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淘万漉(1V1 H SC 暗恋 女性向)》 自慰(微h) “王律,这个公司并购案甲方对我们与目标公司谈判结果很满意。这是我们与对方签订的合同以及评估意见书……” 陶千漉将已经完成的任务汇报给她所就职的恒天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王城。 “小陶,这次完成的不错,今天应该能准时下班。” 王城一向严肃,今天似乎嘴角还有几丝笑意。陶千漉想着这么多天熬夜加班也算值得。 有同事问陶千漉要不要下班后一起聚餐,而她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一向不喜参加这样的活动,对方也只是礼貌地询问,在她表示拒绝后没有再坚持邀约。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下班了,走出公司大门,她站定,向四周望去,天还未黑透,城市的灯光和因为晚高峰而缓慢流动的车群,这样交错的画面让她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停留了一会儿,她向地铁口走去,自动扶梯向下的过程中不断有风吹乱她的发丝,旁边的人系紧了自己的围巾,她穿得并不多,却莫名希望这风更寒冷一些。 还是按照那个熟悉的线路去坐,一共八站,中间需要换乘。 “省中心医院站到了,请从车身前进方向左侧车门下车。” 她走出这节车厢寻找换乘的指示牌,目光忽然一个背影所吸引,那人在不远处向上移动的自动扶梯上。很好,她也要上这个电梯,盯了好久,直到对方下了自动扶梯,而她还在电梯的中下游。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那个人了。 陶千漉下了自动扶梯,环顾四周,那人早已不见踪影。意料之中,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陶千漉觉得自己讽刺至极。 好像自她上了大学以后这样的戏码就总是周而复始地上演,好像他一直就在她身边一样…… 很快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放下随身物品后径直走进浴室,看向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还是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疲惫感。 她开始卸妆,然后脱衣服,深秋时节,空气里已经有了扰人的凉意,见浴缸里的水还未放满,她脱完内衣后直接打开花洒任凭冷水浇散在身上等待水慢慢变热,她的皮肤很白,胸前那两抹嫣红也因为凉水的刺激变得敏感。 她身材纤细,可是胸乳却不干瘪,但也不是夸张的肥大。樱花般粉嫩的乳晕上的两颗小花粒此时已经变得硬挺。 水温慢慢升高,她开始抚摸自己,整个身体开始慢慢变红,整个人像醉了一样,修长白皙的手揉捏乳肉,眼神迷离,呼吸加快。一只手渐渐地往下伸,开始揉弄阴蒂,她嘴唇微启,睫毛轻颤,眉头却纠缠在一起,似乎不太满足于现状,见浴缸里的水将满,便顺势躺了进去。 —— 作者有话说:如果第一章不足以吸引你的话,那么请看第二章吧! 如果你已经着迷了,请多多留言收藏吧! -- 逗趣鸟(微h) ρó18cc.cóм 陶千漉躺入浴缸后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来某样东西,坐起身,手臂伸进浴缸旁边的一个收纳盒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硅胶材质的像鸟一样的玩具。 她在浴缸里张开双腿,一只腿已经攀附上了浴缸的边缘,启动按钮把档位调节在最弱档,右手将鸟儿的嘴部,也就是这个吮吸器的口对上了自己的阴唇。 与手的触感不同,物品特殊的吮吸频率让她感到一阵酥麻,可是似乎有些找不准想要的位置,索性就从阴唇抵到穴口。她感觉到穴口有些液体分泌出来,她想要的更多,把吮吸口圆圆的部分往花穴里塞,穴内的软肉感受到不一样的触感,有种酥酥的感觉,陶千漉觉得根本填不满,可她不敢再往前捅了。 她有些恋恋不舍地拔出这只黄色的小鸟儿,又回到阴蒂的部位,试图找到那颗最不经撩拨的豆豆。她一边用利用鸟儿吮吸,一边摩擦阴蒂前端,不经意间似乎触碰到了那个理想的位置。 她终于对准那个小豆豆,起初只是觉得很舒适,可是快感的累积让她觉得有些飘飘然,她没办法再慵懒地躺在浴缸内,身体开始在一起一伏,皎白的那对双乳也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没入水中,画面会更想令人犯罪。 她咬着下嘴唇,好看的眉眼因为快感而紧锁在一起,眼神有些迷离,她嘴唇微张,控制不住地释放出了自己的声音:“呃啊~~哈……”YùYésⒽù.cōм(yuyeshu.com) 陶千漉出声的那一秒又些发怵,未曾想到自己会发出如此勾人的声音。她的身体开始紧绷,一直手揉弄胸乳的动作停下,头还靠在浴缸上,两条腿都攀附上浴缸边缘,脚趾蜷缩在一起,而屁股和腰已经离开了浴缸底部,她知道快要到了。 她大口的呼吸,此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浴室已经充满了水汽的温度,她只觉得有种燥热而喘不上气儿。 “呃~啊~” 她感受到身下一股暖流涌出,吮吸口还抵着那颗豆豆,像一股电流遍布全身,她知道自己受不住了。连忙松开那只鸟儿,任凭其掉到浴缸底部,身体也随之沉下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小穴正在不自觉的一张一合。 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得到了释放,这么多天高强度的工作强度下紧绷的心也渐渐得到了放松。可是好像还不够。 她躺在浴缸里,身体不想再动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已经布满水珠的天花板,因为累积的越来越大无法吸附而时不时滴下几滴。 恍惚间她觉得这像遥远记忆里的那个下雨天的屋檐。 【高中时期】 高一上学期的某个周六下午,天空下起了细细的雨,陶千漉没带伞,到了校门口却还是没有见到接自己的车,就走到学校旁边的一个书吧门前躲雨。 ——分割线 作者有话说:漉漉对不起!我只能出卖你的肉体来留住这些瑟瑟的人儿来留言收藏! 漉漉:没事,你不犯法。 -- 屋檐下 ρó18cc.cóм 少女从书包中掏出手机,给她的母亲林英发信息:妈妈,你们今天怎么还不来接我,我就在学校旁边的书吧。 等了五分钟左右,对方依旧未给予回复。她立即拨通了电话:“妈妈,为什么你们今天还不来接我?而且外面下了雨我还没带伞。” “宝贝,妈妈今天去爸爸的公司处理点事情,你梁叔叔也被我征用了,你今天坐出租车或者坐公交回家行不行?” “你不是都不工作了吗?为什么还要去爸爸的公司?既然接不了我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是不会坐!公!交!的!” 陶千漉觉得自己委屈至极,未等对方回话就把电话掐断,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她坐到书吧门口的长椅上,背靠一面透明的玻璃。 她甚至都没有往书吧里面的方向瞅一眼,因为她讨厌看到一群人认真学习的样子,觉得他们在惺惺作态,更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学习。 突然耳边传来了扣动玻璃的响声,陶千漉回眸,心跳漏了两拍,撞入一双好看的眼眸,对方神情淡漠,眼底有几丝不耐烦,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没有说话。YùYésⒽù.cōм(yuyeshu.com) 陶千漉回过头哭的更凶了。 门口传来声响,那人对开门走了出来,陶千漉的目光锁定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只见他撑起一把黑伞,动作利落干脆。 她以为他要向她走过来。 而对方甚至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径直向马路对面走去,他的步伐轻快,屋檐下的雨水滴落嘀嗒嘀嗒,他们的节奏好像融为一体。陶千漉脑海里蹦出一个词——翩翩少年。 恍神中她停止了哭泣,注意到那人光洁且线条流畅的脖颈,很是好看。他停在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处,转过身似乎是对上了她的目光灼灼。 陶千漉并不忸怩,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可那人很是自然地移走了视线,并不想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这让她有些窘迫,拿起书包就走到马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师傅,佳源公馆,五十块不用找了。” 她手臂伸向车前,而目光却锁定窗外。细密的雨布满了贴了膜的车窗,他身材修长,市一中灰色的秋季校服也难掩少年的蓬勃朝气,他就在那儿让人挪不开眼。 出租车司机在马路上掉了个头,陶千漉的视线也随之换了个方向,她注意到他上了公交车,19路 【回】 思绪辗转,泡在浴缸里的时间有些久了,陶千漉伸手接住低落在手心的水珠。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他。 少女时期的神经过于大条,一上来就被对方的美色诱惑,连头脑都不清醒。现在仅凭一些记忆片段就可很快得出结论,原来第一次她就让他讨厌了她。 他上公交也是做给她看的吧!那通电话他恐怕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后来的她知晓他也住在佳源公馆,而那班19路公交从不曾经过他们家的小区。 少女的张扬跋扈就连现在的陶千漉自己都难以理解,千淘万漉,她才是今天的自己。 ——分割线 作者有话说:大家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 牙痛 陶千漉所在的这个律所算是国内知名的红圈所在南城的分所,从来不愁案源。她研究生毕业叁年,由于业务能力出色也算在这里站稳脚跟。 她知道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是真正的能力者,如果内里没有东西,很快就会被人代替。 昨天的稍加休息也让她今天做事情的效率更高。难得午餐和同事一起在公司食堂吃了金枪鱼沙拉,回来之后她就觉得下排正中间牙齿缝隙里好像有塞了块东西。她想着,便拿起镜子,照了照,并没有任何残留物,只是牙龈有些红肿。于是她便顺其自然的认为只是上火,便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眼看下班的时间就到了,陶千漉还有个合同没有拟好,就不准备吃晚饭了,准备弄完再回家。可是,合同拟到一半,她的下排牙齿开始疼痛,一阵一阵的热流像在疼痛区域攒动。 这种感觉陶千漉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她长智齿的时候,牙齿冒出牙床顶破牙龈是也是这种感觉。那时候她去了校医院拿了一些药吃了就没事了。 她凭着记忆在百度上确认了药名——甲硝锉,就在美团上下单送到家里。 她总算弄完了那份合同,发到王律的邮箱后便回到家中。吃药,洗漱,然后上床,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夕阳的反光从教室窗的玻璃上反射进陶千漉的眼睛,她下意识用手遮挡住,然后回过头。 看到他在对她笑,是宠溺而又明亮的笑,没有任何掩饰,她能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浓浓的爱意。这就好像一朵明艳的罂粟花。 而下一秒,她被某个同学喊到:“陶千漉,快,去办公室,老程找你,没想到你高考居然和我考了一样的分数,哈哈哈……” 陶千漉对上了说话人的脸,是夏峰,那个她从前最不屑与之比较的人。 她本能地抗拒与他接触,飞快地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陶千漉,不应该啊,你这个成绩怎么搞的,这才刚过一本线,你让我太失望了!你这个成绩自己想想填哪个学校吧,反正什么好学校都填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不顾老程的絮叨冲出去,刚走出去她就被一大堆同学围住。 “陶千漉,你怎么不复读啊?” “陶千漉,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吗!” “陶千漉,你好意思笑话别人吗?,也不看看你自己考了多少分。” …………… 这样的声音好嘈杂,像是要把她淹没一般,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陶千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别以为你爸妈死了别人就会可怜你,不把话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高考!” 分割线—— 喜欢请多多留言啊! -- 右佐匹克隆 陶千漉觉得自己要疯了,她迅速挂完电话,拨开人群,她拼命地想要逃离这里,想要剥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她奔跑着,可是,不远处好像是爸爸妈妈的墓。 像是当头一棒,又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睁开眼,城市灯火通明,通过窗帘的缝隙照入卧室内,在墙面上留下来一条光影。幸好,不那么黑暗。 紧接着,是难捱的疼痛感,上排门牙下方的正中间的几颗下排牙齿像是不断向陶千漉的心脏输送某种疼痛信号,太阳穴也突突地疼,和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样。 她起身下床,走到洗手池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苍白,昨晚入睡前忘记涂润唇膏而起了死皮。脸上满是泪痕,都已经风干她还依旧未察觉。她用凉水洗了脸,试图通过凉水漱口来缓解疼痛,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走到客厅,拉开电视机柜的抽屉,好几包未拆封的右佐匹克隆,她已经许久未在吃这样的药了。 吃完药,她又躺上床,开始回忆那个梦。这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梦见他,可从前的他根本不会像在梦里那样对她笑,那样明亮得不真实,像一朵招摇的罂粟花;她高考失利,父母双亡。 她深知那个梦的毫无逻辑,可是那又都是她破碎的过去的剪影。所有的回忆里,只有他最美好。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铃声响起,陶千漉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不仅牙痛,头也疼痛欲裂,可是她还是不想请假。到了公司她就开始工作,连早饭都没吃。整个人像枯萎了一样,很快同事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明明已经是深秋,她白皙的额头竟然被细细密密的汗覆盖。 “千漉,你怎么了?”吴浅语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 “牙,牙痛。”她实在是不想在多说一句话了,手上的工作正好弄完,就把桌上的杂物清了清,伏在桌面上。 “牙痛也不至于这样吧,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去帮你给领导请个假,等我一下,马上来。”吴浅语朝着王城的办公室走去,她刚想要起身拦住她,可脚底就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差点就要摔倒。 “都这样了,还想拦我?乖乖去医院吧,集美。”吴浅语回头,“你要不联系一下的家人或者朋友,让她们来接你?” “没事儿,我自己就行。”陶千漉低声回应到。 吴浅语不置可否。没过几分钟就从王城办公室出来了。 “我陪你去医院,其他的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等等我,我叫个车来接我们。”说罢,吴浅语就去给人打电话去了。 吴浅语人走到茶水间对面才接电话,她差点就要把电话掐了:“哥哥,您老人家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吴楠枫听到她这个难缠的妹妹用如此甜腻腻的话就知道准没好事:“有屁快放。” “哥,我知道你刚回国一定有空,我同事生病了,在这边无依无靠的—”吴浅语话还没说完。 “你同事生病了,关我什么事?” “吴楠枫,我这不是在给你制造机会吗?我们得去市中心医院啊,知意姐不就在那工作吗。哼,你别不识好歹。”吴浅语迅速挂掉电话,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透露给他这个臭屁哥哥。 很快吴浅语的手机响起,她就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杏眼一转,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嘴角噙着笑意,心想这不就上钩了,可嘴上功夫却不饶人:“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吗?怎么?又想通了?” “你们在哪儿,位置发我,我一会就到。”吴楠枫旋即挂掉电话。 ——分割线 吴楠枫:我爱去医院 吴浅语(小声):我也爱去,我去省中心医院 吴楠枫:你为什么要去? 吴浅语:你管我! -- 帅医生 ρó18ⅭⅭ.Ⅽóм 吴浅语扶着陶千漉去到地下车库,下了电梯停在眼前的就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低调且奢华。车里的人按下车窗,带着一副黑色墨镜,从他坐着的高度目测也有一米八多,整个人散发着贵气,但也不是纨绔子弟的那种招摇。 “这是我哥,吴楠枫。”他朝陶千漉点头致意,陶千漉只得挤出一丝苦笑予以回应。 吴浅语转向吴楠枫。 “她就是我的同事,叫陶千漉,我看她牙疼得厉害,估计也说不出话了。” “牙痛?你可真是一抓一个准啊?走吧上车!”陶千漉不解其意。 上了车吴浅语就一直低头玩手机。 陶千漉真的没有想过会是此番场景,思前想后也不明白为何吴浅语会这么周到?难道是想把她介绍给她哥?牙疼得实在厉害,她干脆大脑放空看向窗外的景色。 “陶千漉,千淘万漉?”YùYésⒽù.ⅽōм(yuyeshu.com) 陶千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怎么了?”她的声音极小,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对方透过镜子观察了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就是知道这个成语。”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等到他们到了省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他们先是挂了一个牙体牙髓的号,诊断出了根尖囊肿,那个囊肿足足有四颗下排牙那么大,就长在一颗牙齿的下面,需要进行手术切除,先进行根管治疗,后面还要转到颌面外科。 “颌面外科!哥,你要不要利用美色给我同事要一个门诊号呀!”吴浅语惊呼。 “她今天不出门诊。”应该在住院部。 “真不愧是我哥,没想到都摸的这么清楚了!我看是十拿九稳啦!”吴浅语说着,就拿着东西给去给陶千漉挂颌面外科的号。 原本另有所图两个人没有想到陶千漉的问题会这么严重,决定好人做到底。 陶千漉在里面呆了大概有40分钟,出来的时候兄妹二人已经帮她联系好了手术,今天下午就可以去住院,但还需要回去拿一下换洗用品。 “漉漉,你知道吗?给你联系的那个医生是我哥在美国的室友,人长的可帅了!”吴浅语这个女生自来熟,现在已经可以很亲昵地叫她漉漉了。 刚刚做根管治疗的时候,医生用生理盐水灌洗牙体内部时由于压力太大刺激到了她的囊肿,尽管打了麻药但是还是让她疼得头昏脑胀的。 她出来的时候差点又没站稳,吴楠枫扶了他一下…… 但是她还是给出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谢谢你,浅语。”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来自别人的关心了。 “漉漉,你叫我阿语就行,不要那么见外!”似是感受到她的真诚,吴浅语对她笑得特别甜! 吴楠枫对于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觉得发生在自家妹妹身上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分割线—— 吴浅语:什么叫一切发生在我身上都是合理的? 吴楠枫:这还用问吗? -- 知意 吴楠枫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接近十二点。吴浅语看到他手中的动作,心领神会。 “漉漉,你现在饿不饿,我们去吃医院的员工食堂怎么样?听说医院的饭餐都特别干净健康。” “好啊,我请你们吃吧。”陶千漉觉得医院的饭餐即使再干净健康恐怕也不会太好吃,可能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病号。 “别啊,可不止我们叁个,还有两个医生朋友,让我哥请,下次我要你请我吃更好吃的。”说完朝她哥挤了下眼睛,陶千漉瞧着觉得她很是灵动可爱。 陶千漉觉得这会儿疼痛似乎有些缓解,加上还有麻药的劲,也没有那么痛苦,只是嘴里还有塞进牙齿里的杀神经的药味。昨天中午到现在她是一口都没吃,居然也没有因为低血糖而晕倒,她暗自庆幸没有所谓的狗血玛丽苏剧情。不过她真的有些饿了。 等到吴楠枫已经把四个人的饭菜放到同一个桌子上时,吴浅语向不远处招手:“知意姐,这边。” 陶千漉远远地看到一个冷白皮的美人,既不是婀娜多姿,也不是端庄优雅,就是举手投足间有种别致的韵味,还略带一丝丝疏离感。何知意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和吴浅语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漉漉,这是我知意姐姐。” “你好,何知意。” “你好,陶千漉。”她们互相点头微笑,一片和谐。而对于吴浅语对面的那位,何知意视若无睹。饭桌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不是说还有一位吗?”陶千漉率先开口,她虽然不喜欢聚餐的活动,但律师这个职业社交能力不可或缺。 “还有谁?”何知意有些不解。 “就是你们科室前几个月刚来的那位副主任医师,今天你不是没出门诊吗,我就找了他。他的饭他自己买,我可不请。”吴楠枫立马回应。 可是何知意只是对着陶千漉说话,仿佛旁边是空气:“出门诊的话这个点估计下不来的,我想不用等他了。” “知意姐,你和那位医生熟吗?我今天看到了他的照片,觉得特别帅。” “是挺帅的!”何知意说这话时她旁边的那位脸色立马垮落下来,就连原本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不过我和他不熟。”那人仿佛又进入了晴天模式。 陶千漉看着那人的神情变换只觉得好笑,但后知后觉他应该只是顺路。至于吴浅语估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们毕竟帮了她许多,她只觉得这俩兄妹十分有意思。 何知意最后一个来也第一个走,他旁边的那位自然坐不住,也紧随其后。而后吴浅语收到一条消息:小崽子,你带着你同事先打出租车回去收拾收拾,好了给我发消息去接你们。 吴浅语正准备骂此枚见色忘妹之人,看到消息觉得他还算有点良心。于是便拉着陶千漉回去收拾东西。 分割线 吴楠枫:我觉得那个副主任一点也不帅。 副主任:可是我是男一。 吴楠枫:可是你还没正式出场,活在回忆里。 副主任:。。。。。。 我:怪我怪我。 -- 口红唇膏 吴浅语跟着陶千漉来到她的家里,她的公寓是暖色调的,色彩搭配和谐,也很有设计感,就是在沙发旁的架子上放了好几款带着签名的篮球,显得有些突兀。 明明是一种温馨舒适的风格,却有着莫名其妙的抗拒感,好像几乎没有人可以闯入她的世界。 “你一个人住吗?” “对,一个人。” “那你到时候住院的话谁陪你啊?” “我应该会找护工。” “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本地人,但是我爸妈都不在了。” 她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着天,吴浅语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开这个话匣子的,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她以为对方的情绪会因此而有所触动,可陶千漉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看不出一丝破绽。 等到她们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在护士站的时候,护士给她测量了体重和血压,反复确认了她的月经情况,还需要填个人信息。 看到家属联系方式那一栏的时候她停了笔。 “家属联系方式可以不填吗?” 似是猜到了些什么,护士微笑着对她说。 “可以填一下朋友的联系方式。” 吴千漉还是有些窘迫。 “就填我和我哥的吧!”吴浅语知道她的情况。 她抬眼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护士给她带了一个蓝色的手环,告诉她洗澡的时候最好也不要摘下来。 她是17床病人,她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有了编号的猎物。 她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窗户与病房门形成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办完住院手续,兄妹二人把她送到病房后就离开了,她住在靠窗的那个床位,收拾好了以后就坐上了床。 还没坐多久,就有一个自称严杭的管床医生走了进来,大概就是问问病史,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因为她的囊肿位置比较特殊,虽然可以确定是从一颗牙齿的根尖长出来的,但从牙片和CT呈像上来看无法确定是否波及其他牙齿,尽管目前只有一颗牙神经受到影响,但无法排除后期其他牙齿不需要根管治疗。所以她的手术大概安排在叁四天后,最后一次根管治疗后进行。 严杭给她拿了布洛芬,然后告诉她这几天需要消炎打点滴。 等到严杭走后,她又爬上床,很快护士就给她输上了液。 已经是傍晚时分,从她的角度看向窗外,因为楼层足够高,只看到灰色和橘黄色晕染到一起,有种深秋的衰败感。 吃完晚饭,她刚想上床,想了想还是走走吧,从床边走到病房门外,想着这几天都得这么过,她就联系了吴浅语,问她是否可以给她送一下电脑。对方回复很快,她刚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就听到消息提示音,旋即又拿出手机,竟不知口袋里的唇膏掉落在了地上,已经渐渐滚到她的一侧。