里的消息,没有人提到她和Nate的风波。欲盖弥彰的风平浪静,被总监的一则消息打破了。 总监仓促且不正式地通知从明日起Nate降职为普设,方旖旎晋升为主创。Po⒅Ⅾ.co㎡(po18d.com) 方旖旎向陈伯宗投去错愕的眼。 陈伯宗在工作,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着电话,姿态沉稳,语速不紧不慢,言辞又是那么得杀伐果断。夹着烟的手时不时有条不紊地翻着文件,方旖旎有种想摊手为他接烟灰的冲动。 捂住胸口移开了视线,群里的腥风血雨算什么呢。 …… 晚饭快八点才吃上,陈伯宗略带疲倦道:“下次再带你出去吃吧。” 好像某位文人说的“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方旖旎夹了块番茄送入嘴,果然很酸,脸颊有理由地挤压起来。 方旖旎吃完才说:“套餐也蛮好吃的,你平时加班就在办公室吃饭吗?” 陈伯宗“嗯”了声,方旖旎感慨:“没想到领导也辛苦。” “你好像对我有很多不必要的误解。”视线有穿透力。 误解是幻想与现实,主观与客观的冲突。 是她先对他产生了幻想。 什么幻想? 大抵是刚吃完饭心血量不足,方旖旎道:“你跟情书老板是朋友,你也玩BDSM吗?” 陈伯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一闪即逝,他掀眼定定锁住她,慢慢道:“你想试试吗。” 又过一周,谈绪终于回来,方旖旎开着车的腿就差欢欣地发抖、跳舞。 方旖旎径直驱车到谈绪家里,一看到他就挂在他身上不想下来了,埋在他肩上亲亲昵昵地唤着:“谈绪谈绪,谈绪谈绪……” 谈绪宠着她,给她换鞋,托着她抱着往里走,一路走至餐厅都没有把她放下,而是自己坐下让她侧坐在他腿上。 方旖旎垂头逗脚边的哩哩玩,哩哩配合着汪汪叫。 谈绪道:“哩哩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不来看它。” 方旖旎眼睛转转:“忙嘛。” 谈绪把了下她的腰,又凝视她几眼:“是瘦了,先吃饭,吃完再跟哩哩玩。” 哩哩好像听得懂似的,一屁股坐正不叫了。 两人依偎着吃饭,在兴头上忍不住喝了点酒,谈论从古至今花样百出的酒。汉代的秫酒兰英酒屠苏,南北朝的桑落菊花和杜康,唐朝就更多了,霹雳罗浮乌麻换骨醪龙脑浆等等……说着说着,不老实的方旖旎含着盈盈醉人的眸子使坏起来,身子往下溜,钻到餐桌底下去了。 餐桌很小,她这样跪在下头,手趴在他腿上,像个在课桌下做坏的女学生。 哩哩在边上敞着肚子睡觉,发出舒服的鼾声。呼呼,呼呼,仿佛在给他们升腾的体温吹凉。 谈绪喉结一动,拉她:“地上凉。” “不凉。”方旖旎摇头,“你让我再试试,我有吃李子香蕉棒棒糖练习。” 谈绪失笑:“学那个做什么。”心里却酸胀起来,旎旎这个宝贝,让人爱不够。 方旖旎见他犹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掏出肉棒,红油油的烫,阴囊却是凉的,握上去,自己反倒春情荡漾了。 她这边捋捋,那边揉揉,上头舔舔,下头含含,肉棒硬挺挺了,又光又亮地伫立着。方旖旎瞟他一眼,谈绪轻蹙着眉,一副多情难耐的美景,她就这么望着他,缓缓含了进去。 谈绪要被她弄疯了,她怎么学得这般好? 他快乐她也快乐。谈绪抚摸她的脸颊,发丝,胸,半晌后把自己射给她,把满心欢喜射给她,精液把她的爱意吻成花朵回赠她。 …… 两人抱在一起洗澡,细微的纱绒在水面上打着旋,不知道是毛衣上的毛还是哩哩的毛。 不知道怎么告诉谈绪。 方旖旎用指尖一戳纱绒。 谈绪亲亲她静思的脸颊,诱哄道:“在想什么?” 方旖旎避开他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吗?”纱绒又浮上来。 谈绪默了会儿,正肃道:“我会。” 方旖旎愧疚得不能好了,鼻尖酸涩,她抬头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又软又黏道:“谈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谈绪心知肚明她有事,但舍不得逼她说、舍不得摆脸色,他暗叹一口气,轻柔地回抱她。 水渐凉,谈绪滑开话题:“宝贝,想不想试试鹤交颈?”手掌在她背上摩挲,慢慢地,满背的泡沫。 方旖旎细喘起来,觉得痒,觉得酥麻:“在浴缸里吗?” 谈绪低低的声音格外蛊惑:“嗯,好吗?” 方旖旎果红的脸颊浅浅一笑,妩媚横生:“好啊。” 谈绪揉捻她的胸部,方旖旎低头看着谈绪的手在她双乳间采撷,拧到红蕊时全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穴口翕翕合合感受着水流腻腻滑滑的闯,没头没脑地撞,于是哆哆嗦嗦地开始冒水,争着追逐使坏的水状羽毛。 方旖旎低低呻吟,在谈绪拨弄小阴唇时尖尖浪叫。谈绪的手法仿佛精于日料的大厨在片新鲜嫩滑刺身,翻来覆去地揉搓、颠来倒去地搔捻。时而用骨节夹住嫩红阴蒂向上一挑,像要剔除生鱼上的活泼小眼珠。 方旖旎空虚、燥热,不知怎么办好了,想要,想吃,身子娇软地要流下去与水溶为一体。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作支撑,臀部微抬想要吃下他的手指。 眼儿巴巴地凝视他:给她一根好不好。 谈绪轻笑,逗弄她,不让她得逞。唇舌代替双手撩拨她挺立的乳尖,刁巧地玩,亲昵的含,故意发出淫靡的濡沫声让她更渴更热。 “谈绪!”方旖旎娇喘吁吁间一声怒嗔。 谈绪这才把手指伸进湿滑的肉穴里头,好一阵紧致的吸绞:“是不是下面也有一个胃?怎么这么贪吃。” 方旖旎羞臊地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出声。谈绪便你来我往地堵住她下面的嘴。 一时的饱胀感让她神魂颠倒,迷乱间咬下谈绪的唇瓣不自知。 浴缸里的水摇摇晃晃似要摔倒。 两人紧密贴合,交颈交吻,难舍难分。 -- 迷药 20. 小玩和老板忙过一阵,情书步入正轨后约方旖旎吃饭。方旖旎问吃什么,小玩说她请不起贵的,相视一笑,去了老王烧烤店。 两人吃了会儿,小玩说想去厕所,方旖旎皱眉:“回去上吧。”这里的公共厕所过于恶心。 小玩不以为意,方旖旎拧眉,扫一眼残羹剩饭:“不吃了,去沸点唱歌吧,顺带上个厕所。” 小玩眼神一闪,点了下头。 两人迈上沸点门前阶梯时,方旖旎瞥到有叁个勾肩搭背的男生正过旋转门。方旖旎眯了下眼,没看清,她快了几步凑上去,中间那个男生真的是赵郁! 他脚步虚浮,深垂着头,显然是被两边的男生架着走的。心里一时慌乱,侧头求助小玩:“我看见我朋友了,他好像出事了。” 两人步入旋转门,玻璃晃动,折射着大堂绚烂的光线。小玩视线逡巡片刻,眉眼一锁:“中间那个?看着好像是不对劲。” “怎么办啊?要不然我报警吧。”方旖旎在包里搜刮,她手机呢?余光里他们脚步渐远。 小玩冷静道:“我去看看。” 方旖旎不放心,伸手抓住她。小玩宽慰一笑:“这种地方我太熟了。” 方旖旎见她成竹,犹豫了下放开了:“到时候在前台汇合,我去车里找一下手机。”关键时候总是出乱子,方旖旎心急如焚,简直要冒汗。 身边小玩已经转身走了。 方旖旎一咬牙,深看一眼,猛得跑了出去,糟糕的是车上也没有手机,难不成落在烧烤店了? …… 更糟糕的是等她回到沸点,小玩已不见踪影!方旖旎急得团团转,脑海里已经开始纷杂地闪过凶案现场。她深呼吸,问前台:“前面几个高高的男生开的几号包厢啊?” 前台表示不能透露顾客信息。 方旖旎火急火燎地咄咄道:“我朋友出事了,我要看监控,要不然我就报警。” 前台以为她砸场子来的,一改微笑礼貌的神情,厌恶着脸跟门口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魁梧的保镖立即上前要把她夹出去。 急中生智,方旖旎沉静下来,取了几张人民给前台,盛气凌人道:“我自己找行了吧。” 两前台一对视,飞速接过钱朝她一展右臂:“您请。” 方旖旎在走廊乱窜,扒包厢门瞟,同时飞快记着上头的标识,等确定后跑到一个走廊大肆喘息。平复了几分钟,她从一个路过的客人手上买了一瓶酒,想装醉酒闯进包厢,关键时候还能当武器。 男人酒精上脑、见色起意,大方送给她并邀请她去他们包厢共饮。 方旖旎问:“几号包厢啊?”男人一听有戏,立马报了包厢号。方旖旎身子急得发抖,脑子却愈发冷静:“我回去跟朋友说一声就来。” 男人果然轻佻一笑:“这就没意思了啊,可以打电话叫你朋友一起来啊。” 方旖旎吟吟微笑:“你要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好了。” 男人打一个饭臭的酒嗝,眯眼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流光溢彩,感觉裤裆子都紧起来:“行啊…” 方旖旎把他领到包厢旁,故作伤心道:“要不然你进去帮我叫一下吧,我跟他吵架了,他喝多了更听不进去我的话了。” 男人警惕:“你男朋友啊?” “我弟弟。” 男人放松,阳刚之气涌上心头:“不听话的臭小子。”他把手里另一瓶红酒递给她,“放心吧,我保证把他带出来。” 方旖旎忙道:“他坐在沙发右边角落,很白,很瘦。” 男人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进去了。方旖旎等他一进去迅速躲去转角处探头观察,焦心地想着万一失败怎么办?又想到小玩不知道在哪里,抹一把额头,冷汗频频,这都是什么事啊。 出人意料地,男人轻而易举地把赵郁带出来了,等了一会儿,没见包厢里有人出来。方旖旎在他左右张望的视线里走了出去,要接过赵郁。男人闪过她的手:“怪沉的,我来吧,是他吧?” 方旖旎连连点头:“大哥你看我弟喝得不省人事了,我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边说边往外快走,男人不得不跟上她。方旖旎从包里拿出纸笔写着自己的号码:“这是我手机号,微信号。” 事情发展至此,英雄主义的膨胀感早就冲刷了泡妞的快感,男人爽快道:“你车停哪?我送佛送上西。” 方旖旎喜闻乐见。 出了沸点,脆冬的晚风一吹,从头凉到脚,方旖旎脚步一滞,似刚感知到人间温度活过来。 方旖旎远眺到斜倚在车边的小玩,连赵郁也顾不得了,叁两步跑过去问:“你去哪了啊!” 小玩瞥一眼她身后,摸不着头脑:“我去上厕所了啊。” 方旖旎一时无言。 男人把赵郁送上车后直直打量小玩,小玩冷嗤一声,男人竟然憨子似的抓了下头皮笑笑离开了,虽然一步叁回头。 小玩憎恶:“这谁啊。” 方旖旎钻进车里摆置好昏迷的赵郁,等车开出去才道:“不认识,帮了个忙。” 小玩明白过来,向后一睇:“我跟上去见他们进了包厢,里面人太多,我没冒然行动,打你电话没接。” 方旖旎这才想起自己失踪的手机:“我手机可能忘在烧烤店了。” 小玩问:“这你哪个朋友啊?” 方旖旎支支吾吾:“邻居弟弟。” 小玩若有似无地“嗯”了声。 开到老王烧烤店方旖旎要下车,小玩拦她:“我去吧。” 方旖旎点头,在座椅上搓着发僵的双手。小玩回来时还带了两瓶水:“喝点,看你嘴唇干的。” 方旖旎接过手机扫了眼,果然有好几个小玩的未接电话,心有余悸:“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嗯,再联系不上你我要报警了。”小玩啪嗒扣上安全带,语调很低。 方旖旎灌了水抿抿唇,重启了车子。 “我先送你回去,再送他去医院。” 小玩神情莫测:“就近地铁口放我下去就行。” 方旖旎看她一眼,挥去心口一丝的怪异:“那你自己小心。” “嗯。” 深夜急诊忙,方旖旎自己借了把轮椅把赵郁弄出来的,不由想到一个热词:为母则刚,被自己滑稽笑了。推着走,又突兀地笑两声,心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无所适从,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赵郁有瓜葛,怎么又偏偏让他们遇见? 检查下来赵郁中了含γ﹣羟基丁酸的迷药,好在时间短,洗了胃挂水,没大碍。方旖旎精疲力尽,看着赵郁发呆,他闭着眼的样子又像盖刘海时的孤郁了,静静的,闷闷的。 算了,等他醒了再走吧。 药物作用生效后,赵郁醒了过来,方旖旎在玩手机,听见动静抬头扫他一眼,没吭声。 赵郁眼里具是疑惑:“我怎么在医院?” 方旖旎简述了一番。 赵郁表情呆愣,又倏尔晦暗下来,像轻轻一抠老旧斑驳的墙面,扑生生地落下大块大块的灰败情绪。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赵郁抬手用手背盖住眼睛。 听这声音好像要哭,方旖旎心一下子紧出痛意:“不麻烦啊。”迟疑一顿,“我是你姐姐嘛。” “姐姐”成了诺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好半晌,赵郁才放下手,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沉默,眼角的泪痕宛若银灰刀尖轻轻划过她的眼睛。 方旖旎心尖刺痛:“你跟他们是朋友?要不要报警?” 赵郁低落地摇摇头。 方旖旎看着他搭在被子上瘦削的手腕,遽然想起自己忘了给他买冬装!她急急忙忙下单了好几件,赵郁一直没说话。 两人相顾无言,方旖旎时不时掀眼看看盐水袋。赵郁看着她溢出担忧与关怀的脸,胸口如泥沙拥堵,沉地他喘不过气来,抓不住、挣不开、散不去。输液管“嘀嗒、嘀嗒”的点滴声要把他仅剩无几的仇恨嘀嗒掉。 他蓦然唤了声“姐姐”。 方旖旎还不适应这个亲昵的称呼,慢半拍地“啊”了声。赵郁却突然不说了,两人相触的目光里吊出一张蛛网,缠绵参杂着惨白。 方旖旎打了个寒颤,她看不懂赵郁的眼神,那里面有太深的东西了。可再细细一瞧,又仿佛是错觉,赵郁的眼底澄澈如婴。 病房通亮的灯光暖着她久坐发凉的体温,没有酒可以喝,没有口袋可以插,方旖旎在椅子上数次交迭重心后道:“我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赵郁点点头,方旖旎下定决心般补充:“有事打我电话。” 赵郁看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叫住她。 没有勇气。 例行到点测体温的护士留意到他攥紧的拳,责备道:“手肿了没发现啊?药水都停了。” 赵郁闻言倏尔松开手,仿佛丢掉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轻快地冲重新扎完针的护士展颜一笑。 护士一愣,关心了两句:“你家人呢?一个人来的啊?挂完了记得按铃。” -- 好奇 21. 发了工资,方旖旎休息日去商场扫荡。从门店出来时看见了陈伯宗,现在的偶遇她已经波澜不惊。陈伯宗牵着他儿子从那个据说有豪车接送服务的理发店出来。一大一小英俊非凡,当时在茶楼匆匆一瞥光顾着惊讶,这回细瞧,可爱疯了。短羊皮外套,软软白白的翻领衫,灰麻色的吊带短裤,小腿袜小皮鞋,圆溜溜的眼睛,故作大人样地一本正经站在陈伯宗脚边。 方旖旎不自觉跟了两步,人类幼崽的魔力。 他们往直梯间走,方旖旎不知道他们去几楼,就此止步。刚往扶梯走,陈伯宗发来消息:上来吧,珍宝楼,欠你一顿饭。 方旖旎踌躇片刻过去了,被服务员引到陈伯宗的桌位,她打招呼,把手上的大包小包往边上的沙发一放,视线没从小奶娃身上移开过。 陈伯宗跟维仁说:“叫阿姨。” “阿姨。”软软糯糯,听得她心都化了。 “我可以抱抱他吗?” “你问他,他叫周维仁。” 方旖旎身子倾向周维仁,跟他的大眼睛对视,放软声音道:“维仁,阿姨可以抱抱你吗?” 周维仁注视着她点点头,自己把手臂伸出来了。方旖旎站起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出来,直呼好小好软好香。 陈伯宗扫一眼维仁,见他自在便没阻止。 方旖旎把周维仁抱在腿上坐下,脸颊乱蹭他软乎乎的脸蛋,发出自己都恶心的声音:“维仁,你几岁啦?” “叁岁。”咬字不清,让人听着都跟着大舌头的萌。 方旖旎贴贴,维仁眼珠儿一转,看了爸爸一眼,突然亲了她一下。方旖旎顿时心花怒放,连带着看陈伯宗也觉得平易近人亲切很多。 服务员开始上菜,方旖旎把他放回儿童座椅,维仁乖乖被喂饭。 方旖旎吃了会儿道:“维仁不像你诶。” “嗯。”语态随意,似乎不在意这些亲子之间“像不像”的尖锐话题。 其实很像,她在侥幸什么?方旖旎闷声晃了晃酒杯。 陈伯宗让周维仁自己抓着厚蛋烧啃,坐正身子问她:“对我很好奇?” 方旖旎凝视他,眼里情难自禁地暗流涌动:“是啊,很早就好奇了。” 陈伯宗没有说话,懒懒垂下眼慢条斯理地净手。好像她只是道配菜——配菜只有被点评的份。 方旖旎恼恨,怀疑他记着办公室那回她没有回答他问题的仇。于是也沉默,给周维仁夹了一块新的厚蛋烧,维仁甜甜说谢谢,方旖旎心情又好转。 之后两人缄默用餐,一安静下来方旖旎难免想到伦理道德问题,陈伯宗有家庭有孩子,她这样又算什么。心下一凉,喝了好些酒。 一出珍宝楼不知道哪来的菲佣把昏昏欲睡的维仁抱走了。 陈伯宗对她绅士道:“我送你。” 方旖旎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陈伯宗猜到她在好奇什么,但他没兴趣解疑释惑:“你喝酒了。” 方旖旎一愣,后悔不已。陈伯宗步子已经迈开,方旖旎追上去快速道:“我可以叫代驾。” 陈伯宗颔首,方旖旎看着他步履不停地离开,要被他逼疯了。陈伯宗对她到底什么意思? 嘉钱酒店有个佛学交流的座谈会,小姑硬要拉着她来,美其名去去她的陋根。方旖旎呆了没一会儿就尿遁了,听得头都大了,等于是孙悟空在炼丹炉里痛不欲生,出来眼冒金星。 她在外头租了辆观光车,骑着玩,经过休闲娱乐区时方旖旎下了车往里走。里边多数都是小孩子在玩,她没有房卡就只能买票,方旖旎精于飞镖,引起了一众小孩的围观。 她很得意,感觉自己超人上身,有意炫技,更是“百步穿杨镖镖命中靶心”。小孩们一阵崇拜欢呼,还有送她糖果零食的,有个小女孩更大方,把脖子上挂的迷你望远镜送给她了。 后头她家长笑着点点头,方旖旎就收下了,从包里搜刮出一对崭新漂亮的发卡送给小女孩,小女孩亲亲她说谢谢姐姐。 不免又想到周维仁,但愿天真不长大,但愿幼稚不会老。 方旖旎戴着小望远镜在湖边转悠,现在小孩子的玩具做得越来越精巧,这个迷你望远镜视野居然十分清晰,能看到嘉钱湖后面联排别墅阳台上的人。窥视行为不好,方旖旎很快转回去欣赏湖面了,刚想拍些照片,小姑打电话让她回去,方旖旎叹口气。 …… 西娅从后攀住陈伯宗,撇头往外眺了眼,柔声问他:“在看什么?” 陈伯宗转过身,把她手臂别开了,垂下眼。西娅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中慢慢跪了下来,腰肢扭得很妩媚。陈伯宗踢了下她膝盖,西娅忙并起来,陈伯宗往里头去了。 没一会儿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可她不敢站起来。 冬日暖阳叮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细细的痒意,树荫裹挟着簌簌的凉风从背后轻拍过来。融情于景之际,她看到了陈伯宗向她走来。 一时恍惚地停下了踩踏的步子。 陈伯宗走过来几步方旖旎才回神,企图视而不见:“让开让开!”心里已乱作一团。 陈伯宗不为所动,神情看不出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所图。 方旖旎只好急刹车,含糊问:“有事啊?”眸光乱飘,好像承载不住心思的重量跌跌撞撞,连脸颊也被撞出剔透的红要藏。 方旖旎察觉到,用手背降温,暗恼今天穿太多了…… 陈伯宗问:“你怎么在这?” “我跟我小姑来熏陶佛家思想。”方旖旎语速很快,敷衍似的掩盖内心一见他的慌乱与烦躁,“没事我要回去了,我小姑找我呢。” 她刚要放下刹车器,陈伯宗抬手握住了车把。 这样一双果伐的手,像扼住了她的喉咙。忽而失声,不理解他的意思,怔怔地回视他,眸光有种春日破土嫩芽的无措与欣悦。 方旖旎之于他仿佛成年人长智齿,不经意地让人痛痒。拔了没必要,不拔又疯挠。 陈伯宗松手让开了。 方旖旎下意识抬脚踏出去,咻一下在他边上溜过。 方旖旎一边留意他有没有追上来一边还车,刚想往员工通道的小路快跑,就被陈伯宗从后头勾住了望远镜。她骑车的时候为了方便把望远镜甩后面去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跑什么?” “咳咳,快放开!”方旖旎被迫往后仰头,抓住绳子防止自己窒息。 两人脸颊离得好近,光线给他镀了一层金色剪影,他好像笑了下,似阴寒淡日漏出的一丝光,让人想敞开了车顶抓住它,做一回及时行乐的伦敦人。 心倏忽静谧,方旖旎在这瞬间,突然想明白人的情感不是厨房,可以分门别类,可以定时清理,可以丢掉碰了过敏的食物,可以拾起打翻的木勺;它是一条小河,掉进去了会湿,弄脏了会长草,理智在情感面前多么无力,因为它无法矫正一条流淌的河。 方旖旎默默把望远镜摘下来往他手上一塞:“什么事啊?” 陈伯宗的视线在她细白脖子间一圈勒痕上流连片刻,到嘴的话突然变了样:“一个月了,想好回答了吗。” -- 试试 īzℍáńsℍú.còм 22. 陈伯宗走在前,方旖旎跟在后。明明他看不到她,但她还是格外留意自己的表情和动作,神情学他琢磨不透,步子学他不紧不慢,生怕被他洞悉了去。 一分钟前她回答说“还没想好”,又在陈伯宗静凉的视线里急急补充“可以先试试”。 不想再等,大不了害怕逃跑。 被带到别墅,上楼时陈伯宗的脚步像她心跳的鼓点。临阵磨枪,方旖旎搬出小姑:“我不能呆太久,小姑还在等我。” 陈伯宗不置可否,坐上沙发,瞥了眼时间道:“坐吧。” 方旖旎选择在他对面坐下,陈伯宗笑笑。方旖旎难免又心里发颤,疑心沙发是不是在加热,要不然怎么坐不住?她见他一言不发地把玩望远镜,起来跑去阳台透气了。 片刻,阳台那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陈伯宗挑了下眉。 方旖旎脸色泛白地跑回来,问他:“隔壁房间的阳台怎么有个人啊?”她本就心不在焉,乍一眼看到一抹静静的红,差点没吓死。 不过这一吓,倒把之前的紧张冲淡了。方旖旎心思一转,自己接过自己的话:“她怎么跪着?”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陈伯宗敷衍地“嗯”了声,抬起望远镜观她。 方旖旎瞧不清他的神情,不满地走近,用手掌盖住了镜面。 下一秒,被陈伯宗骤然一拽,跌到了沙发上,反应过来时脖子两侧的肌肉传来剧烈的疼痛。方旖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陈伯宗很快放开了。 方旖旎还没弄清楚情况,看着陈伯宗沉得可怕的眼神连呼痛都不敢。 陈伯宗静默地凝她半晌,倏尔笑了笑:“哑巴了?” 方旖旎这才大肆呼吸地坐起来:“干嘛掐我…” 陈伯宗轻描淡写:“试试。”试试手感,总要用得顺手才有继续的必要。 “试什么?”她揉着脖子,掐得不紧,就是疼和恐惧,难道这就是调教?不理解。 陈伯宗把望远镜还给她,起身出去了。 方旖旎噘嘴,怎么又不回答她?她去厕所照镜子,侧着头观察那一块疼痛的地方,没痕迹,自己按了按,不疼。方旖旎摩挲着想,陈伯宗对力度的把控也太精准了。 磨蹭磨蹭出去时不见陈伯宗踪影,她在楼梯栏杆处往下探,一个陈伯宗的背影,在打电话。方旖旎犹豫两秒下去了。 陈伯宗视线点她一下,很快收了回去。方旖旎给小姑发信息说自己有事绊住了脚,朋克小姑上线:哦,我已经走了。 方旖旎崩溃,来时坐的是小姑教友的包车,她都没开车来! 陈伯宗挂了电话走过来,途径她时撂下一句“过来吃饭”,脚步没停地往餐厅去了。 方旖旎脖子一僵,现在连小姑的借口也没了,赤条条一人孤身奋战,怎么想怎么害怕。脖子又心理性地疼痛起来。 吃饭时方旖旎一边心乱如麻一边高度紧张,嘴巴尝不出味,机械地咀嚼。 陈伯宗按住她即将抬起的手,方旖旎触电般缩回手,警惕:“怎么了?” “看看你在吃什么。” 方旖旎低头,手上拿着的勺子银光灿灿,空无一物。她尴尬一笑,舀了一大勺蛋羹送入嘴,蓦然被烫到,十分狼狈地大口吐了出来。 余光里陈伯宗放下了筷子,似被她弄得倒胃口。方旖旎心尖一涩。 大好的休息日,却接二连叁发生这些措手不及,方旖旎再也憋不住,抽了张纸按住嘴巴起身跑去了边上的厨房。 一移开门,她发出今天第二次惊吓的惨叫——阳台看见的女人此时正跪在地上吃饭!她的双臂被反绑在背后,脖子上戴着黑色的狗项圈,上头的铁链随意地蜿蜒在地上。明明没有束缚住,女人却心无旁骛甚至略带虔诚地半身贴地,用舌头卷着碗里的东西吃——有人进来她都没有停顿一下。 方旖旎被吓得连连后退,皱白着脸径直逃出了别墅。跑到钱嘉湖边上才失魂落魄地跌坐下来,嘴唇发干,方旖旎用力地按擦着粘着蛋液的嘴唇,似要把脑海里的一幕一并重重擦去。 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知道bdsm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是另外一回事。这种甘愿奴役与束缚,是她不能理解的,那是个活生生的有尊严有人格的人啊! 冬天的暖阳仿佛障眼法,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色阴沉地下起了雨,衣服蔽体不蔽温,钻骨的冷意。 方旖旎在树下躲了会儿,越来越冷,想去别墅里,但是又不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如果跑去酒店大厅,难免淋湿,难免被来往的游客一览狼狈。 心情糟糕,方旖旎把脸埋在膝头,掩耳盗铃的鸵鸟。 不知过了多久,飘到身上的雨似乎停了。 方旖旎抬起头,唇舌冻得失控,像锈铁的钥匙在锁眼里发出“得得”的声音。她在“得得”声中望着伞下的陈伯宗,他冷漠的手指伸进她的嘴唇里,唇齿在他指尖失控颤栗,连带着他的手指也变得冰凉。而他的眼神软化了他的动作,让她潜意识相信他只是想感知一下她的体温而不是在讥嘲她的愚蠢。 陈伯宗只一顿便收回了手:“你还要坐多久?” 方旖旎又怜又倔地伸出手,她要他妥协。 两人相视着,半晌,陈伯宗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寒意忽而四散。 陈伯宗的身体是烫的,她把冰凉的手贴上去,似春日里的雪人要化了,化进他的袖口,钻进他的手心。 方旖旎半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就差脚踩脚地让他一人承重两人了。 陈伯宗低呵:“松开。”低得像无可奈何。 方旖旎闷声松开手,陈伯宗把伞往她手上一塞。方旖旎微怔,陈伯宗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伞举高点。”语调那么淡,仿佛不仔细听得话就要错过了。 于是她傻傻又执着地把伞举高,手臂酸涩,雨点跑进袜子里。 陈伯宗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了雨,引得她想去抹,止不住一看再看。 陈伯宗稳稳走着。 耳边是雨砸在伞面上又闷又远的声音,鼻端是潮雨是冷意是他身上的气息,醺醺然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醉了。 方旖旎把脸轻轻贴上他的肩膀,像躲进蘑菇下避雨的小蟋蟀在拂动触角窃喜。 “很怕?” 方旖旎默了会儿,轻声:“我们正常恋爱不行吗?” 陈伯宗闻言驻足。 方旖旎抬头,他的睫毛长长地覆在眼睑上,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深沉与漫长。此时专注凝望过来,像投了一个世纪的心神在她身上。 方旖旎没换洗的衣服,在房间等烘干。游思时想到谈绪,谈绪精于玩物,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就没见过谈绪不知道、玩不好的。她是不是可以理解谈绪玩物,陈伯宗玩人?可是人怎么能和物对等?虐恋双方都是自愿的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精神失格吗?bdsm的世界,方旖旎可能永远都想不通。 衣服干了,方旖旎脱下浴袍换上,等她出门,雨都停了。 没看到陈伯宗,她走去楼上,陈伯宗刚好下来,换了一身。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会儿,方旖旎先转开了,转脚往下,快了两步,继而慢了下来。 下了楼,陈伯宗道:“走吧。” “去哪儿?” “回去。” 方旖旎见他两手空空,猜测他应该是长期租下了这边的别墅。路过大门金属反光处下意识照检了几秒,卸了妆,总觉得在他眼里更无处可藏了。 陈伯宗开车,方旖旎坐副驾驶。方旖旎频频往后张望,陈伯宗问:“看什么?” “没什么。”方旖旎不好意思说她怀疑他把那个女人关在后备箱。 道路湿滑,他开得不快。方旖旎觉得车内过静,找话道:“你知道胫衣吧?像现在的吊带袜,坐姿不雅就容易暴露臀部,所以秦汉时期的人十分注重礼仪,跪姿一定是端端正正的跪坐。” 陈伯宗投来一眼:“你想说什么?” 方旖旎抿了下唇:“为什么跪姿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意思?以前明明是用以遮羞的礼教。” “你混淆了概念,从古至今跪拜礼制都意味着尊重与服从。” 方旖旎理了一下头绪:“跪是礼节,跪坐只是一个姿势。” “嗯。” 方旖旎突问:“要是我不愿意,我们是不是到此结束了?”手指无力蜷缩,似把力气用尽在这一句话上。 循循善诱里必有诱骗,步步为营里定有谎言。 陈伯宗缓缓道:“是啊。” -- 失去 23. 设计部组织团建,两天一夜,Nate趁机向方旖旎表示歉意,方旖旎平淡了“嗯”了声。 Nate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俨然认为她过于轻浮地担了他的道歉,于是离开的背影像凯旋的王。方旖旎觉得可笑,什么时候接受道歉也成了一种礼数,一种规矩。 她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因为她早已经放下这桩事。她不是拧巴的性格,会追着一件事惦记很久,生活中有太多琐事需要一把剪刀咔嚓掉。可她为什么总在陈伯宗身上拧巴? 那天方旖旎很有骨气地抛下一句“我们以后别联系”了潇洒离开,可在公司看见他时又抓耳挠腮地想。难道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圣诞节前夕,方旖旎去找小玩,老板说小玩好几天没在店里了,方旖旎问为什么,老板摊摊手。 方旖旎只好折去小玩家,道路越开越窄,到最后方旖旎只能下车步行。方旖旎第一次来时疑惑过嘉月市还有这样的地方?小玩说她大小姐,方旖旎解释她没有别的意思。小玩应:我也是。两人一来一往便把话擦出了尴尬,之后方旖旎很少来。 占地面积不大的区域,却挤挤挨挨着叁大排居民楼,站在里头一缕阳光都照不进来,日复一日的阴天。下雨更糟糕,积水能漫过一层,楼上楼下互闻历久弥新的潮味。更别提负一层的住户,简直是纪录片级别的灾难。 电梯自然是没有的,方旖旎慢吞吞爬到七楼,叩了叩小玩家的门,对门探出来一个脑袋,如鼠般的眼神一晃而过,啪一下关上了门。 方旖旎都觉得门扉扇了巴掌在她脸上,楼道实在太窄。 屋里传来小玩懒洋洋又不耐烦的“谁啊”,方旖旎扬声“是我”,这才听到拖鞋耷拉的声音,仅叁四响,门就开了。 小玩探出脑袋一笑:“快进来。”见方旖旎埋头要换鞋忙道,“不用换了,我这地方还没你鞋干净。” 方旖旎还是换了才进去,门关上了。站在玄关处就能把房子所有格局陈设纳入眼底,艺术学名叫“一镜到底”。 “你随便坐吧。”小玩给她去倒水。 屋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开着一盏老式白炽灯,灯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置身在灯下,时间产生错觉。 方旖旎把电视机前堆满衣服的椅子腾出来,坐了下去,演员的声音就在耳边。方旖旎视线追随着小玩,她披着臃肿的袄子,里头一条睡裙起了毛边褪了色,但它轻微拂过细巧脚踝时,又会觉得它是那么得恰好与美丽,小玩有活色生香的魅力。 小玩把水杯递给她,又从冰箱顶上扒出一包瓜子,倒了一小撮在手里,勾过一把小板凳坐在了方旖旎边上磕。 冰箱门的磁条坏了,正从里由外漏着水,冰箱底下逶迤出碳色的水渍,使得可落脚的空间更小了。方旖旎喝了口水,欲言又止。 聚精看电视的小玩有读心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住习惯了,不碍事不死人,蛮好的。” 电视离得太近了,以至于小玩的瞳孔倒影出微缩画面,流光溢彩的明亮,把内心粉饰了。 方旖旎默了会儿道:“老板说你最近没去店里。” “嗯。”小玩用脚收了下地上瓜子壳,“想不想知道我高中辍学去干嘛了?” 方旖旎心蓦然一紧:“你不想说不用告诉我。” 小玩笑笑,换了话题:“怎么突然过来了?” “快圣诞节了。” 小玩睇她一眼没说话,贝齿轻磕,一粒油白的瓜子仁送进嘴,黢黑的壳无声地落在脚下。没一会儿,积了一地。 电视里综艺节目的喧闹声一直在她们耳边萦绕,让人不由地想扬声盖过它。 而小玩还是那么洒脱随意的口吻,似乎毫不在意话语会不会在空气里断掉:“方旖旎,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过节,你为什么总记不住。” 方旖旎发怔,讷讷:“你没说过啊……” 小玩拍拍手起身,看着她自嘲一笑,拿起扫把扫地:“不好意思啊,可能不是跟你说的,我说谎说习惯了。” 方旖旎下意识抬腿让小玩扫她脚下,扫帚擦在地上簌簌地响。小玩好像把她在她心上的位置也一并扫走了,方旖旎的心发出簌簌的,空落落的声音。 “我高中辍学是因为我没钱了,我去做野模,你知道野模什么意思吧?” 小玩一顿,声音骤变冷漠、尖锐:“我这样的人,早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所以你别再傻兮兮地对我好了。” 方旖旎仰头看她,神态热枕至庄严,似起誓:“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啊,你是真的小玩就行。” 在她漏洞般的出生上;在她充斥谎言的亲情下;在她滤尽纯真的爱情里;在她沾满功利的生活中,真与假早就不重要了。 小玩有一霎那的动容,可直起身时语调一丝未变:“方旖旎,别相信任何人。” 失魂落魄地离开,连水洼也与她做对,一踩一个泥点子溅上裤腿。她开车去找谈绪,谈绪好忙,穿梭在院里院外。 方旖旎悄然离去,重新启动了车子。 谈绪第一眼见到方旖旎时说她“长得可真凶”,是真的。方旖旎自己也清楚在家中发生变故前她的样子,不屑一顾,狗眼看人低,但偏偏周围人都喜欢她,纵着她,包括谈绪,说她凶被她咬最后还不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因此方旖旎一直活得肆意骄纵。而小玩,是期间唯一一个身体力行对她表示讨厌的人。 高一上半学期她们两简直像伊朗和伊拉克,炮火连天。小玩把她锁厕所,她就敢把垃圾桶扣在小玩椅子上;小玩把她的书包丢下楼,她就敢烧小玩的书包;小玩把泡泡糖吐在她的餐盘里,她就敢把泡泡糖粘在她头发上……两人斗了半年,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而且被通报批评多次,不得不握手言和。 两人真正臭味相投是有一回方旖旎被一个学长堵在室内操场的角落。 学长:“方旖旎,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方旖旎:“不可以。” 学长:“为什么?” “你太矮,太瘦,太丑。” 小玩正逃课睡觉呢,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 学长发觉,难免更加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扯方旖旎的衣服。小玩眼疾手快一脚踹上他腰,接着又一招下叁路阴踢,直把那学长痛得死去活来,脸如猪肝。小玩居高临下地对着学长,红唇薄薄翻飞:“还有,太小。” 方旖旎虽然武力值跟小玩不相上下,但情事上没小玩开窍得早。小玩已经知道精准打击,方旖旎还不知道太小是什么新型文字武器,能让学长脸上出现生不如死的绝望表情。 此事后,她们自然地玩在了一起。小玩有时候依旧会捉弄方旖旎,方旖旎忍忍,居然都忍下来了,甚至习惯了纵容了。 高二小玩突然辍学,杳无音讯,方旖旎躲被子里哭了好几天。那是她成长过程中第一次经历了什么是“失去”。 两年前意外相遇,虽没了年少时的怦然情绪,但她高兴地连谈绪都嫉妒猜测她是不是有新欢了。 她把无条件的信任给予小玩,而小玩把它丢掉,小玩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方旖旎按了下眼皮,所有人。 脑海里划过这一年的种种,以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原来一切真如王二所说:「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 平安 24. 自上回给赵郁买了衣服后,赵郁天天早中晚地给她发问好,6点12点22点,而她的回复就错乱很多,他们到底不是同一套作息下的人。方旖旎想像中国传统家长一样教育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是他除了早安午安晚安又没别的表示,于是默认他的亲近。 圣诞前一天赵郁发来:姐姐,今天记得吃苹果,平平安安。 方旖旎看了会儿,去了嘉月一中。 周日的傍晚,校门口多了一排流动摊贩,临街的几家店铺都摆出圣诞树装饰招揽顾客。熙熙攘攘的学子们穿着厚重的棉校服,也显得那么轻灵与快乐,多么好的年纪啊。 方旖旎停在路边发消息给赵郁:返校了吗? 下一秒,赵郁乍然打来视频电话,方旖旎一笑,点了接听。对焦的一霎那被赵郁净中透亮的白皙脸庞迷到,她感慨:“气色好很多呀。” 赵郁笑得唇瓣变得细细弯弯,把镜头炫耀在衣服上:“姐姐你看。” 方旖旎定睛一瞧,笑起来:“帅死了!很合身啊!” 赵郁羞赧地睒了下眼。 “我在一中校门口。” 方旖旎刚说完,就看到屏幕那头一晃,赵郁的声音却极清晰地传来:“我马上过来!” 方旖旎浅笑道:“别跑了,镜头都在晃。” 镜头归正,从下至上地对着他的上半身和脸,连死亡角度下也是流畅的秀气。方旖旎笑靥没掉下去过。 赵郁声音欢快:“很快就到了。” 方旖旎看着他时而阔步,时而小跑地奔走,喉结随之滑动着……撇开了眼。 赵郁对准屏幕低声道:“想快点见到你,姐姐。” 方旖旎手一抖,笑意从脸上溜走,又悄然留下红晕。她躲闪目光:“我好像看到你了,挂了啊。” 方旖旎捂着手机深呼吸两下,开门下去了。没一会儿看见赵郁从校门口跑出来,方旖旎冲他高高招手,赵郁立即捕捉到她,咧嘴一笑,转瞬又抿着唇腼腆地跑过来了。 方旖旎笑着打量他:“近看更帅了。” 赵郁又笑,笑不够似的,连牙齿也探出洁白脑袋,与眼睛一同澈亮地凝视着她。 看着看着,她也笑不停,好傻。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买点小吃吃。” “还没吃。” 并肩走着才想起刚刚他跑过来都没过人行道,还好车少车慢,他怎么那么激动呢?方旖旎瞥他一眼,赵郁立即看过来。 方旖旎呶呶嘴:“吃不吃土豆丝饼,我高中很爱吃。” 赵郁的视线在她略嘟起来的唇瓣流连片刻,红似包装精美的平安果,是不是亲一下就能平平安安?耳廓不由地烫起来,为自己的奢想感到羞耻。 方旖旎站去土豆丝饼摊车前:“怎么不说话了?不爱吃吗?” 赵郁摇头,轻轻回:“爱吃。” 边上搡挤着排队的学生,他又敛神懦懦,方旖旎不作勉强,按自己口味点了两个。扫码付款时赵郁拦了一下她:“我来吧。” 奇了怪了,以前不都是她付钱?不过没阻止,只当他在同龄人跟前难为情。赵郁付了一次,她就不好意思再买别的,两人啃着饼在文具店逛。 方旖旎留意到有几个女生视线一来一回地在窃窃私语,显然主人公是赵郁。 她轻轻一撞他的手肘,挤眉弄眼:“很受欢迎嘛。” 赵郁不接话,眉心微蹙,他不喜欢被关注。 方旖旎挑眉,不再调侃,埋头挑了几张贺卡和一个圣诞老人的小玩偶送他。 “有没有人送你苹果?没有的话我再买个苹果给你。” 赵郁摇头:“没有。”他又撒谎,苹果明明塞满一整兜。 方旖旎点头,随手拎了个包装精致的平安果给他,赵郁双手接过,视若珍宝。方旖旎见他那样忍不住心酸,不习惯收礼物的才会对一个苹果就流露出甜美蛋糕的表情。 付完款两人并肩走出文具店,方旖旎问:“你们晚自习几点开始?” “六点。” “这么早?”方旖旎扫了眼时间,“那你回去吧,不要迟到了。” 赵郁看着她,眉心又皱巴巴。 方旖旎在心里无奈地叹息,展颜推了他一下:“走啊,我又不是不来了。” “那我等你。”连眼神都像在说这句话。 委屈死了,方旖旎软声:“有空就来。” “好。”赵郁点头,“一定要来。” 方旖旎不想做什么承诺,只道:“快去吧,别迟到了,照顾好自己。” 赵郁走了,在校门口回头找了她一下,见她站在车前远远望着他,他傻憨憨地又站了一会儿。方旖旎只好上车先离开,这种被强烈惦记与需要的感觉好陌生,但好像还不赖。 临时回了趟家,想妈妈了。 到家方旖旎看到方温悦还在吃饭,问保姆:“今天这么晚?” 保姆答:“夫人下午一直在画室,不肯出来吃饭。” 方旖旎点点头说知道了,起身往画室去了。 一看吓一跳,怎么多了这么多画?这周发生什么事了让她妈妈情感宣泄至此?方旖旎捡着画审视,渐渐从杂乱中品出异样:画有内容,几个儿童,几个年长的人,没有五官的脸,线条单一,在背景里仅若一团混沌的涂鸦。她给画作排了顺序,果然有了生活动态,难道是幼儿园?也不像,因为没有书课桌黑板这些鲜明的事物,儿童和成人基本只在宿舍和床铺上走动。难不成这是她妈妈在福利院的回忆?只有这个解释了。 方旖旎心里一沉,她妈妈现在宛若儿童,回忆的自然是幼童时代,是不是她现在太孤单了? 圣诞节当天公司给每个员工都送了巧克力和苹果,方旖旎漫不经心地用圆珠笔在苹果上雕刻,在想怎么避开她爸爸,带着她妈妈出去玩。 有同事叫她一道吃饭,方旖旎正画到收尾,应了声“来了”,揣上了未完工的苹果。 食堂菜色比往日更添丰盛,还热情推出了苹果炒蛋,老干妈炒苹果等黑暗料理。 方旖旎打了一份,在同事惊诧和好奇的目光中尝了一口,诚恳点评:“还行,就是有点难吃。” 两同事笑起来:“你怎么敢的?” 方旖旎耸耸肩,没胃口吃饭,就继续雕着苹果。 两女同事在窃窃私语:“Tom今天也来食堂吃饭啊。” “诶,要是每天吃饭都能看见Tom就好了,太养眼了,菜都香翻倍。” “Tom算是上层领导中的颜值担当了吧?” “整个公司都是好吗?” “我觉得om帅。”男同事反驳。 女同事突然撞了下他手肘,方旖旎注意到,笑着接了句:“我也觉得om帅。”叁同事顿时呼出一口气,他们怕提到Nate,Yvonne不高兴。 方旖旎不知有意无意,调门儿高,说完后隔壁桌几个领导都看过来了,颇有“看好戏”“看看谁那么大胆”的意思。 方旖旎无所畏惧地迎上他们的视线。 反倒当事人陈伯宗一脸冷淡,似乎不介意员工拿他作谈资,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只不过他不讲话,周围人渐渐都沉默了,一时间诺大的食堂遽然静下来。 陈伯宗这才放下筷子,瞥了眼挑衅的方旖旎。 方旖旎瞬间变怂,她怎么敢的?仗着公共场合也不能招惹这变态啊。 方旖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食堂又活过来。 方旖旎右耳听着两女同事钦佩不已的夸赞,左耳听见有领导在问这是哪个部门的小姑娘…… 心里乱作一团,方旖旎想把这件事盖上盖子滑过去——不能再跟陈伯宗有“暧昧”牵扯。 她瞟到手边的苹果,有了办法,抓起笔一通雕刻,同事们吃完饭她刚好完工。 她们端盘子离开前,方旖旎飞快地跨大步过去把苹果搁在陈伯宗面前的桌上,语速比动作还利索:“我说的玩笑话希望您不要介意!圣诞快乐!” 一溜眼跑了个没踪影,背后要烧起来,她都能想象有多少人的精亮目光投在她身上了。 陈伯宗收回视线,拿起苹果转着看,一面雕着平安两字,一面是个人脸,简单勾勒了轮廓。 “Tom,这雕的是你啊?” “我看看。” 陈伯宗把苹果递出去,听他们对一个苹果啧啧称奇,不免好笑。 小女孩的小把戏罢了,虽这么想着,离开时还是把苹果带走了。 -- 冰冷 ℗ó⑱и.ℂóм 25. 方旖旎近段时间时常做梦,一下子梦到脸色突变的小玩,一下子梦到身处吊诡的孤儿院,时而穿插着陈伯宗冰冷的眸光和谈绪失望的神情。精神不济,方旖旎主动跟着小姑去寺庙里烧香拜佛,顺带求了一个平安符给谈绪。 元旦放假前一天,在停车场遇到陈伯宗,方旖旎目不斜视地径直往自己的车位走。两人一路不远不近地并行,形同陌路,哪知道那么巧,两人的车位一左一右,仅隔着一根护角方柱。 方旖旎瞥到他车子的车标和车牌,忽而问:“之前在情书门口,我擦到的是你的车?” 陈伯宗闻言驻足,蹙眉回忆:“嗯。” 方旖旎讪讪:“应该不严重吧。” 陈伯宗的视线在她脸上轻点:“不严重。”说完就要抬步去驾驶座。Po⒅Ⅾ.co㎡(po18d.com) 鬼使神差地,方旖旎拉住他:“我赔你一顿饭吧。” 陈伯宗侧眸睨过来:“陪?”眼尾略压,显得犀利,像梦里的冰凉眼神。 方旖旎怔忪,还有哪个赔。 身后车道有车子驶过,不窄,但她还是下意识往前缩了一步。拽着他袖口的手指顺势松开了,她垂下眼道:“算了。” 陈伯宗反握住她的手,不咸不淡道:“走吧。” 方旖旎慢慢把手抽回来,跟他上了车。 嘉月市的冬日夜晚总是湿漉漉的,街灯下飘着金色细雨,寂寥、迷人。 方旖旎疑惑为什么跟陈伯宗在一起总是坏天气,下得人心神紊乱。为什么明知陈伯宗是这样的不可碰,却忍不住一挠再挠。想起小时候玩俄罗斯套娃,清楚下一个长得一样只是小了一号,但总得一个个打开,看到最后一个面目模糊的拇指玩偶才甘心。 神游物外地用完餐,两人连眼神交流都寥寥无几。 吃完饭,方旖旎站在餐馆外屋檐下等陈伯宗开车过来,边上有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等雨停。方旖旎听着他们轻声细语地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想到她和谈绪。谈绪往西京去得越来越频繁了,问过一次发生什么事了他语焉不详,方旖旎便不再问;他们看似跟这对情侣一般甜蜜恩爱,但总隔着层玻璃般,一览无余但过不去。 余光里瞥见陈伯宗,于是方旖旎抬眸望向他。 金色的针雨落在他脚边,一辆辆车从他身边掠过,溅起的雨幕如一场水状烟花,那么吵闹,那么慌张。而他撑着伞稳重、优雅地信步而来,为她而来。 这一瞬,全世界仿佛唯有他是静止的,她的目光,她的心跳,也为他静止了。 “怎么了?”陈伯宗注意到她出神。 方旖旎摇摇头:“走吧。” 伞很大,两人似乎都克制着不让自己触碰到对方,肩膀细微打湿也不管。方旖旎不由想,他们之间连衣袖都在博弈。 上了车方旖旎依旧很沉默,陈伯宗看她一眼。车子驶过餐馆时他扫了眼站在屋檐下偎依的那对情侣,他问:“送你回家?” 陈伯宗说的话总需要她拐个弯地解读,她凝视他:“要不然去你家?”陈伯宗似乎挑了下眉,等方旖旎想要细究时他又无波无澜了。 陈伯宗道:“你想?” “我都可以啊,主要在你吧?”既然总忍不住打开套娃,那干脆一步到位好了。 明明很紧张,漂亮的眉眼都皱成彩色糖纸。陈伯宗轻笑一声,没说话。 方旖旎存心要打赢,目光炯炯地锁住他:“你不是爱玩bdsm吗,我可以当情趣接受。” 无知者无畏,陈伯宗眼皮往她那轻轻一撩:“我送你回去。” 方旖旎被他的眼神一刮,凉了个透。挫败到奔溃,她都这样了还不行吗?陈伯宗到底要什么?难道想让她跟那个女人一样当他衷心的狗吗?那他做梦吧。 这样一想情绪又稳定下来:“我也不想跟你恋爱了,我们做炮友吧,这个你总不亏吧。” 陈伯宗缓缓笑了,方旖旎顿起一阵汗毛,囫囵道:“不想就算了。” 陈伯宗收了笑,淡淡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旖旎胸口堵着气发不出来,难受得把手套箱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在这响动中方旖旎自言自语:“早知道就不来这公司了这样也不会见到你,吊着根胡萝卜引诱我让我天天闻着味,我跑快点想吃结果总差一步;我抬起手要够结果摔倒;现在让你干脆把我吃了让我死了这心你又不肯,希特勒都没你丧心病狂……” 陈伯宗听了个大概,自我认知还挺贴切,她不就是头胸前挂胡萝卜的驴。又贪心又胆小,跑两步就不跑;伸手摔倒了就躺地不起;想让人把她吃了却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到最后反倒怪别人把胡萝卜送给她。 陈伯宗懒懒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方旖旎慌乱又警惕地睇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有男朋友还想着偷吃啊。”眸光森森。 方旖旎一噎:“谁吃饭只吃一道菜啊。”立马想到维仁,“你不也是?有了家庭还跟我勾勾搭搭的,我们彼此彼此。” 陈伯宗玩味:“勾勾搭搭?” 方旖旎哼一声。 “上床可以,你跟他断了。” 方旖旎瞪大眼睛:“你也配?”她想表示他应该以身作则,但话一出口便有了歧义。 陈伯宗神情倏冷,方旖旎心里发慌,又觉得自己没说错,抿着唇倔。车子稳稳地停下来,陈伯宗早已恢复了冷漠:“下去。” 方旖旎默了会儿,开车下去了,雨点落在发顶,梦一般的冰凉。 事事不顺,大好的元旦在医院孤单度过。先前生病那回陈伯宗委托过的专家居然还记得她,要给她开单人病房,方旖旎忙拒绝了。 好在谈绪知道后就从西京赶来,眉眼含着浓浓的倦怠,但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化成了万般的怜惜。 方旖旎酸着鼻张开手要抱,谈绪把她温柔地抱起来放腿上轻轻地哄、慢慢地摇。 摇着摇着方旖旎就哭了:“我寄给你的平安符呢。” “带着呢。”谈绪从兜里摸出来塞进她的手里。 温热的,方旖旎亲了一下又还给他:“我想洗澡。” “好。” 谈绪抱着她去浴室,方旖旎抱膝坐在水里,热气弥漫身体。谈绪在后面给她擦背,方旖旎突然睁眼道:“谈绪,你用点劲试试。” “嗯,这样行吗?”谈绪加了点手劲,柔软的毛巾即使用力也还是细腻光滑,更何况抹了沐浴露。 方旖旎伸长手从置物架上拿过一把鬃毛刷递给他:“用这个试试。” 谈绪问:“怎么了?背上很痒吗?” “好像吧。”方旖旎声音轻轻的。 谈绪接过刷子,不敢用大力气,怕把她稚嫩的肌肤擦破皮。 方旖旎感受着背后的痒意,打了石膏的腿隔靴搔痒一般不得劲,她侧过身一把夺过刷子,反手猛得在背上大力一抓,痛得她一下子松了手。 谈绪心疼地责备:“那么用力做什么?”急急抓过淋浴头要给她冲尽泡沫,沐浴露渗进伤口有多疼啊。 方旖旎闷闷地并了下腿,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背部,滋辣辣的疼,谈绪疼惜地连手指都不敢碰上去。 她转过身抱住谈绪:“谈绪,我想要你。” 谈绪点点头,他正准备把她擦干抱她出去,方旖旎已经迫不及待贴了上来,蹭着蹭着进去了。水流在两人交合处荡漾着,好像有第叁个人的唇密密吻过。 半夜,方旖旎从噩梦里惊醒,哭着喊“谈绪、谈绪”,谈绪抱住她,手掌在她脊背轻轻安抚:“宝宝,我在。”方旖旎醒了便睡不着,谈绪给她口,方旖旎伸出手,谈绪与她十指紧扣。 在谈绪手口并用下,方旖旎哆哆嗦嗦地潮吹了,她都不敢确定这是谈绪给她的还是梦里那个人给她的。 -- 脱轨 26. 静止的事物抗拒运动,焦虑也是,人也是。因此当方旖旎敏感地发现脱轨的不止小玩时,心里生出一种恐慌。以往还能说谈绪去一趟西京,而现在的频率应该是谈绪来一趟嘉月;那天在小玩家里不欢而散,此后方旖旎心里那道划痕淡去了,照旧去情书找小玩,可老板说小玩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就连后来回想陈伯宗的话,也品出一丝微妙,陈伯宗不像拈酸吃醋的性子,且他们来来回回拉锯了那么久,他要介意这个早介意了;还有她妈妈,方旖旎趁方国平出差,带方温悦去泡温泉,结果刚迈入公共温泉的仿生森林区域,方温悦就尖叫着到处跑,大喊救命,当时吓坏了不少顾客。方旖旎安稳住她,事后跟经理又是道歉又是赔款的,心力憔悴地回到家,还被提前回来的方国平撞上,又是一通争吵。 这些还不够乱,另有一桩事,她奶奶买菜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腿骨折了,她爸让她过去呆个一周照顾照顾。方旖旎问她爸:“怎么不请个护工?”方国平:“请了,你奶说浪费钱,给辞退了。” 的确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她只好替她奶奶的两个不孝子赶去乡下照顾她,年假算是给她请完了。 方旖旎在医院旁边的小宾馆定了两房间,白天爷爷照顾奶奶,晚上她陪床。奶奶除了换药时疼得冲爷爷发脾气,也算心态很好了,跟串门的几个老人、护工很聊得来。 和老人聊天,方旖旎能独自在心中预演一遍,甚至能做到一字不差。因为他们总是重复,除了电视剧话题在变化,其余都是千万遍的重复,而电视剧话题方旖旎跟他们因为爱好不同又是不可探讨的内容。由此每晚换班时和爷爷奶奶的几分钟闲聊尤显得格外漫长,方旖旎甚至开始在游刃有余与焦虑不安中揣测他们的心情,可他们的声调中除了老年味可辨就再也没有别的起伏了。方旖旎想到她老了也会这样,缩在椅子上重复着每一条皱纹上的经历,可怜,毫无憧憬。 不免在夜晚辗转难眠,导致快出院时,叁个人,就她瘦了。 爷爷对于自己长肉很高兴:“平时老太婆晚上打呼噜我睡不踏实,我现在睡宾馆反而睡得好。” 方旖旎笑起来:“你们感情真好。”她看到奶奶偷偷笑了。 出院那天,她推着奶奶去做最后的检查,回病房时看到爷爷躺病床上睡着了。方旖旎想叫醒,奶奶阻止了她,自己控制着轮椅过去,在床边含着微笑望着爷爷的睡颜。 这一幕好美,方旖旎拍了下来,发在朋友圈:在爱情里,谁都是病人。 在爱情里,谁都是病人,不管贫穷还是疾病,都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无限包容。爱情它作不了救生圈,作不了避难所,作不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但它可以是一把轮椅,轻轻把她载至你身边。 筒子楼没电梯,好在邻里关系都很好,几个壮年帮忙把奶奶背上去了。 在床上安顿好奶奶,送走热情邻居,有人敲门,方旖旎一开门,愣了,怎么是赵郁。 风口里一张白生生面庞俏立,眼睛澈亮,已经剪短的刘海被寒风吹得往两边贴,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眉骨起伏出硬朗。男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啊。 赵郁道:“姐姐,我来看看何奶奶。” 方旖旎让他进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许阿姨说的。”赵郁走进来,看着她,抿了下唇,“她们还夸你又漂亮又孝顺。” 方旖旎笑,哪能啊。 “奶奶在房间,你进去吧,我去厨房洗菜。” “嗯。”赵郁点点头。 方旖旎洗菜的时候听他们说笑,隔音差,地方小,不想听也没办法,她还是头一次知道赵郁还有逗哏的功夫。 留了赵郁吃饭,吃完饭方旖旎送赵郁出去,两人走在几近昏暗的楼梯上,谁都想到了用手机的手电照明,可谁都没做。 方旖旎问:“每个周末都回家吗?” “嗯,基本都会回来。”赵郁走在外圈,走得极慢,走在里圈的方旖旎只好更慢,等他。 “从学校过来要好久吧?” “是的,有时候到了镇上,公交都下班了,就只能走回家。” 方旖旎吃惊:“这要多久!” “习惯了。” 方旖旎心里一揪:“没别的办法了吗?实在不行就打车吧,走路…”她斟酌措辞,“走路多浪费时间啊,有那时间都可以看一本书了。” “没事,我背背单词也挺快的。” 走得再慢,走叁步倒一步,也还是到了赵郁家门口,墙壁上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涂鸦,褪了色,脏成一团。 方旖旎驻足:“我给你点钱吧,你能接受吗?” 赵郁轻轻摇摇头:“我生活费够用。” 方旖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还是他听:“还是之前好,给你钱你就收,谁都不会想太多。” 赵郁不说话。 “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赵郁深深注视着她,在她转身时倏尔拉住她。方旖旎心一跳,转过头来:“怎么了?” 赵郁不说话,两人对视着,赵郁心砰砰乱跳,指节用力地绷紧,在隐忍着什么。 “姐姐。”好轻的一声。 “嗯?” “你过年,会来这边住吗?” “也许吧。”方旖旎缓缓把他的手拉开,“我走了,你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方旖旎直到走到奶奶家门口,回想着赵郁的声音,他半明半暗的眼神,才渐渐觉出点绯意来,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方旖旎跟爷爷奶奶告别,开车到镇上的宾馆,睡一晚,明天就回去了。 来的时候不情不愿,要离开了却有些舍不得,拖着不肯睡。伏在床头玩手机,她那条朋友圈点赞的很多,甚至有几个前男友。方旖旎点进他们的朋友圈翻了翻,大同小异,仿佛随着年纪的增长,每个人都从独立特行中隐退,慢慢泯然众生。 就像有部电影里说的:「最后我们都会穿上尿不湿」。 方旖旎从黑名单里拉出她那个当画家的前男友,还能看见朋友圈,居然没删她。他的朋友圈都是他的作品,相爱时觉得惊艳,觉得他才华横溢,现在再看,好像也就那样。 她想到那时为了气他,幼稚地利用谈绪,跟谈绪暧昧不清,在社交网站暴露一些“她另结新欢”的讯息,结果却是真的分手、跟谈绪在一起。 也许人都经不起试探吧。 -- 跌倒 27. 第二天方旖旎吃早饭时看到画家前任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吓了她一跳,昨天偷窥完居然忘了删掉,尴尬,只好作不知。 部门大群里发着年会的事,让大家踊跃报名参加。方旖旎作为今年的新人,被格外关注,频频被艾特发言。方旖旎只好表态:那我报名。群里发来一溜烟的大拇指、烟花表情。 方旖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选择中规中矩不出错的唱歌。她是那种正事还没开始做,装备先买全的人,因此下单了话筒、音响等等专业的设备后才开始临时抱佛脚。 设备都是分批到的,方旖旎不好意思次次都让同事帮忙,最后几次自己哼哧搬运了,还偶遇过陈伯宗,陈伯宗不咸不淡问了两句。方旖旎都怀疑陈伯宗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就等着她狼狈的时候跳出来当观猴耍儿的乐一乐。 第二次碰见时方旖旎就指挥他帮她安装了,当时陈伯宗向后掠了眼,亦步亦趋地助理就走了;接着他跟她一同进了解压室,把飒长风衣一脱,露出里头扁圆领的黑毛衣和暗纹衬衫的一角,他边把视线从上至下地落在她手中的说明书上,边迭袖子,每个褶都方正、半指长。方旖旎一瞥再瞥,似乎想用心猿意马的眼神挥散这令人窒息的亲密空气。 公司的解压区是防止员工压力过大闹出社会新闻建设的,照顾员工隐私,用着最先进的隔音设备。可平时很少有人去,仿佛中学的图书馆,看着有用,实际是个摆设。 方旖旎成了那的常客,午休时常一个人躲起来鬼哭狼嚎,唱得实在很一般,全是感情,没有技巧,她都想放弃了。 这天她吃完饭,又溜到了里面,清清嗓子点开音响准备开场,歌词都背熟了,调还没找准,艰难啊。 刚哼了个开头,有人敲门,方旖旎听了会儿,没听错,她去开门了。 看见陈伯宗她一定没好脸色,因为她捕捉到陈伯宗皱了下眉。她问:“你来干嘛?” 话一出口两人都吓了一跳——方旖旎手里还拿着话筒,这一问,清脆嘹亮,方圆十里经过的同事全看了过来,眼里充满探究。方旖旎懊丧,忙把陈伯宗拉了进来。 她锁了门,没管他,目视前方的沙袋,打算跟着伴奏继续唱,力图把他吓得知难而退。哪知道一首歌快结束,陈伯宗还没走。 如芒在背,方旖旎转过身瞪他,拿着话筒喊:“你能不能走啊?我要练歌。” “我不打扰你,你可以继续练。” 陈伯宗闲然地侧坐在小狗椅上,两长腿微搭着,双手插在裤袋,微躬着腰看她。他本就心血来潮过来看看,之前她排装备的架势他以为她准备参加《中国好声音》,还是后来助理跟他提了一嘴,说今年年会设计部是Yvonne表演。 小狗椅是成人大小的儿童摇椅,虽然他这样坐着很帅,但是还是挺违和,有些滑稽,有些可爱。 “你可真讨厌。”方旖旎埋怨。 陈伯宗笑笑,倏尔笑意一淡,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不讨厌点,你都要把我忘了吧。”他的表情太显山露水了,分明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但她还是没来由地心一跳,话筒杵在嘴边,发不出音来。 顷刻,耳边开始播放节目曲《光辉岁月》的下一曲:王菲的《暗涌》。方旖旎没有按掉,她后撤半步看着他,轻轻跟着伴奏唱起来: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陈伯宗眼里慢慢有东西变了,他的手从裤袋里抽出来,身子缓缓坐直了,那么专注,那么用心地凝视她。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唱完,方旖旎依旧举着话筒,眼里有泪光闪烁。 她记得网抑云这首歌里有个热评: 「自尊说:“这不可能。” 经验说:“这有风险。” 情理说:“这毫无意义。” 内心却轻声说:“试试看吧。”」 方旖旎放下话筒,用轻轻唱的语调轻轻说:“放过我吧,陈伯宗。”好像这句话也是一句歌词,只许听不许改。 陈伯宗盯着她,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目随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身低头,吻住了她。 她半步没有闪躲。 她听见他说:“休想。” 方旖旎感觉有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音响里开始播《海阔天空》: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经过不懈的努力,年会那天方旖旎赢得了全场的掌声,一下台,不少穿着黑西装的精英男士们从四周围拢上来,宛若擦脚苍蝇闻着了一块新鲜白肉。 方旖旎周旋着避到角落,默默喝着酒,她在台上唱歌时,游目台下同事们的脸庞,他们精致,他们大方,他们得体,他们麻木,他们假面。一年后,两年后,她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吗?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方旖旎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中间有人来,有人走。 方旖旎热起来,把外套脱了,里面一件黑色的吊带晚礼服,裙摆像少女柔软的手心摩挲她赤裸的肌肤。有人邀请她跳舞,她把手放了上去,等她站起来才发现并不是跳舞,是一个陌生男人要把她带走。她努力聚焦端详他的面目,英俊的普通的一张脸,她默许了。 还没走出宴会厅,被人劫走,方旖旎晕头转向地跟着来人坐至椅子上,抬头细瞧,一桌的领导,酒瞬间醒了一半。 方旖旎瞟向后来居上者,噢,原来是陈伯宗。 他的声音在她耳道里产生立体效果:“怎么喝那么多?不像话。”多像情人间甜蜜的担忧的责备啊,方旖旎冲他嫣然一笑。 陈伯宗欣赏她醉醺醺的样子,桃红面、娇慵态,裸露在外的肩颈、手臂和胸口,莹白细腻,泛着丝绒光泽。片晌,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方旖旎的身支细条柔软,像给维爱维仁穿衣服,于是他摆弄的动作很轻、很慢。 等衣服套上,不见春光,但指尖已明了。 领导们统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地缄默,半散的目光继续投向台上的表演。 方旖旎软软地迭手伏在桌沿,笑嘻嘻地望着他,眼里却像是要哭。陈伯宗想起那回她醉酒嚎啕,便抬手叫服务员倒杯醒酒茶来。 方旖旎被半喂着喝完醒酒茶又趴回桌上,依旧望着他。 这样的乖。 陈伯宗微微俯身对她道:“想不想要特等奖?” 方旖旎懵懵懂懂地问:“特等奖是什么?” “特斯拉。” 方旖旎摇头:“我有车。” 陈伯宗踢到冷板,心却软了下:“那你想要什么奖品?” 方旖旎狡黠一笑,不知玩笑还是真心,语气甜到让人溺毙:“你啊。” 陈伯宗那颗沉沉死寂的心忽而漏跳一拍,看了她好久。 -- 回礼 īzℍáńsℍú.còm 28. 压轴的抽奖环节自然是全场欢呼,抽特等奖时全场自发地噤声,而方旖旎都快睡着了。 陈伯宗从礼仪捧着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没打开,他跟主持人说了句话,主持人惶恐地立即按住话筒,话就没传出来。他听完后惊讶了下但还是点点头。 陈伯宗把纸张递给主持人,走下去了。 主持人激动高昂的声音在宴会厅荡漾着:“71号,71号幸运儿!是哪位?” 全场的员工到处转头找寻,有滑头的老员工跳出来:“71号不在,我工号71行不行啊!” 全场大笑,主持人灵活又俏皮:“我们认卡牌不认资历哦!” 又是一阵热热闹闹的笑,陈伯宗叫不醒方旖旎,抱着她从侧门走了。 主持人的声音在脑后,走远了还是那么响亮:“那么请71号幸运儿晚会后到财务部凭卡牌领取奖品,奖品是特斯拉!” 一阵哗然。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别装傻,谁不知道我们公司特等奖是这个啊?不过今年有变化——如是女性员工,可以兑换同等价位的珠宝哦!” 又是一阵高涨的哗然声。 后来一条HW的钻石手链戴在了方旖旎手上,没人知道那是她的年终奖奖品。还是陈伯宗亲手帮她戴上的。 当时他问她:“喜欢吗?” 方旖旎撅嘴:“还行吧,比特斯拉好。”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样以权谋私不好吧。” 陈伯宗笑了下:“你也知道你是私啊。” …… 陈伯宗一路把她抱出酒店,手都不带抖的,臂力实在惊人。方旖旎因为冷有些清醒,喃喃好冷,陈伯宗从横抱变成竖抱,方旖旎腿缠上他的腰,两人紧紧贴着。 司机开车过来,门童开门,陈伯宗抱着她坐了进去。司机见陈伯宗一直没吩咐,就自发地开到了他家。 陈伯宗犹豫了会儿,把她抱下去了,方旖旎被车里暖气一烘早睡着了,被陈伯宗摆弄着洗完澡也没醒。陈伯宗收拾完躺进被窝,方旖旎立即寻着热气双手双脚缠上来了。她还以为是谈绪呢。 陈伯宗把她扯开,她又缠,如此叁四次,陈伯宗放弃了,囫囵睡下。 醒来后方旖旎很尴尬,陈伯宗还在睡,眉头皱得很紧,似乎睡得极不踏实。 方旖旎看了他一会儿,回忆着昨夜的场景,朦朦胧胧,残余的酒精还在脑里发酵,想不起来,于是轻手轻脚去洗漱了。上厕所时特地感受了一下身体,没异样没痕迹,两人应该没做。方旖旎狐疑他是对这个真的没兴趣还是有隐疾心理扭曲了才玩上bdsm。 但由此可见陈伯宗懂得起码的尊重——毕竟他要是真做了什么,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他是有那份我行我素的权势的。 没衣服穿,昨天穿的裙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方旖旎低头瞅了眼身上显然是陈伯宗的睡衣,十分尴尬,没内衣没内裤,真空的。 她不想出去尴尬,只好坐在浴室凳上等陈伯宗进来尴尬。幸而现代人有个好习惯——带手机上厕所。因此她玩玩手机也蛮好打发时间。 快九点时外头才有动静,方旖旎耳朵竖起来。没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陈伯宗视线自然往下,波澜不惊:“怎么在这坐着。” 方旖旎望着他不说话,慢慢把腿并了起来。 “去我衣柜找喜欢的穿吧。”陈伯宗说完就站去便斗前,要脱睡裤的样子。方旖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的话,他会看见她屁股,不走的话,她会看见他屁股。 权衡两下,方旖旎紧扯着衣摆冲出去了,好像听到陈伯宗笑了声。妈的,他玩她呢。 毕竟是个设计师,方旖旎轻松地用他的衣服搭了一套穿身上:纯白的半立领衬衫;外罩一件宽松的深蓝毛衣,跟衬衫一同遮到大腿中部;里头是他的背心被剪短了当内衣穿;他的四角内裤成了她的叁角内裤加安全裤了;挑了双最长的袜子穿上,又从抽屉里翻出跟袜子一样颜色的灰领带,一阵拆裁,弄成两条细扁的条子出来绑上小腿,成了两条绑腿袜,自然得像真的。 遗憾没法化妆,方旖旎想了想,偷了条深蓝暗纹的灰色领带出来,当成发带绑上了。一照镜子,太美丽! 陈伯宗开门出来,方旖旎就跟电影里周星驰堵女主角的姿势一样:一手叉腰,一手撑墙,一条腿绷直,一条腿半弓,十分臭屁。 陈伯宗轻笑,非常给面子地上下欣赏一番,然后真诚地夸赞:“很美。” 方旖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收脚立正的时候差点跌滑,陈伯宗又笑一下。方旖旎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陈伯宗对她这样的好笑脸,让她在他这头一次感到甜腻轻快,身体有些泡沫似的浮起来了。 不知有意无意,陈伯宗也挑了身灰蓝的装着。 方旖旎饿了,陈伯宗就没带她出去吃,而是自己下厨。 方旖旎腰背靠在料理台上,反撑着手欣赏他下厨,他双手的骨节阔大,起伏起来格外性感,在方旖旎眼里,那双手就是盘顶级的菜肴了。她心想时代真的有在变好,谈绪会下厨,赵郁更不用说了,从小当家,现在陈伯宗也会,嗯,这样很好,男人就该多劳少得。心里很美,陈伯宗那么能,还不是被她拿下了?快活地有些站不住了,从他左边飘到右边,又在厨房里踱来踱去。 陈伯宗嫌烦,让她出去,方旖旎全当没听见。但他眼神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怯的,乖乖出去了。 早餐很简单,远没有谈绪厨艺的十分之一。方旖旎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掏手机玩,群里凌晨都聊疯了,在问71号是谁。穿插着照片,有她的也有他的。 陈伯宗吃完才问她:“不合胃口?” 方旖旎点头,在放大看陈伯宗的照片,因此话不过脑:“厨艺有待进步。” 倏尔,方旖旎脖子莫名一凉,抬头觑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还好啦其实。” 凝视着他又软软改口:“蛮好吃的。” 最后妥协:“很好吃!只是我胃口小!” 陈伯宗这才撇下视线,收拾碗筷了。方旖旎暗暗恼恨自己,什么时候才敢梗他一梗? 陈伯宗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方旖旎想了下摇头,陈伯宗又问:“想不想去酒庄玩?” “好啊。” 车开出去一会儿,陈伯宗道:“后面有你的衣服。”方旖旎将信将疑地往后瞟,果然好几个购物袋。稍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早饭时间他让人买的,为什么不直接送上门?这是让她在车里换? 方旖旎试探道:“你开回去让我去你家换一下再下来?” 陈伯宗疑惑:“车上不能换吗?” 方旖旎闻言发出一个又了然又无语的“呵”,可见一切都是陈伯宗早安排好的! 睡都睡过了,方旖旎矫情两秒就解开安全带往后面爬,陈伯宗轻拍了下她的屁股。 方旖旎没手捂屁股,骂他:“你流氓啊。” “屁股撅那么高,都被摄像头拍到了。”语气淡淡的,的确没调戏的意思。 方旖旎恼得脸红,飞速往后座一趴,转身坐正了,严厉警告他:“别偷看!” “你哪里我没看过?” “你吃一顿饭就不饿了啊?” 这比喻不得不说挺精准,陈伯宗浅笑,不说话了。后头窸窸窣窣,陈伯宗连后视镜都未曾扫一眼,方旖旎留意着,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没一会儿方旖旎换好了,懒得再爬前头去,捞了一瓶水喝,车里空气稀薄,又开着空调,燥。 陈伯宗突道:“现在愿意喝我水了?” 方旖旎闻言吞咽不及,呛了几声,缓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这不已经和你睡过了嘛。” 陈伯宗笑笑。 方旖旎有心要找回场子,琢磨着手里的百岁山,不怀好意地发问:“诶,陈伯宗,你的那个有没有这瓶子大。” 陈伯宗不紧不慢:“晚上给你看看。” 方旖旎差点复咳,狂摆手:“不了不了,这种福气还是留给别人吧。” 她观察着他,感觉他又不高兴了。虽然还是一幅漠然表情,但感觉是很准的,毕竟她有数次前车之鉴。 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方旖旎可不想往回走,她故作神秘:“你知道吗?我有个外号。” “什么?” 陈伯宗还肯接她的话,方旖旎吟吟一笑:“别人。”说完自己脸先红了。方旖旎看见他牵唇笑了,放松下来,拆一包薯片吃,吃一片笑一下,等到了酒庄,还剩大半包没吃完。 方旖旎往窗外张望,远处有一片马场。她惊喜道:“那还能骑马啊?” “可以。” “Good Job!我现在承认你比Nate帅了。” 陈伯宗笑起来,眼睛的弧度那么得英俊、柔软。方旖旎心思一动,抬起屁股抓着椅背,身体前倾,飞速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好小声:“这是给帅哥的奖励。” 陈伯宗很疯地转过头来掌住她的后脑勺吻他的唇瓣:“这是给小狗的回礼。” 方旖旎红着猴脸大叫:“你疯了啊看前面啊啊啊啊——” 陈伯宗松开她,转回去稳稳把控方向盘,笑容很大。方旖旎也笑起来:“有病。” 天啊,怎么会这般好。这还是陈伯宗吗? -- 痒意 29. 骑马对方旖旎来讲类似于穿高跟鞋走路,习惯了便如履平地地洒脱肆意。方温悦从小精英培养方旖旎,她说不是让她变得有价值,只是想让方旖旎丰富精神生活,假使以后老了,一个人坐在月亮下,也不会感到孤单。 在以前,她的确没感受过“孤单”的情绪,她的生活是满满登登的富足。 方旖旎骑着马,很快跑远了。陈伯宗站在树下围栏前和驯马师说着话,听得多说的少,时而眺她一眼。方旖旎掠过他时视线总是偏,冬日树荫下的一点碎光好似也是凉的,使他看起来又如以往那般生人勿近了。 终于玩够,方旖旎拍着马的鼻子奖励它。 御马行至陈伯宗跟前,方旖旎傲然地居高俯视他,想讨要夸奖又有些害羞的模样。 “厉害。” 陈伯宗夸完,迈出一步,阳光迫切地抱住他的肌肤,整个人暖融融起来,仿佛先前树荫下的他仅是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他的眼皮因为被光线叮着,略略含着,反倒促成了一抹笑意。 方旖旎心思一动,忽的附身用马鞭甩了他一下。陈伯宗没躲,他的颌面红了一道,视线从她脸上滑落到她手中。 方旖旎想试探他纵容的底线,复甩出一鞭,陈伯宗拽住了,沉沉道:“别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果然爱这些。 方旖旎也不敢太过放肆,下了马把马鞭和手套摘下来递给驯马师,跟着陈伯宗往外走,出了马场,踩着铺满草头草根的小路往酒庄走。有些拔尖的草条会钻脚踝里去,这儿挠一下那儿挠一下,令人恼火的痒意。 陈伯宗留意到她步子间或总顿一下,问她:“怎么了?” 方旖旎说痒,陈伯宗皱眉,驻足要蹲下来的架势,方旖旎忙拉住他:“快点走吧,回去再看。” 陈伯宗点一下头,从善如流地往前走,步子还是不紧不慢的,他惯常的幅度。 方旖旎见他那样又觉得他不是真的担心她,他只是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她所期待的那个意思。到现在她还是没懂他,在解压室一吻后,两人偶尔会一起吃个饭,在她以为这场拉锯战往八百里长征发展时,昨晚又突飞猛进地一炮打响。陈伯宗瞬间变成了这幅可亲近甚至可亵玩的模样,她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因此更加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陈伯宗也同脚底拔尖的草条一般挠人痒,恼人恨。 酒庄内有不少来头不小的贵宾,气派一眼望尽。他们品鉴着各式各样的名酒,而方旖旎欣赏各式各样的酒杯,意外地发现还有yakamoz,看来有跟这个酒庄合作。 她回头找寻陈伯宗,他正在不远处跟几个男人交谈,不像是打个招呼的交情,方旖旎想怪不得他进来前先去换了身衣服和鞋子,沾满草屑草汁的皮鞋可难登大雅之堂。 方旖旎自个走着,一圈回来陈伯宗还在聊,瞥见她,冲她指了下上方,方旖旎点点头往楼上的餐厅去了。 陈伯宗过来时方旖旎在跟赵郁聊天,赵郁跟她说他放假了。 他坐下扫一眼桌面,上了两道餐前甜点,他把自己那份推给她,这才顺着甜点掀她一眼。此时方旖旎已经放下手机,没什么意识也先冲他笑了笑,跟肌肉反应似的讨好。方旖旎自己没意识到,陈伯宗收进了眼底。 陈伯宗问她:“点了什么酒?” “04年的Petrus Pomerol。” 陈伯宗颔首:“品味不错。” 方旖旎品酒的样子赏心悦目,一张稚嫩的素脸染上色后便跟酒一般散发着甘美的气息,香醇、醉人。但她眼里是没有情欲的,流转的仅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直白到令人心生卑怯,好像自己不配出现在她这双如镜般的双眸里,好像自己令她这么一望,便该是她的了。 陈伯宗让她别喝了,方旖旎笑嘻嘻说喝醉了不是有你嘛。 频频用小狗一般纯善的目光睨他一眼,酒已经氤氲瞳仁,眼皮也是红的。 陈伯宗撇下视线,她怎么能轻易相信人到这种地步?真是烂漫到可怕,也难怪谈绪敢背着她做那些事。 再抬眼,陈伯宗的视线与她交织出深情,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看不出破绽的精美,气氛逐渐旖旎。 陈伯宗道:“喜欢红酒?” 方旖旎点头:“嗯。” 陈伯宗笑了笑:“回去挑两瓶喜欢的带走吧。” “好。”方旖旎凝视他灯光下灿然的双眸,明明那么亮了,却还是看不透,她突然轻轻说:“单宁是红葡萄酒的灵魂,就像你之于我。” 原来是酒精发酵出泡沫深情,原来都是假模假样的男女把戏。连她也开始懂男女关系里谎言也可以是蜜语。 陈伯宗显然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低笑一声:“花言巧语。” 这样子又是浅白能懂的欢喜,是真的了,能看透的了。关于陈伯宗的种种疑惑,虚虚实实,她有些疲于深究了,只摘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行不行。 于是方旖旎借着酒劲道:“你愿意做我身体的单宁吗?”说完就好像尝到了,舌尖发干发涩,连眼神也变得飘忽。 陈伯宗眼眸格外深沉,定定地锁住她:“方旖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走进他的世界吗?她愿意试一试。 也许酒庄有很多因为酒结下的痴缘——内置的房间里每一个布局都是浪漫的化身。床、沙发、椅子,一切可坐可躺的物件都很低,让人一旦落下脚就不想起。 陈伯宗是克制的、强势的,方旖旎是迫切的、渴望的。他们从一进门就深深交缠在一起,也许该多谢昨晚的铺垫,他像脱自己的衣服那般轻易地把她剥出来,一身莹白的果肉要比酒更馥郁迷人。 方旖旎双腿一挣脱就牢牢地攀上他的腰,小野兽一样撕啃着他的唇舌。他让她等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打开最后一个俄罗斯套娃,怎么可能丢掉。 陈伯宗的手掌寸寸抚摸她的身体,在她敏感处流连,最后掌着她的臀,不让她往下沉,不让她得逞。他逗弄着她的软舌,低哑道:“你还不够湿。” 怎么可能不够湿?一路上她的内裤都要与她溶为一体。她红着脸引着他的手指去测一测,自己也不小心沾到一点粘液,触电般缩了回去。 她急耐耐地用脸蛋在他的脸上蹭,难受得贴得似要与他合二为一,想要,想要。 陈伯宗抱着她往床上倒去,原来他的不够湿是这个意思——他要让她喷过一次才满意。 他一手控着她流在胸前的奶乳,在指缝间捏出白澄澄的肉条,一手探进她的肉穴里,找寻那颗躲藏的小肉蒂。方旖旎起初是不排斥的,隔靴搔痒也比镜花水月好。但是等他如捻一颗小小红衣花生米一般剥离出包裹阴蒂的浅浅肉皮,开始夹在指尖反复挑反复拧的时候她感到害怕了。 方旖旎身子勾起来,眼睛已经出了水,又羞又媚,蜷曲着手抵在他的胸口作无谓的挣扎。 陈伯宗笑:“怕了?” 方旖旎不说话,陈伯宗骤然打了两掌她颠颠的乳房,下手又狠又快,方旖旎上下倏尔疼在了一起,牙关失守,淫叫了一声。 在这陌生的疼痛里,方旖旎很快被更密集倾卷而来的空虚占据大脑,她双手张开求抱的姿势:“不怕。” 她还没完成任务怎么给奖赏? 于是方旖旎孤零零地主动抱住他:“陈伯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从没湿得像要尿出来一样。 陈伯宗别开她依赖的手臂,身子往下,豁然撑开她的大腿,一手掐在她腿根,那么白那么细那么软的腿根,一掐上去不用看就知道留了指痕。他依旧捻着阴蒂,已经被他搓得鼓胀了些,肉穴被他揉开,开了一丝窄缝,线条柔美,绰见殷红淫糜的红肉。因为他的蹂躏,浓艳的小口仿佛婴儿啜泣求乳的口腔,颤颤巍巍地流着泪涎,愈发显出她本性的纯真与浪荡,矛盾得浑然一体。这样美。 方旖旎已经憋不住哭了:“求你,陈伯宗,求你操我。”只是来不及,来不及想要用他的硕物堵住她想尿尿的穴——她在他手上喷了出来,鼻端下意识地屏息,害怕闻到自己的骚味。 陈伯宗欣赏了会儿抽搐个不停的穴口,整个冲开了,淅淅沥沥了好一阵才慢慢收拢成线。他把沾着水的手在她腿根处一抹,往前细细观察她逃避强制快感的小红脸,他点了下她的眼皮,方旖旎眼珠一哆嗦,但没睁开。 陈伯宗轻笑:“没用。” 方旖旎顿产一口恶气,猛得睁开眼想瞪他,突然被他贯入,所有埋怨所有话语皆被堵回身体,煨得肉腔俯首称臣。唯有四肢还能随心,悄然攀上他的身体,想要更多。 -- 裸模 30. 陈伯宗似乎对纳入式的兴趣不大,好像性爱只是她乖乖让他玩弄的奖赏。给了她两次问她够了没,方旖旎早已找不到东西南北,气喘吁吁地说嗯。 …… 洗过澡,方旖旎坐床上擦着头发,手臂酸软,擦了两下便失了力气。她恼恨地翻身在他胸上啃了一口,仅门牙用力,留下了泛白的齿痕,仿佛唇边噗出来的饼干渣,泄漏了一丝甜蜜的爱恋。方旖旎又用手去盖。 陈伯宗斜她一眼,没理。 方旖旎兀自玩了会儿,又坐起来背着他把头发擦干。陈伯宗的手懒懒搭在她线条极美的背部,腰上还有两个漂亮的腰窝。 陈伯宗看了会儿那两个窝,突然问:“你做过曹宽的裸模?” 方旖旎擦头发的手一顿,他怎么知道?他认识曹宽?她沉默着,以不动应万变。 “朋友圈看到他给你点赞了。” 方旖旎微微侧过脸,十分谨慎:“他告诉你的?” “我买过他的两幅作品。”陈伯宗笑了下,似乎自己也觉得缘分妙不可言,“没想到画里的人是你。” 方旖旎见他不是问艳史,立即放松下来,侧身傍在他胸口,追问他怎么认出来的。 陈伯宗的手臂从她腋下环住后腰,点了点她腰窝的位置:“这个。” 方旖旎一抖,尾椎麻麻的:“可是有腰窝的人很多啊。” 陈伯宗睨她一眼,淡淡奚落的神情。方旖旎顿时有被看透的狼狈,她的确以为他早有预谋。 空气很静,方旖旎宛若跌进塑料袋里的蚊虫,瑟瑟窒息。 陈伯宗垂着眼,把手搭在她的背上,光洁细腻的背部沾着头发丝滴落的水珠,他用指腹轻轻揩去,凉意被涂抹,方旖旎倏尔四肢百骸地发抖,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慢慢暖起来。她看他一眼,小心依得更紧。 陈伯宗默了会儿:“但你只有一个啊。”明显的敷衍,但好歹把话题滑过去了。 方旖旎干笑了两声,想了想问:“是不是曹阉人告诉你的。” 陈伯宗挑眉:“曹阉人?” 方旖旎神秘地比了个“嘘”:“是啊,他硬不起来。”她手缓缓往下,“我检查检查,你能不能硬起来啊。”全然把她和谈绪那套腻歪拿来用在陈伯宗身上了。 陈伯宗神情一淡,压了下她的手:“第二次你不定逃得掉。” 方旖旎一怔,想到做爱时他掐她脖子,她还记着先前的痛,于是躲着他的手,之后他视线在房内逡巡过片刻,似在找什么趁手的工具。方旖旎回想起来这些细枝末节,迅速收回手,嬉皮笑脸道:“你跟你女朋友们都会玩bdsm吗?” 陈伯宗玩味:“们?” 方旖旎卷着半干的发丝在他胸上打圈,含着嘴唇不说话。 陈伯宗拍一下她的屁股:“起来。” “你要去哪?”方旖旎往边上一滚。 陈伯宗没回答,起身站在床边穿衣服,穿得又是新一套了。头发散了型,草草潦潦地装点着,随着动作的起伏,偶有发丝垂过眼睫,陈伯宗就抬手懒懒往后一抓,顿时整张脸就闪进她眼底,倏尔的摄人心魄。 陈伯宗的英俊不同于谈绪的逸美,后者是令人着迷、令人赞叹的风流仪表,而陈伯宗的姿容带着果伐与凌然,自有一股威慑,令人胆怯不敢窥。只一双厚薄有度、线条柔润的唇钝化了寒意料峭的眉眼,使他带笑时,没那么冷漠无情了。 方旖旎转去目舔他的手,一想到这双手曾在她身上游走她就舌苔泛津,探险家一般把她的身体赏玩了遍,山峰、山丘、沟壑、海洋……而自己极尽娇媚地展示着自己的风光,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方旖旎突然抱住被子,把脸埋了进去。 过了会儿,她听到陈伯宗说:“睡会吧。”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方旖旎抬头扫了眼,囫囵睡了。 方旖旎醒来时房内一片黑,不知几时几分,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格外让人心慌。 “陈伯宗?”方旖旎唤。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她摸到手机打电话给陈伯宗,连眼睛都不敢睁。 “醒了?” 听到声音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才好受些,方旖旎哭声哭调:“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陈伯宗轻笑两声,方旖旎听着,半天没等到下文,自己的一句撒娇蓦然成了笑话。她有些难堪,攥着手机坐起来,把灯打开了,心里那点畏怯才消失,好像噩梦到此刻才惊醒。 方旖旎低低道:“挂了。”有些生气了。 陈伯宗“嗯”了声。 方旖旎把手机一丢,对着空气乱蹬几下腿,才爬起来穿衣服,在浴室洗漱时听到外边有动静,她立即想跑出去看看,又想到陈伯宗那冷淡的样子,收住了脚。 洗脸洗得比洗澡还慢,耳朵一直留意着外头,可是只响过两次脚步声,之后就没响动了。方旖旎悄悄走至门后,推开探出一个脑袋,直直对视上了陈伯宗投来的目光,浅浅淡淡的,似路人不经意的一眼。 方旖旎脚趾蜷曲,近似跟朋友们玩捉迷藏,躲了半天没被找到,沾沾自喜走出来时发现他们在玩新的游戏那样的失落和沮丧——陈伯宗知道她拖拖拉拉晾着他是在闹脾气,但他不在意。 方旖旎浑身打了个寒颤。 陈伯宗问:“好了?” 方旖旎“嗯”了声,有些意兴阑珊。 陈伯宗看她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过套房内设的小型客厅,方旖旎无意瞥到桌上摆着几盏冷茶,烟灰缸里有歪脖子烟蒂,窗扉半敞,帷幔拥挤成一条,静默在墙角。方旖旎嗅了嗅,的确还有丝未消散的烟味,难道陈伯宗先前就在这?所以才觉得她的话好笑?又因为有旁人在,不好接话,所以才沉默? 这样一揣度方旖旎心里有了安慰,那点衰颓的情绪也漏掉了。但她不想求证,自尊心作祟。 外头还有一缕细香袅袅般的夕阳,两人在路边的小餐馆解决了晚餐。再出来时天已经暗透了,留下烟灰似的积云浮在天边。 陈伯宗把她送到家,从后备箱提出一个红酒箱,问她:“拿得动吗?” 方旖旎掂了一下,肩膀立即下坠,但她不想让他去她家,怕他看到她妈妈会跟旁人一样戴上有色眼镜。因此逞强道:“可以,我走了。” 陈伯宗点一下头,附身吻了下她的脸颊,蜻蜓点水。方旖旎想吻回去,陈伯宗看着她那迫切又无助的样子就发笑,憨小人。 方旖旎踮了好几次脚都没踮起来,箱子实在沉,正当她懊丧要放弃时,看够戏的陈伯宗提过箱绳,附身下去,擒住了她那高撅的唇瓣。 冬日的空气冷而脆,而他的唇绵而温。 陈伯宗仅含了一下她的唇瓣,舌尖安抚似的点过她的唇珠,便已放开了她。方旖旎来不及感受,木木地舔了舔唇瓣。 手上又担了红酒箱的重量,一并把她的心也拉扯往下,坠得她不想动,想扎根在他身边。 陈伯宗催她:“快进去吧。” 方旖旎这才慢吞吞掉头往甬路走,偷偷感谢手里的重物,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走一步,歪一下,走成蜗牛挪步,感受他漫漫长长的目送。 怎么红酒还没开封就闻到了芬芳,怎么还没喝就醉了。 歪歪扭扭得像呆企鹅,等看不到方旖旎了,陈伯宗收了笑,坐进了车里。 -- 海王 31. 方旖旎一晚上没睡沉,惊醒好几次,仿佛幼时玩的果冻泥,随便扯扯就断了,在这只手那只手留下彩色的亮晶晶。每每醒来白天的种种熨在眼前、耳里、手中、唇齿内,恍惚了会儿才明白原来是梦里跑出来的人影。 如此在梦与现实间混沌了数次,她起身不睡了,坐在床头朦胧回味,时不时笑两声。 方旖旎解决早餐走去院子里,天还没大亮,油墨点在上头,晕一团,聚一团,用雾承托着,不是个好天气。 外头也静,一排排真空房,声音还没放出来,只鸟邕邕,听着也沉,像乌鸦。方旖旎拢拢外套又进屋了,一点梦里得来的华蜜消失殆尽。 方温悦起了床,保姆伺候她吃饭,方旖旎裹着薄毯蜷在椅子上看她吃。一个水煮蛋的功夫,赵郁发来她爷爷奶奶的照片,说:奶奶拆石膏了。 方旖旎忙拨了个视频过去,赵郁一接通她就说:“让我看看爷爷奶奶。” 赵郁乖顺地把手机对向爷爷奶奶,告知他们:“方姐姐的电话。” 奶奶一下子提声:“是旎旎啊?” “是我,奶奶,爷爷。” “好,好。天气冷了吧,多穿点衣服,晓得不?” 爷爷问:“过年会来吧?” 方旖旎下意识瞟了眼边上,只赵郁衣角。她应:“会,放假了就过来。” “好好,你忙吧,我们没事。” 方旖旎见奶奶的确精神不错,走动除了慢点,没什么大碍就放心了。唠了些家常,赵郁出现在屏幕里,方旖旎笑:“谢谢你啊,还特地帮我探望。” 赵郁摇摇头:“我想来的。” 方旖旎默了下,问:“怎么假期也起那么早?” 赵郁的目光闪躲,耳廓慢慢红了。 方旖旎不敢多看,那里面有太多她无法承受的东西。 她说:“我先挂了哦,你回家去吧,冷吗屋子里?要不要我买几件大衣给你寄过去?” 赵郁依旧是点头摇头的乖样:“不冷。” “好,那挂了。” “嗯,姐姐再见。” “再见。” 奶奶见赵郁还盯着手机,和蔼问:“小赵,手机没电了?” 赵郁忙应:“有的。” 奶奶笑眯眯:“那怎么不玩?旎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爸说她整天看手机,紧得跟传家宝似的。” 赵郁心一动:“方姐姐爱打游戏?” 奶奶发笑地挥一下手,爷爷接过话:“你姐姐那是早恋,你可别学她,好好学习才是要紧事。” 赵郁对着他们羞赧一笑。低下头去,胸口那点绮念似让他腹泻,五脏六腑的搅痛——所以她也可以和高中生谈恋爱对不对。 中午吃完饭,方旖旎在她妈妈睡下后去找谈绪。一个路口方旖旎看着跳动的红绿灯倏尔想,现今赵郁不就是那红灯?她严肃观望;陈伯宗是黄灯,她谨慎等待;谈绪是绿灯,她顺利通行。 她像个海王。 可是让她仅因为这点道德负罪感选择取舍,她又是做不到的,唯有不爱才想选择放手。她不理解为什么亲情是广泛的、友情是广泛的,唯有爱情需要专一?她不想在爱情里戴上腐朽的贞操带,只要不是强迫性的感情关系,只要还没受法律约束,都是合理且道德的。 如此精神胜利法一番,方旖旎又活过来了。说白了就是她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男人都过得好好的,她为什么不行? 一个小胡人告诉她谈先生在后院剪冬梅,方旖旎找过去,乍一眼看见他,觉得谈绪妖艳又傲然地赛过那枝头独美的龙油梅。 他难得穿唐装,不仅不显老,还十分雅致精贵,方旖旎多看了会儿。 谈绪余光瞥见,笑着朝她招招手:“站风口做什么?过来。” 方旖旎跑过去,扑在他怀里,在他的貂裘外套上乱蹭,好软好舒服。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谈绪真让她安心。 谈绪稳稳抱住她:“想啊。” “嘿嘿。” 两人又抱了会儿,谈绪拍拍她:“要不要剪梅?” 方旖旎站直身体,从他手里接过剪子问:“会不会剪坏?” 谈绪大气一笑:“坏了就再养呗。” 方旖旎边拣喜欢的梅枝剪边戏言:“你像怂恿晴雯撕扇子的贾宝玉。” 谈绪在后头抱着她轻摇:“我做贾宝玉可以,你可别当晴雯,死得那样一个惨状!” “我死了你会像贾宝玉那样哭得鼻涕乱流吗?”方旖旎把一支梅花夹在他耳朵上,往后仰头端详了会儿,有些痴了:“真好看。” “你死了我也剪了头发做和尚去。” 方旖旎大笑:“怪不得我小姑那么欣赏你,原来你也有出家的念头,难道做了和尚真能看破红尘吗?和尚庙尼姑庵也有自杀的人,可见他们不是真的放下。” 谈绪点头,玩笑道:“但是寺庙里没法行房事吧?我为你守身如玉不好吗,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你的面首,大员外之流。” 两人以往也经常肆意说浑话,这回方旖旎忽然有些难受起来,惴惴道:“别为我守身如玉。” 谈绪蹙眉,方旖旎摸着他的脸,笑着把失态藏过去:“你这脸就是当了和尚也难得清静得叻,方圆十里的小和尚、小尼姑,每天鸡一叫就等在你房门口说,空空师傅,今日是否勃起,是否需要小僧指,点一二。” 谈绪掐揉她嘟嘟的脸颊,宠溺地笑啐:“小淫坯!” “还没说完呢!”方旖旎眼儿一翘,机灵样。 “嗯?还有什么坏话。” “如果我是你啊,我一定说:阿弥陀佛,一起来吧。” 谈绪闻言一口咬住她鼻头,乐不可支。他笑问:“蔫儿坏!我满足不了你?”手去掐她的腰。 方旖旎痒得咯咯乱躲,谈绪就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追,两人玩闹到正厅,方旖旎才收敛了点,还有几桌客人呢。剪刀把都被她攥烫了。 方旖旎玩热了,又在暖烘烘的室内,就把外套脱了。谈绪顺手接过,视线扫过她脖子,顿住了,在方旖旎看过来时转开了视线。 方旖旎心情好,突然就走上前讲起了相声,在西京时谈绪爱听戏曲相声,蛮可乐的,偶尔会带着她。听过几次方旖旎也学了点屎尿屁,她学东西快,记性也不差,此时张口就来,加之还有谈绪完美的捧哏,逗得那几个客人捧腹大笑,直鼓掌叫好。 女性作相声演员不讨巧,她知道客人们只是图个热闹、新鲜,因此脸部和肢体动作格外丰富,一通下来,汗浸满背。 不过很尽兴,方旖旎擦擦汗,休息了会儿,跟谈绪说走了。 谈绪送她上车,亲亲她:“路上小心。” 方旖旎深深吻住他,两人唇舌交缠,隐隐听见边上有口哨声,她没管,吻到快窒息才放开,钻进车里走了。 谈绪目光追随了会儿,才移向旁边倚着车门的于松,瞥了眼车里头的人,问于松:“你们怎么来了?” 于松走过去搭住他的肩膀:“怎么,你这宝地我们还来不得了不成?” 谈袭从车里走下来,谈绪叫了声“哥”。于松让开两步。 “嗯。”谈袭冷淡地应,“刚刚是小方的侄女?” 谈绪点头,谈袭深深地凝他一眼。 叁人一道往旖园里走,等于松借口去上厕所,谈袭才问:“就因为她才撂手不干?” 谈绪没说话。 谈袭眼里有碎冰,低低地斥了声:“蠢货!” -- 报告 32. 提到小姑,方旖旎临时起意找她去了,因为怕被念,小姑出院后还没去看过她。 方国楠成了佛教徒后卖了市区的房子,搬到郊区一鸟语花香的地方住,的确风景怡人,苏式宅院,流水迭石、幽深小径,交互渗透着诗一般的流动与静美。 处在竹林围绕的中庭,能感觉到幽灵凝齐的意境,胸中自然舒畅、自得,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方旖旎在禅房找到小姑,没打扰她念经,轻轻退了出来,自己在茶室泡茶喝,没一会儿小姑找过来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小姑话落,坐至她跟前,端静地接过茶壶重新泡茶。 “想你了嘛。”方旖旎撒娇,在小姑撇过来的眼神里强调:“我不是出家人,我可以打诳语。” 小姑轻摇了下头,垂眸行茶道。 方旖旎尝了两盏,小姑道:“既然来了,听我念会儿经吧。” 方旖旎顿时拉长一张脸,老老实实跟着进了佛堂,跪在拜垫上昏昏欲睡,哈欠连连。 苦熬到结束,小姑留她吃晚饭,方旖旎不想吃那些没油水的饭菜,溜掉了。 小姑拦住她:“你之前留了两个发饰在我这。” “什么时候?”完全不记得。 “那回去度假酒店。” “哦…那回啊…”方旖旎想起来了。 她有些恍惚,那会儿她还能端着,现在算是被陈伯宗一锅端了。又想到西娅,只觉舌根淌过茶水的苦味慢慢浮了上来,脸也笑不动了。 方国楠把袋子递给她:“走吧,回去小心。” 方旖旎接过袋子问:“小姑,你会占卜算卦吗?” 小姑眼里有不赞同:“复有道依休咎,学问吉凶占卜鉴形,先兆祸福,惑乱世人,灭佛正眼。” 方旖旎迷茫:“什么意思?” “算卦乃妄语,不可行。” “哦。”方旖旎挟着遗憾离开。 小姑在后头念:“炉香乍爇,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舞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方旖旎迈大了步子。 回到家,恰巧晚餐时间。方旖旎正吃着,方国平领着两个男人进来。方旖旎借碗端详两眼,那不是谈绪的哥哥吗?他和方国平认识?关于小姑? 年关,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方旖旎到处打转,期间与Nate有过数次密切的交道,她发现Nate内敛许多,他的确有才华,可惜才华不是犯错的遮羞布。想到一句话:「一个人在社会上成功,也不过是纠错能力比旁人强而已。」不知道陈伯宗有没有犯过错。 晚上吃饭时她就问了陈伯宗。 他比她更忙,出差、加班是家常便饭,就像今天。两人在他办公室用餐,她也是前几天刚知道他办公室还有个内置小卧室,当时她就腹诽:既然如此那干嘛搞半开放那套亲民?这人,虚伪的很。 陈伯宗听完想了下问:“你怎么定义错误?” “就…”方旖旎咬着筷头,“需要事后道歉的?” “你有吗?”陈伯宗随口问。目光流转在她唇瓣,忍了会还是把她的筷子拿了下来。 方旖旎似发现好玩的地儿,故意把筷子插进饭里,果然见他不堪忍受般迅速拔了出来,整齐地归在碗边。方旖旎窃笑:“你跟我爷奶似的!” 陈伯宗也笑,浅浅勾了一抹讨她欢喜。果见方旖旎吃吃又笑两声。 吃完饭陈伯宗让她玩会儿手机,他忙完再送她回去,方旖旎稀奇道:“我可以自己回去,又不是没车。” 陈伯宗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笑靥还挂在脸上,眼头已经圆开,眉心渐蹙渐紧才道:“我的话不是让你反驳的。” 方旖旎嘟囔着改口:“凶什么凶。”又怕他,方旖旎扑上去,把陈伯宗扑得陷进沙发里头,皮质沙发响了好一阵。 陈伯宗的瞳仁那么黑,雾沉沉得捉摸不透,她不喜欢他用那种压迫的、抹布式的眼神看她。方旖旎用手指要把他眼皮掐起来,陈伯宗撇头躲掉了,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做什么?” 方旖旎改用舌尖去盖,从上轻轻舔至下,这回陈伯宗闭上了。舌尖能感受到薄薄眼皮下略略翕动的眼球,这种略带恐怖血腥的亲吻,又是陈伯宗喜欢的,方旖旎兀自揣测着,在他眉骨处咬了一口。陈伯宗把她推开了,仅一个向前的施力,一个命令,方旖旎松开,陈伯宗垂着眼,像她在小姑家看到的黄裱纸上佛祖的神情,用眼食一缕细光。 猜不透、看不透他。 方旖旎从他身上起来,想了想说:“我去外面逛一逛再回来,你车子借我显摆显摆!” “嗯。”陈伯宗坐直,轻拂了下裤腿,眼神侧过去一点办公桌,上面有他的车钥匙。 方旖旎抓过,脚底生风地跑了。跑出去两步又转头贼兮兮地试探:“你就不怕我和别人在你车上乱搞?”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语气轻飘飘的,显然没在意她的胡话,只是逗她,手已经拿上笔记本在点了。 方旖旎自讨没趣,走了,办公室没门有一点不好,不能用甩门来发泄脾气。 方旖旎开着他的豪车在市区荡悠,心系在陈伯宗那,玩什么都是走马观花。她买了两杯热咖啡回去,停在一十字路口时她无意看到了左边的小天鹅宾馆门口有一对接吻的“情侣”,那个男人的装束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男同事——他结婚了。方旖旎在车开出去时又确认了一眼,他们已经分开,的确是她同事,她私德有亏因此不会谴责他或者宣扬出去,她只是蓦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方旖旎一进办公室就像审犯人一样盯着陈伯宗侦查,没黑眼圈不像纵欲淫乱的,皮肉紧致不泡,皮肤光滑没坑…… 陈伯宗懒懒抬眸:“怎么了?” 方旖旎不回答,但还是看。陈伯宗扫她一眼,寒气森森冲进来的,阔风衣、细腰、长腿、盘发、红唇,在他身边走动时俨然一把剪刀。也不知道脑子又在想什么,陈伯宗懒得搭理,忙完后放下笔记本,见方旖旎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陈伯宗问:“找什么呢?” 方旖旎胡诌:“找朋友。” 陈伯宗被她逗笑,看戏似的逗她发傻:“找到了?” 方旖旎摇头,其实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她怎么敢真翻遍他柜子。但她还是憋得难受,见他心情还不错,问了:“你没病吧。”颇有大义凌然的孤勇。 一般男人哪受得了这方面的质疑。 但陈伯宗脸色不变,走过去从一只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她:“我历年的体检报告。” 他这样大大方方,方旖旎又有些羞赧,歉意地一笑,然后接过翻阅,数据都看不懂,但是知道没大病就放心了。 方旖旎还回去,对着陈伯宗非常真挚地夸了句:“你,真强壮。” 陈伯宗笑了声,淡淡道:“你的呢,我看看。” 礼尚往来,应该的,方旖旎掏出手机找出电子档给他看,嘚瑟:“我身体好着呢。” 陈伯宗逐字细阅般看了好一会儿。他又不是医生,怎么看得懂?显然是不相信她,因此谨慎细微,这样一想方旖旎又有些芥蒂。 陈伯宗留意到她血小板相较普通人要来得低,虽然是正常值,但估计皮肤容易留下淤青和疤痕。 他把手机还给她。 方旖旎接过来,心乍一高跳,上头是和赵郁的微信对话框,显然刚刚赵郁发来消息,陈伯宗有意无意地点开了。她瞄他一眼,陈伯宗看着她呢。 方旖旎低头,赵郁跟她说他期末考考了年级第二。方旖旎回他了一个大拇指。心里的芥蒂又烟消云散了,原来陈伯宗在看她和赵郁的对话呀。 陈伯宗站直道:“走吧。” 方旖旎急急收住笑,抬脚跟上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问赵郁相关。但是这种静默又相较于平常来得窒闷,令她不由得如起跑前的选手紧绷。 因此在听到陈伯宗问“去我那?”时,方旖旎如听到发令枪响般顿时答应了下来。 -- 兔子 ρó⑱и.ℂóм 33. 方旖旎在他家参观,早已忘了头一回时不愉快的情景,那会儿是苍蝇擦脚走路,现在恨不得长双翅膀,角角落落都被她扇一遍。 米、棕、灰、黑的色调,布局偏北欧,床大大地贴在地板上,随处都是厚重的地毯和各式各样的沙发,仔细闻似乎还能闻到木头的香。走着走着,方旖旎手臂又有些夹紧,因为陈伯宗并没有敞亮全屋的灯,只窄窄留一道从客厅到主卧的吸顶灯,因此偶尔一步陷进阴影,总感觉哪儿有双眼在伺机。 她快步过去找正收拾客卧的陈伯宗,小声道:“还是去我家吧?你家这儿我怕睡不着。” 陈伯宗包床单的手一顿,半佝偻的背也一并顿住,方旖旎不由紧张,往后退半步。陈伯宗慢慢直起身,可以笼罩她、睥睨她的高度,他侧过脸,方旖旎忙凑到他眼底,好让他看清她脸上的不适应不是装腔作势。 陈伯宗斜了眼,这才道:“嗯,可以。” 方旖旎顿时松了一口气。 仿佛有了退路可逃似的,方旖旎趁他收拾衣物时复跑去了走廊最里边的一间房,门是锁着的,更想一探究竟。放电视剧里这会儿该穿插一下陈伯宗的痛苦经历了——这里边是不是什么旧人的房间? 方旖旎在门前踱来踱去,终于引起了陈伯宗的注意,他问:“怎么了?”Po⒅Ⅾ.co㎡(po18d.com) 方旖旎眨眼:“这个房间怎么锁着?” “好奇啊?” 方旖旎点点头,抠了两下上头的锁眼。 陈伯宗轻笑一声,眼里有戏弄:“以后会知道的。” 方旖旎见他那样,忽的明白了,她撇嘴:“你理好了?我们走吧!” 这回方旖旎不想显得太急迫,她让陈伯宗随意坐,然后去浴室洗香香了。 陈伯宗不像她转悠,他仅是坐在她床边一把设计独特的鬼椅上,连眼神都没光顾,只略略垂着眼作思索状。 方旖旎出来时陈伯宗抬了下头,用目光柔刮了一遍她,接着进去洗澡了。方旖旎脚趾都要抠起来,那双眼好似粘性极其的泡泡糖,扯下来时身上泛起刺痒的麻,留下甜腻的香。方旖旎坐在床角盯着那把鬼椅,透明聚碳酸酯的材质……周身始终萦绕着不容忽视的香味,她突然回过神,嗅了嗅手臂,后悔用了新的磨砂膏,这浓郁的芬芳让她晕眩了。又猜测陈伯宗会挑哪一款,会不会不小心也用了这款?这样想着,方旖旎竟然在自己的房间无所适从起来,起来走了两圈,静驻,听一会儿浴室的水流声,接着又走,最后在鬼椅上坐下了。 不知道是空调打得高,还是陈伯宗的体温烫得可怕,总觉得椅面温温的,还留有他的体温。 等陈伯宗出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快速收拾起房间,囫囵结束,那头陈伯宗恰时吹完头发。 房间的嗓子眼戛然堵上,两人对视片刻,方旖旎匆匆躲进了被窝里,脸那样的烫。 可等下一秒她的视线接触到他下身时,她咻得弹跳起来:“你怎么可以用我的浴巾!我不是给你准备新的浴巾了吗!” 陈伯宗吃惊她的反应,淡淡道:“抱歉。毛巾没过水,我不用新的。”说完,要扯下浴巾“还给她”的架势。 方旖旎眼皮一跳,迈过去按住他的手臂,烦闷道:“算了。”她站在床上都不显得多高,不知怎么,有些泄气,懒懒地躺回去。 等了半天没等到陈伯宗的动静,她浅撑开眼皮偷窥,差点没给她惊出尖叫——陈伯宗正赤裸地绞着浴巾,她的视野里一条垂头垂脑的硕物似一个红色警戒箭头在指引她。 凶猛、权威。 方旖旎一把捂住脸,陈伯宗在这不短不长的瞬间后问她:“有百岁山大吗?” 方旖旎脸更红,翻身去关空调,嘟嘟囔囔软软绵绵地反驳:“你以为你黑人啊。” 陈伯宗轻笑一声,笑挂在脸上没下去。 跟他相反,她家里灯打得极亮,甚至到了长时间会刺目的光度。但他站在那,头顶挡了大半的光源,溶成一圈浅色白沙淌在他发顶,让她望了许久也不曾眼酸,只想再看一会儿。 顷刻,陈伯宗道:“好了。” 方旖旎不解:“什么好了。” 陈伯宗把手上的一只粉色浴巾递给她,方旖旎疑惑地接过来,左右摆弄了一番,竟然是个巨型兔子!陈伯宗的手还是手吗,那么大一块浴巾啊! 陈伯宗见她又发痴,笑容大了些:“赔罪,可以吗?” 方旖旎早过了那茬,小心翼翼把兔子搁去床头柜,她摆弄着说:“像一个摆件。” 陈伯宗让她玩了会儿才沉沉道:“欠你的我还了,现在轮到你了。” 方旖旎转回头,身板一下子挺直了,慢慢坐上床沿,歪头一笑,眼眸流转秋波,娇娇地懒懒地问:“我哪欠你了?” 陈伯宗不语,踱过去,仅一步,就网住了她。他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舌尖轻巧刮过她的耳廓,就是不落进里头。 方旖旎刚平复下的心情,又起成一条抛物线。她的声音都有些抖意:“你想我怎么样?” “既然是嘴欠,那就嘴巴还吧。” 话落,陈伯宗站直往后一撤,掐着她脖子一扯,方旖旎就跌到床下去了。那样不容反驳的速度。 陈伯宗踢了下她乱摆的腿:“会跪吧。” 头一次这样,方旖旎自然不肯,歪在地板上不说话,作无谓的挣扎。 陈伯宗不怒反笑:“躺着也行。” 方旖旎一个激灵。 陈伯宗眼睛一扫,从床头柜上取过一条她的数据线,拔掉插头,方旖旎眼皮跟着一颤。陈伯宗收着她的表情,把数据线在手上卷了卷,试了下塑胶的软硬,然后一鞭甩了下去。 方旖旎心理上的恐惧大过生理,生生捱了左右两鞭,不疼,仿佛只是试笔,一撇一捺。陈伯宗观察着她肌肤的状态,心下了然,却不甚满意。 正当方旖旎还在侥幸逃脱,另一鞭下来了,又重又响,她“嗷”一声卷起来了,在地板上东躲西滚,浴袍早散开了,期间陈伯宗已经甩下五六鞭。 方旖旎呜呜叫着,终于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腿:“不要打了!我做还不行嘛。” 陈伯宗凉凉地凝了会儿她撅起来的脸,把她踢倒,脚分开她的腿,用数据线撩刮了一下她的阴部,很顺利地软软地陷了一下。 已经打开了。 方旖旎只感觉下头一搔一凉。 陈伯宗这才道:“起来。”把数据线丢在她脚边,细蛇一般的威慑。 方旖旎爬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跪在他腿间,陈伯宗坐下了,阳具落枕般歪在他腿上,即使是软的,但还是令眼睛感受到了疼痛——怪不得第一次他说她不够湿,他还是怜惜她的。 这样一想,方旖旎因不情愿皱起的眉眼变得松软,伏在他膝头给他舔舐。 仅一下,陈伯宗就卡住了她的下颌,方旖旎口水来不及吞咽,哈喇着留了一下巴。 陈伯宗皱眉:“你不会?” 方旖旎本该理直气壮地反驳“凭什么给男人口交”,但在鞭子和他神情的震慑下,她讷讷道:“不太会。”一说话,阳具滑了出来,它甚至都没硬一点!难道她真的那么没用? 陈伯宗命令:“张嘴。” 方旖旎大大张开,想证明自己口齿健全似的又傻又天真。 陈伯宗把食指伸进去搅弄,方旖旎的舌尖立即灵活地跟它缠绵;再用指腹从内至外、从上至下地滑了一遍她的牙齿;最后顺着湿滑的上颚捅了捅她的喉口。 他在她干呕的前一秒把手指抽了出来,在她因不适垂下的腮边抹了抹。 陈伯宗动作时方旖旎一动不敢动,两手僵硬地撑在他腿边的床沿上,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导致一结束,她不仅想吐,腿还麻了,下巴兜着湿哒哒的粘稠口水。脸部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抻开有些泛皱,紧在脸上,那道被陈伯宗抹过口水的脸,有些凉,连带着身上也开始凉……这些细微的不适应聚集起来让她狼狈得什么都不想挣扎了,随陈伯宗欢喜好了。 陈伯宗看了会儿说:“去洗洗吧。” 明明是他把她弄成这样。 方旖旎本该大声反驳他,抓他挠他,但最终她只是慢吞吞起来去浴室了。 腿还酸着,因此并不起来,两膝劈开手掌宽度的缝隙,颤颤巍巍地往前挪行,一条腿带另一条腿。如此显得她臀部格外突出,以及腿根若隐若现的柔美,一条细小的窄沟早已汇了水,他不摸都知道。 肉体向来比精神更易屈服,而使方旖旎这种从未受过暴力侵害的人精神上屈服,并不是件难事。她很快会体会到肉体和精神被羞辱时的微妙快感。 方旖旎重新刷了一遍牙齿,牙刷不自觉地依着陈伯宗的顺序在她口腔里横冲直撞。方旖旎刷完舌苔才反应过来,她力道有些重了,像自己也觉得自己草木无用、污秽不堪。 她微岔开腿去捻小阴唇,果然溢出了粘液,为什么被陈伯宗羞辱她会有感觉?她头一次不理解自己的身体。 有些丧气地出来,当她看到陈伯宗含笑地望着她时,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仿佛受了某种嘉奖和恩赐。她拾起失而复得的勇气上前抱住了他。 陈伯宗没有推开,他回抱住她,轻轻夸:“很好。” 方旖旎无由地鼻酸,臀部一蹭一蹭地,聊以慰藉——怎么才几鞭,她就连求欢也不敢? 陈伯宗任她玩着,时而吻一吻她的颈部,时而揉一揉她的乳房。 方旖旎在薄汗浸出的沐浴露香味里朦朦胧胧加快了动作,感觉全身的血液静止但充盈了全身,饱胀地要从四肢百骸溢出来。奶头被他揉捏地砰砰跳,似在啄吻他的手心,这样的骚媚。脑子嗡嗡,肉体发惠,小穴愈感润滑磨蹭地愈发迅疾——仿佛怕慢一步就要被他无情地收回去。 倏尔,方旖旎紧抱住他不动了,脑袋埋在他肩上,她在他腿上泄了。 可是只快乐一刹那,更广大的空虚遍布了她的全身。陈伯宗抚摸了会儿她出了汗变得黏滑的背部,低低问:“想要吗?” 方旖旎手臂又一紧,好半会儿才小幅度点了点头。陈伯宗想让她再舔一次,又念在她第一次,因此咽话,归于沉默地把她托起来。 方旖旎抬头看他,眼眸水泽,情欲包裹的脸。 仅对视两秒,陈伯宗便把她抱转了个身,改成背对着他坐在他怀里。 陈伯宗俯身叼住她颈部一块嫩肉,方旖旎顿起一阵鸡皮疙瘩,手背到脑后抱住他的头。 一双又干又烫的手从后绕至前,严丝合缝地罩住了她的阴部,两根手指悄然埋了进去,时而向上戳剜,时而向下挠刮。另一只手盖着她的乳房,大力地揉搓着,连小小奶孔也不放过,被他彻底玩坏。 方旖旎止不住地呻吟、发颤,大半的重量压在他腿上,却又感觉身体轻得抵不过他一根手指的重量。臀部渐渐察觉到它的轮廓,引诱般贴在她臀上。她又想到驴和胡萝卜;想到她说还是去她家吧后陈伯宗没收拾完的被单,开膛破肚地被他丢在床上。 迷乱的遐思被陈伯宗突然的闯入凿得支离破碎,方旖旎腿绷得很紧,可是越是这样高潮来得越快。脚背时舒时弓,再也圈不住他的脑袋,手一松就要往前倾倒,阳具脱离肉穴一截,淫水顺着腿根往下淌。 莽撞的、销魂的。 陈伯宗牢牢揽住她,闷声低呵:“夹紧了。” 视线被顶得一偏,方旖旎捉到床头那条浴巾,在她震颤的目光里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像被陈伯宗任意搓圆捏扁的她。 -- 菠萝 īzℍáńsℍú.còm 34. 陈伯宗呼吸很浅,方旖旎问:“你睡着了吗?” “没。” 方旖旎在黑暗里大肆撒娇:“陈伯宗,我身上会留印子吗?” 陈伯宗把手搭在她身上,指腹摩挲着那些略肿的细痕,默了会儿只道:“不会留疤。” 方旖旎上身半拱起来,陈伯宗把她按下去,不让她有啰嗦的机会。他问:“赵郁是谁?” 方旖旎果然偃旗息鼓,嘴巴束得跟滴眼液的瓶口一样紧。 静默了会儿,陈伯宗忽然道:“她们不是我的女朋友。” 方旖旎转了个弯才想到是她之前问的问题,她瞬间顺着杆子爬,兴兴问:“那请问是?” “M吧。” 方旖旎抖了下:“你一主多奴啊?” 陈伯宗低笑:“你还知道这个。” “我知道的可多。”方旖旎吹嘘,藏着没说她正在恶补。 陈伯宗又笑两声,拍了拍她屁股道:“睡了。” 任方旖旎怎么问他求他磨他,他都不说话了,方旖旎翻翻身,瞄瞄他,慢慢也睡着了。Po⓲d.coм(po18d.com) 方旖旎做销售时听到过一句话:害怕犯错、害怕被拒绝是人们在做一件事情前的统一反应。 其实这句话来源于墨菲定理:墨菲认为他的某位同事是个倒霉蛋,不经意间开了句玩笑:“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被弄糟,让他去做就一定会弄糟。” 这句话在流传扩散的过程中逐渐失去它原有的局限性,演变成各种各样的形式,其中一个最通行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如方旖旎此时所经历的——她刚担心陈伯宗有没有病,后脚就发现自己下体发炎了。百度这枚放大镜已经判定她得了艾滋,方旖旎吓得连医院都不敢去,迟迟拖到公司放春假才去了医院。 送检后等在外头的方旖旎根本坐不住,每隔一分钟就去扫一遍打印机看报告出来没,到后来干脆等在了机器边。 万幸,检查出来只是霉菌性阴道炎,医生扫着检查单问她:“最近吃什么了?有没有熬夜?” 方旖旎猛点头:“熬夜了,吃了不少垃圾零食。”年关太忙了。 医生颔首:“可能是免疫力下降。” 方旖旎想起来自己每天两杯奶茶,问道:“跟奶茶有关吗?” “奶茶里糖多啊,食糖过多会导致血糖或尿糖偏高,阴道内糖原增加,酸度增高,这样酵母菌大量繁殖,就容易导致发病。”医生解释完,开始开药了。 “可是我点的是代糖啊。” 医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没好气:“回去多看看新闻,少熬点夜吧。” 方旖旎悻悻的,揣着卡走了。 一对母女刹那闪了进去,门还没关就嚎:“医生,我女儿怀孕了!怎么回事呀!她还没男朋友!” 方旖旎帮她们关上了门,哎,国内的性教育什么时候才能普及啊。 就连方温悦那样开明的妈妈也在性教育上含糊其辞,如果不是小玩……小玩去哪了?方旖旎心里一咯噔,有多久没见到小玩了? …… 有枚药需要药浴,医生还叮嘱一个月不能行房,方旖旎带着她妈妈和保姆住乡下去了,让妈妈跟爷爷奶奶多接触也许对病情有帮助。她同谈绪说了声,谈绪什么都依她的,亲亲她让她早点回来,方旖旎又舍不得,可是只能见谈绪不能吃,还不如见不到呢。 因为兀自跟陈伯宗生着气便没告知他——虽然发炎与他无关,但还是把这一遭归到他头上去了。 小镇年味比市区重多了,超市里红一片,什么女人街啊,清河街啊,全是人,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在扫荡年货。方旖旎不敢贸然带她妈妈出去,恰好赵郁发来消息,她就约他逛街去了。 赵郁来得很快,干净白嫩的脸,敞着大大的笑容迎上来,走到跟前了,眼里那道澄澈明亮的光就落在她身上。白色的套头卫衣,外头一件花格子纹路的棉服,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有些小俏美叻。他瘦高,稍点缀花色,便有男生女相的秀气。 方旖旎笑眯眯点头:“好看!” 赵郁一直在笑:“姐姐眼光好。”衣服都是她买的。 两人并肩往清河街去了,清河街比女人街高档些。方旖旎捕捉到一运动品牌要走进去,赵郁拉了一下她:“我还有好几件没穿呢。” 方旖旎不同意:“衣服怎么嫌多呢!”把他拉进去了。 营业员眼前蓦然一亮,脸笑出花,招呼道:“帅哥,美女,需要点啥?衣服?鞋子?我们这有些新款在打折。”直接把后头的一对母子抛下了,那对母子试了半柜的鞋,挑叁拣四不买。 方旖旎轻推了下赵郁,口吻有诱哄的意味:“去挑,姐有钱。” 营业员眼疾手快,迎着赵郁去展柜那了,说好话恭维:“帅哥,你女朋友真漂亮!” 赵郁抿着唇笑,他回头看了眼方旖旎,不知所措该怎么应对营业员的热情和误解。那样子仿佛一只束口袋被紧了绳。 方旖旎留意到想上去,但转念又坐住了,赵郁不能总这么怕生,他得学会基本的社交。 赵郁见方旖旎没搭理他,只好小声问营业员:“有打折的吗?” 营业员从善如流:“有!现在年终大促销呢!” 方旖旎让他把挑的都试试,又塞了好些给他,推进试衣间去了,赵郁每试一件就出来转一圈,给她点评一眼,超乖。 方旖旎觉得再看下去心都要化了,像小时候玩的换装小游戏,心里那个满足,当即大手一挥:“把这些都包了!” 服务员口水都要笑出来了。 赵郁阻拦不成,就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方旖旎只好妥协:“那不逛下一家了行吧?” 赵郁这才勉强点点头。 不逛衣服店,方旖旎的视线便散漫地流动在路边摊上,见有卖水果的,她小跑过去。赵郁怕她淹在人群里赶忙跟紧她。 方旖旎买了两块菠萝,要把另一块递给赵郁,赵郁低头瞥他满当当的双手,眼尾耷拉了下来。 方旖旎会意,跟老板要了一只塑料袋。赵郁闻言眼神暗了暗。 菠萝大,还会围着棍子打转,汁水淋漓淌下来,迷你塑料袋扯了这头黏了那角,拿着两个根本不好套,已经有一路汁水顺着袖口滑进手臂里。方旖旎烦躁起来,把袋子一团,猛举起一根菠萝到他嘴下说:“吃吧!” 赵郁窃喜得眼睛都埋在眼睑下了,微微低头就着她手吃,菠萝的甜香在两人鼻端四溢。 方旖旎原本盯着恼人菠萝的目光不知怎么慢慢移到了他身上,他红润的嘴,他灵活的舌头,他秀气的脖子,滚动的喉结…… 不由吞咽,嘴巴里开始泛酸,不知道大脑是先她一步尝到了菠萝味还是什么,百感交集却难以细辨。那些汁水风干后在她手心里变得粘稠,手松不掉了,久久举着、喂着。 方旖旎和赵郁贴墙站着,站在一块不断萎缩的阴影里。周身是叫卖的小摊贩,是来往的人群熙攘,是由远及近的鸣笛声……渐渐被屏蔽了,像铃铛被戛然踩扁。 他们在密封的菠萝罐头里,和糖分一起发酵。 -- 落差 35. 赵郁平时吃东西那么快的人,怎么这次那么慢条斯理?方旖旎脸早已跟他的唇瓣一般红,她嘟囔:“你怎么吃那么慢。” 赵郁含着果肉,轻抿了下,细道:“你上次说我吃饭太快,对胃不好。” “我说了吗?”方旖旎疑惑,记不得了。 赵郁真挚地点点头。 “好吧。” 总算艰难地喂完,方旖旎急着找地方洗手。赵郁轻车熟路地带她到了公厕那,方旖旎一瞅:“算了我还是回宾馆洗吧。” “买瓶水吧。” 方旖旎闻言稀奇地睇他一眼,她说:“本来我是想买水冲的,怕你看着觉得我浪费。” 赵郁不说话了。 方旖旎摆摆手:“没讽刺你啊。” 赵郁突道:“你在我眼里,哪哪都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夸赞,意思是她浪费水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是他眼里她很好。而在她眼里,他的节俭却是需要避开的陋习。两个意思都让她承受不起,方旖旎攥了下纸巾,避开了他炽热的眼神,挥一下掌:“走走,买水去。” 洗了手方旖旎还觉得粘得不适,仿佛被糖稀塑了一身软衣,一时半会儿脱不掉。她袖子卷起又放下,来回数次。 赵郁一直留意着她,他问:“怎么了吗?” 方旖旎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痒”,想着回去吃药便道:“回去吧,我逛累了。” 赵郁点点头。 自从认识陈伯宗后,方旖旎路过反光的物体总是要照一下,一个陋习,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此时两人经过门店颇宽的眼镜店时,方旖旎在朦胧的门条上捕捉到了赵郁频频瞄她的视线。因此她开了话题:“你以前过年都一个人过的?” 赵郁短短地应了声。 方旖旎歪头:“你家人……” 赵郁闻言瞥她一眼,脸上弥漫着浓浓的哀伤,方旖旎不敢再问。两人沉默着走到了方旖旎下榻的酒店门口,赵郁忽道:“我是福利院长大的。” 方旖旎又惊又怔,怎么又是福利院?她妈妈是,小玩是,怎么赵郁也是?心一下子感到一种窒息的坠疼,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她想不到,只能表示即刻的心痛:“你爸妈抛弃你了?” 赵郁摇头,神情一瞬间暗得像他最初刘海遮眼的霾。要不要告诉她?赵郁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座肉红的福利院,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方旖旎见他嘴唇泛白,身子竟然都有些微微颤抖,以为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忙圈住他的手臂说:“我不问了,你还好吗?” 赵郁轻轻看她一眼,又好像看不见她。 “你怎么了?!”方旖旎察觉不对劲,着急了,手上不觉用了劲。 倏尔,赵郁把上身埋了下来,借力似的靠在她身上。方旖旎眨眼,没推开。 明明比她高许多,埋在她肩后的脑袋却轻得像躺在妈妈怀里的幼小婴儿。他连手臂都不敢使劲,松垂在身侧,方旖旎心怜,握着他的手臂让他抱她,柔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赵郁牢牢地把她锁在怀里,手臂一扣上就好像一根皮带把方旖旎的腰收得很紧,厚厚的外套也勒出形。两人的冬装隔绝了体温,唯有颈部相交的那片肌肤传递着温意。 方旖旎的视线越过他肩膀投向天边,落日余晖被起伏的房屋建筑切割成畸形,仿佛从染缸里甩出一条薄布,漫天漫地的血渍。 心里越来越沉。 赵郁牙齿还在打颤,脸色慢慢恢复了,于是放开了她,不舍地又环了一下,才慢慢站直。 他苦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方旖旎放心不下,开车把他送去了筒子楼。 方旖旎与赵郁告别后去奶奶家,奶奶语气有责怪:“怎么逛了这么久?”转头冲厨房里的老伴喊:“旎旎来了,可以开饭了。” 方旖旎勉强扯一抹笑意,让奶奶仗着她先行入座,她坐至她边上的椅子,很老的竹椅了,一坐下去吱嘎乱叫。方旖旎默了会儿才想起来,昂头往卧室一瞟:“我妈在睡觉?” 奶奶点头,把声音压小:“嗯,也没睡多久。” 方旖旎难以启齿:“我妈……奶奶你觉得……我妈……” 奶奶慈爱的脸上夹了一抹担忧与悲切,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很长的一声叹息。 吃过饭,等她妈妈醒的时间里方旖旎无意识地在谷歌搜索着“春天福利院”、“嘉月福利院”、“嘉月市有哪些福利院”、“赵郁”、“方国平”、“小玩”、“温悦”…… 搜到safari没法再兼并另一张页面才关掉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变成了红色。她看了一会儿,想问赵郁的福利院叫什么名字,又怕扯出他的伤心事,只能作罢。 方温悦时差颠倒,大概是因为呆在陌生的地方不适应。她被自己的自以为是和鲁莽冲动愧疚到,速战速决地带着她妈妈和保姆回去了。 车上保姆跟方旖旎汇报这一天方温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情绪怎么样。方旖旎时不时地应一声,往后视镜扫一眼,澄昏的灯光淌过她妈妈的脸,似一道老照片般泛黄的泪痕。 思绪在保姆絮叨的声响里缓缓拉远了,方旖旎想到她曾经是那么呼朋引伴,意气风发,一篇《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拿了省一等奖,笔下的磅礴连老师都吃惊。但现在敏感多愁得好似一坨酒糟鼻,软塌塌地丑着、红着。 幸好小玩的身世与经历比她更不堪——真是可悲又可憎的想法啊。 也幸好谈绪、赵郁、陈伯宗他们是男性,不用与他们有过多的精神交流,耽于肉体的享乐便足够她喘息。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矫情,别人根本不在意她家里那点事,可是从没受过伤的人就是这样,纸页都能割伤她。 她的落差实在太大了,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中猛然跳脱到“父不详母大病”的悲剧里,怎么让她承受?唯一可依靠的小姑还那样,方旖旎是有恨的,恨他们自洽,恨他们自私,恨他们让她悬在一汪体面的死水中。 眼前的五彩光斑越来越大,方旖旎眨了下眼,有泪水滑下来。她抬手去擦,耳边炸响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 自尊 36. 方旖旎醒来时首先入目的是自己高高吊在床脚的腿,醒悟原来是出了车祸。一回生二回熟,远没有第一次那么惊慌了,而且身上并没有过重的疼痛,想来麻醉药效还存留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她撇头看去,竟然是一脸忧容的方国平,稀奇。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方国平走至床边,看着病恹恹的女儿道:“你醒了我就回去了,你妈还在家里。” 方旖旎睁眼:“我妈没事?” “擦伤,不用住院。” 方旖旎“哦”了声,又问:“保姆呢?” “在你隔壁,没你严重,我给你们请了护工。”方国平扫一眼手表,“应该快到了,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方旖旎点点头。 方国平走了没一会儿,小玩竟然来了。方旖旎很吃惊,还没问出口小玩就掐她的话:“这么美的一双腿要留疤太可惜了。” 方旖旎伸伸手,小玩打量完她的伤腿,在床边坐下了。方旖旎端详她,压她的手看,输液管随之晃动她没管。小玩爱漂亮,指甲总是精致绚烂的,而现在她十指素净,指甲略长,显然已经很久没做美甲了。 只一眼,小玩已经应激似的收回手,眼神闪躲着,很快又自发地捉起方旖旎的手掩饰自己的异样。她嬉笑一声:“别动啊,小心滑针。” 方旖旎抿抿干燥的唇瓣,勉力一笑,没说话。过了会儿忍不住重问:“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小玩慢悠悠道:“没去哪儿啊。”心里一时慌得擂鼓。好在半天没等到后文,方旖旎闭目养神了。 小玩有些坐立不安,双手迭在腿上反复看,手上没东西啊,她是发现了什么? 反反复复观察了叁四个来回,谈绪来了。小玩轻推了一下方旖旎,有戏谑的意思,方旖旎睁开眼睛,看见谈绪眼眸一瞬间亮了,嘴角渐渐扬起来,连声音也像被打了麻醉没劲儿地软:“谈绪…” 小玩笑着站起来让位,与谈绪擦肩而过时两人彼此拂了个眼神。方旖旎没看见。 “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等方旖旎嘟囔,谈绪已经怜惜地俯下身,旁若无人地亲了一遍她的脸,用唇润泽着她的唇瓣。方旖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生病的无助,鼻腔已经泛酸。 小玩倚在电视机下的墙上,神色复杂,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僵硬。 谈绪坐下来开始翻她的病例,方旖旎看向小玩,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小玩一愣,谈绪瞥她一眼说:“我告诉她的,我怕我赶不过来,问她方不方便来看看你。” 