她看到对方表示今晚就来有些惊讶,正想着要怎么表示感谢的时候。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线传入耳中。 “这位病人,你的口红掉了。” 她微微顿了一下,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然后迅速转身,四目相接,她觉得周围的声音好像都被自己的心跳声屏蔽了。 (GZ) 这是高二开学的第一个学期,文理分科后原来的班级被重新打乱,陶千漉惊喜地发现她居然又和魏玲玲分到了一个班级,两个人正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的。陶千漉的书包拉链没拉好,并未发现自己的口红在书包晃动过程中掉落。 他其实已经观察很久了,终于开口。 “这位同学,你的唇膏掉了。” 她从喜悦中跳脱出来,充满疑惑的眼神对上少年的眼眸,她其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脏就狂跳不止,可她向来骄纵,又怎会露出自己窘迫的那一面。 “同学,我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少年蹲下身子,一只手臂扶着抵在椅面,另一只手臂伸入椅子内部,修长的手指捡起掉落的物品。然后站起身,长臂一伸递给对方。 陶千漉接过:“同学,这不是唇膏,是口红,谢啦!”少女时期的陶千漉从不吝啬自己明艳的笑容,可对方似乎对自己释放出的友好信号无动于衷,或者说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会刻意迎合。 -- 唇膏口红 ρó18cc.cóм 少年的语气不咸不淡:“没事。” 她偏偏要做先走的那个人,在对方作势要离开时率先留给少年一个背影。 【回】 她躲开他的目光,问到:“在哪儿?” 她低着头寻找,在对方准备开口时看到了那枚唇膏,俯身捡起。 这是唇膏,不是口红。 年少的时候总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跟我过来一下。” “哦,好!”她跟着他,这一路都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类似于治疗室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口腔科专用的治疗床。 “躺下,嘴巴张开。”陶千漉很想问他要干什么,但是身体已经躺下,嘴巴也已经张开。他开始往她嘴里塞棉花,然后开始给她测牙神经活性。这些操作她在门诊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一遍,可对方是他,她没办法气定神闲。YùYésⒽù.cōм(yuyeshu.com) 他已经带上了口罩,陶千漉只觉得他眨眼睛的时候的眼尾格外好看,居然看得入神,对方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镊子晃动牙齿的力道重了些,她随即吃痛。 很快测试结束,许澈取出她嘴里的棉花,看她从口袋里摸出的唇膏涂抹。 他觉得她与从前的变化很大。 “你知道我是你的主刀医生吗?”许澈对着还躺在治疗床上的陶千漉说。 “不知道。”陶千漉有些茫然,但也说了实话。 “你的其他几颗牙齿神经目前都还活着,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晃动,所以根据手术的情况也有可能会拔掉几个牙齿。”许澈语调平缓,不再纠结于上一个问题,感觉是不像什么大事。 “拔牙?可是那个严医生不是说后期可能是要根管治疗吗?”陶千漉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她知道如果牙齿被拔,后期还得安假牙。对于那样的结果会让她有一种病耻感,而对于安假牙又会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 “这个具体得看手术结果和你囊肿物的性质,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许澈像是在安慰她,可是说到囊肿物的性质又会让人忍不住遐想。 陶千漉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先是与他重逢,然后他给测试,现在他告诉她这些。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具备良好的情绪调节能力。但是在医院这种地方还是会放大许多让人失控的点,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她先行离开这个房间,一步步走回病房,在病房外一个宣传牌前面停了下来,她看到口腔癌叁个字后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走,一股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她一边走一边哭,连肩膀都不耸动,身后的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许医生,你去给17床那个囊肿病人做了测试啊?这种事情我们做就好了呀!”严杭有些疑惑许澈为什么帮他完成了这个,这种小事不应该让他这种副主任级别的医生亲自动手。 “顺便。”许澈没想说太多,对方也不敢多问。 许澈脱掉外套外套的动作停了下来,想着不如今晚留在医院加班。 -- 车钥匙 陶千漉的病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已经习惯跳脱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她知道精神内耗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所以也没必要愁苦万分。 可是一想到许澈,她好像怎么也跳脱不出来。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从前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过去发生的种种都像是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可是唯独只有他,仿佛成为她怎么也抹不去的执念。 他今天很温柔,除了有一次弄疼她,确实很有医生模样。 她的病房正对着茶水间,外面的人在排队打水,她往外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个好看的脖颈。 于是起身下床就拿着一个敞口杯走了出去。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许澈回头瞧见了她,瞥见她手里的敞口杯,继续排队。 等到前面的几个人都打完了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许澈一边接水一边告诉她:“病房里应该有暖瓶,你可以接一整瓶。” “好!谢谢你。”陶千漉应声回答,但她其实想问为什么他也是拿着一个小杯子。 水接满后许澈就离开了,看着他渐渐走远陶千漉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接水。 她压根不渴,就把水杯放置在床头柜上。 吴浅语把电脑送过来的时候她好像还在做牙髓活力测试,这前后不过20分钟,她好像刚放下电脑就离开了。 吴浅语到了神经外科,驾轻就熟地往医生办公室里走,有熟悉面孔告诉她:“林医生有台大手术,没有个把小时恐怕还下不了班。” 吴浅语只好坐到林慎思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在思考要怎么把这个人哄好。 没过一会儿她就走了,步调轻快。 林慎思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有同事告诉他吴浅语来过又走了,只觉得怎么不像她的风格。 等到回到办公室拿随身物品准备下班的时候,他发现原本摆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不易而飞。 他拨通电话,对面接得很快:“慎思哥哥,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甜甜的嗓音显得十分无辜。 “车钥匙,同事说你来过,你在哪?”林慎思知道这丫头肯定又在装蒜。 “我就知道我们林医生最聪明了,可是我就是专门来接你下班的,就只能在车上等你唠!”说完就挂断电话。 林慎思收到一个定位,车子被她开到对面的商场的停车场内。 车子被她停放在一个隐蔽的位置,林慎思走近的时候,发现前排并没有人。他就试着拉开后座的门,没想到居然拉开了。 吴浅语一副睡态,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露出一截白嫩的脚踝,其他地方捂得严严实实,林慎思只觉得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他脱下外套倾身给她披上,刚准备离开对方就双臂环上了他的腰。 -- 车play言.语(h) 她睁开杏眼,眼里满是笑意。仰头用柔软的唇吻住对方的下唇瓣,可是对方似乎不为所动。 她只好用舌尖去细细舔那人的嘴角,然后一路吻到他的脖颈处,想要吻他的喉结,可是角度不好,在舌尖刚舔到喉结处时,她注意到她的喉结了一下,可是脖子太酸,就不再仰头,偏过头去,撅起小嘴,作委屈状。 可下一秒就是强烈而炙热的吻,他顺势整个身体都进入车内,脚尖顺势带上了车门。 牙齿相撞的那一刻,他稍稍放慢了节奏,开始慢慢品尝吴浅语嘴里的香甜。 唇舌交缠,呼吸都乱了分寸,吴浅语晕乎乎的。林慎思的手开始解她风衣的扣子,吴浅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的风衣已经敞开。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瓣,她大口吸气。 他低头往下看,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吴浅语的风衣里只穿了一套内衣。可是胸乳只被一层薄薄的黑色蕾丝罩住,蕾丝下的软嫩一览无遗。双峰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即使在光线不足的车里也能感受到她的雪白。 林慎思将她一边的肩带拨下,露出尖尖的草莓色的乳头。吴浅语想要脱下整个内衣,却被他制止,他一边揉弄整个暴露的乳房,而另一边就着蕾丝舔舐着乳头。 蕾丝的特殊质感加上唇舌湿热,还有他呼吸喷薄出的温热气息,吴浅语被撩拨得早已乱了分寸。 “呃啊~哈~啊~” 细细密密的声音从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身体被他禁锢,做不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小小地扭动。 他早就硬了。 他伸手往下探,用一只腿抵在她的腿心,摸出来她只穿了个丁字裤。他将内裤拨到一边,手指抵达阴道口,还未进入,就已经被浸润,他将沾满蛋清状爱液的手拿到吴浅语的面前。 “宝贝,你湿了。”林慎思的声音因为染上了情欲的味道而格外性感,他觉得今天可以不用做扩张了。 他坐起身,将吴浅语抱着与她面对面坐着,她双腿叉开环住他的脖子,他凑到她耳边:“想要,自己来。” 吴浅语急切的解开了他的衬衫,接着想要解开他的裤子,可是她越急切就越是难弄。林慎思也被她慌乱的动作弄得有些受不了,最终还是自己解开的。 阴茎早已勃起,吴浅语伸手握住,熟练地套上避孕套,对准自己的小穴,一下坐到了底。两人抱在一起同时发出舒爽的声音。 “自己动。”林慎思拍了拍她的屁股。 吴浅语乖乖听话,扶着他的肩膀自己上下起伏,而他正吃着她的乳。 女上位入得很深,她也的的确确获得了快感,可是自己的频率不够,体力也慢慢下降,最终趴在他的肩头没了力气。 林慎思温柔地掰过她的脸,瞧见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尖,拍拍她屁股上的软肉。 “下次还撒谎吗?”他问到。 “我….我再也不骗你了。”见到他这么问,她突然一下好委屈。 “还有呢。” “我再也不去夜店了。” “小骗子,抓紧了。” 他扶着她的腰,将她送高一段距离再放下。起初他的频率还不是很高。 “呃啊~慎思哥哥~快一点~呃啊~” “是你自己要的” 林慎思将她送到更高的高度再快速放下来,频率一下加快。快感持续增长,吴浅语觉得自己要被插坏了。 “嗯~啊~不行了~老公~” “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呃啊~哈~没听到就算了。” 林慎思又加快了速度,她只觉得自己欲仙欲死。突然小穴不自觉的张合,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她泄了。可是身下的巨龙还是硬着。 林慎思抱着她歇了一会儿。 “缓好了吗?你自己选的就自己受着。” 不等吴浅语回答,就把她放在后排座位上,换了个男上女下的姿势,又是一轮鱼水之欢。 -- 外套 ρó18ⅭⅭ.Ⅽóм 陶千漉向王城要了一点可以远程办公的工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多。她有些渴了,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口腔一路窜进胃里,后知后觉连带着几颗牙齿都有些疼痛。 她本身是个爱喝冰水的人,但这都住上院了,恐怕不能那样放肆。许澈说这个房间里应该有暖水壶,她就找了找,果然有。 她拎起暖水壶走到了茶水间,手里还拿着有凉水的敞口水杯子。 很快,热水接满,她就把暖水壶放在地上,倒掉杯子里的凉水,混着冷热水接了一杯然后喝光,然后又接了一杯温水。这恐怕是她工作留下的习惯,从办公桌往茶水间来回穿梭真的太麻烦了。可是这个茶水间就在病床前面,何必呢?她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 她提起暖水瓶的把手准备回房间,身体还没站直,又觉得手上的重量一轻,意识到不妙就往另一侧挪动身体,只听见“嘭”的一声,暖水壶炸裂。 上一秒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烫到,然而下一秒她又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只脚碰到了暖水瓶碎片,疼痛感席卷而来。 手里的敞口杯也滚落倒地上,不过没有碎。 许澈忙完自己手头的工作,觉得差不多得回去了。刚刚穿起外套,就听见外面“嘭”的一声。他朝走廊那头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就飞奔过去。YùYésⒽù.ⅽōм(yuyeshu.com) 她此时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这会儿最痛的是屁股,只见许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自己上身,然后把她横抱起来。 其他病房也陆续有人走出来一探究竟,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又退回去了。 严杭也跑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就安抚其他病人继续休息。 “严杭,你去拿一些包扎伤口的材料,她的脚划伤了。” 严杭看了一眼陶千漉还在滴血的脚后跟就去准备了。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的环上他的脖颈,她的睡衣袖口宽松,因为向上抬,袖口已经滑落到臂弯,藕臂与他的后脖颈亲密接触,这是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脖颈。 她的手臂微凉,而他的脖颈处温热,他抱着她进入病房,行走间,她可以切实地感受到他脖颈处有细小的绒毛,手臂痒痒的,她的心也痒痒的。 她还想让他再多抱一会儿。 把她放在床边,打开病房的灯,他半蹲下来观察她脚后跟的伤口,应该是比较大的碎片划伤的,没有其他附着物。 陶千漉还抱着他的外套,她不经意地嗅了嗅,没有什么特殊的香气,却是一种清爽干净的气味。 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胸前凉凉的,她偷偷往外套里瞅了一眼,胸口已经全部浸湿。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有穿内衣,淡黄色的睡衣因为浸湿了水而几近透明,紧贴自己的乳房,勾勒出引人犯罪的弧度。 她连忙又再次盖紧外套,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然后她撞上了他的目光。 那人在笑。 ——分割线 漉漉:为什么我总是受伤? 许澈:怪谁? 我(乖乖认怂):怪我怪我! -- 克星 陶千漉原本没有害羞,可是在察觉到对方笑意的时候,脸、脖子、耳根一下子全呈现出煮熟的龙虾色。 正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严杭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内心OS:这女的难道和许大佬认识?还披着他的外套?不用猜了!肯定认识,测牙髓活力这种小活他都亲自动手了!难不成是女友一枚?看着不像啊!那包扎这种事情估计也轮不到他了,他只配跑腿! 果然,许澈很自然地接过他递过去的药品和纱布,准备给陶千漉用碘伏消毒。 严杭的手机突然响了,叁床的病人不太舒服需要他去看一下,然后他就走了。 许澈的动作轻柔,慢慢往伤口上擦碘伏,陶千漉的脚趾蜷缩起来。 “疼吗?” “还好。”陶千漉蹙着眉头。 他抬头看了眼她的表情,知道她在忍痛,又继续专注于包扎工作。 他左手抓着她的脚踝,右手给她涂药,陶千漉可以感受到他手心温热,但是指尖确有丝丝凉意。 “那个,外套已经被我濡湿了,我到时候洗好再还给你吧!” “好。” “你今天晚上值班?” “嗯。”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回应,像是错觉。 很快伤口就处理完毕,他松开他的脚。 “你的伤口在脚后跟,这两天走路可能不太方便,最好有个人陪护。” “知道了。”她并不想找护工,起码这两天不需要。 他整理了一下,准备离开。 “有什么事就按床边的红色按钮。” 陶千漉点头,门关上。 匆匆换了衣服,把他的那件外套晾在阳台处,隔着灯光可以看见一抹水渍。 她很困,想要入睡。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可是她意识依旧运转,大脑丝毫不肯进入待机模式。身体和大脑在纠缠。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陶千漉,我刚刚在老程办公室看到你的成绩了,班里第二名,我还以为你能和以前一样呢!看来你的克星来了。哈哈哈!”夏峰声音很大,像是在昭告全天下,全班都能听见。 那时候只有夏峰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她说话。 “那又怎样,我就算闭着眼考也比你高。”陶千漉并不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情,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对方听到她的回应后闭口结舌。 她从小到大都被老师夸聪明,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对于夏峰的挑衅,其实她心里极其不爽,但更会让她不爽的是考了第二名,她觉得没人会记住第二名。少女执拗的心思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那是高二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而那个克星就是许澈。 许澈就坐在右边第四排最靠窗的位置,她一偏头就能看到他,他就坐在那儿,他听见了吗? ——分割线 严杭:有一事不明,为什么陶千漉在病房一直护着外套,你们肯定有鬼! 许澈:烦死了。 -- 害怕 【回】 陶千漉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才意识到是在病房里。 然后,是下排牙齿传递而来的钻心的疼痛,她真的睡不住了,坐起身,嘴唇不断地颤抖。 因为感觉到凉意,身体也不自觉地一起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可以立马把牙齿拔掉。 陶千漉想起来严杭给她拿过布洛芬,她下床寻找。 她明明记得就放在床头柜上的呀!可是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就抱膝靠在床上,疼得哭都哭不出来,有种绝望的感觉。 她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两点半,于是按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 许澈打开灯,看见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头埋进臂弯里。 然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指着自己的嘴巴。 “我这里好痛,能不能帮帮我?我的药没了” 声音不清楚,她好像下一秒又要哭出来。 “等我一下。” 她拿到药后很快就吃下,布洛芬的见效很快,她缓了一会功夫终于觉得不那么痛苦了。 “谢谢你!打扰到你休息了。”陶千漉这会儿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没事。” 意识到他要走,陶千漉迅速下床,一蹦一跳地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袖口,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对方先问她。 她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他的头发也乱了,应该是被她吵醒的,觉得自己不应该请求他留下来,她凭什么? “哦,没事,就是,走的时候把灯关上,把门关好,然后,你快回去睡吧!”她松开了他的袖子。 然后往回走。 “你是不是害怕?”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点了点头,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原本约定好等她睡着后他就可以走,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在陪护床上先睡着了。 她从另一病床上拿来被子给他盖好,即使行动不方便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今天下午见到他到现在,她都没有仔细瞧过他这张脸,借着壁灯的光线,她能看到他清晰的五官轮廓。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元素,他的气质越发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 再凑近瞧瞧,薄唇四周好像冒出来一些小胡渣,居然有些性感。 她再次上了床。 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年了,她那时候就知道他会做医生的,只是想象不出他的成熟模样。 陶千漉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做了他的病人,甚至可以这样和他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她从前以为他们是两条相交线,经过了那个特定的点后便从此相忘于江湖。 可是,他们又遇上了呀! 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 次日上午。 等到陶千漉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那件黑色的外套洒落在她的脸上。 旁边的陪护床上现在已经变成了陪护椅。 她却觉得心情舒畅。 ——分割线 大家觉得是谁先睡着的! -- 熠熠生辉 她其实是一个耐痛的体质,大学的时候可能是原因脸上长了许多的痘痘,去医院做针清,别人得去叁四次才能治疗完成,她一次就做完了。 牙齿一直都是痛着的,只是程度或轻或重,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而早上醒来,疼痛感就是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输液的时候手不方便打字,她几乎睡了一整个上午。 除了中间严杭来查房的时候。 “你昨晚那么疼应该是躺下之后,囊肿内部压力变大导致的,加上还是一直在发炎。”这是严杭给她的解释。 就是简单的问了一些情况后,严杭临走之前又对她说了句:“许医生今天出门诊去了。” 有些怪怪的! 吃完午饭,陶千漉想着根管治疗要到下午两点才能做,就打开电脑做自己的工作。 病房的门被打开,是一个大约叁十多岁的女人,样子温温柔柔的,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看到她在电脑前敲字,给了她一盒特仑苏,两人相互打了招呼后对方没有再打扰她。 接近下午两点中,她从住院部到了门诊楼,这一路她只是右脚脚尖,行动缓慢,很不利索,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昨天来的时候她太疼了,压根没有心情观察这个医院。 这一整个六楼都是口腔科,还细化分出来牙体牙髓科、牙周病等,还有颌面外科。 颌面外科在牙体牙髓科斜对面,距离最远。 医生说她的牙神经要就已经死了,所以这次不用打麻药,只需要给牙齿内部加一些消炎的药就好了。 他看到医生拿着装了黄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意识到应该是要往她凿出一个小洞的牙齿里注射。 果然,液体进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要被剥离。 医生也表示有些惊讶,见到她从治疗椅上疼得坐起身,但是还不忘告诉她:“别舔,不然待会要重来一遍。” 最后那个医生给她说,牙齿内部其实没有什么炎症,今天放了一些杀菌消炎的药,明天其实就可以根充了,也就是最后一次根管治疗。 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陶千漉走出治疗室,整个人都木了,幸好她带了布洛芬。 缓了一会功夫,她突然想去颌面外科看看。 明明知道大概率不会遇见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患者等候区域已经坐满了人,没有空位置。 她也看不到诊疗室里的医生。 就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科室墙壁上挂着的专家介绍,一边走一边像在寻找什么。 她顿住脚步,就知道肯定会有他的。 他的照片拍得有些失真,戴着银色框子的眼镜,神情严肃。 拍成这样,还是,好看。 北京大学口腔医学本硕博连读,美国密歇根大学牙科博士,发布SCI叁十余篇,被特聘为省中心医院副主任。 