方旖旎皱眉,把目光移向谈绪,略有不满:“你又去西京了。” 谈绪无奈一笑。 方旖旎撅嘴:“我前脚去乡下你后脚就走了。” “你也不带我呀。”谈绪语气稍有埋怨,尽管他眼神依旧宠溺。 方旖旎顿时弱了一截,支支吾吾:“这回我有事,下次再带你见爷爷奶奶。” 谈绪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护工提着一堆洗漱用品进来,多看了小玩和谈绪几眼,给方旖旎换床单时小声说了句“长得好”。方旖旎赞同,一会儿瞅瞅谈绪,一会儿瞄瞄小玩,赏心悦目啊! 谈绪坐下后,小玩就靠来了床脚,她调侃道:“我是不是该识相地告辞?” 方旖旎笑啐:“去去!你别来这一套!” 小玩“啧”一声:“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谈绪本人?只是互相留了紧急电话以防万一。以前让你带我见见你都不肯,宝贝似的藏着掖着,我又不会抢……” 方旖旎听得脸红,想反驳又反驳不出什么,只知道笑了。 而谈绪眉眼一凝,扫了小玩一眼,有寒意和警告。 小玩的声音戛然而止,后知后觉自己的失常。 方旖旎没注意到他们的暗涌,她摸摸自己的耳廓,烫得痒痒的。小玩匆忙告辞,谈绪留了会儿也走了,方旖旎往窗边一望,原来已经晚上了啊。 护工见病房内清静了,问她要不要睡会儿,醒来刚好可以进食了。方旖旎为难道:“我想上厕所。” 护工闻言从床底拿出一个便盆,进厕所冲洗去了。 虽然已经有过一番心理准备,但方旖旎还是尿不出来。护工很耐心地等着,这种常年照顾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病人累积成的沉默促成了方旖旎的屈辱,更让她尿不出来,脸涨的通红。 护工见状,温柔地开导:“便盆是我新买的,干净的。” 方旖旎不说话。 “不会漏的,不要担心。” 方旖旎有所松动。但是身体依旧紧绷得尿不出来,她放弃了,方旖旎嫌恶自己:“不尿了。” 护工还想劝:“再试试吧。”她一手撑着尿盆一手支在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方旖旎都能感受到护工说话时扑在她腿上的气息,熟的、重的、令她难堪的。 方旖旎低吼:“我说不尿了啊。” 护工讪讪地收走便盆,但没收走尿垫,好似笃定她一定会憋不住尿失禁。臀部颤了几下,没法支撑地贴在尿垫上,方旖旎奔溃了,逐渐有眼泪落下来。 护工暗道真是矫情,一看就知道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大小姐,这点事都哭哭啼啼。弓身把便盆往床底一搁,不尿就不尿,还省得她洗了。 方旖旎默默垂泪,顾影自怜了会儿,尿意简直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但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憋得小腹都痛起来,因此她一看到陈伯宗进来,也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了,激动得都想坐起来。 陈伯宗还是那副淡漠的嘴脸,像来吊唁的。他在她希冀的目光里猜测:“想上厕所?” 方旖旎猛点头,起了下脖子,作出即将要被陈伯宗抱起来的姿势。但等了几秒,陈伯宗依旧好整以暇地站着,方旖旎躺回去,求他:“麻烦你抱我去上厕所好吗?” 声音细细尖尖的,看来的确憋惨了。陈伯宗扫一眼护工,护工会意地要拿便盆出来,陈伯宗阻止:“去打盆热水来。” 护工不解,但眼前的男人有不容反驳的气势,她忙不迭去烧水。 方旖旎听不得“水”类字眼,难受得话都要分节说完:“我要上厕所,陈伯宗,我要上厕所。” 陈伯宗点头。 “你快点抱我去上厕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已经带上哭腔。 她越奔溃,陈伯宗越发得兴然,嘴角甚至噙了一抹笑意。 魔鬼!方旖旎想哭,瘪着嘴伸手去够手机。 陈伯宗冷眼旁观,等她拿到时又轻飘飘把她手机抽走了,随意地甩在床尾。 方旖旎生气:“你干嘛啊!” “要打电话给谈绪?” “不然呢,你又不帮我。” “我说了?” 方旖旎愣,委屈道:“可是我真的好急。” 陈伯宗不赞同:“你这腿起码一周下不了床,我可以抱你一次,没法二十四小时抱你。” 又来了,又是陈伯宗式的“深谋远虑顾全大局”,可是这些就不能等她上完再说吗? 方旖旎奔溃倒无措,两手无力地晃动了几下:“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陈伯宗冷静道:“你得学会放下无用的自尊心。” 护工端来一盆热烫的水,冬天水凉得快,护工不敢加太多冷水。水汽缭绕,方旖旎看都不敢看。陈伯宗面不改色地绞着一块毛巾,手背烫成赤色,护工欲言又止,陈伯宗淡淡道:“再去垫两张尿垫。” 护工点头照做,方旖旎任人摆布,四肢都僵硬了。 没一会儿,感觉到有人掀了一角她的病号服,接着,一双灼热的手贴在她的微凉的小腹上,方旖旎一个哆嗦,尿了。尿垫很厚,悄无声息,但她还是敏感得闻到了尿骚味。 陈伯宗一直在揉她的小腹,等她排尽才松开。方旖旎手背横搭在眼睛上,不知道有没有在哭。 在bdsm里,施虐者利用感官强烈的排泄方式和排泄气息可以对受虐者造成很高的羞辱力度。这本是陈伯宗信手拈来的东西,此时只是借机一用罢了。 陈伯宗让护工处理尿垫,此时的水温绞热毛巾正好,他给她擦干净屁股,视线在她腿间一顿,拨开来细看了眼。 处理完,方旖旎还是沉默着。陈伯宗问她:“药呢?” 方旖旎闷闷道:“什么药。” “擦你下面的。” 方旖旎一噎,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小病,怎么那么倒霉啊。她想了想:“你看看包里有没有。” 陈伯宗给她用洗液清洗了遍阴部,洗的时候让她坐靠在床头看着他动作。陈伯宗总是知道怎么折磨她,怎么让她心里防线坍塌。 先是尿失禁,现在又这样。 方旖旎在清凉的液体和陈伯宗温热的指温中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解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腿间若隐若现,视野里还有象征生老病死的蓝白条纹,这一切促成了另一种淫乐。 好像把脆弱展露在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 聊聊 37. 护工判断他们是夫妻,先前那个男人是小情人,暗揣着这份香艳秘辛去外头买饭了,猥琐眉眼中夹着鄙夷。 陈伯宗后脚也出去了,方旖旎现在看他有点烦有点怵,好像不管自己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裸露的。本能地想避开,因此他一走她狠松了一口气。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偶有外头滑轮滚动的声音。床上两边设立的扶手脱了漆,像斑点狗,凉凉滑滑的皮毛触感,不知道有多少双挣扎痛苦的病手摸过。方旖旎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没回赵郁的消息,对话框最近一条还是赵郁问她到家了没。 方旖旎正经时候不说谎的,扫了眼时间回他:路上出了事,算到家了吧。 她以为这么晚了赵郁早睡了,没想到赵郁几乎是秒回,发来一截一截的消息,字眼里具是惊惑和担忧。 方旖旎:车祸,腿折了,别的还好,一点点擦伤。 手很凉,指腹在光滑的屏幕上溜着,时常打错字,等满屏都是赵郁的消息了,方旖旎才顺利发出这句话。 赵郁立即打电话过来,方旖旎无心应对他的情绪,按掉后说了声:睡了。 回来后的护工一直在念叨,说陈伯宗给她留了个号码,让她有情况打她电话;说陈伯宗让人送来了这个那个,连便盆都有,进口新式;说陈伯宗定了餐,明天起会有人定时送来…… 方旖旎听一半漏一半,慢慢睡着了。 虽然睡得沉,但是活生生被饿醒,方旖旎头昏脑胀地眯眼“啊”了几声,护工很懂:“饿了吧?粥还热着。”帮她把床摇起来。 热腾腾的骨头粥下肚,方旖旎舒服没多久,查房后护士过来换药,全程痛得她死去活来,额发都津了汗。生忍着,缝合后还来不及规整的伤口,绽成一条血色蜈蚣,又丑又粗,方旖旎瞥到一眼牙齿便打颤,感官上痛得像被一根百倍宽的倒刺从脚踝撕到头顶,头盖骨都麻了。 她换了身衣服挂着点滴歪在床头,谈绪来了,方旖旎强打起精神,虚弱地一笑,谈绪痛心不已,恨不得替她受这份罪。 方旖旎别开脸,不让他吻,她嘟囔:“别,出了汗头发臭死了。” 谈绪依旧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把她吻了一遍,相顾间哪还有以往的那副风流笑脸?方旖旎蓦然觉得他们再爱也爱不过当下了。 方旖旎想起家里刚出事那会儿,她满腔的忧伤波及到他身上,总因为一点芝麻大的事同他争吵。明明身边只有谈绪一如既往地宠她、爱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拿刻薄的话试探他的底线——形象崩塌的奔溃盖过了爱会消失的焦虑,她非得再叁确认谈绪不会因此对她有偏见才甘心——就算是怜惜也不行,同情在爱情里是违禁品。 又想到最初和谈绪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气出轨的曹宽。仿佛谈绪的完美是依附于她的一种所属物,她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种种卑劣的心思与手段,她不信谈绪不知道。 方旖旎一直以为是家中变故让她变低了,其实是被好性子的谈绪潜移默化了,变得圆圆钝钝的、适应这个社会的。 她欠他好多声“对不起”和“谢谢你”,但她不说。 方旖旎轻轻咬一口他的食指。谈绪微笑:“脏的。”但没把手抽走,还坐近了些,好让她捉他的手不费力气。 都说“爱一个人是把她宠成小孩”,而谈绪的爱更为盛大:在他跟前,她可以是小孩,也可以是大人,她可以是任何年龄段,因为他能无条件接纳她的千奇百怪,守护她的天真,包容她的愚蠢。 方旖旎把这段想法道给他听,谈绪笑:“别把我架起来,万一哪天我没做到,岂不是要被你判死刑?” 方旖旎摇头:“才不会。” 谈绪闻言忽的沉默了,鸟儿总是成群地叽喳,又成群地消音,人与人的交谈也是这般时静时响,因此方旖旎没查出不对劲。 方旖旎含住指尖,用舌尖勾了勾他的指腹,小声说:“我爱你。” 谈绪还是微微笑着,只不过此时这抹笑意沁润到了眼底,漫延开来,波光粼粼地亮着。方旖旎不由想,原来“柔情似水”是这样的神态。 他压着声音,低低的像是一句耳语:“我早知道了。”一顿,“旎旎,我……” 话突然被进来送药的护工打断:“这一粒现在吃,其余的饭后。” 方旖旎问他:“你刚刚要说什么?” 谈绪道:“我也爱你。” 言有尽而意无穷。 吃了药方旖旎困了,囫囵跟谈绪又说了会儿就睡着了。谈绪刚出去,碰见了赵郁,谈绪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两眼,原来是他。 赵郁拧着眉,谈绪道:“她睡了。” 赵郁脸色很差,看了谈绪好一会儿,又好似没看他,两人僵持了半晌,赵郁的视线透过他往门间的探视口望去。 谈绪见状,让了道。赵郁担忧的样子不像做假。 他让开了,赵郁反倒不敢向前,连视线都自责成哀哀低垂,都怪他缠着她,姐姐要是早一分钟或者晚一分钟回去也不会车祸了。赵郁心里愧疚,手伸了半天也没推开门,先前种种涌上心头,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谈绪跟上他,等电梯时他侧眸:“聊聊?” 赵郁魂不守舍的,根本没听见,谈绪重复了遍,赵郁才对上他视线“啊?”了声。 谈绪皱眉,凝了会儿笑开来,礼貌生疏的笑:“没什么。”小玩没跟他提过他?这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进电梯后谈绪一直在斜后方观察赵郁,小玩说他早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原来是真的。赵郁这副样子浑然是爱上了方旖旎。不过赵郁只要不伤害方旖旎,他不介意多个人陪她。 …… 赵郁抿着唇,电梯到底了他没出去,谈绪走了。闹哄哄挤进来叁四个人,赵郁缩在角落,拿出手机给方旖旎发消息,信号差,怎么也发不出去。 电梯一层一停,人进人出,有一会儿才到方旖旎住着的楼层,赵郁抬步出去。消息长时间没有发出,显了一个触目的红色惊叹号在边上,赵郁原地站着重新编辑了一条:姐姐,来看你你睡着,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耳边有人厌他挡道:“杵这干嘛?走开走开。”粗鲁地别一下他的手臂。 赵郁没防备地踉跄一下,手机从手中脱落滑了出去。赵郁虚慌地接了几下没接到,赶忙去捡,翻开来一看,屏幕没有坏。 但是也没有回复。 赵郁视野里无数双裤腿来回,白的灰的黑的脏的粗的重的,他遽然感到一阵晕眩。脑海里有一群小孩在哭,他们身边围着这些白的灰的黑的脏的粗的重的的裤腿,渐渐褪成肉色,又被染成血色。 赵郁全身缩紧,慢慢站了起来。有路过的护士察觉到不对劲,问他怎么了,赵郁唇色泛白,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没事,低血糖。” 护士点头,说了声“小心点”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赵郁没走,他一直坐在住院部后头室外康健区里的长椅上。坐到身子发凉才等到方旖旎回复,她发来:那你今天住哪儿?身份证号发我我给你定个房间。 又发来一条:回去了?吃饭了吗? 赵郁呵了两下冷风吹僵的手,回复她:我就在楼下坐着。 方旖旎:你这孩子!快上来啊! 赵郁笑起来,刚起身,头顶一声雷鸣电闪。赵郁抬头,黑云密布的天空张牙舞爪,露出一对银色獠牙,凶光点点,要下雨了。 -- 新年 38. 赵郁进来时方旖旎正画画,谈绪给她带来了画具,怕她无聊。 方旖旎瞥他一眼,外头还在打闷雷,雨点迟迟没有落下,而赵郁的神情像是已经淋透了雨,郁郁寡欢着。天压得暗,室内的白炽灯打出惨白的光,赵郁清瘦的面庞仿佛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盒牛奶,蒙着一层薄薄的露珠。 她不由软了声:“怎么啦?我这不是好好的。” 赵郁走进了,那一对浆果似的眼珠挂在她身上,低缓地唤了声“姐姐”。 方旖旎拍拍床头:“嗯,坐啊。” 赵郁束手束脚的拘谨,方旖旎想了想就明白了他的拧巴。她宽慰他:“哎,不关你的事啊,是我自己开车不小心。” 赵郁摇头。 方旖旎心里叹气,拿过一旁的画板递给他看:“我画得怎么样?” 她手势很低,赵郁这才坐下来接过,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掩着他的神色,他看了会儿才问:“这是谁啊?” 方旖旎得意一笑:“小玩,漂亮吧!” 图上是她们两人高中逃课在天台上吹风的场景,小玩微侧着头,阳光在她背后宛若一对破骨而出的金色翅膀,灼烁、神性。而方旖旎仅是一个缩在阴影里的朦胧背影,两人面着,一明一暗,就好像小玩给她挡下了一场浩荡光灾。 赵郁点点头,抬眸羞赧道:“可不可以给我也画一幅。” “可以啊。”方旖旎欣然答应。 赵郁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问她:“我摆什么姿势好?” 方旖旎刚想指导,有两拨人送晚餐来了。方旖旎对着赵郁眨眨眼:“你帮我多吃点。” 赵郁认真点头。 方旖旎看着忙上忙下的护工突然想起来:“阿姨,麻烦你送几份菜去隔壁,顺带帮我看看我家阿姨怎么样了。” “好叻。”护工应允。 护工走了,方旖旎给赵郁介绍菜品。她同谈绪吃饭插科打诨惯了,此时侃侃而谈秦师傅的手艺。赵郁随她的介绍欣赏一道道精致的菜,停箸不敢吃了。 语气并非炫耀,但这种稀疏平常反而刺痛了赵郁,让他一下子跟她拉得好远。都是一把细细脆脆的菜叶子,怎么方旖旎谈绪他们可以是盛筵里的乾隆白菜,而他就只能躲躲藏藏在漆黑酱坛里做一坨腌菜? 赵郁强压下心里的不平衡和怨怼,渐渐听不清方旖旎在说什么了。 他们在雨声里用餐,病房静得令人心慌。 方旖旎问护工:“阿姨还好吗?” 护工已经回答四五遍,再尽职也带上了不耐,从一开始的“没事,她女儿过来照顾她了,胃口不错,伤得也没你重,下周一就出院了”简化成“没事”。 方旖旎点头,看了赵郁一会儿:“不好吃吗?” “好吃。” “我给你定个酒店,等雨停了你再回去。” “嗯。”赵郁乖乖应了声。 方旖旎瞟了眼窗外,灰成一片灵堂,她喃喃:“这雨下得。”心里有不安。 赵郁没吭声。 然而直到出院也没发生什么事,方旖旎也早忘了那会儿一瞬间的不祥预感。 方国平来接她,下车时他把方旖旎抱至轮椅上,一张迅速老去的脸,他工作很忙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抿抿唇问:“我妈这段时间还好吧?新的阿姨靠谱吗?” “唔,能有什么事。”方国平始终拧着眉,似乎有挥不去的忧愁夹在深深的纹路里。他绕到后边推她,方旖旎就看不见他了。 到家后,方国平道:“我去睡会儿。” 方旖旎犹豫了片刻还是担心地问了句:“你晚上没睡觉?” 方国平不耐烦散了下手:“这不起早要去接你。”留一个背影给她。 “可是出院手续一整天都可以办啊…”酸楚的气音,更像自言自语。 方旖旎在轮椅上度过了一个短暂的春节,拒绝人探望。她没事便躺沙发上拆快递,大部分都是谈绪买的,新年那天她收到了二十叁份礼物。 方旖旎笑着跟他打电话,甜到发嗲:“你怎么也学网上那一套?” 谈绪也在笑:“看见好的都想着买来送你,刚好凑了二十叁份而已。” 上眼皮都要吻住下眼皮,脸颊都要笑酸了。耳机的线被她绕成眷恋,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宝贝。” 而陈伯宗给她转了笔钱,连祝福的话语都没有。方旖旎撇嘴,借此质问陈伯宗:为什么不来医院看我? 陈伯宗:忙。 方旖旎:【发怒】【抓狂】 陈伯宗:看看伤口。 方旖旎找了个角度发过去。 陈伯宗:还没拆石膏? 方旖旎:嗯。 陈伯宗:什么时候拆? 方旖旎:忘了,我问问阿姨。 陈伯宗:嗯。 聊不下去,方旖旎没再回,给小玩赵郁保姆他们发了个大红包拜年。 拆石膏那天有医生上门来了,方旖旎认识他,早前给她安排病房的专家。想来这次又是陈伯宗请来的,真是大材小用。她想着想着就甜滋滋笑了。 可以一瘸一拐走路了,方旖旎去激光美容科咨询祛疤的事,安排好后去上班了。 生病期间她心安理得地摒断了一切工作上的事宜,享受“生病利益”,因此一回岗被密集的工作安排压得喘不过气。 等闲下来已经开春了,新品销售可观,公司为了庆祝组织活动。方旖旎兴致缺缺,因为她还不能正常行走。 期间习惯了吃外卖,为了不影响同事,她都点清淡没刺激性气味的食物。这天嘴馋,偷偷点了份麻辣香锅,非常不幸的被路过的总监逮到,她笑眯眯的:“办公区最好不要吃味道大的哦。” 方旖旎忙把外卖合上道歉:“对不起!” 总监邀请她去食堂吃饭,见方旖旎摇头,她就走了。大部分人早忘了她腿脚还不利索,她也不爱拿这事卖惨,有一回忙碌的美工还央她帮忙取个急件,方旖旎以为是小件就答应了。结果是KT板,虽然不重但是大,会挡住视线,方旖旎叫苦不迭,最后叫来陈伯宗帮忙。 陈伯宗的出现让部门很多人吓一跳,事后偷偷给他冠上“助人为乐”的美名,方旖旎没给乐死。陈伯宗助人为乐?相声都没这好笑。 方旖旎提溜着外卖袋慢吞吞往外走,在楼梯间的大垃圾桶丢了后,她上电梯去陈伯宗办公室蹭饭吃了。 之前他就让她去他办公室吃饭,方旖旎为了避嫌拒绝了,陈伯宗便没再提起。 一跨进陈伯宗的办公室,她就站着不动了。陈伯宗在办公,茶几上放着两小幢餐盒。 方旖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关注的目光,不由自己出声,作虚弱状:“好累,走不动了。” 陈伯宗远远睨她一眼,她爱漂亮,早早换了薄薄春装,伶伶立着,像只细脚雀鸟,不给她台阶下她铁定唧唧喳喳。陈伯宗略有无奈,起身过去抱她,方旖旎得逞,狡黠一笑,牢牢圈住他的脖子。 陈伯宗把她放到沙发上问:“吃饭了吗?”近距离看才发现原来她的好气色是她打得过重的腮红。 “没,来你这蹭饭。” 陈伯宗虚圈了一下她的手腕,丈量的意思,他松开站直道:“多吃点。” “你还要工作?” “嗯。” 吃完饭方旖旎顺势在内置的休息室里午睡。半睡半醒间懊恼自己忘了设置闹钟,忘了让陈伯宗到点叫她起床,因此昏昏沉沉地没睡踏实,醒来一看才过去十来分钟。 她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忽的,门开了,一束光线闯进来,几近残忍地把她切割。 就像陈伯宗拂过来的一眼。 他又要玩他的调教游戏,好奇怪,方旖旎竟然没有逃跑的心。 -- 权力 ρó⑱и.ℂóм 39. 方旖旎坐在床上不动,陈伯宗没把门关上,留着一条窄缝借光。他走至床边问她:“不睡了?” 方旖旎仰头观察他的神色,默默摇了摇头。陈伯宗坐下来,掀开被子看她的腿。方旖旎缩了一下腿,冷的,不过马上就适应了,但她还是想藏起来,因为疤很丑。 陈伯宗看了会儿,扯了一把她的脚踝,轻而易举地拖到手边,看仔细了那条疤,肉粉色的,略有些皱巴。方旖旎被他一扯上半身就倒了下去,从下至上的视线里,只觉他的神色更难辨了,怎么感觉他好像挺喜欢这疤的? 方旖旎问:“你怎么不开灯?” 陈伯宗抬眸扫她一眼,忽而笑了,方旖旎一个激灵,这才有些后怕:“你笑什么?” 陈伯宗反问:“开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方旖旎抿唇不说话,陈伯宗用指甲滑了滑她的小腿,轻问:“想要啊?” 方旖旎哆嗦了一下,狡辩道:“我都看到你的眼神了。” 陈伯宗挑眉:“我什么眼神?” 凶残的、蹂躏的。Po⒅d.co㎡(po18d.com) 方旖旎撇头,作势要起来,嘟囔道:“不玩就算了。” 陈伯宗的视线久久留在她的小腿上,等她开始套毛衣时,才伸手把毛衣的领子在她头顶一掐。 方旖旎慌乱地挣扎起来:“你干嘛啊?!”整个脑袋都被困住了。 陈伯宗松开手,方旖旎一时没钻出来,陈伯宗抱着她往边上的白蜡木摇椅上一放。方旖旎拢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问他:“这是干嘛?”摇椅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两下,被陈伯宗踩住了脚,稳住了。 他居高俯视她一张仓皇又茫然的脸,昏暗中一双水眸闪着细细的光。 陈伯宗淡淡道:“我教你的都忘了。”是肯定句。 方旖旎被他口吻里的寒意吓到,做不好会受罚的。但她的确没想起来要怎么做,陈伯宗把脚撤开,摇椅一下子晃动起来,方旖旎忙握住扶手。 陈伯宗走去靠浴室的床头柜那翻着什么,弄出点声音来,使得方旖旎更紧张,她到底该怎么做?陈伯宗找了条顺手的散鞭出来,方旖旎的目光一直跟着他游走,此时一瞧清是什么,吓得起来就跑。 陈伯宗好整以暇地等她回来。果然,方旖旎跑到门口就不敢出去了,因为她没穿裤子! 方旖旎眼一闭,转回去可怜巴巴地求他:“下次再打好不好?我伤还没好全呢。” 陈伯宗仿佛被劝服了,在床边坐下。 方旖旎见状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床侧移动去拿自己的裤子,悄悄用余光打量他。陈伯宗把散鞭往边上随手一搁,好巧不巧就压在她裤腿上。方旖旎有些不敢乱动了,他的沉默让她害怕,紧张得绞紧脚趾。 陈伯宗见她这样忌惮反倒有些意兴阑珊,头几次怕就算了——且她之前也没这么胆小,现在这副样子作出来未免装腔作势。人总不能越活越回去。 方旖旎捕捉到他神情里一闪而过的腻烦,疑心自己看错了。陈伯宗站起来说:“你上班快迟到了。” 他的语气过于冷漠生疏,方旖旎不由得一僵,心也乱了,她忙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不高兴了吗?” 陈伯宗冷漠地扫她一眼,方旖旎懊恼,又有些憋屈,她又不是天生的M,也没有过目不忘的超能力,做不好不是很正常吗?她垂下眼小声说:“你再教教我不就好了,干嘛生气。” 陈伯宗任她揣度,也不解释,向下瞟了眼:“光腿站着不冷?” 话题滑得太快,方旖旎“啊”了声,电光火石间突然闪进一条慧根,她用光裸的腿去蹭他的裤腿,摩挲着,连声音也压出丝丝暧昧:“你帮我暖暖好不好。” 话落,陈伯宗眼神倏尔变了,他往那把摇椅上一瞥,沉声:“坐上去。” 方旖旎见他那样身体先麻了一麻,不知不觉被他代入到角色里了。摇椅设着软垫,方旖旎坐上去,还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陈伯宗走过来,时不时踩一下椅子的脚,方旖旎仰头望着他,在颠簸的频率里渐渐晃神了,紧张与怯弱被一并摇散了。 陈伯宗等她放松了便停止了动作,他蹲下来,圈住了她的腿——没有受伤的那条,方旖旎一抖。陈伯宗与她对视着,握着她的小腿往上曲,在方旖旎以为他要让她M字腿时,他把她的腿往扶手上一架,她都能感觉到隐在内裤下的肉缝微微分开了。 陈伯宗把她咬手指的手打掉,问她:“记起来了?” 方旖旎点头。 陈伯宗把手收回来站起来,命令道:“把内裤脱了。”把鞭子拿了过来,甩了两下,流苏散鞭的声响并不如皮鞭的清脆,但是利索地咻咻声还是震慑到了方旖旎。 她不敢磨蹭,扫了眼门口,边脱边问:“会不会有人进来啊?”他办公室的地毯消音,人进来都不知道。陈伯宗把鞭子的手柄塞她嘴里,没有笑意地笑一声:“你不叫就不会。” 手柄有着浓郁的皮革味,并不好闻,方旖旎咬了一会儿发觉累,只好含住了。这期间陈伯宗在玩她的腿,伤腿他没碰,只玩那条好的,数次往上折,裸露的肉穴便也随着他的动作像折迭一柄扇子般分分合合,小阴唇甚至有旋开的感觉,时不时摩擦着,没一会儿就湿了,跟她眼眸一样泛着晶亮的水光。 方旖旎庆幸她嘴里含着东西,没有羞耻地呻吟,两手牢牢抓着扶手支撑自己逐渐垮掉的身心。 陈伯宗总算玩够,照旧把她的腿往摇椅扶手上一架,这回把伤腿也架上了,下半身被彻底打开。方旖旎无措的手虚虚地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又在接触到他不满的视线里急急地穿过大腿扒着自己的肉穴,展在他眼前。 也不算太笨,陈伯宗施舍般把手柄拿下来。方旖旎聚了满口腔的唾液来不及吞咽,从唇角淌了下来,一张干净的脸便显出骚媚来。 手柄湿透了,陈伯宗反抓着,用湿的那头去抹她的腿根,方旖旎感觉所到之处都是凉的,陈伯宗绕了阴部一圈地涂抹。最后,他把手柄塞进了她早就嗷嗷待哺的肉穴里,方旖旎忍不住叫了一声,反应过来立即咬住自己的手背。 低头去看,仿佛一条尾巴从她穴里长出来,马的、驴的、狗的。这种动物式的联想让她止不住战栗,被物化、被支配的亢奋。 陈伯宗看着她春潮泛滥的脸,轻声道:“想要就自己动啊。” 方旖旎闻言小心地去操纵那根散鞭,边留神陈伯宗边抽插两下,见他没有阻止动作大起来,也逐渐控制不住了,一手伸进衣服里抚慰自己早已挺立的乳头,一手加快速度地抽插,噗嗤噗嗤的水声都要比喘息大了。她边觉得自己淫贱边沉浸在被视奸自慰的快感中,好几次都吞到鞭子了,手柄和鞭子连接处粗粝的棱角刮得她又疼又爽。 陶醉般迷失了。 但在她快到的时候,被陈伯宗狠狠打掉了手,手柄被湿滑的穴肉挤了出去。 方旖旎睁开迷濛的双眼,似在问为什么。 陈伯宗还把那手柄插进去,他凝着她的眼睛说:“我允许你高潮了吗。” 方旖旎起一阵汗毛,但是身体实在太渴望了,她努力夹紧手柄不让它掉出来,但是手不敢去抓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陈伯宗却好整以暇道:“继续啊。” 方旖旎小心翼翼确定了下:“那我继续了啊。”全然忘了自己该生气,完全被陈伯宗主导了。 陈伯宗颔首。 等方旖旎自给自足地又要到时,陈伯宗再一次打开了她的手,如此折磨了她叁次,方旖旎奔溃了,哭腔哭调的:“呜呜呜,我想要我想要啊!” 陈伯宗并不怜惜,用手柄蘸着她的水再一次抹了一遍她的腿根,然后站起来,脚也松开了,在摇椅开始摇的一瞬间,一鞭子甩了下来,过于精准地打在她的涂抹着淫水的腿根。 方旖旎痛得尖叫,陈伯宗皱眉:“把嘴巴闭上。” 方旖旎要去抓他的衣摆:“好疼啊!” 沾了水打当然比干洁时疼,而且是她脆弱的位置,陈伯宗没心情解释。他后撤半步不让她抓到,一鞭鞭打下去,直把她的反叛之心打碎。 好几次方旖旎都想说安全词了,但是每一次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是因为鞭打中的性唤起;也许是因为期待惩罚过后的奖赏;也许是因为察觉到了陈伯宗的情绪,他似乎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她——她是喜欢的他的,她愿意给他这些,这是她能交换的东西,再多就没有了。 摇椅还在不断地摇晃,视野里陈伯宗的身影居然还是那般岿然不动、杀伐果断。她头一次清楚地区分了情趣和虐恋,前者是撒娇的、轻佻的,后者是沉重的、权力的。 权力自然象征着霸凌。 被鞭打过的肌肤缓慢发热,被她抽插玩弄过的肉穴软烂得一塌糊涂,在他鞭刑下摊得很开,不知道是在渴望鞭子的青睐还是一种惶恐求饶。 陈伯宗大概是故意的,没有一鞭落在穴上,由此周边烫起来,唯有鼓涨涨的阴部是凉的,更渴望了。方旖旎狠揉着自己的乳房,生理性眼泪不断滑落,她都想同小狗一样趴在他脚边求他操了。 -- 研判 īzℍáńsℍú.còm 40. 打完后,方旖旎出了层薄汗,但手脚却很凉,陈伯宗把她抱回床上揉她的伤口,角度敏感,陈伯宗挺括的袖口时不时地会刮到她的肉缝,引得她打颤。 明明先前在晦暗间他的鞭子都像长了眼的精准,可现在结束了,他偏偏说看不清,让她去开个灯。 方旖旎伸手开灯,幽幽两盏光束从床头延伸过来,照亮了他和她的脸。光影错落,陈伯宗的脸颊更显锐利,刀刻般的折角,连圆润弧度的唇瓣都像一把凶器。 方旖旎伸出食指勾了一下他的唇角,陈伯宗没反应,方旖旎问:“会不会留疤?” “应该不会。”疤痕体质,他没下重手。 陈伯宗始终垂着眼,视线落在她腿间,那里纵横交错着鞭痕,不深,粗粗一看只是红成一片,但再红也不及那口软烂翕动的穴。 陈伯宗用手指挑了下,从下至上,似裁剪。 方旖旎喉咙一滚,没压住嘤咛。 陈伯宗轻笑,抬眸瞥她一眼:“你这是疼还是爽?” 是在笑话她说着不要打,水流的倒是实诚。方旖旎皱着鼻头不说话。Po⓲d.coм(po18d.com) 陈伯宗把伤处揉开了,热辣了一阵,疼痛减轻很多,其实打完她就不感觉多疼了。 陈伯宗去洗手,方旖旎心想这就完了?她急切地追过去,又快速收住脚。 陈伯宗出来睨她一眼,见她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心里了然,他道:“不打算上班了?” 方旖旎嘟囔:“迟都迟到了。” 陈伯宗点头。方旖旎见他就要走,不干了,她拉住他讨债:“你还没给我奖励。” 陈伯宗疑惑:“什么奖励?” 方旖旎又急又羞,眼睛瞪得好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伯宗不再逗她,不过也的确没兴趣,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脸道:“晚上吧。” 方旖旎不肯,她觉得吃亏,嘴巴撅得老高,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陈伯宗看了会儿,方旖旎自觉占理,于是也梗着脖子跟他对视。 陈伯宗面无表情:“好,你去把门关上。” 方旖旎一下子兴奋起来,她兴冲冲去关门,门咔嚓合上的刹那房间顶灯大亮,几近刺目了,方旖旎转头,陈伯宗那有棱有角的面庞成了一盏手术灯,他用目光给她搭了一床森森手术台。 方旖旎暗道糟糕,陈伯宗不会曲解了意思吧?她要的是快快乐乐的奖赏而不是凄凄惨惨的惩罚! 一时不敢过去。 陈伯宗不管她扭捏如何,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把衣服脱了”、“坐好了”、“拿个枕头垫着腰”、“把腿分开”、“不准动”。 方旖旎下意识照做,等回过神来已经在摆好可羞的姿势了。 陈伯宗又从那个抽屉里拿出样东西,方旖旎一瞧,是盒指套,他一个个慢条斯理地套上——这下真像手术了。 方旖旎自以为在性爱上已经够花样百出,毕竟谈绪是个会玩、玩得精的。但陈伯宗总能让她感觉新鲜——他有营造场景的本领。 她扶着膝盖屈腿等着他,宛若谄媚的等候,等候他的大驾光临,连底下的锁眼也沾水生了锈,不用钥匙就已经微微打开了。都怪他把她玩得那么湿。 不由地漏出一丝幽怨,陈伯宗坐下来,扫她一眼,觉得稀奇:“又不想了?” 方旖旎摇头,去看他穿戴整齐的五根手指:“你戴那么多做什么?” “怕一根满足不了你啊。”说着,温温涩涩的食指已经慢慢袭上她的穴。 方旖旎便紧闭上嘴,全身心地做着准备,一场肉战。 陈伯宗的食指从她静静软软的阴毛上垂直向下,戳进了那个水洞里,两片黏哒哒的小阴唇跟着“啵”一声分开,直听得方旖旎脸烫。 陈伯宗随意地勾了点水出来,然后用它点上方旖旎的两个乳头。本来她膝盖是并起来的,为了让陈伯宗的动作不受阻碍,分开了,由此肉穴更像是为他大敞,内里的阴蒂小阴唇一览无遗,连窄窄的肉缝都招架不住地启唇欢迎。 陈伯宗用湿凉的手指拧她小小的乳头,像拧螺丝,慢慢地旋紧,然后松开,连带着乳肉也跟着颤,在空气里颠颠的,没有胸衣的承托,显得有些蔫。她瞄了瞄,忍不住想用手去挡。 陈伯宗皱眉,两手齐齐抓上她的手腕,往下扯:“扒着。” 方旖旎咬了下唇瓣,委屈巴巴地按着臀部用手指把肉穴扒开了,一丝凉意钻进来。 陈伯宗晾着底下,继续玩她的胸,一手从下兜上来,满扑扑地堆在手心里,然后再拧圆硬的乳头,送得太高了,方旖旎仅余光就能捕捉到他的蹂躏。腰臀发软,脸上烫得开始发干,连湿润的唇瓣都有要起皮的迹象。 方旖旎低哀道:“能不能快点?” 陈伯宗眉眼一锁,手起手落,狠扇了两掌奶乳,方旖旎叫一声,低头,都有手掌印了,心理反而更疼,眼泪已经聚起来了。 陈伯宗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可真难伺候。” 方旖旎酸唧唧地:“没你难。” 陈伯宗冷笑一声,玩乳头的招数,尽数拿来玩阴蒂了。他在她气喘吁吁间才问:“我哪里难伺候了?” 方旖旎逐渐感到熟悉的快感,哼哼两声表示你自己清楚。思绪已经散乱,股间大力夹紧着,扒着肉穴的手早就无力地松开了,虚摊在臀边。 陈伯宗盯着她的脸,见她眼眸开始涣散,骤然停下了动作。方旖旎胸口剧烈起伏一下,视野慢慢聚焦,恨死他的“延迟满足感”了。小孩子才会把最好吃的留到最后好吗。 方旖旎擦了下眼角的泪痕,语调虚软的,又是轻轻蛊惑的:“陈伯宗,我恨你。” 真有意思,他倒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光鲜亮丽的女孩,竟也会被肉欲驱使。 “把套子拿过来。”陈伯宗语调淡了,有些慎重的意思,好像先前只是一点不入流的把戏,逗她玩儿罢了。 方旖旎直起身伸长手去够,陈伯宗把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都套上。” 方旖旎一个一个给他套上,刚套完,陈伯宗两指就伸进她口腔里捞出点唾液来润干涩的手套。 他的手太漂亮,做起这些事更显色气。方旖旎湿了干,湿了干,如同木材的寿命般“干千年,湿千年,干干湿湿两叁年”,迟早要折在他手里。 陈伯宗啪啪两下打上她的肉穴,方旖旎直打哆嗦,陈伯宗厉色:“分开!” 方旖旎小腿肚压着大腿肚,开得都要往床上帖合了,像只丑陋卑贱的青蛙。贱就贱吧,反正在陈伯宗的游戏里,她也不是个人。 陈伯宗一手拧着阴蒂,不揉了,行着狰狞的手段。另一只手一根接一根地往她穴里插。 两腿在灯光下显得莹白发光,衬得腿根那一圈更红了,红得似滴血,周边被鞭打的红晕如被血晕染成的,而那双手还在继续戕害她脆弱的伤口。阴毛都乱了,脏了,沾着露珠的野草丛,遮掩行凶的深水洞。 飘忽不定的视线忽而落在陈伯宗脸上,真是可怕,这么两场下来,他居然还是一丝不苟的状态,眼眸深邃不可辨,只唇角微微翘着,泄一丝愉悦。冷静与自持的陈伯宗,在研判她的身体。 她瞥了眼他的腿间,显然,他没有亢奋。 方旖旎感到挫败,转而又激起了叛逆心,叫得更婉转媚惑了,先他一步地掌控自己的身体便是成功。把陈伯宗当作获取快感的工具,把被摧残当作一种解脱,彻彻底底地沉浸在澎湃的肉欲里。 两根手指时方旖旎就靠不住床背了,身体滑下来,泥一样瘫软着。 小腹一股一股地收缩着,甚至有些疼痛。但底下又是满的、爽的、刺激的,令她舍不得叫停。 咕唧咕唧的水声淫靡不堪,方旖旎小口小口呻吟着,陈伯宗已经伸进去四指了,穴口吃不下,连收缩都掉帧般卡顿,略撑一下,呈一个鱼丸大小。显然是因为排斥生殖器以外的东西侵入才这般打不开。 陈伯宗多余的大拇指拨弄着两条红肿的小阴唇,不近人情地批评:“没用。”已经在想对她使用扩张器。 方旖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高潮的快感都不是以往那般的瞬间突进,而是整个人都处于颠迷的狂喜中,持续地痉挛着,连高潮后一大片的空虚都消失了。 她想她可能爱上陈伯宗的游戏了。 -- 给予 41. 方旖旎祛了疤,头个想到要给谈绪看看,有段时间没见哩哩了,哩哩还是亲热,方旖旎把它抱起来颠了颠:“好像胖了。” “是胖了。” 谈绪把哩哩抱过来放回地上,牵着方旖旎去卧室,语气有丝蛊惑:“给我看看你的腿。” 方旖旎睫毛一颤,把他的手臂向下一带,谈绪的身子就歪了,方旖旎踮脚凑到他耳边吹气。谈绪笑着吻住她,气氛正浓时,门铃突然响了。 谈绪蹙眉,一边安抚她一边放开她,方旖旎软软的唇瓣在他脸颊上蹭着,半气音地问:“谁啊?” “我去看看。” 方旖旎不得不从他身上下来,谈绪走出两步,回过头道:“你去房里等我。” 方旖旎抓了下余温未散的耳朵,往房间里去了。 谈绪从可视对讲机上看到是他哥,神情一凛,开了锁,没一会儿,谈袭上来了。 谈袭扫一眼玄关:“家里有人?”语气有自然的威压,不满谈绪的不知分寸。 “嗯。”谈绪不愿多说。 两人沉默着往书房走,谈绪朝哩哩摆了个手势,哩哩跑去沙发上坐下了。 谈绪和谈袭进了书房,关门,上了锁。 谈袭坐去主位,把手上的公文包往桌上一搁,看着谈绪不羁的背影,越发恼火:“还跟方国平的女儿在一起?” 谈绪靠着桌沿,微躬着背,在点烟。 “你就不怕她知道后,连带着把你也记恨上?”烟雾袅袅,谈袭语气一缓,也不想把这弟弟逼急了,他道:“还不如趁现在风平浪静,各自断了好。” 谈绪吐出一个懒散的烟圈,隐见爱心形状——这都是刚认识方旖旎那会儿,为了讨她开心学的不入流的玩意。他费尽心思得来的宝贝,怎么舍得放手。 谈绪侧过脸,垂着眼在桌上烟灰缸里抖落一截烟灰,语气笃定:“她不会的。” 谈袭逼视这个冥顽不灵的弟弟,失望地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谈绪转过身来面对谈袭:“哥,你也早点收手吧。” 谈袭冷了面孔,狠戾地刮他一眼:“你真是好日子过惯了,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那不开眼的绦儿胡同捡回来,你能有现在?” 这些话谈绪早听麻了,他冷静道:“哥,就是因为记着你的恩情,我才劝你一句,现在的形势不比以前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纪检委的动作。” 谈袭沉默片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略厚黄色信封,推过去:“看看吧。” 谈绪打开,抽出来一沓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看,脸色越来越沉。 “把这人解决了。”谈袭狠辣的目光锁住他,“最后一次。” 谈绪手指微微一动,似妥协。 谈袭从容离开了,谈绪慢慢把这些散落的资料收起来,出了书房。 谈绪去卧室,看见方旖旎正披着一头半干的湿发在玩手机,她竟然还洗了个澡。谈绪不由地微笑,方旖旎要一直这般无忧快乐才好。 方旖旎装作没发现他,谈绪挤过来,挨着她,拿过一旁的毛巾继续给她擦头发。 方旖旎自己憋不住,把手机一放,气嘟嘟问道:“谁啊?聊了那么久。” “西京的朋友。” 谈绪脸上探究不出一丝痕迹,方旖旎挤眉弄眼:“男的女的哦?” 谈绪浅笑:“哟,终于会吃醋啦?没白养你。” 方旖旎害羞的笑没憋住,破功了,朝他做了个鬼脸,躺下了,枕在谈绪的腿上。 四目相对,眼神在耳鬓厮磨。 谈绪埋下头吻了她一下,方旖旎梗起脖子,于是谈绪又吻一下,谈绪把毛巾丢开,插进她的头发里深吻。 谈绪的舌头搅得方旖旎口齿间方寸大乱,她涨红了脸,不得已推开他,亲昵地埋怨:“让我喘口气呀!” 谈绪轻笑:“娇气包。” 谈绪的手从裙摆里穿进去握住她的软乳,胸口撑出他骨节的形状,手臂随着手腕的动作摩擦在她腹部,引得方旖旎一阵阵颤栗,忍不住绞紧双腿嘤咛出声。没有被他抚慰的左乳似乎不甘,急急地顶出硬硬红红的小脑袋引他注意。 他眼里有很浓的情欲,很少见谈绪比她急的。方旖旎想到自己因为和陈伯宗厮混难免冷落了谈绪,不由得心一跳,脸烫成他欲望里的一簇火苗,燃的却是深深愧疚。 方旖旎坐起来,改跨坐在他腿上,解他衬衫上的扣子。 谈绪搂着她的腰,把她纳入眼底,方旖旎穿着一件丝绸吊带睡衣,水色,仿佛镀了一层银色月光的海妖,妙曼、灵动、诱人。头发是荡漾的海藻,脸颊是被海浪亲吻的洁白细沙,两条裸露在外的腿是海面浮体的两股纤绳。 是她给他的救命索。 没等方旖旎解第二个扣子,谈绪就把她提起来往床中央一放,迅速脱去了两人的裤子。方旖旎软软地躺在他身下,不用他分开就已经把腿乖巧地缠上他的腰。 在她以为谈绪要蹭玩一阵子时,谈绪猛得插了进去,方旖旎蹙眉哼了声,虽然有些不适,但肉穴太过熟悉他的性器了,熟稔到宛若天生为他欲望所生的容器,很快就适应地含实了。 谈绪仅狂放了一会儿,方旖旎颤巍巍的白乳便为他摇曳,湿乎乎的软肉为他起舞,汪叽叽的穴口为他高歌。 方旖旎重欲,但她在性爱上多是“索要”而不是现在这般“给予”,涌得淫贱了。显然是被陈伯宗调教成的,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去讨别人的欢心。 方旖旎的腿随着他激猛的动作晃动,娇喘间问他:“你怎么了?” 谈绪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一松,身体往下盖住了她,不让她看见自己会泄漏心绪的脸,附在她耳边私语:“太想你了,没忍住。”说完,舌尖顺着耳廓滑下来,含住了她的珠圆玉润的耳垂。 方旖旎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夹得更紧了,于是酸酸涨涨的饱胀感更为强烈。也就忘了去探索谈绪微妙的变化。 谈绪每一次都往最深处送,那两条细细白白却柔软非常的救命索牢牢地缠在他腰上。 缠得那么紧,那么密不可分,就好像汹涌的海浪怕打过来时,她也不会放开他。 -- 妄言 42. 方旖旎抽空去找小姑,天气回暖,小姑宅中一片茂郁竹林就格外有意境,方旖旎站在其间顾盼流连,深呼吸,清风自来,心中通透万分。她渐渐有些懂了小姑避世的心态了。 方国楠站在回廊下看着方旖旎提着大包小包走来,纤袅的一抹蓝,竹影都在为她摇曳。 她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法句经》上讲:「一切有情都是业的所有者,业的继承者,以业为起源,以业为亲属,以业为皈依处。无论所造的是善或恶之业,都是它的承受者。」 方国楠心中长叹,对着活泼泼跃至跟前的方旖旎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方旖旎充耳不闻,笑嘻嘻地把礼袋提到小姑跟前:“送你的!” 小姑微笑:“有心了。” 方旖旎随着她小姑进去,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小姑清凌凌一把细骨落在里头,无端觉出深秋的寂寥。 方旖旎把七七八八的袋子一放,空出手来圈住小姑的胳膊,歪头撒娇:“小姑,今晚我睡这吧。” 小姑薄薄的眼皮拂她一眼:“你呆不住。” 方旖旎嘿嘿傻笑。 照例先听了会儿经,然后喝茶,方旖旎心里静下来,托腮思忖一番,问小姑:“小姑,撒谎会堕入地狱吗?” 小姑回了很长的一段话,什么法相实相的,她没听懂,甚至都没听清。 …… 吃过饭,方旖旎坐去院子里的石凳上吹风,任思绪纷飞。 医院一见后小玩又不见踪影,这让她回忆起高中小玩的不辞而别,小玩说她去做野模,难道现在也是吗;赵郁更是奇怪,前阵子还在给她每天发早安午安晚安,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方旖旎猜测是高叁最后一个学期了,老师管得严,赵郁被收了手机。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连陈伯宗和谈绪,行为言语上也有漏洞可循,只不过她向来得过且过,只要不伤害到她她都不放心上。 可是这些串起来,让她不安极了。 方旖旎不懂佛,但她知道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出家人不打妄语。 “不妄语”作为佛教中的五大戒之一,假使需要遵守,那么佛教弟子凡是说一句谎言便算破戒了吗?可是佛教有多少的学说啊,原始佛教早已渺远了,后来的子弟怎么能保证口口相传的每一句经文都是出自佛祖所言呢?如果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话,不就是妄语吗。 也许妄语不是指谎言,而是指违背自己真正想法的话。内心是无法考证的,所以有没有“妄言”,只有说话者本人清楚。 方旖旎不愿把小玩他们往阴暗处揣度,不愿认为他们对她有所隐瞒有所欺骗。所以她借着一点深远的佛学,麻痹感官,否定常识,以此来为他们开脱——纵使他们妄语,那也仅是违背了他们自己的内心而已,与她无关。 树荫收了光线,方旖旎坐久了,四肢渐感凉意。她伸手拢了下间隙里漏下的碎影,那几块熹微的菱斑在她手背上扑棱着,像树叶拉扯阳光吹出的泡沫。 碰一碰,动一动,就消失了。 方旖旎定了某相声社的西京专场,醉翁之意不在酒。谈绪知道后为难的神色通过声音传过来:“等我忙完再陪你,好吗?” 方旖旎大感扫兴:“那我自己看吧。” 谈绪一顿,问她:“我找个人陪你?”显然有别的含义。 方旖旎鼻息一促,忿忿挂了电话,他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刚跟陈伯宗鬼混时,的确不想让谈绪知道,因为怕他生气;可现在谈绪有所察觉,但他不但不生气,还把她当作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吗?谈绪是不是不爱她啊,因为不爱,所以不介意。 方旖旎的心揪得一疼,不敢再想。 看完相声出来已经深夜,明明一分钟前还笑得合不拢嘴,一出来,夜风一兜,居然一点残留的快乐也没了。方旖旎回到酒店倒头就睡,起来一看,未接电话二十来个,全是谈绪打来的,方旖旎给他发了条消息,洗漱完去了机场,赌气似的赶。 以前有谈绪给她上下打点,现在自己上手没规划好,她没买到最近一班航班的飞机,可她已经在路上了。这样一来需要在机场等近两个小时,方旖旎难免心情烦躁。 因此她在候机室巧遇陈伯宗时异常兴奋,空落落的胸口被填满了。也没管他身边的助理,扑腾地绕过一个个单人沙发过去了。 动静不算小,陈伯宗扫过去,待见是她,眉眼舒展了。助理认识方旖旎,见状不远不近地坐了下来。 方旖旎在陈伯宗身边坐下,两手搭在扶手上歪着身子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陈伯宗问:“做什么?” 方旖旎咧嘴一笑:“帮我买张机票吧,回嘉月的。” 陈伯宗挑眉:“你不是买了?” 方旖旎懊恼:“没买到起降时间最早的。” 陈伯宗点头,让助理解决了。 方旖旎问他不是去香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陈伯宗反问她去西京干什么,方旖旎撇撇嘴:“看相声。” 陈伯宗来了点兴趣:“学两段听听。” 方旖旎四下环顾,凑在他耳边说了点下流的荤段子,陈伯宗听到一半就侧了头:“别讲了。”抬手拍了下她的粉腮。 方旖旎飞速瞟了眼助理,视线又转回到陈伯宗脸上,她小声嘟囔:“在外面就不要动手动脚了嘛。” 陈伯宗目光嘲弄。 方旖旎装作没接收到,悄悄把身子坐直了,收手收脚。过了会儿又斜过去,陈伯宗的侧脸挂着一根滑梯般的直鼻,这一想象让方旖旎同个童心可掬小孩子一般,忍不住往前凑,试图找乐子,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方旖旎眼眸狡黠一转,余光留意着他的助理,迅速过去吻了他一下,故意发出响亮的一声“啵”。陈伯宗把她推开了,方旖旎哈哈大笑,助理比他们反应还大,眼睛像被强奸的处女,低到地里去了。 方旖旎笑完,拢了两下额发道:“我可以动手动脚,你不行,因为在外你脸皮比我薄!” 陈伯宗深看她一眼,方旖旎心里一咯噔,她得意忘形了,立即端正了眉眼。 上飞机后方旖旎小憩了会儿,醒来去上厕所,刚想把门关上,陈伯宗不慌不忙地跟进来了。 方旖旎皱眉着低语:“你干嘛啊?” 陈伯宗轻巧地推开她,两只脚都踏进去,一关门,两人贴在了一起。 方旖旎的膝弯抵在马桶那,用手臂挡着他靠近:“你进来干嘛? 陈伯宗面不改色:“上厕所。” 方旖旎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可是在飞机上啊!她有些慌乱地口不择言:“你不会上厕所还要人把吧?” 说完就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她在挑衅谁啊。 但是陈伯宗没有意料中的反应,他淡淡笑了,一张辜负爱情的冷脸,懒怠的神情,眼里却有蓄势待发的锐光。他把她的手扯下来,强硬地往她身下带,让她的手掌贴住她的下体。 陈伯宗附耳:“我脸皮薄,上厕所都需要藏着掖着。”手上牢牢一按,隔着她的手掌擒住她腿间。 方旖旎手一抖,耳朵灼烫起来,好似被一桶污言秽语搅和成的热油泼到,烫得手脚起皱,无助地蜷曲起来。眸子里凝出一层热热的水膜,透亮、妩媚,未语先羞。 陈伯宗把她一推,方旖旎一屁股坐上马桶,陈伯宗不咸不淡道:“上去跪着吧。” 方旖旎起来放下马桶盖,一声突兀的闷响让她如惊弓之鸟般抖了下。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你不会真的尿我里面吧?” -- 选择 43.小说+:[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陈伯宗没回答她的问题,他让她趴上去,又让她把裙子撩起来,做足了肉便器的模样。 方旖旎咬了咬牙,一手往后把裙子卷起来,还没入夏方旖旎爱漂亮,早早地光腿了,此时叫苦不迭,活像早有打算勾引他的。 又因为住在酒店,穿的是一次性内裤,纯白棉的,方旖旎自己一想便脸红,太色气了,像女学生被坏蛋学长、道貌岸然的老师、猥琐的父亲那种身份的压在幽暗的厕所里狭弄。 羞耻的同时又有着甘愿堕落的刺激,渐渐湿润了。 陈伯宗从上至下把她掠了遍,视线停留在那一块纯白上,器官往往要比人乖很多,直白、磊落,是待宰的羔羊被套住了头,在黑暗里出于生存本能地感知外界。 陈伯宗眼里有笑意,语调还是冷的:“这么想被我干啊。” 方旖旎应对他时还得分出精力去听外头的脚步声,神经绷得好紧,想速战速决——在这儿陈伯宗总不能调教吧!她摇摇屁股,盯着墙面小声说:“是啊。” 等了半晌没见陈伯宗的动静,方旖旎有些跪不住了,脚尖踮了几下地面缓冲。双腿抖了抖,她艰难地转过头看他,眼尾拉出一丝撩人的媚惑。 可陈伯宗根本没看她,他的视线在她头顶偏上的角度逡巡着。 方旖旎问:“你在看什么?” 陈伯宗视线一点:“把腿架到上面去。” 方旖旎坐起来看,斜上方的墙面上竖向安装着一个安全扶手,用以行动不便的人借力。她皱眉:“这么窄,怎么挂得住?” 陈伯宗静静地凝视她。 方旖旎只好脱了鞋子,一手扶着边上的洗手台,身体倾斜重心,把另一边的腿抻直,试着把脚后跟勾挂在上头。居然成功了,腿弯微微屈着,屁股只坐实半个,臀部半敞,撩起的裙子全迭在了腰上。 陈伯宗踢了下她的脚。 方旖旎把另一条腿横向绕后,藏在马桶的左侧,两腿间的小锐角顿成大钝角。内裤收紧,两裤缝间有一些软软的毛发探头探脑。 陈伯宗的神色始终是淡的,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到底爱什么,他能在性爱中或者虐恋中得到快乐吗? 陈伯宗很快开始下命令:“把内裤拨开。” 方旖旎抿着唇照做,上身仅一个肩膀靠在水箱上,一手向后支在马桶盖上,一手拨开了内裤。一次性内裤宽松,轻而易举地拨出了整片阴部。 “会揉吧?” 方旖旎抬头凝了他一眼,继而低垂着,看着可怜的小阴蒂在她的蹂躏下高高拱起,红得令人心碎,仿佛一种祭献。她始终咬着唇不敢出声,两腿慢慢地失了力,抖如筛,她在迷幻的快感里找陈伯宗的眼睛。 陈伯宗原本是看着她的,见她抬头,便把目光移到了她腿间,揉开了,里里外外被他瞧了个干净。泛着莹莹水光的穴似泫然欲泣的眼,脆弱、羞耻、迷惑,是分不清痛与爽,灵与肉的眼泪。 他问她:“难受吗?” 方旖旎点头,不能高潮当然难受。知道身体的敏感点在哪,却不被允许触碰,光是想想就挠心挠肺地难受了。像知道妈妈把自己最爱的糖果藏在柜子上,眼巴巴望着够不到。 陈伯宗低呵:“哑巴了?” 方旖旎战战启唇,果然呻吟声先一步溢出来了。两个字都像说了一个世纪:“难受。” 脸蛋被底下的红炉煨成热热的红,衬着她鹅黄色的针织上衣,真成了春日枝头上的一朵桃花,看得人生出折断的心。 陈伯宗刚把腿卡进她腿间,突然有叩门声,是空姐的:“请问里面有人吗?”还有一道不甚清晰的男人的声音,大概在说关门很久了。 方旖旎呼吸一促,手指喂在里边都僵住了,反倒是软肉紧张得胡乱绞动。陈伯宗竟然还笑了,无声的。方旖旎不自然地扬声:“有人!” 两人静默地对视片晌,陈伯宗轻笑一声:“下次补给你吧。” 倏尔,方旖旎的羞愤在他难得的好笑脸中消失殆尽了 刚吃完飞机餐就到嘉月市了,从窗口往下望,一片人间璀璨。方旖旎却有些贪恋云中的日子,不用想很多,只要不坠机就万事大吉,而在下面,每天都担心精神坠机。 车里有助理还有司机,他们两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方旖旎下车时飞速亲了他一下。助理和司机的眼睛板板正正。 …… 方旖旎刚睡下,陈伯宗忽然来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 方旖旎给他找了双拖鞋放在他跟前,刚直起身,陈伯宗忽的掐住她后脖一把把她按上了墙面,脸颊一阵冰凉,钉进一枚图钉的力道。 方旖旎惊恐道:“你做什么?”却没有挣扎。 陈伯宗一言未发,方旖旎在寂静中听到他解皮带的声音,清晰得引起她的颤栗。身体比她聪慧得多,也奴性得多,早已分泌出液体,以至于陈伯宗强硬插进来时没有那么得痛。反而因为异常的紧致引起了一阵短促的快感。 方旖旎的脸颊随着他的顶撞不断擦过墙面,摩擦得比身下疼多了。她这才开始挣扎起来:“痛痛痛,脸好痛啊。” 陈伯宗把手松开了,方旖旎刚松口气,他便擒住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控在墙上。 陈伯宗撞了下:“屁股。” 方旖旎垫着脚把屁股撅起来,更深地承受了他的鞭挞,前所未有的饱胀感席卷了她,软肉失了智地前仆后继地吮吸他,这副身体太下贱了。她想是不是因为跟他做得不多才这般渴求,处于新鲜感中。 膝盖软得要并起来,方旖旎娇喘间问他:“你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伯宗敷衍:“补给你啊。”却因为嗓音的低哑显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方旖旎耳朵一烫,腰更软地摇着。 陈伯宗的力道和频率吓人,方旖旎都快腾空了,全身就那一处是可自控的了,她渐渐感觉自己湿润成供他玩乐的滑梯,上上下下,快的、重的。 脑海中绚烂一片。 陈伯宗却突然放开了她。方旖旎懵了,眼还半眯着,上半身软软往下倒,整个人在他腰间打折,双手着急地去够地板。 那样子好像一条落荒而逃的狗。 陈伯宗眼眸一沉,抽了出来,把她往前一推。方旖旎跌滑了一跤,更狼狈了,她翻身坐起来。 陈伯宗俯视她,很冷的声音:“爬过来。” 说完就往客厅走去,方旖旎先把卡在腿上的内裤脱了,膝行过去,薄薄的睡衣早就皱巴得不成样子了,两个饱圆的胸在领口处耷拉着,是狗的耳朵,摸一摸又会立起来。 陈伯宗把沙发上的一条薄毯丢到地上:“跪上去。” 方旖旎铺开毯子跪了上去,毯子柔软细腻,让她又冷又疼的膝盖得到了些许安慰。于是神情愈发乖驯,她早不怕这些了,虐恋是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因为清楚对方不会真正伤害到她。 方旖旎始终微垂着视线,只能看到陈伯宗的膝盖以下,他走到了她身后,给她戴上了口球,又把她的手腕脚腕扣上。 一切在静默中有序进行着,是他的情景剧,是他的舞台和游戏。 她是他摆弄的玩偶道具。 方旖旎动了动,陈伯宗点一下她的手腕,她不动了。绳缚对方旖旎来讲是新鲜的,她有些兴奋,睫毛颤了颤。 陈伯宗道:“屁股抬起来。” 方旖旎照做,身体难以平衡,只抬高了半截手臂的高度。陈伯宗一连往她湿凉的穴内塞进两个跳蛋,震得她酸酸涨涨,情难自禁地摇晃了下。她呜呜两声,一屁股坐上了脚后跟。 陈伯宗的气息是温热的,扑簌簌落在她颈后,他说:“狗没有手可以高潮,旎旎也可以,对吧。” 被这样叁番两次地玩弄怎么还能控制住不高潮,她只要夹一夹震动的跳蛋便能轻易高潮了。陈伯宗就是要让她彻底丢掉自尊和自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贬低成狗。 陈伯宗在她身后又道:“是不是恼我逼你?” 方旖旎不做声。 他温热的手指擦了下她的耳廓,轻轻划过她的肩膀:“可是我给你选择了啊。” 方旖旎缩了缩身体,想吞咽,被口球限制了,湿哒哒的唾液从嘴角流下来。 这下更像一条狗了。 -- 回忆 44. 方旖旎怎么玩得过陈伯宗,被他好一番玩弄。 方旖旎颤栗不停:“想…尿尿……”声音都是哑的。 陈伯宗把她推倒,方旖旎两腿大大分开,双手又被束缚在背后,挺直又扭曲地倒在毛毯上,像个树叉。 陈伯宗不紧不慢地给她的小阴唇夹上两个漂亮的铃铛,方旖旎痛得痉挛,大腿狠扭了一阵,快感延迟了。 他道:“尿啊。” 方旖旎一张红脸皱成彩色糖纸,丑态毕露的美,她喘息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陈伯宗轻扯她腿间的线,两个湿答答的跳蛋争先恐后地掉出来,两声清润的“啵叽”。 她先前已经高潮过一回,原本满足的、涨噗噗的身体被骤然抽空,感到无比寂寞,穴口惶恐不安地收紧,似在哀求它不要走。 方旖旎睁大眼睛,眼里几乎有泪般晶莹。 陈伯宗从她腋下穿进睡衣里握住她的胸,方旖旎本能地挺胸,腰和地面拱出空隙。 他明知故问:“怎么不尿了。” 方旖旎摇头,嘶哑的,低哀的:“尿不出来了。” 陈伯宗收回手,在她底下捞了一把,展在她眼前:“水很多啊,怎么尿不出来。” 铃铛被拂过,叮铃铃脆响。 方旖旎僵直着,飞速瞥了眼他指尖,都拉丝的,她闭上眼不敢看,怕看到他脸上逗留的余笑。 陈伯宗的手指刮了刮她脸颊,轻轻道:“你以为毯子是给你跪的吗?” 方旖旎一个哆嗦。 很快被陈伯宗用玩具玩得尿了出来,打湿了脚下毯子一角,还有溅到他身上和地上的。 一条落水狗。 结束后陈伯宗给她解绑,摩挲着她手腕脚腕被绳子勒过的痕迹,眼眸深邃,唇角微微勾着,神情愉悦,仿佛在清点战利品。 方旖旎看着他,倏尔觉得此时此刻的陈伯宗异常性感。心口油然而成一股自豪——他的快乐建立在她身上,这是她给他的,她让他的想象在她身体上肆意驰骋,任他使用和支配,这是她的权力自由。 陈伯宗想把她变成丧失自尊的狗,可她却因为爱他反生出一种赐予的自豪感。且她肉体最终抵达的依旧是美妙天堂,就连精神上的痛苦也不过是渴望自由的宣泄。 虐恋像是一种极端的性解放。 陈伯宗赢了吗,未必。 洗完澡后陈伯宗找来药膏给她抹药,细细凉凉的一圈又一圈。 方旖旎的眼珠子跟着他的动作转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陈伯宗懒懒问:“你想听什么?” “例如为什么突然过来?” “我家,我不能来?” 方旖旎嘴上反驳着“这我家好不好”,脸上却偷偷笑开来,黏糊糊地要往他身上贴。 陈伯宗制止她:“别把药蹭掉了。” 方旖旎不动了,没一会儿又呆不住。 陈伯宗只好任她攀到他身上,放开她的手,方旖旎还用手指挠了下他的手掌。陈伯宗轻笑,抬眸问她:“明年想不想去分公司?” 方旖旎歪头:“你也去吗?” “嗯。” 方旖旎思索片刻:“到时候再看吧。”分公司在西京,规模却比总公司大,去了待遇肯定从优。方旖旎打算问问谈绪今后的打算再决定。 脚上陈伯宗让方旖旎自己抹,方旖旎像涂指甲油一般点一点,点一点,陈伯宗看不下去,接过来,抹完又揉了揉。 明晃的灯光下陈伯宗脸上镀着一层柔光,好的像个假人。 方旖旎轻声问:“你跟每个M都会做吗?” 陈伯宗头也未抬:“很少。” “很少是次数还是人数啊?” “你想听哪个?” 方旖旎不说话。陈伯宗睨她一眼,眼里有笑的,显然又在逗她。 方旖旎打了他一下,娇娇道:“你有没有骗过我?”故作洒脱,“我不介意你骗人啦,只要不会形成本质伤害就行。” 陈伯宗默了会儿,拍拍她骨瘦的脚背:“睡吧。” 方旖旎心里一动。 关灯后,他们各占一边安静地躺着,黑暗裹挟着澄净的呼吸。方旖旎似乎听到小动物的爪子在墙壁上悄悄摩擦的声音,有些杳渺。 她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陈伯宗听了会儿:“外面的风声吧。” 方旖旎蓦然想起以前的事,语调有些悠扬,她道:“你知道小玩吧?超漂亮的,高二的时候有个高年级的学长死缠烂打小玩,小玩怂恿我和她一起捉弄他,我觉得好玩,就捉西瓜虫攒满半个罐子,然后全倒在他的抽屉里。他发现后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在课上发出好大的动静,被老师罚站,还使劲地抖袖子,我和小玩趴在窗口笑得肚子痛。” 方旖旎笑了几声,侧过头:“你在听吗?” 陈伯宗握了下她的手,方旖旎攥住了,继续道:“跑回去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抓住,很倒霉地请了家长,我爸当着老师的面自然斥了我几句,我很不高兴,赌气不要他的生活费,和小玩一放学就去发传单赚钱。挨个地塞,很讨嫌,还晒,但是发两个小时就有叁十元。两元一根脆脆冰,我和她一人一半,甜滋滋地边吃边回学校,天色暗了,风就凉起来,路边的梧桐窸窸窣窣响着,心里就跟现在的感觉一样,知足常乐,淡淡的幸福。” 互相分享美好的回忆是情人间浪漫的赠礼。 可惜陈伯宗的回忆是森森白骨,是慑人的死亡,是精神向下坍塌,是沉寂夜里犹如风声的孩童们的惨叫。 陈伯宗把她搂紧怀里,这是他的知足常乐。 -- 失踪 45. 五一小长假,方旖旎去看爷爷奶奶,他们不知道当时她出车祸的事情,过年期间念叨了好几次怎么不过来,方旖旎除了找借口搪塞没别的办法。 她一来,爷爷又做了一桌子菜,奶奶在看电视剧,频频抹眼泪,吃饭时问她:“旎旎啊,有没有相好的对象?” 方旖旎笑嘻嘻:“有啊!”还不止一个人,出息吧。 奶奶拍拍她手背笑眯眯:“我们旎旎大了啊!什么时候带来我们这看看?” 爷爷语重心长:“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了!” 方旖旎心想带来怕你们吓死,她甜甜撒娇:“哎呀,我还小嘛。” 奶奶点点头:“是,不急,不急。” 吃完饭方旖旎想去赵郁家看看,不知道有没有放假,还有一个来月就高考了,她替他紧张。 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响,糊着报纸的窗户里深眼窥去,里头一片黑。她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这才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是有太久没联系了。想起之前说好她伤好了他再来,结果却再也没见了;发微信也没回复过,这不像赵郁的性子,想着想着,心下愈感慌乱。 她边重复打电话,边使劲拍门:“赵郁?!赵郁!!” 旁边的住户都探出头来,有个中年男子睡眼惺忪开门出来,抓抓屁股:“嚷啥啊!把老子吵醒了。” 方旖旎瞟他一眼:“大叔,这里没人住吗?” 中年男子上下把她打量了遍,色眯眯起来:“有人啊。” “他出去了?” 男人思索片刻,回屋叽里呱啦问了婆娘几句复探出头:“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方旖旎心里一咯噔,忙跑回奶奶家,他们还在睡觉,方旖旎顾不得太多,她轻轻摇醒觉浅的爷爷:“爷爷,爷爷,还记得赵郁嘛?年后你有见过他吗?” 爷爷猛得惊醒,又极缓慢地坐起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方旖旎疾步往外走,快速道:“爷爷我有急事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们!” 此时奶奶也被吵醒,问:“怎么了?” 方旖旎已冲出了奶奶家,一路急奔至车上,恍然间后头仿佛有个黑色的孤单的人站在那远远望着她,像是曾经那个追出来的赵郁,那个害羞叫她姐姐的少年。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和赵郁的交集是在太少了,没有多余的有效信息。她只能一刻不停地开到他学校,跟门卫说弟弟没回家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门卫见状一急,带着她往德育处去。 值班的老师问了些情况,让她不要着急,说孩子可能在外逗留,还没到家,方旖旎想也有可能,跟朋友一起什么的,可一想到那回他被下药,白日里又惊出一身汗。 她核对着资料给赵郁的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说:“赵郁开学没多久就申请了休学,说是身体不适。”方旖旎被她的话吓到连连后退。 方旖旎冷汗频出,六神无主,她对着值班的老师哆嗦着说:“我要看监控!给我调监控!” 门卫和老师见情况不对,忙给她调,高中教室的摄像头除了考试基本都是关着的,大大缩小了调取难度,再根据时间筛查一番,基本控制在了赵郁消失前后两天的录像。 方旖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逡巡着来往的人,学生都是成群出现,又穿着校服,方旖旎看得眼花都不敢眨眼。 终于在值班老师说他要下班前,方旖旎找到了赵郁。消失前一天,他看着还是好好的,上课下课回寝室;休学当天,是周六下午,赵郁一个人走出校门,校门的监控范围内并没有可疑的人,消失第二天、第叁天,再没见到赵郁。 值班老师下班心切,抑或怕闹出什么事,满口应允地让方旖旎把监控拷贝走了。 方旖旎马不停蹄开车去了赵郁班主任家。中途打了个电话给爷爷,让他去赵郁家看看有没有人,爷爷去了,说没有,回忆着补充道:过年的时候还见到来着,穿得可精神…… 方旖旎被这些话语摆布得失掉自制力,车速飙升,手脚也急剧地凉下去。 别出事啊,赵郁。 没心情寒暄,方旖旎一进去就开门见山:“老师,您说是一个自称赵郁舅舅的男人过来办理的手续,您方便再具体讲讲吗?还有麻烦您看看这天监控,如果看到那个男人,拜托告诉我。” 一段话几要并成一句话的语速,班主任拉着她坐下让她慢慢说,方旖旎深呼吸,重复了一遍。 赵郁的班主任是个年过四十的资深好教师,心里也着急,她给方旖旎倒了杯水,然后架起眼镜接过她的手机,边浏览边说,言无不尽:“赵郁的舅舅手续齐全,因着马上高考了,我多问了句赵郁什么时候返校,他舅舅说可能病情严重,赶不上高考。我想着不能耽误治疗,赶紧帮着办完手续,让他舅舅回去了。”语带懊悔。 方旖旎忙问:“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吗?” 班主任有条不紊:“平头,戴着个黑框眼镜,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阔,鹰钩鼻,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的确,这样的男人太多了,方旖旎又问,心里有太多疑惑团着:“看到他了吗?” “我记得那会儿是中午,我吃完饭回办公室,看着他等在门口,具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旖旎皱眉,重重点头,眼里有恳切:“好,您慢慢看,劳您看仔细些。” 方旖旎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她盯着墙壁上圆圆的挂钟,它嘀嗒、嘀嗒,好似正在把赵郁的生命一分一秒,一点一滴地滴答掉了。 “看到了看到了!” 方旖旎忙回神,凑过头去,追问:“哪个?” 班主任一指:“这个。” 方旖旎接过手机截图视频,不断放大,痛恨自拍能照清每一个毛孔的像素为何此时如此模糊不清。她恼一句:“只有侧脸!” 方旖旎反复琢磨那几分钟视频,男人定有所预谋:他从靠近办公室的那头楼梯上来,正脸仅出现了短短几秒,且微低着头,接着侧身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班主任他们回来了,开门进去,就看不到了。她拉到后面,男人出来后原路返回。方旖旎继而找出楼道和校园内的监控,都没拍到脸。 别说她不认识这个男人,就是让她截图打印出来给警察,怕是也难识别。 方旖旎脑子飞快转起来,起身抬步往外走,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转头告辞:“我先回去了,打扰您了!” 班主任嘱托她找到赵郁了告诉她一声,方旖旎点点头,走了。 楼道里潮闷的热气暖不了一颗凉掉的心。 她在夜色里奔波,开车去KTV,让他们调出赵郁被下药那天开包厢的顾客资料给她。威逼利诱下经理让服务员找了给她。 方旖旎打电话过去,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接了,语气很差:“谁啊?” 方旖旎一声尖呵:“你把赵郁弄哪去了?!” 前台和经理被她吓一大跳。 那头一顿:“谁啊,我不认识什么赵郁。” 显然在说谎,方旖旎冷冷道:“行,你等着警察上门吧。” 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换了个人听电话,语气平和很多:“赵郁不在我们这,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方旖旎语气恶狠狠地道了之前下药那件事,旁敲侧击,企图逼出他们的实话。哪知道男人接下去说的话,一棒子把她打成了傻子。 他说:“妹子,我也不跟你扯了,老实跟你说吧,上次下药是他雇我们诓人,看来那人是你啊?”一声长叹,“劝你一句,离那小子远点,他心思深着呢。” -- 痴情 īzℍáńsℍú.còm 46. 方旖旎赶去公安局,立了案,有些走不动道了,在长排椅上坐了好久。她无神地看着醉酒、打架、躺马路被抓的市民进进出出,吵吵嚷嚷。 看着看着,像突然变笨,方旖旎调动不起任何情绪,她打电话给谈绪:“你可以来接我吗?” 谈绪永远那么和风细雨,尽管被她吵醒,也还是第一时间赶回来接她。他径直走来,担忧地在她跟前蹲下,轻轻吻了吻她发凉的手背问:“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方旖旎眼神捉住他的脸,视线忽变模糊,她赶忙抱住他:“谈绪,谈绪。” 谈绪牢牢框住她,低柔地安慰着:“别哭。” 方旖旎含着泪在他肩头伏了一会儿,默默道:“谈绪,赵郁不见了。” 谈绪身子蓦然一僵。 方旖旎没察觉到,还在说:“谈绪,你能帮我找找吗?” 谈绪眼里情绪翻涌,好一会儿才应:“嗯,我们先回家。” 方旖旎升上车窗,她觉得吵。Po⓲d.coм(po18d.com) 安静了会儿,又觉得太过安静,复把车窗降下了。 谈绪频频睨她,方旖旎盯一眼倒车镜里畸形的自己,侧头问谈绪:“假如有个人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但是他又没真正伤害到你,你会离开他吗?” 谈绪攥了攥方向盘,有些难以启齿,她显然在指赵郁,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赵郁,在意到脸上忧伤彷徨的表情都让他心痛了。可是他该怎么告诉她真相?谈绪眼里的痛意融进了静静流淌的夜色里,瞧不真切。 他最终选择违背了内心:“我会离开。” 方旖旎略显呆滞地点点头,过一会儿又转回来问:“为什么?” “现在没伤害,不代表以后不会伤害。” 方旖旎没听见去,问问题不是为了听答案。 她尽量往乐观设想,想赵郁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既然那个人说赵郁心思深,那他应该没事吧?直觉又告诉她赵郁出事了,一切都很反常。可最终身体的所有反应都冲向那句话“看来那个人是你啊”,是她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赵郁不惜伤害自己来欺骗她靠近她? 她不懂,她有什么好让他图的? 难道那些腼腆的害羞的欣喜的纯真笑容都是假的吗? 难道那一声声甜蜜的姐姐背后是一句句阴暗的谎言吗? 方旖旎无措地望着窗外,隐见挤在楼层间的月亮,仿佛一个被人揉扁了的猩红肉球,欺压的红,不详的红。 谈绪时时留意着她,岔开话题说:“过几天可以去山上看超级月亮。” 方旖旎摇头,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颓丧样。谈绪掩下神色,平静地开到了家。 第二天晚上谈绪跟她说没赵郁的消息。 过了一晚方旖旎已经冷静很多,纵然失眠半夜精神不济,但眼梢都同一颗心一样吊着。她凝了会儿备餐的谈绪道:“你早上给我挤牙膏,挤在了牙刷的套子上。” 谈绪一笑:“我没注意。” 方旖旎又道:“你昨天半夜去哪了?” 谈绪切菜的手一滞,瞟她一眼:“没去哪啊。” 方旖旎递给他一个咄咄的眼神,出去了。 吃完饭,两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神均在一桌子不见少只见凉的佳肴上失焦扫视。 过了会儿,方旖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骗我?赵郁失踪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光讲出来就已经花尽全身力气,方旖旎害怕听到肯定回答身体难以承受般,紧紧抠住了椅子的扶手。 谈绪以往爱惨她的古灵精怪,但此时此刻,他恨她的聪慧。 谈绪的语调温和地像要把青蛙煮透:“的确是我让赵郁离开你,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这个城市,有我一个不够吗?旎旎。” 真可怕,连眼神都依旧含情脉脉。 方旖旎闭了下眼,胃里一阵阵反酸,舌苔都是苦的:“你还在说谎。” 谈绪没吭声,无力感席卷了他,让他忍不住刁钻,钻出令他窒息的洞。 他压抑着不让音色变调:“如果不是你喜欢上了他,我不至于使这些下叁滥的手段。我是个正常男人,我再爱你,也无法大度到与别人分享同一个你。” 话落,方旖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子颤抖地往前一倾,要瞧清说这些话的人还是不是那个爱她护她全世界最好的谈绪。 方旖旎眼角有眼泪滑下来,谈绪心口一抽,勉力克制自己去抹去吻的冲动——他必须得把这件事演过去。 方旖旎无声地哭了会儿,两眼通红,是被挤扁的月亮碎在了里面,再也亮不起来了。 …… 她回家了,咚咚咚砸门,开门的居然是方国平。 方国平皱眉:“鬼一样的,不是换了密码锁?” 方旖旎看都没看他一眼,飘进了屋子,她在大厅里找她妈妈的身影,没找到。她心一揪,忙问方国平:“我妈呢?” “睡了。” 方旖旎呼了一口气,上楼走至一半又下来,同方国平说:“爸,你能帮我查一下我朋友吗?他失踪了,找不到他。” 方国平眉头就没平下来过:“狐朋狗友!” 方旖旎自顾自地把赵郁的信息说了一遍。 方国平原本皱着的脸突然松了下来,眼皮一跳:“什么不着调的乱七八糟的信息,人口失踪报警啊,我让谁查去?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警察。” 方旖旎迟钝地说了声“算了”,失望地上楼了。 她还是不甘心,因此深夜失眠时爬起来打电话给陈伯宗,让他查查赵郁,陈伯宗问她出什么事了,方旖旎一五一十地说了。陈伯宗往常惯冷的嗓子在此时显得格外可靠,令她跟着他镇定下来,脑海里也渐渐出现了一缕一缕被忽略的细节。 陈伯宗道:“谈绪既然说是他做的,你还查什么?” 方旖旎握紧手机:“别告诉我你信这说法。”她宁可相信漏洞百出谎言也不信谈绪会做那些事。 陈伯宗冷笑一声:“你对他倒是一片痴情。” 方旖旎支吾:“什么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陈伯宗挂了电话。 方旖旎再躺下时,后知后觉到,说了半天,陈伯宗也没表示要帮她找人。 陈伯宗总能无声无息地把话题滑过去。 她还能找谁?她还能信谁? -- 失控 ρó⑱и.ℂóм 47. 方旖旎常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网上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但现实是“没有消息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因为无心工作,方旖旎不想耽搁团队的进程,主动向人事递交了辞呈,可一周了,流程还停留在第一步。人事部经理让她先找领导签字,方旖旎盯着对话框默了会儿,起身前往人事部。 人事部经理正忙着,晾了她一会儿,方旖旎便静静地坐在会客椅上等候,一条无袖绿细苎麻裙衬得她四肢纤薄,素雅中带着仙气,就是气色不大好。 小王进来送资料,边瞄方旖旎边在经理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经理闻言眉头一皱:“你确定?”小王思索片刻后慎重点头。经理沉稳地“嗯”了声,小王走后他把方旖旎唤到跟前道:“Yvonne,上面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方旖旎直言:“我这个量级不需要总经理签字吧。” 经理为难,又想到小王的话,圆滑地卖了个人情:“你可以问问Tom。” 方旖旎蹙眉,陈伯宗? 方旖旎没耐心周旋,一进陈伯宗办公室就质问他:“为什么不批我的离职申请?”Po⒅d.co㎡(po18d.com) 陈伯宗头也未抬:“等我忙完。” 方旖旎胸口起伏了一下,扫了眼他的桌面,看起来的确很忙,黑棕色的桌子白茫茫一片。沙发墙上有几幅新添的画,也不知道陈伯宗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都是她画的他,他还真一点不忌讳,角落都还有她的签名呢。 心里因此软了些,安分坐下了。 陈伯宗忙完时,方旖旎还是那个姿势,她这么坐不住的人,竟然为了一个赵郁搞成这幅失魂落魄的德行。陈伯宗沉下眼,淡淡道:“我可以批你长假。” 方旖旎撇头看他:“不,我很久没创作灵感了,这份工作已经不适合我。” 陈伯宗四两拨千斤:“换个岗位。” “为什么不愿意批?辞职又不等于分手。”方旖旎不解。 陈伯宗微往后靠,眼皮往下一垂,没再开口。 看着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赵郁失踪以来方旖旎紧绷的神经忽而断了,她受够了被隐瞒!陈伯宗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告诉她,连辞职都要从中作梗。 方旖旎深呼吸,目光牢牢揪住他的脸,勉力稳住声音却还是越说越快:“陈伯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喜欢在沉默中看别人痛苦、看别人妥协,看我无数次屈服于你,看我在你身下像条狗一样求你。难道在你眼里,现在的我就连选择工作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啊?你干脆拿根狗链子把我拴起来得了!” 陈伯宗一笑,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很阴。他的视线又缓又凉地滑过她的唇,缓缓道:“光拴起来怎么够。” 方旖旎打了个寒颤。 陈伯宗见她胆怯的模样又心软,放松了神态,跟她计较什么?难道他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性子? 他招招手,方旖旎虽一脸防备,但还是乖乖过去了,想坐去他腿上,陈伯宗迭上了腿,方旖旎只好跪下来伏在他膝头,仰面望他,眼里楚楚又倔强。 陈伯宗看了会儿问:“因为一个赵郁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值得吗?” 方旖旎狡辩:“工作可以再找。” 陈伯宗点头,又问:“你是担心赵郁,还是忧心谈绪啊。” 方旖旎不敢回答,她把他的左手紧握在手心里。陈伯宗笑了笑:“心虚什么?” 方旖旎见他这样,逐渐找回了理智,她怎么忘了陈伯宗是吃软不吃硬的。她用脸蛋蹭他的手臂,衬衫的材质比她脸蛋还柔软,方旖旎有些上瘾,陈伯宗却轻打了一下她的脸:“癞皮狗。” 方旖旎蹬鼻子上脸:“求求你了。” 陈伯宗把手抽出来,方旖旎又去抓,陈伯宗再抽,两人来回玩了几遭,陈伯宗才道:“赵郁的事,耐心等等吧。” 方旖旎一喜,几乎要从地上弹跳起来:“他是不是没事?!我就知道谈绪没那么丧心病狂。” 陈伯宗扫她一眼。 方旖旎立马收敛神态,没站起来,软软地圈住了他的腰。 陈伯宗垂着眼,手指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滑了滑,轻飘飘问:“失踪的要是我,我看你能乐得找不着北。” 方旖旎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道:“瞎说,我只有在被你这样那样玩的时候,才会找不到北呢。” 陈伯宗低低笑了声,方旖旎立马得寸进尺地追问:“赵郁遇到什么事了?这跟谈绪又有什么关系?” 陈伯宗收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把她拉起来,“把申请报告拿走,好好上班。” 方旖旎真怕这些落不到实处的话,她这些天难道担惊受怕的还少吗?她都这么急了,他怎么还在跟她打哑迷,从指甲缝里漏出来一点信息逗她,是又想让她求他吗? 方旖旎站起来往后远离他两步,语气似玩笑,神情又是那么严肃认真:“陈伯宗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像那些女人街购物的大妈,永远都要等一等,看一看,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哪有那么多人可以错过啊。” 辞职的事不了了之,方旖旎因为跟陈伯宗冷战,也不想去公司,干脆躲在了小姑家。曹宽突然约她见面,这是方旖旎没想到的,她想着出去透透气也挺好,便答应了。 曹宽还是老样子,一头蜷曲的长发,在后头扎了个小揪,瘦极,留着小胡子,一件洗旧的T恤和一条容得下叁个他的宽裤。和摇滚歌手互通的忧郁与落魄。 “我要去美院当老师了。”曹宽小胡子一动,眼里更忧郁了,好像当老师是对他才华的侮辱。 方旖旎挑眉:“很好啊,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曹宽摇了下头,话锋一转:“我十分后悔当初同你分手,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吧。” 方旖旎讥讽:“关你什么事。” 曹宽皱眉:“他们只是喜欢你的肉体。”还没当上老师,就养成了好为人师的自大。 方旖旎听笑了:“是,就你高尚,喜欢我的灵魂。”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俗气?” 方旖旎后悔来了,没排解情绪,反而更火大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当我的裸模,我按市场的叁倍价格给你。”高傲的语气,施舍的神态。 方旖旎笑死:“你画不出好的作品了是吗?” 曹宽被戳穿,讪讪地大口喝茶。 “你可真恶心,别忘了当初是你出轨,嘲讽我的身体再也引不起你灵感的波动,找几个女的羞辱我,现在腆着脸来求我当模特,早干嘛去了?”方旖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比起厌恶曹宽,方旖旎更厌恶自己,她当时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利用了谈绪。他怎么配啊。 陈伯宗是在情书找到的她,情书老板拍照片给他,照片里方旖旎在一堆男人里笑,叁双手摸在她身上。 陈伯宗把她带了出来,上了楼,进了他用的房间。 方旖旎醉醺醺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也跟那些男人一样,只爱我的身体?” 陈伯宗把她一身衣不蔽体的破烂扒了,冷嗤:“要不然呢?爱你这狗都不如的脑子?还是一不高兴就发神经的性格?” 方旖旎气炸了,疯狂用脚踢他,用指甲挠他脸:“滚啊!陈伯宗你是不是人啊!” 陈伯宗反手掼了一巴掌:“清醒了吗。” 不知道是酒精麻痹了知觉,还是他下手本就不重,方旖旎依旧抓:“你滚你滚!我要谈绪!我要谈绪!只有谈绪爱我,你们都不爱我!” 陈伯宗把她甩到沙发上,方旖旎在沙发上弹了下,满肚子的酒晃进了脑子里,她昏昏呢喃:“你只会让自己舒服,我高兴时得哄你开心,我不高兴时你只会让我更不高兴。” 说着说着,方旖旎没躺稳,一头扎下去滚到了地上。方旖旎突然惊觉房间的地板粗糙而冰凉,她转头聚焦一瞅,居然是水泥地。再抬头看向天花板,上面居然全是钩子、吊环和绳索。 一时被震慑住了。 陈伯宗把她往边上一踢,低头蔑视:“怎么不继续骂了。” 方旖旎倏尔想起小玩给她看过的照片,背景跟这儿一样,原来陈伯宗就是他啊。她盯着天花板上一个铁环,在她眼里虚幻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圈,上面是不是捆过无数具肉体?他们在陈伯宗眼里是人,是玩具,是艺术品,还是马戏团里钻火圈的猴子。 她问:“陈伯宗,我跟你那些M有什么不一样?” 陈伯宗没有回答,他让她躺上沙发敞开腿,方旖旎照做了。陈伯宗取了根拍子,站在她腿间拍打她的阴部,仿佛拍打一只小的可怜的蚊虫,而两瓣小阴唇的确也同蚊虫的翅膀一样翕动起来。这使得他更用力了,似乎对蚊虫的垂死挣扎感到了莫大的兴趣与亢奋。 方旖旎刚开始会挡,渐渐地不再反抗,腿岔得更大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虐阴,无疑,方旖旎是能接受且喜欢的。她发现在虐恋游戏里她可以忘掉所有现实中的痛苦,肉体的折磨带来了精神上的欢愉。 明明身体卑贱地袒露着,谄媚着,但她的神情却充盈着骄傲和自得,好像他是服务于她的工具,她才是命令他的主人。 拍子打出响亮的声音,他用了十分的力道。 陈伯宗失控了。 有什么不一样?太多了,陈伯宗在此刻才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一场虐恋游戏。 方旖旎屈从了游戏,他屈从了她。 -- 不配 48. 陈伯宗凝视她堕入高潮后的双眸,迷离间一抹狂喜。他问她:“想要什么奖赏?” 方旖旎摇头:“今天不要了。”当她可以在虐恋中获取性唤起甚至性快感,她就不期待奖赏了。 闻言,陈伯宗把她抱至腿上,用指腹轻按她挺立的乳头,细细观察她的神色。方旖旎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想要吗?” 陈伯宗身子一僵,片刻的沉默后,推开了她。方旖旎出过汗,酒醒了些,她又爬上他的腿,用软烂的下体蹭他挺括的裆部。陈伯宗扫她一眼:“不是不要?” 方旖旎狡黠一笑:“换我给你奖励。”餍足后自得的眉眼,是一种赏罚分明的慷慨,因为他带给她快乐了。 什么时候他们的地位变了? 陈伯宗在她给予式的性爱里忽而想起自己的童年。 可以说,他的童年甚至整个青春期,都被迫侵泡在观摩父亲淫乱的私生活中。 从最初的呕吐不止,到后来的厌恶成性,最终发展成现今的麻木冷静,陈伯宗已经很久没在性爱中产生过快感了。性爱之于他,是耷拉如茶壶的阳具,是粘着排泄物的后庭,是肉体万象,是生理失禁,是精神阉割。 他把自己的欲望囚禁在牢笼里,不允许它自由地宣泄,不允许自己变得和父亲一样恶浊。于是陈伯宗开始像基督教的教徒那般尝试惩罚和赎罪,通过对肉体、对自我的折磨和贬低,达到精神上的谦恭,消除内心对性爱的厌恶和负罪感。 方旖旎问他什么感觉,还没听到回答便自顾自地说:“刚开始被拍打,很疼,但我发现身体很快被一阵异样的温暖包裹住了,好像钻进了一条柔软的毯子,大脑感到舒适,身体感到愉悦。”她绞了绞软肉,“我很喜欢,你呢?” 陈伯宗懒散地“嗯”了声,但他身下的动作骤然加剧,顶得方旖旎牢攥他的肩膀。 他很难描述施虐时的感受,但他清楚,当下的性爱,他是愉悦的。她是他的毯子。 陈伯宗动作稍一缓,方旖旎立马在喘息间追问:“陈伯宗,你是爱我的,对吧?” 回答她的是陈伯宗罕见的温柔频率。 方旖旎微微笑起来。 方旖旎酒醒后记不清太多细节,更是忘了陈伯宗最后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伯宗听见动静开门进来:“起来,上班去。” “不去!”真是扫兴,方旖旎乱蹬被子,“你不是说给我放长假吗?” 陈伯宗充耳不闻,走过去给她穿衣服:“你觉得你爸能养你多久?” 方旖旎嘟囔:“我爸不养我我也养的起自己。” “照你现在的工作能力,你连你的车都保养不起。”陈伯宗一针见血。 方旖旎机灵反驳:“我可以坐地铁。” 陈伯宗懒得跟她算生活成本,他把她拉起来往厕所带:“现实点吧,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出事?靠自己才靠得住。” 方旖旎心里一紧,闷闷不乐地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可别离开我啊。” 陈伯宗在镜中扫她一眼,出去了。 又回去上班,难免尴尬,方旖旎就更加勤快了,什么活儿二话不说埋头苦干,下班后到家埋头大睡,竟然过得比前段时间要舒心很多。 方旖旎逐渐明白了陈伯宗的苦心,越逃避生活,生活就越像牢狱,她的确不该放弃事业。 天气热起来,周末晚上方旖旎会带着她妈妈出去看大妈大爷跳广场舞,她爸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阻止过。有一天方旖旎听到一对大妈在边上讨论亲戚家小孩的高考成绩,才恍惚原来已经暑假了。 她之前还跟赵郁说,好好学习,高考完再琢磨大学学费的事情,而现在,他连高考都错过了。 虽说在陈伯宗那间接证明了谈绪和赵郁失踪无关的,但她和谈绪很难再回到最初那种相濡以沫的状态。仿佛在谈绪光洁无瑕的肌肤上发现了一块腐烂变质的瑕疵,也许它微乎其微,可依旧令她产生了微妙的抗拒的情绪,它让方旖旎眼里的谈绪跌入了平庸的世界。 她偶尔会去找他,一起吃个饭,点评一下秦师傅的手艺,聊一些淫书野史,却很少有肌肤之亲了。 哩哩旧疾复发动了手术,出院后方旖旎带回家养了,每天早起遛一次,下班回来遛一次,作息愈发健康。她在和哩哩的亲密相处中得到了无条件无上限的爱和陪伴,这是她在跟谈绪陈伯宗他们,包括和家人中得不到的东西。 哩哩活二十年,爱二十年,这是小狗的爱,人一辈子无法匹及的宏大的无私的爱。 方旖旎从哩哩的爱中获得了不少灵感,重新对设计灌注了热情。其实每年yakamoz出的系列新品并不多,一个是因为走的路线并不以量取胜的;一个是品质把控严格。今年因为分公司的开设,不少设计师都摩拳擦掌,力图以强势的作品打入分公司,做第一批老员工。因此这一季度的新品设计内卷格外激烈,方旖旎被激出了斗志。 她到处看展,看秀,爬山,旅游,参加各式酒会寻找灵感,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一个做兼职的男高中生,他有一对小鹿的眼睛,似赵郁。 方旖旎加了他的微信,约他周末一起爬山,男孩说他周末要去咖啡店打工,方旖旎问了地址,周末那天过去了。 咖啡馆是个网红咖啡店,工业风的设计,来往不少漂亮精致的男女进来拍照,方旖旎坐在角落看着男孩在他们之间如鱼得水地服务与周旋。脑子里想的却是那回在镇上图书馆,赵郁狼吞虎咽的样子。 她以顾客之名给男孩高昂的小费,男孩说不好意思收,眼里却渴望着,贪婪着,方旖旎笑着把钱塞进他工作服的兜里。内心遗憾终究不是赵郁澄澈的眼。 晚上他们去开房,方旖旎道:“你应该成年了吧。”男孩点点头,在路过商圈的时候,他始终望着窗户,方旖旎瞥了眼,开到十字路口又绕了回去,下车给他买了部最新款的手机。 男孩眉开眼笑:“谢谢姐姐。” 方旖旎突然生气:“不要叫我姐姐!” 男孩旋即噤若寒蝉。 做的时候男孩没什么技巧,刚插了几下方旖旎就把他推开了:“算了,陪我说说话吧。” 结果他没说两句就睡着了。 方旖旎看着这个破烂的情趣酒店,鼻端是浓重的腥臭味,床上是劣质的避孕套,面前是泛黄的墙纸,也许在某个黑色花纹处还藏着一个摄像头,旁边躺着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孩,一切都那么烂俗,俗到方旖旎觉得自己不配想起赵郁。 她多想无情,可怎么就忘不了赵郁。 -- 白痴 49. 方旖旎回家遛完哩哩,转去找谈绪了。 谈绪坐在院子天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眼望去形单影只,很是寂寥。方旖旎看他见到自己的刹那神情一瞬间亮起来的欣喜,鼻腔立马酸胀起来。 方旖旎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今天不是休息日吗?” 谈绪抱起她,两人上下贴着躺上贵妃椅,谈绪亲她,用脸颊蹭她的脸,慢慢说:“在想事情。” 方旖旎捧住他的脸,问:“什么事?” 谈绪默了会儿,轻笑:“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方旖旎眼里刹那凝出泪花,谈绪吻住她微颤的唇瓣。方旖旎头往左侧一偏,语气淡又傻:“谈绪,带我去看看赵郁吧。” 谈绪放开了她,平躺回去,方旖旎跟着躺在他身侧,两人挨挤着,偏偏又是难言的遥远。 头顶枝桠上的芙蓉花开得火火灿灿,灯影下布着一层绒光——这还是他们一块儿种下的树,一时两人的心里皆有些戚哀。 谈绪缄默了许久,久到方旖旎生出跌落谷底的失望,才听到他说:“好。” 方旖旎念高中时出黑板报,每学期开学的主题一定是“新学期,新气象”、“新学期,新起点”、“新期望、新征程”,诸如此类展望未来朝气蓬勃的话语。 到了大学,虽然没有黑板报了,但是食堂对面的宣传栏里一定有那么一句话,莫泊桑说的:「人生活在希望之中,一个希望破灭了或实现了,就会有新的希望产生。」 可当方旖旎在精神病院见到赵郁时,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希望了。有的东西,破灭了,就真的破灭了。 赵郁穿着雾霭般灰扑扑的病号服,宽宽大大地兜不住他瘦长的身子。他坐在花坛上,猫儿似的缩着身体,头紧垂着,仿佛正屏着呼吸窥探脚腕上镣铐的光景。 周边的的患者喧闹,疯癫,赵郁始终一动未动。 方旖旎简直不知道怎么控制着唇舌的泛滥,词不成句:“他……赵郁……为什么?” 谈绪痛心地抱住她,低哄:“我们先出去。” 方旖旎使劲挣扎,一会儿哀求他让她再看一眼,一会儿痛骂他为什么要把赵郁关起来。 护士跑过来严肃指责让他们出去,病人们的精神状态不能被刺激。 方旖旎却像被这话刺激,大声尖叫:“赵郁!赵郁!”贴得太近了,铁丝网几乎嵌入她的脸。 就在被拖走的前一秒,方旖旎看到赵郁转过头来,似乎往她的方向投来一眼。很快被躁动起来的精神病患者们挡住了。护士黑着脸赶人,谈绪不断安抚方旖旎的情绪,而方旖旎只知道恸哭:“他在看我啊!他知道我在叫他啊!他不是精神病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啊?!” …… 回去路上,谈绪始终不回答方旖旎的种种疑问。 方旖旎埋头搜索医院相关,发现这所精神病院跟一般医院不一样。它又名110病房,基本都是警察送来被家人抛弃的病人,全靠社会补贴政策进行救助,医疗环境极差,常年无人问津,有些稍正常的病人甚至需要协助医护工作。 方旖旎愈发透不过气来,她想到被称作“当代艺术F4”的方力钧、岳敏君、张晓刚和王广义。他们用夸张的艺术手法呈现出人物麻木、扭曲、分裂、幼稚的精神状态,淋漓尽致地解构着当代人类已经从“躯体疾病时代”进入了“精神病时代”。光是欣赏这些作品方旖旎就觉得窒息,浑身不适,更别提现实中真真正正有这么一群直观外泄的精神病患围着转,那是怎样的骇人啊! 赵郁很害怕吧。他被密密匝匝的电网控制着行动,如同习字时被老师要求笔画不准超出田字格外那般把人框住了,框在小小的一个又一个格子里。 方旖旎心都要碎了。 雨包围着车子从远处窸窸窣窣地摸过来,落日余晖渐渐压上车窗。方旖旎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上正挑起一朵深沉的暗云。 很难想象在这个繁荣的城市还有那样一所人间地狱。 到家后,谈绪和方旖旎面对面隔桌而坐,他们很少这样,两个人在一块时,好像总是贴着、胶着。 方旖旎抱起哩哩,试图给自己一点力量。 谈绪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赵郁没事,对他而言,医院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旖旎不信:“那为什么不能去好一点的医院?” 谈绪蹙眉:“旎旎,我们说好的。” 是,在去见赵郁前方旖旎的确保证说只要见一面确认他没事就行。可是现在的情况,怎么让她放得下?方旖旎抿着唇犟。 谈绪无奈地叹息,他总是拿她没办法。他只好说:“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人,你确定想知道吗?” 方旖旎心里一咯噔,讷讷:“包括你吗?” 谈绪沉声:“包括我,还有你爸爸。” 方旖旎一霎那瞪大了眼睛,哩哩被她猝不及防的收紧吓到,尖叫一声跑掉了。 “关我爸爸什么事……” 谈绪没说话,坐过来抱住了她。他隐瞒并不是怕事情败露遭到谈袭报复,他隐瞒仅仅是因为怕她受伤。他怎么舍得她受伤? 谈绪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浸汗的前额,口吻似呓语:“那么多人陪着你,为什么偏偏要一个赵郁呢?假如因为一个赵郁,失去我们所有人,你觉得值吗?旎旎,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叁地爱上别人。我也是会伤心的……” 方旖旎捂住他的嘴巴,怅然若失的样子像躲在屋檐下等雨停的乞丐。 难道她真如谈绪所说吗?见一个爱一个?有了一个还不够,赖在别人身上不肯离开,贪得无厌地伸手乞讨爱意,不缺爱,却渴望所有人的爱慕。 是这样吗?她以为家中出事后她变得胆怯与懦弱,原来她本质上依旧是那个习惯被讨好,习惯被善待,嚣张霸道、得陇望蜀的小女孩。 可是尽管如此又怎么样,爱情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任男男女女为所欲为的白痴吗? 方旖旎忽道:“我爱别人并不代表我不爱你啊。” “我知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明明还说过多一个人陪我也不错。” 谈绪吻上她的耳廓,渐渐啄吻她的肩膀,方旖旎回抱他。椅子太窄,两人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方旖旎细柔的肌肤贴在上面,吊着水晶灯的天花板在眼底摇晃。 医院有这样漂亮的水晶灯吗?赵郁病房的天花板是不是挂满蜘蛛网。 高潮来得迅疾而潦草,如赵郁茫然间投过来的一眼。 她想她还是自私的,尽管谈绪挖空心思地岔开话题,但她还是免不得生出了背叛他的心思——她要把赵郁带出来。 -- 愧疚 50. “你就这么放任她做蠢事?”陈伯宗迭着腿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抽烟。 谈绪喝着酒,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呢?”他斜他一眼,“你要是有办法,也不会约我见面了吧。” 陈伯宗默了会儿:“干脆告诉她得了。” 谈绪苦笑,闷了一杯酒。 陈伯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闹大了,我和你都护不住她。” “所以?”谈绪挑眉。 陈伯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她不是还有个好爸爸吗。” 谈绪一怔,放下酒杯,缓缓道:“不行,旎旎受不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方旖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赵郁偷了出来。 医院无人问津反而成了益处,方旖旎只花钱买通了其中一个医生,伪造了一份劣质证明,就把赵郁带出来了,她还留了个心眼,弄了份赵郁的死亡证明。虽然因此赵郁成了没有户籍档案的人,但总好过日以继夜非人般地呆在那里。 方旖旎把赵郁藏在老城区的一间单身公寓里,一个多月了,朝夕相处的谈绪并未发现。 下班后方旖旎照例发消息给谈绪: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谈绪一如既往地回复:好,晚上要不要我去接你? 方旖旎:不用。 方旖旎先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她原来是去超市买的,有天偶然瞥见墙角的摄像头,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之后就在老城区的菜市场买菜了。菜市场脏、乱、臭,为了赵郁她硬生生地克服了。 方旖旎不知道赵郁爱吃什么,反正做什么他都能吃得一干二净,仿佛吃不完要受惩罚似的,吃鱼连鱼刺都不吐。方旖旎渐渐摸透,便买易消化易咀嚼的菜。 “我回来啦,赵郁?” 方旖旎一进门,忙把手里的菜放下,甩了甩手。刚一手提着一手摸钥匙开门,锁眼又涩,塑料袋勒得她手疼。 赵郁听见动静从卧室出来,说是卧室,其实是卧室、书房和卫生间一体的一卧;客厅很小,只容得下一张折迭餐桌;厨房跟阳台搭在一起,每次炒菜方旖旎总担心会被人从楼下看到,疑神疑鬼了一周,买了简易帘子遮住阳台的窗户才放下心来。 如今帘子上都是油烟污渍,方旖旎看着帘子自言自语:“又忘了买新的了,走之前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赵郁寡言少语,“嗯”了声,又小心地瞄她一眼,才乖乖开始择菜洗菜。 老旧水槽倒是被赵郁收拾得很干净,原来攒着一层浓漆般的污垢,现在几乎恢复了本色。 方旖旎也想让赵郁住好些,但她对谈绪的话心有余悸,不敢贸然行动。只有这的老破小没经过公安机构登记,查不到她和赵郁,方旖旎自嘲自己逻辑紧密,退休后可以协助警察办案。 方旖旎洗过手,脱了外套穿上围裙同他一道洗菜。两人挨挤着,小声交流,同一栋楼挨家挨户的饭菜香顺着管道和空气流动在他们鼻尖。 “今天有看书吗?” “嗯。”水声都比赵郁的声音响亮。 “有人过来吗?” 赵郁摇头。 “嗯,有人来了要先打电话给我。” 赵郁点头。 方旖旎冲他笑笑,擦了下手抬头摸摸他的脑袋:“真乖。” 赵郁先是下意识缩头一躲,见方旖旎笑容明媚灿烂,又把头放回去,耳廓渐渐红了。 她一直不相信赵郁得了精神病,虽然医院的档案明确写着。带赵郁出来以后她并不敢带他去看医生,好在赵郁没有过激的行为且没失忆,生活也能自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唯独不太爱跟人交流和肢体接触,存着很浓的防备心理,方旖旎买了很多书放在他卧室,赵郁爱看,白天就基本在看书。 方旖旎怀疑他心理受过创伤才这样,因此几乎不提过去的事。 方旖旎把新鲜蔬菜用保鲜盒分装好,装进冰箱里,反复确认蛋奶面包都还有。 她跟赵郁道:“我得回去了,你吃完饭记得在客厅里动一动,我不是给你买了哑铃什么的吗,没塞床下吧?” 赵郁在炒菜,闻言忽的回头可怜兮兮地望住她。方旖旎只好又走过去,半晌后无奈道:“我真得回去啦。” 赵郁耷拉着眼睛点点头,神色灰暗地像泥巴掉进了眼窝,有痛,端着盘子的双手看起来是那么无措。 方旖旎一叹再叹,接过他的盘子放去餐桌:“好吧,再陪你吃一会儿。” 赵郁先是迅速拿起筷子扫了一圈饭,接着慢下来,还会时不时地偷瞄她一眼。 方旖旎笑笑:“吃啊,看我干嘛。” “姐姐。” 方旖旎柔声:“嗯,怎么啦?” 赵郁欲言又止,头发又长长,稍不留神就晃眼睛。方旖旎伸手过去,轻柔地拨动了两下他的刘海,一双澄澈的眼睛便像乌云后闪烁的星星,雨点泼上去也会滑下来。 她的指尖微凉,时不时地落在他眉间,似在感他所感,哀他所哀。 赵郁小声问:“姐姐,你可以不走吗?” 方旖旎手指一顿,鼻子泛酸,看着他不说话。赵郁攥着筷子,神情期盼而紧张。 她默默收回手,故作玩笑道:“就一张床,我睡哪儿啊。” 赵郁眼睛一亮:“你睡床,我可以睡地上。” 方旖旎想,那么点地,坐着睡都嫌寒碜:“改天吧,改天我想想办法。” 赵郁虽然失望,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方旖旎扫了眼手机:“我走了啊,明天再来,天气冷了衣服要是没干就别穿,我给你买新的。” “嗯。” 赵郁把她送至门口,其实也就叁两步路,哪用得着送。 房子面积小,连玄关都没有,门边堆放着叁大箱泡面,这是她以防万一买的囤货。 方旖旎瞥了眼:“泡面好吃吗?” “还没吃过。”目光并未转移到泡面上,他始终凝视着她,几近贪婪。 方旖旎莞尔叮嘱:“要是觉得做菜累了可以偷懒吃泡面,但不能多吃。” “好。” “你爱吃什么零食?明天买来给你吃。” 赵郁歪了下头,这让他顿时有了些活气,嗓子清脆蹦出两个字:“菠萝。” 竟然是菠萝。 方旖旎转身背过去,快速抹了下眼角,手牢按上门把手:“好明天带来,我走了啊。” 话落,她用了劲把门把手往下掰,倏尔感觉自己也被人掰了一下—— 赵郁俯身抱住了她。 “姐姐,对不起,以前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语气是菠萝汁的粘甜酸,就像那天流进她袖管里一般流进了她心里。 “没关系。” 骗她一点又怎么样,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假如她不招惹他,赵郁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源头是她,这是她的债,是她的罪。 方旖旎一骨碌跑到楼下,靠墙背着楼梯无声地流眼泪。幸好天色已经晚了,只有风与尘嘲笑了她的狼狈与愧疚。 -- 汹涌 51. 回到家,方旖旎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去客卧找谈绪。自从他搬进来之后,家里四处都是他的影子,很多布局按照谈绪的喜好进行了调整,如客卧便被他改成了小影厅,晚上谈绪爱窝在那儿看电影等她回来。 方旖旎开门进去,谈绪抱着哩哩转头抬眸看过来,走廊照进来的一个四边形光线为他打的光,他笑得方旖旎心发颤。 洞悉而包容的笑。 方旖旎丢开毛巾扑过去,哩哩早早溜开,她顺利把他扑倒在豆袋里上,谈绪抱住她,豆袋如勺承托起他们。 谈绪莞尔:“回来了。” 环保粒子沙沙作响,是他们的沙漏,两颗心上下颠倒也在一起。 方旖旎捧着他的脸吻:“我爱你。”对不起。 谈绪卷着她的舌头,用唇舌传递“我也爱你”。 湿漉漉的头发把两人的脸都弄湿了,可没人擦,他们各自的双手都在对方身上摩挲,仿佛裁缝细细丈量对方每一寸肌肤——他们曾经如影随形的身体。 谈绪在含住她胸时轻声问:“是不是还没吃饭?” 方旖旎始终啄吻他的脖子,上头的青筋似两抹最纯正的群青色,那么美,那么性感,唇贴上去时还能感受它的弹跳和心跳一起,把她听化了。 她闻言慢慢往下滑,跪到地毯上,埋在他腿间,含住了他的东西,嫣然一笑:“在吃啊,你的膨化食品。” 谈绪低低笑起来,抬头轻柔地抚摸着她半湿的发,一时感知不明是手湿还是她的口腔湿了,一个凉的,一个热的,快感汹涌。 方旖旎望着他含弄他。 谈绪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明天早点回家,好不好?” 方旖旎点点头,双手柔柔地握上去,舌头卖力地打着转,它那么大,大到她觉得谈绪都是她的。可是,她却没法给予他同等的、完整的自己了。 …… 方旖旎窝在谈绪的怀里吃晚饭,谈绪时不时问味道怎么样。方旖旎笑得明眸皓齿,亲他:“很好吃,我宣布你是全世界最帅最好的家庭主夫!” 谈绪流露讨她欢心的自得:“那你还不快快把我套牢。” 方旖旎眼睛在餐桌上转了一圈,从碗里夹一筷子米放进杯子里:“这是以粟叁升填臼。” 继而拿过一个杯垫盖住杯子:“这是席一枚以覆井。” 接着拔出一瓶红酒的塞子跑去厨房里的窗户那塞进窗缝里,又跑回来说:“这是枲叁斤以塞窗。” 最后放了叁支筷子在谈绪的脚边,拍拍手:“这是箭叁只置户上。” 谈绪眼里的爱意越来越沉,唇角的笑越来越浓,看着她绕着自己转了叁圈后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深深吻住。 方旖旎笑嘻嘻道:“好啦!套牢啦。”她行的是《酉阳杂俎》里记载的唐朝婚俗。 谈绪温湿的舌尖轻轻刮过她的舌床,呢喃道:“旎旎,我会当真。” 早上方旖旎起晚了,匆忙洗漱完,换上谈绪帮她搭配好的衣服出去,谈绪恰好把早餐端上桌。 到公司果然差点迟到,最后一分钟打了卡,方旖旎呼了一口气,她现在是一分钱都不想丢。 正念着全勤奖,上个月的工资就发下来了。小群里在讨论晚上聚餐的事,没人有异议,方旖旎现在看重这份工作,自然也不愿做不合群的事。 天气冷了,大家一致决定吃热热闹闹的火锅烧烤一体的半自助餐饮。酒酣耳热,加之方旖旎还是第一次正式参加部门私下聚餐,大家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心。 有个女同事打头炮:“Yvoom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啊?” 方旖旎目光找寻过去,两张桌的眼齐刷刷看向她,她大大方方一笑:“我觉得是真的。” 一伙人大笑,起哄,让她把Tom叫来请吃饭。方旖旎挑眉:“请火锅你们就满足啦?” “哦对对对,得宰顿豪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羡慕Yvoom。” “自然是Tom啊!” “就你墙头草,等Tom来了你就说羡慕Yvonne了——” “看破不说破好吧!” …… 七嘴八舌下,一伙人趁着气氛好决定赶第二场,有人提议剧本杀,马上有人反驳哀嚎:“不要吧,你们不觉得剧本杀是另一种形式的工作吗?谁下班的时候还想跟同事聚在一起开会啊!” 最后去唱歌,方旖旎本不想多喝,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赵郁,耐不住同事们的热情,等散场时,已经走不稳路了。 耳边很吵,听见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叫Tom过来接她,方旖旎已经很久没跟陈伯宗联系了,她勉力站直作清醒状:“我没醉,我自己可以回去。” 搡拥了会儿,她推开同事钻进了出租车里。路过水果店时挑了两个菠萝,店员问她要不要削皮,方旖旎郑重点头:“要。” 太晚了,她没有打扰赵郁,仅是把菠萝袋挂在了门把手上。 等终于到家方旖旎已经累得醉得神智不清,谈绪没有问她去了哪儿,只是安静地给她洗澡吹头发。等方旖旎躺上舒适柔软的床,才清醒了些,想起昨晚谈绪让她早点回家的话。 她睁大眼睛瞧着谈绪,谈绪笑:“怎么这样看我?”呆呆傻傻的,揉了下她的脸。 “看你有没有生气。”她还用手捧近他的脸,蹙着眉分辨他的笑是真是假。 离得近,谈绪亲了下她。还是笑:“好了,睡觉了。” 方旖旎安心地松开手,闭上了眼,谈绪躺至她身边,顺势环住了她。方旖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过了会儿问:“你真不管旖园了?” “多陪陪你不好吗?” 方旖旎蹭了下他的肩膀:“好啊,但是白天你还是可以忙自己的事嘛。” 谈绪翻身把她圈进怀里,轻声:“想多陪陪你。” 方旖旎倏尔睁开了眼睛,谈绪也看着她。 不知道从何时起,谈绪那张笑面风流的脸也带上了俗套的世人的疲惫,她不愿看到他这样。 谈绪就是电影里光辉的鸟,他的羽翼太明艳,他的歌声太动人,他天生属于狂野,属于肆意。她怎么配拥有这般好的东西?她把他关起来是错的。但她怎么舍得放他走,她害怕他离开后的黯淡与空虚。 方旖旎牢牢抱住他:“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好。” -- 焦虑 ρó18и.ℂóм 52. 方旖旎正想着事情,等回过神来发觉身边两个同事不见了。她四下瞥了眼,看到许久未见的陈伯宗坐在她斜对角,隔着两个空位。 目光短暂一顿,她用眼神询问隔着两排桌子的同事:坐那么远干什么? 同事们挤眉弄眼,频频瞄向陈伯宗。 方旖旎无奈,冲着陈伯宗嘟嘴:“你很闲哦。” 陈伯宗仿佛没听见,头也未抬,方旖旎只好端着盘子坐去他对面。 还没坐稳,听见两同事的窃窃笑声。于是声音还是压低着:“好久没看到你了,很忙哦?” 陈伯宗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掀眼瞧她:“没你忙。”听不出语气。Po⓲d.coм(po18d.com) 方旖旎心里有鬼,不敢接话,埋头夹了一筷青椒酿肉送到他碗里,满眼期待地盯着他:“好吃,你尝尝。” 青椒酿肉是园区食堂新推出招牌菜,青椒软而不烂,浸了饱满的肉汁,色泽绿艳,油光发亮。 陈伯宗扫了眼,未动。 方旖旎悻悻地又夹回来:“我自己吃。” 陈伯宗压了下她的手,淡淡道:“什么时候爱吃蔬菜了。” 方旖旎疑惑,她不挑食啊,只要口感好就行。两人对视片晌,方旖旎忽的明白过来,她耳廓一热,急匆匆放下筷子起身要走,陈伯宗收拾了两人的餐盘,信步跟在她身后。 心照不宣地去了他办公室,一路方旖旎时而掩耳盗铃地昂首挺进,时而鬼鬼祟祟地埋头快走。看得陈伯宗发笑。 方旖旎进了办公室才松下一口气,她一眼捕捉到茶几上琳琅的餐盒,转头埋汰他:“浪费。” 陈伯宗挑眉,不置可否。方旖旎坐下后又细想了一遭,唇角渐渐翘了起来。 陈伯宗在松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懒散地一扯一拉,那样子看得方旖旎起了作乱的心思。 他道:“去洗漱一下,睡觉了。” 方旖旎从沙发上利索地站起来,又很缓吞地挪到他身边,蹭了他一下,娇娇道:“你也睡吗?” 陈伯宗意味不明地一笑:“是啊。”语调幽沉。 方旖旎感觉中午吃的青椒都要辣到头顶了,脸红透了——明明是她先调戏他的,方旖旎暗恼自己没用,什么时候才能不被陈伯宗的一言一行蛊惑?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做主人。 兴许是许久未见,方旖旎添了点豪胆,抬手扯住他的领带重重往下一拉。领带瞬间收紧,陈伯宗被迫弯腰低下了头。 呼吸交缠间,陈伯宗又沉又深的眸光在她手上流连。 方旖旎也跟着看自己的手,看着看着,手劲松了。在这松开的一瞬,陈伯宗牢捏住她的手掌,向左轻轻一甩,方旖旎骤然脚一跌,领带脱离了她的掌控。 陈伯宗收敛了懒散的笑意,直起身子,侵略性地网住了她。他把领带抽下来,徐徐捆住了她的手腕,兴许是方旖旎的沉默与乖顺取悦了他,陈伯宗绑得并不紧。 绑完后,方旖旎瞄他一眼,自发地进去了内室。 陈伯宗给她刷牙,洗脸,甚至上完厕所也是他帮她清洁的私处。这种照顾不像是亲密无间的体贴,更像是她生病时不能自理时的尿床。 一种羞辱。 此时的她不是独立自主的人,而是他养的一条小狗。她乖巧,他便喜爱,愿意逗弄她照料她;但假如她不乖,她清楚等待她的是什么。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着。 陈伯宗一件件脱着她衣服,方旖旎既兴奋,又有腋下破了个洞般的夹紧不安。 等光溜溜了,空调风吹得她浑身打颤,陈伯宗还是衣冠整齐的模样,他上了床,让她站去床脚。 方旖旎脚趾蜷缩,如言走过去,刚迈了一步,立即跪了下去,四肢膝行地爬到了床尾,借着床板的作用力,再慢慢站了起来。葱管一样的腿,细、白、直,上面布着几个大小不一淤青,都是方旖旎在赵郁家不小心磕磕碰碰弄到的。此情此景下,促成了一抹引人蹂躏与残虐的易碎感。 陈伯宗靠坐在床头,夸赞她:“真乖。” 方旖旎不敢正视他,只飞速觑了他一眼,笑意伴随着晃动的臀部摇出来,极尽讨好的浪荡。 陈伯宗性质高,但炎夏正午,人是懒的,因此一时没有动作,只目光从上至下,从下至上,从外到内地用了她一遍。 方旖旎可不干,小时候“一二叁木头人”的游戏之所以迷人是因为木头人只要叁秒,猎物与猎人间的拉扯才是趣味所在。 她眼含秋波,腿一抬,膝盖跨上了床,陈伯宗并未阻止,眼神甚至是鼓励的。方旖旎于是大胆地爬上床,又爬上了他的身体,因为手腕绑着,她行动并不灵活,好几次小手臂的骨骼都磕到了陈伯宗的腿和肚子。每每磕到,方旖旎总是会用舌尖轻轻掠过那处,似小兽舔毛,道歉与亲近。 显然,现在的方旖旎已经无师自通地找准了虐恋游戏里的角色精髓。 陈伯宗垂眸扯住她手腕中间的领带,使了劲往右边一带,方旖旎惊呼一声,身体刹那平直地摊开,横在他大腿上。她挣扎着要起来,可没有着力点。 不等她想办法,陈伯宗的手指已经从她的臀下滑进她的私处。方旖旎呼吸一滞,不动了。 陈伯宗腿一折,方旖旎身子被迫一弯,堵在了他大腿和腹部间,离他更近了,他的手指也进得更深了。 陈伯宗问她:“怎么不叫?” 他说这话的时候,食指正拨弄她的阴唇,方旖旎感受着妙意,唇瓣咬得紧,哪叫得出来?她艰难地把脑袋转向他那边,幽幽哀哀地叫了一声,小奶猫都比她叫得响。 陈伯宗见她柔软的脸蛋被床铺压得变了形,嘴唇鼓囊起来,一侧的圆眼睛成了叁角形,又怪异又可怜,真像一只懒懒轻轻的小猫。 来了些兴趣,陈伯宗又道:“再叫一声。” 方旖旎不知道怎么个叫法,“啊”、“嗯”、“呃”都试了一遍,陈伯宗摇头:“把头转回去。”这是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 方旖旎撇撇嘴,把头扭了过去,背着他。但是因为看不见,身下的感觉更强烈了。 陈伯宗并了两根手指夹着她的小阴唇玩,捋平后向外扯一扯,她的小阴唇生得短巧,两条小红辣椒般缀在里头,让他的动作像是拔苗助长。方旖旎猜测他是不是喜欢大的,花瓣一样的,想着想着,渐渐把臀部抬起来了,去凑他的手。 陈伯宗挑眉,顺着她的意把手指插了进去,很快被紧紧含住,已经湿了,夹得再紧,他的手指还是灵活地在穴口进出。 方旖旎嘤咛出声,想要更多更满的,但是又觉得这样浅浅被插也很舒服。 陈伯宗见她动情,问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方旖旎含糊道:“上班啊。” 下一秒,陈伯宗的手指在里头狠狠一剜,方旖旎吃痛,剧烈一缩,但她还是不说实话。陈伯宗轻笑,听进方旖旎的耳朵里似一阵凉风,方旖旎下意识打岔:“在想你。” 一向口不择言的方旖旎也学会隐瞒与撒谎。 陈伯宗神色渐冷,把手指抽了出来,湿答答两根手指掐住她泛滥的穴,语气轻飘飘的:“既然不爱说实话,那干脆缝起来好了。” 方旖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但仅是几秒,她清楚他不会真的这样做。言语是他掌控她的道具。 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惶恐,在他手心里娇娇发抖,吐出水来讨好——这是它最纯真不会说谎的东西了。 从陈伯宗办公室出来,方旖旎两条腿哆嗦个不停,像是爬上黄山后走下坡路。陈伯宗给予她的惩罚也的确如登山:上山的辛苦;下山的酸爽与近似性高潮的快感;还有短期内的心理退缩和长此以往的肉体期待、精神释放。 下班后方旖旎照例去找赵郁,车开得比以往快很多,她怕陈伯宗察觉到了什么对赵郁不利,不是她不信任陈伯宗,是她经历了这些,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她一开门进去,差点被绊一跤,地上到处是杂物,赵郁正在大扫除。 方旖旎关门进去,也不敢乱走,坐到就近的椅子上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大扫除了?” 赵郁缄默着,神情十分焦虑,这是长期在密闭空间生活带来的后遗症。 方旖旎目随他使劲拖着地板,要撬起来的趋势,大热天的额头都在冒汗,不知道这样多久了。方旖旎看了会儿实在看不下去,过去把他手上的拖把夺了靠上一边的墙上道:“走,带你出去吃饭。” 赵郁眼睛一亮:“可以出去吗?” “当然,之前是怕你不想出去,你平时也可以出去走走,就是得小心点。” 赵郁忙道:“我去洗个脸,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方旖旎莞尔:“慢慢来。” 赵郁快步走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赵郁换了身衣服,脸也洗过了,干净清爽,方旖旎的白是剔透的白皙,赵郁是无暇的奶白,因此她老觉得他像戏曲里的小生,唇红齿白的动人。 赵郁低头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姐姐,这还是你之前给我买的衣服。” 方旖旎也记得,有种隔世的感慨:“吃完饭再去商场买些新的。” “好。” 虽然说着没事,但方旖旎依旧谨慎地选择了偏远郊区。吃完饭逛完商场,两人出来散步,方旖旎吸了口奶茶,吐槽道:“现在的奶茶料越来越多,跟喝八宝粥似的。” “好喝。” 方旖旎点头:“就是太饱了。” 赵郁垂下眼,慢慢地吸上珍珠嚼着:“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方旖旎语气轻松:“啊?你这智商还没用啊,那我岂不是社会败类啦。” 赵郁小声:“你才不是,你是最好的姐姐。” 凝视过来的瞳仁仿佛两颗乌黑的珍珠,粘的,甜的,含着一杯奶茶情诗。 方旖旎避开他的眼神:“买这几件衣服够了吗?要不要再逛几家?” “够了。” “嗯,我带你去个地方。” -- 滑坡 53. 方旖旎带他到了海滨公园,去年她在这月亮沙滩上给陈伯宗画日出,今年她带赵郁来看夜海,没想到这个月亮是这样阴晴圆缺的。 他们肩靠肩坐在沙滩上看着月光下粼粼的海面,波浪很温柔,远处有船灯亮着,方旖旎望着天空道:“今天星星好亮。” 赵郁瞄了她一眼:“嗯,好漂亮。” 方旖旎知道他在看自己,大方回脸对他微笑:“你能认星座吗?” 反而是赵郁害羞,视线偏向了天空:“可以,我指给你看。” 方旖旎点点头,她视力没他好,只是听他讲述,眼里每一颗星星都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含笑的眸子里。 讲完后,赵郁侧过了脸。 四目相对,心驰神摇。他们成了两片漩涡里打转的叶子,成了月光下挣扎不起的鱼。 赵郁轻声:“姐姐,你太美了,我都不敢看你了。”眼一闭,却倾身吻住了她。 方旖旎一怔,月亮作弄人干傻事,她亦阖上了眼。 赵郁的吻是害羞的,他甚至不会用舌头取悦她,仅是用两片顽皮的唇瓣牢牢覆住她的,几乎要把她压倒。 方旖旎的双手悄然攀上他的肩膀,没有了向后的支撑力,两人双双倒在沙滩上。海浪在耳边私语,海风摩挲着发丝,天与地的妥协。方旖旎躲开他真挚的吻,凝视他翕动的眼睫,柔声道:“姐姐教你。” 听到赵郁耳里是摄人心魂的蛊惑,他甚至起了反应。 方旖旎莞尔,眼里有肆意,她用唇瓣含住他的上嘴唇,赵郁的撑在她身侧的双手开始发抖。 “胆小鬼。” 赵郁的脸要红成唇瓣的瑰丽,方旖旎心一动,柔滑的舌尖探了进去,在他湿润的牙面上游走,仅几秒,赵郁已经失控地捧上她的脸,舌尖近乎疯狂地渴求她,挽留她。 两人的唇瓣、舌尖、牙床无尽地纠缠在一起,又兴奋,又颤栗,仿佛小孩子做一个甜梦,不愿醒来。方旖旎渐渐觉得自己被浪打湿了,连灵魂也一并泛潮,结了明日清晨的露,好得分不清今夕几何,干脆挪用起往后数日的快乐,糟蹋在当下唇齿间的每一秒。 大男孩还记得喘息间小声辩解一句:“我不是胆小鬼,姐姐才是。” 方旖旎抱住他,心想,感谢生活有剥夺也有馈赠。 赵郁毫无保留的爱意让方旖旎体会到了久违的悸动,公司午休时亦或者她没时间过去,方旖旎会跟赵郁打视频电话。 视频时,她像活在水槽里的一条胖头金鱼,无忧无虑的,吐着泡泡注视他做饭,黏糊糊地能看好久;当他骑着单车小心抄小巷子去买菜时,她又像是一只他口袋里的小仓鼠,叽叽喳喳地问他今天吃什么。 日子过得悠然而快活,等她后知后觉谈绪不在家很久了,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就连陈伯宗也联系不上,方旖旎周末回家,突然问保姆:“阿姨,我爸呢?” 保姆摇头:“先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方旖旎心里一咯噔,有特别不详的预感。 但她这回没有像赵郁失踪时般着急,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他们叁人有自保能力吧。可晚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茫得手足无措,赵郁觉察出不对劲,可方旖旎不愿说。 他想帮忙,方旖旎却让他照顾好自己,赵郁眼里有失望:“姐姐,你是不是还是不信任我?” 方旖旎心不在焉,闻言蹙了下眉:“没有不信任你。”她欲言又止,刚想问点什么,家里来电话了,方旖旎匆匆离开。 丢下身后一双落寞的眼睛。 保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方旖旎还在猜是不是方国平带了什么小叁小四上门入主——这反倒还好些。 是小玩。方旖旎没来得及寒暄,小玩的目光近乎逼视:“别等了,你爸被抓了,是我检举揭发的。” 方旖旎脑袋嗡了一下,好半会儿才缓过来,眼里小玩不断启合的红唇像一抹红日刺痛了她的眼睛,逐渐地,整个身体都刺痛起来,她感到寒冷异常。 而小玩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如山体滑坡般把她击垮。 叁十年前,方国平看准了国内基金会的漏洞,召结几个生意伙伴一同创办了地方上的儿童基金会。第二年方国平由于违反外汇管理法背叛两年的有期徒刑,但他在判决后的第六天就出狱了。 方国平自知遇到了贵人,但没想到是检察院二把手。威逼利诱下,方国平不得不为他办事,二十年间里,他们里应外合,利用儿童基金会和儿童福利院,多次涉嫌组织、领导洗钱,贩卖毒品、人口,强迫性交易等违法行为。 其中儿童性交易与拐卖的产业链,受害人数每日曾高达一百二十七人。 巨大的权益下,二把手早已成了一把手,他把身边的情妇也就是后来的方温悦强送给了方国平示好。可方国平清楚这是一次警告。 方温悦是弃婴,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后来被人包养,她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情世故,也就保留着儿时的纯善,眼里只有给予她温饱的人。因此被嫁给方国平,她并没有哀怨,相反,她很快爱上了这个冷硬但英俊的男人。方国平不像一把手那样限制她的行为,他允许她出门,允许她学习,他给予了她温饱以外的体贴。她爱上他,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妻子如水柔情蜜意下,方国平也爱上了她。可正在他决定要个孩子时,一把手又找上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迷奸了方温悦。 方国平受制于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又因为愧疚于妻子,加倍地对她和孩子好,称溺爱也不为过。 方温悦怀孕那年,小玩出生了。不幸的是,出生在了恶魔手下的春天福利院——小玩的妈妈是其中一名社工。因为女儿日渐长开的好相貌,小玩的妈妈越来越害怕,早早地就把女儿偷偷送了出去。也有社工良心不安,学着小玩的妈妈偷偷送走福利院的孩子,很快被发现,挨了一顿毒打,小孩子被找回,更是被非人地虐待,其中只有一个人跑掉了,是赵郁。 直到七年前他们亲眼目睹两个幼童被活生生轮奸至死,再也受不了,一起状告到了当地法院。因为社工们的联合检举,这所“春天福利院”才被撤销营业执照。