陶千漉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头衔都熠熠生辉。 她看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分割线 严杭:我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许大佬他不回家,还住在病房里! 许澈:闭嘴。不过行程透露得不错。 严杭:我是工具人。 -- 怕你摔倒 【高中时期】 高一一整年她都是年级大榜上最前面的那个人。 全校前叁名的照片会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人尽皆知。 她那时候从不会去刻意留意那张榜单,更不屑于。 高二文理分科后,不再计算文理科的综合成绩,许澈已经在几次月考中稳居第一。 从前有文科综合成绩加持看不出来,一些理科出众的同学也总算熬出头。 陶千漉觉觉得自己像被蒙在鼓里的皇帝,整日花天酒地,却不知道兵临城下,江山没落。 她的成绩起起伏伏,虽然不会超出年级前十的范围但也再也没有成为榜首。 这让她很有挫败感,但也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一次,她是年级第二名。 陶千漉一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在车上吃完她妈妈送来的午饭后就往教学楼方向走。 中午的校园几乎没有什么人,只能听见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陶千漉觉得这与放学时候熙熙攘攘的模样大相径庭,像是平行时空下的两个世界。 她站在年级大榜下,看着自己和许澈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看了一会儿,脚步不觉轻快起来,走进了教学楼。 【回】 许澈今天只有上午需要出门诊,这会儿刚刚从楼下的急诊科做完会诊,准备回他的办公区域,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体态较好,正在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什么,还用手机拍了张照,又在那仔细端详。 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走近,便了然。 “我有这么好看?”他的语气略带几分戏谑的意味。 陶千漉原本笑盈盈的小脸一下皱了起来。不是生气,也不是痛苦,有点像颜面神经失调。 她赶紧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又听见对方像是轻笑的一下。 “那个,昨晚谢谢你啊!”她又指着那个介绍栏,“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有点尴尬。 “奥,对了!那个做根管治疗的医生说我明天可以做最后一个,我听严杭说做完最后一次就可以手术了。”陶千漉灵机一动说出这些话。 “我知道了。”对方回应到。 “那我先走——”刚准备溜走,结果差点就要摔倒。 许澈接住了她。 陶千漉真的对自己无语,可是心脏还是噗通噗通狂跳,推开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许澈问到。 “我刚刚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没事,你快去工作吧!”没等对方回应她就往前走。 走了有一段距离,想着这个地方应该可以看到刚刚的位置,她回过头,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回去了。 那人就在他身后一两米处,见她回头,就一点点走近。 “你,干嘛跟着我?”她小声地问他,心想要被融化了一样。 “怕你摔倒。” -- 心又乱了 ρó18cc.cóм 陶千漉的心又乱了。 许澈很自然地托住她的一只胳膊:“走吧,送你回去。” 这次她没有拒绝,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移动的速度也并没有比她一个人走的时候快。 陶千漉觉得这条路远一点也挺好的。 严杭正在给那个新来的病人说注意事项,看到他们进入病房,突然变了个语速,眼睛往他们俩这边瞟。 许澈在她道完谢后就离开了,陶千漉就进了浴室。 晚饭过后,陶千漉就一直坐在床上整理法条。 隔壁床的微信视频电话铃声响起来,那个女人就走进了洗手间。病房的隔音效果不好,她依稀可以听到女人的声音。 “都跟你说了,不用来,你就等后天我做手术的时候过来不就好了!” “好,行行行,你过会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而后那女人从洗手间出来。YùYésⒽù.ⅽōм(yuyeshu.com) “姐,你不用在意我的,直接在房间打电话就行。”女人看上去快接近四十岁,觉得叫姐应该没问题。 陶千漉意识到从自己坐在电脑前之后,她就再没有发出如何声音,应该是怕打扰到她。她觉得她最近遇到的人好像都很友好。 “奥,没事儿,我看你那么认真,觉得还是安静些比较好。不过待会儿我爱人要过来陪我,那个,就是怕他睡觉会打呼噜。”对方笑着说,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两个人聊了起来,互通了姓名,互相知道了病情。 女人叫王宛如,是来拔阻生智齿的,后天就可以做手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也是后天。 很快王宛如的手机铃声又下次响起,没过几分钟,她就牵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微微发福,但看起来成熟稳重,或者说老谋深算,给陶千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是我老公,叫薛毅。” “我叫陶千漉。” 陶千漉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和他点头致意。她觉得自己职业病犯了,有种会见乙方的错觉,还主动介绍自己。 薛毅也点头。 然后他们双方都拉上了各自的帘子。 可能是今天注入牙齿内的消炎药起了效果,她的牙齿已经没有太大的疼痛感了,但能感受到牙齿有明显的晃动。 陶千漉躺在床上,关掉自己的床头灯,还能听到两个人小声的对话。 “你公司那么忙,干嘛要来陪我?” “咱爸妈都出去旅游了,孩子也在外面上学,你一个人在这我能放心吗?要不咱还是转到VIP病房吧?这里这么小。” “我觉得太麻烦了。算了吧,快睡觉。” 半夜的时候,陶千漉确实被呼噜声给吵醒了,但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响亮的拍打声,呼噜声就没了,她再次睡着。 -- 出院 ρó18ⅭⅭ.Ⅽóм 陶千漉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昨天晚上一只脚伸出了被子,现在和她的鼻尖一样都凉凉的。 她突然觉得内裤上湿湿的,就走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果然,她来例假了,它提前了大约十天。 有护士过来准备给她抽血,她如实告知自己的情况。 “那我看你还是别抽血的吧,这手术估计也做不成啦!我顺便给你管床医生说一声,让他给你开出院通知。”护士见怪不怪,就去给王宛如抽血。 薛毅这会儿已经走了。 “千漉啊,我之前听说女孩子来例假是不能做手术的,可能会大出血的,也不利于伤口愈合的。”王宛如的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慵懒感觉。 “嗯,谢谢你啊!”陶千漉有点烦躁,本来明天就应该能够把她那个可恶的囊肿给切掉,结果墨菲定律果然无处不在。 她现在觉得医院的办事效率可真是快!一个护士走到病房门口,声音蛮大:“17床在吗?” “在!”YùYésⒽù.ⅽōм(yuyeshu.com) “准备收拾一下东西了奥,你明天的手术取消了啦,下午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要是还要预约手术就到时候打住院部的电话!剩下的你管床医生会跟你说的。”说完护士就走了。 陶千漉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在行李箱内,很快就整理好了。 严杭拿着出院通知书叫她签字,告诉她在手机上把住院费用交了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陶千漉问严杭。 “什么事情啊?”严杭疑惑到。 “我现在不能做手术,但是我想要预约下个星期的手术,所以我不想把行李再搬回去了,能不能把行李寄存在这里啊?” “按照医院规定的话是不行的,但是这个忙我帮了。”严杭蹙眉故作为难样,但是转脸又答应。 “那我能加你个微信吗?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可以吗?”陶千漉等着对方回复。 “行啊,我微信就是我给你的手机号!” “好!”陶千漉打开微信复制粘贴了那个号码。 王宛如意识到陶千漉差不多要走了,又听到她们说要加微信,也加入群聊,就这样他们叁个互通了微信。 “千漉啊!我觉得我和你特别投缘,在想着要不要把自家弟弟介绍给你认识,我能不能把他的微信推给你啊?”王宛如是真心喜欢陶千漉,觉得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很适合做弟媳妇。 “不好意思啊,宛如姐。”陶千漉有些为难。 “奥,刚刚是我太着急了,还没来得及问你有没有对象。”王宛如表示理解。 她迟疑了几秒钟,想着要不要就顺着王宛如的话就说自己有男友。 “不是,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她还是说出了实话。 王宛如听到这话只觉得可能没有希望了,毕竟她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 严杭在一旁把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又开始复盘:这么说的话,许大佬就是还没追上呗! -- 生气 许澈今天有四场手术,上午这场是个大手术,右侧颌骨角化囊肿,面积很大,操作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颌骨骨折,一场手术下来将近四个小时,他也做的很完美。 换好衣服他就拿着文件夹,去到走廊尽头的病房准备和陶千漉聊一聊手术事宜。 却看到她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了,被子也被迭得整整齐齐,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站在那儿,停了大约30秒,然后向坐在床前吃饭的王宛如询问。 “你知道陶千漉病人去哪了吗?” “你是来找她的呀,小姑娘身体不符合手术条件,已经出院了。”王宛如看到他的眼神由疑惑变得有些着急。 “您还知道更具体的吗?”他又问,他手里的这份文件还没有更新。 “我看她脚好像受伤了,就陪着她下的楼,她是打滴滴出租车走的。你看旁边她定的午餐,还没来得及吃就走了,说是那个床下午要有新病人来。”王宛如说得确实很具体,但不是他追问的本意。 “那您还知道她为什么不符合手术条件?”他再次问出问题。 “哦,她来例假了。”王宛如觉得对方好像松了一口气。 “好,谢谢你!”许澈道谢后就离开了病房,走到窗户前拨通一个电话。 “喂,许澈,找我什么事?”对面声音有些嘈杂。 “你在哪儿?”许澈的语气有些冰凉。 “我在你们医院食堂等人!”吴楠枫今天终于约到何知意了,就早早地买好饭在餐厅等她,有些抑制不住的小雀跃,还没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不对劲。 “你知不知道你带给我的人今天出院了?”他有点生气。 “啊?出院了?哦,那是好事啊,你办事效率可以啊!”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出院了,想了想说是他带的人,才意识到说的是陶千漉。 他刚一说完,许澈就把电话挂了。 等到了办公室,正好遇见刚刚吃完饭的严杭。 严杭看他面色阴沉沉的,试图离开又被他拉住。 “怎么了,严老大?”他立马笑脸相迎,有些舔狗样。 “陶千漉出院了。”许澈没有使用疑问句。 “对,她来例假了,不能手术,我就给她开出院小结了,也方便其他病人住进来。”严杭觉得自己解释的没有任何毛病。 “谁说来例假就不能手术了。”许澈像是在刻意为难他。 “但是我们医院一项都按照这个惯例来的。”严杭有些底气不足。 “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严杭指了指饮水机旁边的行李箱:“她说要下周再来做手术,让我给她保管。” 他瞅了一眼行李箱,又看向严杭。 “哦,对了!她病房里的那个大姐说要把他弟弟介绍给陶千漉,被拒绝了,理由不是因为她有对象了,而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大姐还是很顺利地加到了陶千漉的微信,然后我也顺便加了。”严杭觉得他应该最想听这个,所以说得声情并茂。 许澈听完他的话没作声,像是在思考什么。 严杭刚坐下来喝了口水,就差点被呛出来。 “把她微信推我。” “那您能给我改一下论文吗?” “不能。” ——分割线 严杭:什么?什么!许大佬竟然没有心上人的微信,我还比他先加上!呵呵哈哈哈。 许澈:出院小结是你开的吧。 严杭—闭嘴ing -- 留药 陶千漉来医院的那天,许澈经过牙体牙髓科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吴楠枫,从他的角度看去吴楠枫像是搂着一个女人,他只看到女人的背影。 然后吴楠枫就给他打了通电话,让他帮忙给一个叫陶千漉的人安排一下住院,说她已经挂上了号,人现在没法当面问诊,但是CT,牙片都做好了。 他听到陶千漉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千陶万漉的千漉。 等他打开电脑查看患者信息的时候,他看到了他那天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的名字——“陶千漉”,打开她的电子身份证,他可以确定是她,因为很少有人能把身份证上的照片照得如此动人。 下午到了住院部,她被安排为他的17床病人。存她手机号码的时候又在患者家属栏里看见了吴楠枫的名字。 护士站那群八卦的小护士说,今天送她来的是一个大帅哥,他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吴楠枫那只公孔雀。 他确定了那个背影就是她,所以他本能的以为吴楠枫和她是恋人或者更亲密的关系。 这两天她都是一个人,今天出院也是一个人,所以他就忍不住想要指责吴楠枫,但是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立场。 直到严杭跟他说了那些话,他才理清了关系,也似乎理清了自己。 昨天他试着用陶千漉的手机号搜索微信号时,失败了。 他点开严杭给他推的名片,看见对方的微信名称:RE,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然后发送好友验证。 —————— 陶千漉从医院回到家,只拿回了换下的脏衣服和电脑,还有,许澈的黑色外套。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把衣服洗好,她没有用洗衣机,自己亲自动手,还使用了自己最喜欢的留香珠,然后晾在自家的阳台上,因为不能手术的坏心情仿佛一下就飘走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少女怀春,和她都市丽人的人设一点都不符合。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陶千漉饿了,念在牙齿还在隐隐作痛,就点了一份番茄米线的外卖,不敢造次。 点出外卖app界面的时候,微信蹦出一个新消息。 许澈申请添加你为好友,他的网名叫XC.,头像是科比的黑白照片。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 她点击同意。很快又有一条新消息。 “牙齿还疼吗?” “疼,但是不碍事” “应该是囊肿还在发炎,建议你要去医院输液。” “我有消炎药” “效果不好。” “可是我要开始上班了,不太方便” “你工作地点在哪儿” “瑞亚大厦十八层恒天律师事务所。” “你下班的时候直接来住院部,我会给你留药,从明天开始” “我加班很晚的” “那我去接你” 陶千漉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自己埋到抱枕里头,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抬起头憋红了脸,头发也乱了,长舒一口气,发丝也被吹动。 她又拿起手机。 “你快要下班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她回复:好 -- 滥用职权 晚上九点钟左右,陶千漉下了电梯,透过门玻璃可以看到车身旁的许澈站在夜色里。 她从前是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凝望他的背影的,不想要漏出一丝破绽。所以,她要么直勾勾地和他对视,要么只是不经意间地扫视,只集中记忆聚焦于他的几帧画面。 明明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他,可当他出现的时候,她还是会怀疑事态的真实性,再陷入反复确认后的喜悦里。 她不想要再套用少女时期那套行为方式,只用在许澈身上的,别扭的,让人捉摸不透的。 而现在,她要向他走过去了,迫不及待的。 她脚上的伤口还有些许疼痛感,现在已经可以脚后跟着地了,可以明显看出行动速度快了很多。 快到十月末了,南城的桂花还在空气里留有最后一丝芳韵,跟随着夜晚微凉的风钻入陶千漉的嗅觉系统里。 听见脚步声,许澈转过身。 她今天涂了口红,眼底里满是笑意,微卷的长发被微风吹动,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却掩盖不了她的妩媚动人。 走近后她发现那辆黑色的车,就是前两天吴楠枫送她去医院时候开的。 “刚回国没多久,还没买车,就借了朋友的车。上车。”许澈给她拉开门,示意她坐上副驾驶。 车子发动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和吴楠枫什么关系?”他率先打破安静,也很直白。 “他是我同事的哥哥,他人还蛮不错的,帮了我很多。” 意识到对面好像没有回复。 “不过我和他不熟。”陶千漉又补充了一句。 “嗯。”很好。 到了住院部,护士站已经看不到护士了。 他把她带进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年轻的医生,她并不认识。 那个年轻医生起初还有些困惑,然后就看到许澈给她消毒扎针,输上了液。 她坐的位置还是许澈的。 “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这瓶没有了记得叫我。”许澈安顿好她之后就去旁边的办公桌上写手术方案了。 陶千漉也注意到那个年轻医生的表情,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受。 许澈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条未读的微信信息。 RE: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xc.:我走的是医院正规程序,就是用药的地点不对。而且,你也要给钱的。 RE:那我明天能不能不来了? xc.:可以,我可以把药直接送到你家,这样也方便 RE:行啊 她发完就后悔了,第一时间确实是觉得方便,仔细一想,从开始输液到拔针要好长时间的,这就意味着他要在她家待那么久。 屏幕那头的人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她靠在椅子上看着许澈工作的样子,专注并且坚定,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的样子。 她还看到了她的行李箱,就在饮水机旁边。 不行,她好困。眼睛一张一合,最终困意席卷,她败下阵来。 -- 迫不及待 再次醒来的时候,两瓶药水都已经滴完了,陶千漉手背上的针还没有被拔掉,流量调节器被调解器被调到最上面,输液器的滴壶里还有一些液体,但是不再往下流淌。 “现在几点了?”她发现那个年轻的医生已经不在,只有许澈还坐在电脑前。 “十点四十。”意识到她醒过来,走近给她拔针。 “送你回家。”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微信消息。 xc.:明天下班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RE:好! 她今天在他办公室的时候好像还看到自己的行李箱了,就在饮水机旁边。 不对!如果他们办公室有饮水机,那天许澈为什么要去病房前的茶水间,是饮水机没水了还是? 他还给她包扎,送她回住院部,接她去医院输液,送她回家,甚至要来她家。 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陶千漉忍不住多想,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可是医生真的会这么照顾一个病人吗? 她想要自己得出一个结论,但就像试图将池塘水的浮萍怕打进水底,徒劳无功。 干脆不想了。 那么,许澈记住她家的位置了吗? 她想着要不要把她家的位置发过去,结果手一滑,发出去了。 她连忙撤回。 对方正在输入中…… xc.:这么,迫不及待? 隔着手机屏幕,她好像都能想象出那人说话的语气。 陶千漉直接惊呆,心池里面波澜起伏。幸好,云端无法传递真实的情绪。 RE:不是,就是怕你找不到。 xc.:记住了,不会忘。 陶千漉退出聊天界面,放下手机,努力进入梦乡。 【高中时期】 小学初中的时候她在学习上几乎没花过太大的精力,大家都觉得她脑子灵光。但也会有人酸酸地告诉她:“你现在成绩好压根代表不了什么,等到了高中,你可能都不如那些现在成绩差的男孩子了!” 那些人说男孩子开窍迟,后来居上。好像可以为她的未来一锤定音,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再洋洋得意地补上一句。 “看,我早说过了吧!” 她是个固执的人,偏偏不想随了那些人的心意。可她也需要及时反馈,需要老师的夸赞,同学的追捧,乐在其中。 所以她会在中午没有人的教室里自习,等到快上课的时候再去学校的超市去买一瓶水,掐着点进教室,制造姗姗来迟的假象,好像她刚从家里赶到学校。 拍完那张她和许澈被一起挂上榜单的照片后,她独自回到教室。 像往常一样,开始刷题。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被右侧窗户边突然发出的声响下了一大跳。 循声望去,少年就像上次给她捡口红一样利索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教科书。 “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许澈对着她说,礼貌而感到抱歉的。 陶千漉突然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在书吧门口的行为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记得,所以微笑着直视他:“没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题。 对啊!她怎么会败下阵来。 整个教室只剩下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出的声响和书本翻页的声音。前者来陶千漉,后者来自许澈。 陶千漉突然怎么也算不对带电粒子穿过一片组合磁场的落点,就像她怎么也忍不住不去看坐在窗边的他。 -- 白色封皮的解忧杂货铺 ρó18cc.cóм 那人好像在看一本书,是白色的封皮,看不清书名。 要不要去问他题目? 她几乎没有向任何人请教过问题,包括老师,以此来营造出一种她几乎没有不会做的题的错觉。 毕竟今天没有任何人,除了他和她。 “许澈!帮我解一下这道题吧!”她一点也不小心翼翼的样子,开门见山,直接把题目递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顿了一下,合上书,书名叫《解忧杂货铺》。 然后看了一会儿题目:“需要讲解吗?” 她点头,然后坐到他旁边。 “首先明确这是个负电荷,计算出其做出斜抛运动后落入磁场的速度和角度……”YùYésⒽù.ⅽōм(yuyeshu.com) 窗边很亮,透过光,她可以清看到他镜片下的睫毛,嘴唇上的纹路,握笔的姿势,手背上或青或紫的血管,很高清。 令人舒适的声线,还有他校服上散发出的不浓烈的洗衣粉的香气。 她还想让这道题更复杂一些。 “这么说能听懂吗?”他写完最后一笔看向她。 她知道结束了。 “嗯,懂了!”她只顾着享受靠近带来的视觉和听觉上的体验,根本没有顺着他的思绪走。 她没有道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看他的解题步骤。 这道题虽然难,但是她也是可以写出来的,只是他一直在,要她怎么不心猿意马? 他的解题思路和答案是一样的,但是无论是排版还是步骤,都比答案解析清晰明了,确实省了不少时间。 但同时她也明白,她和他绝不仅仅只是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的差距。那种感觉就像什么东西在她的心窝里震了一下。 她又折回去:“给我你的QQ号吧!以后方便交流题目。” 他随手撕下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推到桌子边缘。 “班级群里也有。” “那不用给我了。”她微笑着说。 陶千漉突然就不想拿了,他是想提醒她多此一举吗?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了。 她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刷题,许澈又打开了书,翻了几页。 然后她又听到书本合上的声音,他趴着睡着了。 那张纸条就静静地放在那儿。 陶千漉看着教室应该快要来人了,就把桌子整理好,看那个人还在睡觉,就悄悄地出去买水。 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她才往教学楼方向走,从楼梯口往教室走的时候被身后的一个成绩不错的女同学叫住,两个人边走边聊。 女生说这几天自己中午都睡不着,很烦恼,下午也没有精气神儿,但无非就是想套出陶千漉的作息时间,准确的说是学习时长。 等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陶千漉发现教室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但是许澈不在。 “那你今天睡了多久?”女同学试探性地问她。 “我啊,我今天吃完午饭就睡了啊,大概一个小时吧!”她当然不会说实话。 “麻烦让让!”