可是事情并没有好转,带头揭发的社工和律师意外身亡,而那些犯罪的人并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更可怕的是,一夕之间,福利院的受害者全部不知所踪。当时网络信息不流通,地方政府不报道不作为,于是仅一周,连当地的人们都不再谈论这件事了。 社工们和相关知情人员被非法囚禁了整整两年才放出来,早已病的病傻的傻,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你知道高中我为什么突然辍学去拍色情写真赚钱吗?”小玩冷笑一声,笑得很苦。 方旖旎屈膝环住自己,不敢看她。 “就是为了养我妈妈和那些社工。”小玩猛灌一口水,“你知道吗?我每次拍完照片,会连续一周都睡不好吃不下,有时候他们拍着拍着,甚至会轮奸我。可我没有办法!我怕啊!我怕我去做正规的工作,会被那些人找到!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方旖旎眼角有泪滑下来,她想捂住耳朵,可她不能。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讨厌你吗?因为你是方国平的女儿啊!你知道开学那天我看见方国平带着你进教室时我忍了多久才没扑上去咬他!你养尊处优,你自尊自傲,而我呢?我在外漂泊七年!整整七年!连妈妈都不敢见!每周靠着我妈塞在公厕水箱里的那么点钱买面包吃,方旖旎,这个世界何其不公啊!” “后来我妈他们相继离世,我竟然感到解脱。我在酒吧借酒消愁,认识了老板,说实话有很多时刻我都想放弃仇恨了。可是我整晚整晚地失眠,整晚整晚地想到我妈妈——我怎么可以放心?我怎么可以替他们,替那些受害者原谅?你知道我八岁逃走,一个八岁的小孩,记不得太阳是圆的月亮是方的,记不得九九乘法表,唯独死死记住了十二张男人的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们。” “直到我再次遇到你,我想,这是上天的旨意。” “后来我遇到赵郁,我离开时他还很小,是他认出了我。他很聪明,我只透露了一些你的喜好信息他就知道怎么偶遇你了,还成功了。他比我狠,知道怎么以身设井博你同情,不过他跟我说他想放弃了,我猜是爱上你了吧。不过我们这样的人,一旦主动放弃,就等于坐以待毙——你也看到了,赵郁很快被发现身份,被谈袭的人带走了。真是愚蠢,为了所谓的爱情,十八年的忍辱负重都成了一泡笑话,这样灰暗的世界,哪有什么浪漫,哪有什么道德,哪有什么真正的爱啊。” “我早早就觉出不对劲,躲了起来,被陈伯宗的人发现了,哦,对了,陈伯宗的爸爸也涉嫌犯罪了哦,陈伯宗他告诉你了吗。” 小玩嘴唇都干了还在讲,方旖旎恍惚自己在听法官的判决词:“我就知道抓住你是对的,你看,都不用我去查,他们一个个都找上门来了。先是谈绪,当我知道你和谈绪在一起我真想笑啊,谈绪难道不知道他哥哥谈袭那点事吗?他难道没有帮他哥哥做事吗?都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居然还对你如此深情,真是令人感动的恶心啊。” “再之后是陈伯宗,他爸爸是个变态,强奸的时候喜欢让陈伯宗呆在旁边看,就这么养出来的儿子,你觉得他会有正常的感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也痛恨他的父亲,所以这次才肯帮我吧。他和谈绪两人找到我,把收集到的所有罪证交给我,让我当出头鸟。” “枪打出头鸟,一旦失败我就会死,但这又怎么样?我当然要告!你爸爸为了你和你妈妈之后的安全,一定会冒死把那些人都兜出来。我为什么不告?真是虎毒不食子啊,谈绪和陈伯宗下了一手好棋,就这样的两个人,哦还包括别有用心接近你的赵郁,方旖旎,你还愿意跟他们在一起吗?” -- 心结 54. 小姑说:“引满诸缘异,故报时差别;报快祸福浅,报迟祸福深;罪报要求急,福报回众生。” 方旖旎神游其外,小玩的话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搅动不止,引得她头痛难忍。她喃喃:“小姑,我该怎么办?难道也像你一样出家吗?” 小姑捻着佛珠的手一顿,问她爱不爱他们。方旖旎涩笑,当然,她当然爱,正因为有爱,才让他们把自己作贱得一文不值,凭什么她付出的爱意换来满口的谎言?凭什么全来利用她? 小姑把她手中的酒换成一杯清茶,她徐徐道:“兑了水的酒还是酒,过了水的茶还是茶,有的东西,假不了。” 方旖旎把脸埋进膝盖里:“哪一部分是水,哪一部分才是真的酒,叫我怎么分辨得清呢?” 小姑沉默了。 方旖旎躲了谈绪很多天,小姑每回都会照常问她一句:“电话来了,接吗?” 方旖旎摇头,小姑刚要挂断,便见她轻而快地投过来一眼,小姑了然一笑,把手机递给了她。方旖旎接了,但顽固地沉默着,谈绪的嗓音还是那么得多情、宠爱,他唤她宝贝。 方旖旎鼻子蓦然一酸,恨恨道:“谁是你宝贝?” 谈绪低笑了声,苦意弥漫:“对不起。” 方旖旎咬牙切齿:“说对不起他们就不会受害了吗?说对不起你哥哥就能被原谅吗?说对不起时间就能倒流吗?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我想见见你,好吗?” “可我不想见你,谈绪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是身不由己地帮你哥哥做事,但是沉默也是一种犯罪啊!”方旖旎竭斯底里地吼完,顿失了所有力气般,手机从手心里滑下来。 小姑抚了抚她的肩膀,方旖旎埋在她手心里流泪。 相比较谈绪的含蓄,陈伯宗不请自来。看着小姑接待他的样子,方旖旎倏尔明白过来陈伯宗又使了什么手段让小姑妥协。他总是这样,人心被他玩弄于股掌,钱权是他的筹码,小玩说的对,陈伯宗这样的变态,怎么会有正常的感情。 他连尊重她都不会。 小姑悄然离开后,陈伯宗坐至她跟前,视线在她暴露在毯子外的四肢上一扫而过,短短几天,瘦成鸡脚骨了,于是语气颇凉:“逃避就是你离开我的方式?” 方旖旎笑了:“你别这幅兴师问罪的口吻,你哪来的资格。” 陈伯宗好整以暇:“我没资格?那谁有?谈绪?赵郁?你爸?” 他怎么敢提他们?为什么要在她伤口上撒盐。方旖旎攥紧拳头,闭上眼厌恶地别开了眼:“你滚。” 陈伯宗低嗤,自嘲道:“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小白眼狼。” 话落,方旖旎突然睁开眼睛,把边上的抱枕砸向他,尖吼着:“你现在过来有什么用?在这装什么好人?我不想再听你狗屁倒灶的说教!如果你是我,你做得到冷眼旁观吗!你做得到一夜忘记所有吗?!陈伯宗,我对你问心无愧,你呢?”方旖旎盯着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玻璃质感的透亮——有泪,这个样子没人能不心疼。 陈伯宗受着,神情早已软了下来,但他不习惯把情爱当作一笔谈资,于是话锋一转:“你又没犯法,你受什么良心的谴责,硬要算,你也是受害者。”不紧不慢,一针见血。 方旖旎从无声潸然渐渐变成号啕大哭,两条细胳膊无力地在空气里挥舞:“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我爸犯了那样的罪,我连为他心痛都觉得是种错误。” 陈伯宗抱了她一会儿,方旖旎在他怀里默默流泪,她胸口缠着太多心结。她可以宽宥小姑的隐瞒,但她没法放下他们的欺骗,更没法原谅方国平做过的事——一想到她从小花的每一笔钱都沾了血,一想到她所拥有的幸福生活是偷来的,方旖旎就恶心得想吐。 难怪他们一个两个通通瞒着她,换作她是他们其中一人,也很难把这样的秘密告诉她,无关道德,只是一种不可言。不妄言,原来这就是不妄言。 方旖旎去尼姑庵捐了一笔香火钱,既为赎罪,也为安心。可能捐得过多,师太慈悲让她在庵里住一段时间,方旖旎望着香火缭绕的佛龛,应下了。 这可吓坏了谈绪,他怕她一时“想太开”出家。 于是他连夜住进了附近的寺庙——佛制在家菩萨戒中有明文规定,男居士不可以单独住宿比丘尼寺院。 每天雄鸡刚打鸣,谈绪便已等在方旖旎的房间外,鸡叫完他才开口:“旎旎。”方旖旎当作没听见。白日里,谈绪倒也不做什么,始终安安静静地跟其左右,耐不住他长得太漂亮,加之身处此地,面目油然氤氲出妙不可言的佛气,引得几个年轻的比丘尼频频侧目。更别提来庵里熏陶的香客,都有明目张胆问他要号码的。 方旖旎还能忍,清贞师太忍无可忍,把两人轰了出去。谈绪在方旖旎身后浅浅一笑,目送他们离开的师太轻摇了下头。 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南无阿弥陀佛。 …… 方旖旎下山走得飞快,小学生不懂事从楼梯扶手往下滑着玩的速度,谈绪一阵胆战心惊。 他在后头跟小太监似的念叨:“祖宗啊,你倒是走慢点啊。” 方旖旎走更快了,有一屁股滑滚下去的趋势。谈绪心里一着急,又因为不看路只顾她,没注意脚下的石头,狠跌了一跤。 方旖旎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忙稳住步子转身跑过去:“没事吧?” 谈绪刚站起来,不管身上的杂草尘泥,一把抓牢她的手臂,凝住她不说话。方旖旎以为自己被他骗了,猛一甩手不理他,继续往下走,可走了一会儿他都没跟上来。方旖旎的步子越来越慢,最后跟自己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下不动了。 谈绪一瘸一拐地挪下来,估计折到骨头了,头皮直冒冷汗,背都凉透了。加上山上寒气重,疼得愈发刺骨。他一步叁喘地坐到她边上,没骨头地靠上她软软的身,轻叹:“要是真在这没了,倒也不错。” 方旖旎大叫:“不错个屁!” 谈绪低低一笑:“是,还是得在牡丹花下死。” “你真摔倒了?”方旖旎将信将疑。 谈绪无奈:“要不然我把裤子脱了给你看看。” 还有心思戏谑,方旖旎撅嘴,拔了根脚边的枯草缠玩,依旧爱搭不理。 谈绪稳了稳痛意,笑着哄:“宝贝,跟我回去吧。” “回去干嘛?再被你们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吗?” 谈绪苦笑:“回去吧,宝贝,回去吧。”像撒娇,蛊惑着她。 方旖旎瞥他一眼,嘟囔:“不回去,我还没原谅你们。” 谈绪趁热打铁,拱拱她:“宝贝,回去折磨我不好吗?” 方旖旎刚想怼他,猛然惊觉他脸色苍白如纸,她丢开杂草慌了神:“是不是摔得很痛啊?”想抱他,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身上有摔到吗?” 谈绪痛是痛,但也没到不可忍的地步。他是看准她心软,因此耍了些心机。可见到她感同身受般脸都皱起来,要哭的样子,他又后悔莫及,心痛盖过伤痛。也有一丝愉悦,他的旎旎,怎么可能不爱他? 谈绪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低声宽慰:“我没事,不要哭。” 方旖旎抽抽鼻子,不敢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身体都是紧绷的。她担忧地问:“你打电话叫人过来,还有好长一段山路,你怎么走啊?” “唔,等等就打。”谈绪没有死心,他轻柔又充满珍爱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宝贝,跟我回去吧。” -- 哀伤 ρó18и.ℂóм 55. 其实谈绪大可不用担心她出家,因为佛学是形而上学的意识形态,是文明社会的一种精神构建。而方旖旎现在并不需要精神建设,她需要人帮她解决实际的问题。 她爸爸即将出庭,然后判刑,可能是死刑,可能是死缓。方旖旎没办法安慰自己说:「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她私心并不想他死。 但她不敢说。她没法说。 这是道无解的题。 谈绪问她想不想去见见方国平,她说不想,能说什么呢?痛哭还是痛骂?爱还是恨?她甚至在清醒时都不敢去想这件事,她不看手机不看电视不看报,她连耳朵都想堵起来。 陈伯宗说她逃避,是啊,她就是在逃避。 …… 明明住院的是谈绪,方旖旎却更像个“病人”——她把病房当家了。谈绪其实早可以出院,却跟她一起赖着,两人看没营养的恋爱综艺,听一百遍《好运来》,谈绪甚至弄来一张麻将桌。 开庭那天陈伯宗过来医院,被方旖旎留了下来,拉上陈伯宗的随行助理,四个人打起了麻将。Po⒅d.co㎡(po18d.com) 没一会儿,方旖旎就埋怨起来:“你怎么就吃我的牌?” 陈伯宗静静地睨她一眼,解释道:“你是我上家。” 方旖旎不满:“你就不能让让我?” 牌搭子助理频频擦汗。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谈绪赶紧地给方旖旎放炮。方旖旎果然慢半拍地推牌欢呼:“我胡啦!给钱给钱!” 陈伯宗冷笑一声,细看,其实眼里有笑。 如此麻将不像麻将,牌不像牌的打了一圈后,方旖旎遽然把牌一推,站起来跑了出去。 谈绪和陈伯宗对视一眼,一齐追了过去。 方旖旎一路狂飙至法院,外边一群记者蹲着,方旖旎一说自己是方国平家属,眼前顿时白光闪烁睁不开眼。她不知道被谁护着进了法庭,还没坐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出来时,方旖旎失神地望着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她说:“父母有父母的苦衷,孩子有孩子的隐痛,亲子关系对于我来说永远是一碗酸梅汤,是呕也呕不出的哀伤。” 又近一年年末,方旖旎从儿童福利院出来,有好几个小孩都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方旖旎摸着他们的脑袋笑道:“乖啦,下周周末我一定早点来!” “骗人!方姐姐你总是中午才姗姗来迟!” 方旖旎摸摸她的脑袋:“都会说成语啦,了不起!” “拉勾勾!” “好好,跟你们拉勾勾。”方旖旎弯下腰,一个个跟他们拉勾。最后一步叁回头地走了。 坐上车时她探出窗外,见他们还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忙大喊:“快回去!外边冷!” 使劲挥了半天手,才把小人们劝进去。 方旖旎缩回头升上车窗,猛搓手:“冻死了,不知道工厂那边棉服做得怎么样了,你有空帮我去看看嘛。” 陈伯宗说:“我让小王盯着。” 方旖旎点点头,想起点什么:“维仁感冒好点了吗?” “昨晚退烧了,今早闹着不想去上早教班。”陈伯宗提到儿子,略头痛。 方旖旎不赞同:“不想上就不上啊,有义务教育还不够嘛,干嘛还要让孩子上早教!” 陈伯宗笑了下:“你小时候没上过?”说完就沉默了。 方旖旎默默把脸撇向了窗外。 晚饭吃的是金鱼胡同的止观小馆,全球唯一一家米其林东北菜。方旖旎被谈绪带着来过一次,当时谈绪还调侃自己在旖园的设计就是从这儿激发的灵感,方旖旎说那你也可以评个米其林。谈绪说秦师傅可看不起那些老饕给他的菜打分,食客道评口味可以,落到规则里头可就俗套了。 方旖旎喜欢这的原因倒不是菜肴的精美,而是这儿有好多大有名头的老物件,毕竟前身可是怡亲王府。 “刚刚走过来你看见那儿摆的多宝阁了吗?”方旖旎点完餐后问陈伯宗。 “没。”陈伯宗轻摇了下头。 方旖旎撅嘴:“你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话题终结者。” 陈伯宗好笑:“那我该怎么说?” “你就算没兴趣跟我一样摇头晃脑参观,也该接住我抛的话题。” “嗯?” “你的话都是封闭式的,你得学开放式的语气。”方旖旎撒娇,“就比如刚刚你应该问,那个多宝阁怎么了吗?谈绪就比你会聊天多了。”后半句很小声。 陈伯宗敛笑,方旖旎忙道:“我们以后要一直相处,总不能我叽里呱啦说话,你就蹦那么一个字,或者摇摇头,要不然就笑一下完事吧。” 陈伯宗果然又淡笑一声:“我说多了你又不爱听,生起气来还骂我上等人发言。” “真记仇。”方旖旎意兴阑珊地看着服务员一道道上菜,“你们这种霸道总裁,孺子不可教也。” 陈伯宗忽尔道:“那个多宝阁怎么了?” 方旖旎闻言眼睛一亮,嘻笑着卖弄:“那个多宝阁是慈禧太后的哦。” “哇哦。”陈伯宗平平淡淡惊讶了下。他不关注并不代表他孤陋寡闻,逗她玩罢了。 “跟你没法聊了。” 方旖旎跟谈绪相处那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一些习惯改不了,说着不聊,还是一股脑说了:“我之前做梦,梦见过自己是慈禧太后,你和谈绪是李莲英和安德海。” “你可真敢梦啊。”一句凉的话。 方旖旎傻笑:“做梦做梦,不要放在心上嘛。” 陈伯宗垂眼吃菜。 方旖旎继续道:“然后有一天侍女给我化妆梳头的时候,外面突然跪倒一片大臣,他们大喊,太后万万不可媚男啊!我就给吓醒了,醒来笑了好一会儿,那时候还偷偷亲你来着。” 陈伯宗挑眉:“怎么就媚男了?”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那天看了网上说女性化妆是媚男的帖子吧。”方旖旎想了想,“慈禧太后还需要媚男吗?” “特例不代表趋势。” 方旖旎点头:“化妆算不算媚男我没法评判,但我……”方旖旎坐去陈伯宗边上蹭他的手臂,“跟你玩那个,就是媚你。” 陈伯宗搁下筷子不紧不慢擦着手,眼皮浅浅往她那一撩:“我媚你还差不多,你现在哪回不是打重了嫌疼,打轻了嫌痒;绑久了说麻,绑短了说傻;操狠了说出血了,操缓了骂我没吃饭啊……” 方旖旎耳朵一烫,抬起屁股过去捂住他的嘴:“你还是封闭式聊天吧!” 陈伯宗对她总是无奈更多。 也许是因为一片陈年的愧疚,陈伯宗默许了她的得寸进尺,贪猥无厌。 方旖旎不蠢,她当然知道陈伯宗纵容她的原因,但她并不觉得欣喜,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欠她的。她现在无根无蒂,怎么离得开他们?她享受这种无奈,唯有参杂着愧疚的爱是永恒的,因为它比得是良心。她要像熬一碗药那般熬尽他们每一丝爱意,病因是他们,药,自然也得是。 -- 陀螺 56. 回去时经过一地,方旖旎觉得眼熟,转头问陈伯宗:“这儿我们是不是来过?” 陈伯宗随意地投她一眼,又眺向窗外,极快的两眼,他想了想:“嗯,来过,之前是烂尾楼。” 方旖旎想起来了,有日天气好,他们在烂尾楼里玩过一次。 方旖旎好奇:“在没认识我之前,你来过这吗?” 陈伯宗不语,等过了下一个路口他才淡淡道:“小时候来过。” 于是两人便不再交流。 她静望着陈伯宗冷厉的侧脸,光影在上面如金沙般流淌,仿佛料峭白雪滋养出的一枚跳跃音符,她时而觉得他冷漠无情,时而觉得他的爱也有声音。方旖旎不遗憾没有参与他的童年,她遗憾连提及也不能。 没一会儿下起小雪,西京不像嘉月,十年都看不到一次雪。方旖旎埋头搜了搜天气预报,忽道:“等天气暖了,我们再找个烂尾楼玩一次好不好?” 陈伯宗扫她一眼,眼里有笑,于是金沙像眼泪,方旖旎蓦然地被迷住了。 他道:“西京哪来那么多烂尾楼。” 方旖旎说不管,抓来陈伯宗的一只手臂,捧在唇边舔了舔他的手背。陈伯宗轻斥:“开车,别闹。”但没把手抽回来,是答应她的意思了。 要说以前的方旖旎爱上了虐恋游戏,那么现在称得上痴迷,很多时候陈伯宗忙或者没兴致,方旖旎都会故意做错点事激怒他,引他一顿好打。 她成了陈伯宗身下的一枚陀螺,他越是挑逗、奚落和惩罚,她越是转得欢。陈伯宗说狗都没她卑贱,方旖旎无所谓这些了。他清楚她深夜常常会惊醒,他能猜到她做了什么噩梦,但他不知道她把虐恋当做了一场为方国平赎罪的梦,这个梦无助、孤独和痛苦,但它能消除她内心深处的厌恶和负罪感。 这就够了。 一上车,陈伯宗就让方旖旎去后座换衣服,方旖旎不用他提醒已经往后座爬了。盒子里整齐迭着一套情趣内衣和一条柔软蓬松的尾巴,方旖旎道:“肛塞就算了吧,我都没灌肠。” 陈伯宗不咸不淡:“前面有公厕。” 方旖旎只好先撅起屁股扒裤子给自己注射,头一回羞耻到想死,现在已经很熟练了。注射完,收紧臀部,揉肚子,没一会儿就难受地嚷嚷:“快到没呀?” 陈伯宗眸光扫向后视镜,方旖旎怕忍不住弄脏自己的裤子,此时正光着屁股坐在后头,一眼看去,下半身白得发蓝。他没应答,绕过第一个公厕,去了后头的那个。 陈伯宗爱折腾她,连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方旖旎嘟囔着,他一停车便揣上袋子火急火燎地下车,又走不快,夹着腿扭,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深呼吸一下。 陈伯宗夹着烟,视线透过车窗往外追随她,像看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幸而晚上有天然的黑夜遮挡,不然她这姿势,傻子都能看出异样来。 方旖旎足足在厕所弄了二十来分钟才清理干净,一身舒坦地出去了。灌肠灌多了不好,影响括约肌自身的蠕动功能,陈伯宗也不经常让她做这个。 上了车,等车内空调打得热热的,方旖旎才慢吞吞换衣服,内衣是挂脖式的,肩带那有柔软的雪纺花边点缀,胸衣下有条可调节松紧的皮带子;下身仅是提臀腿环吊带袜,整个下体是裸露的。方旖旎给肛塞做完润滑,撅着屁股把尾巴慢慢塞了进去。 穿脱衣服时她扎了头发,穿完松下来,随意抓了两把,对视后视镜里陈伯宗偶尔瞥来的目光,搔首弄姿。 “好看吗?”她故意轻轻抬了下腿。 陈伯宗点一下头:“把外套穿上。” 方旖旎探过头近距离观察他后脑勺,用食指滑了一下,伸进嘴里,低声曼语:“你流汗了。” 陈伯宗笑笑,重复了一遍“把外套穿上”。 方旖旎慢悠悠坐直,穿上衣服,陈伯宗看一眼,把空调关了。 难为陈伯宗能找到安全性颇高的这么一幢烂到极致的烂尾楼,可见也是放在心上的。 他牵着方旖旎的手进去,越里边越黑,时不时会踩到烂瓦碎砖,每发出一声响动,方旖旎总要抖一下。而且四面漏风,阴气沉沉,方旖旎下身愈发凉嗖嗖。 陈伯宗察觉到,问:“害怕?” 方旖旎紧贴着他:“这儿怎么一盏灯都没有?万一突然出现个人,我真的会吓失禁。” 陈伯宗轻笑:“也许真的有农民工。” 方旖旎闻言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又隐隐感觉到刺激,娇气道:“我才不要露给别人看。” “口是心非。” 又走了会儿,陈伯宗停了下来,方旖旎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能看到周围的格局,前面就是楼梯,没扶手与护栏。 陈伯宗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确认没人后才收了手电筒,然后给她戴上口球和眼罩说:“把衣服脱了。”语气变了。 方旖旎乖驯地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地上,抬头凭着直觉找准了他的方向后,四肢朝地开始爬。陈伯宗在前头踢掉钉子等尖锐的东西。 方旖旎爬了会儿,裸露在外的四肢逐渐变得冷而麻木,这让她渴求一些疼痛激起神经末梢的感知力。她停了下来,尾巴像小狗一样垂在纯白的腿间,天真又野蛮。 陈伯宗蹲下来给她脖子戴上项圈挂上链子,隔着半透明的内衣拉了拉她早已挺立的乳头,还上下晃了晃,似在嘲笑她的发情。 陈伯宗站起来牵引她,方旖旎昂着头,在黑暗中跟随着他走。 她耳边是她碾过砖瓦、她的心跳和他步子的声音,连风声都淡了。 方旖旎疑惑过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例如为什么不是谈绪?后来她就明白了,因为谈绪会舍不得,会妥协,而陈伯宗不会。他在虐恋里冷静果伐的意志从不因她摇摆,陈伯宗强硬地把她变成客体,处置她的身体,剥夺她的意志。 当她失去作为人的意志,自然会全身心地信任他,任他所为。 她是他的,她感到无比的安全。 陈伯宗始终一言未发,尽管他们正在上没有栏杆的窄楼梯。 有好几次方旖旎都感觉半只脚悬空了,但再爬的时候,依旧是踏实的水泥地。偶尔碰到陈伯宗的脚,陈伯宗会把她踢开,让她滚远点。他越是这样,方旖旎越觉触碰到他是她的恩赐与荣光。 等爬到二楼,她已经水汗交杂了,被风肆意一吹,通体发凉,情不自禁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伯宗在这种时刻心比南美钻石硬,他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爬过来,就给你。” 方旖旎盲人摸象,一点点往他出声的方向爬,那样子宛若婴幼儿流着口水,蹬着四肢爬向赋予他生命的人。 虔诚的,纯真的,渴盼的。 方旖旎在手掌和膝盖的刺痛中摸到了陈伯宗的裤脚,眼泪早已浸湿了眼罩。 陈伯宗摸摸她的脑袋奖励她:“做得很好。”他拨下口球,不紧不慢地揉着她发涩的嘴,让它回温。又从她下巴和嘴唇里抹一点唾液出来润她干燥的唇瓣。 等她的嘴唇和舌头灵活自如,陈伯宗才允许她舔舐他的阳具。方旖旎腰肢柔摆,乳波荡漾,似求交尾的动物。 舔了一会儿,陈伯宗推了一下她的脸,方旖旎立即调了个头,把屁股打开给他看。陈伯宗在朦胧月色下欣赏了会儿欲滴的穴,用手掌拭了拭,全是水。 发了狠地甩了一掌下去,方旖旎吟出一声细糜的叫声,极享受的模样。陈伯宗插了进去,莽重的一下,方旖旎差点往前倒去,瞬间被陈伯宗把住,成了他鞭挞发泄的肉便器。 烂尾楼空旷,濡沫声仿佛开了扩音,淫乱地层层荡漾。方旖旎不断绞紧,她绞一次,陈伯宗打一巴掌,没几次下来,方旖旎就颠颠高潮了。 陈伯宗不满意,扯起她压在粗砺的墙上,从后头干她,方旖旎觉得全身都要磨破了,哪哪都痛,只有阴道是快乐的。 -- 权力 57. 住西京有段时间了,她还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很干,每个月用尽一支润唇膏。身上的伤口结了痂,方旖旎总忍不住去剥,然后看着它们流血,复结痂。等到终于长好时,果然落下了疤,肉粉色的,不细看并不明显。 可谈绪很心疼,因为这事厌嫌陈伯宗,上下班都亲自接送方旖旎,避免她和陈伯宗约会。陈伯宗没什么表示,方旖旎却自个屁颠屁颠偷摸找陈伯宗。说实话她略瞧不起现在的自己,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变成《过把瘾》里的江珊,拿刀架在王志文的脖子上流着泪让他说他爱她——也太难堪了,她不想自己变成唯爱至上的人。 不同于陈伯宗的界限,方旖旎跟谈绪呆在一起时恨不得从头到尾服服帖帖地黏在他身上,连毛孔都共呼吸才好。谈绪很宠她,虽然嘴上说着“越活越小了”,但手臂还是牢牢抱住她不让她摔着。 他们就这样贴得紧紧地逛超市,方旖旎逛超市,谈绪逛她。她会在人少的角落偷亲他两下,谈绪笑眯眯的,俊美非常。 “昨天来家里的是谁啊?”方旖旎突然想起来这事。 谈绪不愿多说,随口道:“几个朋友。” 方旖旎点点头:“没见过。” 谈绪睨一眼冷柜:“你不是囔着想吃流沙包,买一些吧。” 方旖旎果真被吸引过去,脑袋都要钻进柜子里,笑嘻嘻说:“好凉,舒服。” “傻宝。”轻的一声,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到家后方旖旎和谈绪一道洗菜做饭,方旖旎正拿着把剪刀剪小葱,剪得又细巧又整齐。刀面上黏了两排,方旖旎抹到了碗里。 刚剪完,家里来客人了,居然还是昨天那几位。 他们看见方旖旎面色多有不善,方旖旎不自讨没趣,回身叫了句:“谈绪,有客人找你。” 谈绪从厨房探头递了眼,洗净手,取下围裙才出去,不冷不热地招呼他们坐客厅,又拉着方旖旎一道坐下,显然不愿意多交流,连茶都没倒。 中间一人微怒:“谈绪,你这算几个意思?” 谈绪玩着方旖旎的手指,还闻了一下,一股子葱味。方旖旎略一撅嘴,脸上添了蛮横,抽回手,往厨房去了。 谈绪还是怠懒的姿态,盯着桌上方旖旎买的几个小摆件看,刀工不错,有模有样的,好像是他? 有人加重声音重复了一遍:“谈绪,你这算几个意思?” 谈绪方掀眼玩味地瞥他:“我昨天说的很清楚了。” “你真打算这样混下去?你哥倒了你谈家还在,我们还在,你怕什么?” “人各有志。” …… 谈绪送走人后继续做白斩鸡,方旖旎问他:“从政不好吗?有权有势,听着就令人痴狂。” 谈绪手起刀落,银光一闪,砧板上的鸡一分为二:“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方旖旎默了,在葱碗里加着麻油、醋、酱油,又添了一勺糖搅拌着:“如果你想,我支持你,楼塌了,我陪你再起就是了。” 谈绪停下动作,心口触动。他侧头看她,温柔道:“过来,让我亲亲。” 方旖旎凑过脸,谈绪亲了下,复把脸转了回去,他徐徐道:“一旦踏入那个圈子,有太多身不由己,你希望我们出去吃饭还有两个人随员听桌吗?烟铺路,酒搭桥,钱挡灾,色作乐,权力的确是烟酒钱色的总和,但权力通往的同样也是烟酒钱色,这些我都有了,那么我从政有什么意义?”哪个男人没有野心?谈绪其实是怕重蹈覆辙,假如他再一次因为身不由己伤害到她,她还愿意原谅他吗?人心经不起考验,他害怕他们走到那一步。 方旖旎瞬间挤眉弄眼,夸张怪叫:“好哇,原来我是你的乐子!” 谈绪大笑:“是啊,我铺路搭桥挡灾,也不过是为了与你作乐。”声色渐低。 方旖旎眼莹莹,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上去。 吃完饭他们照例出去散步,曼园最大的特色估计要属四十万平方米的小森林了,里头有度假小屋和冬季花园等等精美建筑。 方旖旎第一次过来时谈绪带她四处参观过,小森林里有面艺术长廊,她爱看。 住在这的人几乎不会逛长廊,他们连佳士得都看不过来。但没想到这次两人碰上人了,是一位穿着十分朴素的老人,正背手站在一幅展品前,谈绪一瞧见,就迎上去了。 老人听见动静侧过头来,瞧清是谈绪,笑开了:“是小谈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谈绪始终矜贵得体地笑:“老大哥。” 老人点一下头,拍拍谈绪的胳膊,这才问道:“这位是?” “未婚妻,方旖旎。” 方旖旎礼貌道:“您好。” “好,好。”老人点头,是个爽朗和蔼的人,人老了五官就钝化了。但每每与他视线交接,会下意识想闪躲,肉食鸟一般矍铄、睿智的目光。 人在这世上,只要长久地活着,多多少少会被时代戏弄,而老大哥,是有能力戏弄时代的人。 方旖旎见他们有要交谈的趋势,微微一笑:“我去边上看看。” 谈绪放开了她,和老人一道往里头的雅座去了。 方旖旎出来后在附近转悠,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坐上了紫藤花架。 念书时来西京,都是跟谈绪吃喝玩乐,现在来西京,总有些回不到当初的玩性,叁天两头有人找谈绪,或者遇上什么人,谈绪笑容都少了。方旖旎叹气,怕自己碍着谈绪的仕途了。 谈绪找到她的时候方旖旎正躺在长椅上,笔挺挺的,头顶着暖瓶粗的廊柱,两手乖巧地迭在肚子上。谈绪笑她:“别人晒日光浴,你晒月光浴?” 方旖旎纹丝不动:“还好那个老大哥没跟你一块来,要不然看我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会笑你没眼光。” 谈绪坐去她脚后,揣测:“生气了?” 方旖旎哼了声。 谈绪把她的脚抬起来搁在他腿面上,轻轻捏着她小腿,好言哄她:“我也没说错呀,有夫妻之实,没结婚,那不就是未婚妻?” 方旖旎轻蹬了他一下:“你别忽悠我,快说实话,为什么拿我当挡箭牌。” 谈绪爱她这股生动的机灵劲,卖着关子道:“老大哥曾给我做过媒,没成。” “然后呢?”方旖旎蹙眉。 “你猜邀的是哪家?” “不会是他女儿或者什么吧,毫无新意。” “我们旎旎越来越聪明了,这可怎么办好,上周我藏了点私房钱,现在想来得换个地方。” 方旖旎根本没气,而是感慨:“中国家长骨子里是不是都刻着媒婆的基因,怪哉怪哉。” 一唱叁叹完,方旖旎蹭一下坐起来,抱着他的脸乱晃:“我要把你藏起来。” 谈绪随之摇头晃脑,含糊不清地:“好,再给我建个阿房宫。” 方旖旎憨笑:“原来你是我的小阿娇呀!” 谈绪略偏头,吻了下她的手腕。 “是啊。” 裂纹灯松明的光笼在他们身上,仿佛撑了一柄油纸伞,他们在灯伞下拥吻,夜色渗不进来,两颗心互通欢喜的震颤。 -- 冷战 ρó18и.ℂóм 58. 日子一天天打着样过,就容易无病呻吟。谈绪脾气好,事事顺着她,哄着她,这让方旖旎更是一口闷气堵得慌。 这口气最终发泄在了陈伯宗身上。 那回她跟他吃饭,陈伯宗中途上厕所许久没有回来,方旖旎耐不住去找他。结果看到陈伯宗和一女人谈笑甚欢,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方旖旎想起了西娅。 方旖旎气得想掉头就走,陈伯宗淡扫来一眼,她定住了。跟自己生着闷气立在转角口,像只不懂为什么会被抛弃的可怜小狗。陈伯宗又跟那女人说了几句,才面不改色地走过来解释说是老朋友。 方旖旎质问他是不是有新的人了。陈伯宗反问她上个月跟谁在蹦迪。方旖旎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但是心里窝的火燃得更旺了——就是因为方旖旎发现现在她没有过剩的欲望和好奇心去接触新的人了,那个一起蹦迪喝酒的男人她连名字都没记。而陈伯宗却可以,他有骑驴找马的本事,也有骑驴找马的兴致。凭什么?凭什么她定了性,而他却不满足?凭什么她不是他的唯一需求?她还不够好吗?她当狗当的还不够称职吗?Po⓲d.co㎡(po18d.com) 方旖旎和陈伯宗冷战了。 两人不住一起,办公也不在同一楼层,方旖旎有心避开,居然有两个多月没见。在年会上乍一眼瞥见陈伯宗,方旖旎脸上居然烘出了红晕——他穿得格外正式,西装笔挺,眉目疏冷,有员工和领导频频跟他打招呼,他也未笑分毫。这让她想起了他玩游戏时的样子,也是这般衣冠从容、不蔓不枝。 心思一动,方旖旎在桌底发消息问陈伯宗:今年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下了。 陈伯宗的视线远远地掠过来,隔着人群,竟然精准无比。方旖旎回望过去,陈伯宗冲她招招手,方旖旎冲他摇摇头。 过了会儿,他问:想要什么? 方旖旎回:什么都可以吗? 好半天都没等来回复,方旖旎有些意兴阑珊,说不上什么滋味。再抬头时,陈伯宗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方旖旎心不在焉地和同事们干杯畅饮,等开展抽奖环节时,宴会厅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吆喝声。 方旖旎懒懒地抬头,竟然是陈伯宗抽奖吗?不比之前在总公司,他现在的位置完全没必要自降身份做这些事。果然,他只是坐去了临近司仪台的主桌。 她垂下眼,耳边是同事们的窃窃私语:“Tom怎么越来越帅了。”“我也觉得,跟了个好老板就是幸福,待遇比总公司好多了。”“是啊,开始还以为Tom是被贬过来的,现在看来完全是在总公司韬光养晦嘛。”“他看过来了,救命!不会是在看我吧?”“别自恋好吧,也不看看我们桌有谁在……” 谈话到这句后渐渐小了,方旖旎觉得窘迫,放下酒杯出去了。提着裙摆迈下楼时,一步一步感到了寒意,似踩在漩涡的风里。 她忘穿外套了。 方旖旎正踌躇着要不要折回去拿,脊背倏尔一暖,侧过头看去,是个陌生男人,正冲她微笑。方旖旎面无表情地要把衣服脱下来,男人忙道:“无意冒犯,小姐大可不用紧张。” 方旖旎依旧把西服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淡淡道谢。说话间,她往斜上方瞥了眼,收回视线后嘴角带了笑,她对男人解释:“我不出去,下来醒醒酒。” 这忽而的一笑,明眸皓齿,让男人心尖发痒,差点儿大了舌头,他用接过外套的动作掩饰自己。 “抱歉,是我唐突了。” 方旖旎继续往下走,闲说着:“听你口音是西京人,怎么说话这么……” “装?”男人挑眉。 这回方旖旎对他真笑了:“是啊。” 男人也舒展一笑:“一块下去走走?” “好啊。”方旖旎点点头。 两人在一楼大厅的观赏区漫走,男人递了名片介绍自己,方旖旎接过一看,原来是公关公司的,怪不得这么健谈。 她时不时点点头,很少应和什么。 一颗心还在楼上,冻伤畏寒般迟迟不肯下来。 男人问:“方便问问你是哪里人吗?” “嘉月。” “好地方!国庆刚去玩过,记得那天晚上和朋友去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酒吧的墙上爬着藤,外头下着雨,里头放着崔健的歌,刹那间体会到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意境。”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方旖旎默念了一遍,稍有怔忪,她回过神来匆匆跟他告辞。 男人来不及留她的号码,望着她提着裙摆拾级而上的身影,香槟色的礼服宛如她第二张脸,绚烂夺目地把他眼睛都灼痛了。他望了好久,胸口久久地怅然若失,似金色藤蔓蜿蜒了他的心墙。 陈伯宗依旧坐在位置上,好像前面她无意间睨到的他是错觉。 抽奖后增设了个共舞的环节,灯光暗下来,俊男美女们蠢蠢欲动,已经有不少人站起来把椅子塞进桌肚里了,方旖旎没动,她喝着酒散散游目。 玩尽兴的员工叁叁两两地离场,人渐渐就稀落了,方旖旎和陈伯宗在灯光里蓦然相视,他的眼神在晦涩间摇曳。 想来她是醉了。 又忆起他们第一次,也是因为她醉了。 方旖旎低头查手机,他还是没有回她,她呼了一口气,抬头冲他招招手。陈伯宗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慢慢走来。 方旖旎胜利地笑了。 陈伯宗拉开她旁边的座椅坐了下来,并不看她,漫不经心开口:“这样就高兴了?” 而方旖旎全身心地凝视他说:“是啊。” 陈伯宗唇角牵了个弧度,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小盒子,顺势侧过身面向她。 方旖旎吓了一跳,心脏噗噗乱跳:“你干嘛?” “今年的礼物。”并没打开,仅是一个给予的动作。 方旖旎把酒杯放下,笑脸又平平:“这个我可能要不起。” “看看吧。” 方旖旎完全是本能地接过,打开,在看到一颗指甲大的粉钻后失望更多——她在期待什么。方旖旎木着:“好漂亮。” “喜欢就收着吧。” 一颗裸钻,既可以打造成戒指,又可以是项链、手链,陈伯宗好聪明啊,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哪里赢了,她输得一塌糊涂。 方旖旎合上盒子,塞进他的西服口袋,冲他媚眼含羞,很假的笑,她说:“就是喜欢,才不敢收。” 陈伯宗蹙眉:“做条项链给你?” 方旖旎皱眉,撇嘴:“狗才拴链子。” 话落,气氛陡然一冷。 陈伯宗缓缓站了起来,明明是要离开的冷漠,却站在了她跟前。隔绝了她的视线,也隔绝了后面偷窥的人的视线。 方旖旎仰头嘲讽地冲他笑。笑得太丑,陈伯宗伸手盖住她的脸往边上一甩,方旖旎歪了头,不想转回来。 陈伯宗俯下身在她脖子的动脉处轻轻道:“你不就是我的狗吗。” 方旖旎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回过神来时陈伯宗已经走了,视野里几个同事用八卦甚至磕到了的眼神对着她窃笑。估计以他们的视角,陈伯宗最后的羞辱仿佛甜蜜吻别,真是荒唐,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想看到的,从而忽略一个简单的道理: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不知道之后公司里会怎么传? 方旖旎在心里咒骂陈伯宗,以至于当她看到陈伯宗站在她车前等她时,她把手里的车钥匙往前一扔,恶狠狠道:“别烦我!”完全是冲动行事,她扔完就后悔了。 陈伯宗随手召来门童让他们去找钥匙,却不过去牵她哄她,始终冷漠地看着她。因为他高她矮,离得近他眼皮低垂,这让他的目光似轻蔑,让她想起了当初他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块抹布。 方旖旎忽然就鼻酸,她哽了下:“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陈伯宗倦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这么一回,你说不累我听累了。” 方旖旎推他:“可我说的是真心话!” 余光里门童过来,陈伯宗攥住她的手腕,朝门童点头示意,门童忙上前把钥匙双手递给他。陈伯宗瞥了眼车门,门童机灵地开门,迎了他们进去。 车窗内递出几张纸钞,门童刚接过,车便开走了,承载驾驶员心情的车速。 方旖旎靠在窗上,还在情绪里:“你就不能放过我?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趁着我们的感情还有尊严可言,体面地分开不好吗?” 陈伯宗捏了下眉心,头一次道:“说说理由。” 方旖旎一顿:“我说了啊,我不开心。”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方旖旎思索着,从后头找了瓶水喝,看着矿泉水瓶发呆,她原来喜欢的牌子不是这款,是经过“喝我水和我睡”那次才渐渐换成了这个牌子。 她说:“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讨一些爱很丑陋,我不想继续这样。” “就因为我不说爱你,你没安全感?” “也许吧。”方旖旎闭了下眼,声音低下来,“你知道经过我爸那件事,我再也不想做傻子了。可你总让我猜忌,让我患得患失。我们注定不会走到最后,那么为何不干脆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之前断了呢?” 陈伯宗冷哧:“行。” 方旖旎被他消极的应对刺激地扬声:“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陈伯宗扫她一眼,目光凉透了,他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旖旎,你在怕什么?” 方旖旎用手臂粗鲁地擦了一下脸,好小声:“怕你讨厌我,怕你不爱我,怕你像我爸一样永远地离开我。” 陈伯宗微愣,他伸手过去抹了一把她的眼角:“别哭了,我不是你爸。” 方旖旎握住他的手腕,拿脸蹭他宽厚的手掌,闭上眼道:“能不能说你爱我。” 陈伯宗说了。 方旖旎捂了下胸口,得寸进尺:“能不能再说一遍,每天都说才好,从今天开始你要不说我也不说,只维持肉体关系好了。” 陈伯宗闻言把两手指伸进她嘴里捅了捅,堵她贪心的话。很快收回去,淡淡道:“别犯贱。” 方旖旎眼珠子一转:“你为什么在楼上偷看我和男人搭讪?” “自家狗出去溜达,我不看着点,她找天线杆撒尿我这脸往哪搁。” 轻巧一句话,骂了两个人,抬了他一个,方旖旎瞪他:“我要给你报人际交流培训班,冲刺班!” 猖獗的后果是方旖旎被陈伯宗压在方向盘上上了一堂人体交流冲刺课,方旖旎下车时腿都在打圈,不说找天线杆撒尿,就是找天线杆都没精力了。更别提什么爱不爱的绮靡浓艳,伤春悲秋了。 -- 生疏 59. 虽然两个人讲和,但陈伯宗那样的人连心都是硬的,软了一次,自然会从别的地方变本加厉地补回来—— 他开始在虐恋中施加精神控制,不断挖掘方旖旎内心的黑暗,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频频制造困顿、无助和痛苦,这种创伤式的玩法很快让方旖旎陷入自我折磨。她现在都能自己虐自己了,每天不被陈伯宗玩一玩就浑身难受,他撕倒刺般又疼又爽的手段让她再也没法离开她了。 肉体与灵魂的表达方式。 想象与现实的双重毒瘾。 她堕落成趋苦避乐的病态,拒绝逻辑拒绝清醒拒绝完美,享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它像高浓度的硫酸一般洗涤她,让她归于纯净与童真。 方旖旎沉浸于此。 …… 春节放假回嘉月,方旖旎内心是胆怯的,但等见到小姑、妈妈和哩哩一行,什么都忘却了。 方旖旎抱着妈妈喊了好几声,对着边上的小姑说了声谢谢。哩哩还是老样子,见人就摇尾巴,欢腾的小脚一刻不停的。 方旖旎问小姑妈妈的情况,小姑回:“时好时坏。” 方旖旎顺着哩哩的毛又问:“小姑你呢,身体还好吗?” “嗯,放心吧。” 方旖旎嗔怪:“瞎说,你们都瘦了。” 说笑着,谈绪来了。方旖旎瞥他一眼,心道这追来得也太快了,结果谈绪只是问了好,略坐坐,就起身告辞了。 方旖旎送他出去,挂在他手臂上撒娇:“吃个晚饭再走嘛,小姑现在还俗啦,菜没那么难吃。” 谈绪莞尔:“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西京还有些事要处理,下回再来看你。” 方旖旎立马心疼道:“我再不会不打招呼就走了。” 谈绪宠爱地揉了两下她的脑袋,拍拍她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快进去吧,外头冷。” 方旖旎踮脚亲他:“你路上小心。” 谈绪亲回去:“好。” 方旖旎看了好一会儿他离开的背影,小姑走上前来问:“没打算和小谈定下来吗?” “我想。我爱谈绪,但我不知道这样的爱是否能承担起一段婚姻。” 小姑不赞同:“你就是想太多。” 方旖旎涩笑:“小姑,我现在没法不想多。” 小姑轻轻抱住了她:“都过去了。” 谈绪给赵郁安排上了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大学,这也是方旖旎今年上半年才知道的。不管谈绪是出于私心亦或者爱屋及乌,他能给予赵郁这些,多少算是一件善事。 方旖旎没想好以怎么样的态度面对赵郁,加之搬去了西京,因此和赵郁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想起来,真跟梦一场。 所以当赵郁久违地发来消息时,方旖旎出神了,脑海里不断浮现赵郁桃色的眼皮和灰郁的眼底。在这个小学生霸凌社交软件的年代,赵郁还不会说怪话,不会说脏话,不会说情话。忽略他那些迫不得已的言行,他是一个绝对真挚的男孩。 可方旖旎并未做好摘下这份真挚的准备,她已经没什么好给他的了。 方旖旎回他:你要有事,就来城里找我吧。 他们很快约好在后天的上午见面。 方旖旎见到赵郁的第一眼吓了一跳,他头发剪得很短,只比寸头长了半指甲;肤色几近苍白,在清灰的道路上徐徐行走,形销骨立,如一把穿着鞋子的骨头。 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男孩长成了少年。 车窗被她呵出的白气笼罩,方旖旎在视野模糊时降下车窗,然后按了两下喇叭。赵郁的目光捕捉过来时,方旖旎已经没在打量他了。 可赵郁还是感到欣喜若狂,步子迈大,嘴角忍不住牵了又牵。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比关车门更重要的事是观察旁边方旖旎的脸。 “姐姐。”他轻而脆地唤了声。 时隔许久,他的嗓音依旧动听,幽中透清,似素风卷起心口一片竹林。 方旖旎掠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声,车子驶出火车站,她才问他:“吃早餐了吗?” 赵郁说:“没有。”他心想她是不是还在怪他的隐瞒,所以连一眼都不愿意看过来。明明吃过一桶泡面却说没有,忍不住为自己开脱,泡面怎么能算早餐,就像姐姐只能做她姐姐一样不合理。 方旖旎开车时偶尔会从后视镜撞进他炯炯的视线里,鼻端萦绕着难以忽略的,从身边传来的淡淡香水味。 她心想真是见鬼,连赵郁也开始喷香水。 吃早饭时她终于忍不住皱了眉头:“你喷香水了?” 赵郁从一碗热腾腾细面中抬起茫然的脑袋,方旖旎克制住遮住他的眼睛的冲动:“你别这样看我。” 赵郁旋即垂下眼尾,做错了什么事般局促不安地词穷,鼻翼轻轻耸动,然后沉思,又瞬间恍然:“是坐我边上的乘客的气味,我没有喷香水。” “哦。”方旖旎被他一系列微小却生动的表情挠得两鬓咻痒,抬眼扫过店内空调的温度,30摄氏度。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抽了纸巾抹汗,又若无其事地问:“你放假了?” 一句不能更废的废话。 而赵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恨不得回馈方旖旎一首串烧——他叙述了很多新学校的事情。他说他结交了一些朋友,有机会带她认识认识;他说学校有个很大的图书馆,他可以边兼职边看书;他说新学校有个老师很厉害,能自己组装赛级跑车;他说想学新能源汽车技术…… 方旖旎在听到“车”时心里一咯噔,那可不是他能玩的起的,别学到最后成了轮胎维修工人。 他好不容易见了光,怎么能再钻车底? 方旖旎告诫自己不要给人当妈,她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仁善到“父债子偿”的地步。可她看着他眉飞色舞、美丽洋洋的脸蛋,还是情不自禁妥协:等他大学毕业了再跟他断绝往来吧。现在再让谈绪帮帮他…… 赵郁不断地找话聊,发现她浅笑就会忍不住把一句话拉长,像她指间的筷子一样长,一样在她的唇瓣与生煎间来回摇摆,一点点被她的齿舌碾磨,轻咬。 他在说到“晚上十点熄灯,好多人买矿工戴的头盔赶deadline”时,敏感地发现她在瞥墙上的挂钟。赵郁立马弱下声音问:“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连脖子都要缩进领口。 方旖旎略微一笑,是敷衍又生疏的笑容,她解释:“没有,只是我待会儿还有事。” 赵郁便又把脑袋埋进那碗细面里,里头汤汁把细面泡成了粗面,他的心也鼓鼓涨涨地感到一丝委屈:两年多才见,他却没办法占有她半个小时的时间。 方旖旎当然清楚赵郁的失落和自己的残忍,可她发现想念回忆中的赵郁很简单,重新找回当初的爱意很难。本就没有发酵完全的爱意早已蒸腾成了空气,它在,但它可有可无。 -- 朋友 60. 方旖旎把赵郁载到车站,两人一并透过风挡玻璃望着来往的行人与车辆,还有指挥交通的交警。 才吃了个早饭的功夫,车站已经水泄不通,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赶车的人,年味先从这儿透出来。赵郁显然不愿这么快就回去,他不甘心做一个被打包派送的同城快件。 方旖旎隐隐从他脸上感知到了些什么,她不得不狠下心说:“快回去吧,再晚就赶不上车了。” 赵郁默了一会儿才承认:“我还没买票。” “可以进站买。” 赵郁的眼神旋即像激流的水割到她脸上,不见血的疼。 方旖旎忙撇开视线,听见他说:“姐姐,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方旖旎把一套漂亮圆滑打发他的话吞进肚子里,在交警焦灼的哨声中重新启离了车站。 人太多,她开得极慢,声音也极慢,给自己留了点可挽回的空间:“这不是我想不想见到你的问题,是我们适不适合见面的问题。” 转眼把车站抛到后头,可方旖旎却遍体通凉,四周仿佛依旧拥堵着张牙舞爪的人——她没法避免地想到法院外蹲守的大批记者,他们龇牙咧嘴地冲她涌来…… “看到你我会想起一些糟糕的事情。”方旖旎频频按着空调,眼底逐渐浮躁。 赵郁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马上要哭出来,可他始终平稳地叙述着:“姐姐,以前骗你是我不对,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他低低地补充了一句:“姐姐,那些事不是我造成的错误。” 方旖旎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福利院的一砖一瓦都可以有错唯独他没有错。他和小玩,和那些被残忍伤害的受害者,他们应该在听到“对不起”时回一句“我不原谅”而不是“我也有错”。 方旖旎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讲明:“不聊这些了,我先送你回我家,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渴求遇到红灯却一路绿灯,于是很快到了她家。方旖旎跟他说很久没住了,但有阿姨会定期打扫,困了就去客房睡一会儿。 赵郁一再点头。方旖旎匆匆换了身衣服出去,吃早餐时生煎的油渍溅到了衣服上,她也是刚发现。 Miko跟她约了午餐,地点定在她家。 方旖旎带了酒上门,Miko开门笑道:“你还是那么准时。”方旖旎换着鞋也笑:“什么事呀?匆匆叫我过来。” 耳朵已经收进里头喧闹的说话声,听着不下叁人。 Miko神秘一笑,抱着酒领着方旖旎去客厅,一伙人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搁着滚滚冒泡的鸳鸯锅。 方旖旎冲着抬头的一群陌生人微笑,Miko介绍:“这是我之前的同事,Yvonne,漂亮吧!” 自然引起一片赞美。 Miko引着方旖旎坐下,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对不住,没事先告知情况就叫你过来。” 方旖旎摇头:“没事。”从容地接过边上递来的酒杯,立刻有人带头高举酒杯干杯。 Miko和一桌人碰杯,吃了会儿Miko施施然站起来,清清嗓子告知:“我叫大家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个事,不算美事,但对我来说是个好事。” 饭桌上静下来。 Miko微微一笑,她早是销售部一姐,举手投足更为大气。她一字一顿道:“我怀孕了。” 先是一片惶然的寂静,很快,桌上更喧腾了。 大家一致闭口不问父不详的问题,只兴高采烈地祝贺、碰杯。女士们涂抹烈焰的唇色又恢复了原生态;火锅丸子从他的碗跳到她的碗;红酒塞在脚下滚了滚,最终话陷进毛毯的绒丛里,像是一颗连根拔起又轰然栽倒的木桩。 方旖旎短暂震惊后也跟大家一块儿道贺。Miko又说:“我会去西雅图备孕,应该就在那定居了,傍晚的飞机。” 方旖旎微怔,喃喃:“好快。” 连干叁杯酒,Miko才坐下,歪头戏谑:“舍不得啊?这两年也没见你联系我呀。” 方旖旎惭愧:“是啊,借的书看得快,买的书看不完。” “叫你过来不单是这事想告诉你。”Miko凑过头,“还有一件事。” 方旖旎睨她一眼,把耳朵凑过去。 Miko道:“你初到公司,是Tom交代我多照顾照顾你。你还记得帮过你几次的大米吗,其实没这个人,你有困难,我都是找Tom解决。” 方旖旎蹙了下眉。 Miko酒劲上头,脸红成一片,笑得明朗:“珍惜眼前人。” 方旖旎微笑着点点头,碗里不知道谁又给她夹了菜,已经凉了,入肚没滋没味。她很想问“如果没有陈伯宗,你还会对我热情,还会帮我吗,你还会拿我当朋友吗”。她又幼稚地钻牛角尖了。 散场时Miko问她怎么喝那么多,方旖旎擦擦眼角说想朋友了。Miko一脸揶揄,以为她不好意思说想陈伯宗,怂恿她叫她朋友来接。 朋友两个字着音很重,方旖旎呆呆地出神了会儿,真找手机出来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没人接。 赵郁没有睡着,听见外面有动静,屏息凝听了会儿,大肆呼吸时才等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又等了会儿,赵郁才悄然开门出去。 细闻,还能闻到一点点酒精发酵的气味,混着方旖旎惯用的香水味,赵郁眼睫颤了颤。 他走去厨房,蹑手蹑脚地熬上一锅骨头粥,刚要走出去,忽而听到方旖旎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赵郁窘迫地滞在原地,磨磨蹭蹭地开门出去,解释:“我在煮粥。” 抬眼一张莹润朦胧的脸。 忘了说一句完整的话。 刚洗完澡的方旖旎通透得宛若一枚珍珠,极具诱惑的意境美,赵郁蓦然想起月亮沙滩。 可她的眸光却像珍珠蚌冷硬,在他解释时,方旖旎已经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仰头猛灌。 赵郁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尽管闪躲,眼皮上依旧留下了她白得发光的侧脸,纤细的脖子,有湿发的水滴顺着鬓角一路淌进领口…… 赵郁好想找个椅子坐,好想躲起来。 方旖旎喝完水,解了渴,瞥见他拘谨的样子,软了神情:“饿了啊?” 赵郁摇头又点头。 “你继续。”方旖旎说完,拿着水回房间了。 赵郁等她进了房间才出去,地砖被她踩出一串湿哒哒的脚印,晶莹剔透得似给地砖涂抹了小女生指甲。 赵郁无声笑了笑,这一切都那么好,就连空气都令他愉悦。 -- 残忍 ρó18и.ℂóм 61. 赵郁贴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笑,轻快的毛衣贴在胸口有些痒,仿佛有个小小人在上头蹦跳。 那么欢快,那么从容,是一种心满意足。 赵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斟酌怎么告白,他想说“我爱你,姐姐”,怕她觉得不珍重。 于是想说“我爱你,姐姐,我会像爱生命一样爱你”——因为他的生命是数条生命的蚁合,他对生命的爱不是义务,不是热血,不是与身俱来,而是永不背叛的诺言。 这种奉献式的爱情,有人感动,有人害怕。方旖旎显然属于第二种。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了,难道她昨晚喝醉做了什么记不得的事吗?方旖旎落荒而逃。 一连几天方旖旎都没回家,大年叁十时实在担心赵郁,晚上偷摸回去了。Po⓲d.co㎡(po18d.com) 见家里有生活的痕迹放下心来,方旖旎思索片刻敲了敲他的房门说:“赵郁?” 听见赵郁很快回应:“嗯,姐姐,我在。” “没事,不用开门,我回房间了。” 里边的脚步声一顿。 “好。” 方旖旎心里莫名抽动一下,轻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赵郁大气不敢出,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了又麻,才缓慢地回了床边,麻意不断蹿过头顶。 于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渴望。 深夜,赵郁忽而翻身下床,进了方旖旎房间。她不设防,并没上锁。 赵郁卑劣地感到窃喜,他在床头蹲下,目光贪婪地汲取她的面容,日思夜想的面容。 他慢慢凑过去,吻得结巴,吻得像下雨。 方旖旎并未沉睡,她隐约感觉到他不断地,一次次地用唇轻点她的脸颊,意识渐渐回笼。她攥着被子的手掌太过用力,痛起来,那么不合时宜,想让她当作一场梦都难。 方旖旎不得不睁开眼睛,晦涩灯光下四目相对,赵郁一愣,可她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措手不及地被他堵住了唇瓣。 一碰到就再也不想分开,结巴也会说我爱你,下雨天也有人开心。 赵郁无师自通地吻得方旖旎叫不出一声拒绝,抵在他胸口的拳头绵软地像一种拉扯。 方旖旎全程没有回应,而赵郁吻得沸腾,纠缠得蛮荒。 一个第一次吃泡泡糖的小男孩是不舍得把嚼烂了的泡泡糖吐掉的,他们在妈妈“泡泡糖吞下去肠子会打结”的恐吓下战战兢兢地咽下泡泡糖。担惊受怕了叁天后发现自己依旧生龙活虎,于是更爱泡泡糖了——这是一场对生命有新的认知的甜美奥秘。 方旖旎在他的吻下逐渐变软,眼里昏昏沉沉映着他的倒影,他的手掌一动不动地贴在她肩膀上,却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怎么有这样矛盾的人。 他喃喃:“姐姐…姐姐…”只会这句话了。 方旖旎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他,她说:“别这样,我会有罪恶感。” 赵郁的脸顿时惨白地如同新上了一层漆的墙面,扑生生地蜿蜒下灰败情绪,又露出来不及遮掩的斑驳痕迹。 冷漠的言语撕开了他的身体,他一颗赤诚的心是不是需要打一支破伤风才不会烂。 赵郁哭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姐姐。 他多想把她装进来,两个人缝合为一体。 可她不要他。 错的明明不是他,他却成了阻碍他和她的原罪。 一觉睡醒外头依旧是夜晚,方旖旎错觉自己才刚閤眼躺下,忙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大年初一的晚上了,居然睡了那么久。 又闭上眼,凌晨的回忆便徐徐涌现出来。 狼狈的拒绝后,赵郁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虽瘦,但有股隐忍的力量。 撇开别的,方旖旎怕伤害到他男性自尊,于是跟他发消息解释,字里行间都在摘那若有似无的罪恶感,与其说是聊天更不如说是自我安慰;而赵郁的每个字都是懊悔、自责和告白的衍生。两人对牛弹琴地聊了很久,把时间聊过去,把距离拉远了。 到了初二方旖旎才去小姑那拜年,爷爷奶奶嗔怪她过年也不过来吃年夜饭,说她跟她爸爸一样,屁股坐不住。 小姑递来一眼,方旖旎收敛神情作出撒娇:“现在也是过年啊!明天后天到初七才不算,我已经来很早啦!” 大家笑起来,吃完饭方温悦和两老人睡下后,方旖旎跟小姑出来散步。他们都瞒着爷爷奶奶,撒谎说方国平只是出国做生意去了。 没见着面时还好,方旖旎能支支吾吾逃避。但一见到爷爷奶奶,方旖旎倍感煎熬,生怕说漏嘴,特别是看到他们又添白发和皱纹,胸口堵得慌。 对于老人,好像怎么做都是不够的。 小姑拍拍她手背:“过了年又大一岁了,别再贪玩了。” 方旖旎受不了,破口而出:“要不告诉爷爷奶奶吧,你看他们叁句话里头两句都是我爸。” 小姑沉思:“我再想想。” 方旖旎忍不住酸楚:“为什么你们年轻时不多陪陪爷爷奶奶呢?现在什么都晚了。” 小姑苦笑:“我和你爸出生在贫苦人家,又生得心高气傲,自然想出人头地,闯出一番作为,等安定下来了再在爸妈膝前尽尽孝,哪知道天不如人愿呐。” 方旖旎缄默了,她太自私了,她忘了小姑是子女,也是她自己,她可以是任何人。而她作为躺在绿荫下乘凉的孩子,哪来的资格责怪小姑的利益至上?因为倘若没有她和方国平,也许方旖旎就是那个利益至上、不择手段的人了。再糟糕一些,她还可能是小玩,是赵郁。 方旖旎可怜赵郁,心疼赵郁,害怕赵郁,当然也有喜欢和爱,但她觉得她这种背负太多东西的爱注定是残忍的。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 气球 62. 早晨方旖旎洗碟子时心不在焉,被吐司刀的锯口拉伤了手指,起初只是涌出血并不多疼,但等她慌手慌脚找创口贴时痛意席卷,方旖旎疼得瞬间掉下眼泪。 一边哭一边冲洗碘伏包扎,方旖旎怪陈伯宗为什么要搭早班飞机回来,要不然她根本不用起那么早,也就不用自己准备早餐——赵郁住进来后全权负责叁餐,甚至都不让她沾水。 因此等陈伯宗见到方旖旎时,她正含着气,眼下微红,嘴巴撅得老高。陈伯宗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问:“怎么了?” 明明牵的是完好的右手,方旖旎却夸张地甩开他,作出吃痛不已的样子,捧着手指嘟嘟囔囔:“疼。” 陈伯宗视线一掠,方旖旎立即把受伤的大拇指举高在他眼前,陈伯宗还算配合,问了句:“怎么伤的?” 方旖旎高兴了,圈住他的手臂摇晃两下,仰着一张素净的脸娇滴滴道:“给你准备早餐时不小心划的。” 陈伯宗恍若未闻,但等两人坐进车里时,他吻了吻她的大拇指。方旖旎正偷着乐呢,陈伯宗忽而问她:“早餐呢。” 方旖旎眼眸滴溜溜一转:“这不是受了伤没来得及做完吗?” 陈伯宗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片晌后问她:“去你家?” 方旖旎一个激灵,注视着他坚定道:“去你那。”怎么能去她家,住着赵郁呢。方旖旎见陈伯宗没反对,松了一口气。 春意不痛不痒,云层低浅,拘束在半空,跟西京截然不同的光景。街灯熄了半盏,路上车辆渐多,虽寒气重,但行人脸上还残留着春节的喜气,清晨也就不显得难熬。 经过超市时他们买了两大袋的东西,因着心里有鬼,方旖旎死乞白赖地亲手喂陈伯宗喝了一瓶鲜奶。陈伯宗的目光始终微沉,只在喝第一口的时候扫了眼她胸口,那一眼很长。 方旖旎轻轻颤栗,每个毛孔都要绽出花朵供他采撷的媚态。她搔首弄姿地把身子矮得更低。来之前方旖旎特地挑了一身显胸的内衣,套着一件宽松毛衣,她捧着牛奶的手臂挨挤在一起,陈伯宗只要不刻意回避,便能轻而易举地饱览春光。 方旖旎无声地暗送秋波,陈伯宗似笑非笑,等喝完一瓶奶,陈伯宗拿过空瓶,方旖旎刚要搓搓冰僵的手指,胸口忽的一凉。 方旖旎下意识挡了下。 陈伯宗收回了手,可那个空瓶被他塞进她乳沟,还被她牢牢夹住了,很凉,又有些湿。细长的管子在她娇嫩的乳肉上划了划,痒。 方旖旎咬了咬唇瓣,眼眸含水地睨他一眼。 陈伯宗不紧不慢:“下次这样喂。” 方旖旎脸刹那红透了,虽然清楚司机专业素养高,又有隔板隔挡,但她还是避免不了产生了被偷窥的下流快感。可之后任她怎么勾引,陈伯宗纹丝不动地闭目养神,似乎对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这让方旖旎气馁,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 陈伯宗家方旖旎许久没来,又有了第一次的不适。但他们身份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因此陈伯宗在浴室洗漱时,她缠着他允许她翻修他的房子。 陈伯宗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方旖旎自顾自地陷入美好的幻想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首先得把顶打高,把灯都换了……” 陈伯宗在她思索的间隙问她:“西京的房子还不够你折腾的?” 方旖旎瞧清他的神色,斟酌道:“西京都是软装修,这回我想试试硬装。” 话落,陈伯宗冷了脸,用湿透的凉的手背扇了一下她的脸,脆响。 他淡道:“养不熟。” 方旖旎蹙眉不说话。陈伯宗出去了,水嘴没关,水流声萦绕在耳边,吵得她心烦意乱,陈伯宗的感知真是敏锐到可怕,仅是两句装修的话就被他看破了她的想法——方旖旎的确有回嘉月的打算,她想多陪陪家人。 她时常觉得和陈伯宗谈话就像深陷一个训练场,试探、揣测和误解构成了重重障碍。不像她和谈绪,能让双方都畅所欲言,将自己的主见表达完整,而不是无休止地沉默和辩解。 可她又离不开他,她想借有装修的借口,让他也留在嘉月陪她。为什么陈伯宗不能为她妥协?也许他妥协过,可它有保质期。 早晨起来时那股没来由的期待,见到他时难以抑制的高兴,倏尔消失了。似儿时放的氢气球,还来不及升入云层,便爆破了,一股怅惘久久弥留在心尖。 …… 陈伯宗在房间补觉,方旖旎坐立不安,干脆订了菜,尝试做面条。 一番翻箱倒柜的折腾,总算端出两碗像模像样的素面。方旖旎眉飞色舞地叫陈伯宗起床,声线压得再低也抑制不住欣喜,每个字都像在空气里跳跃:“陈伯宗,快起来,我给你下了面条。” 陈伯宗觉浅,几乎是在她进来就有了醒来的意识,因此当她一说话,他就醒了。他睁开眼睛,方旖旎伸出手掌虚盖住他的眼皮,然后伸手开了灯。 她在他适应光线前强调了一遍:“我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哦,你太有福啦。” 说完,方旖旎放下了手,好奇他的反应。 视野里陈伯宗的眸光静而沉,即使是平躺,两颊的皮肉依旧紧滑,唇瓣水润,软合了凛然起伏的鼻骨。当他掀眼瞧过来时,那些或曲或直的线条都活过来了。 方旖旎心口一动,亲了上去。 可陈伯宗仅是让她轻碰了一下就格开了她的脸。方旖旎气急败坏:“我要!” 陈伯宗懒散地起身,睇她一眼:“手坏了,你让我玩什么。” 这个借口实在太扯太烂,方旖旎恨不得把缠在手上的纱布撕下来丢在他脸上。可她只是想想。 方旖旎冷哼一声,装腔作势地撅着脸出去了,餐桌上的两碗面略涨水,胖鼓鼓地挨挤瓷碗。 当陈伯宗出来时,面条已经半凉,方旖旎的心也凉得透透的。她说她去热一下,陈伯宗却说他不吃,方旖旎把碗重重一掷,可面条吸尽汤底,涨得粘在一起,根本没一条面条洒出来。 这让她发泄不满的动作像个笑话。 方旖旎脸颊揪成皱巴的一团,看起来像要哭了,但她没有,陈伯宗看着她气冲冲地站起来往外走,过了会儿又走回来,故意推他一把才往房间里去。 陈伯宗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们心知肚明方旖旎这一番举动只是借题发挥:她想惹他烦,亦或者让自己找到借口讨厌他,这样她就有理由呆在嘉月不走。 陈伯宗坐下来,取过筷子捞了捞,面条结成团地挂在筷头,卖相令人倒尽胃口。他夹散了些,一根根肥胖的面条便断成黄褐色的粘湿烟头。 他想尝一口,实在没食欲,把筷子搁下了。 放久了的东西,难免落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下场。 -- 玩玩 63. 又是无休止的冷战,方旖旎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没有想象中得需要陈伯宗。因此她一边找着替身求证自己的猜测,一边趁此拖延回西京的时间。 可是不行,那些所谓的圈子内大神,玩得再花,通往的都是阴道。跟他们玩,如同打不出的喷嚏,挠不到痒的背,比没有更糟糕。 她不认可他们,他们的羞辱便没有力度,虐恋游戏也就不存在。 方旖旎也是接触对比了才发现,只有陈伯宗可以在虐恋游戏里帮她实现幻想,他帮她搭建舞台,供她自慰,供她自娱,供她自洽。 于是方旖旎又舔着脸去找陈伯宗了,心里略有窃喜,最起码陈伯宗还留在嘉月不是吗,她不算满盘皆输。 到了他家,陈伯宗不在,方旖旎从这间房荡进另一间,荡来荡去,荡了半天陈伯宗还没回来。方旖旎反反复复打开手机,放下手机,最终决定自己找点事打发时间。 她走向那间神秘的房间,犹豫仅是刹那,下一秒,她拧开了门把—— 等方旖旎摸墙点灯,览尽屋内布置后心砰砰直跳,身子不由发软。 竟然是个刑罚室。 标准岛国片中的和室,除开障子门、榻榻米、凹阁的布局,添有笼子、转盘、吊拷柱、老虎凳、刑具墙等等。这些她能辨明大体功能,唯独不懂一个形状怪异的墩子,由立方体的头和圆柱体的身组成,齐胸的高度,边上还有几个黑色的铁球。 方旖旎上下左右比划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 “想玩吗?” 陈伯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旖旎闻声吓一跳,转过身拍拍胸口。 “你回来啦。”已经决定服软就没想再闹,她眼波潋滟,甜甜地问他:“那个铁球是干嘛的?”跟脑袋一样大,总不能是塞下面的。 陈伯宗瞥去一眼:“下回再带你玩吧。” 方旖旎垂眼“哦”了声。 陈伯宗退后一步,往卧室走,淡淡撂下一句:“很失望啊。” 当然会有失望,性虐这件事一旦心里接受了,玩起来的确刺激。而且刚和好,他不该有所表示吗?方旖旎屁颠颠关上门跟上陈伯宗,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让他拖着她走,发嗲:“是啊,玩玩嘛玩玩嘛。” 陈伯宗步子依旧稳,语气是凉的:“那么多男的还不够你玩。” 可见这段时间方旖旎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方旖旎不怕他提,反怕他不在意。闻言心里一乐,小脸一歪,大言不惭:“你玩我,我玩他们。” 陈伯宗没有回应。 两人进了卧室,陈伯宗铺床单,方旖旎就围着他转,添乱。 陈伯宗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玩什么了,像是实在嫌她烦,打发她。 方旖旎想起来一个好笑的,见陈伯宗铺完了床单就躺了下去,仰面瞧他,眼里铺着一层水润明亮的光——视线忽而一转:“诶,你什么时候把灯换了。” 不是问句,不需要他回答。 方旖旎勉强把笑意憋进肚子里,怕得意忘形,可是怎么憋得住,它们从眼角点点滴滴地漏了出来。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这点光亮,这点发现,把她心中剩余的抑塞滤尽了。 方旖旎笑了好一会儿才说:“玩的都是你剩下的,有遇到过一个傻帽,居然问我是不是sbu,没给我笑死!他怎么不说我是usb呢!” 陈伯宗眼眸一暗,在方旖旎陷入回忆痴笑时,用枕套套住了她的脑袋。他单手把口子收紧,指关节就势抵在方旖旎的甲状软骨处。 方旖旎先是惊叫了声,接着不断吞咽,更多的是闷热与窒息,方才的盛气刹那消失殆尽。 陈伯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有些沉:“好玩吗?” 方旖旎呼吸不过来,本能地用手去拍打他的手臂,不重,若有似无的挣扎。身体紧张得绷紧,两腿夹起来,小腿垂死般蹬了两下,脑袋逐渐轻盈。 方旖旎想说安全词的前一秒陈伯宗放开了手,摘下了枕套。 仿佛经历了一次火灾。 方旖旎大口呼吸,喘得像摘了肺的哮喘病人,喉咙复痛得似撕裂,脸涨得有灼烧感,就这么一会儿,唇就干了。 陈伯宗冷眼旁观,声音很轻:“玩的这么开心,还回来做什么。” 方旖旎气还没喘匀就已经坐起来抱上他的腿:“我错了。”说完一阵咳嗽。 “松开。” 方旖旎不断用柔软的脸颊蹭他的腿:“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陈伯宗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手指伸进去粗暴地捅:“不是想留在嘉月吗?我答应你,嗯?” 方旖旎喉咙抽痛,借此没有说话。 …… 睡在陈伯宗身边,方旖旎却有点想谈绪了,只有谈绪处处顺着她,让她处处舒心,活得像慈禧;而陈伯宗让她像个谄媚奉承点头哈腰的太监,或者什么地位卑贱的侍女。主子高兴了,赏,主子不高兴了,罚。虽然无论赏与罚她都爱,可是赏罚都需要她“讨”:讨赏,讨打。 她习惯讨,并不代表不会累。 这样一想,男人还是多点好。这边受气了,可以去另一个身上找补,两个都补不上,就继续下一个,总能把自己填得严丝合缝、钢筋铁骨。 为什么她更喜欢吃十块钱的路边摊而不是人均上万的西餐,因为后者高雅的环境、洁净的台布让自己想放纵都不敢。自我桎梏的心理是最要不得的。 她不欠陈伯宗什么,为什么事事要从他出发? -- 恶意 64. 刚到西京方旖旎就急冲冲地跑去找谈绪,找遍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她打电话给他,谈绪按掉电话回她消息:现在有点事,忙完跟你说。 欢喜落空,加之“被迫”回了西京,方旖旎心中郁结,打算在上班前去酒吧消遣消遣。 西京大部分酒吧粗放豪奢,纯粹的享乐派,方旖旎进去后单喝了两杯酒就开始蹦迪。 脑子里闪过情书和小玩,居然真的看到了小玩,定睛细瞧,确定就是小玩,就在她斜上方,隔着几个人,小玩贴着一个男人跳得很沉浸火辣。 时刻两年再见,有种隔世的感慨。 方旖旎没心思再蹦,出了酒吧,站在门口叫车,外头停着一排豪车,她一眼看到叁神车:保时捷918、迈凯伦P1、法拉利La Ferrari,一辆不稀奇,叁辆并着排一起,稀奇。西京这地方到底是皇城脚下,豪奢遍地。 司机还没到,酒吧里出来一行人,五个,前叁后二,径直往那叁辆神车走去,其中有小玩。方旖旎留意着小玩的步子,见不虚浮,便掩下打探的神情往暗处挪了挪。 他们很快离开,方旖旎收回视线,上了车。 有几个谈绪的未接电话,方旖旎拨过去,谈绪未语先笑,方旖旎问:“忙完啦?” 谈绪听出了不对劲:“嗯,在哪呢?” “去见你的路上。” 谈绪笑:“好,路上小心。” “嗯。” 方旖旎一到家就扑去谈绪怀里乱亲他脸,谈绪抱着她回应。方旖旎亲够了,捧着他脸细细看,还是那副妖孽的模样,怎么越老越有味道了。 谈绪笑眼弯着,笑话她:“又返祖了。” 方旖旎打他:“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 谈绪用唇去贴她的耳朵,轻道:“想啊,怎么不想。” 方旖旎心满意足,嘿嘿傻笑,也用小舌头卷他的耳垂。两人吻着吻着就光了,方旖旎贴他贴得更紧,谈绪的手在前面施展不开,便从后面探进去,捻揉她。 方旖旎娇喘着,谈绪的声音有些嘶哑:“不喜欢?” 方旖旎手臂收紧,怎么可能不喜欢,是她下面受了伤,他揉插起来有痛意。 谈绪太了解她的身体了,他放开她,扒开她的腿看,里外都肿。 顿时脸一寒:“陈伯宗弄的?” 陈伯宗都没碰她,是方旖旎之前找那些半吊子S弄伤的。可她不想让谈绪知道,只能默认他的话。 方旖旎耍赖,颠簸两下腿:“你亲亲她她就好了。” 谈绪叹息:“下次别这样了,宝宝,你不在意,难道我还不会心疼吗?”他俯身埋头舔舐她的肉穴,软绵绵滑溜溜,像舔拔了牙的牙槽。 方旖旎太久没这么舒服了,连轻微的痛意都成了点缀。 方旖旎想让他插进来,谈绪不肯,揉她的胸抚慰她,两个翘莹莹的乳头成了一双瞪大的兔眼睛,在透过指缝观察他,纯真又淫邪的意象。 谈绪时常觉得她变了,又觉得她没有。 他含住一只,用舌尖在奶孔搔了搔,方旖旎痒得直打哆嗦,都有哭音了:“谈绪,插进来好不好,我想要你。” 谈绪不说话,方旖旎自己颤颤巍巍地动手抓他的东西要塞进去,挺着臀去够,去要。也不知道方旖旎被陈伯宗玩多了,真有了些奶水,还是谈绪的唾液留在上面,兔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在哭。 谈绪心软,随了她的意,两人结合的一瞬间,方旖旎身心充盈饱满,快活得不能自已。 谈绪不动,他低声问她:“旎旎,我之后会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会不会不高兴?” 方旖旎脸上泛着红晕,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她搂住他说:“我们是一体的。” 方旖旎这天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偏偏陈伯宗还打电话过来让她去一趟。方旖旎问什么事,陈伯宗说带实习生的事。 方旖旎挂了电话,过去了。她现在的职位,的确需要带实习生了。 方旖旎进了他办公室,自然地坐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陈伯宗问:“实习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没意见,但我能挑吗?” 陈伯宗递给她一份档案:“只有一个。” “今年招这么少?”方旖旎接过,一看,“这是那个实习生?” 陈伯宗颔首。 方旖旎忙摆手:“那我不带!” 陈伯宗料到了,轻笑:“试试啊。” 方旖旎嘟嘴埋怨:“有这个家世,自己开个公司玩玩不好吗?干嘛来这折磨我这种底层劳动人民。” 陈伯宗敛笑:“人就是冲你来的。” 方旖旎惊讶:“我不认识他。” 陈伯宗说了个人名,方旖旎不认识,陈伯宗道:“他爸,谈绪认识。” 方旖旎若有所思地坐去沙发,表示这件事没的商量。 过了会儿她抬头瞄他:“我不要跟这些曲曲折折的东西搅在一起,你让A姐换人带他。” “万一他没恶意呢?”陈伯宗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方旖旎今天穿了件通白的貂皮大衣,妆容又化得精神,衬得她脸匀润剔透,狐相。 方旖旎不信:“没恶意找我干嘛?喜欢我啊?” 陈伯宗懒散地往后一靠,不置可否。 方旖旎心里不舒服,陈伯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走了,那点不痛快牛反刍似的发酵发酸,细嚼慢咽,没滋没味,胸腹饱胀,却全是气,空的,没底的。 她刚上电梯又跑回来,煞着一张脸质问陈伯宗:“你这是要我去卖啊?! -- 骏马 65. 有了这茬,等见到实习生傅秉臻本人时,方旖旎并没有什么亲和好脸色,和笑脸恭谦的傅秉臻形成了反差。A姐私底下批评过她,这导致方旖旎更不愿意带傅秉臻了,好说歹说推给了别人。 可心里还是堵,像缠满头发丝的下水口,迟迟不见顺。 谈绪知道傅秉臻吗?他也跟陈伯宗一样默许这件事吗?难道他们还要再像两年前一样利用她一次吗?他们又在盘算什么呢?她总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这天下班,方旖旎刚出电梯步入地下停车场,远远瞥见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在车中穿梭,像榴莲,老远都能闻到臭味。 方旖旎一顿,低下头加快步子绕道走,可还是被臭榴莲叫住了。 “Yvonne!”傅秉臻眼前一亮地跑过来,那夸张的神情仿佛见着救命恩人。 方旖旎装作没听见,可傅秉臻毫无眼力劲,杵到了她跟前。方旖旎只好停下脚步端详他,思索片刻:“啊是你啊,有事?” 傅秉臻敞着一口白牙,晃了晃手机道:“你手机有信号吗?” 方旖旎摸出手机一看,奇怪,以往虽信号差,但也不会完全没有啊。 她蹙眉说:“没有。” 傅秉臻闻言苦兮兮地恳求道:“啊,真是糟糕……”见她一脸冷漠不搭腔,加快了语速,“我找不到我车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我方向感很差。” 方旖旎心中狐疑,目光在他脸上划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上车吧,开车转一圈。” “麻烦你了。”感激得就差摇尾巴了。 方旖旎一时语塞,总觉得他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两人各怀鬼胎地坐上车,方旖旎慢悠悠地开着,傅秉臻在边上喋喋不休:“你的车不错。” 方旖旎道:“朋友的。” 傅秉臻侧过头似回忆了一下:“我认识一个人,他的车跟你车型一样,好像连车牌号都差不多,是不是很巧。” 方旖旎心想你还可以演得再假一点,她敷衍地笑了笑:“你别看我,找你车子吧。” 傅秉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强咽下去,复摆出阳光大笑脸:“好像不在这个区。” 方旖旎没说话。 一圈下来,傅秉臻依旧撒谎没看到。 方旖旎没耐心陪他玩,语气不善:“我看见你的车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是阿尔法罗密欧Giulia吧。” 傅秉臻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他惊喜地问:“在哪?你眼神真好!” “你的车比较瞩目。” 说着,在他车前停下了,方旖旎扫他一眼:“回见。”下了逐客令。 傅秉臻却不下车,笑得愈发明朗。他知道自己长得帅气,虽然不靠这口吃饭,但为了达成目的,不介意利用下自己的外貌优势。于是他自信道:“谢谢你的帮忙,我想请你吃饭。” “我不想吃。”方旖旎不胜其烦。 傅秉臻笑脸一拉,露出受伤的神情:“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我。” 赵郁的演技甩他一条街。方旖旎不想跟他起冲突,听见后面有车按喇叭,撇头催促他:“你心知肚明,快下车!” 傅秉臻不走,方旖旎狠得牙痒痒,她没他脸皮厚,为了让道,只好又载着他溜了一圈。傅秉臻笑得更欢了,露出狼尾巴的兔子,又萌又贱。 再次回到原点,方旖旎已经语带祈求:“下去吧。” 而傅秉臻早没了低声下气的姿态,眼尾一翘说:“你陪我吃饭。”得逞后的幸灾乐祸,衬着左耳耳骨上的耳钉十分嚣张。 他长着一张花枝招展的爱豆脸,再怎么糟蹋打扮,骨子里的深厚底蕴是遮不住的,那是凌驾于五官之上的灵气。惠特曼有句诗用来形容他很贴切:「骏马一样健壮,多情、傲慢,带有电力。」 即使见惯了谈绪陈伯宗之流,方旖旎也不能保证深交后不会被傅秉臻迷住,毕竟她是爱“美”的。傅秉臻一来公司便成了大家饭后茶余的唯一话题,一个月未见热度下去,可见其受欢迎程度。只是方旖旎现在为人处事向消极靠拢,加之他的背景特殊,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让她望而却步,敬而远之。 方旖旎忆起他祖上还是八旗里的镶黄旗,她说:“我陪不起。” “怎么会?”傅秉臻不信,谈绪的女人,不会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方旖旎轻轻指扣了两下方向盘。傅秉臻的目光如灼,任谁看都不怀好意。 方旖旎退让了:“让你失望了,我胆子小。” 傅秉臻打量了她一会儿,不笑了,觉得没劲,把自己的车钥匙甩给她,理所当然地差遣她:“行,那你开车送我回家。” 方旖旎肃着脸:“你别后悔。” 傅秉臻眸光一闪:“我不后悔。” “好。” 方旖旎在上下车的间隙给陈伯宗发了条消息,调成静音后塞进了衣兜里。启动车子后方旖旎暗讽傅秉臻:“车如人。” 傅秉臻稳稳系上安全带:“Giulia,性感的意大利绅士。” 方旖旎讥嘲:“外观圆润舒适,但细节别扭,小毛病一大堆,法拉利的溺子。”她冲他微笑,“我说车。” 傅秉臻脸黑,又很快挂起了迷人的笑容,方旖旎想他也许真学过川剧变脸。 等驶入主车道,方旖旎饶有兴趣地试了一下马力,车子如预料中疾冲了出去。 方旖旎感叹:“哇哦!” 傅秉臻没料到她还有这个魄力,立马兴奋起来:“敢不敢再快?它有503马力!” “可以啊,反正吃罚单的不是我。”她目光集中,控制着油门,转速表流畅至极地飙到红区。 傅秉臻比她更振奋,他甚至把安全带解了,眉目十分得意:“双涡轮是不是很爽!引擎是不是很酷!” 方旖旎感觉脸上的肉在嘟嘟颤动,四周具是车鸣,在市区飙车的后果,不是车毁人亡就是被抓去坐牢。的确够嗨的,她说:“要是警察来了,我会说是你逼我的。” 傅秉臻毫不在意:“没问题,来,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方旖旎暗道不妙,傅秉臻噙着笑按下了“赛道模式”的按钮。她明显感觉手中的车子不可控了,咬紧牙骂:“疯子!”方旖旎想劈头骂他,可她需要时刻注意路况,不敢有一丝松懈。 而边上为所欲为的傅秉臻悄然贴近她,刻意压低的声线跟此时的车速一样惊心动魄。 他说:“怎么办,想把你从谈绪那抢过来呢。” -- 太子 ρó18и.ℂóм 66. 大抵傅秉臻的车牌交警不敢拦,他们这样闯居然一路通畅。去的是一家俱乐部,傅秉臻问她想吃日料还是西餐,方旖旎车子开得想吐,什么都吃不下。 傅秉臻我行我素地带她上了八层,中餐厅。 方旖旎扫一眼满桌子油腻的菜,无力地骂道:“你真烦。” 傅秉臻故作伤心:“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谈绪怎么你了,你要这样报复我。”方旖旎抿了口茶。 她胃不舒服,又口干舌燥,傅秉臻故意给她倒茶不倒水,假如她心急,很容易烫到舌头。但她没有,方旖旎依旧姿态优雅地品着茶,尽管脸色不佳。可见不是花瓶。 傅秉臻兴致更浓了,挑眉吊儿郎当地说:“没怎么我啊。” 方旖旎反手丢了个筷子过去:“不敢找谈绪的麻烦就过来为难一个女人?你有意思没意思?” 傅秉臻笑着躲开:“有意思呀。”尾音上扬,十分欠揍。 软硬兼施都不行,方旖旎不想搭理他了。 傅秉臻给她倒了水,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她碗里,倒也有心,夹的是月牙肉。Po⓲d.co㎡(po18d.com) 他收敛了笑容:“告诉你原因也没事,反正我不会放过你了。” 语调似赌气,但神情极认真。 方旖旎谨慎:“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吃呀。”傅秉臻放下公筷,又用公勺给她盛汤,“我追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一碗牛腩汤,方旖旎没回答他的话,对着碗里的牛肉念念有词:“唐高祖唐太宗还有后来的唐玄宗,为了保护和发展农耕产业,下诏严禁屠宰牛马。一些王公贵族觉得猪狗肮脏下贱,钻诏书的空子屠宰初生的小牛吃食。关于牛犊的菜肴一度成为贵族间宴请与炫耀的豪奢菜品。” 方旖旎娓娓道来的嗓音有种冰雪消融的温润感,十分动听,不知不觉就听入迷了。何况她长得赏心悦目。 傅秉臻捏着勺子的手好一会儿都没动作。 方旖旎一顿,扫他一眼:“你是王公贵族,我是那猪狗,你看不起我,我们也没有交集。但你现在出于某些原因动不得谈绪,就把我当作牛犊来宰杀,来享用,来消遣。” 傅秉臻听出了其中的隐喻,身子缓缓直起来,脸绷着。 方旖旎轻叹:“有什么意思呢?” 傅秉臻把勺子一丢,梗着脖子道:“你怎么跟我姐似的,说着说着就说教了。” 方旖旎灵光一闪:“跟你姐有关对不对。” 傅秉臻变脸大师,这么一眨眼又恢复了战斗力:“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你嘛。” “我不会问谈绪啊?” “你要问早问了。”傅秉臻了然无心。 方旖旎被噎了下,懒得跟他周旋:“我累了,先回去了,你慢吃。” 傅秉臻忙拉住她的手,他的手男生女相,柔软纤长,骨骼感不重,掌心很厚,享福命。 方旖旎收回手瞪他:“放尊重点。” 傅秉臻两手一摊作投降:“那你别走。” 方旖旎只好又坐下,才息鼓了没几分钟,外头隐约有说话声传进来。没一会儿,他们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方旖旎望过去,一个不认识。 傅秉臻看向来人,满脸不高兴:“你们过来干什么。” 来人半只脚还在外头,四双眼睛已经齐刷刷盯住了他们。被傅秉臻嫌弃了才解释:“一个月找不到你人,今个听说你在这,哥们几个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还不受待见了?” 方旖旎早把视线撇下了,摸出手机玩。都不是她惹得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傅秉臻鼻子里出气,见他们迤迤然坐下,更来气了:“没看见我正忙啊。” “忙什么呢,太子选妃呐?” 方旖旎皱眉,这话真难听,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徒有丰富的经历,还不懂男人需要沉淀的道理,话沫子总飘点轻浮。 傅秉臻偷瞄了眼方旖旎,心想她这是装的还是真对他不感兴趣。心思一转,靠上椅背,眼皮微垂地扫他们一眼:“知道还不退下。”傲娇得很。 显然他们不把傅秉臻的话当真,有人甚至吹了个口哨,不怀好意地拱火:“谈绪也在这吃饭。”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话落,方旖旎刷屏幕的手一顿。余光里傅秉臻坐正了。 “好像是跟你姐。” 方旖旎静静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四人,似在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她的好相貌多见,但她的漂亮少见,眼眸稍稍一转,眉梢略略一抬,唇角微微一牵,肩颈轻轻一舒,漂亮地灵动、婉转,宛若晨间凝在竹叶上的露珠,滴答一下,落在人心里头。纵然尝不到,也足够流连忘返了。 一时竟没人说话。 方旖旎转头问傅秉臻:“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傅秉臻憋屈地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神情纠结得略显滑稽。但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视线都在她背影上呢。 有个控制力较差的,已经抽了餐布盖腿上了。 方旖旎一走,傅秉臻就同四个狐朋狗友往谈绪所在的包厢去了。 傅秉臻的姐姐傅秉善很无奈,低低呵斥弟弟:“不像话。” 谈绪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闲散地坐着,任傅秉臻把精美的菜品搅浑成泔水,讥讽他的话也一概不回应。 傅秉臻闹够了,收了手,把人遣散,自个拉了把椅子坐下,对着谈绪好说歹说:“谈绪,你好好一个男人,当什么小叁啊。” 明明是傅秉善忘不掉谈绪,借着父亲的名义一而再再而叁地逼迫谈绪见面。被傅秉臻这么一说,颠倒了个透。 傅秉善紧张地瞟了眼谈绪,没阻止弟弟。 她父亲欣赏器重谈绪,早有促成他们的意思,可惜当年她心高气傲,不肯先低头,等后悔时,谈绪已经不在西京了。现在他回来了,傅秉善想争取一下,尽管她已经结婚了。 谈绪掠过去一眼,没说话,显然没把傅秉臻放眼里。仅是一种礼貌回视,表示他听到了,就此而已。 傅秉臻感觉被挑衅了,又见自己姐不争气,满心满眼都是谈绪,一时怒上心头道:“一个臭要饭的,装得再人模人样还是臭的!”他拍案而起,拉着他姐要走,傅秉善一步叁回头。 谈绪面色如常,不矜不伐地说了声“慢走”。 姐弟两刚上车,傅秉臻再憋不住:“姐夫哪点不比谈绪好?谈绪在利用你你没发现吗?还上赶子舔他。” 傅秉善早收起了那副柔弱的姿态,此时闻言淡淡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操!”傅秉臻一拳砸在车背上。傅家司机立即正襟危坐。 “开车吧,爸今天在家,我们得早点回去。” 傅秉臻浑身一凛,沉默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要不然早把谈绪整了,用得着去戏弄他女人吗? 想到方旖旎,傅秉臻竟然有些想笑。初生牛犊多可爱,杀它干嘛?方旖旎把他想的太坏了。 傅秉善察言观色,忽而问:“今晚你在跟谁吃饭?” 傅秉臻顾左右而言他:“就秦俊那几个,你不是看到了。” 傅秉善冷嗤一声,显然不信。 傅秉臻及时打住话题:“姐,谈绪当年为什么离开西京去嘉月?”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傅秉臻找借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呗。” “到家你问爸吧,我也不清楚具体的。” 傅秉臻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得找人查查谈绪,顺带再查一下方旖旎…… -- 洁癖 67. 方旖旎心里堵得慌,以前她伤心了,有谈绪兜着,她可以尽情地展露自己的烂疮,让他怜惜让他心疼;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在感情上,令她伤心的会是谈绪,一时间伤疤疼得怕风怕晒,在心里躲得令她窒息。 傅秉臻的车钥匙还在她这,方旖旎开走了,开得毫无章法,没有赛道模式的车子也开始失控。 方旖旎好一会儿才恍觉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窗外夜色绸缪绵绵,凄黯得像把她和阳世隔开了。 …… 方旖旎到家后一个人生着闷气,保姆如常地问她是否需要准备晚饭、放水洗澡,每一句话她都觉得烦。 她知道不该生谈绪的气,更不该乱想,应该选择相信谈绪。可是傅秉臻这么兴师动众地冲她来,很难不让她疑心谈绪真的和他姐姐有一腿。 半夜谈绪回来,方旖旎强迫自己撑开眼皮,但当她看到谈绪疲惫的神态后又突然放弃了使性子。 谈绪没想到她还没睡,温柔道:“吵醒你了?”声音轻轻的。 方旖旎一下子就鼻酸了,她把手伸出来展开:“抱抱。” 谈绪压低身体抱住她,抱了会儿,放开她关了灯躺进被窝复抱住她。 “怎么了?” 方旖旎一股脑说了,语气委屈死了。 谈绪心疼,抚了抚她的背:“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没想到傅秉臻这么胡来。” “那你和他姐姐是真的吗?” 谈绪认真道:“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放松的。”多少无奈,多少爱。 方旖旎心尖一抽,紧紧抱住他:“呜呜,谈绪,你不开心,要不我们再回嘉月吧!” “憨!”谈绪叹息,“记得老大哥吗?” 方旖旎点头:“有印象。” “傅秉臻是他小儿子。” 方旖旎觉得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来。”她昂起头,黑夜里唯一的萤火是谈绪看她的眼睛。她说:“你还像一点,他没老大哥那个气质。” “出头椽儿先朽烂,要是老大哥全家都有大本事,离进去也不远了。” 方旖旎对尔虞我诈没兴趣,她倏尔想到一茬:“我今天把傅秉臻的车砸了,不会有事吧?” 谈绪低下头吻她煽动的眼睫:“做的好。” 方旖旎嘿嘿一笑,原本的后怕成了自得。 谈绪又说:“旎旎,只要我在,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怕。” “嗯。”轻轻地一声应。 方旖旎觉得他不开心,其实变得不开心的反而是她。谈绪无法违心夸大说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他的确不想看到她变得怯懦。方旖旎应该如太阳花一样永远张扬与美丽,而不是担心成为谁的后顾之忧。 清静了几天,方旖旎正高兴傅秉臻的失踪,结果他又出现了。 这厮请部门上下吃饭,群里上百条消息都是夸他的。的确富,那家百年老字号谈绪带她吃过,米都按粒算价钱的,傅秉臻能差遣得动是他爸爸的本事,但能大张旗鼓地请这么多号人吃,也是他的魄力。 碗里的饭突然不香了,旧仇未报又添新恨,方旖旎冲陈伯宗道:“他怎么又来了?!” 陈伯宗的眼皮略撩她一眼。 方旖旎说:“你别装傻!”她把他的筷子一把抽走,在他动怒前坐进他怀里,嘴上刀着:“肯定是他给了你或公司难以拒绝的好处,你才不管我死活。” 陈伯宗反倒笑一下:“不该机灵的时候机灵。”顺势往后一靠,坐得舒服了些,也不搂她,任她在他腿上颠叁倒四地扭。左手闲搁在沙发背上,右手捻了捻她脖子上婴儿口水巾一角——之前玩新鲜的,买了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事后他要扔,方旖旎不让,用得格外起劲。有次在底下真空塞了个婴儿奶嘴,躲在公司厕所里拍给他看,鬼灵得很。 方旖旎摇他:“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陈伯宗敷衍地“嗯”了声。那天她问他是不是让她去卖,他就已经哄过一次了,没兴趣再在这事上费心思。 “我要真跟他好了,你也不介意啊?” 陈伯宗淡笑,眼神不善,但并不搭腔。 方旖旎心里已经舒服了,但面上还是撅嘴拗:“你既然不想我跟他在一起,就把他弄走,免得我一个春心萌动控制不住自己。” 陈伯宗语态微凉:“别给自己的发骚找借口。” 方旖旎神情一滞,方才的窃喜顿时没了重量。她默默戳了会儿他的胸口,突然起身走了。 方旖旎的背影很像被主人责骂感到伤心,耷拉着尾巴离开的小狗。他有一丝心软,却没有叫住她。 方旖旎虽然也觉得自己见一个爱一个,但要真这样,这么久了,她身边为什么来来去去也就谈绪和他两个?既然陈伯宗把她贬成荒淫无道的女皇帝,那她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 一股怒气夹杂着逆反从伤钝里醒悟过来,方旖旎把背挺直了,可惜早不在陈伯宗视野范围内了。 到办公室果然见到一脸大笑容的傅秉臻,方旖旎本已经做好准备了,还是免不了感到刺眼。原来她这么讨厌傅秉臻?可见陈伯宗真是大大的冤枉她了。 傅秉臻跟方旖旎打招呼,方旖旎熟视无睹。傅秉臻毫不在意,滑着椅子过去,仔细端详她的脸,心里觉得漂亮极了,看不够,嘴上却犯贱:“你今天画的妆浓了些,太红了。” 方旖旎没好气:“白痴。” 她抽了张纸擤鼻涕,傅秉臻乍然往后仰身,瞪圆了眼睛:“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方旖旎“呵呵”冷笑,把纸巾丢到他身上,傅秉臻抖得像一颗烟头丢进了他衣服里,发着癫跑走了。 方旖旎收回视线,皮笑肉不笑。原来他有洁癖啊,这好办了。 -- 蜜蜂 68. 下班后傅秉臻要蹭她的车,理由也很充分:她把他的车砸坏了。 方旖旎温柔地点头:“行,上来吧。” 傅秉臻屁颠屁颠上车了,心里美的不行,面上还作嫌弃状:“你怎么换了辆mini,我的大长腿都伸不开。” 方旖旎不动声色地等他系上安全带才徐徐问:“你有没有听过美国黑人裤子越低地位越高的事?” 傅秉臻不设防,大咧咧问:“什么?略有耳闻。” 方旖旎微微一笑,杀人于无形:“有了这种极端文化,导致黑人裤子越穿越低,那你猜猜,假如他们上厕所没擦干净的话,屁股上的粪便会不会透过saggy pants直接蹭到座椅上呢?” 方旖旎的视线在他座椅和脸上反复流连,傅秉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方旖旎可惜地叹气:“不巧,我今天载过黑人同事哦。” 傅秉臻闻言心惊肉跳,身体已经怕得绷直,本来坐得跟大爷似的,现在两腿并得跟旧时盖红布的新娘。鼻端恍惚闻到了黑人极具代表性的浓郁香水味。 但他好面子,嘴硬着:“哪个黑人同事,我怎么没见过?” 方旖旎莞尔:“你真不打算下车?那我开了哦,对了,离你去的地方要多久?半小时够不够?” 傅秉臻白着脸吼:“我要下车!” “慢走不送。” 之后无论傅秉臻做什么,方旖旎都用“反洁癖”击垮他。可就算这样,傅秉臻依旧没放弃,甚至越挫越勇。 他开始每天送花送礼物,发一些肉麻的情话,穿得愈发骚包。之前他朋友说他选妃,方旖旎看他才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妃。 这样一来,全公司都知道傅秉臻喜欢方旖旎并且在追求她了。烦不胜烦。 方旖旎趁工作得闲,批了假出去散心,远离傅秉臻。千算万算,没料到傅秉臻跟来了,别人工作一为理想,二为糊口,唯有傅秉臻这类天之骄子,当消遣。 方旖旎欣赏着面前的展品轻声说:“我劝你放下你的手机。” 傅秉臻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不再拍她。他凑过去耳语:“这些展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法国看些好的。” 方旖旎失语片刻:“拜托,别来烦我了。” 傅秉臻见她又不耐烦起来,缩回头不说话了。 出了展馆,方旖旎对他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穿黑色像个昆虫。” 傅秉臻不高兴:“谁敢?” 方旖旎扫一眼他金灿灿的头发:“你要么把头发染了,要么别再穿全黑了,真的很像蜜蜂。” 傅秉臻闻言反倒高兴起来,没脸没皮地笑:“原来是蜜蜂啊,蜜蜂好啊,可以采蜜。”觉得自己把她比喻成美丽甜甜的花蜜很贴切,脸上得意起来。 方旖旎语塞,憋了半天:“你没救了。”快速上车溜走了。 结果她到哪他都能找到她,方旖旎累了,放弃了,随便他吧。 这天早晨方旖旎早早起来去爬山,没想到傅秉臻在山脚等着她!方旖旎心道太可怕了,等他凑上前来方旖旎质问:“你是不是在我手机上装了监控?” 她来爬山谁都不知道,野山也没有门票,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除了她昨晚查了一下过来的路线,别无它因了。 傅秉臻闪躲她犀利的眼神:“巧合而已!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 方旖旎看着他夸张的动作厌烦道:“拜托,别使这么下叁滥的手段好吗,特没品。”说完就往石阶上走了。 傅秉臻眼里闪过懊悔,他跟上去,手足无措地解释:“我的一切都有人监控,现在你也算跟我有关系,所以……” 方旖旎反感:“强盗逻辑,那你就离我远点啊!烦不烦啊!” 傅秉臻没想到她这么生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默默跟着。 方旖旎猛走了一段路,忽然站定,侧身对他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别打扰我的生活了,我就是个普通人,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我身边同个苍蝇一样飞来飞去。” 傅秉臻也气起来,但他重点偏得十万八千里:“什么苍蝇?你不是说我是蜜蜂吗?” 方旖旎又气又笑,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她胸口起伏,傅秉臻还在碎碎念:“我又不会害你,上次你说的我想明白了,的确不能把谈绪的错归在你头上……” 方旖旎不想听,大步往上走,傅秉臻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已经从趾高气昂变成苦口婆心:“谈绪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还能给你更好的。” “那又怎么样?那是你想给的,不是我想要的。” 傅秉臻心想方旖旎可太难追了,狠话情话都不管用,怎么会这样。他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做我女朋友啊?” “你喜欢我什么?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方旖旎反问,“我可以答应你,但做了你女朋友,之后呢?你想要我干什么?” 傅秉臻被问住:“就那些…情侣做的事。” 方旖旎走得太快,又一直说话,她有些喘,但语气依旧讥讽:“牵手拥抱亲吻做爱分手,是这样吗?是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开房。” 傅秉臻一个情场得意的人,居然因为方旖旎直白粗鲁的话红了耳廓。 他慢了脚步,不想让她看到。 傅秉臻在她身后嘀咕:“你不像个女的。” 方旖旎从善如流,水来土掩:“对,你应该去找像个女的的。” 傅秉臻转了个弯理解了她的意思,大怒:“你他妈的!” 方旖旎爽了:“我不歧视同性恋,你性取向如果真是男,我会送你一份大礼恭喜你找到真爱。” 傅秉臻恼羞成怒,一把拽着方旖旎的胳膊往山下走:“我们去开房!” 方旖旎一边扯他一边说:“开就开,你先放开我,你走太快了我要摔倒了。” 傅秉臻松了手,警惕地绕去她后头看住她防止她逃跑。 方旖旎摊摊手:“急什么啊。” 这话说的他像一个没吃过肉的土包子。傅秉臻恨得牙痒痒。 方旖旎信步走下去,侃侃:“你用什么尺寸的套子?我包里还有几个,看看你能不能用。” “方旖旎!”傅秉臻失声吼道,成了气音。 方旖旎觉得后脑勺都要着火了,心里越乐,脸上越淡:“怎么?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好听,但你这样在山上叫,小心什么蜈蚣啊,蛇啊跑出来找你。” 傅秉臻身体一僵,闭嘴了。 方旖旎都要笑死了,肩膀抖如筛糠。 事实证明女人只要先声夺男,男人就只能任女宰割了。 傅秉臻赌气开车,方旖旎欣赏了下豪车,夸道:“你车真多。” 傅秉臻谨慎:“这辆不能砸。” 方旖旎笑:“为什么?”她没砸车的爱好,上回纯粹傅秉臻运气不好,把车钥匙留在她这了。人惹毛了她,她找车发泄,够善良了。 傅秉臻皱眉睨她一眼:“你真想砸?” 方旖旎玩味地“嗯哼”了声。 傅秉臻自言自语:“全球买不到第二辆了。”表情蛮心痛,仿佛已经看见她砸车的场面——不得不承认很野很辣,霹雳娇娃一个,她砸小法拉的视频他导出来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方旖旎吃惊:“不可能啊,这车型我记得好莱坞某影星就有一辆。” 傅秉臻闻言眉梢皆是得意:“他那辆算什么,我这辆是我自己组装的。” 方旖旎又佩服又无语:“你是真的闲。” 聊到车子,方旖旎想起了赵郁,她话锋一转:“我有个弟弟,他也对这些感兴趣。” 傅秉臻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弟弟。” “不是我亲弟弟。” 傅秉臻登时警惕起来:“什么关系的弟弟?” 方旖旎抛了个媚眼:“当然是~比你这个同事要亲密的弟弟啦。” 傅秉臻恨得咬牙,一个加速,不再去常住的酒店,路过一家五星就停了车。 方旖旎下车前忐忑了:“真要做啊?” 傅秉臻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强撑住果敢:“嗯,你怕了啊?” “你没病就行。”解开安全带下去了,过了会儿,才见傅秉臻下来。 门童过来泊车。 两人一言不发地上电梯,方旖旎从反光处扫了眼自己,虽然漂亮,但不值得傅秉臻这样。他真的有点上头了。 反观傅秉臻,他的五官才是不被任何镜子、镜头吃掉的立体,加之情绪丰沛,适合做荧幕爱豆,也经得起银幕的考验。再者这个年纪,凡是身高够的,身材不可能差。 这样想,谁做谁、谁吃亏,还说不准呢。 方旖旎牵了牵唇角。 傅秉臻余光始终留意着她,捕捉到她势在必得、胜利在握的微笑后,喉咙不由得发紧,都快把房卡攥湿了。 -- 驯兽 69. 两人一进去,同步地往浴室走,眼神汇聚时,方旖旎已经让步:“你先。” 姿态落落大方的,显得傅秉臻火急火燎,愣头青。他有意装阔,信步昂头往里走,结果地方不大,迈了两步就到了,那神气施展不开,仿佛累死累活也没吹鼓的气球。 而且傅秉臻关门时偷瞄了她一眼,方旖旎根本没看他!傅秉臻边冲澡边骂骂咧咧,等会儿他定要她好看!这般想着,脸上又挂起了笑,嘴上没调得哼唱两句。 方旖旎坐床上叫跑腿买衣服和护肤品,隐隐听见他的歌声,皱眉喊了句:“难听死了!” 傅秉臻关了水扬声:“你有跟我说话吗?” “我说你唱歌难听,别唱了!” 傅秉臻脸一黑,提提嗓子要嚎得更响气她,结果只是委委屈屈嘟囔:“哪里难听了,明明很好听,没品位的女人。” 洗完出来,方旖旎怠懒得靠在床头从下至上地打量他,眼神蛮欣赏:“不错。” “你去洗吧。” 傅秉臻刻意地在她眼前走了来回,为了展示自己的身材,肌肉用力过猛,表情狰狞着,十分喜感。 方旖旎侧过头默默笑了会儿,笑得耳朵都红了。傅秉臻还以为她害羞,自己也渐渐发窘,把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 笑够了,她起来说:“我去洗了啊。” 傅秉臻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低“嗯”了声。宽阔的肩膀舒展不开地向前拢着,不用看就知道他在紧张。 方旖旎突然心情大好,原来“秀色可餐”是这么个意思。傅秉臻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嘛。 她洗澡洗到一半傅秉臻敲门:“你买的东西送来了,我给你放门口。” 还没放下,门缝里倏尔伸出一只挂着水珠的手:“给我吧。” 傅秉臻把袋子挂在她手上,一瞬间的动作,像有只活泼泼的小白兔从眼前一闪而过。怎么生的那么白?怎么指尖那么红?她用几度的水洗澡的,也不怕烫到。 有几滴水沾到他手背上,一时感觉不出是热的还是冷的,傅秉臻把手举到眼前端详着。 还没瞅出个所以然,耳边忽的没了水声,傅秉臻回过神来,猛甩了几下手,嫌不够,又在浴袍上擦了擦。 刚走回床边,傅秉臻心生不自信,打开衣橱照了会儿镜子,又偷偷检查了下生殖器。一会儿踌躇满志,一会儿灰心丧气,等方旖旎出来了,他还在照镜子。 方旖旎扫了他一眼,傅秉臻掩饰地拨了几下头发,随口问她:“洗好了?” 方旖旎点头,往他这走来,她身上的香味便越来越浓,傅秉臻有些招架不住,眼神闪躲起来。方旖旎察觉到,故意凑到他跟前,展着一张莹白水润的脸瞧他:“你怎么脸红了呀。”语气轻的像用呼吸舔他的手指。 傅秉臻把手放下来,嘴硬:“空调打得高而已,你脸不也挺红的。” 方旖旎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的神情,往床上一躺,盛气凌人地差遣他:“帮我吹头发。” “凭什么!”傅秉臻跳脚,“你算哪根葱,敢使唤我。” 方旖旎老神在在,慢慢拨着湿发调侃他:“你不想做啦。” 傅秉臻骂骂咧咧找吹风机去了。 方旖旎在床上打了个滚,笑得无法自抑,傅秉臻真的太逗了,怎么会有这么憨的人。 傅秉臻给她吹头时,嘴上依旧没个消停,但手上还挺温柔的,没扯到她头发,方旖旎便没让他闭嘴,閤眼享受他的服务。 傅秉臻吹了会儿都没见干,不耐烦了:“怎么吹不干的?这什么垃圾吹风机!” 方旖旎懒洋洋地应和:“乖,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这话说的令人浮想联翩。傅秉臻脑子逐渐不够用了,连目光也开始直勾勾地往她胸口跑,想挪,挪不开。 傅秉臻一沉默,气氛微妙起来,两人耳边吹风机低频的轰轰声把人催软了。 方旖旎仰头看了他一眼,傅秉臻收回视线来不及,被逮了个正着。 方旖旎眨眨眼:“好看吗?” 难得傅秉臻老实:“嗯,好看。”说话都不利索,叁个字,支吾了半天。 方旖旎笑了下,没说话,傅秉臻把这笑看作是允许,他一把丢掉吹风机,力气太大,插头都拔出来了。 房间突静,傅秉臻的气息便清晰而闻,急促的,渴望的。 方旖旎推开他,傅秉臻却如弹簧一般受了力猛扑倒方旖旎,两人交迭在床上的下一秒,方旖旎的浴巾已经被他扯下来了。 两团娇弹弹的乳房在空中颤了颤,也跟她的手一样,白的,尖尖又是粉的。 傅秉臻立马硬了。 方旖旎两手撑在他肩膀上,嫌弃:“起来点,你压到我腿了,重死了。” “我不。”傅秉臻埋头,大口地吃住了她的左乳,左边的要比右边的大些,他还真会挑。另一只手狠着劲地揉右边的。 方旖旎轻轻“嗯”了声,身体一阵荡漾,竟然被他吃得很舒服。 傅秉臻想把这娇滴滴软绵绵白嫩嫩的奶子全吃进肚子里,但是怎么咬都吃不尽,恨自己嘴巴不够大,不能一口全吞了!额头沁了汗,下身下意识地开始撞,方旖旎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傅秉臻心有灵犀地松开她的腿,果见她缠了上来,软软地盘在他腰间。 方旖旎小腿滑腻的触感瞬间让他的臀部紧绷。 傅秉臻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去吻她的唇,方旖旎躲开了,傅秉臻并没想很多,改亲她的颈侧。吮吸得重,一口一个印,没一会儿,脖子就不能看了。 方旖旎被陈伯宗调教得哪哪都是敏感处,早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因此傅秉臻的肉棒每每撞到她的肉穴,总能被吞进半个头,约莫十来下,傅秉臻忍不住了:“我想进去了。”还没等方旖旎答应呢,他就挺身埋了个尽,舒服得闷哼了声。 方旖旎没料到他的粗度,蹙眉适应着,血气方刚的傅秉臻哪来的心思分神怜惜她,一股脑地横冲直撞,奶都不吃了,手臂撑在她耳侧狠干。 有汗滴进她眼睛里,方旖旎转过了头,傅秉臻照完镜子没关衣柜的门,此时镜子里映着他们结合的身体。 山是山,水是水。 方旖旎咬着手指转回来,摸了摸他的脸。傅秉臻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凶她:“干嘛!” 方旖旎柔声夸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傅秉臻动作一滞,眼睛瞪圆了,忍不住想射了。 方旖旎哈哈大笑,傅秉臻明白过来自己被戏弄了,气急败坏地使劲操她,还幼稚地威胁:“小心我操死你!” 方旖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娇喘了两声,忽尔轻声道:“诶,其实我说的是真话。” 什么话?傅秉臻还没转过弯,就憋不住射了,面上具是懊恼。 方旖旎眨眨眼:“胜不骄败不馁啊。” 傅秉臻更难受了,他气鼓鼓地坐起来,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方旖旎奇了怪了:“瞪我干嘛?” 傅秉臻没好气:“我本来可以坚持半小时的,都怪你说什么废话打扰我。” “有病!”方旖旎笑了会儿,笑完了,踢他一脚:“自己没用还怪我!” 傅秉臻哪听得了“没用”?低吼一声:“你刚刚还夸我厉害!”蛮横地把她的双腿往臂弯上一担,怒勃地插了进去。穴外湿冷,穴内依旧温暖,像游子归家,一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方旖旎细叫了一声,傅秉臻见她又要说话忙警告她:“做完再说。” 方旖旎张张嘴,傅秉臻憋出两个字:“求你。” 方旖旎满意地笑了。 原来这就是驯兽的快乐,怪不得陈伯宗爱操控她。想到陈伯宗,方旖旎的笑容里又添了一层报复的快感。 一句话含到晚上还没吐出来,他们竟然整整做了一天。 傅秉臻腿都软了,躺在床上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中途都是方旖旎点的餐,端的盘放床头让他吃。 方旖旎冲过澡出来说:“我先回去了。” 傅秉臻想拦也没那个力气了,他被她榨干了。 他斜她一眼问:“那我呢?” 方旖旎随意道:“等你能起来就回去呗。” 傅秉臻恨自己没用! 方旖旎收拾着包,突然想到一茬:“你做爱,不会也有人监控吧。” 傅秉臻没说话,眼皮煽动了两下,表情十分古怪,可见的心虚。 方旖旎一甩包,劈头盖脸对他一顿骂:“侵犯人权!侵犯人权!” 傅秉臻没底气,弱弱的:“没出事他们不会关注的。” “会给我打码吗?”方旖旎垂死挣扎。 傅秉臻又闭嘴了,方旖旎抱头哀嚎一声,摔门出去了。 -- 自信 70. 傅秉臻的好心情在收到方旖旎发来的“两清了,别去烦谈绪”后消失殆尽,他从床上起来,脸色阴阴的。 谈绪给他使绊子,他废了些功夫才又回到方旖旎的公司,本来就想着这次不带恩怨地追方旖旎,偏她这时候提起来,让他不恨上谈绪都难。 他能听她的?下辈子吧!狠狠地把信息删了。 这边方旖旎发完信息略有忐忑,怕傅秉臻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于是定好机票打算去嘉月躲几天,顺带看看赵郁。 第二天上午她一落地,被傅秉臻数个电话轰炸得电量告急。方旖旎不得不接起来,傅秉臻问:“你在哪?” “烦不烦。” 傅秉臻管她烦不烦,一股脑儿地倒苦水:“方旖旎你做人不厚道,吃抹干净就跑,有你这样的吗?!还有,你真当我待见那谁呢?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好吧?本少爷忙得很,谁稀罕管他那破事儿。” 方旖旎一听乐了:“那谁是谁啊?” 傅秉臻气死:“方旖旎!” 方旖旎翘翘唇:“嗯呐,太子有何吩咐。” “你也拿这破名号取笑我!” 方旖旎把手机拿远了:“别人想叫还排不上号呢。” 傅秉臻听到那头她跟司机说话,明知故问:“你回嘉月了?” “挂了,没电了。” 傅秉臻急了:“我要来找你,告诉我具体地址。” 方旖旎轻嘲:“你不是有监控么。”说完就挂了。 结果方旖旎才刚到家没多久,傅秉臻就来了。方旖旎被他的雷厉风行惊道,防备他,没开锁,在视讯监控里赶他:“你自己玩去,别来烦我行不行?” 傅秉臻委屈道:“我这里又没朋友。” 方旖旎见招拆招:“新认识几个去,拜。” 傅秉臻刚想反驳,那边方旖旎已经掐断了。但他是轻易放弃的人吗? 方旖旎刚躺下打算休息会儿,傅秉臻居然进来了,方旖旎受了不小的惊吓:“你怎么进来的?!” 傅秉臻得意洋洋:“我跟物业说我忘记家里密码了,让他给我找个开锁的来。” 方旖旎皱眉:“物业也太不靠谱了。” 傅秉臻把房门关了坐来她床边,左右展示着自己的脸蛋:“我这么帅,物业怎么会想到我是骗人的呢? 方旖旎盯着他认真骂:“你脑子真有问题。” “你又骂我!”傅秉臻狂言,“谈绪什么眼光啊居然看上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 方旖旎气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谈绪啊。” 傅秉臻不信邪:“我怎么没资格了?我还骂过他鳖孙,他说什么了?他连回嘴的资格都没有!” 方旖旎听不得这些,反手甩了一巴掌:“滚!”眼睛都红了。 傅秉臻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站起来:“你他妈打我!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给我滚!这是我家。”方旖旎从床头拿过手机,“报警没用,我给你爸说总行吧。” “你敢!”傅秉臻指着她骂骂咧咧,“谈绪有什么好的?你和我姐都跟下了蛊一样。” “你连尊重人都不会,怎么有脸评价谈绪。” 傅秉臻脸涨成猪肝,红得发黑,双眼怒火熊熊,死命盯了她一会儿,大步出去了。没一会儿,方旖旎听到了关门声。 方旖旎呆坐着,脑海里回荡着傅秉臻的话,逐渐感到一阵绞痛,像有裹着布的槌子不间断地击打着心鼓,沉沉地闷闷地痛着。余波连带着五脏六腑也受了损,这般难受。 谈绪走的路有多难?连傅秉臻都可以唾骂他…… 醒来时方旖旎一惊——房间有人!一时不敢动,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方旖旎脱口而出:“傅秉臻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傅秉臻不说话,默默开了灯,方旖旎瞧清了站在床尾的他,神情萎靡,一头漂亮的金发乱成稻草,不知道经受了什么。 方旖旎没心思嘘寒问暖,自顾自地坐起来穿衣服。 受冷落的傅秉臻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等方旖旎要出门了,他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方旖旎看他一眼,随他坐上车了。 车开出去一段路,傅秉臻低着头含糊道歉:“对不起。” 方旖旎冷笑:“省省吧你。” 有的人道歉是给自己下的台阶,不在意对方是否接受——傅秉臻就是这样的人。他说完就轻松了,若无其事地问她去哪。 方旖旎故意道:“去看我的小男友~” 傅秉臻又急瞪眼:“什么?!” 方旖旎忽而心情大好,睇他一眼,美滋滋地不说话。 傅秉臻抓心挠肺地烦:“你这女人怎么水性杨花啊?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那你也有谈绪了啊,你不是很爱谈绪吗?” 方旖旎原本想伤口上撒盐,说还有个陈伯宗呢。忖了忖道:“你一辈子就吃一碗饭啊。” 傅秉臻闻言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在心里肯定自己:我又帅又有钱,活也好,加上老爸有权有势足够满足她的虚荣心,他打动方旖旎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让她把什么谈绪什么小男友都给甩了,岂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样一番精神胜利法,傅秉臻笑容又展开了,无比自信。 方旖旎自以为傅秉臻终于知难而退,心情不错,于是两人相安无事地到了赵郁的学校,在门卫登记后进去了。 军事化管理的学校,跟高中一样有晚自习,校园里灯火通明却一片寂静。 方旖旎第一次来,摸索着往赵郁的教室走。 傅秉臻听过这个学校,说话怪腔怪调:“你还挺舍得给他花钱的。” “谈绪花的。” 傅秉臻被震到:“他也…他也太爱屋及乌了。” 方旖旎瞟他一眼:“嗯,学着点。” 傅秉臻气得在她身后打空气拳,来个人管管她啊!谈绪个心机屌,他就不信他真不介意,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头上戴顶绿帽子! 一路腹非心谤,傅秉臻跟到了教学楼。方旖旎没空搭理他,她一路探头探脑,终于在叁楼中间的一个教室看到了赵郁。 赵郁没看见窗口的她,视线集中在黑板上,穿的居然还是她两年前给他买的衣服,乖死了。方旖旎眼睛酸酸的,笑容却很大。 傅秉臻随着她热切的目光找寻哪个是她的小男友,看着看着,傅秉臻脸又黑了。悄悄迈开腿,挡住了方旖旎的视线。 -- 蜡烛 ρó18и.ℂóм 71. 方旖旎拉着傅秉臻走了,傅秉臻偷着乐,问她:“怎么不等他下课?”还没说完,就跑到楼梯那长笑叁声,哈哈,看来他们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哪有情侣连见面都不敢的。 方旖旎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小声点啊。” 傅秉臻本来就没站实,这下她一踹差点跌下楼,手忙脚乱下长腿一蹬,跃了一半的台阶,金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真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方旖旎蓦然想起一句歌词:「雾气穿过她年轻的脖子,直到今天都没有散去。」 傅秉臻站稳后眉飞色舞地回眸冲她笑:“帅不帅!” 方旖旎心跳漏一拍,默了会儿说:“嗯。” 傅秉臻耍了会儿帅,方旖旎耐着性子捧场,等下课铃响了才推他:“走了走了。”Po⓲d.co㎡(po18d.com) “好吧。”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手握住了。 方旖旎瞪他:“放开。” 傅秉臻当没听见,头仰得老高:“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方旖旎无语:“哪来的月亮。”使劲甩手。 傅秉臻牢牢拽着,手掌都把她的手包得蜷起来了,方旖旎怒了:“你放不放?” 傅秉臻嘟嘟囔囔改成十指相扣:“这样行了吧。” 方旖旎真想大喊叁声,天下竟会有脸皮如斯之厚的人! 上车后傅秉臻不得不松开,他说:“我饿了。” 方旖旎不理他,傅秉臻又重复了好几遍。 方旖旎被他打败了:“带你去吃夜宵行了吧,别唧唧歪歪了,吵死了。” 傅秉臻理直气壮:“谁让你第一遍的时候不答应我?” 方旖旎头一次体会到她耍无赖时谈绪的无奈,哄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傅秉臻满意了。 方旖旎常爱比较身边几个男人,她之前觉得谈绪是她圆满的句号;陈伯宗是她摸不透的省略号;赵郁是她有缘无果的逗号。 那么现在,傅秉臻就是个黑人问号。 方旖旎扫了眼陶醉于自己歌声的傅秉臻,心想,既然怎么赶也赶不走傅秉臻,那就当个乐子解闷吧。 带他去吃老王烧烤,方旖旎点了份猪脑问他要不要,傅秉臻摇头。方旖旎见他退避叁舍的样子起了坏心,对他挤眉弄眼:“羊鞭要不要?” 傅秉臻脸涨红:“吃这玩意儿干啥?”急得西京口音都出来了,就差拿着喇叭昭告天下“老子生龙活虎”! 方旖旎视线往下轻轻一扫:“老话说得好,吃哪补哪。” 傅秉臻吼她:“补你个头!” 方旖旎余光看到他把腿并起来了,差点没笑死,逗逗傅秉臻真好玩啊。 到家后傅秉臻又赖着不走,还背着手到处参观,方旖旎不管他,去书房处理工作。忙完后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目光掠过书架时一顿,走了过去。 书架里有一格摆放着几个低温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 方旖旎点开手机翻到和陈伯宗的对话框,自从那次在他办公室不欢而散后,方旖旎没联系过他。陈伯宗更不会主动联系她。 像心照不宣的分手,但方旖旎心里没有真正结束的概念——他们不欢而散的次数数不胜数。 可她并不想上去示好,她等着陈伯宗来问她傅秉臻的事情。她不信他不在意。 方旖旎出了书房,傅秉臻鬼鬼祟祟凑过来:“我点了外卖。” 方旖旎蹙眉:“不是刚吃完?” “烧烤太脏了,我才吃了几口。” “滚。”方旖旎进卧室去了。 女人真是难伺候。 傅秉臻看着电视,眉眼十分不耐烦,怎么送得这么慢。等披萨一到,他立马去敲门:“香喷喷的披萨,一起吃点吧。” “不吃。” 傅秉臻又使出狗皮膏药的劲儿,喊了一遍又一遍,方旖旎沉着脸出来了,看到他手上提的披萨盒愕然:“你点那么多干嘛?” “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口味。” “……” 方旖旎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吧,去客厅吃。” 傅秉臻奸计得逞,屁颠屁颠跟上她。 电视在放《甄嬛传》,方旖旎坐下来瞟他一眼:“你爱看这个?” 傅秉臻的目光根本没在电视上:“随便按的。” 方旖旎点点头,要戴手套时,傅秉臻积极地帮她套上了,方旖旎挑眉,傅秉臻眼神不自然:“看什么看。” 方旖旎努努嘴:“还有一只手。” 傅秉臻板着脸帮她套上,方旖旎抓起一块披萨送入嘴,电视里正播着甄嬛偶遇果郡王的场景,方旖旎见状微妙一笑。 傅秉臻虽然没看过这剧,但听过果子狸大名,也刷到过片段,因此黑着脸抓起遥控器换了台。 方旖旎没阻止,傅秉臻一连换了几个,方旖旎才问:“你要看什么?” 傅秉臻不要脸:“有没有色情片。” 方旖旎夺过遥控按到喜羊羊与灰太狼,没好气:“洗洗你那污秽的脑袋吧。” 越说越难捱,傅秉臻把手套摘了,悄悄坐过去,跟她贴得紧紧,幽幽道:“你身上好香。” “披萨香。”方旖旎举着披萨的手手肘杵了他一下:“靠我那么近干嘛。” 傅秉臻刚吃过肉,正是馋嘴的时候。贴着贴着就抱住了她,啃她细嫩的脖子:“你比披萨香,所以我要吃你。” 方旖旎躲他:“满嘴的油!” 傅秉臻动作不停:“不油!” 方旖旎把手指塞去他嘴里:“吃这个吧!” 傅秉臻身体一僵,方旖旎趁机要推开他,哪知道傅秉臻一洁癖,为了吃肉能做到这个地步——竟然捧着她的手舔舐起她的手指来。 那表情看得她都拧眉,方旖旎心生不忍抽出手:“算了,你洁癖不难受啊。” “难受啊。”含含糊糊,“但我要跟你做爱。” “那把手套摘下来吧。” 傅秉臻点点头,难得得乖巧。 怪道说十指连心呢,方旖旎感受着他舌头的舔舐,湿润的口腔和坚硬的牙齿,忽而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和湿润。 