是许澈! -- 荷语 接下来的几天里,陶千漉的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轨道,机械地上班下班,机械地忙碌,她时常会恍惚间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在看到保温杯,外套,还有微信里多出来的许澈的聊天界面,她才会有确切的真实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丢掉了一件心爱的玩偶,却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重新找回来,反复确认这是不是你的,反复证明它是否真的回来了。 周日的到来也是她内心的佐证。 她今天化了全妆,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外面搭配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脚上伤口已经结上了结实的痂,走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但是她还是不敢穿高跟鞋,就穿了一双平底的马丁靴。 “漉漉姐,你今天好美啊!”吴浅语今天一看到陶千漉就笑盈盈地夸赞,像是看懂了什么似的。“你这是,今天有约会吗?” “算是吧!”陶千漉莞尔,被她这么一戳破,到是大大方方到承认。 “你知道吗?王律昨天和老板提离职了。”吴浅语突然给了陶千漉一个小八卦。 “这个我到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听说他是自愿辞职,估计是被别的律所挖走了吧,现在好像再做一些交接的工作。”吴浅语有些遗憾地说:“就是可惜,咱们所少了一个养眼的年轻律师啊。”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办公区域。 “那漉漉姐,我去那边啦!” “好。” 陶千漉没有办法不将王钦默离职的事情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但是就像吴浅语说得那样,王钦默也绝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他是个聪明人。 又或者他早就有许多可以离开H所的理由,恰好她也是其中之一,许多事情凑到一起才造就了他最终的选择。 她那天和许澈约的是六点半,律所不加班就五点下班,想着回家送点东西,洗个头补个妆什么的,就让许澈去她家接人。 果然天有不测风云,现在陶千漉这边就有事情被牵绊住了,不过就是所谓的种种交接工作。 陶千漉庆幸下周自己请病假,否则这任务量绝对要虐她。 Re:我这边可能有点事儿,得晚一会儿,你不用来我家接我了,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xc.:嗯,你大概什么时候 Re:我大概得晚一个小时,或者,如果你饿了就先吃。 xc.:没事儿,我等你。 陶千漉终于弄完最后一份文件,抬起上的表,定睛一看已经八点了。她连忙用最快地速度收拾完毕冲下楼,结果又发现自己忘了拿那件黑色的外套,她什么时候如此毛毛躁躁了?接车的司机离她居然还有四千米,这个点南城的交通不可能畅通无阻,她就取消了订单。 夜晚的寒意一点点清除她在屋子里攒存的暖意,她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的双手,心里想着她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应该别让许澈再等了,然后给他道歉,让他回去。 间歇性的悲观主义者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尤其是要搞砸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 “陶千漉,看这边。”一道熟悉的男声撞入陶千漉的耳朵里。 是许澈。 他们离得并不远,许澈向她招手,见她看到他之后又将手插进兜里。他穿了一件驼色外套,脚下穿的是一双黑色皮鞋,俊逸的脸上噙着笑意。 她想起幼时千篇一律的比喻句,梦想是能够指引方向的罗盘,是带你翱翔的翅膀,被引用到经久不衰。 许澈就是蜿蜒时光长河里行驶到陶千漉面前的船,他一停靠,她便想要与之共漂流。 “你怎么来啦?”她展开笑颜,漂亮眼睛里漾着光彩。 原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先前的种种真的都可以一笔勾销。 “有点无聊,索性就来接你。”许澈还在上次接她的那个位置,不过是另外一辆新的SUV。“快上车。” “不好意思啊,请你吃饭还让你等这么久。”陶千漉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歉。 “确实有点久。”许澈倒是没有遮遮掩掩。“不过没关系。” “你买新车啦,这车挺不错的呀!”车里果然比较暖和,陶千漉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暖意。 “嗯,之前确定公共交通工具也挺方便的,但其实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不够用。”许澈不咸不淡地解释。 某些情况是什么情况? 许澈带她来的是一家南城本地特色的饭店,叫做“荷语”,自从家里出事之后,陶千漉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家饭店,她记得这家饭店的餐位是要提前预定的。 “我们会不会来迟了,你预定的时间会不会已经过了?”陶千漉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迟到会耽误他们的餐位。 “不会,这餐厅是我姑姑开的。”许澈的语气自然,就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而已。 陶千漉跟着他一起往楼上走,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和许多年前比起来,这片街区的结构还是一样,但是店铺变多了,人流和车辆也随之变多,即使是在楼上坐着,也能感受到喧嚣和烟火气息。 从前陶千漉家里聚会的时候常常会光顾这家饭店,他父亲谈生意也喜欢约在这里。那个时候这家饭店的装修就很有特色,以荷塘为主题,只是原先的假荷叶假荷花现在都被实物所替代,装饰湖里也多了许多锦鲤,干冰制造的雾气配合着灯光,不再是从前那种道具风格。 时过境迁,到底是不一样了。 而陶千漉曾经在这里见过一次许澈。 高二升高叁的那个暑假,漫长补课的间隙只有那么一天休息的时间,她硬是要跟着妈妈来到荷语,帮她一起找那些曾经和爸爸有过交集的朋友帮忙。 林英虽然一直做着家庭主妇,可她也是个自尊心强的女人,那天她亲眼看着妈妈喝了一杯又一杯,而真正的来意铺垫了许久才终于说出来——她们需要钱,很多钱。而那时候的陶千漉虽然执拗地跟过来,却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那些曾经在父亲面前和颜悦色的叔叔们,在听到她们的请求后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依旧“和颜悦色”,依旧无动于衷。他们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生意人怎么可能做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慈善家呢? -- 琼浆米露 在陶千漉陪着妈妈走进一间又一间的包厢,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之后,就试图劝说妈妈回去,可是林英还要坚持留下来,陶千漉就自己默默地走出来包间。 站在叁楼的包房门口,陶千漉往下一看,好巧不巧,就看见了许澈和陈静颖,看见陈静颖拿起许澈的饮料,就着他的吸管往嘴里送。 她站在楼上呆呆地看了很久,魏玲玲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重复:“千漉,黄宇泽一直纠缠陈静颖,但是你知道吗?许澈和陈静颖才是一对,据说他俩谈了有一段时间了。” 后来陶千漉是一个人徒步走回家的。 那一天很令人难过,她分不清难过的是妈妈的卑微更让人难过,还是那些人的假面,喜欢的男孩儿有了女朋友,还是烈日把她肩颈处某块裸露的肌肤晒脱了一层皮更让人难过。 如今回忆起来还是酸涩。 “许澈,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谈过恋爱啊?”陶千漉突然好想一探究竟。 “没有。”许澈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没有?”陶千漉本能地以为许澈在撒谎。“我记得我当时就站在那个位置,你和陈静颖就在那个位置,我还以为你们在……”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 这么说好像在揭人短一样,关键词怎么也蹦不出来。 许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以为什么?” “两个高中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谁还没有个校园恋爱了,都过去了嘛,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是吧。”陶千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为了圆话似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她的青春几乎都是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的,哪有什么青涩爱情。 对面的人眸光淡了些许。 他沉默片刻终于道:“我跟她没有那样的关系,纯粹就是吃个饭而已。” 陶千漉原本以为许澈会给“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就忘了”又或者“我还以为我们当初隐藏很好”,毕竟他们的那段恋情无疾而终,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这样的回答让人浮想联翩,不明就里。 她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你知道我说的哪一天?”她试探地问道。 “当然,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二升高叁的那个暑假里,对吧。”他黑色的瞳仁里显露一分认真。 好像在解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果然记忆力很好。”她故作镇定,微笑着说。 “你记忆力不也挺好。”他淡淡道。 对陶千漉来说这话听起来有些讽刺,她隐隐约约觉得他对于自己误会他谈恋爱这件事情很不满意。 她分不清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对不起啊,我不该八卦你的。毕竟过了那么久了。”她居然莫名觉得愧疚。 “挺好的。”他的语气轻松。 “什么?”她有些不明白许澈的话中之意。 “我算是自证清白了。”他笑了笑,继续道:“看来,你高中的时候还挺关注我。” 她知道对方在打趣,但心脏依旧像被开启了某道机关,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暗恋成疾,习惯了隐藏,稍微有一些欲揭之势都会打草惊蛇。 “没有,是你太有名了。”她装做底气很足的样子,用倒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如果当年没有许澈和陈静颖谈恋爱的传言,她会在高中的时候就表达心意吗?不会,她那时候不会说出口的原因太多。 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许澈高中的时候就是和陈静颖谈过恋爱。 如果还有更多的误会,更多的不曾知晓,故事会是什么样的版本呢? …… 服务员开始上菜,糖醋排骨,桂花糖藕,咸水鸭……神奇的是,这些都是陶千漉从前的必点清单。 “我姑姑说这些菜在这家店销量最高。”许澈把菜往陶千漉那边推。 她开玩笑到:“我怎么觉得,今天像是你再请我吃饭啊?”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想赖账?”许澈挑了挑眉。 “不敢不敢,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陶千漉从前可没发现自己这么能接茬。 许澈被逗她笑了。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陶千漉给他讲她接的案子,讲她遇到的奇葩客户,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许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提出几个问题或是被逗笑,他似乎没有太多的分享欲。 陶千漉其实并不是一个会暖场找话题的人,只是对方是许澈,她才会展现生动伶俐的自己。和表现自己比起来,她其实更想多了解一些许澈。他们之间有着毫无瓜葛的许多年,少年时短暂的记忆太过久远,就算那时比别人的刻意多一些,对于现在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参考价值。 他的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他为什么会选颌面外科?他的留学经历是什么样的?他有过几个女朋友? 这些陶千漉统统无从知晓,这恰恰是最致命的也最让人失落的。 吃得差不多,许澈去接了个电话。 一个服务员拿来两个白色的小陶瓷瓶,对陶千漉说:“小姐,这是给你们的赠品,琼浆米露,是我们饭店自己酿的一种米酒。” “谢谢,这样吧,顺便买个单。”她拿出手机准备付款。 “哦,不好意思,小姐,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明明刚刚许澈还是一副绝不会放过她的样子。 老掉牙的套路。 她尝了尝所谓的“琼浆米露”,确实和一般的米酒不太一样,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许澈从外面回来。 “不是说我请的吗?你怎么把钱给付了?”陶千漉当然得问,虽然她并不介意再和许澈多吃一次饭。 许澈拉开椅子又坐了下来:“让你躲了这次初一,不好吗?” 好,当然好,而且多多益善。 “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吧!”她故作无奈的样子。 他注意到了那个白色瓶子:“这是什么?” “哦,这是服务员刚刚送的米酒,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琼浆米露,就是桂花味的米酒。”她解释道。 她又嘬了一小口:“味道真的挺不错的。不过你要开车,还是不要喝了。” 许澈打开瓶盖闻了闻,提醒道:“嗯,你也不要喝太多,米酒醇类多,容易醉。” 陶千漉晃了晃手里那瓶酒,估计就剩一口了,有些难为情:“没事儿,我酒量挺好的。” …… -- 不是安陵容 不规则的暖黄光影随着车动拂过两个人的身上。车子开往陶千漉家里的方向,她还是坐在副驾驶。 许澈问:“严杭通知你了吗?明天就可以住院了。” 陶千漉的眼睫动了动,看向许澈的方向迟钝了几秒:“嗯。” 这一声气力不足的“嗯”已经暴露她醉了的事实。 许澈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瞅了陶千漉一眼。 她靠在驾驶座位上,身体往他这边靠,慵懒地眨着眼睛,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吃完饭没来及补口红的嘴巴依旧鲜红。 所谓迷离,不过如此。 她看见他转过头,换了个姿势,喃喃道:“我好像醉了。” 许澈低笑了一声,说:“你不是好像,是已经醉了。” 陶千漉瞪大眼睛,眉心也皱了起来,可声音还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你不准笑我。” 他嘴角依然噙着笑意。 念在绿灯亮起,她没有再多怨言。 车子到了陶千漉家楼下,许澈停好车,转过头看陶千漉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回姿势倒是周正。 许澈给她解了安全带,盖了衣服,动作轻柔,陶千漉依旧呼吸均匀。 这个点,车库里还时不时会有人开车进来,他们的位置时不时能够接收到跳跃着的车灯,许澈的心却平静,他不曾贪恋手机,只是静静看着陶千漉的睡颜。 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脸颊上只沁上淡淡的红晕,不及耳部红色饱满度的一星半点。 谁知道这米酒的后劲这么大。 许澈随即关掉车内的阅读灯。 就这样过了大概二十分钟,iOS系统自带的铃声划破了静寂。就在许澈要拿来陶千漉的手机掐掉铃声时,她终于醒了过来。 她有些懵,看着来电显示觉得晕乎乎的——被187个人标记为推销电话。 现在推销行业都这么卷吗,大半夜的还这么拼!她暗自想着,挂了电话。 反应慢了半拍,半天她突然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许医生,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将披在身上的衣服,递给许澈,连伸手的动作都有些醉态。 她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又突然委屈巴巴地说:“许医生,你能送我回家吗?我家就在17楼1703,很快的。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像一个情景剧演员,情绪切换自如,却每时每刻都在撩拨着身侧人的神经。 许医生,她可真会喊。 许澈一直把陶千漉抱到家门口,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 房子隔音好,不远处的车水马龙被阻绝干净,脚步声停止,他靠近她的耳廓,低声问:“放你下来,开个门,好吗?” 她摇了摇头。 放下一只环绕着的手,伸手去按指纹。 “咔哒” 门打开,客厅的感应灯亮起,许澈一抬眸就看见了挂在阳台上的,黑色外套。 许澈抱着她走进屋子里,侧过身看了一眼半掩着的门。 他再次低头问怀里的人:“你这样,门要怎么关?嗯?” 谁知道陶千漉环住他脖颈的手收得更紧了,此刻她想要禁锢的不仅仅是许澈这个人。 她蹭了蹭了他的肩头,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这个怀抱很温暖,温暖得不仅仅是温度,让她一刻都不想要脱离。 许澈无奈:“还用刚刚那个方法吗?” 她点了点头,许澈又折回去,她又伸出手抓上门把手,关紧了门。 简单的开门关门,却也变得繁琐拖沓,甚至有些幼稚,但有何不可。 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她的手始终不愿放下来,她像一株贪婪的藤蔓缠住了许澈。最终变成许澈坐在沙发上,而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的确醉了,醉得几分清醒几分醉,她不知道,也不重要。“醉了”会是个特别好的契机,是万金油。 她盯着许澈的眼睛,睫毛时不时颤动几下,不知过了多久,她附到许澈耳边,轻轻地说:“我想亲你,可以吗?” 她呼吸出的暧昧暖流全部攻击着许澈耳部极度敏感的末梢神经。 许澈深吸了一口气,掰过她的脸,触摸到她发烫的耳朵,嗓音全是克制磨出的沙哑颗粒:“你醉了,所以我要问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她看着许澈的嘴巴,恍惚了半天:“你是许医生,也是许澈。” 没给许澈反应的时间,她附上了他的唇,冰冰凉凉,但毕竟不是冰块,没贴一会儿便温热起来。 她不懂得接吻的技巧,只是小幅度地亲,手却不安分地抚摸着许澈的后脖颈,——那片她觊觎已久的领地,她摩挲着那片她觊觎已久的领地,像是摸一块珍贵的玉石。 后知后觉,兴许是心脏借了她为非作歹的勇气,不知是什么时候心跳如同狂奏曲一般,什么时候?或许从他抱起她的一瞬即乱了频率,只是酒精麻痹人,神经递质也延缓效果。 她突然想知道,许澈的心跳如何?是否如她一样,狂跳不止。 她慢慢移动一只手贴到他的心房处,下一秒,许澈便扣住她的后脑勺,温柔却炙热地侵入。 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不知道他的吻技是好是坏,努力回应着许澈,任由彼此的唇舌黏连,津液交替,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分不清。 她感受到他胯下的隆起,他乱了的心跳,他唇腔的温热,如同叁处鼓点敲击着陶千漉的灵魂。 许澈将她压至身下,囚禁住她的双手,片刻喘息,旖旎未减半分。 她瞧着他被她啄过的薄唇,红红的,亮亮的,却听见他说:“陶千漉,你最会不认账了。” 在许澈看来,醉酒的本质就是酒精中毒,是酒精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的抑制状态,可能会出现失去控制兴奋行为。如若导致大脑功能的抑制过度,明日她有可能都不记得现下的场景。 他继续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住院,我送你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许澈捋了捋她的发丝,打横将她抱起,送至卧室,把她塞进被子里。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开灯,陶千漉看不清他的神色。而客厅游离来的光粒子依旧作威作福,托出他长长的影子。 她知道,他在门口驻留,驻留到酒精彻底把她的情欲碾灭,睡意将她包裹。 好像最后感觉到的是那声轻微的关门声。 在他这么多年的观念里,乘虚而入是不入流的。即便陶千漉可能有几分清醒,即便是陶千漉主动的,即便他也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渴望。 那种理智与欲望斗殴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于许澈而言,要了心爱的人,不仅要人,还要心。他也并不知道陶千漉的性观念,所以更不能够用醉酒当幌子。 有些事情不能不明不白的。 但是如若她再主动半分,又会怎么样?许澈不敢妄下定论。 他握住陶千漉家大门的手柄,想着这门关得总得有些意义吧。 陶千漉做了个春梦,对象毋庸置疑是许澈,地点在她家的沙发上。 她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亲吻,揉弄,舔舐。 就在他即将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醒了。 梦境太虚无,只有画面和欲望,却没有机体产生的触觉刺激,徒留下一身汗涔涔和内裤上的一半干涸一半黏腻,其实是不能够舒爽的。 她的梦总与现实相映衬。 昨夜,他们为什么没有再继续了呢? 她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醉,但醉了,她只好顺水推舟,脑子里的疯狂因子就开始不安分。 他依稀记着那句“陶千漉,你最会不认账了”。那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瞳孔硬是没能聚焦出他的表情,他只能感受到他紊乱的气息,动情的尾音,还有让摸不着头脑的怪罪。 被吻得思绪七零八落,她那点作祟的小心思也不敢施展。 总觉得太快了,但好像一点也不快。 敢做,却不敢做全,她有些后悔了。 在床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反应过来应该在客厅,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却看见手机就在床头柜上。 生物钟居然没发挥作用,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许澈这个人六点零八分的时候给她发一串消息。 xc.:昨天怕你喝完酒会有什么不适,就在你家客厅上的沙发上借宿了一晚,望谅解。 xc:本来想带你一起去医院的,看你应该还在睡觉,今天早上有手术,先走了。 陶千漉笑了,起码她不是安陵容。 起床洗澡,换衣服,她还得去医院办住院。 -- 女孩和女人 再次来到医院,只有陶千漉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了牙齿的疼痛,想到接下来每天都能看到许澈,陶千漉少了对手术的畏惧感。 陶千漉住的还是原先的那个房间,王宛如已经出院了,现在这间病房又只剩下陶千漉一个人了。她跟严杭要了自己的行李,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个遍,才终于消停。接下来的时间,她无非就是刷会手机,忙忙工作,直到一家人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本的安逸。 病房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女孩自顾自地走到床边。 她瘦的可怕,及腰的长发染上了夸张的五彩斑斓,随着她躺下的姿势铺在素净的床铺上,显得突兀至极。面部的妆容配色也是极其大胆,蓝色的眼影,黑色的口红,搭配着极其性感的高领紧身裙和黑色的丝袜,活脱脱的一个朋克女孩。 “哈喽啊,漂亮姐姐!”这是女孩儿对陶千漉说的第一句话,灿烂的笑容,好听的音色,唯一奇怪的就是她的咬字,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你好!”陶千漉也向她挥了挥手。 极致,矛盾,这是陶千漉从女孩身上提取出来的关键词。她原本以为这样装扮下的女孩应该是目空一切,拽上天才对,可她一说话却是扑面而来的天真烂漫。 她随即往病床上躺,带着头罩式耳机,手指灵活地操作,应该是沉浸在某款游戏里。那女孩似乎不满足于只将大半个身体躺在床上,随意地将脚下的高跟鞋踢掉,慵懒地把整个身体挪上床。 她整体的感觉就是与这个病房格格不入,完全不像是来住院的人。 在她病床前忙前忙后地应该就是她的父母,男人和女人的面色都十分憔悴,而他们似乎并没有要和陶千漉打招呼的意思 这样的叁人真的是一家人吗? 陶千漉来的时候,还出着大太阳,此刻乌云已经给整个南城盖上了一抹灰蒙蒙的色调,没有人开灯,病房里显得昏暗且诡异。 严杭走入病房,“啪”把所有灯光都点亮,他先是来到陶千漉这边,就问了几个问题,像是在流程,或者说他就不是特地来找她的。走过女孩床前的时候,他并没有要和女孩直接交流的意思,而是自然地将她的父亲带了出去。 头一次,严杭看起来像是个正儿八经的住院医。 女人的发丝凌乱,眉头紧蹙,见女孩的父亲被叫出去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焦虑和惶恐。这样的低气压像是把人关进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连带着让陶千漉也觉得不舒服。 “妈妈,书呢?”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嘴里突然蹦出这样的问句。 “我的书!”她的妈妈似乎还在恍神,女孩有些不耐烦,便提高了音量。 女人像一个提线木偶,此刻终于被调动了四肢,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床头。 女孩拿起那本书,翻了几页,纸张已经泛黄,封面却还是保存得完整,只是现在一个边角被压的有些变形。 