仿佛一块冷硬的饼干受了爱意的潮,软绵绵地任他摆布,任他享用。 -- 动物 72. 傅秉臻自以为追到了方旖旎,便不再去上班,但每天早中晚都准时准点地来公司逮方旖旎。 他是潇洒风流了,方旖旎却不好过,流言四起,有说她绿茶的——毕竟她还是“陈伯宗的小女友”;也有说她是新女性标杆的,方旖旎厌烦被当作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干脆得承认了和傅秉臻的关系,对于陈伯宗闭口不谈。 渐渐地,大家不再八卦了,毕竟Tom被劈腿的事,不是谁都敢议论的。 人基于动物性,但区别于动物,因为人类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里演化出了人性和高于人性的神性。可自我约束很难,堕落却轻易的像推倒多米罗骨牌。 为什么烟酒穿肠却戒不掉,因为快乐;为什么红颜祸水却忘不掉,因为快乐;为什么木秀于林还要长,因为快乐;为什么骄奢淫逸还要捞,因为快乐。 为什么放纵不好,沉沦不好,但依旧要跟傅秉臻荒唐,因为快乐。 明天不上班,晚上方旖旎和傅秉臻赶了第二场。这家酒吧来了数次,方旖旎才发现内置的酒杯居然都是yakamoz,而且全是她设计的款。 稍一想就知道是傅秉臻的手笔,方旖旎笑了笑,转了两下杯子,又笑了一声。她侧过头对边上的傅秉臻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傅秉臻忙咽下刺身,还没出声了,那双眼里已经写满了惊喜,在问“真的?!” 方旖旎眸光流转,点点头。傅秉臻立即让侍应把灯打开,把背景乐关了,再买只Telefunken话筒过来。方旖旎不搭理他的铺张,直接点了歌,捞起桌上的话筒就唱起来。 她一开口,傅秉臻瞬间无声了。 “曾几何时 我也紧紧牵着他的手, 俨然化身成为 全世界的主人公, 在那花朵里的每一片花瓣, 全都为我而绚烂盛放, 奥林匹克大道 纛岛游乐园, 仙村小巷深处 漂亮的餐厅, 令我为之动摇不已的, 似珠玉般的句句台词, 或许 能再度为谁而坠入爱河吗。” 韩文歌,傅秉臻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向她疯狂输送爱意。 方旖旎在数次推开他后炸毛:“你能不能坐位置上老老实实听啊!” 傅秉臻还挺委屈:“我忍不住。” 方旖旎无力地放下话筒,不唱了。傅秉臻腆着脸贴过去问她唱的是什么,方旖旎夹了一筷鲷鱼塞到他嘴里,傅秉臻下意识张嘴,咀嚼了两下。 方旖旎眼睛亮亮的,布满邪恶的光。 下一秒,傅秉臻弹跳至脱离了视野。 “方旖旎!啊啊啊啊——辣死我了!” 方旖旎笑得前仰后合,她蘸了一大坨芥末! 两人嘻嘻哈哈玩闹了半天累了,打算离开时,方旖旎居然又看见了小玩,但此时的小玩,显然神智不清,因为她是被人架着走的,脚尖虚点在地面。 方旖旎视线快速一扫,心里骤紧。这些纨绔子弟平时来夜场几乎都是跑车,一人一艳遇,风光恰好。而现在他们开着Velar,也许早有准备。 方旖旎皱眉拉住了傅秉臻。傅秉臻大咧咧问:“怎么了?不走了?” 方旖旎严肃地比了个闭嘴的手势,下巴往前抬了抬,低声道:“你认识那几个人吗?” 傅秉臻眯眼一看:“有点眼熟。” 方旖旎快速道:“他们中间那个人,是我朋友。”眼见着他们一一上了车就要走,方旖旎急了,加快语速道:“你想办法跟上他们!” 傅秉臻使命在身,大义凌然地走过去了,老远就喊:“喂!” 一行人警惕而阴鸷的目光瞬间向他们扫射而来。 方旖旎恨不得踹死他个没脑子的,忙把他拽住,尖吼:“发什么酒疯啊!车子在那边!” 感谢夜色的渲染,他们并没有起疑心,又多刮他们几眼,开走了车子。 傅秉臻见她神色凝重,知道自己办了坏事,老实巴交地等她吩咐,方旖旎快速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快,跟上前面的车。” 傅秉臻火急火燎地钻进车里,生怕她把他落下。傅秉臻让司机快开,傅家司机才启动,方旖旎说:“让他开快点,别跟丢了。” 傅秉臻凶神恶煞:“听见没有!跟丢了你工作也丢了。” 司机稳重地应:“好的,小少爷。”显然见惯了风风雨雨。 车子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的车,方旖旎搓了搓汗湿的手心,脑子飞速转动,到时候该怎么带走小玩?万一小玩认识他们呢?她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反之傅秉臻很放松,一会儿玩玩方旖旎的手,一会儿跟驾驶座的男人聊两句。方旖旎多希望此时坐在她身边的是靠谱的陈伯宗。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竟然是西京最大的一座王府建筑群,国家5A景区。 傅秉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见着前面的车子进了大宅门,而他们却进不去,方旖旎着急问他:“你能想办法进去吗?” 傅秉臻不说话,假如这块地都能被弄来嬉玩,那其中涉及的权贵,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一旦搅活进来,他再想出去就难了。 这就是身为傅家人的不由己。 方旖旎隐约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她呼了口气,往后一靠,泄气道:“算了,我们走吧。”说完心口溜过一阵刺痛,她想起了往事。 傅秉臻咬牙切齿:“不能算了!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方旖旎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傅秉臻打了几个电话安保检查后放行了。经过时方旖旎透过窗户定睛一瞧,果然不是普通安保,是武装警察。 心又揪起来,握住了傅秉臻的手:“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傅秉臻本来还在瞻前顾后,拿不定注意,此时听她关心自己,顿时涨满起来,胸口的衬衫膨胀扩张。他反包住她的手,坚定道:“放心吧。” 进去后绕了一圈,景区里停满了豪车,坐北朝南的戏楼灯火通明,王府内唯一亮着的地方。 整座大戏楼为叁脊勾连搭卯榫式全封闭砖瓦木结构建筑,戏楼里南部为戏台,台口朝北,硬木雕花隔扇墙分出戏台的前台、后台。 经过重重检查后他们进去了,方旖旎没心情欣赏精美的垂饰雕饰和彩图方宫灯,这哪是她能螳臂挡车的地方?她坐在太师椅上,同傅秉臻说了第二次:“算了。” 傅秉臻进来前还存着几分看热闹图新鲜的松懈和一丝侥幸,进来后刹那荡然无存。因为周身全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他们谈笑风生声色自若,这儿怕早已是成熟的权色交易平台。 -- 两清 73. 一声惊堂木,四下顿静。 随着一道灌入耳膜夺人心神的咿呀声,角儿逶迤出场。 方旖旎瞧清后,浑身冰凉。 那是两个头面、鞋靴规矩,却只着薄薄心衣的戏子,几近裸体! 戏剧中有个“宁穿破衣,不穿错衣”的规矩,他们的唱腔显然是专业的,这番做派,可悲可叹。 方旖旎扫了圈周围的人,怀疑此时他们若一人叼一个水烟袋,这儿便是晚清末年的靡败光景了。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福利院”吗? 方旖旎心中作呕,她小声对傅秉臻说:“我去上个厕所。”傅秉臻同样不适,要一起去,方旖旎劝下了,她不想连累他。 厕所就在边上,门口有一副幅簪花侍女图,男厕所的标志仿佛宦官的官帽。方旖旎冷笑,真是贴切啊。 方旖旎并没进厕所,而是摸去了后台。可能是进来已经经过了层层检查,她去后台并没有人拦她。可方旖旎丝毫不敢松懈。 后台井然有序,同一般的戏班子一样,他们穿戴整齐,管事人做账桌,催场人、上下场坐后场门旗包箱。生行坐二衣箱;旦行坐大衣箱;净行坐盔头箱;末行坐靴包箱;武行上下手坐把子箱;丑行座位不分。 可见衣服都是出场前才脱掉的。 方旖旎的出现引起了管事的注意,是个瘦得皮包骨的矮小老头,脸上纵横的纹路把他的神情模糊了,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 他问她有什么事,方旖旎自若道:“没人跟你说吗?” 管事把她上下打量了几遍,见她模样打扮谈吐皆不凡,平定疑心,带她去了暗房。走了两步问:“怎么提前了。”更像是自言自语。 方旖旎没回应,心脏砰砰乱跳。 管事开了门,让她进去,方旖旎下意识探头一看,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是麻痹的。 管事始终戒备地观察着她,毕竟是生人。此时见她脸色苍白,惊觉不对劲,大力扯她一把,快速关上了门。 方旖旎深呼吸几下,故作镇定地问他:“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的唇都在抖。 管事冷冷道:“劝小姐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多管闲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管事不说话,剑拔弩张之际,有人过来把管事叫走了,管事多看她两眼,走了。 方旖旎好一会儿都没动,出了满背的汗。 她僵硬地按了按门把,指纹锁,根本没法开门。她喃喃:小玩,小玩。 方旖旎没心情再去戏楼,她上了车,进来时司机就被扣下了,此时车里却坐着一个人。方旖旎吓一大跳,秦俊快速解释:“傅秉臻让我带你出去。” 方旖旎皱眉:“那他呢?” 秦俊耸耸肩:“你问他咯。” 方旖旎见他有些面熟,好像是当时在俱乐部遇到的其中一人。她问了下,果然是,方旖旎又问:“那我可以带走一个人吗?” “不能。”这里需要“被带走”的,也就暗房里那些人了。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秦俊嗤笑:“你跟傅秉臻真是绝配,瓦罐土坯一窑子货,脑子空得没救了。”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带得走?有监控。” 方旖旎四下找寻:“车里也有摄像头?” 秦俊漠视她,方旖旎突然明白了,是空中监控系统,哪是什么摄像头。 方旖旎无力地靠向椅背,一安静下来,能隐隐听到伶人宽亮的嗓音,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哀。 秦俊见她閤眼微仰地靠在椅背上,一行泪滑下来,一指大小的下巴兜着一滴泪珠。 原来“楚楚可怜”形容的是这般模样。 他不自觉吞咽了下,方旖旎半垂着眼皮扫过来的眸子,湿得令人感同她的痛。男人看着她红唇微启,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车子无声地驶离王府,傅秉臻来了电话,他说他会想办法把她朋友带出来,让她放心先走。 虽然他话说的很满,但方旖旎还是放心不下他的性子,问了好些,傅秉臻不耐烦了,怎么能质疑他的能力?他撂下一句:“反正你等着就行了!”挂了电话。 秦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本事挺大,能让傅秉臻淌这趟混水。” 方旖旎不搭理他,秦俊讪讪的,也不再开口。 行至中途,方旖旎换了辆红牌车,里面躺着小玩,已经穿上了衣服。 傅秉臻不在,方旖旎按下情绪,一路沉默地到了军区医院。 检查完小玩醒了,见到方旖旎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说:“谢谢。”十分生疏。 方旖旎牵强笑笑,有些难以启齿:“你怎么会……” 小玩却问:“你还跟陈伯宗在一起吗?” 方旖旎皱眉:“怎么了吗?” “我前几天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哦。”方旖旎淡淡道,“还是讲讲你吧。” 小玩满不在乎:“磕大了,有个人死了,他们报复我就把我卖了。” 方旖旎失声:“真的死了?” “残了。” 方旖旎默了下:“你躲躲吧。” 小玩闻言突然激动起来:“我不躲,我为什么躲?我躲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为什么现在那群畜生死了我还要躲?!” 方旖旎忙俯身按住她:“你别激动,小心滑针。” 小玩甩开她,厌弃道:“我不用你管,我们已经两清了。” 病房有几秒的寂静,方旖旎缄默着离开了。 进电梯时才敢抹一下湿重的眼睛。 原来痛苦也会随着时间长大,哀伤成影子随行。 -- 开心 ρó18и.ℂóм 74. 方旖旎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检查美工设计的网页时一个疏忽,忘记测试是否可以兼顾有行为障碍的客户群体。结果自然有用户投诉,几天后的大会上方旖旎被点名批评。 新入职的美工很抱歉,跑来向她郑重道歉,方旖旎说没事。小女生很可爱,送了她一只录音小熊,方旖旎听了会儿笑起来,是纯纯的告白。方旖旎看着她略像小玩的轮廓,出言邀请她共进晚餐,小女生自然满口答应。 晚上吃饭时小女生神秘地给她看相册,方旖旎挑眉。 美工略带害羞:“您太漂亮啦,我忍不住偷拍的,看见您我工作都有动力了! 方旖旎笑笑:“你应该去营销部。” “嘿嘿,我真的好喜欢你的,比我上一个公司的leader好多了。” “谢谢你。” 美工见她翻得认真,忍不住八卦道:“Yvonne,你真的跟傅秉臻在一起啦?” 方旖旎点点头。Po⓲d.co㎡(po18d.com) 美工捂住胸口:“心碎!我粉的CPbe了。” 方旖旎抬头疑惑。 美工一脸骄傲:“我是你和陈总的CP粉。” “……” 美工狡黠一笑,手指伸过去快速滑了几下相册,抬了抬下巴:“你看。” 方旖旎低头一瞧,目瞪口呆,全是她和陈伯宗在一块的照片。 方旖旎边看边感慨:“你不去做狗仔可惜了。” “你不知道吧,我可是站姐出身!” “哇!厉害呀!你是谁的站姐?” 美工举着筷子当话筒清唱了两句,方旖旎懂了:“之前听过他的歌,好听。” 美工与有荣焉道:“今年年会我要报名,唱这首歌。” 方旖旎愣了下。 美工问:“怎么了?” 方旖旎轻轻摇头:“没事,想起了一些事。” “我有好多事想跟你八卦哦,但是又怕自己没分寸。” 方旖旎不想透露太多隐私,把话题滑过去:“当站姐累吗?” “累,但很幸福。” 方旖旎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累,但很幸福。 吃完饭各回各家,方旖旎坐进车里,扫了眼手机,依旧没有傅秉臻的消息,他已经消失一周多了。 方旖旎切到相册,又看了遍美工发给她的照片。摄影技术一流,照片里的他们充满故事感,陈伯宗凝着她的眼神深情得不像真的。 方旖旎看着看着,给陈伯宗发消息,发完顿觉不妥,撤回后补了一条:发错了。 到家后,难得谈绪这么早在家,方旖旎恨不得整个人缩小装进他口袋。 谈绪接住她,笑道:“来,让我看看昨天晚上把我踹下床的是不是这个旎旎。” 方旖旎耍赖:“谁让你昨天晚上弄得人睡不着。” 昨夜谈绪回来的晚,方旖旎自然已经睡着了。但他想她想得紧,轻轻慢慢地要她,把她弄醒了,方旖旎迷迷糊糊把他一脚踹下了床。 谈绪抱着她颠两下:“今天不耽误你睡觉。” 方旖旎小脸一红,嘟囔:“我还没洗澡呢。” “我给你洗。”谈绪亲她的嘴,“满嘴的芥末味。” 两人在浴缸里折腾,谈绪用手背试了一下水温,慢慢把花洒浸到浴缸里贴着方旖旎的肉穴淋射。 方旖旎觉得痒,要躲,谈绪单手搂紧她不让她动。 方旖旎嗔怪:“感觉好怪。” 两人低头注视那块,肉穴被淋浴头完全遮着,周围的泡泡像它吐出来似的,有些俏皮。 谈绪心思一动,低声问:“什么感觉。” “痒痒的。” “舒服吗?” “嗯。”方旖旎眸子一转,坏心眼地夺过花洒浇他下面:“你也试试就知道了!” 谈绪轻笑,笑得眼眸潋滟。 方旖旎丢开淋浴头,捧住他的脸亲,跪在他身侧的双腿抬起来急急去含他的肉棒。谈绪反客为主地圈住她,舌尖卷她的唇,继而伸进去在她腭部滑动,模拟着下面的吞吐。 没一会儿方旖旎就有些受不住,蹙眉道:“谈绪,你好像变大了。” 谈绪揉着她的胸,悠悠道:“你变小了。” 方旖旎一口咬住他的下唇:“才没有好不好。” 谈绪动了动臀部:“我说这里。” 一下顶得很深,水流不到的地方,他们却紧紧连在一起。方旖旎舒服地呻吟着,脸好红,哪哪都是热的。 方旖旎懒,一直保持着夹紧的状态不爱动,谈绪弹弹她的乳头:“乖,再动动。” “太累了,高难度。”方旖旎不干。 “你啊……” 谈绪把她提抱到浴缸边缘让她趴着,从后面插进去,方旖旎整个人滑不溜秋,软不着手,唯有下头咬着他。 谈绪稳她光洁的背:“这样还累吗?” 方旖旎哼哼,说不出晚上的话来,整个上半身都折到浴缸外头去了,小手臂贴着地上的踩脚毛巾,明明摩擦力很大,却被谈绪撞得要连带着毛巾往前滑了。 …… 做完后方旖旎舒舒服服躺进被窝,谈绪收拾这收拾那忙个不停。 方旖旎心里酸软得不像话,谈绪说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放松,她想说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感觉这是家。 谈绪一上床就被方旖旎缠住了,又软又黏地问:“谈谈,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呀。” 谈绪拍拍她屁股:“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方旖旎用脸蹭他的下巴,有胡茬子的粗粝感,支吾道:“想给你生小孩。” 谈绪怔:“我们明天去登记结婚?” 方旖旎又害怕了,扭捏着:“这个…那个…” 谈绪笑一声:“迟早被你吓出高血压。”他摸摸她的脑袋,“没想过让你生孩子。” 方旖旎记起他的身世,牢牢地抱紧他:“你要是喜欢,我就给你生。” 谈绪亲了亲她的脑袋,语调格外温柔:“有你陪我就够了。” “下辈子还陪你,我们做两只小猫咪,一起吃一起睡,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好,两只雌猫好了。” 方旖旎偷笑:“你是不是怕被抓去切蛋蛋。” 谈绪的手在她臀上滑了滑:“我是怕你受不了带刺的小鸡鸡。” 方旖旎坐起来大叫:“谈绪!你跟小猫咪道歉!” 谈绪笑着道歉:“好,对不起。” 方旖旎望着他的脸认真道:“我现在要吃不带刺的大鸡鸡。” 谈绪不赞同:“得早点睡,你明天还要上班。” 方旖旎只好作罢,复躺下埋进他怀里,脑海里纷杂浮现着许多事。 谈绪见她动来动去知道她没睡着,问她:“傅秉臻对你好吗?” 方旖旎乍得浑身僵硬,懦懦不语。 谈绪摩挲着她的背:“怕什么,他又不是第一个,对你好就行。” 方旖旎小心问:“为什么你都不怪我出轨啊?” 谈绪默了会儿,反问:“你爱我吗?” “爱啊,我最爱你了!”一骨碌坐起来发誓。 谈绪又把她拉进怀里:“那就够了,吵那些没什么意思,你开心最重要,而且我的确没法每时每刻陪着你。” 方旖旎柔柔地:“我爱你。” “我也爱你。” “谁是你?” “谈绪爱方旖旎。” “一辈子。” “加上小猫。” “加上小猫的爱。” “谈绪爱方旖旎一辈子,加上小猫的爱。” 谈绪问方旖旎是不是在担心傅秉臻,方旖旎老实点头,毕竟是因为她。谈绪没再说话。 方旖旎以为他不高兴了,因为谈绪再大度,再爱,再神性,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可方旖旎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谈绪——第二天她就见到傅秉臻了。 他居然换了个发色,换成了银色,从爱豆脸变成了漫画脸。 白担心了,方旖旎没好气地不搭理他。 傅秉臻很臭屁地凑近她,左右炫耀着:“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帅呆了。 方旖旎推开他:“别挡着我逛超市。” 傅秉臻哼着小曲跟在她身后,凡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瞟他一眼。傅秉臻更得意了:“我这该死的魅力!”光眼瞅她,意思她还没路人有品味。 方旖旎想速战速决,偏偏傅秉臻个厚脸皮挑得比她还勤快,每个区都要逗留好久。 方旖旎烦他:“那么多零食,你养猪啦?” 傅秉臻不满地卖可怜:“我一周没吃顿好的。” “你干嘛了?” 傅秉臻咧嘴笑:“怕说了你心疼死。” 傻得很,宛如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憨。方旖旎说:“下次别再因为我把自己搭进去了。” 傅秉臻一愣,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乐意!” 方旖旎睇他一眼。 傅秉臻炸毛:“你这什么眼神?!” 方旖旎淡淡道:“心疼你的眼神。” “我就知道你担心我。”高兴坏了,怎么都收不住笑。连原本反感的荷兰豆都眉清目秀起来,顺手拿了好几包。 两人买了一大堆,傅秉臻不让她拿,结果自己一下子没提起来,方旖旎无语:“给我一袋吧。” 傅秉臻逞能,咬着腮帮子提:“我可以!”大步往车走,仿佛一个摇摆企鹅。 方旖旎远远瞄到他新车:“这一星期你不会卖身去了吧。” 傅秉臻回眸瞪她:“瞎说什么。” 方旖旎往前拍拍他屁股:“别紧张嘛,我看你臀部紧紧,市价肯定不低,考虑考虑说不定是条财路呢。” 傅秉臻要气死了,却因为两手提着袋子没法弄她,只能干着急。方旖旎哈哈大笑,要是傅秉臻是个女孩子,此时说不定要跺脚脚,怎么那么可爱呀?方旖旎不仅拍还捏了两把。 傅秉臻哼哼哧哧地拿脚勾她,方旖旎一个没注意趔趄了一下,这下换傅秉臻看着她糗样哈哈大笑。 方旖旎站稳后松松环了一下他的手臂,傅秉臻有种受宠若惊的不知所措。 方旖旎歪头:“换了个发色,就不叫你小蜜蜂了。” “那叫什么?” “开心果吧。” “不行!开心果里面是绿的!” “哈哈哈哈哈——” -- 下等 75. 开了一段路,方旖旎把头转回来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傅秉臻贼眉鼠眼的,方旖旎一看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果然,在方旖旎的盘问下傅秉臻老实交代了,他说他爸爸要见她。 方旖旎沉吟片刻问:“你爸为什么要见我?” 傅秉臻见她没抗拒,得意道:“自然是想看看哪个天仙把我迷住了。” 方旖旎笑:“原来我把你迷住啦。” “你可别骄傲!”傅秉臻耳廓红了。 方旖旎点点头:“见呗。” 傅秉臻眼眸剔亮,扭头看着她。 “诶诶,你看路好吗!” 傅秉臻头转回去了,笑还留着,嘴角咧到了耳后根,真像个开口的开心果。 方旖旎又爱又嫌地啐他“傻叉”,傅秉臻哼哼两声居然没反驳,不知道在想什么美事。 等车子开进他家豪宅区时,傅秉臻诱惑她:“怎么样,想不想做少奶奶?享尽荣华富贵,爱马仕想买多少买多少。” 方旖旎不说话,谋求超乎自身身份的东西会陷入不幸。就像她爸爸。 车子从大门开进去,驶过一个Z型车道,才到了第一栋建筑楼。整片豪宅的面积可见一斑。 下车后傅秉臻牵着她步上台阶,有管家早早等在车道上,此时走在他们前头给他们引路、开门,连鞋子都是被佣人伺候着换的。 从某种层面上讲,傅秉臻的确有为所欲为的资本。有钱不是说不吃下等饭,有钱是既可以吃上等饭也可以吃下等饭,有钱是有选择。 屋内陈设豪奢,布局讲究,方旖旎问:“你爸爸呢?” “在隔壁。” 方旖旎皱眉:“那你带我来这干嘛?” “我爸说现在有客人在,等等再过去。” 方旖旎点了下头,倏尔想起来:“晚点你得送我回去。” 傅秉臻大爷口吻:“来都来了,住一晚怎么了?” 方旖旎牙痒痒:“呵呵,你不送我回去,等会儿我见了你爸,我就说我是谈绪的未婚妻。” 傅秉臻跳脚:“你敢!” 他急她就不急了:“看你咯。” 两人吵着已经搭电梯上了楼,傅秉臻和她站在半周的落地窗前俯瞰夜景。方旖旎瞅了会儿,没瞅出什么:“这里全是树啊山啊,一到晚上黑黢黢一片,你不怕啊?” 傅秉臻把她拥入怀里,不悦:“你能不能别破坏气氛,看星空不行吗?” 方旖旎跟他很难柔情似水,她刻意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傅秉臻聪明了,警惕:“你别讲鬼故事。” “讲人的。” 狞脸:“一定要现在讲?” “嗯。”方旖旎严肃地点点头。 傅秉臻思索片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你讲吧。” 方旖旎清清喉咙正要吓他一吓,傅秉臻紧张的样子太好玩儿了,一个大高个,缩在她边上,好萌。 可还没说上两句,有佣人过来叫他们去会客厅。两人对视一眼,皆觉得扫兴。 会客厅里除了老大哥,还有一名茶师正在烹茶,一时间茶香四溢,幽静安逸。 “爸。”傅秉臻老实巴交的。 老大哥略点一记头,矍铄的目光长长扫他们一眼。方旖旎身体一下子紧绷了。 老大哥等他们入座片刻后才缓缓道:“小方,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方旖旎乖巧地点点头。 “唔。”老大哥让茶师把第一杯茶奉给方旖旎,他说:“不用那么紧张。” 方旖旎接过后把茶汤倒入品茶杯,轻嗅余香,慢饮叁口,方才放下,夸赞了两句。 老大哥见状暗自点头,看向傅秉臻:“品出是什么茶吗?” 企图化作透明人的傅秉臻乍被点名,仓皇得头皮发麻。眼神求助方旖旎,方旖旎在桌下指了指自己,又扯了一下他的裤子,手指伸进去拨了一下他的内裤。 傅秉臻被点化,高声道:“母树大红袍!” 方旖旎微笑。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老大哥会不知道?隔山打牛罢了。 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过了,方旖旎牛嚼牡丹地饮了好几杯茶,不是爱喝,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喝茶掩饰。而傅秉臻老神在在,因为没他事了,他爸爸全程都在旁敲侧击让方旖旎在谈绪和傅秉臻之间定一个,暗警她不能脚踏两条船。 …… 出来时方旖旎背都是湿的,方旖旎看着傅秉臻那小人得意的脸就来气:“凭什么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傅秉臻义正严辞:“这事我支持我爸!” 方旖旎冷冷道:“那我只能跟你恩断义绝了。” 傅秉臻突得想起来了,他暂且还比不过谈绪,该死!傅秉臻脑子飞速转动。 方旖旎也想知道他能说出啥来,安静地等他。结果期待了半天,单细胞生物傅秉臻想出的法子是把她带到房间扑倒她,力图以实力证明自己。 方旖旎躲他的咸猪手:“我要回去!” 傅秉臻哼哼哧哧地舔着方旖旎乳头,急了,还咬,咬了两小乳头不够,全身上下给他咬了个遍,蛮横霸道得很!方旖旎心里来气,打他,拧他耳朵,把自己搞累了,让傅秉臻得逞了。 傅秉臻跟发情的公狗一样抖着臀,红内裤被他丢在她脸边,方旖旎倒尽胃口,但因为他猛猛地捣鼓,水流得多,靡靡声淫荡至极,听着听着她就动情了。 傅秉臻咬着牙道:“我活这么好,你舍得跟我恩断义绝啊?” 方旖旎懒得怼他,也说不出话来,呻吟声根本憋不住。傅秉臻被箍得紧,渐渐地喘息声急促起来。两人一个油光,一个水滑,一时间竟然格外契合。 中途傅秉臻为了延长时间换了姿势,抱着她贴上落地窗,从后面操她,方旖旎的胸部贴在玻璃上,挤压成两大滩水水嫩嫩的肉饼。傅秉臻注视着玻璃上他们交迭的身影,眼一红,又快又猛又深地狠插了十来下,射了。 方旖旎深喘两下,膝盖一抖,要滑下来,傅秉臻撑住她,低哑的嗓音似震动着她的耳膜:“怎么样,现在还要恩断义绝吗?” 方旖旎回眸瞪他一眼,喜嗔皆有,傅秉臻都不想从她身体里出来了。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温柔。 傅秉臻依依不舍地去拿毛巾,回来看到方旖旎还撑在窗上呢,身体微微往下滑,白嫩饱满的屁股半撅,大腿紧紧贴着,不漏一线春光,估计是怕精液流出来;小腿岔开作支撑,脚后跟微微踮起,一双腿还在发颤。 傅秉臻只一眼,又硬如铁了。 他把毛巾一丢,快步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腰蹭了两下穴口,噗嗤一下捅进去了。 方旖旎大叫:“别!” 傅秉臻哪是听话的?这下好,傅秉臻操得她穴内的精液噗嗤四溢,快感是强烈,但恶心也是。方旖旎怒了:“你不戴套还敢来两次?!” 傅秉臻恶狠狠的:“能怀上最好!” 这是人话?方旖旎气焰高涨,反手去掐他的阳具,傅秉臻眼疾手快地把她双手攥上头顶,下面激撞一下,方旖旎腿发软全身失了力,只能任他所为。心里想着就当是分手炮。 他家连窗户都是温热的,方旖旎热腾腾的脸贴在玻璃上丝毫不降温,整个人快被他操得沸腾起来。恍惚间想,这儿要是也有监控,画面里傅秉臻的动作应该快出了残影,会失帧吧。 傅秉臻见她心不在焉,有些后怕,不甘心地解释:“老子割包皮的时候就结扎了。” 方旖旎没听清,“啊”了声,过了半晌才回味过来,她不信:“你割包皮时几岁?结扎得成年吧。” “反正结扎了!你他妈爱信不信,老子就无套射你里面!把你子宫灌满!”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哪有长达子宫的资本,硬生生地把方旖旎撞痛了。 她捂着额头艰难地回眸:“看我哐哐撞玻璃很好玩?” 傅秉臻见她额头真红了,撤身把她转过来摊开手臂让她把腿搭上来,他好从前面操她。方旖旎不肯,傅秉臻只能自力更生。 做到后来他就托抱着她在房间边走边操,肉棒滑进滑出,身下一片狼籍。 方旖旎听着傅秉臻的污秽不堪的荤话,却想起和陈伯宗的性爱。傅秉臻不可以顶到她子宫口,陈伯宗却可以。 陈伯宗带给她的都是别人给不了的。 那么他呢?小玩说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没法再骗自己说她之于陈伯宗是无可取代的,陈伯宗甚至不在意她和傅秉臻在一起。 方旖旎的自尊心又开始瓦解,她甚至起了一个卑猥的、扭曲的念头。 -- 破碎 76. 早上起床方旖旎轻手轻脚的,生怕把傅秉臻吵醒又给她一顿好受的,他实在太会折腾了。结果胜利在望,刚跨出房门,傅秉臻突然出声:“我送你过去。” 方旖旎倒吸一口气,转过头见他眼睛还闭着人已经起来套裤子了,被他的诚心感动,走回去提醒他:“你忘记穿内裤了,宝贝。” 傅秉臻显然有起床气,边扒裤子边胡言乱语:“内裤真他妈卡得难受,老婆,你不是有什么乳贴吗,给我老二贴一个,怎么样?”说着说着,手又不老实地摸到方旖旎胸上去了。 方旖旎一脸黑线,顶头劈了他一巴掌:“谁是你老婆?麻利点,我要迟到了。” “别上班了,我养你。” “滚。”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招,卡点赶到了公司,方旖旎下车前警告他:“别跟着我。” 傅秉臻默默把屁股贴回座椅,哼道:“稀罕啊。” “这样最好。”说完下车了。 傅秉臻都快把侧脸贴去她脸上了,方旖旎居然连个goodbyekiss都没有,傅秉臻气闷,不解风情的女人! …… 这个天就她围了丝巾,方旖旎不可避免地不自在。更不幸的是居然跟陈伯宗一辆电梯,他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电梯门一打开方旖旎烦他没事坐什么员工电梯啊。 陈伯宗没说话,视线轻点了她一眼。方旖旎顿时如芒在背,仿佛处女的脖子当众丧失了贞操。 方旖旎一会儿扯扯丝巾,一会儿拨拨头发,转念一想,他不也找别人了?于是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电梯。 余光里陈伯宗跟了出来,方旖旎暗暗窃笑。陈伯宗淡淡道:“你抬头看看。” 方旖旎一怔:“什么?”说话间目光一扫,脸顿时红透了脖子,她居然忘记按楼层了,跟着陈伯宗到了高层办公区。一时间又气又恼又羞,站着不动做鸵鸟,恨不得脖子上的丝巾变大成毯子把她严严实实裹起来,彻底隔绝陈伯宗轻蔑的光。 陈伯宗看着她那熊样冷笑:“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方旖旎不说话,悄悄撩起眼皮瞄他一眼,被逮着了个正着。 陈伯宗撂下一句“过来”便越过她往办公室走,方旖旎小碎步跟在后面,与来往的几个特秘助理擦肩而过都不敢抬头的。明明被绿的是陈伯宗,怎么像绿毛龟的反而是她?缩头缩脑,没出息! 陈伯宗没让秘书进来,方旖旎自在了些。但是陈伯宗晾着她,方旖旎无趣,胡乱点着手机玩儿,见他手机也放在桌上,要去拿,陈伯宗睇她一眼,没阻止。 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就算有,陈伯宗怎么会让她看到?方旖旎顿觉扫兴,默默把手机放下去了卫浴。出来时眼窝一圈都是红的,她说她去上班了,已经迟到了。 陈伯宗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旖旎与他对视着鼻子又开始酸,她轻轻问:“干嘛?” 陈伯宗低声:“出息。” 方旖旎慢悠悠靠过去,坐在了他腿上。陈伯宗没推开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方旖旎说的多陈伯宗听的多。 方旖旎说:“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计较才长久,可是我都已经不阻止了难道连计较都不行吗?” 陈伯宗早把她丝巾解了下来,此时摩挲着她颈部的吻痕淡淡道:“可以。” 他这样一说,方旖旎嘴边同时涌出千万句话要脱口而出,最终望着他的眼睛挣扎出一句:“那你能不能不要找别人了?” 陈伯宗拂了拂她透红的脸颊,眼皮一垂:“你可以去工作了。” 方旖旎深呼吸几下,眼底含了泪,说不出是气的痛的还是恨的,禁不住道:“好,你找,我也找,这样很公平!”没等他赶她她就跑了出去。 这一番事导致方旖旎一连几天无心搭理黏糊糊的傅秉臻。 倘若在公司碰见陈伯宗,方旖旎经不住幻想自己挑衅他的模样,她对陈伯宗熟视无睹,冷漠无情,让他趋下风让他像傅秉臻那样能被她轻易勾起喜怒哀乐。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幻想越厚,心里也就越绝望,因为这恰恰证实了他的爱是空的,幻想中的胜利便也成了虚的痛的。 这天中午方旖旎照例点了外卖,刷豆荚打发时间,只能说现在信息时代太可怕,她居然在“茶水间”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楼主标题是:我老板的小女友好漂亮啊!! 正文是:怪不得劈腿也能被原谅!属实羡慕了! 方旖旎脑子轰得懵住了。 帖子已经火了一晚,在正午发酵,已经有人扒出她的信息甚至曹宽的账号也没幸免。更有什么曾经的校友邻居和同事等等出来爆料,称她大学做裸模;高中打架、霸凌;初中早恋…… 真假掺合,添油加醋,促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荡妇羞辱。 评论像针一样扎伤她的眼睛,眼泪流成呕出的血。 鲁迅把中国式看客形容成伸长脖子的鸭子,那么现在她从站着的变成了躺在砧板上的鸭,唯有把脖子伸给他们砍一刀,才能解他们莫名的仇恨和怨气了——怎么能骂得这么难听,方旖旎百般疑惑,刷到最后,甚至麻木了。 有个效应叫“真相错觉效应”,一种认知偏误:假的经过多人主张和传播就变成了主流真相。「真相错觉」的效果发挥后,即便社会中有已知的事情结论或知识,也不能阻止谎言动摇人们对事物的合理判断。 难道他们口中的她,真的是她吗? 到了下午,这件事已经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如秒如年,下班时方旖旎浑浑噩噩地离开公司,恰逢傅秉臻打电话过来。铃声像发令枪,方旖旎内心的惶恐瞬间竞跑似的争过污蔑引起的愤怒,猛得撞上混沌的脑子,顶出一个惊惧的包:是不是傅秉臻也信了那些谣言,要来骂她,看她笑话?嘲讽她婊子立牌坊!平日里怎么有脸对他这般清高?! 她把手机丢在了车里,一股脑地跑去陈伯宗的办公室找他。谢天谢地她还留着他的卡,可以走专用电梯。 陈伯宗见她满脸是泪,狼狈得像淋了雨,问她:“怎么了?”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她紧紧抱住,下一秒颈部洇出温热的湿意。 方旖旎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从她妈妈生病,到后来他爸爸被处刑,方旖旎时常渴求人们对她保留原来的判断和爱慕。她从不对外谈论自己的家庭;吃穿用度维持着光鲜精奢;她在公司档案里写父母健在;每一次参加婚礼都会兴高采烈地抢捧花,装作憧憬婚姻的模样。 做着一个聊以自慰的梦。 现在她的玻璃梦碎了,华彩不在,伤痕依旧。 她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件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物品,躲在陈伯宗给予的笼子里,乞求他的支配,祈求他剥夺她生为人的权利。 -- 反常 īzℍáńsℍú.còм 77. 哭声渐止,在陈伯宗以为她发泄完时,方旖旎忽尔跪下来去解他的皮带,这让陈伯宗些许意外。 他格了下她的手,方旖旎拿泪意滚滚的一双眼瞅他,她说:“求你。” 陈伯宗不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方旖旎咬了下唇瓣,埋头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陈伯宗蹙眉拨了个内线,让秘书进来一趟。原以为方旖旎听到会羞怯地穿上衣服离开,可她没有。 两人对视着,方旖旎显然已经把自己物化了,一具淫猥的肉体。可陈伯宗神情没有变化,此时此刻他毫无兴致同她玩游戏。 秘书来得很快,在她开门的刹那,陈伯宗按着方旖旎的头把她塞进了办公桌桌洞里。 方旖旎一声不吭地伏在他脚边。 陈伯宗慢条斯理地交代着事,一边用鞋尖挑她凑上来的双乳。 秘书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专心记录的笔尖一顿。 陈伯宗扫她一眼,秘书神色一凛,不敢再走神。 鞋尖忽的落空,下一秒,肉穴代替了双乳。 陈伯宗话语一滞,问:“我刚刚说到哪了?” 这可不正常,她做总秘叁年了,从没见过他忘记过什么。难道是在考验她?秘书一个激灵,忙有条不紊地回复。 陈伯宗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声,让她出去了。秘书出了门,老觉得哪里怪怪的,遗忘了什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秘书走后,陈伯宗脚上使了劲,把自娱自乐的方旖旎踢到了一边。桌洞不大,她身子一歪就撞到了头,更何况她姿势本就是扭曲的,撞出很大一声响。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但她一声不吭,实在反常。 陈伯宗沉吟片刻,把她拉了出来:“手机给我。” 方旖旎闷闷道:“在车里。”见他面色沉郁,心知再瞒不住他,一五一十说了。不怕丢脸,在陈伯宗这,她根本没有脸好丢的了。 陈伯宗只中途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全程都安静地听着。 方旖旎讲完便感觉冷,寒意一阵阵窜上心口,像被那些言辞扎伤,浑身上下流干了血的凉,仅剩眼底留有一抹滚烫的倔强。 陈伯宗那双刻薄的眼睛软了下来,他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牵着她去卫浴。 他说:“洗个热水澡,洗完带你去吃饭。” “嗯。”方旖旎不舍得放开他的手。 陈伯宗见她眼睛鼻子嘴唇脸颊无一不红不肿,混像个被滚水烫出的水泡,戳一戳是不是就烂了。于是他轻浅地抱住了她。 方旖旎旋即搂得近箍,嫌不够,双手双脚地缠上了他的身体。 陈伯宗身子一带,把她压在了瓷铺的墙面上,方旖旎冰得哆嗦,喃喃:“好冷。” “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嫌冷。” 方旖旎拿脸蹭他的耳朵,为自己小声谋求:“你打打我我就不冷了。” “是有段时间没上手了。” 陈伯宗总是有本事让她因为一句话就性唤起。 她老实地从他身上下来,陈伯宗走出了浴室,回来时手上有一根透明的棒。 方旖旎定睛一瞧,是热熔胶棒,没有把手,就没法判断这是他顺手取来的材料还是用久了,把手被融化的棒子。 陈伯宗手腕稍一提,方旖旎心领神会地把胶棒接过去,跪着衔在嘴里。 陈伯宗扫了一圈浴室,边卷袖口边道:“去椅子上蹲着。” 说是椅子,其实是一把半装饰用的洗澡凳,椅背很低,方旖旎手虚扶在上面,静静地等他过来。 陈伯宗打量了会儿她的身体。原来她小腹是没有赘肉的,即使坐着也仅是薄薄的两层皮肉。但她现在却有了鼓囊的肉,肚脐眼被肉挤压成干瘪的嘴巴。 这些标榜幸福的脂肪不会像爱痕一样几天就消失。 嫌了,他道:“转过去。” 怎么转?显然不是让她连人带椅的转。方旖旎转过去,这下手没有支撑的地方,猥猥琐琐地放在膝盖上。 背还是纤薄的,腰收得很细,腰窝若隐若现。是他熟悉的模样。 陈伯宗走至她右侧,取过她嘴上的热熔胶棒。被她含过的那一小截晶莹透亮,陈伯宗在她胸上擦了擦。热熔胶棒和肌肤的摩擦力很大,轻而易举地留下了红痕,和那些密密匝匝傅秉臻留下的的淤痕迭在了一起。 方旖旎抬头看了他一眼,陈伯宗用胶棒点了点她的眼睛:“规矩都忘了。” 方旖旎不敢看了。 陈伯宗走到她身后,找了个趁手的高度甩了一鞭下去,方旖旎叫了一声,差点没蹲稳,背部火辣辣的痛意,她没想到热熔胶棒打人这么疼。 痛意还没下去,第二鞭已经下来了。 热熔胶棒不是她熟悉的刑具,而且鞭打的声音格外轻,即使方旖旎已经习惯受虐,也还是不受控地精神紧绷,焦灼地等待着下一鞭,再下一鞭。 打着打着,方旖旎的身体越抬越高,两手紧抓着坐面和凳脚的连接处,展开身体求他打。这个姿势的她宛如一只发情求欢的猫,撅着屁股地摇,嘤嘤咛咛地叫,穴口翕翕合合地颤,前所未有的淫荡。 精神上的痛苦让她以自戕的方式放浪自己的肉体。 做狗,做猫,做他们口中的荡妇。 身体早已热出了汗,鞭打汗湿的背比干燥时更痛。方旖旎体力被消耗殆尽,感官和大脑反应变得迟钝无力,渐渐地,她不再感到疼痛;渐渐地,她忘掉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字字羞辱;渐渐地,她感到解脱。 直到方旖旎的背上没一处好的陈伯宗才收手,他问她想不想要,方旖旎点点头,没出声。 陈伯宗没让她下来,就着她这个狗蹲的姿势从后面插了进去,方旖旎的脚尖瞬间踮了起来。 早就湿透了,陈伯宗进入得很顺畅。 他按着她的肩膀抽插了两下就停了,伸手往前抹了下她的脸,果然是湿的。 问她:“再打一会儿?” 方旖旎摇头,声音低哑:“做完我想睡觉。” 陈伯宗应了声。 接下来的性爱十分潦草,但方旖旎觉得安心,它承托了她繁重的情绪。仿佛婴儿躺在摇篮上轻轻晃,随随便便哄两句就可以一夜好眠。 迷迷糊糊睡着时,方旖旎觉得陈伯宗还是爱她的。 到了深夜,网上已经没有任何相关方旖旎的帖子了,连缩写都搜不到。 平复了两天心情,方旖旎才愿意接傅秉臻的电话。他的声音还是咋咋唬唬,鞭炮似的一惊一乍:“他妈的担心死老子了!就因为这点屁事晾我六天,真有你的啊方旖旎!你还想不想好好处了?” 方旖旎不自觉微笑,心想鞭炮也蛮喜庆的。 她问:“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傅秉臻扬声:“跑什么跑?!早就知道你什么德行了……不过,你真和陈伯宗有一腿?!还有什么个曹宽,百度词条叁行的货色也配让你做裸模?”越说越气,“气死我了,方旖旎你怎么一点不挑啊?通通给我断掉听到没有?!” 方旖旎翻了翻日历道:“黄道吉日,来接我下班吧,我带你去玩。” “什么黄道吉日?我跟你讲话呢你听没听进去?几点?我马上过来。” “嗯。” 方旖旎含着笑意挂了电话。 谣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 叶子 īzℍáńsℍú.čòм 78. 下班方旖旎给傅秉臻打电话:“你在哪?” 傅秉臻语气流露出难以掩盖的得意:“你抬头。” 方旖旎找了一圈,原来在对面的大厦。方旖旎问:“你去那干嘛?” “面试,以后可以跟你上下班了。” 方旖旎说:“神经,快下来。”脸颊高高地鼓胀起来,热风烘得笑意弥留。 碰头后傅秉臻被方旖旎一身新行头辣得欲火窜窜,他毛手毛脚地搂住她:“怎么换风格了?” 方旖旎左顾右盼:“你车呢。” “在那。”傅秉臻按了下车钥匙。 方旖旎看过去:“又是新车。” “嗯,我的都是你的。” 方旖旎兴致高,拿过钥匙:“我来开。” 傅秉臻察言观色,趁机问她:“曹宽真跟你谈过啊。” 方旖旎点点头。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傅秉臻显而易见地不高兴,方旖旎心情好,愿意哄他一哄:“他没你厉害。” 傅秉臻嘴唇要翘不翘,扭扭捏捏的:“废话!老子天下无双!” “对对对。” 赶在夜色前方旖旎开到了一个公园,找了个偏远又有树丛的地方停了车。 傅秉臻不解:“逛公园啊?” 方旖旎神秘地摇摇头:“等天黑。” 只能说男人在淫事上存在着第六感,他眼一眯:“车震啊?” “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傅秉臻却觉得气氛太他妈好了,看着看着就硬了,方旖旎躲开他渴灼的视线。 傅秉臻等不及了:“这样半明半暗更刺激。” 方旖旎拍掉他的猪手,傅秉臻只能先把座位调到了宽敞舒适的位置。 方旖旎无力:“你怎么那么急啊?” 傅秉臻比她大声:“肉都放我碗里了,我能不急吗?!” 方旖旎眼珠儿一转:“那你只有一根筷子,该怎么夹肉呀。” 傅秉臻双眸浮出一团熊熊的欲火,横添一脸凶蛮的兽相,他盯着她恨恨道:“真想操死你!” “……” 这个年纪的男人,性爱等于爱。 方旖旎好奇:“你是不是见个女的就发情啊?” “你当我种猪啊?!”气呼呼别开头不看她,在座椅上抱臂躺着生气。 方旖旎又被可爱到了,她把手伸过去,握了一下,乖家伙立马硬得在她手里跳了一下。傅秉臻不说话,呼吸却急促起来。 方旖旎轻轻滑了下:“不气啦,给你弄弄。” 傅秉臻转过头来怒目而视,耳廓却是红的。 方旖旎心一动:“你看外面有人看我们。” 本来是增添刺激的话,在傅秉臻听来又吓死了:“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讲鬼故事啊?!” 方旖旎冤枉:“是你做了亏心事这么怕鬼吧。” 傅秉臻真软了,他解开她的安全带把她提抱过来:“抱着。”好小声的,“我从小怕鬼。” 过了会儿,方旖旎无语:“你怎么抱着抱着又硬了。” 傅秉臻理直气壮:“那它要立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方旖旎无奈一笑,侧头望了眼窗外。 此时外边的天空呈现着昏沉的蓝色,模糊着路灯的光线,仿佛手肘擦过未干的色彩。不近不远处有笑闹声,偶尔有行车在他们身侧飞速驶过,那么近的距离,好像把脸贴上窗户就会受伤。 转回头吻他的唇瓣:“谢谢你,傅秉臻,很多,谢谢。” 耳边是轻盈的,窸窣的车流声。 眼前是明晰的,鲜活的傅秉臻。 方旖旎扯下内裤,坐了下去,于是万籁寂静,爱意沉沉。 方旖旎尝试穿那些洗一次就坏,过一星期就烂大街的廉价货。原以为要过许久才能适应风格的转变,可没几天她就发现接受平庸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青色针织裙显白,把方旖旎衬得像把灯溶进了皮肤里,一头浓密的蓬松长发散乱在耳边,唇又是红的,霞色的。 一双漆亮的电眼秋波流转:“好看吗?” 傅秉臻魂都要丢了,说话都不利索:“嗯…好看…”下面动作倒是很利索,颠得方旖旎不得不扶住窗稳身体。 骑乘的姿势让方旖旎能主动找着敏感点,因此吞吐夹咽的十分积极。傅秉臻怎么吃得消?掐着她的细腰突突加速,脑袋频频摩擦她的胸部,方旖旎在模糊的视野里发觉傅秉臻居然有呆毛。 忽尔笑了两声。 可下一秒,笑不出来了,因为被傅秉臻误打误撞到G点,小腿一绷,抱着他高潮了。 “慢点,傅秉臻……” “不行!你明明很喜欢。” 穴内痉挛,助长了傅秉臻的淫乐,一时间捣鼓出来的濡沫声盖过了窗外的嘈杂。 傅秉臻汗如雨下,眼睛发红,腮帮子紧咬到微微突出来,猛得往前一挺,射了。滞了几秒,瘫在她身上道:“我死了。” 手却灵活地从裙子里钻进去,一手一只地揉搓着她香喷喷的奶子,坏心眼,把乳贴撕一个小口子,手指钻进去挑逗硬得圆圆的乳头,搔两下,又把乳贴粘上。 方旖旎被他挑拨得酥痒,底下吐了一泡水:“别弄了。” 傅秉臻哼哼,下面还动了动,才一次,还没好好享受,倍感遗憾,打算重整旗鼓。 方旖旎推他一把:“快出来,给我去买水。” 傅秉臻耍赖:“我腿软了。” 方旖旎缓缓道:“你比谈绪陈伯宗没用多了,他们还比你老呢。” 傅秉臻咬着牙迅速爬起来。 方旖旎偷笑,蛇打七寸。 纵欲后的傅秉臻,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间的纯粹、明朗,眉眼间又显着不耐和傲娇,眼睛永远是亮的,好的坏的都是亮的。 在他下车前方旖旎倏尔问:“我有没有夸过你,银发金发都很帅。” 傅秉臻把开门的手收回来,臭屁地抓一下头发,眼尾一飞:“你不说我都知道。” 方旖旎微笑:“再给我买一个茶叶蛋,谢谢。” …… 方旖旎和傅秉臻盘腿吃着茶叶蛋,吹着冷气,听着公园内的广场舞曲,不由感慨:“真好啊。” 傅秉臻自己的烤肠吃完了,偷摸把她的那根也吃了,像占了什么大便宜,美滋滋地也说:“真好啊。”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傅秉臻琢磨:“下次我弄个帐篷来,我们去公园里野战。” 方旖旎吃惊:“你一个公子哥,要不要这么放荡不羁。” 傅秉臻脸皮厚:“我都被你带坏了。” 方旖旎无语,话锋一转:“你有夹博号吗?” “有啊。” “给我看看。”方旖旎摊开手,调侃:“你在夹博发裸照我都不会说你。” 傅秉臻斜她一眼:“我很保守的,别冤枉我。”把手机递给她。 “密码。” “fubingzhen188。” “…188是你的身高啊。” “嗯啊。” “……” 傅秉臻捕捉到她的神情了:“怎么?嫌我矮啊?” 方旖旎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傅秉臻跟她呆一块总感觉脑细胞用得比高考时还多,换话题:“我夹博怎么样?” 方旖旎登上后看到他的名字,果然是帮她回贴解释的其中一个。方旖旎隔着屏幕摩挲着那几个字,强忍住眼眶的热意,开始翻开他的微博。阳光、沙滩、肌肉、跑车、手表、鞋,千篇一律,简称炫富。居然还是个认证的时尚博主,活粉不少。 方旖旎调侃:“你怎么都不回评论?” “没意思。” “他们是你粉丝啊。” 傅秉臻不屑:“我不需要这些。” 方旖旎挑眉:“那你炫什么富。” “就准你们女生热爱生活啊?” 方旖旎被说服:“你说的对。” 傅秉臻想起一事:“我毕业典礼你来参加吗?” “不来,上班。” 傅秉臻失望:“请个假不行吗?我补你十倍的工资。” 方旖旎嫣然一笑:“可以,你怎么不早说?” 傅秉臻偷乐,笑了会儿又想起一事:“我送你的礼物怎么从没看你戴过?” 方旖旎举起手腕转了转:“我有这个了,戴太多不好看。” 傅秉臻想当然:“换掉这个。” 方旖旎故意刺激他:“这是陈伯宗送的诶。” 傅秉臻果然炸毛:“他送的就不能摘了?!他是你的谁啊?我是你的谁啊?” 方旖旎笑,低着头把手链摘下来给他戴上,傅秉臻甩开:“恶心死了!” “你敢动我就把你送的东西全寄回给你!”威胁他。 傅秉臻不敢动了,方旖旎满意地给他戴上,远远欣赏一番:“不错嘛,天生的时尚感。” 傅秉臻依旧嫌弃,但是没摘下来,想着等她下车了立马摘掉!丢掉!晦气,野男人送的东西! 方旖旎下了车,朝他摆手,傅秉臻的视线不知不觉追了她一路。 回程时傅秉臻总不自觉得转动手腕,偶尔瞥一眼手链,她手腕的大小,戴在他手上箍得紧,像把他套牢了。 傅秉臻倏尔忘了这是陈伯宗送她的,不去想了,一叶障目,她是那片叶子。 -- 邀请 79. 傅秉臻提到毕业方旖旎想起了赵郁,以前是不知情,现在知道了,难免关心他暑假的去向,难不成还住那个连空调都没有的筒子楼吗? 周末时她飞去了嘉月找赵郁,赵郁说外边太热了他来找她,方旖旎的确怕热,没多想就发送了下榻酒店的定位。 方旖旎窝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他,因着角度偏,又多有陈设阻挡视线,赵郁进来没找到她。 赵郁个子虽高,但走得不快,敛着膀子缀在人后头,侧脸清癯,有些泯然于众。方旖旎看着,蓦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有一层天然的茧裹束着自己。 方旖旎想也许那些悲痛从未离开过他,重隐轻显,她真切感受到的究竟能有多少?生是不间断地痛伤,活是舔连绵的烂疮。 方旖旎轻唤了他一声,赵郁倏尔投来一眼,瞳仁在放大,变亮。 他遥而无声地唤她“姐姐”。 方旖旎莞尔。 方旖旎问他要身份证开房,赵郁从口袋里取出来给她,方旖旎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证件照:“什么时候照的啊。” “入学前。” 方旖旎留意到他的户籍住址和名字都变了,尽管不知道原来的身份证号,但也能猜到谈绪周全,应该一并换了。方旖旎念了他的新名字:“赵昱。”发音一样,“日光,明亮,名字好。” 赵郁凝视着她的笑靥也一并笑起来。他也爱这个新名字,赵郁有了她才是赵昱。 两人房间隔得不远,方旖旎用房卡开了门,对他道:“你先休息会儿,晚点我带你出去吃饭。” 赵郁点点头,等她要走时突然道:“姐姐,跟我呆一起你不自在吗?” 静谧的长廊中赵郁的声音像有阴影,即使方旖旎已经走开几步,身子依旧被罩住了,定住了。 她回过头故作镇定:“没有啊。”怎么可能自在,赵郁的爱令她惶恐。方旖旎不想让他的爱被她一时的欲望拖沓前行,对于赵郁,方旖旎永远亏欠。 寒风过去,她咳不出什么了。 方旖旎问赵郁想吃什么随便点,又问他暑假想不想来西京过。 赵郁欣喜:“我可以过去吗?” 方旖旎点点头:“当然。” 赵郁快乐得没边,服务员一走他手舞足蹈讲话的样子像一条接飞盘玩的狗狗。方旖旎始终微笑,她想假如是傅秉臻,这会儿已经跟她贴贴抱抱亲亲了。 一时有些动容,她伸手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好了,先吃饭吧。” 赵郁的心促促一跳,低低“嗯”了声,不愿再放开,十指连心,他有五指也足够。 …… 吃完饭回酒店刚洗完澡,傅秉臻的视频卡着点地打过来。 方旖旎接了:“干嘛——” 傅秉臻大声质问:“你遮摄像头干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方旖旎莫名心虚了一下,解释道:“我要睡觉了好不好?” 傅秉臻不肯,十分霸道:“给我看看你,还有你房间。” “有病啊你,挂了。” 傅秉臻牙痒痒:“好哇方旖旎!我给你钱是让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而不是让你拿着我的钱买头等舱约小情人去的!”这么长的一段,居然不喘气,可见是早有准备。 方旖旎心一松,既然傅秉臻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瞒的。她漫不经心道:“厉害。” “什么厉害?别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忽悠我!赶紧给我看看!要不然我立马飞过来捉奸信不信?!” 方旖旎怕了他了,挪开手指举着手机快速扫了一遍房间:“好了吧。” 调回视线,呵,屏幕里傅秉臻炯炯的目光正死盯着她的胸呢!方旖旎无语,又把摄像头按住了,啐道:“色魔。” 傅秉臻没一点被揭穿的窘迫:“你怎么穿那么少?” “你夏天穿棉袄睡觉?!”实在无语透顶! 傅秉臻讪讪,切回话题:“你扫那么快,我都没看见什么。” “你还想看见什么?”方旖旎没好气。 两人打情骂俏着,突然响起门铃声,方旖旎浑身一凛,挂断来不及,那头傅秉臻已经爆炸:“你背着我偷人!!!” 方旖旎赶紧关机把手机丢在一边,披上外套过去开门:“赵郁?” “嗯姐姐,我买了花露水,你抹抹。” 方旖旎吃惊,开门让他进来:“你真去买了?”她洗澡时隐约看到一只蚊虫,给他提了一嘴,没想到他会记心上。 “嗯,我不进去了。”赵郁声音浅浅的,连视线都不敢在她身上深留,老实盯着自己递出提着花露水的手。 可余光里姐姐的小腿好白,无暇到他卑劣地想做一只真的蚊虫叮上去,在她身上留下一点他的痕迹。 方旖旎百感交集,看着他紧抿的唇瓣道:“进来坐会儿吧。” 话落,赵郁抬头飞速掠了她一眼,是蚊虫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抹光。 他进来了,方旖旎握着门把的手悄然一攥,慢慢关上了门。 赵郁安分地坐在沙发上,方旖旎不知道自己该一同坐去沙发还是躺床上来得体面。纠结片刻,她拿过花露水开始抹,一开瓶,花露水独有的清冽气息萦绕鼻尖。 方旖旎问他:“你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 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合时宜,方旖旎手一乱,花露水倒在了床单上,洇出深色的一团。她轻呼:“哎呀,脏了。” 赵郁做了个起身的姿势,又坐回去,着急问她:“洒了很多吗?” 方旖旎把花露水搁回床头,抽纸巾按在床单上,侧头回他:“没,一点点而已。” 眼睫翕动,赵郁道:“姐姐,我来帮你涂吧。” 方旖旎看着他的目光顿住了。 澈凉的花露水浑浊了空气,清醒着,又如一团泼洒的水,莽撞着。 好一会儿,方旖旎应了声。 赵郁垂着眼慢慢地起身,拿过床头的花露水坐至床沿,整个动作都没有直起身子,但有莫名的压迫感。 方旖旎捏着纸巾的手半天没有动作,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她看着他用手指按住瓶口,然后倾倒,液体滚动的声音刺激着耳膜,疑心那是一瓶沙漏,一旦被倾倒,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争惜当下每一分每一秒。 方旖旎憋住气,赵郁的手指伸向她,点到之处冰凉透彻,向四周漫去凉意。 没有被蚊虫叮咬,但要比生了数百个肿块还要痒,四肢百骸的痒,想要去挠,去抓。 方旖旎感觉整个腿都酥了,悄然把双腿绷得直紧。 赵郁的动作很轻,只是用指腹抹一条水的纹路,神情认真、虔诚。 但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 方旖旎笑了笑,慢慢把腿分开了些。 指尖一顿,赵郁收回了手。 方旖旎用食指点住他食指的指甲,幽幽道:“你想留下来吗?” 想,怎么不想,发了疯得想,翻手握住了她的手——害怕她说谎,害怕她逃跑。 “我想,姐姐,我很想。” 方旖旎直视他的眼睛:“好。” 赵郁贴了过去,方旖旎心一动,也靠近他,两人的唇瓣贴在了一起。她把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突然绷紧的肌肉,柔柔地捏了捏,低语:“放轻松。” 灯光下赵郁眼里似有水光,喃喃似乞求:“可以吗?” 方旖旎敞开外套,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无声地邀请。 软得像一片玫瑰花瓣,轻轻一捏就要凋落。赵郁不敢大力揉,又想一直揉一直揉,让它不从他指尖溜走。 方旖旎发出细碎的呻吟,吻不住他的唇了,赵郁旋即搂紧她,含上她的下嘴唇。方旖旎曲腿,让他上床,闻弦知雅意,赵郁不仅上来了,还把她的睡裙卷到了腰腹间。 盯着莹白间的一片黑色迟迟没有动作。 方旖旎了然,迎上脸舔他的喉结,一边抬臀脱自己的内裤,脱完,又去脱他的衣服,裤子。 幸而在夏天,羞赧也仅是一件T恤的时间。 赵郁喘着气道:“姐姐…”不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又不敢问只能哀哀叫姐姐的小可怜。 方旖旎握住它,夸他:“做的很好。” 承载主人欲望的东西在她手心一跳又一跳。和他一样滚烫,赤诚,涨红了脸。 方旖旎怜爱地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赵郁埋在她肩上深呼吸,片晌,闷哼了一声。他被她点燃,蜡烛在她手心逐渐化作一滩,似幽火啄吻她的手心。 爱意不灭,它生生不息。 -- 新郎 80. 回西京后方旖旎让傅秉臻帮忙找房子,反正他最闲。傅秉臻要好处,方旖旎说先欠着。 方旖旎看着他邀功似的发来无数图文,回他:不用你找了。 都是连她都租不起的房子。 傅秉臻知道是给那个老什子赵郁找的,正憋屈呢,但见她否定又不是滋味了:哪里差?赵郁是哪路神仙啊?这还装不下他?! 方旖旎:你毕业典礼几点。 傅秉臻立马来了劲:九点,我会来接你。 方旖旎:哦。 切出去上85同城找房,约了看房时间,方旖旎下班过去,结果85同城,诈骗的城,方旖旎横扫几家全不行。 方旖旎转念想让谈绪帮忙,但是他太忙,心里舍不得。 没想到解决燃眉之急的居然是小玩——她发来陈伯宗和他新欢的照片,方旖旎现在无心吃醋,问她:你有合适的房子推荐吗?给赵郁住的。 小玩发了个定位:我住这,房东还有套空房,你过来看看。 方旖旎导航找寻过去。小玩穿着长及小腿的吊带裙,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不耐烦地肃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等她的样子令她一瞬间回到了高中。 外来车辆开不进去,方旖旎下车后小跑过去,小玩睨她一眼:“你女菩萨当上瘾了啊?”连语调都似高中时轻快。 来时的紧张消失殆尽,方旖旎由衷欢笑:“帮个忙而已,他自己打工赚钱。” “嗯,我已经打电话给房东了,他应该快到了。” 小玩引着她走,方旖旎四下环顾,小区格局绿化都不错,问她:“这儿交通方便吗?” “方便,出门左转走几分钟就是地铁口。”小玩知道她要问什么,“附近也有大型超市和小商场,反正生活挺方便的。” 方旖旎笑了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小玩自顾自道:“我现在挺好的。” 方旖旎心下一酸,耸肩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小玩家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布局分明,装饰得很温馨。方旖旎注意到客厅墙面上挂着一副画,是她当时住院画的小玩。 方旖旎揉了一下眼睛:“挂起来看画得好烂啊。” “不,很美。” 方旖旎走进细看,小玩见不得她煽情,给她倒水让她坐,又提了一大袋零食搁在她手边让她边吃边等。 方旖旎坐下来,扒拉了一下,从里面拉出一只毛球:“诶,你养猫了啊?” 小玩瞟了眼,嫌弃:“一渣男丢这的,前几天我给还回去了。” “为什么?小猫很可爱啊。” 小玩白眼:“老把尿撒我床上。” 方旖旎幸灾乐祸地大笑,还不忘打趣:“那是它喜欢你嘛。” 小玩耳朵一动,忽然把脸转向玄关处,方旖旎一并望过去:“怎么了?” 小玩抿唇没说话。 下一秒,门铃突然响了。 方旖旎挑眉:“房东来了?你耳朵真灵。” 小玩蹙眉,细瞧唇角添了抹笑意,在门铃声开始不耐烦时,过去开了门。 早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语气不善:“你迟到了。” 周不理她,连鞋都没换,径直走了进来,像逛自家后院。 方旖旎一肚子疑问,当下按捺着,扫了眼小玩,等她介绍。 原来是个女的,周脸色顿时好了些,他对小玩道:“租房的是她?你朋友?” 小玩冷冷道:“管你屁事。” 周啧了声,无奈地摇了下头。 方旖旎愈发肯定他两有猫腻,暗自打量男人,广东人挂相,眉毛斜飞上去,又在眉骨处收敛,眼窝深邃多情,痞痞的,透着玩世不恭的气质,穿得虽拖沓,但不穷酸。勉强配的上小玩…… 周曲指弹了下小玩的耳朵,撇头看向方旖旎,问她:“我就是房东,你要租房?预算多少?什么时候看房?” 方旖旎点头:“对,预算每月叁千以内,你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 周扫了眼她的包,心想这是大小姐体验生活来了。他揽住小玩的肩膀,略抬下巴:“行,走吧。” 小玩挣脱开来:“别动手动脚。” 周不理,改成卡着她的后脖,使了些劲提溜她:“话真多。” 跟在后面的方旖旎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房子很快敲定下来,就在小玩楼上,明天过来签合同。 