陶千漉也在女孩扬起书的同时看清了封面,是一本有关播音主持的书。 “哎呀,妈妈,这怎么都皱了,你以前不是比我还要爱惜这书的吗?还有,你能不能别愁眉苦脸的?”女孩展开一个甜甜的笑,拉了拉的母亲的手。 女人的表情稍稍舒展,强扯出一抹笑容,抓着女儿的手摩挲了两下。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补个妆。”周音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起床要走。 女人应声要扶着女孩,却被被女孩制止:“我哪有那么虚弱啊?” 女人一直看着自家女儿走进洗手间,然后往门外走去,肩部耸动。 云遮住了大半个太阳,日光减量,女人站在窗前,默默流泪。 陶千漉走近,递给她一包面巾纸。 女人把额前的发丝缕到耳后,她太阳穴处的黑痣落入陶千漉的眼中。 如果不是这颗痣,陶千漉怎么也不会联想到面前的这个满脸沧桑中年女人就是朱敏。 陶千漉打小就是文艺积极分子,活跃在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中,而朱敏则是陶千漉小学文娱活动的指导教师 。在小学期间举办的大大小小的活动里,陶千漉担任最多的角色就是主持人,而开启她主持道路的启蒙老师就是朱敏,同样陶千漉也是当时朱敏最器重的学生,以至于陶千漉在小学的时候走路都“横着走”。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滤镜重,在陶千漉的印象里,朱敏年轻的时候可谓芳华绝代,因为原来在电视台工作过,所以不管是从仪态还是脸蛋上看,在一众女老师里都显得尤为突出,被小学生们评为最美女教师。 时间已经无情地带走了她的美貌,貌似生活也没有好好对待她,她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陶千漉有些心疼这位昔日给了她很多光环的老师。 陶千漉:“朱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陶千漉,是你以前的学生。” “陶,千,漉。”在听到陶千漉这样唤她之后,朱敏盯着她的脸思考了好一会儿。 时间太久了,朱敏教过的孩子又太多,但对陶千漉还是有印象的。“哦,我想起来了,你长大了,还是这么漂亮。” 或许是朱敏不想在昔日的学生面前表现得太落魄,她匆忙地擦干泪水,整理头发,向陶千漉表示感激。“谢谢你啊,让你看笑话了,忘了问你,你这是?” 她解释道:“不会不会,我长了个根尖囊肿,需要动个小手术,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觉告诉陶千漉,朱敏女儿的病,很严重,所以她自然不会过问她女儿的病情。 朱敏的丈夫走了过来,神情严肃,说医生找他们聊聊。 陶千漉只好把那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生生咽进肚子里。 她的丈夫搂着朱敏,往办公室方向走,路过病房门口时,朱敏还往里头张了张。 他们走得慢,每一步都沉重。 -- 你们 ℱúωèпωú.мè 避着病人的家属谈话,不好的表情,这也印证了陶千漉的猜测。 陶千漉识时务地回到病房。 医院的本质是往生之门,但也是痛苦的发祥地,千千万万的人生命在这里诞生,在这里陨落,在这里受折磨。在这里,金钱只能发挥最浅显的作用,生和死都不会是被忌讳的字眼。 她不是个麻木的人,所以她看不得这些,连想象猜测都觉得难过。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医院已经数次成为她有关生死羁绊的作案现场。 她洗了把脸,算是做一个小小的清除仪式。 跟那个有趣的小姑娘聊聊天应该也挺好的。 她从洗手间出来,正想着要怎么开头,就被女孩儿手势和眼神顿在了原处。 女孩睁大眼睛,眼神里是八卦和惊讶,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我刚洗过脸,脸上应该没东西吧?”陶千漉摸了摸脸,疑惑到。 女孩儿摇摇头,又继续指了指。 陶千漉反应过来,这意思应该是她背后有人。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一回头,是昨天让她好好睡一觉的主儿:“你挡着我进去了,陶千漉。” 怎么会挡着他进去呢?这里明明就还有很大的空间。她瞧见他白大褂里面和昨天一样的内衬,就知道他今天早上应该是直接来的医院。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许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陶千漉:“拿着。” 是一盒橙子和一些打包的食物,上面印着“荷语”的标志。 陶千漉:“给我的?” 许澈:“当然,饮水机旁边有微波炉,这些饭菜可以热一热的。” 许澈又问了一些官方的问题,都是严杭不久前问过的。他说过会儿他要去别的医院开个会,所以不能一起吃晚饭。 陶千漉余光中看见朱敏女儿一直在观察她和许澈。 很快许澈就被电话call走了,临走前他说有什么事情给他打电话。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朱敏女儿这么大的小朋友在这里,陶千漉觉得许澈的此番行为像极了校园恋爱行为的种种。 如果真的发生在悠远的南城一中岁月里,该多好。 “漂亮姐姐,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就在陶千漉想着要如何回应朱敏女儿热切眼神的时候,她先开了口。 “我叫陶千漉。你呢?小朋友”陶千漉坐到了朱敏女儿床边的陪护椅子上。 “我叫周音,你别叫我小朋友,你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很多吧?”周音虽然说得慢,但是似乎很渴望聊天。 “你可真会说话!”陶千漉发现最近自己的笑点变低了,频率也高了。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们两个。”周音神秘兮兮地说。 陶千漉好看的眉毛拧到一起,作疑惑状:“很早,是有多早?” 周音说:“我高一的时候。” 陶千漉问:“那你现在高几啊?” 周音思考了一会儿,比了个四。 周音说那时候她在校园广播站整理资料的时候捡到了一张某届英语演讲比赛的大合影,结果不小心被自己带回家了。 她说放眼望去就乌泱泱的一堆人,就你俩特殊,好看,而且有一个人一直盯着另外一个人。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还有当年她喜欢他留下的痕迹。 陶千漉心动了:“那照片还在你那儿吗?” “当然在,不过在我家里。”周音点了点头,她当时不小心带走那张照片之后就一直忘了再拿回学校。 “能送给我吗?” “这个嘛,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 “说说你们俩的爱情故事?” “哪有什么爱情故事,我和他没有在谈恋爱。”陶千漉的眼眸暗了暗,对于空出的那么多年总有一丝痛楚,一丝遗憾,无法言说。但是想到他的再次登场,又欣然微笑。 “啊?那你们现在这是在干嘛。”周音疑惑到。 “算是,”陶千漉顿了顿“暧昧期。” 暧昧期,那个传说中情侣们即使分手后也会偶尔怀念的时光。极限拉扯,看破不说破,患得患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对于陶千漉而言,其实她更想要快点知道对方的答案。 “暧昧期?我还以为你们是从高中一直到现在呢?” 周音眨了眨眼睛,浓密的假睫毛在跳跃。 陶千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我高中的时候很别扭,即使喜欢一个人,也装作不喜欢,不愿意承认,不靠近,不打扰,算是暗恋未遂了。”陶千漉头一次这样揭开自己的伤疤,还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周音比自己苦多了。 “暗恋?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我们果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周音有些不能理解,她从来都是爱恨分明且不遮遮掩掩。“其实后面我还看过你们的照片,确实没看见什么合照,你的比较多,基本在广播站举办的活动里都能看得到,至于许澈,我后来好像只在优秀校友册里见到过,我还想,你看起来也是很优秀的人,为啥就不在优秀校友里。” 陶千漉有些无奈:“你还真是句句扎我心尖上啊。我只能说,此事说来话长,先加个微信吧!” 周音拿出手机来,“龙在天” 正在向她拨打微信电话。 -- 主持人 ℱúωèпωú.мè 匆忙加完微信,周音把手机扔到一旁,她最后问陶千漉,高中的时候没表白,后悔吗? 陶千漉看着她那样认真的表情,也认真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后悔吗? 她说,对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不后悔,但遗憾,遗憾生命中曾经出现过那么一个令你念念不忘的人,但是那个人的很多年里都没有你的参与。但是如果她没有再次遇见他呢?只要每每回忆起来,应该是会后悔的。 她告诉周音,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轴,你以为这么做很好,但或许不这么做更好。 这段漫长的对话以陶千漉向周音借书结尾。 她翻开了那本《播音主持语言与发声》,第一页就有董卿的签名。余下的每一页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专业术语陶千漉看不懂,但她知道那些细细密密的笔记大概是承载着她的梦想的。 陶千漉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本书产生好奇心。一开始是因为母女而人的不愉快而产生的疑惑,但在看到书名后又为什么还想要一探究竟呢?明明就知道这种专业书籍自己是看不懂的。 她想,应该是某段记忆牵扯出的渊源,又或者是对于自己擅长的东西更有探知欲。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原来她曾经任性放弃的东西,有可能是一些人可望而不可得的。 在高中那种唯学习论的时期,对于评选主持人这种事情,是不会大动干戈的。陶千漉在争取到军训阅兵仪式上主持人一角之后,相继被老师们任命为运动会、校园十佳歌手比赛等一系列活动中的主持人。在南城一中的广播里每每播报一些类似于“天气早知道”“历史上的今天”这样的节目时,大家也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就知道会有陶千漉的声音”。到了高二的时候,就算不论专业素养,光光论资排辈,陶千漉也算是“御用”的主持人专业户了。 她是英语课代表,每每在办公室里穿梭时,总会听到一些超前的消息,比如全市的英语演讲比赛马上要在南城一中举行,比如需要一男一女两个普通话和英文都流利的主持人。她太需要一个发挥自己表现欲的机会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自己,喜欢众星捧月的虚荣,要是能被许澈注意到就更好了。 所以在他们的英语老师李珊珊正式宣布这条消息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主持人非她莫属。 “有个消息要和大家说一下,下周六我们学校需要举办英语演讲比赛,大家想要参加的就在英语课代表那里登记一下,另外,还要选两个主持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想要参选的下课直接来找我就行。” 陶千漉去办公室找李珊珊的时候,在她身后的就是陈静颖,意料之中,且合情合理。 陈静颖是这个学期刚转到他们一班的,据说原本是在二中的艺考班,但是学着学着就放弃了,折回来继续走正常高考的路线,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用了多少人情才能让她以借读生的身份进南城一中,甚至还是实验班。所以永远不应该低估的就是高中生家长的实力,毕竟仅仅凭借家委会的操作就能在南城一中“呼风唤雨”。 到了李珊珊的办公室,想报名主持人的学生居然排起了不太整齐的小长龙,尤其是女生。这些人里有许多都是熟面孔,也就是所谓的“好学生”圈里的人。 “陶千漉,我就猜到你会来!”那是陶千漉广播站的一个文科实验班的工作小伙伴郑苑一,她小声地和陶千漉打招呼。 陶千漉走到她身旁也同样小声地说:“那当然得来!” 李珊珊看这样的仗势,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主持人竞选有这么多人参加啊?这样吧,我不想浪费大家太多的时间,上次期中考试英语成绩145分以上的同学,其他就先回去吧” 就这样,人走了一大半,其中当然包括陈静颖。而男生里面总共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陶千漉,你把这个主持词发给大家,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大家过来挨个念一下这个主持词就行,我也不用你们背了,好了,大家快回去吧!”李珊珊的语速极快,很符合她雷厉风行的作风。 陶千漉刚跨出办公室的脚没落地,就看到陈静颖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等什么人,听到身后李珊珊再次呼唤她的声音:“陶千漉,你再过来一下。” 李珊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演讲稿你给许澈,告诉他必须参加。这小子,连名都不报。” 她乖乖应下:“好,我知道了,老师!” 等到陶千漉回到班级的时候,发现许澈的座位上没有人,就问了他的同桌裴然:“许澈人呢?” “你找许澈干嘛?”那家伙贼兮兮又八卦的样子实在欠揍。 “有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 陶千漉真是烦透了他说不出重点还一个劲儿八卦的样子,就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自身发光属于恒星的范畴,比如天空中的太阳,但许澈不会像太阳那般灼热,没有攻击性,那时候她觉得,他是一颗散发着澄澈光亮的永恒发光体。 这种光亮不需要外部燃料,他不需要大动干戈地寻找外部加成。如果换做是陶千漉,她一定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不想竞选主持人,但奈何成绩太优秀,老师强制参加”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她就是这样一个虚荣怪。 但是这个被强制的人是许澈,她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在看到许澈进入班级后,她公事公办地对着他说:“老师找你有事儿,你跟我过来一下。” 却在走得更近的时候发现,他身后站着的是陈静颖,他们手里拿着同样的一瓶可乐。 原来,刚刚在办公室门口,陈静颖等的是许澈。 不祥之感像微雨后的春笋,势头不足全被陶千漉在心头上砍掉。 -- 炸裂 ℱúωèпωú.мè 许澈跟着她到了办公室的走廊处,她把手里的演讲稿递给他:“这是英语老师让我给你的,她说你必须参加,今天下午去办公室,要读这个主持稿的。” “好,谢谢。”他接过主持稿,礼貌而又客气地微笑。 “我觉得老师肯定就是想选你的,要是我也能选上,我们就是搭档了!” 天知道陶千漉的心脏此刻跳的有多快,努力均匀呼吸有多困难。 故作镇定是一门大学问。 回来的路上他们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行,陶千漉觉得许澈是英语老师钦点的学生,而她又是李珊珊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这么想着,只觉得心头繁花盛开。 下午的所谓“PK”,在陶千漉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手看来,不过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她从小学开始上的英语外教课可不是白上的。她只记得在她读完之后,李珊珊和其他几个英语老师频频点头和赞许的眼神,以及郑苑一给她竖起的大拇指。 至于许澈,他并不符合喜怒形于色的条件,所以从许澈的表现上她分辨不出自己是好是坏。Уūzнāīωū.pω(yuzhaiwu.pw) 直到许澈开始读词,他一口标准流利的英式发音,听不出任何的紧张和怯懦,也看不出一丝傲慢与显摆。足够自信且有实力的人是不需要太多情绪和行为的修饰的,他们没必要故意追捧对手,也不会提前展示以往的战绩,他只需要在他的回合里就可以力压群雄。 就这样,陶千漉和许澈顺理成章地被李珊珊任命为了主持人。 陶千漉觉得洗手间就是个谣言传播站,更不能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为什么有什么事儿非得搁这儿说,连上个厕所都能心神不宁。 “哎,静颖,主持人选得怎么样?”张语晓小声地向陈静颖打听。 “好像最后是我们班的陶千漉吧!”陈静颖表现的不太在意的样子,也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李珊珊最后设定了英语成绩指标。 “啊?还是她啊,你刚来恐怕不知道,从高一到现在我们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基本都是她,她那个声音真是做作死了,听着头皮发麻。”张语晓在陈静颖面前毫不避讳地表现出对陶千漉的厌恶。 “是吗?也难怪,我爸和陶千漉爸爸有点生意上有点往来,他和我说陶千漉爸妈和咱们学校校长、教导主任关系都不错,吃饭都吃出感情了。”陈静颖故意拿腔拿调的。“而且我还看到,在所有报名的人都走了之后,陶千漉又单独去找了老师。”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是咱们学校老师的耳朵有问题呢,选她当主持人……” 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却不知道陶千漉把她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陶千漉心头的小火球已经熊熊燃烧,有想直接把这两个人嘴缝上的冲动。 到了教室,陶千漉一个箭步就追上了这两个人。 “你们俩站住!”陶千漉当着全班人的面叫住了她们。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陈静颖微笑着给陶千漉回话,一点儿也不像是会诋毁她的人。 而张语晓的表情已经有些许紧张,躲在陈静颖后面,还拉着陈静颖的衣角,衣服缩头乌龟模样。 “什么叫我爸和校长,还有仇主任吃饭吃出感情来了,嗯?”陶千漉的声音洪亮,语气咄咄逼人,双手绕在胸前,挑了挑她那生得好看的野生眉。 “我们都是凭借成绩考进这个班的,陈静颖,你呢,你怎么进来的?你爸妈做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吧!”她一点儿也不给别人面子。 陶千漉看见陈静颖伴着甜美微笑的脸庞一点点变得尴尬,窘迫,最后直接眼泛泪花,哭出来,活脱脱琼瑶剧的悲情女主,叫人怜爱。 “还有你,张语晓,耳朵是你自己的,如果嫌我声音做作,就自己堵起来!”陶千漉的样子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不这么说她就解不了气。 张语晓见陈静颖哭得梨花带雨,也开始掉眼泪。 演,接着演!果然她们都爱演戏,都爱drama,毕竟爱演的最懂爱演的。 “陶千漉,大家都是同学,这么说有点过分吧!”真是哪哪都有夏峰,他对陶千漉的偏见恐怕比这俩女生都多。 陶千漉瞥了夏峰一眼,甚至说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的想法都没有,就照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学习。 然而,陶千漉抬眼一瞧,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神经炸裂。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许澈拍了拍伏在桌面上哭泣的陈静颖,陈静颖见到是他,竟然挤出一丝笑容,接过许澈递过去的纸巾,娇羞地说谢谢。 而许澈,并没有给张语晓。 陶千漉偏过头去,只听见男生们起哄的声音,就像上个学期他们把自己和许澈捆绑在一起一样。 很多年后陶千漉才知道,“赢了”这件事情从来不是当下见分晓的。 陶千漉一直不懂陈静颖到底有什么魔力,明明是一个差生却能和一班的一众同学打成一片,每到周末她在QQ空间就能看到班级同学晒出来的合照,一起去滑雪,一起唱KTV,一起吃火锅,关键在于每张照片里几乎都有许澈。只有她每周末还要苦兮兮地在老师家里补课,这就好像橱窗里自己心仪已久的礼物正在被人拖着满世界跑,她连赎回礼物的筹码都没有。 她打从心里瞧不起陈静颖,只会用物质迷惑人心,这种手段在陶千漉看来是很卑劣的。 那么许澈呢?他也被“收买”了吗?可他看上去就不是缺钱的小孩。如果硬要解释,恐怕就是被陈静颖的热情和可爱打动了吧。陈静颖会和男生聊篮球,打游戏,晚自习下课还敢和他们一起去网吧开黑,就连体育课的时候也会把偷偷带来的好几个手机拿给男生分享,陶千漉每每在体育课去学校的便利店买东西就会看到他们“厮混”在一起。 -- 无穷无尽 陈静颖还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许澈的特殊待遇,她毫不吝啬自己甜甜的微笑,会在篮球场上给他递水,会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发给一众好友后,拿出最多的那一份给许澈,她那样的明目张胆是陶千漉在学生时期怎么也做不到的。 可是明明许澈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回应。为什么今天他会主动给陈静颖递纸巾?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她是不是不应该为自己出这一口气?会不会在许澈眼里手机就是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人? 可明明这次错的就不是自己,明明自己向来就是这样。 许澈这只“青蛙”也是终于被陈静颖的小火慢炖给拿下了吧。 接下来的这堂课陶千漉满脑子都是许澈给陈静颖递纸巾的画面, 和耳边挥不去的起哄声,孙伟杰一半南城口音一半普通话以及伴随着奇怪断句的讲课声音,已经沦为陶千漉在内心挣扎时高低起伏的背景音乐。 第一次,她告诉自己,别再喜欢他了吧。 然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陶千漉又蹦跶出来,许澈怎么会喜欢陈静颖呢?他只是和她比较熟悉而已。这样的回合无数次,两个念头各抒己见,得不出结论。 人一旦陷入纠结,就需要选择某种跨越式的方式逃离这条找不到答案的路径。 陶千漉长舒一口气,脑子里的想法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许澈肯定也逃不了。眼下这道生物题铁定是写不出来了,她把像鬼画符的一页草稿纸团成团,一转身对准垃圾桶往后扔。 “我草,漉姐牛批啊!”李峯看着陶千漉从第二排把废纸团精准地扔到教室后排的垃圾桶内,“这概率,比投叁分球还小吧。” 陶千漉不理他,也不想理,因为李峯也是那些空间合照里的一员。她把竞赛题换成了做了一大半的化学五叁,继续埋头苦干。 “她咋了?”李峯刚从教室进来,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场闹剧,没有得到陶千漉的回应尴尬地问了问陶千漉后排的杨旭。 “估计是疯了。” “嗯,学疯了”李峯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挠着他的头发。 草稿纸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张,铃声也不知道打过多少次,魏玲玲突然凑到她耳旁小声地说:“千漉,黄宇泽一直纠缠陈静颖,但是你知道吗?许澈和陈静颖才是一对,据说他俩谈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不是为了保护陈静颖就公开了。” “好了,我不想听了!”能这样回复魏玲玲已经是她的极限。 是吧,干嘛要自欺欺人呢?干嘛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陶千漉觉得烦透了,意识就像飘在大海上的小帆,沉沉浮浮,思绪无边无际,时间再次成为混沌的代名词。 直到李珊珊的小蜜蜂啸叫的声音刺进她的耳膜,她才意识到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 “这一次英语演讲比赛的主持人已经选出来了,是我们班的陶千漉和许澈同学,两位都很优秀啊,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了,我发现啊,男生都不爱表现自己的,那个谁我就不说了啊,有点儿东西就得表现,别一天到晚藏着掖着的。”李珊珊站在讲台上向大家宣布这条消息。 她想起来昨天她和许澈说“搭档”,幻想着他们天造地设,现在想来简直愚蠢至极,现在她只想要为这一场无声闹剧收个尾。 陶千漉突然举起手,谁也不知道她会有这般说辞:“老师,这个英语演讲比赛的主持人这一次我不想再担任了,我想把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李珊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教材,盯了陶千漉一眼。 在陶千漉看来多少有瞪的含义。 “行,毕竟你平时工作量挺大。”她的语气倒是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放学的时候李珊珊又把陶千漉叫进了办公室,她面色严肃,不再是课堂上帮她打圆场的模样。 李珊珊重重地摔了下手中的杯子:“说说,为什么不想当了?” 陶千漉不想说,毕竟总不能说她就是想让陈静颖不好过,自己不要的东西她也得不到。 李珊珊语重心长道:“好,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要知道,有些机会你一旦放弃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还有,你今天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你把位置让给别人,陶千漉,你太骄傲了!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淹没在情绪里的她怎么会理解李珊珊话呢?她说要做了断,就像许许多多的女孩儿说“明天要减肥”一样,都是放屁。她早就后悔了。 英语演讲比赛那一天的许澈用“交交桑邑,有鹰其羽”形容最合适不过了,不仅如此,他还符合“有鹰其语”。唯一让她不那么难过的是与许澈站在一起的女生,是郑苑一而不是陈静颖,当然也不可能是陈静颖。 原本她连英语演讲比赛都不想参加的,后悔之后又填了报名表。 她以为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忘记他,却不知道暗恋的蒲公英落地生根,向下延伸,无穷无尽,早就已经由不得她了。陶千漉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不声不响地待在名叫暗恋的屋子里,哪怕屋外的许澈和他心爱的女孩儿欢声笑语,陶千漉透过窗户看得清清楚楚,她也要将这道门锁死,不让任何人进来。 -- 掩饰 (回) 很快,朱敏和他的丈夫回到了病房,朱敏的眼睛比之前陶千漉见她的时候还要红肿。随之而来的大大小小的输液瓶,统统挂到周音的床头,这些瓶子已从久远年代的玻璃瓶演变成了塑料瓶,再也发不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响声。 周音卸完了全妆,换上了病号服。 陶千漉只看到周音妆造的夸张,却不知道假面少女的面具底下是一个被病魔折磨的虚弱躯壳。周音的面颊凹陷,嘴唇发白,眼睛也突突的,所以粉底才擦得那么厚,嘴唇才涂得那么鲜艳,眼影才下手那么重。 一切虚张声势都不过都是为了掩饰。 周音安静地躺在床上:“妈妈,明天能不能不穿病号服?” 浮于表面的慵懒不是虚弱罢了,或许谢了“盔甲”,她就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好,妈妈给你带了裙子,我们阿音穿裙子最好看了。”朱敏背过身去,上扬的语调,陶千漉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她知道,朱敏的表情一定不会像她的声音一样轻快。 如果周音垂头丧气,眼神空洞,或许惋惜会少一些,可她偏偏那样生动。 半夜的时候陶千漉起了一次夜,发现朱敏又一个人在病房外哭泣,她说她多希望能看到周音长到和陶千漉一样大。 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朱敏,不是所有人都是乐观主义者,她没办法说“也许会有奇迹,又或者如若离别已成,为何不乐观一些”,只是抱了抱这位母亲。 第二天清晨,她再一次被“哐啷啷”的医疗推车给弄醒,在她自觉地把手臂伸出来等待扎针的时候,护士给她的反馈是她可以逃过一劫。 她面朝窗户那一侧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光亮,好像有块光影移动,随后耳边传来纸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许澈正将麦当劳早餐的纸袋子放在床头柜上。 逆着光,他的轮廓被光线分割,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小绒毛。 “你醒了。”许澈冲她微微一笑,快要把她融化。 陶千漉点了点头,像是在用头蹭枕头。 “严杭买的早餐,给你拿了一份。”这样的许澈,温柔细腻,像梦境虚构而成的人物。“顺便跟你说一下,你今天八点钟之后去门诊楼拍一个牙片和一个全景CT,到时候把牙片送到我的门诊来就行,CT不用管,我在8号椅。” “好的!”说着陶千漉把头埋进被子里打了一个瞌睡,然后坐起身,“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 许澈再次被电话追杀,匆忙退场,他步子迈得大,叁两步就消失在陶千漉的视野里。只是他头顶因为快速移动而错位的蓬松头发,和他挺拔的行走姿势,让陶千漉回想起那天地铁里错过的身影,就是许澈。 原来一切不是梦。 陶千漉到颌面外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门口等待的人早已稀稀疏疏,她没有挂号所以不能随意进入门诊办公室,所幸在她朝门口张望的就看到了许澈,却没有立刻叫住他,只是在门外看着他忙碌的样子。 明明在排队拍片子的时候每次都有要离开的冲动,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着许澈也不会觉得不耐烦。陶千漉想不论从过去还是现在,远远观望许澈这件事从不会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隔间板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躯,只有在许澈站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上半身。帽子、口罩、手套和不同于之前见到他时的绿色褂子,全副武装,袖子被撸上去从而露出结实的小臂,许澈就像是一个陀螺,一直在不停运转,和他高中时候打球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有一个病人向许澈询问着什么,许澈就转过身朝门外一边比划一边给那个病人说明,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陶千漉。 现在的她不需要再对许澈的目光躲闪了,也不需要再在许澈转过身的那一刻把眼神聚焦到别处,假装对视也只是巧合了,不是吗? 她朝许澈招了招手,晃了晃她手里的牙片,露出自认为还算明亮的笑容。 许澈干脆直接带着那个病人走到门口,帮他指路,最终在病人热情的道谢声中把他送走。 “你来啦,比我预期的还要晚些。”许澈一边说话一边摘掉口罩。 “不小心睡过头了,喏,牙片给你。” 许澈接过牙片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 “嗯,你先走吧,我还有一个病人,还得过会儿。”许澈抬腿就要回去。 陶千漉抓住了许澈的胳膊,然后放开:“等一下,要不这样,我等你,一个病人的话应该也不会很久的,我请你去吃医院的食堂吧!” 她的两只手都背到后面,快要拧成麻花了。 “行,那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过头对陶千漉说。 许澈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陶千漉给他的牙片,正准备揣进兜里。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陶千漉指着牙片问。 “带回住院部。” “哦。对了,我今天看我那颗做了根管治疗的牙齿内部那条白白的线状物是啥啊?”陶千漉记得那条白线一直延伸到牙槽骨,很长。 “那是你根充的材料,其实这个牙片在你根充那天就应该拍了。” “那你为什么你今天才让我拍?”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陶千漉看见医院小道上的桂花树上余存的点点黄花,觉得时间好像被人剪辑了,此刻或许才是故事的真正版本。 她想起高叁上学期的那个秋天,暑假拿到的生物竞赛一等奖的许澈已经和北大签了协议,保送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也意味着许澈可以在兵荒马乱的高叁悠然惬意。 陶千漉的化学成绩一众学科最为突出,高一一整年都在准备化学竞赛,该上的集训课她一节不落,该做的题她也一题不少,可即使是这样在高手如云的化学竞赛小教室里也只能排在中下游,甚至被一边准备生物顺便准备化学竞赛的许澈吊打。她永远记得自己某一天突然冲到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告诉老师她不想搞化学竞赛了,她要换成生物,那个老头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不予干涉,末了还略带嘲讽地摇摇头。 可是后来许澈提出只想要专心备考生物竞赛,放弃化学竞赛的时候,老头软磨硬泡,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甚至提出不需要他来上课只要报名参加即可的条件。 陶千漉其实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差距,唯一能够让自己内心妥协的办法就是摧毁过往的所有之后再重新建立自己的堡垒。她要换成生物,不仅仅是因为许澈也学生物竞赛,也为了自己内心的骄傲和倔强。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即使你不断地给你自己洗脑说你一定可以,现实世界里也不会有武功秘籍,更不会有高人愿意把自己的内力渡给陶千漉,从此之后她便天下无敌。复赛的时候她止步全省前五十,她和许澈的手里都握着一张入场券,许澈的座位是临近舞台的VIP座位,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是会登台演出的人,而她的却是站票,是在最后一排随时会被淹没的位置,那场演出不如不去。 十月下旬,各种竞赛的成绩都出来了,一班的学生大多都是竞赛生,又已经是进入高叁的关键时刻,再加上一大波自主招生的考试即将到来那段时间班里的气氛很微妙,像是一瓶没有拧开的可乐,永远不知道拧开瓶盖的那一刻会有多少气泡。 南城一中高叁每天的晚自习对应不同的科目,每晚有叁节课,第一节课随堂测验,第二节课试卷会打乱随机分发给学生,一边讲题一边改出分数,最后一节课自习。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交上去的生物试卷被江萍随意分成四沓,放在每一列的第一排,陶千漉好心地分发他们这一列的试卷,偷偷扣下来一张。 江萍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她最近教课的状态也很差:“大家给同学改分数的时候要公平,不能乱加分也不能乱扣分,到时候讲完了每一组的组长统计一下分数交到我这儿来。” 江萍停顿了一会儿。 “这样,改卷子的人把名字写在试卷第一面。来,我们讲第一题。” 陶千漉照做,一笔一画,努力把字写得隽秀而又不失个人特色。 被扣的那张卷子的主人是许澈,即使已经被保送却还是写满了整张卷子。 “吱呀,吱呀” 不知道是谁的椅子发出的声响,从这堂晚自习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江萍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依然自顾自地讲题。 陶千漉顺着声音大概能够判断出是靠窗边座位的某个同学,紧接着她发现周围的人纷纷朝窗边的方向看,最后锁定始作俑者黄宇泽。 黄宇泽此刻正一边坐在椅子上转着手里的笔一边抖着腿,完全不觉得这声音打扰到了别人。黄宇泽的同桌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不耐烦地提醒了下抖腿的人,谁知道黄雨泽居然抖得更欢。 -- 短暂告别 陶千漉的后方不断传来不耐烦的喘息加上叹息声,有一种忍无可忍的焦躁感。陶千漉转过身发现声音的主人是孙铱陶,她看见他站起身拿着走出来教室。 她以为孙铱陶只是烦躁地透不过气,拿着板凳出去透透气坐一坐,谁知道下一秒,“啪”的一声,右后方窗户上的一块玻璃直接粉碎,黄雨泽的脸上已经渗出了血,而站在窗户外的人是孙铱陶。 “啪” 江萍的书落在了地上,幸好此刻她不是站在讲台上,而是站在某位同学的课桌边,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这节晚自习注定上不下去了,来收拾残局的人是他们的班主任孙伟宁。江萍被送往医院,黄雨泽的伤势并不重,就被送去医务室。 孙伟宁面色铁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是一班,是南城一中的一班!我希望你们搞清楚,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 陶千漉老远地都能看见粉笔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有个事情我本来是要今天晚自习第叁节课来说的,现在就说了吧。许澈保送的事情我想大家肯定都知道了,明天他就要离校去参加国际比赛的集训,这也意味着你们的赛道即将迎来!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节课你们上我的自习。”孙伟宁这个人就是这样,说个半天,居然连个欢送都没有。 许澈,他真的就要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吗?以后他都不会回来了吗? “许澈,你去打印部把我印的卷子拿过来。”孙伟宁走到许澈座位旁边对他说,陶千漉全部灌入耳中。 她用自己最擅长的余光看着许澈走出了教室,一步一步。 距离许澈离开已经两分钟,陶千漉看着手里的表,在指针转到第叁圈的时刻,她弓着腰走到讲台上对孙伟宁说:“老师,我肚子疼,上个厕所。” 走出教室,陶千漉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冲。 打印部在另外一栋楼,要横跨一个操场,但是许澈长腿长脚,不快一点,她就追不上他了。 她不是要追上去和许澈表白的,不是,也不敢。她绝不做别人爱情中的苍蝇,也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她也不想要追上她,只是她觉得如果这一次不再在他身后多走一段路,往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终于,她看到他的身影了。 这个距离刚刚好,许澈听不见她的脚步声,若是他猝不及防地回头,她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陶千漉看见许澈走进打印部,看他捧着书,看他走出来。她计算着继续可以跟着他的距离,他永远也发现不了。 她抬起头,为什么今晚没有月光呢?小雨开始淅淅沥沥,操场旁的桂花树应该还剩下星星点点,他们都开始奔跑。 或许没有月光也很好,我爱的少年,这段路走完 ,就短暂地告个别吧!我们的离别里虽然没有月光,却有暖黄的灯光,有淡淡桂花香,还有南城独有的雨水打湿泥土后散发出的,潮湿却好闻的味道。 -- 职工餐厅 (回) “一方面是因为那天晚上在住院部没有拍牙片的条件,另一方面是我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信心的。”许澈也循着陶千漉的视线看向道路一旁的桂花树。 “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陶千漉转过身看许澈侧脸,许澈也对上的她的眼睛,他们相视而笑,又继续看向别处。 “你以前高中的时候可低调了,明明什么都会,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陶千漉看着自己脚下从住院部穿过来的拖鞋,有点拉胯。 “或许是因为人越是缺一样东西才会越是想要炫耀一样东西吧。”许澈的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许澈高中的时候好像对一切事务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争强好胜的迹象来,但他好像还是把一切轻轻松松地完成了,拿生物竞赛国家一等奖,保送北大,班级里好像也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生汤梦圆最后真的考上了他们曾经写下的理想大学。 许澈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啊! 是啊,他就是一定会有这样的时刻,因为每个人也都会有这样的时刻,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不够有天赋,尤其是在看到理想与现实之间不可填补的缝隙之后。陶千漉明白许澈从来不应该被她的幻想过度包装,他也是人,是喜悦、自信、落寞及悲伤的奇异混种。 (说明一下:一般医生在根管治疗最后一次做根充的时候会让病人去拍一次牙片确保根充到位,然后再将牙齿表面封起来,以使得整个牙髓腔内密封,从而防止细菌滋生和感染) 到了食堂,陶千漉就后悔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医院的食堂居然如此火爆,已经人满为患,他们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可以面对面吃饭的地儿。 “走吧,带你去职工餐厅。”许澈看着陶千漉一筹莫展的样子提出了此方案。 “行吧,那肯定又是你请了。”请就请吧,她的债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省中心医院的教职工餐厅实行严格把控外来人士进入,防止非职工人口误食的政策。这一点是在职工餐厅透明玻璃上贴着“非职工勿进”的 大字、门口看守的老大爷以及只有刷职工卡片才能进入的闸机判断出来的。 如果说“非职工勿进”这五个字可以当摆设的话,那么门口的老大爷就是游戏里的大boss。 “哟,姑娘,这个餐厅只有职工才能进去的,你是进不去的啊。”大爷一边看着他手里的报纸一边对着许澈和陶千漉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一眼。 “韩爷爷,她能进去的。”许澈的声音提了几度。 大爷这下才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陶千漉,又看着许澈说。“哟,小严啊!今天这个不是之前那个啦!” 之前“那个”是哪个?陶千漉想问但又不敢问。 “今天这个和之前那个不一样,我想带她一起进去吃饭。”许澈向大爷解释。 “哦哦,我懂了,你们年轻人现在讲话都这么含蓄啊,直接说是女朋友啊,家属啊什么的不就行了吗!”大爷清了清嗓子,抖了抖手上的报纸,低下头继续看报纸,压低了声音。“我要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澈听到大爷这么说,就干脆抓着住陶千漉的胳膊往里走,隔着陶千漉的针织外套。 第二关就是这个要刷卡的闸机。 “两个选择,我们两个人随便一个人先进去,另外一个人过五分钟再刷卡进来,或者刷一下卡两个人速度快点儿一起过。”许澈把他的职工卡拿出来征询陶千漉的意见,同时也放下握住陶千漉胳膊的那只手。 “哦,那就一块儿过吧。”陶千漉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 一块儿过,不要分成两次了,浪费时间而且确定谁先走也是个问题,这事陶千漉说服自己别有用心的理由。 “我来。”陶千漉拿过那张卡。 “准备好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牵起许澈的手,他的掌心温热,整体给陶千漉的感觉就很大,但是因为瘦又加上他的掌心有茧,触感层次挺丰富。 “滴—”他们过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蓄谋已久要去私奔的人终于越过了重重阻碍走出了严加防守的城门。 她当然是紧张的,紧张到心跳漏了好多拍,紧张到才这么一小会儿手心就有了细细的汗。她放下许澈的手,假装自然的把手放进口袋里。 “幸福兜了一个圈 那些美好的兜圈 让回忆值得怀念” 餐厅里闹哄哄的人声,盘子的碰撞声和林宥嘉兜圈的尾声混在一起,她的心在躁动,有些话呼之欲出。 “呦,这不是许医生吗?”吴楠枫的声音在这首歌切换到下一首的空档时刻出现,一下子熄灭了陶千漉的心思。 “快,许澈,把卡借我,我来找何知意,刚严杭说她来食堂了。”吴楠枫明明就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会让人多看几眼的帅哥,陶千漉不知怎的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一副狗腿模样。 “五分钟后再刷。”许澈把卡越过闸机递给吴楠枫,就带着陶千漉去打菜了。 职工食堂果然是和外头不一样的,不论是菜的种类还是价格都值得在外面那样严加防守。想着她明天就要动手术,就要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黑椒牛柳和一份清炒空心菜,否则不知道多久以后她才能吃得这些东西。 许澈还是一荤一素一碗汤,和高中时候一样,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变。南城一中的食堂其实有很多不同的窗口,但据陶千漉观察,许澈只吃最基本的炒菜米饭,就没见过他吃其他种类的饭,害得陶千漉高中的时候只要一在食堂吃饭也只吃炒菜和米饭。 “那个,我要的有点多,你不够就吃我的。”陶千漉的餐盘装得满当当的,和许澈比起来显得她特别能吃。 “嗯。”他应下。 “对了,为什么大爷不拦吴楠枫啊?”明明那老大爷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就不让她进去,吴楠枫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他是这的常客,上次你来做根充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女医生,吴楠枫好像是在追她。”许澈说这话的时候多少 “哦,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个餐厅不是不让外人进来,只是如果许澈不想那个人进来,她就进不来。 -- 陈静颖 ℱúωèпωú.мè 能吃上这顿饭略显波折,一来二去浪费了不少时间,匆匆吃完他们就准备回住院部,可到了门口就发现天空下起了细细的雨,地面上只是水迹斑驳,没有小水洼,溅不湿裤脚的程度。 老大爷已经支起了户外伞,还是一副看报纸的模样,瞧见他们之后就说:“哟,你们吃完了,我那把伞已经被人家借走了,许医生,就是你们科室那个何医生,跟她一起走的那个小伙子借走的,你到单位之后帮我提醒她一下,不要忘了还。” “哎,你们快走啊,这么点的雨啊,许医生你那个外套顶起来两个人肯定不会淋湿了!”大爷见两个还在门口站着,出此策略。 虽说大爷或许是心好,但并不排除开玩笑的可能性。陶千漉觉得大爷该不会是偶像剧看多了吧,而且这个套路也太土了。 可是许澈真的在脱外套,然后顶在头顶,示意她靠近。 她没有犹豫。 他们在雨里小跑起来,陶千漉闻不见许澈外套上原本有的消毒水味道,也闻不见可能在食堂沾染到的油烟味儿,却能闻见南城独有的雨水打湿泥土后散发出的潮湿气息,和陶千漉第一次遇见许澈那天一样,特别好闻。 陶千漉看见南城一中的校服的时候,差点有种记忆错乱的感觉。男孩儿就靠在住院部楼下的柱子旁,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电话,那样子应该是被对方掐断,继续打,再继续掐断,如此往复。只是他那五彩斑斓的发色过于夺目,让陶千漉不自觉联想到病房里的那位。 经过他时,陶千漉瞅见了男生的长相,这头发太过违和,与他清秀的五官适配度太低。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陶千漉和许澈在出了电梯之后就分开了。 回到病房后,她看到了换上裙子的周音。是一条克莱因蓝的纱裙,她画了淡淡的妆,原本披散的长发被她挽在脑后,正坐在床边发呆,这一次她坐得挺拔,真的有主持人的风范。原来这个朋克女孩背后隐藏的这么美丽的花季少女,可是裙子的露肩设计让陶千漉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周音脖子上的外科手术疤痕,满满的破碎感,让人想要挽留她一点点流失的生气。 “周音,楼下有一个和你染了同款发色的男孩,他是来找你的吗?”陶千漉试探性的询问。 周音没有回话,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程?”来电,她不接,屏幕暗了又再次亮起来。 “你说,我应该让他上来吗?”周音的声音沙哑,一开口就磕磕绊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问了我,我只会说外面下了雨,雨水打湿了他五彩斑斓的头发,挺落寞也挺丑的,或许你自己心里也有答案,别让自己后悔就行。”陶千漉把自己的内心感受全部说出来。 周音接起了电话,却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电话那头也只有男孩儿唤周音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周音才哽咽着说到:“阿?,我在十二楼最靠西边的病房,你来找我吧。” 陶千漉识时务地出了病房,她的理由是要去办公室和医生聊聊手术方案,出门的时候就遇到急急忙忙赶上来的程?。说实话,陶千漉并不只知道那个“?”字怎么读,特意百度了一下读“yan”,第叁声。 既然她说了要去办公室,那就自然要去。陶千漉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医生。她朝办公室里张望,许澈并不在。严杭说她被病人家属叫走了。 病房现在不适合回去,那两个小朋友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如果暂且没有容身之处,动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雨已经停了。 医院的花园布景真的不错,如果有太阳就更好了,这样散步的人就会多起来。 陶千漉正放空地走着,却看到不远处的一栋楼,那楼的走廊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她一眼认出就是许澈,女人藕粉色的连衣裙,长发,空气刘海,精致的妆容,变了又好像没变,播表生那股子劲儿还在,十有八九就是陈静颖。 这么多年,陈静颖的存在像什么呢?一开始陶千漉觉得她像一粒细小的冰碴,只有在光线的晃动下,才能闪出微弱的光,温度一高,她也就融坏了。即便她的一张嘴说出让陶千漉不舒服的话,陶千漉也能够适时的反击。 再往后她成了大家口中许澈的女朋友,陶千漉发现自己起初看花了眼,这分明就是一粒沙子。但是这也无妨,因为她始终相信许澈和她的差距足够大,他们无法阻挡现实的差距,也经受不了时间的考验。 但其实陈静颖是一粒带有锋利切面的玻璃碴子,迷进眼里,是会流血的。 有什么话非要在这里说呢? 陶千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眼见为实这四个字其实是唬人的,因为我们常常只会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解释成为我们以为的样子。就像在没有听闻许澈和陈静颖谈恋爱的传闻时,他们一起出现在空间合照里,一起滑雪,一起吃火锅,他给她带可乐,递纸巾,陶千漉不断说服自己他们只是关系比较要好而已。但是在传闻出来后,同样的事情出现在她面前,便让她如鲠在喉。 她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不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不想要让自己的内心挣扎,陷入到不断假设推翻,再假设推翻的无聊脑回路里。 -- 死个明白 ℱúωèпωú.мè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给你道谢的,我妈妈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一个多月来以来多亏你的帮助。”陈静颖的声音微微颤抖。 陈静颖的母亲汪雪梅突发性癫痫,脑子里长了个肿块,一个多月前找到了许澈,让他帮忙联系认识的医生。 “不至于,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许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帕,递给了陈静颖。 汪雪梅的病基本上等于无力回天。 “等一下,许澈,我之前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不立刻回答我也没关系的,再多考虑一下也可以。”陈静颖擦干泪水,努力牵动嘴角勾勒最体面的弧度。 “你也清楚我为什么会帮你,我一直都是看在你父亲和我的父亲的情谊上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是处于我个人对你或者你对我的想法上的,这么说能明白吗?”许澈其实很不喜欢和陈静颖打交道,准确地说,是讨厌。 “你对我真的一直都没有过想法吗?”其实陈静颖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呢?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种种行为显得太过愚蠢。高中的时候她为了回避黄雨泽的疯狂追求就制造她和许澈谈恋爱的传言,他就要求她主动澄清,从此以后就对她态度淡淡;她故意喝他的饮料,他就再也没碰过。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前段时间陈静颖对许澈展开攻势,他连吃饭都避开她,好几次都是在职工餐厅被门口的老大爷拦下。 她不过是想死个明白。 “从来没有过,我也希望我们之间以后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你现在应该好好关心你的母亲,而不是和我在这里谈论这些。”许澈转身迈开步伐,他不想再和陈静颖有过多的交流。 “许澈,我今天看见你和陶千漉了。”陈静颖朝着许澈的背影喊道。 “她高中的时候可讨人厌了。不过,刚刚的话,我逗你玩的,毕竟你喜欢了她这么多年。”陈静颖这个人就是这样,她不是非许澈不可,讨厌陶千漉也不是因为许澈喜欢她,她只是对于许澈这种她始终搞定不了的人有着挥之不去的征服欲。 输给陶千漉,情有可原。 许澈的脚步停住,转过身幽幽地说:“你知道就好。”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转过身离开,自嘲地摆了摆手。在陈静颖看来,所有的长情都是可笑的,爱情不过是一个边际效应递减的过程,更不要说暗恋。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长情,只是她没有,而已。 人工呼吸机发出有规律的白噪音。 陈静颖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和往日里恶魔一般的母亲不一样,女人现在只剩下空洞,仅剩的一丝生命的弥留却只能通过呼吸机上跳动的图像表现出来。陈静颖知道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发了疯似的逼自己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同意,拔了管,她连躯壳都会真正死去。 她的母亲叫汪雪梅。年纪轻轻第一任丈夫便车祸去世,认识了还是许澈父亲司机的陈华,带着一儿一女于凡和于悦改嫁,生下了陈静颖。 这段婚姻原本就不被外人看好,就连陈静颖的爷爷奶奶都不能接受。 后来许澈的父亲许海阳急性肾衰竭,陈华二话不说把自己一侧的肾移植给他。许家人一家都对许海阳格外感激。 许澈父母在南城做茶叶生意的,在南城算是小有名气,家底比较殷实,为表谢意就给陈华在南城一套房,后来南城房价飞涨,陈华卖掉房子,开了个淘宝食品加工厂,又赶上网购热潮,赚了个盆满钵满。 原本陈静颖的家庭顶破天算是个小康水平,因为赶上时代的红利,颇有些暴发户的性质。陈华整日在外工作,叁过家门而不入,汪雪梅在生意上帮不了陈华,于凡和于悦又像吸血鬼一样傍着陈华。她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可于凡和于悦已经长大成人,她又不敢去招惹陈华,唯一可以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陈静颖。 陈静颖其实是痛恨她的家庭的。她恨她父亲的愚蠢,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文化的人能够成为暴发户,最后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非要让他们做一场奢靡的梦之后又回到艰苦拮据的过去。 她也厌恶她的哥哥和姐姐,两只吸血虫,只会让家里鸡犬不宁。 她最恨的是汪雪梅,她恨她的偏执,恨她无尽的控制欲。别人说“你们家女儿真好看,是个当演员的好料子”,汪雪梅就让她去学声台形表。在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那帮人又说,“现在艺考也不好考了,有文化才是最重要的,以后起码能够安安稳稳的”,汪雪梅又大费周章地把她弄进南城一中的实验班,请校长、教导主任吃饭,逼着她在这些老师面前展现自己乖巧的模样。汪雪梅又说“你知不知道,许家人欠我们家的,他们家儿子成绩好,长得又帅,多和他接触接触”,然后突然某一天汪雪梅又说“你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因为你太笨了”。所幸,她对感情不算太过执着,追她的人也不少,喜欢许澈,但她也知道自己搞不定她,她更多的是为了气陶千漉。高考成绩出来,她说她要填省外的大学,看看外面的世界,汪雪梅又逼着她留在南城读大学,学校、专业一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汪雪梅已经没有意识了,她甚至都不可能再睁开眼睛,她明明应该恨她的,她应该毫不犹豫拔掉管子的,不是吗? 陈华在食品厂倒闭之后,每天抽烟酗酒,一年前突发性脑梗抢救无效死亡。于悦有了自己的家庭,陈华还有钱的时候给她买了一套房,它现在对陈静颖已经避之不及。至于于凡,他继承了汪雪梅的偏执与疯狂,甚至在他父亲的财产上动了手脚,不论生前还是生后。 她的牵绊没有了,连病态的爱都没有了,在汪雪梅宣布脑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用呼吸机维持着汪雪梅的生命体征,她自己也弄不清是因为舍不得,还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一下自己,做一个女儿理所应当做的事情。 或许,是时候了。 她走出病房,往办公室方向走。 护士正在喷洒着消毒水,陈静颖往边上移了一点,她以为迎面而来的女生是能够看到她的,结果两个人就装了个满怀。 陶千漉一直在低头看手机,高中同学汤梦园突然加她的微信,说要借着儿子的周岁宴来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她还没来得及回复。 她一抬头,发现是陈静颖。 叁秒定律说,两个相互认识的人对视叁秒却不打招呼,气氛就会无比尴尬。她们现在便是如此,如果她们不相撞,即便是陶千漉看到了陈静颖也会当做没看见,如果她们没有对视,陶千漉也可以假装着急做某事而糊弄过去。现在,显然不行。 陶千漉看了看病房门口的图标。 该死,她走错楼层了,这里是神经外科。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她希望对方也能装糊涂。 “没关系,陶千漉,好久不见。”陈静颖揉了揉被撞到的肩头。 谁跟你好久不见! “我有事先走了。”陶千漉转身要走。 “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走,我能和你聊聊吗?” 陈静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永远甜甜糯糯,但是她几乎没有用过这样的声线和陶千漉说话,此刻陶千漉居然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示弱。 ———— 其实我知道这篇文不太符合po的调性,没什么人看,但也感谢一直支持的小伙伴啊,今天只有一更,确实有点创作激情不高。 -- 闹剧1 陶千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陈静颖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医院的食堂还没到饭点,只有一家奶茶店开着,她们面前各放了一杯奶茶。如果换做是高考前的那个暑假,陶千漉想她恐怕早就要把奶茶泼到她脸上去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陶千漉摸了摸手里温热的奶茶,撕开吸管,猛地戳出一个洞,嘬了一口。 叁分糖的奶茶依旧甜得发腻,陶千漉觉得如果不是医院的窗口这家奶茶店绝对要倒闭。 “陶千漉,你相信,现世报吗?”陈静颖的语速缓慢。 陶千漉抬头看了她一眼,陈静颖的美丽眼睛在精致的妆容显得格外动人,只是此刻她的眼角有一些晕妆,眼底里满是负面色彩。 她继续搅了搅奶茶底部的珍珠,没有接她的话。 “好像自从对你做了那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过得不好。”陈静颖接着说。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呢?”陶千漉的语气淡淡。 “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陶千漉忽然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升,深吸了一口气。 回忆如海啸一般涌来。 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十五天,陶千漉刚刚刷完一套理综试卷准备入睡,手机却突然响起来,铃声尖锐得可怕。她从来不给别人她的电话,除了魏玲玲,可手机上显示的却是一串她从未见过的数字。 很多年后,她多么希望她的手机开得是静音,或者摁掉那通电话,那样噩梦就会晚来一个晚上。 “陶千漉,校园墙上的帖子我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是魏玲玲发的了,我原本觉得只要你们公开道歉,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可是你们非要把事情闹大,我现在已经联系不上魏玲玲了,你们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高考!”陈静颖的声音震耳欲聋,就好像这件事情一定是陶千漉错了。 “她发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陶千漉不明所以。 半个月前,一条名为“陈静颖是心机婊”的匿名帖子被上传到南城一中的“校园墙”上。 陶千漉为了不影响学习,早就已经删掉了QQ、微信等一众与学习无关的软件,所以她并不知道这篇文章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听她座位前方的女同学转述大概就是说陈静颖见一个爱一个,还爱抢别人男朋友。 陶千漉只觉得这种手段无聊透顶,尽管她讨厌陈静颖。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城一中高叁的大部分学生早就没有心思关注这种事情的真伪,顶帖的也大多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 但毕竟陈静颖是一班的学生,这个帖子也就被管理员删掉了。 陈静颖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好几次都是来了学校之后上不了几节课就请假回家。 而前几天魏玲玲又在陶千漉面前念叨了这件事,说陈静颖真的就是心机,明明当时和许澈谈恋爱,还吊着黄雨泽,许澈走了,她又立马下手另外一个男生,就只有黄雨泽这个又笨又蠢的家伙愿意当备胎。魏玲玲对陈静颖恶意如此之大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陈静颖继许澈之后的那个男朋友就是魏玲玲追了很久的于庆伟。 陶千漉对魏玲玲的这些事情真的不感兴趣,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陈静颖有了新的男朋友,算是和许澈彻底结束了。不过在陶千漉看来,这是迟早的事。 而陶千漉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考上那所北京的学校,以叁模的成绩来看还是有极大的希望的。 魏玲玲一直在陶千漉耳边念叨个不停,最后陶千漉忍无可忍:“能不能别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我不想听这些!”。 因为这件事,她们俩之间到现在还在冷战。 再后来,这个帖子的幕后黑手就被揪出。 魏玲玲这几天每天上课都在捏手机,陶千漉好几次都看见是和陈静颖的聊天界面上。 “什么叫做我是心机婊,什么叫做我是小叁,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我,你不承认是吧!好,咱们明天校长室见。”陈静颖的语气很激动,也很委屈,愤懑不平地控诉陶千漉。 “陈静颖,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陶千漉被陈静颖这么一通无厘头的指控点燃了,感觉血压在飙升。 “没有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许澈吗,你讨厌我,所以你要这么做!”陈静颖没有在试探,而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口吻。 陶千漉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喜欢许澈这件事情就像一件被陶千漉用沙石埋藏在河底的珍宝,现在却被陈静颖用不知名的棍棒搅得乱七八糟。她这么久以来的掩饰和自我消化都显得毫无意义。 “怎么,不敢承认了?”魏静颖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喜不喜欢许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不会用这种下叁滥的手段。”陶千漉被气到发抖,连声音都气息不足。 谁知道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年轻的女生,女人一上来就是威胁的口吻:“我妹妹的事情,你最好给我道歉,不然你走着瞧!别再这里装傻,你这种女的我见得多了!” 陶千漉把电话放到一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又换了个声音,是中年女人的声音,中年女人的口音她听不太清,大概就是说陈静颖因为这个事情一直在喝安神补脑液,情绪不稳定,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要找陶千漉负责,随后便是不能入耳的谩骂声。 如果再任由这么一家人下去,陶千漉觉得出事那个人会先是自己,她直接掐断电话。 “漉漉啊,你怎么还不睡?”林英敲着她房间的门,关心地问到。 “没事儿。”她一出声,居然是哭腔。一旦情绪激动,她就止不住哽咽,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泪失禁体质。 “哎呀,漉漉啊!你怎么哭了?妈妈进去好不好?” “不用了,妈妈,你快去睡觉吧,我就是刚刚看了个感人的视频,你知道的,我眼泪松,我马上睡觉!”陶千漉立马关上灯。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尤其是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林英已经够操劳的了,从陶千漉的父亲陶戈平的公司出了问题,到父亲撒手人寰,一直都是林英在忙里忙外,才不至于出现电视里的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情节,不至于无家可归。 等到确定林英走后,陶千漉开始给魏玲玲打电话,她一直关机。陶千漉又登录QQ和微信,都没有办法联系魏玲玲。 从陈静颖的意思来看,这件事情被揭发之后,如果陈静颖立马态度诚恳地道歉,她就不会这么兴师动众。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静颖又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许澈的? 这一夜陶千漉完全失眠,陈静颖一家人的过激反应像一串串鞭炮,不断在她耳边炸裂。即使这件事情好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她有底气说清者自清,但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安宁心神也似乎要被驱逐出境。 ———— 可能有些无聊 我会二更 -- 闹剧2 五月底的南城已经开始升温,只有早晨和晚上能飘出凉凉的风,教室里的风扇已经“吭哧吭哧”转了很久。这件熟悉的教室,和往常一样,又好像与往常都不一样。 陶千漉盯着手里的饭团,已经冷掉了,早自习也已经结束了,而魏玲玲和陈静颖这两个关键性的人物还是没有来。 前排的某个女生突然回过头来看了陶千漉一眼,然后又开始和身旁的同学咬耳朵。就是那一眼,玩味鄙视的一眼,如同将陶千漉头顶的那束聚光灯击溃,剧场的灯光全部点亮。 灯下黑,不过如此。 魏玲玲来了,眼睛肿肿的,左脸上也红了,陶千漉觉得那是巴掌印。 从魏玲玲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陶千漉就一直盯着她,她在等魏玲玲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一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魏玲玲都默不作声。 “魏玲玲,你什么意思,陈静颖的事情是我指使你干的吗?”陶千漉没有故意放大声音,她再也不是那个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兴师问罪的陶千漉了,可是教室里的其他人就是都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明里的,暗里的,要看她怎么焚烧。 “出去说。”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见魏玲玲依然不开口,就撂下这句话。 E字型的教学楼容纳了整个南城一中的学生,此刻陶千漉正站在连接着高叁年级和高二年级的走道上,她看着翘起来的墙皮,只觉得魏玲玲的解释让她脑子生疼。 “千漉,对不起,昨天陈静颖家人也联系我家长了,我爸直接冲进房里就打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拿你当了挡箭牌。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魏静颖一边哭泣一边说。 “挡箭牌?你凭什么拿我当挡箭牌!”陶千漉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那我问你,陈静颖找你道歉之后,你为什么不道歉,你又说了什么。” 陈静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再说一句话。 “行,我也不想管这么多了,我只要你在陈静颖和她家人面前把话说清楚,说出真相,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不过距离高考剩不了多少天了,陶千漉并不畏惧与魏玲玲撕破脸皮。 陶千漉往教室走的时候被班主任程伟杰叫住,看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不像是什么大事:“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你的事情我大致听说了。陈静颖的家长要把这件事闹到教务处去,被我制止了,念在你家情况比较特殊,我也没叫你家长,今天他们来了之后,你和魏玲玲态度诚恳点儿,和他们家里人道个歉,这个事情就过去了。”他的语气轻飘飘的,有一刻都让陶千漉觉得是他劳苦功高为自己铲除绊脚石,她应该感谢他才对。 大致,是有多大致?片面之词就能给一个人定罪,简直可笑至极。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道歉?”陶千漉的心凉了半截。 “陶千漉,你要知道,闹到教务处之后,这件事情就远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程伟杰拿起一摞试卷开始批改,甚至都不抬头看陶千漉一眼。 那我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因为害怕事件繁琐就要让一个原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人来当背锅侠。程伟杰还真是将功利进行到底。 “你到教室把魏玲玲喊过来把魏玲玲喊过来” 陶千漉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魏玲玲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了,但是李珊珊不知为何没有来。 如果她不曾离开过这间教室,是否还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 陶千漉对魏玲玲说:“班主任找你。” 魏玲玲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弄掉了陶千漉的一本书。 “捡起来。”陶千漉承认自己很难不怨魏玲玲,她没有大声呵斥。 魏玲玲弯下腰去捡。 “陶千漉,你挺会欺负人啊!利用完人家怎么还窝里横呢?”黄雨泽的位置就在陶千漉旁边,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过道。 陶千漉不想理他,更不想和这个陈静颖的舔狗掰扯。 她做回座位,板凳被她挪动发出尖锐的声响。直觉告诉她,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她不可控的地步了。 -- 闹剧3 陈静颖带着她的那一大家子人浩浩汤汤地来教室把陶千漉和魏玲玲叫出来的时候,是第二节下课的大课间。这个原本需要去跑操的大课间,因为高考即将来临而成为高叁学生特殊放松时间段,彼时却成了游街示众的最佳时期。 看热闹的表情,怜悯的目光,惊讶的神情……这样的排场,激起的是一副多么生动的表情百样图啊! 在某些同学的眼神里的含义过于裸露时,她就想要以同样地力度回瞪。对啊,她就应该这么做的,可是就如同科技大片一般,她耳边此起彼伏地叫嚣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 “看吧,我早就知道是她们俩。” “看待会怎么被处置吧。” “这事闹这么大啊!” “不会高不了考吧!” 这条走廊居然这么长! 魏玲玲突然牵起了陶千漉的手,紧紧握住。 陶千漉侧过头紧紧盯着魏玲玲,试图通过眼神询问她这样做的意味,可魏玲玲只是木讷地拉着她。陶千漉的脊背发凉,她就是觉得,这只握住她的手像不慎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的水草,要把她活活溺死。 这一路她都想要甩开。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陶千漉觉得自己即便是甩开了,那些人也会认为是自己恼羞成怒,责怪魏玲玲将她供出来。 什么时候她居然连睚眦必报的勇气都没有了。 孙伟杰到底还是没让这件事情闹到教务处,讽刺的是,他们居然都不是在办公室解决这件事情,而是在不久前陶千漉和魏玲玲谈话的地方,陶千漉的位置还是能看到鼓起来的墙皮。 陈静颖家里一共来了四个人,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除了她的父亲陈华时不时地在低头看手机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鄙视和憎恶毫不掩饰。 陈静颖的母亲汪雪梅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一身的华丽的衣物却依旧不够贵气,尤其是那顶她和林英同款的LV碎花帽子,碎花图案和林英的从前那顶有些出入。 “你们俩的家长呢?怎么还没来?”汪雪梅用她那一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揽过陈静颖。 陈静颖把汪雪梅的手推开。 汪雪梅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们俩,那样的姿态陶千漉只有在电视剧里看过,恶毒的嬷嬷羞辱犯了错的宫女前便是如此。 从小到大陶千漉得到的大多都是赞许艳羡的眼光,就算有人看她不顺眼也大多不敢堂而皇之地表现,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陶千漉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魏玲玲只是低着头,红了眼,而陶千漉不想要认输,她直直地站着,眼神犀利,汪雪梅什么样的眼神她便什么样的眼神。只有陶千漉自己知道,她的无所畏惧是伪装出来的,她在伪装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哦,魏玲玲的家长已经在路上了,至于陶千漉,她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程伟杰一副你们多担待的表情。 “情况特殊?是死了……”汪雪梅尖锐刻薄的声音被打断,陈静颖的父亲陈华适时地站了出来。 “我们也不想耽误时间,你让这两个学生给我们家陈静颖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这事儿咱就算过去,行吧!”陈华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看起来对这件事情不是很上心。 陶千漉认识陈华, 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叔叔们的其中一个,他父亲曾经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陶千漉与他对视,他便开始闪躲。 是知道她家的情况,于心不忍吗? “不行,必须要她们俩家长都来,小小年纪就说要找社会人打架,不仅她俩要道歉,也必须找她们父母找个说法!”陈静颖的姐姐于悦站出来,语气里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陶千漉看着她一副就是会混社会的样子,说出这种话简直就像在打自己的脸。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找我的家长,要我道歉?”陶千漉用眼神扫视这一群人,最后落到魏玲玲身上。 陈静颖走到她面前,打开手机,把和魏玲玲的聊天记录怼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 页面停留在两条消息上。第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那本解忧杂货铺的扉页,有许澈的签名,还有陶千漉的心声——“陶千漉喜欢许澈,藏在这本解忧杂货铺里”。 第二条是魏玲玲自己的话——“这件事情陶千漉也有份。” 陶千漉看了一下魏玲玲最后两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差不多就是昨天晚上陈静颖给自己打电话之前 再往上翻,大概就是一开始东窗事发,陈静颖找魏玲玲道歉,结果魏玲玲非但不道歉,还各种恶语相加。陈静颖提出要找家长的时候,魏玲玲以找社会人来威胁陈静颖。 往下就是陈静颖给魏玲玲打的一系列未接电话的标识。 “就凭这些,就和我有关系吗?