方旖旎跟小玩告别,小玩道:“路上小心。” 方旖旎瞥一眼旁边懒散靠着抽烟的男人,认真叮嘱:“有事打我电话。” 小玩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方旖旎摇一下头,走了。 等看不见车子了,小玩才往回走,周灭了烟,凑上去,小玩推他:“你可以回去了。” 周慢悠悠道:“真不打算养胖子?” 小玩烦:“凭什么让我帮你养猫?” “行,明个我把它扔了。” 小玩脚步一滞:“伤天害理。” 周轻笑一声:“明天我让阿杰抱过来。” 小玩不说话,周笑容大了。 第二天一早方旖旎被傅秉臻电话轰炸,问她醒了没,方旖旎骂了一句挂了。 谈绪翻了身抱住她:“有事?” 方旖旎在他怀里蹭两下:“嗯,你再睡会儿,我尽量轻些。” 谈绪亲了她一下:“我让司机送你。” 方旖旎摩挲他薄薄的眼皮,她知道睁开来一定织满红血丝。她心疼道:“不用,你快睡。” 谈绪把她手拉下来吻了下手心,放开了。 方旖旎开车出去,发现后边有辆车一直跟着她。她打电话给傅秉臻:“后面是你?” 傅秉臻吹口哨:“当然!” “不是说不用来接了?” “我乐意!”说着,傅秉臻超车了。 方旖旎起了较劲的心,挂了电话猛踩油门,傅秉臻紧紧跟在她后头,偶尔超前玩她一下。方旖旎这才知道之前她在他跟前都是班门弄斧,但愈发兴奋起来。 胶着时,傅秉臻打来电话:“要不要比比谁先到?赢了的有彩头。” “彩头是什么?” “说了就不刺激了。” 方旖旎挑眉:“好啊。” 两人隔窗对视了眼,齐齐冲了出去。早高峰拥挤,他们心照不宣地绕了远路,可到傅秉臻学校时还很早。 方旖旎下车,傅秉臻走过来,目中无人的样:“你输了。” “嗯,愿赌服输。” 傅秉臻却没说彩头,他正欣赏她今天的装束,目光都生根了嘴上依旧挑刺:“会不会太嫩了点?” 方旖旎故意的,穿了JK制服还扎了双马尾画了日系大眼妆容,跟傅秉臻喜欢的反着来。她做作地嘟嘴眨眼:“还好吧~” 傅秉臻拧眉:“给你准备的衣服呢?” “不敢穿,又不是结婚!” 傅秉臻不高兴:“不穿就不穿,但你穿这身是不是存心气我?这样别人会以为你是我妹妹!” 方旖旎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嗯,你长得是有些着急了。” 傅秉臻怒吼:“方旖旎!” 方旖旎摆了个鬼脸,傅秉臻又气又爱,两手夹着她的脸狠亲一嘴。 方旖旎艰难地拔开他的手臂,一溜烟跑了。 傅秉臻追着她,方旖旎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头一次见他穿正式的西装,款式新潮,不仅不显老,还让他介于庄重和轻浮之间,恰到好处的帅。奔跑起来一头银发蓬松雀跃,竟然毫不违和,绚烂似烟花。 傲慢的新郎,英俊、耀眼。 在心里偷偷嫁给他一回。也许傅秉臻永远不会知道。 -- 钝痛 81. 一路不少人同傅秉臻打招呼,傅秉臻如鱼得水地社交问候。而方旖旎既不想同他们建立联系,也不想他们记住自己,因此始终缄默微笑,由着傅秉臻炫耀似的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活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哪有那么多荣光可供他吹捧? 方旖旎问他:“你一直在国内念书吗?” 傅秉臻早被她捉弄得煨出警惕的意识:“怎么了?我一直在国外,研究生才回国念。” 方旖旎瞥他一眼:“那么紧张干什么,随便问问,多了解你一点不好吗?” 傅秉臻却更警惕了:“你别打什么破主意。” 方旖旎懒得理他。 傅秉臻眉心渐皱,倏尔想起刚赢了彩头,于是舒展眉眼很得意:“我现在有免死金牌了。” 方旖旎刚要问他想到什么彩头了没,脚步忽的一滞,嘴唇不自觉地慢慢抿紧了。 傅秉臻也跟着停下来:“怎么了?”顺着她视线往前看,“看到认识的人了?” 方旖旎挪开视线,摇了下头:“没,走吧,是不是快开始了。” 傅秉臻闻言把头一低,领子凑到她跟前说:“帮我理理,有没有乱。” 方旖旎嘴上嫌弃他烦人精,手却细致地理了理他的衬衫和外套,眼里泛着柔亮的光。 傅秉臻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声唤她:“宝宝。” “嗯?” “没事,叫叫你。” “哦。” 方旖旎整理完收回手,被傅秉臻攥住了。他牵着她进大礼堂,口中念念有词:“等会儿我要上台发言,你不会溜走吧?早知道带根绳来了……我爸我姐不参加没事,你不行。” 居然比他家人还重要:“为什么我不行?” 傅秉臻头一昂,耳廓却红了:“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 方旖旎服了他了。 傅秉臻的手虽然细腻,但是手劲不小,强拉着她坐上了第一排。方旖旎都不敢左右张望的,全是校领导!她压低声音:“你有病坐第一排?”她本来还想眯一会儿回笼觉,现下全泡汤了。 傅秉臻不理解:“我要发言,坐第一排才看得清我的脸。” “……” 方旖旎不说话了,恰逢典礼开始,傅秉臻也安静下来。 听了没一会儿方旖旎就昏昏欲睡,傅秉臻时不时捏捏她的手心,让她强打起精神。又见她两眼惺忪,于心不忍,掏出手机让她玩,可等她真开始玩时,傅秉臻又因为被冷落憋屈,拿手指捣乱地滑手机屏幕。 方旖旎忍无可忍,默默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给他。 傅秉臻低头一看,上边写着:你好像动物园上蹿下跳的猴,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每个字眼都透着浓浓的无奈。 傅秉臻要反驳,不巧轮到他演讲了,场内顿时掌声雷动,方旖旎打起精神。 傅秉臻睨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身姿朗朗地走上了台。 掌声更热烈了。 方旖旎跟着鼓掌,低头扫了眼手心的障碍物,摊开来仔细一瞧,笑了——傅秉臻个骚包,上台前还不忘点开摄像。 重重叹气,方旖旎如他所愿地举起手机开始拍他。 窄长屏幕里的傅秉臻正凝视着她,久不见转移。 于是忍不住放大找他深情瞳孔里是否有她的倒影,唇瓣是否在说我爱你。 画面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秒,象征爱意与永恒的框。 她在傅秉臻刻意促成的浪漫下默念:我的男孩,祝你今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结束后毕业生们分散着拍照,傅秉臻拉着她到处拍。方旖旎吃不消,主要是热的,往往傅秉臻拍着拍着,她就闪去树荫下了,上百张照片里看不见一张笑脸。 傅秉臻放弃了:“回去了。”他环顾四周,“你站在这,我弄辆自行车来载你。” 方旖旎把他的毕业证当扇子扇风,无精打采地:“我穿的裙子。” “好吧。”稍一思忖,“会骑平衡车吗?” 方旖旎点点头。 “好,马上来,你别走掉啊。” 方旖旎又点点头,满脸不耐烦,傅秉臻走了。 为了配合造型戴的平刘海假发早就黏在额头上,燥热不堪,方旖旎又往树荫下缩了缩,连风都是烫的。 四下找寻可乘凉的地,逡巡的视线里,方旖旎再一次看见了她。 小玩照片上的女人。 陈伯宗的新情人。 她正撑着伞行至学校后门的途中,侧脸半隐在浓密的长发中,举着伞的手臂极细,让人情难自禁地想帮她撑伞,承担皓腕的重量。白色长裙飘飘,优雅的步履带动裙摆翩跹,美好得诗情画意。 很难想象她会跟陈伯宗玩那些游戏。 还是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后者更让方旖旎无法承受,一颗心惶惶跌落,贴在滚烫柏油路上滋滋地痛。 …… 傅秉臻很快弄来两辆平衡车,没注意到她惨白的脸,兴致勃勃地递给她:“再比一场怎么样?看我们谁先上车?” 方旖旎眼眸一闪,轻轻道:“好啊。” 傅秉臻咧嘴笑:“这次赌两个彩头!” “可以。”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十个彩头也提不起兴趣。 傅秉臻高兴坏了,叁个彩头,足够他造了!一时忘了说开始,踩上平衡车一溜烟滑开了。方旖旎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站上平衡车开了出去——根本不跟他一路。 50km/h的时速,方旖旎骑得很快,隐约听到后面有保安在喊让她停下。愈发觉得烦,她又不是小偷扒手,为什么要追她?是别人偷了她的东西她在要回来,她没有错。 等出了后门,方旖旎眼皮里那抹刺眼的白才消失。可继而,更刺痛她眼睛的画面映入了眼帘。抑制不住地颤栗,甚至恨平衡车为什么没有手把可以支撑她的身体。 想也未想地,方旖旎追了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撞车了。 方旖旎睁大眼睛迎上亦幻亦真的光线,心里的痛直逼上来,眼泪滑落,似乎听见了被柏油路烤干的滋滋声。 什么不介意,只是因为眼不见,心欺骗。 辛薇安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骑着平衡车从斜侧方冲过来,车子都abs了还是被撞得摇晃。她捂着嘴惊呼,还来不及撒娇喊怕就见陈伯宗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冷颤的空气里还弥留着他简短的命令:在车里呆着。 辛薇安只好透过窗户望向事发处,看到陈伯宗走过去、蹲下来,然后抱起那名肇事者,迅捷干脆得过于热心了——他大可以找人过来处理的。 烈日当空,火伞下瞧不清陈伯宗的神色,等他走进,辛薇安的心口一跳,他明显在紧张,还有隐隐的怒气? 直觉让她偷窥他怀里的人。 陈伯宗让辛薇安开车门,辛薇安仓皇收回视线下了车,乖顺地绕到他那头开了车门,目光不再逗留,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 视野里一双细白的腿布满擦痕,有血迹,看着就疼。 陈伯宗把方旖旎放下,在后座安顿好,刚要出去,就见她睁开了眼睛。 很红,仅一下,又闭上了,宛若火柴轻轻一擦的星火,还没点燃就灭了。 一种软的钝痛涌上来,陈伯宗维持着弓腰的姿势,看了一会儿,才钻出来上了驾驶座。辛薇安跟着上了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柔声道:“怪我让你来接我。” 陈伯宗并不搭腔,他打了个电话,是说让人过来处理事故,辛薇安沉浮的心才定下来。哪知道陈伯宗挂了电话,对她道:“下车,老李会来接你。” 辛薇安一怔,但还是从容不迫地下了车,双脚刚踩实地面,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走开两步,辛薇安突然想起忘了一把伞,侥幸拨出去电话,重复的忙音仿佛讥嘲:要不回来了。 -- 爱吗 82. 静谧的车内,乍然响起方旖旎的手机铃声。 持续不断地响了好一会儿,方旖旎忍着痛坐起来找手机,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慢慢听出铃声是在驾驶座那滚过来的。 两人在后视镜对视一秒,陈伯宗从扶手箱里拿出她的手机,十分平静地递给了她:“想接?” 闻言,方旖旎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陈伯宗维持着递出去的姿势片刻,收了回去,按了接听,把手机搁在了扶手箱上。 傅秉臻的嗓门不开免提也清晰地传入他们耳里:“停车!停车!听见没有?陈伯宗你再不停车我就让人把你公司炸了信不信?!” 到此时,方旖旎才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她该怎么向傅秉臻解释自己的愚蠢,该怎么向谈绪解释自己的伤口。 默了默,方旖旎扫了眼陈伯宗冷硬的侧脸,拿起手机说道:“我没事。” 傅秉臻一听到她声音就急了:“都出车祸了还叫没事?!你让他停车,我带你去医院!” 她没那么傻,真去撞车,她是看到陈伯宗的车子泊着才撞上去的。傅秉臻听不进去解释,方旖旎后脑勺阵痛起来,她又重复了两遍“我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陈伯宗扫了眼倒车镜,后面少说有叁辆车跟着。 方旖旎没注意到暗流涌动,她注视着自己流脓的膝盖,喃喃自语:“真奇怪,你喜欢我,然后调教我,把我变成追求向下快感的荡妇后便不再爱,转去爱清纯端庄。真奇怪。” 语调更低了:“我自认我已经足够爱你,为什么你不能跳脱你的世界尝试着进入我的世界?为什么你喜欢我了就逗逗我爱爱我,不喜欢我了就丢下不管?甚至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说?是作弄我很好玩吗?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今天会参加傅秉臻的毕业典礼,你是故意让我看见她,让我亲眼目睹你们在一起。陈伯宗,我是个人啊,你把我当狗当久了,我还是人啊,你不能真的把我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陈伯宗没什么语气:“你想多了。” 方旖旎抬头尖叫一声:“那不然为什么这么巧!” “你觉得是就是吧。”一副她与他无关的懒淡。 方旖旎感到心绞痛,连伤口的痛都感知不到了,她问他:“假如我们真的分开,永远不见,你会伤心吗?” 陈伯宗思索了会儿:“会吧。” 方旖旎抹了下眼睛,又道:“真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这个问题她从叁年前问到叁年后,陈伯宗的答案始终是肯定的,但现在,他没有回答。 方旖旎失魂落魄地望着他,似他如果不说,她会一直等下去。 车子在不知不觉中被逼停,方旖旎以为他要放下她了,一霎那的不甘让她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脑袋。 陈伯宗侧眸扫她一眼:“下去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叁个字比“分手吧”还痛?方旖旎的脸颊紧紧贴上他的头发,痛哭道:“我不要走,我不要跟你分手!” 眼底暴露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臂,陈伯宗叹息:“就算我们不分手,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也是,方旖旎,为自己活。” 方旖旎是真的爱他到至死不渝吗?并不。她可以和傅秉臻肉体欢愉,和谈绪精神共鸣,他并不是无可取代的。甚至连赵郁——他能带给她生活上积极奋斗的动力。方旖旎之所以割舍不下他也不过是因为虐恋标榜的价值。 而虐恋,又等同于他之于她——可有可无。 小玩离开她时她更痛;她爸爸离开她时她更痛。 原本他觉得她爱也好,恨也好,他爱也好,不爱也好,留在身边了,就留一辈子。但就在刚刚,他想放她走了,方旖旎该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日复一日地同他磨合。 身体受伤,眼睛受伤,心也受伤。 可方旖旎听不进去,她从后座爬到他身上,伤口一路踏荆棘的痛,哪有他要离开的痛? “不要走,我们分手那么多次都没成功,这次也不会,对吧。” 方旖旎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稍见他眼神柔软就把嘴唇贴上去,牢牢封住他残忍的话:“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陈伯宗想把她扯开,顾忌到她身上的伤口,于是作罢。余光里有人影闪过窗户,怀中的人还在乱舔乱咬。 下一秒,有人砸窗。 傅秉臻暴跳如雷:“你们在干嘛?!” 方旖旎瑟缩了一下,原本悲恸的心情遽然偏了道,分出一缕棉絮式的厌烦,她不说话,但神情写着“你为什么要跟来”。 可惜隔着窗户,傅秉臻看不清,依旧只是两个交迭在一起的模糊轮廓。 “咚咚咚”的砸窗声灌入耳膜。 方旖旎觉得脑袋又疼了,她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这番厌弃的模样意外取悦了陈伯宗,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在她脊背蜿蜒而下,隔着薄薄衬衫按了下她的尾椎。 方旖旎瞬间坐直了,倔犟:“反正我不下去。”表明自己决心地扭了扭,贴得更近了,如果不是座位限制,她的双腿早盘上他的腰了。 “这么不想走。”陈伯宗轻轻道:“是等着被我干吗。” 方旖旎一个哆嗦,浑身又畏又向往地微微颤栗。 本来没有那个心思的,被他略带轻蔑的眼皮一含,她甚至想,如果全程被傅秉臻窥视,会发生什么事?傅秉臻会弄死她吗?他对她的爱又是什么程度的爱? 傅秉臻砸窗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他的声音持续不断。 方旖旎小心避开伤口脱下安全裤,瞄了陈伯宗一眼,在他的目光中又脱下内裤。 傅秉臻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偏光镜戴上,贴面瞧清车里的场景后,抑制不住地发出嘶吼:“操他妈的!陈伯宗我弄死你!” 前不久他也跟方旖旎在车上做过,那种别样的刺激即使回忆起来也会让他肾上腺素飙升。他一边不可抑制地想着,一边旁观他们动作,脑子都要爆炸了。 陈伯宗轻笑一声,一眼未扫窗外,他问:“他很爱你?” 方旖旎正手忙脚乱解陈伯宗的裤子,又不敢敷衍他的话,小心回应:“也许吧。” 陈伯宗含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可他眼底是沉的,森然得让她害怕,像咬断小鹿脖子前的豹。 他摩挲着她颧骨处小片的伤口,缓缓道:“想知道当初傅秉臻出了多少钱买你吗?” 方旖旎身子一僵,原来当时她觉得陈伯宗在卖她是真的。 她是他们的一笔买卖。 “现在还觉得他爱你吗。” 方旖旎闭上眼,含住了他的性器。 耳边萦绕着傅秉臻的声音:“旖旎旖旎,别这样……”从恐吓变央求。 爱吗? 爱是什么,爱是教堂免费的葬礼,信了,就是真的。 -- 太阳 83. 清凉的车内忽而钻入一丝热气,这热气逐渐膨胀,一时像蒸笼掀开了盖,扑面而来的潮热。 又因为嘴巴吞吐着性器,愈发觉得呼吸闭塞,方旖旎抹了把额发,偏头看去——原来是陈伯宗开了副驾驶的窗。 窄条的玻璃上攀着傅秉臻暴出青筋的手,可见其有多用力,有多恨。一张扭曲的脸上挂着空洞洞黯淡双目,唇瓣微颤,话语被暑气烘得无声,于是更痛。 方旖旎心口一动,有些于心不忍,她刚想说“别看了”,就被陈伯宗掐着脸被迫转了回来。 陈伯宗向下的目光是冷的,方旖旎收了心,捧着他的性器继续讨好。 手指关节处全是擦伤,真正的肉粉色,糯糯地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仿佛是他的性器让她的手指变烂,变坏。 生出加害者的变态快感。 陈伯宗扫了眼窗外,笑了。 傅秉臻硬了。 穿得整齐又漂亮,却在大马路上亲眼目睹爱人偷情交媾还能感到刺激,还能发情。 滑稽、丑陋。 失控的童年给陈伯宗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使他在性爱中病态地追求一切主导权,又逐渐衍生出虐恋游戏。捆绑是为了不让对方伤害到自己,施虐是内心攻击性的宣泄。 他始终活在他父亲施加的阴影里。 而现在,他成了他父亲,傅秉臻是童年的他,他替他受苦受虐。 他走出了阴影,一种精神上的救赎。 这种暴烈的转换让陈伯宗得到了新鲜快感,他在傅秉臻的视野中摁下方旖旎的脑袋,彻底堵住她柔软的口腔,使她因为喉管难以忍受的疼痛变幻出一张畸形的脸。 看看,和傅秉臻多配啊。 方旖旎的眼泪滑落,傅秉臻痛苦地闭上了眼,嘶吼了一声,哭了。 妒恨到发疯,方旖旎她怎么可以? 陈伯宗让她把衣服卷起来她就乖乖卷;陈伯宗让她撩开衬衫她就撩;陈伯宗让她掐乳头她就掐;陈伯宗让她玩自己的肉穴她就玩…… 怎么可以这么贱,怎么可以是别人胯下的一条母狗?这还是他爱的那个女孩吗? 陈伯宗淡凉的目光在她身上漫漫长长地淌过,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只是虚望。 象征纯洁的衬衫半落不落地挂在她的臂弯;纯白棉质内衣上搁着两个浑圆通红的乳头,显然已被蹂躏惨;领结成了束缚人格的项圈;百褶裙被层层迭在腰间,暴露着方旖旎用手指自渎的动作;白袜子早已脏了,染了灰,染了血,贴在陈伯宗腿侧刺第叁者的眼。 为了傅秉臻穿的制服用来取悦陈伯宗,多讽刺。 而方旖旎堕落在欲海中毫无察觉,她现在只渴望陈伯宗的性器取代她的手指填满她的空虚。 方旖旎原本一只腿跪在他腿间,此时移动到了他腿侧,做好吞咽的准备,慢慢蹭,小声求。 好像听到傅秉臻含了一句“不要”。 为什么不要,都要才好。 一直被填满,一直被需要,像一个圈被涂满颜色,变成火红的太阳那般美好。 傅秉臻看着陈伯宗怒涨的性器隐没在她臀间,刹那又出现。 愈来愈快,愈来愈油亮。 两坨白嫩的乳房被她强硬地送到他嘴边,却姿态卑微地求他吃一吃。他看到陈伯宗厌嫌地把怜怜求爱的它们粗暴地分至两边,好似硬生生掰开一对纯白翅膀。 脱骨的痛。 傅秉臻恨不得撕碎陈伯宗,恨不得……取代陈伯宗去爱惜这对翅膀。 他在狂妒中可耻地射了。 两小时前他还是耀眼幸福的新郎,此时此刻却成了可怜可悲的猥琐绿帽。 每一下都直直地插到底。 捣烂陈伯宗带给她的患得患失。 方旖旎捧着他的脸吻,亲得毫无章法,她边哭边说:“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替下面的嘴巴说,替自己的心哭。 他也有屈服宿命的时刻,但那时方旖旎做了什么?她把钻石还给了他。 蠢货才会无止尽地活在期待中。 陈伯宗别开脸,把她湿答答的脸揉进怀里,他淡淡回:“只要你乖。” 她难道还不够乖?潜伏在心底扭曲的念头冒然升起,方旖旎不让他拔出来射。 外头没了动静。 陈伯宗默了会儿问:“想怀孕啊?” 方旖旎不说话,驯服的眼里隐隐透着反抗,谄媚的心也开始叛乱。 陈伯宗说她蠢,但还是给了她。 底下紧紧含着他的东西,方旖旎把脸埋在他肩上,悄然露出博弈胜利的微笑。 夏季白昼长,经历过一场战争式的性爱,方旖旎到小玩小区时天空依旧敞亮,只是更热了。万里无云的闷重天气,一下车,陡然失去说话的欲望。 房东说他在房子里等,方旖旎步态蹒跚地走在前面,陈伯宗跟在后面。换作以前她早嚷着热、疼,要抱要他拖着走。这次居然一声不吭,背影窄小柔弱,却迎风挺立,一株白桦,好像那些伤口并不能阻碍她前行。 陈伯宗情绪有些复杂。 上楼时方旖旎觉得自己膝盖的伤口大概率已经绷开了,她踏上叁楼楼道口后就不动了,往侧后方瞟了一眼,眼神又犟又可怜。 陈伯宗看了会儿,把她抱起来了,问:“怎么不搭电梯?” 方旖旎憋住笑意圈住他的脖子,软软道:“想让你心疼。” 陈伯宗扫她一眼,淡语:“你要是爬上去,我会更心疼。” 方旖旎不说话了。 两人并一体地走上一层又一层,楼道暗如隧道,他是她唯一的光。 陈伯宗问:“几楼?” “六楼。” “给赵郁租的?” 方旖旎后知后觉尴尬:“嗯…” 陈伯宗冷嗤:“给人当妈当上瘾了啊。” “赵郁那么可怜,帮他一下怎么了。”方旖旎别扭劲又上来了,“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当妈啊。” “你有奶吗敢给我当妈。” 方旖旎脸红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陈伯宗不再搭腔,把她放了下来。方旖旎抬头,原来到六楼了,好快,她一落地心也重了,幸而陈伯宗没有撇开她的手。 方旖旎叩门,是个陌生男人,他审视他们几眼,摸不准:“你是方旖旎?” 方旖旎点头:“嗯,昨天跟房东说好了,今天过来签合同。” “我叫啊杰。”啊杰自报家门,视线在她身上溜了溜,怎么都是伤?看着未成年,旁边那个男人不会是什么包养她的变态金主吧。这是要金屋藏娇在这?啊杰面露鄙夷,小玩怎么有这样的朋友?不过房子不是他的,他只要有钱赚就行,房子晦不晦气也不关他的事。 他展出笑脸迎他们进去。 -- 傻子 84. 方旖旎翻阅合同时陈伯宗四下迈了几步,方旖旎不禁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陈伯宗言简意赅:“可以。” 啊杰问方旖旎:“昨天你们谈的多少钱啊?” “四千一个月包物业什么的。” 的确是这个价格,方旖旎一看就涉世未深,这么实诚,啊杰少不得起了善心:“你要一年起租的话可以给你叁千五一个月。” 方旖旎求助陈伯宗,陈伯宗问:“这钱你替赵郁出?” 被他凉凉的视线一扫,方旖旎想说垫付都不敢。陈伯宗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啊杰云里雾里:“你给别人租的?” 方旖旎回道:“是啊。” 啊杰皱眉:“得本人签合同。”原来不是金屋藏娇…… 方旖旎为难:“他没在西京。” 这下啊杰也为难了,打电话给老周,没想到老周正在来的路上,老周说到了再讲,就把电话挂了。 啊杰觉得安静下来这屋子有些站不住脚的拘谨,平白被沙发上的男人压了一头,心里不爽,又有些汗热,于是说:“我去阳台抽支烟,你再仔细看看合同,不明白的地方问我,老周在过来了。” “嗯好,你忙。” 等啊杰胖笃笃的身子灵活闪进阳台,方旖旎一骨碌把合同递给陈伯宗,眨着眼撒娇:“帮我看看~” 陈伯宗接回来却不看,随意地卷成筒,在她手背上打了一记:“懒。” 方旖旎收回手对着他咧嘴笑:“这不有你嘛!” 陈伯宗轻笑:“给人当妈不够,还想找爹使唤,方旖旎,你怎么这么贪呢。”敲了敲她的脑门。 方旖旎转头瞄了眼阳台,见啊杰没注意他们,立即把侧脸亮在他手边。陈伯宗果然愉悦,把纸筒从她眉骨一路滑到嘴角,卷起来不规整的纸边毛剌剌的,方旖旎痒,没个正形地笑歪在他怀里。 笑了会儿,黏住了,窝在他胸前同他一起看合同。原本还能盯进去叁两个字,没一会儿,只注意他的手了,悄然把食指塞进他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挠,门铃响了。 方旖旎身子坐直了,偏头看去,啊杰从阳台出来去开门。 方旖旎听见小玩的声音立即站了起来,欣喜地唤:“小玩!” 小玩怪她过来也不告诉她,方旖旎憨憨回签个合同而已。 老周问啊杰:“墨迹啥呢。” 啊杰头一偏:“她说房子给别人租的,你看怎么说。” 老周挑眉,扫了眼沙发上的男人,问小玩:“你怎么没跟我说。” 小玩拉着方旖旎坐去餐椅上,无所谓道:“谁住不都一样吗?给钱不就行了。” 啊杰怕这两又吵起来,忙和事佬:“民警有时候会上门查流动户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本人签订合同方便些。” 啊杰摊摊手坐去沙发:“那等本人来了再说。” 方旖旎叹气,打电话给赵郁问他几号放假,她好再约时间签合同。 说着说着,小玩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臂。 手一抖,赵郁的声音也跟着一抖,方旖旎无声问:“怎么了?” 进来时就注意到她脸上细小的擦伤,以为是陈伯宗玩过了没多想,但她身上居然有那么多伤口?显然不是人为造成的。 小玩眼里满是担忧:“怎么搞的?” 方旖旎安抚一笑,作唇语:“没事。” 小玩用指腹在伤口边缘摩挲,很是心疼,毕竟方旖旎是疤痕体质,又爱漂亮…… 同赵郁挂了电话后,方旖旎附耳解释:“摔了一跤。” 话落,小玩回头剜一眼陈伯宗,转回头对着她道:“就算不是陈伯宗造成的,也跟他有关对不对?” 向来不肯吃亏的方旖旎,也就在陈伯宗身上频频跌跟头,还是自愿的。小玩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出息点啊!” 方旖旎唯唯诺诺:“我挺好的啊。” 小玩眼里滑过忧伤:“我真后悔当时逼你上车。” 方旖旎阻止她自责的话,轻轻道:“都过去啦!” 老周说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再走。方旖旎想留,但知道陈伯宗没兴趣,于是婉拒了。 陈伯宗睨她一眼,倏尔道:“可以签电子合同吧。” 啊杰一拍脑门:“是,我怎么给忘了!” 方旖旎眼睛一亮:“这个方便。” 于是很快签完,方旖旎和陈伯宗告辞离开,小玩出来送他们,走了会儿,陈伯宗不远不近地落后她们几步。 方旖旎问小玩:“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开了家淘宝店,工作室也在这栋楼。” 方旖旎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她急问:“快告诉我名字。” 小玩笑:“我发你微信。” 方旖旎点点头,突然站住不动了,她凝视着小玩,真挚道:“小玩,我们是朋友。” 小玩抱住了她,眼里有泪:“嗯,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上车后方旖旎忙点开淘宝搜索店铺,叁钻,销量也很好。方旖旎咧着嘴把所有商品加入购物车一键购买,心里很快活。 把好评买家秀都点了个遍,又马不停蹄地去夹博搜店铺,数据很不错,小玩自己做模特,照片都格外漂亮。 方旖旎切出来发她微信:你的摄影师很会拍啊! 小玩:老周拍的。 方旖旎:他一定很爱你。 小玩没回,方旖旎似想起什么,点进相册翻开那几张美工偷拍的合照。 看着看着,方旖旎说:“想去珍珠大厦吃烛光晚餐。”想跟你约会。 陈伯宗颔首。 路上陈伯宗问了几句赵郁的事,方旖旎极尽夸赞,难得的,陈伯宗也肯定了赵郁的聪睿。 近几年国家在大力扶持“芯片人才”,国务院发布的《中国制造2025》明确指示:到2025年中国芯片要达到50%,而当下芯片人才缺口高达四十万。 赵郁走了一条康庄大道。 “傻人有傻福。” “那是,赵郁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还嫌感叹不够,用手臂比划了个大圈。 陈伯宗低笑:“我说你。” 方旖旎嘴一撅:“我才不傻!”转念一想,傻就傻吧,做个空心软木塞,狂风暴雨也打不倒。 …… 吃完烛光晚餐他们去游乐园,晚上园区内璀璨梦幻,方旖旎玩了个遍,玩得下午才换的新衣服又浸了满背的汗。最后两人驻足在大舞台下观赏打铁花表演,周围的人都在许愿,只方旖旎当livehouse现场在那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蹦迪。 陈伯宗说她像个泥猴,方旖旎故意用溢汗的额头蹭他光洁的衬衫,只一下,灵活地跳远,笑得狡黠:“是你的太妃糖啦。” 热融融,甜滋滋的糖。倒也贴切,陈伯宗笑了笑。 方旖旎一见他松软就得寸进尺,逼他给她拍照。先前他连同玩都不肯,板着一张脸,现下把手机接了过去,没等方旖旎摆姿势就说拍完了。 方旖旎大喊:“这么快!”能拍出什么好照片?! 可凑上去一瞧,笑容便止不住地舒张,耷拉的嘴角上扬成月,两颊的肌肉泛酸也甜。 方旖旎抬眸看他,一不小心撞进他的眼里。 踮起脚尖吻上去,陈伯宗环住了她。 火树银花中,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 -- 礼物 85. 一天到头方旖旎才想起安抚傅秉臻,白天间隙发过去的几条消息都没回,方旖旎想了想,发了个朋友圈。 毕业致辞的视频,无论看多少遍,也还是会为台上耀眼的傅秉臻心动,何况他眼里有她。那感觉好似清晨开过高架桥,目光的尽头是被朝阳映射成淡金色的大片云朵,它们汹涌而来,目眩神迷。 她配文:「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心海/掠过飓风。」 可等了半天依旧没傅秉臻的消息,想来是气坏了。 方旖旎心中有遗憾,但没有愧疚,她在跟傅秉臻父亲谈话后就对他没有过剩的欲望了,老大哥只要求她这、那,却丝毫没有允诺她什么。傅秉臻头脑发昏地爱上她,把天长地久挂在嘴边,可让他娶她他敢吗? 两个世界的人,爱情越不过阶级。 理查德·泰勒说过:最好的礼物往往是喜欢却买不起的东西。 傅秉臻之于方旖旎,就是这样一个礼物,莽莽撞撞又精美绝伦地撞进她的生命。她喜欢与否,都没办法也没资格要更多,方旖旎希望傅秉臻也是这样。爱即水乳交融,厌即一拍两散,不存在道义廉耻,唯快乐至上。 方旖旎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去洗澡,陈伯宗叫她两遍了,怕是再不去要被罚。她今天已经够累,并没精力梅开二度。 洗过澡舒服很多,有些伤口沾了水汽需要重新上药,方旖旎找到医药箱捣鼓。一心二用地刷朋友圈,给她点赞评论的人很多,有个不认识傅秉臻的人还以为她开始追星了,问她这是哪个组合的新成员,天使脸蛋,美貌天才。 最底下是美工的评论:CP粉是最傻的。 方旖旎被她笑死。 心情转好,方旖旎跟美工私聊起来,导致陈伯宗都洗完澡出来了,她还没抹完药。 方旖旎几乎是下意识地丢掉手机,埋头快速涂抹,伤口沾了药水很疼,其实她并不是故意抹得慢的。 可怜巴巴地掀眼瞄他,陈伯宗冷感无欲的目光扫了扫她的膝盖,接过棉签帮她抹。手法并不温柔,不过他总是让她痛,方旖旎习惯了。 抹完,方旖旎想礼尚往来地帮他吹头发,陈伯宗格了下她的手:“不用了。” 方旖旎执拗,手臂从背后挂上去不让他起身:“为什么不用?伺候你不好啊?” 陈伯宗低头瞥了眼睡衣,显然,被方旖旎手臂上的药水擦脏了。方旖旎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讪讪地收回了手:“嘿嘿,你去吹吧,我先睡了。” 陈伯宗“嗯”了声,走去了卫浴。 方旖旎在吹风机低微的运作声中神游太虚。莫名想起之前公司庆功宴,她不想喝酒,偷偷跑去陈伯宗那躲,但酒酣壮胆,同事们怎么会错过借机灌领导的机会?那晚陈伯宗喝到吐,胃痛到差点进医院,偏偏还要坚持洗漱洗澡,再没力气吹头发时方旖旎心疼地想帮他吹。陈伯宗也像今晚一样格开她的手说不用了。 他有他的亲密,也有他的疏远,她真的了解他,靠近过他吗?方旖旎迷惑了。 可假如陈伯宗对她真如一个玩具,那他大可不必在事业中处处照拂她。她短短叁年能从一个底层杂务升至主创leader,这其中有陈伯宗一半的功劳。 …… 思绪万千,陈伯宗上床后方旖旎亲昵地滚进他的怀里,小声问:“维爱和维仁…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试图从今晚开始了解他。 陈伯宗默了会儿:“我爸的私生子。” 胸口一滞,方旖旎紧了紧手臂:“为什么哥哥是维爱?” “先找到的是维仁。” 方旖旎在黑暗中找他的眼睛:“你很喜欢小孩?”那样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又如此暴虐地对他。可他待维爱维仁却如己出。 陈伯宗的语气一凉:“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我爸的战利品。” 方旖旎心被揪起,换作欢快的语气:“等我生了小孩,我要给她取名叫陈维霓;要是你对我不好我就给她改名叫方维霓;要是你对我很差就叫谈维霓!” 陈伯宗轻笑,抚了抚她的背。知道她是玩笑,因此这些憧憬只是糖水不是糖,一种温淡的愉悦。 “怎么样,是不是都好听,霓虹灯的霓,多彩缤纷,小名维尼小熊,天真善良,诚实乐观,胖嘟嘟快快乐乐地生活。” 陈伯宗又笑一声,不说话。 方旖旎不满他的无动于衷,悄悄道:“我今天没吃药,要是有了生,没有就算了。”刺激他。 陈伯宗猛得攥紧她的手腕:“方旖旎,这事不能儿戏。” 方旖旎吃痛:“你要不想,我现在吃药还来得及。” 陈伯宗慢慢放开了手,方旖旎这才有些后怕,她怎么敢说这些?敢想这些?她重新缠上四肢:“抱抱我,我就去吃。” 傻一次,赌一次。 可陈伯宗让她失望。 他扯开她,翻身下了床。方旖旎怀抱空空心也空空,蜷缩起来埋进被窝里。 陈伯宗从抽屉里找药,发现最外面那盒少了两颗。寒意覆眼,什么时候方旖旎也开始满嘴谎言? 两人同床异枕,好像相聚只是偶然,分开才是必然,心理隔膜使他们无法发展成正常的恋人关系,互相折磨才是他们关系的常态。 要么狂热,要么孤寂,过于极端的感情,怎么配拥有纯粹的爱意? “我结婚了。” 看到这条消息后方旖旎在厕所足足坐了十分钟。 手机还在震。 小玩:昨天领的证,和老周。 方旖旎:什么时候婚礼? 小玩:不打算办婚礼,过几天请你们吃饭。 方旖旎:跟做梦一样。 小玩:是啊。 结婚和婚礼可有可无,婚纱不行,婚纱那么漂亮,小玩那么漂亮,不穿一次可惜了。方旖旎私下里设计了两套婚纱,不满意,周末约了专业的婚纱设计师参考意见。 哪知道正激烈讨论呢,余光里傅秉臻鬼鬼祟祟出现了。 方旖旎无语:“你以为你戴个墨镜我就看不到你了吗?”说完,笑了,眼神都软了。 她合上册子看向设计师,设计师善解人意道:“没事,你先忙。” 方旖旎回以微笑,这才转向傅秉臻问他怎么过来了。 傅秉臻没脸没皮地摘下墨镜坐过来:“我不找你你又不会找我。” 好可怜的话,方旖旎瞟一眼设计师,把甜言蜜语吞下,对他道:“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傅秉臻傲娇地“哼”了声,招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要了叁包糖。心情好,低头也不丢脸,好歹比每天睡不踏实来得舒服! 方旖旎和设计师继续讨论,但心思早飘到傅秉臻身上去了,于是匆匆结束。 起身送走设计师,方旖旎重新进店,迈着大步走到傅秉臻旁边,俯身亲了下他的侧脸。 傅秉臻本来想端着点,别再像以前那样做只哈巴狗!可她一主动示好,他怎么坐得住?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嘴上还得理不饶人呢:“方旖旎我跟你说,你要是……” 方旖旎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她深深凝视着他,叫他:“开心果。” 傅秉臻的话戛然而止,他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瓣。方旖旎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饱含思念的吻。 她把礼物弄丢了,但幸而礼物长了脚,认得回家的路。 -- 硝烟 īzℍáńsℍú.čòм 86. 方旖旎说她要去赵郁那,傅秉臻跟着去可以理解,但他竟然大度到问要不要带瓶红酒上门。方旖旎一脸不可思议,傅秉臻头一撇,故作潇洒:“求同存异。” 方旖旎啧啧称奇:“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了?” 傅秉臻不说话,其实心里醋的要命!还不是被方旖旎弄怕了,她根本没有心的!他现在得夹着尾巴做人,韬光养晦…… 中途方旖旎去超市买菜,傅秉臻自然要黏在一起。傅秉臻故作不经意问:“你要下厨啊?” 方旖旎摇头:“我不会。”拿了两包零食问他,“你喜欢哪个口味?” 傅秉臻把两包都放了回去:“我不吃。” 方旖旎疑惑:“为什么?” “我要减肥。” 方旖旎上下端详他,更疑惑了:“你不胖啊!” 傅秉臻腿一滑,推着购物车往前去了。瘦成赵郁那样的竹竿,方旖旎就会心疼他,就会主动找他了。想着想着,嘿嘿笑了两声,又滑回来,偏头一笑:“小爷今晚露两手给你瞧瞧。” 方旖旎挑眉:“好的,期待。” 赵郁上周才搬进来,但家里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傅秉臻死盯着方旖旎开门的手,居然连钥匙都有!他咬牙报了一串数字,方旖旎迷茫:“什么?”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傅秉臻道:“我保险箱密码!” 方旖旎云里雾里:“哦。” 哦?什么哦?保险箱密码诶!方旖旎个臭女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傅秉臻郁结,待看到方旖旎进去后径直往房间走,站不住了,把购物袋往地方随手一扔,扑过去拉住她:“你去人家卧室干嘛?!” 方旖旎提了提手腕:“放东西啊!”她给赵郁买的礼物。 傅秉臻一把夺下:“我帮你放!” 方旖旎耸耸肩:“好吧。”刚一递给他,她就喊:“赵郁?” 厨房里传来动静,方旖旎找寻过去。傅秉臻又急了,开门——丢礼盒——关门——牵住方旖旎的手,一串操作行云流水。 方旖旎目瞪口呆,有些无奈:“我就在这房子里,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啊。” 傅秉臻倔:“你管我。” “行吧。” 方旖旎打开厨房门,下意识甩开了傅秉臻的手,傅秉臻眼眸一黯。 而赵郁转过来的眼睛含了水的透亮,他轻轻唤:“姐姐。”染上海鲜腥臭味的手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方旖旎莞尔:“买了些菜,你挑些自己爱吃的做吧,不用管我们。” 赵郁乖顺地点点头:“好。” 方旖旎偏头问黑着脸的傅秉臻:“菜呢?” 傅秉臻充满敌意地瞪了赵郁一眼,气鼓鼓地拿菜去了。回来见他们依旧天各一方地站着,气消了不少,把购物袋往料理台上一放,就要拉着方旖旎出去。 方旖旎推他一把:“你不是要露两手?” 傅秉臻一万个后悔当时嘴快!但为了面子,逞能道:“做就做,谁怕谁。” 方旖旎没辙:“幼稚死了你几岁了啊傅秉臻,想做就做不想做别做了。”说完就出去了,留给这两人交锋。她不是没捕捉到赵郁的眼神,比傅秉臻好不了多少,只是赵郁惯会忍。 在情敌面前被方旖旎数落,傅秉臻面子丢尽,难受得不行,对着赵郁大发雷霆:“看个屁啊!给我滚远点!别碍着我下厨!” 赵郁无动于衷,以沉默应对,任由傅秉臻像脱了水的大头虾在厨房蹦跶来蹦哒去。傅秉臻问他老抽是哪个,赵郁默默递出去料酒…… 柴米油盐成了一兵一卒。 方旖旎在客厅美悠悠地看电视,视线倏尔一滞,站了起来。 小玩来时发现方旖旎傻了吧唧地贴在电视前一动不动,问她:“你近视了?” 方旖旎恍若未闻。 老周和啊杰一进来就瘫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小玩无语:“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老周拖着声音道:“宝贝,说话要凭良心的啊,我哪天没陪着你跑上跑下地取景、拍照、搬货?” 啊杰发出呕吐的声音。 小玩呵了声,在他旁边坐下,摸手机出来P图发微博。老周环上她的肩膀,小玩用手肘撞他…… 他们吵吵闹闹,动静时疏时远地萦绕在她耳边。但方旖旎在见到谈绪的那一刻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捂住嘴避免溢出哭腔,她该高兴才对。 之前他们戏谑“起高楼宴宾客塌了楼”,其实对于谈绪的经历来说是反的,所以方旖旎始终相信他可以洋洋洒洒纳大福,恒恒久久走阳关。 他果然做到了。 …… 赵郁做了一桌子菜,傅秉臻做了一道菜,强硬她得先吃他的。方旖旎去夹,赵郁阻止:“别吃。” 傅秉臻暴跳如雷:“你给我闭嘴!让你吃了?” 方旖旎头都大了,飞速夹起来塞进嘴里,在味蕾作用前咽了下去,可这个过程对于一道硝烟四起的菜来讲依旧漫长。方旖旎在傅秉臻紧张的目光中诚实道:“不好吃。” 傅秉臻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不好吃!” 一桌人乐呵呵看笑话,唯有赵郁递给方旖旎一杯温水。 傅秉臻仿佛遭受了家破人亡的打击,不停地重复:“怎么可能不好吃,我妈说我做的菜天下第一。”瞳孔都有些失焦。 方旖旎哄他:“好了,难吃我也吃。”瞬间把犯病的傅秉臻治好了。 小玩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方旖旎叹气。 赵郁一直在给方旖旎面前的盘子夹菜,码得跟艺术品似的。方旖旎边吃边夸,用他烧得美味的菜就傅秉臻难吃的菜下肚。 啊杰是最捧场的,堪称扫荡,吃完后摸摸肚皮道:“小赵啊,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蹭饭吗?” 赵郁点点头:“可以。” 方旖旎嫌弃:“吃饭可以,菜钱得付。” “死抠门,吃顿饭吃不了多少钱!”啊杰回怼。 方旖旎:“是啊,要不了多少钱,所以你干脆一次性付一年的吧,一顿饭算你便宜点,五十大洋,赵郁每周有两天去兼职,除去这时间,你总共可以用四个月的租金抵。” 啊杰一愣一愣的:“你怎么算那么快。” 老周道:“好会算,两个月的账要一年的钱。” 小玩拉他:“就你有嘴。” “媳妇,结了婚,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了。” 小玩立马改口:“是啊方旖旎,赵郁两个月后就开学了,最多吃两个月吧。” 方旖旎生气:“重色轻友!” 小玩:“彼此彼此。”瞟了下赵郁,意思是你不也为了男人。 傅秉臻争风吃醋:“你来我家吃饭,我不收你钱。” 啊杰鄙夷地摆手:“怕是我爸妈要上门收你钱了。” 傅秉臻转了个弯才想通,他大骂:“操老子做的饭再难吃也吃不死人好吧?!他妈的!操!” 一桌子人笑,连赵郁也笑了笑。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方旖旎觉得胃难受,蹙着眉发呆。 傅秉臻紧张兮兮:“该不会是吃我的菜吃坏了吧?” 方旖旎没好气:“要不然呢?” 傅秉臻一脸愧疚,方旖旎频频叹气:“谁让你做的那么好吃,我停不下来呢?” 傅秉臻眼泪汪汪,方旖旎道:“给我去倒杯水。” 小玩敏锐地靠过来:“你不会是?” 方旖旎沉默不语。 小玩小声:“你比我更牛,结了婚还能离,你这是收不回的啊。” 方旖旎缓缓道:“还不确定。” 老周隐约听到“离”字眼,不乐意了,刚结婚就琢磨离婚了?他卡起小玩的腰去阳台教育了。 方旖旎喝水时余光瞥了眼,两人在阳台拥吻。 傅秉臻问:“好点了吗?” 方旖旎反问:“你怎么不去洗碗?” “啊杰和赵郁在洗,他们说不用我帮忙。”傅秉臻睁眼说瞎话。 她没拆穿,又问:“你毕业了没打算做什么吗?” 傅秉臻理所当然:“花钱都要动脑子了,还赚钱干嘛?” 方旖旎哑然,话锋一转:“你姐还在追谈绪吗?” 傅秉臻宁可她让他去打工!他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我现在哪有时间管我姐的事。” 方旖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傅秉臻吃醋道:“我也有人追,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我被抢走?” 方旖旎轻笑:“那你会被抢走吗?” 傅秉臻傲娇:“这可说不准。” 自以为方旖旎会急着宣布主权,哪知道她只是用静而冷的眸子打量他。一时慌了,红着脸告白:“我可没跟她们勾搭,我…我只爱你一个。” 方旖旎注视傅秉臻的侧脸,一根混血般精致的鼻梁支撑着流动生长、衰老的皮下脂肪。使得他的面相异于常人的饱满、英俊、年轻。 他的家庭带给他的正如这根鼻梁,支撑塑造出骏马般华丽出彩的傅秉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爱她?怎么可能永远呆在她身边?别说这个世上没有老实的男人了,就说有,也不会是傅秉臻。她甚至觉得他换伴侣如换衣服才是正常的。 换作十八岁以前的方旖旎遇到傅秉臻,定会坚信不移他的忠诚与爱,并且句句回应,发下海誓山盟,活成爱情神话。 但她现在听这些只余淡漠的悲哀,为自己的世故哀,为自己爱不起悲。 方旖旎亲了下他的脸说:“我知道。” 傅秉臻,你来得太晚了。 -- 贵妃 īzℍáńsℍú.còм 87. 方旖旎计划亲手缝制婚纱,在外订了酒店,每天抽出时间赶工,累并快乐着。选的是素色真丝软缎,一条是心领拖尾,一条是无袖鱼尾。 方旖旎直觉小玩会选鱼尾的,因此在鱼尾上下了更深的功夫,背后做了网纱暗纹的设计,穿上后美肌若影若现,优雅又不失妩媚。 太累导致方旖旎睡觉打呼,谈绪问她:“最近工作很辛苦吗?” 方旖旎撒娇:“我打呼不好听嘛?” 谈绪笑:“好听,哼的是摇篮曲。” 真的是闭眼吹,用美工的话来说就是南韩彩虹屁。方旖旎于是捧着他的脸痴笑:“我现在是不是死了啊?要不然怎么看到了天使?” “嘴贫。”谈绪笑出声,“宝贝”“宝贝”地唤她。 方旖旎见他开心心里愈发舒畅,她坚信谈绪说只有和她一起时才放松是真的,就像她只有在谈绪身上拥有安全感一样。 世事喧嚣,唯有谈绪肯停下来容她款步,与她共舞。 半夜饿了,谈绪又不在,方旖旎叫傅秉臻出来吃烧烤。 傅秉臻对她向来随叫随到,他扫一眼桌上红彤彤一片全是辣椒的烤串,紧皱眉:“你不辣?你以前也不吃这么辣口的吧!” 方旖旎睒睒眼:“偶尔想吃点刺激的。” 傅秉臻点头:“我有时候也会这样,突然想吃辣条什么的。” 方旖旎闻言吃惊:“你还吃过辣条啊?” “当然!中超辣条叁刀一包,我记得很清。”脸上小得意。 “真坑,国内一块一包的辣条比比皆是。” 傅秉臻没概念,叁刀和叁百刀没差别。 两人就此聊了会儿年幼时畅销的零嘴,傅秉臻盯着她陷入回忆的笑容忽然问:“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 方旖旎翻了翻手机相册,找出一张全家福给他看。自己闪躲着目光,不敢在照片上多作停留。ρΘ㈠⑧d.cΘм(po18d.com) 傅秉臻嘴上嫌弃着“跟豆芽菜似的”,目光却移不开,暗暗遗憾没有在童年跟她相遇,一看就鬼机灵,跟他肯定玩得来…… 方旖旎又吃了两串香菇,傅秉臻还聚精会神地捧着手机。 方旖旎无语:“豆芽菜有什么好看的?” “你懂个屁。”傅秉臻道,“能不能发给我?” 方旖旎还没答应呢,傅秉臻已经开了airdrop发给了自己的手机。发完,鬼鬼祟祟捣鼓着。 方旖旎凑过头:“别遮了,不就是当头像吗?” 傅秉臻把她头推过去:“给我留点隐私行不行。” 方旖旎撇撇嘴:“可以,你慢慢弄,我吃饱了要走了。” 傅秉臻忙起身:“我送你回去,你坐着别走,我先去结账。” 傅秉臻一走方旖旎打开微信看,果然做了头像,只不过把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抠出来添到里面了,技术不赖,两小人贴着,像模像样。 方旖旎放大端详他眉眼,真是从小漂亮到大的!耳朵又圆又大,戴着个墨镜,倨傲地抿着嘴,不知道有多神气。 方旖旎笑了笑,点了保存。 酷暑,方旖旎中午吃完饭发晕就没去酒店赶工,跑去陈伯宗办公室睡午觉。 陈伯宗出差有段时间了。方旖旎有兴致时会视频突击检查;没兴致时对他不闻不问。陈伯宗还是那副死样,反正从来不主动联系她。 但他有个秘书会悄悄透露他的行程安排。方旖旎一并笑纳,其实心里清楚这都是在陈伯宗授意下的私通,要不然秘书早被开了。同样的,她也会明里暗里把近况告诉秘书,以示传达。 倒是搞得像偷情。 方旖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做梦梦见自己成了明宪宗。爱自己亦母亦姐的万贞儿爱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即位后立即纳入后宫封为贵妃,对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万贵妃让方旖旎废掉吴皇后和太子,方旖旎色令智昏表示同意。直到某日发现万贵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她让方旖旎把腹中胎儿打掉,企图让他断子绝孙,只能独宠她一人! 方旖旎大叫着醒来,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怪梦。男女颠倒罢了,男的怎么会怀孕? 方旖旎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肚子,还没去医院做过检查,直到确定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方旖旎叹了口气,慢吞吞起来去厕所。 照着镜子从侧面观察自己的小腹,平平无几,毫无变化。 仔细对比着以前的照片,竟然还瘦了些,但胸好像大了…… 方旖旎嘟囔着走出房间,乍一眼看见陈伯宗愣了:“你出差回来了?” 陈伯宗瞥她一眼,点了下头。 方旖旎见他形色匆匆,站在窗边听着电话,脚微微朝向门口的方向,是有事要走的样子。便没打扰他,用手势示意她先走了。 陈伯宗冲她招招手,方旖旎过去了,口语问他:“怎么了?” 陈伯宗拍了两下她的后脑勺,有些亲昵,方旖旎后知后觉泛起思念之情,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陈伯宗笑了笑,懒散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时不时抬腕捏一捏她的脸,垂着眼有应没应地道一两句法语。 方旖旎默默在心里同声翻译,片刻后,她猛得抬头。 陈伯宗低头与她对视,大拇指指腹抚了下她的唇瓣,像是回答。 方旖旎瞪大了双目,瞳孔闪烁着兴奋的光亮——如果公司真上市,那她就发达啦!她可是有原始股的老员工之一!方旖旎下意识摸摸肚子:好,这下她有能力富养维尼小熊了。 陈伯宗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刚挂电话,方旖旎就追问:“什么时候上市啊?” 陈伯宗道:“起码半年。” “噢…这么久。”心里开打小九九。 陈伯宗洞悉:“上市有利有弊,你现在盘算太早了些。” “那是你们管理层该担心的事,我这种小员工只要美美拿钱就好啦。”方旖旎心宽,用手撩了撩头发。 陈伯宗眼一沉,握住她的手:“怎么那么多小伤口?” 方旖旎无辜道:“买了些拼图玩,大概是不小心划伤的吧。”谈绪傅秉臻赵郁都问过,她撒谎撒得滚瓜烂熟了。 陈伯宗不置可否地放开她:“晚上过来接你。” 方旖旎想找借口推辞,但是陈伯宗的眼神太过犀利,她不知不觉点了下头。 下班后方旖旎照常赶去酒店加工,她效率不高,但一个月下来婚纱已经成型了,每每看着就动力满满,想象小玩穿上去的样子有多美。 缝制了会儿,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方旖旎没多想,跑去开门,“送餐的吗?” 一瞧清来人她迅速关上,傅秉臻叽里呱啦地嚷着,轻而易举地推门进来了。 方旖旎不高兴,身子挡着他:“我有事。” 傅秉臻急了:“你他妈是不是又有男人了?!” 方旖旎怕了他了,把他放进来了。傅秉臻怒不可遏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抓奸,哪知道不仅没有男人,还有两个“新娘”。 傅秉臻走到模特架前,嗓音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夹杂着一丝害羞:“那个,你准备嫁给我了?” 方旖旎没好气:“想的美。” 傅秉臻失望透顶,追着问什么情况,方旖旎也懒得瞒了反正傅秉臻跟小玩老周没交集。 傅秉臻听完一阵嫉羡,眼里泛着憧憬的光。方旖旎忍不住调侃他:“怎么?你也想穿?” 傅秉臻瞪她:“瞎说什么!我是铁骨铮铮男子汉!” 方旖旎笑道:“行行行,我要干活了,你别烦我。”傅秉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看了会儿,一些想脱口而出的话成了气音,又过了会儿,眼里、脑海里、心口全是她的模样,鼓胀得堵塞了口鼻。 怎么会这么美? 她的头发高高盘在脑后,神情专注而虔诚,连卷翘密长的眼睫毛都纹丝不眨,灯光给她柔白肌肤渡上一层圣洁的光,捧着婚纱比对的神情美得不似凡间人了。 傅秉臻都舍不得呼吸了,心想只有纯白无瑕的婚纱才配得上她的美丽,让她如春夜的雨、轻盈的雪,一点一滴地落进他心里。 这一刻,多想跪下来求她嫁给他。 傅秉臻张了张嘴,又霸道又害臊地说:“方旖旎我爱你。” 他自以为声如洪钟,其实只蚊蝇高低,方旖旎根本没听清,侧过头问:“你说什么?” 傅秉臻鼓足勇气,深呼吸后脱口而出:“我…”后半截话像有只手从他嘴边夺去丢在空气里,“我饿了。” 方旖旎心如擂鼓,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她凝视着他的懊恼的眼,低低道:“我也是。” -- 了悟 88. 方旖旎只有在陈伯宗这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磨磨蹭蹭洗完澡吹完头发又饿了,最近跟傅秉臻约夜宵都约习惯了。 陈伯宗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方旖旎盘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手机,视线却直直地在发呆。 陈伯宗问:“不冷吗?” 方旖旎回过神:“不冷。”甚至有点热。 陈伯宗点头,方旖旎说:“我等等要出去吃夜宵。” “吃什么?” 方旖旎撇嘴:“还没吃呢我怎么知道吃什么。” 陈伯宗拧眉:“又吃烧烤?” “什么叫又吃烧烤?烧烤怎么了?不能吃?而且我吃这个也没碍着你吧?”方旖旎一股子无名的火窜上心头,猛得从床上蹦起来,陈伯宗下意识地要过去抱她。 方旖旎闪躲开,从另一头跳下床,埋头翻箱倒柜找衣服,边捞边脱。丝绸睡裙被她甩在他身上,纤肉的身躯一晃而过,继而套上桃色艳丽的裙子,仿佛在嘲讽他:她还年轻还可以肆意妄为他有什么资格禁锢她。 转眼间方旖旎就出去了,陈伯宗捏了两下眉心,敛目跟出去了。 方旖旎开出去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慢下来,假装没发现跟在后面的陈伯宗。她面无表情地找了家烧烤摊,踏实坐下后才仿佛有了喘息的地,方旖旎手背撑腮地发了一会儿呆,老板上菜了。 可刚开始吃,陈伯宗就过来了,并不说话,漠着一张脸坐去她对面。 这怎么吃得下,方旖旎烦得想把串丢他脸上,她吃了两口就不吃了,重新上了车,果然见陈伯宗坐了进来。 于是方旖旎又有了天然舞台供她的别扭发酵。她刚想大声赶他下车,哪知道陈伯宗居然道歉了:“我的错。” 方旖旎有片刻的忪怔,一腔桀骜不驯的怒火渐渐平复,最后余留下成片的尴尬:“你怎么道歉了…” 陈伯宗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旖旎傻愣愣地追问:“你错哪了?” 陈伯宗闻言似笑非笑地掀眼睨她。 方旖旎一个激灵,忙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开车,开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呱呱叫,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陈伯宗居然会低声下气地道歉。 那是陈伯宗诶! 车开半路,方旖旎胃抽痛起来:“我肚子疼。”多半是饿的。 陈伯宗扫一眼路况,冷静道:“停车,我来开。” 方旖旎靠边停,刚下车走了两步,肠胃一抽,蹲在路牙子上起不来,喉口一阵阵泛酸,勉强吞下去,引起更反胃的酸苦。先前吃下去的两叁串烧烤,仿佛在胃里螺旋打转。 陈伯宗打横抱起她,语气略狠戾:“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 也不知道在说谁。 方旖旎捂着肚子埋在他怀里,丝毫没有说话的欲望。 连夜做了检查,方旖旎看着报告单上的数据,心想,这下没有回头路了。 陈伯宗好像早就知道,并没有问什么,只是惯常的沉默。 两人各怀鬼胎地到家,洗漱上床,方旖旎原本思绪万千,但一沾床似被当头一棍,刹那陷入黑甜。可惜一夜不长,她在凌晨惊醒,下意识摇了摇陈伯宗。 陈伯宗没睡着,她一有动静他就睁开了眼睛,问她:“怎么了?” 方旖旎滚进他的怀里,想了想道:“我想上厕所。” “嗯。”陈伯宗利索地起身抱着她过去,把她放上马桶却不走,好大一人杵在面前。 方旖旎脸一红:“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陈伯宗淡淡道:“那我把着你尿?” 方旖旎立马尿完,就是作的。 婚纱收尾,方旖旎抽空去小玩工作室找她,偷偷打量她的体型有没有变化。小玩在选款搭配,方旖旎琢磨了会儿,走出了拍摄间,在办公区转悠。员工不多,两个美工,一个运营,两个白班客服。 老周悠闲地在沙发上打游戏。 方旖旎跟着玩了一把,点的下午茶到了,她请大伙吃,老周扫了眼包装上的logo啧啧感叹:“大小姐施恩布雨来了。” 方旖旎威胁:“小心我告诉小玩。” 老周不说话了,惹不起。 方旖旎却托着甜品坐到他旁边:“喂,你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呗。” 老周:“例如?” “例如你跟小玩是怎么认识的?” 老周瞥了眼里头:“你们不是好姐妹么,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方旖旎撇撇嘴:“小玩肯定会说,就那样认识了呗。”学得像模像样,小玩的确是那样,不愿意多说自己的事,老周笑了笑。 方旖旎挤眉弄眼:“警告你对小玩好一点。” “这话你该跟她讲。” “娶到小玩你就偷着乐吧,还要求个什么!”方旖旎不屑,“连个婚礼都没有,看不起你!” 老周冤枉:“是她不想办婚礼好吧。” 方旖旎想说你确定吗,但是又怕好心办坏事,于是缄默了。 老周倒是一脸若有所思。 …… 方旖旎随小玩一起去取景拍摄,拍外景时她静坐在路牙子上端详他们。 大夏天小玩穿着毛衣笑容灿然地摆姿势;老周举着相机手都不带抖的;小助理抱着几个包跟在旁边,转过去时方旖旎看到她的背汗湿了一片。 去预约好的餐厅路上,方旖旎忍不住唏嘘:“好辛苦啊。” 小玩不以为意:“已经比很多行业轻松了,我很知足。” “每个行业的竞争标准不一样,他们比你辛苦不代表你没资格说辛苦。”方旖旎记起小玩微博有一条说拍照累的,下面好几个评论暗讽她,刺她觉得累就别干啊,更难听的拿“婊子立牌坊”来比喻。 小玩开玩笑:“有文化就是好,我时常被网上的人怼得说不话来,又不能骂街,哎,岁月静好也是病啊。” 方旖旎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 小玩怕了她了:“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啊,这点毛毛雨算什么。” 话落,开车的老周突问:“什么大风大雨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方旖旎默默望去窗外,小助理悄悄戴上耳机。 小玩没表情,但眸光凝着:“哦,没人告诉你你当然不知道。” 老周语调悠长又森然:“老婆,你这是骗婚呐。” 小玩默了下:“回去告诉你。”说了也好,要是离婚还能分几幢房,不亏。 方旖旎听不下去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不愿意说为什么要逼着说。” “她给我机会体谅了么?她还把我当外人呢。”老周的语气似自嘲似讥讽,听着格外尖锐刺耳。 小玩拍拍方旖旎的手:“没事。” 方旖旎不说话了,没多久方旖旎借口告辞——去赵郁那,早两天约好的。 赵郁刚吃完饭在洗碗,家里只开了一盏灯,半明半暗,客厅里传来隐隐的电视声。方旖旎问:“干嘛不把灯打开,眼睛不难受呀?” 赵郁给她倒水:“一个人够亮了。” 方旖旎心疼:“是不是很孤单啊?” “习惯了。” 方旖旎抱抱他:“怪我太忙了。” “姐姐。”赵郁放开她,眼眸亮晶晶的,“我给你看个东西。” 方旖旎点点头:“好啊。” 赵郁拉着她去客卧,里面书桌上放着两台电脑——那天方旖旎送的礼物。赵郁打开台电,点开一个网站,语气略带兴奋:“姐姐,你看。” 方旖旎放下杯子,不疾不徐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赵郁边滚动鼠标边解释:“我做了个嘉月福利院的网站,已经跟院长联系上了,到时候会拍一些照片视频传上去,尽可能地让福利院公开透明,也能让更多的社会人士关注到这些孤残儿童。” 方旖旎靠上他肩膀,擦了下眼睛,低低道:“谢谢你。” “以前我没有能力,现在总算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方旖旎把这事儿告诉谈绪,谈绪道:“把网址发我。” 方旖旎嘿嘿笑,亲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谈绪也跟着笑:“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儿呀,自家宝贝还能不知道的吗。” 方旖旎喜得眼儿弯弯,有谈绪帮忙,网站肯定会被政府和媒体关注到。下一步就是捐款了,这自然找傅秉臻,傅秉臻别的没有,钱是哗啦啦流的,他每年在慈善上花的钱不计其数,不差福利院这一笔了。 方旖旎浏览着网页,恍然顿悟佛教中的“觉行圆满”:正觉、等觉、无上觉,了悟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