就凭魏玲玲的两条消息你们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陶千漉死死地盯着他们所有人,她看到陈静颖眼里一闪而过的迟疑和理亏,就连陈静颖家里人的气焰都好像降了叁分。 就在这个时候,魏玲玲突然向不远处跑去。 魏玲玲的妈妈来了。 只见一个瘦到极致的女人,穿着朴素,皮肤黝黑,怀里还抱着一个和魏玲玲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看到这么多人之后也被吓得咿咿呀呀地哭起来。 魏玲玲接过弟弟。 魏玲玲母亲一来就开始道歉,说着便开始掉眼泪:“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一个人带孩子真的不容易,孩子她爸还要工作,我让我家女儿给你们道歉!” 魏玲玲和弟弟便抱在一起哭,一边哭一边弯腰鞠躬给陈静颖道歉。 陶千漉看到了陈静颖和她的家人眼睛里的动容,他们心软了。连陶千漉都心软了,卑微的母亲,幼小的弟弟,一同在你面前哭泣,人是感情动物,这样的视觉冲击堪比催泪大片。 “我们家女儿自小就缺心眼,她不长脑子,这种事情她根本就没脑子能做出来的。陶千漉成绩好,她和陶千漉关系好,我也放心她们在一起玩,他们节假日啥的都黏在一起。”魏玲玲母亲的话语悉数落入陶千漉的耳中。 简直是无中生有!陶千漉不知道是魏玲玲母亲在睁着眼说瞎话,还是魏玲玲总是用这种理由来搪塞她母亲,她和魏玲玲除了在学校会在一起,假期里压根就是互不打扰。 她不明确说这件事就是陶千漉指使的,却通过贬低自家女儿抬高陶千漉,把核心观点用潜台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的时候最先道歉的人并不见得输了,而沉默的人往往是最后赢家。 “好,那这件事情,我们也就算解决了,让她们都回去学习吧!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程伟杰下节课还要去上课,此刻他要结束这场闹剧。 “但是那个陶千漉还没——”汪雪梅瞧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陶千漉,却被陈华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事 。 如果把这一家人对魏玲玲和陶千漉的憎恶比作是一种超声波,在魏玲玲母亲“运作”之前,她们俩共摊这样的频率,而在魏玲玲母亲 “运作”之后,这样的频率降低了,但目标对象也只剩下陶千漉。 他们一同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可是陈静颖的母亲和姐姐还要时不时地往回看,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陈静颖的哥哥回头看了陶千漉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魏玲玲的错,她不应该发那种帖子,更不应该不识好歹地去激怒陈静颖,但是和陶千漉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她指使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站在原地。 就是这个地方,正好就是这个地方,她在这里佯装看书偷看许澈,她在这里邀请许澈一起当主持人,她在这里质问魏玲玲,她在这里虎落平阳被犬欺。 明明叁年前这里的墙壁还是平整光滑的,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陶千漉在这里逗留之后会不小心蹭上墙灰。就像她一直都将学校当做自己优越感的驻足地,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学校也成为了困住她的灰色地带。 她好想要抛下一切冲出这座围城,然后关掉手机,哪怕一个人在外头晃荡也好。 想做却不能,多可悲。 -- 在一起,好不好 “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和我说对不起吗?你很聪明,知道时间可以冲淡委屈,愤怒甚至是仇恨。但是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个大度的人,而且,你是不是低估了当年你所做的事情对我所造成的伤害?”陶千漉紧紧盯着陈静颖,盯到对方发怵。 陶千漉从来没有设想陈静颖有一天会给她道歉,更没有想到过会是今天。如果不是陈静颖主动去翻旧账,陶千漉不会如此。 她不再是被人打散一身傲骨的十七岁,然后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情极有可能不是你做的,但是我就是抱着一丝可能,或者说我希望是你做的。我那时候讨厌你傲慢、自以为是的样子,我希望你足够卑劣,所以——” “行了,我不想要浪费时间来听你说这些。你的道歉我也不会接受。”陶千漉将面前的那杯奶茶往边上推了推,打断陈静颖,不想要再听一个施害者陈述她的犯罪动机。她也是终于明白陈静颖的这般态度,并不是为了表达她的歉意,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 陶千漉站起身,准备离开。 “好,但有件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说出来,于凡当年对你做的事情,不是我教唆的。”陈静颖快速地说。 “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行了,我没有功夫和你在这儿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陶千漉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这些事情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她的创伤后应急障碍都已经自愈了,她就把这些痛苦的回忆打包,拴上无数个结,既然已经被封存得好好的,就不要费劲巴拉地解开来折磨自己。 和陈静颖不欢而散之后,陶千漉就近买了个煎饼果子用来当晚饭。 路过住院部一楼的时候,陶千漉在自动贩卖机上选了瓶青梅绿茶,透过屏幕的反光看到两顶五彩斑斓掠过。 陶千漉移动方向去看他们的背影,两个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人,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走了一段路,改用背。 他们未满二十,眉眼含笑,此刻正演绎着陶千漉从前最向往的场景。住院部前面的这条小道,和南城一中里的校园小道比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那个病房她应该是能够回去了。 陶千漉一进病房就看见朱敏和周音父亲在整理行李。 “朱老师,你们这是要出院了?”陶千漉有些不解。 “是啊,我们取消了手术,或许这才是我们家阿音想要的吧。”朱敏的眼眸里居然是平静,是狂风暴雨撒野后一切安顿好的宁静,她握住了陶千漉的手。“这样,她应该就不会遗憾了。” 不留遗憾,她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她常常做不到,她还常常遗憾自己留了遗憾,多不该啊。 这一家人的转变实在有些大,陶千漉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好像是一场,happy ending。 她一回头,就看见许澈就站在病房外面。 陶千漉走出来,他们就站在那个可以俯瞰夜景的窗户前面。 下过雨的傍晚,天空的云像一块块被染了淡橘色的浓厚气泡。窗户不知道被谁推开了一点儿,露出了一些缝隙,风透过缝隙洒在陶千漉脸上,有些凉。 转过身去看许澈,夕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从侧面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晚霞。 “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他的目光从远处转向陶千漉手里的手机。 陶千漉看了一眼手机,从买完煎饼果子到回到病房的期间居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严杭的,也有许澈的。 “不好意思啊,我关了静音了。”陶千漉摸了摸手里的煎饼果子,已经凉了。 “就是想和你说一下手术前的注意事项,今天晚上早点睡,十点之后不要进食,已经给你发了微信了。” “嗯。知道了。” “你去哪了。”许澈继续问她, “去见了一个我以前很讨厌的人。我以前有幻想过怎么去手撕这些我讨厌的人,但是今天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发现她过得可能都没我好,虽然我口头上占尽了上风,但从前的那种报仇雪恨的欲望居然一点儿也没有了,我甚至有些可怜她。” 陶千漉把手里的那瓶青梅绿茶打开喝了一口,有点像畅然之后饮酒。 “可能是因为你只是讨厌他,而不是恨他,或者,爱他。”许澈的眼睛里多了陶千漉看不透的深情,只有几秒钟,让陶千漉有种捕风捉影的错觉。 “我以为你会说,是时间治愈了我,这种类似的话。”陶千漉莞尔。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时间从来不应该是你爱或恨的程度的负相关变量。 陶千漉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两个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小孩儿,直觉告诉她,时间像达摩斯利剑悬在他们的连接上。 “我知道你们不能轻易透露病人的隐私,但我想问一下,周音,她的病,能治好吗?”她看着许澈的眼睛。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话题转变的太快,许澈迟迟未做回应。 半晌他终于道:“我不是他的主治医师,但我知道,她的病,按照现在医学水平来看,治不好。”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以瞧见许澈眼底的无力感,内心也微微刺痛。 多么好的年纪啊,同龄人大概都在戏中,可周音却要面对着何时落幕的问题。 她自以为许澈作为医生,看过那么多生离死别,或许早已司空见惯,而不是这样的动容。 “时间是客观物质,我们也没法延缓太阳落山的速度,对吗?”陶千漉转过身,不再看远处的落日。 “嗯。”许澈微微点头。 陶千漉心底一直有一杆秤,她在掂量一个合适的时机表达自己的心意,但她也确定她不会提过往的情感,那样多少有些丢人。她不太懂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去讨一个异性的欢心,唯有试探,才能知道对方的限度。 从前不说,现在还要兜兜转转,不值得。 她不想再去试探了,尤其是对她爱了很久很久的,抽象的许澈。 爱一个抽象的人太难了。 时光彼岸那头,少年云淡风轻,胜券在握。陶千漉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澈,具体实然意义上的许澈,不再是被她捧在神坛上的许澈:“既然这样的话,日落之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 他也转过身,眼眸亮了亮,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深吸一口气,煎饼果子的塑料袋子在手指上缠绕了几个圈,她越拉越紧,手指末端现在一定已经充血麻木了。 “许澈,我们在一起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追你,好不好?” -- 甘甜 陶千漉被安排在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台手术。换上手术服,头发也被护士要求扎成两个低马尾,彼时的她因为饥饿难耐输上了葡萄糖。护士告诉她不要乱动手上的留置针管,待会麻醉的时候还要用。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的那一刻,陶千漉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舅舅,有什么事吗?”她看着这袋葡萄糖马上就要滴完,按了一下呼叫护士的按钮。 “我跟你表弟来南城这边办点事儿,中午咱们吃个饭?”林盛电话那头还有语音播报的声音,能听出来应该是在高铁站。 林盛之前一直在爸爸的公司工作,家里出事之后,他也回到自己的老家工作。 “舅舅,我在医院。” “你怎么了,这是?”林盛的嗓音一下大了起来,让人误以为按了增加音量的键。 “您别激动,就是做个根尖囊肿手术,不是大病。”陶千漉得稳住他的情绪,说完就把手机移得远远的,示意护士可以拔针了。 “这都手术了,还不是大事,你这孩子!你在哪个医院,我们去找你。”陶千漉已经能想象出林盛皱起眉头和额头上川字纹的样子了。 另外一位护士告诉她现在可以前往手术室了。 “哦,你等一下,我在微信上把地址发给你。”她飞快把地址传过去,就跟着护士走了。 一进手术室,麻醉医生就开始和陶千漉开始聊天,陶千漉发现手术台竟然是一个很窄的床。 里面有好几个医生,都武装得只剩下眼睛,即便这样,还是毫不费力一眼认出许澈,对陌生环境的防备心理一下瓦解。 许澈瞧见她进来,也开始模仿着麻醉医生的话术问她问题,多大,多高,单身吗? 许澈的语气机械且随意,最后一个问题却着重强调。 她故作冷漠地说:“有男朋友了。” 许澈:“躺下吧” 她看不到口罩下的完整表情,只看到许澈眼底的喜悦之色。和昨天晚上他吻完她后,一摸一样。 麻醉医生困惑在原地,看了一眼许澈,又看了一眼陶千漉,笑着摇了摇头。 面前的许澈闪了闪,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她的意识被剥离。 “许澈,我们在一起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追你,好不好?” 她看向许澈,却不敢一直看,只盯了几秒又低下头。 岸上的鱼,连呼吸都快暂停。反应过来,是他牵过她的手,把捆在她指尖的带子解开,将她手里的东西放到窗台上。 他拉着她到了一个楼梯间,他说:“这里不会有人。” 晦暗的光,暧昧的眼,他一点点靠近,嘴唇触碰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 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撬开她的牙关,在口腔内游走,青梅绿茶的甜味渡满了两个人的口腔。这个吻温柔缱绻,持续了很长时间。 她睁开眼睛想看看许澈的表情,却发现半眯着眼动情的样子十分性感,手不自觉附上那片脖颈,轻轻摩挲。 陶千漉自认为不会喧宾夺主,只能成为被动的一方,却不知道某一刻许澈停下了嘴上的动作。他声音有些沙哑:“不能摸了,会出事的。” 他指的应该是自己的小动作。 意识到许澈的意思后她也停掉了手上的动作。羞答答地靠在他的肩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说:“还要继续吗?女朋友。” 女朋友,简单的叁个字,却如同施魔法的咒语,蛊惑她的心,她笑得身体轻颤。 她离开他的肩头,这一次是她主动再渡些甘甜给他。 “陶千漉,陶千漉,快醒醒!”护士将陶千漉晃醒。 这一觉竟无梦。 意识沉浮,她能感受到自己被推出了手术室。 迷迷糊糊中有个人把她抱起来,她像一只无骨的猫,被挪到另一张床上。尽管不够清醒,但她知道抱自己的人是许澈。 氧气罩,心率监测仪一拥而上。她被告知还需要在PACU(麻醉后监测治疗室)待上六个小时。 前一两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肌无力的患者,只有眼睛可以眨巴眨巴。 感官也一点点恢复,喉咙的异物感,嘴角的撕裂疼痛,牙齿上被缠绕的手术缝线。 许澈给她贴了加压胶带后就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病床前居然站了两个人,皱着眉头的林盛,和笑嘻嘻的表弟林磊。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陶千漉的脸上,却是两束性质极其不同的光源,这样的反差,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林盛在陶千漉转到普通病房都在关心不断。林磊给陶千漉拍了几张照片后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嘲笑两句,真丑啊! 这样碎碎的声音让这个病房有了人烟气息,也让陶千漉觉得长久以来的孤单不过是一种自我封闭的剧情体验,原来她也可以幸福的。 林盛出去接水,好一会都没回来,病房里只剩下林磊和陶千漉。 陶千漉听见脚步声暂停,发现许澈站在病床前,没有别目光挪过来,而是盯着正双腿交插沉迷于王者的林磊,微蹙着眉。 “这是我表弟。”陶千漉含糊不清地说。 许澈:“你表弟?” 陶千漉点点头,看见许澈眉眼间那点阴郁消散。 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胜也正好提着水瓶进来,急切地问:“医生啊,我家侄女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舅舅在看到许澈面部的那一刻,表情很不自然,也没有再问话,那表情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舅舅看出了什么吗?还是她过分敏感? 陶千漉又去搜刮许澈的表情,他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就好。 -- 我陪你 ℱúωèпωú.мè 之后的一切都很正常,许澈胜过对普通病人的关心,被舅舅和林磊嗅出她和许澈关系的非比寻常。 许澈走后,林磊双手环胸,一脸审判官的架势,盯着病床上的陶千漉。“陶千漉,你什么情况,说说吧,多久了?” 这个仅小她一岁的表弟,自大学到现在几乎都没有过空窗期,和没有正而八经谈过恋爱的陶千漉比起来,可以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陶千漉给了他一记白眼。 林磊嘚瑟:“要不要这一次也让我帮你,驱,逐,他。” “不用。”陶千漉挪了挪被子, 大二那年,陶千漉被一个学长疯狂追求,恰逢林磊来他们学校探亲,就演了一出戏。 林磊伸了个懒腰:“呦呵,来真的啊!你算是开窍了,不至于见到就躲了。” “什么叫我见到就躲了。”陶千漉觉得要不是自己现在还在输着液,一定就上去给这小子两个爆栗。 “行了,你让你姐安静会吧,去买点饭来,我要吃晚饭。”林盛的啤酒肚很容易饿。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林磊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美团:“订外卖不就行了?” 林盛:“外卖哪有医院的菜健康干,快去!” 林磊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却在出门的瞬间见到了靠在墙边的许澈。 林磊搭上许澈的肩:“哟,兄弟,我没想到你这么专情啊!” 许澈:“当初让你不要告诉她,你没说吧。” 林磊耸了耸肩:“当然没说。” 他当然说了,他当时还和陶千漉说她这个学长看起来挺痴情的,还知道主动找情敌了解情况,差点就准备暴露自己表弟的身份,觉得陶千漉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他后来也没看陶千漉谈恋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个人居然还在一起了。 和他刚刚在病房里的表现不同,现在的许澈像是守在病房外面听候发落。 许澈:“好”。 许澈走了,可从背影看起来却有些落寞,林磊觉得,这和第一次见他那天,他离开时有点像,但更像是兴尽悲来。 林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当时还一直以为陶千漉的学生也是法学专业的,没想到还是个医学生。 陶千漉觉得舅舅是故意把林磊支走的。 “漉漉啊,你这个男朋友是不是你高中同学啊?”林盛在笑,可陶千漉却觉得他笑得牵强。 “嗯。” “他也姓许哦。”林盛搓了搓手。 “舅舅想说什么?”陶千漉从床上坐起身,她似乎知道林盛要问什么了,所以刚刚见到许澈的时候才会那般不自在。 林盛似是在组织语言,没有人说话,病房内部安静,可汽车的鸣笛声不知道何时从市井一跃而上,还有不远处施工工程的运作声响不绝于耳。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将她原本平铺直叙的生活和她的形单影只驱散个干净,她的听觉敏感度都降低。 此刻所有声音都生生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盛终于开口:“就是想知道你对你父亲破产这件事了解多少?” 或许是为了照顾陶千漉的感受,他的语气委婉,没有质问也没有故作深沉,平常得像在问“你吃过饭了吗?” 了解多少?她没有经历父亲陶戈平的“摩天大楼”是如何拔地而起又如何逐渐瓦解的全过程,但她知道那栋楼的砰然坍塌是由外力造成的,而这外力或多或少,直接间接,与许澈的家人有关系。 她享受过这栋楼带来的红利,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脱到外因上面。 地基不稳,楼倒,是迟早的事。 “舅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她的语气很平静,“我拎得清的。” “你只知道就好,我以为你不知道才会,和许家的孩子谈恋爱。”林盛自知他姐夫不是什么好人,出轨,滥赌,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要不是他后来得罪了那么多人,也不至于被人设计中圈套,承受不住后便撒手人寰,让别人替他擦屁股。 “舅舅,即便我一直不知道,今天你才告诉我,我也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的。”陶千漉说得认真。 “也好,我们家不搞连坐。”更不会因为伤害过他姐姐的男人连坐。 林盛摊开手掌,法令纹随着笑弯出游刃有余的弧度:“林磊这小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来。” 送走林盛父子已是晚上九点钟。 陶千漉觉得自己一直缩在被子里,闷得难受,于是把脚伸出来,感受一下冰冷空气,在床沿边晃呀晃。 一边晃一边给许澈发消息。 Re:我舅舅他们走了,都怪你!说我明天就能出院,让他们觉得我病得不重。 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去办事,所以今天必须找个离目的地近的酒店,而陶千漉过了麻药的劲之后也确实可以自理。 许澈秒回。 xc.: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陶千漉刚刚慢慢吞吞地下了床,就看见许澈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过来。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呼吸急促,乌黑的刘海已经打湿,额前的汗细细密密,和旺旺雪饼上的白色糖霜一样大小。 这一看,就是刚运动过。 他本身皮肤就白,现在因为血液循环加速,脸上粉粉的,那双澄亮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她。 陶千漉发现他居然没带眼镜:“你是不是忘带眼镜了?” 下一秒,他把她拥进怀里。 他刚刚一个人去医院的篮球场打了很久的篮球,大汗淋漓后休息片刻,看到她给他发消息,他立刻就来找她。 “不是,我度数不高。”许澈临走前特意穿了件干净外套,为了防止把汗蹭到她身上,他只是让她的左侧脸颊靠在他右肩,这样也不会伤及她的手术伤口。 陶千漉:“你怎么了?” 即使靠在右肩,她也可以听见他左心房的跳动。 许澈搂她搂得更紧了。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应该我先说的。” “哦,那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先说的。” 许澈似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低声问:“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陶千漉本来想说她发微信就是开玩笑的,不必当真,但是看许澈这副模样,她觉得也挺好的 “好,但是,你先放我去洗手间。” 许澈这才放行:“洗澡的话,还是不要洗头了,以免碰到伤口。” 陶千漉受不了许澈用没带眼镜的好看眼睛和他说话,不是嫌弃,而是会招架不住,匆忙抓了几件衣服溜进了洗手间。 ———— -- 可能 ℱúωèпωú.мè 南城向来没有暖气,越往冬,空气就会越湿冷。可是什么时候空气的性质什么从溶液变成胶体,到最后变成了有温度的悬浊液了呢? 好像只需要两步。 在陶千漉试图将门反锁,却被许澈提醒病房不能反锁,只能将门关紧。又在陶千漉看许澈的高大身体在孱弱的陪护椅上蜗居时,再叁邀请他上床后。 灯已经全关掉了,就连病床间的隔帘也拉上了,陶千漉把手伸出来,试图放在眼前辨认,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也是伸手不见叁四指。 虽然陶千漉骨架小,但是个子高,许澈更不用说,两个人睡这个病床着实有点挤了。 许澈是在这个病房洗的澡,用的是是她的沐浴露,和他自身洗衣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别样的好闻。 她好热,脚挪了挪,踢掉身体上一半的被子,就被许澈给重新盖上,踢掉盖上,重复了两叁次,一直到许澈直接动用躯体制服了她。 “我热。”陶千漉现在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像在哼哼唧唧。 “那你也要盖被子。”许澈这声音,可能是要睡着了,然后又被她弄醒的感觉。Уūzhaiωū.pω(yuzhaiwu.pw) 他好像“啧”了一下:“别动。” 许澈身上除了肌肉就是骨头,温度还高,陶千漉正试图挣脱许澈这个大火炉的烘烤:“你太硬了” 她的下嘴唇被加压带束缚,这句话说出来和“你硬了”没什么两样。 说完她就后悔了,许澈也放弃对她的钳制。 陶千漉完全挣脱,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冷空气也会挑部位下菜碟,神经末梢的脚和手都被冻得冰凉,身体还在熊熊作暖。 亲也不能,抱也不是,她的手脚现在又想回到被子里。虽然是她把人招上来的,但是她还是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许澈就能坐怀不乱似的? 一个邪恶的念头冲破种皮,迅速蔓延生长,一直冲到陶千漉的手心。 “嘶” 陶千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伸进被子并且迅速直达目的地,鬼使神差的。 原来他也没有没办法做到经花丛而片叶不沾身,她手中握着的这个热热硬硬的家伙就是确凿的证据。虽然隔着一条纯棉的睡裤,她还是感受到他的活力。 奇怪的触感。 他原本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回到陪护椅上,而此刻他的身体和那根东西一样僵硬,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 如果她不是只是轻轻握住,再加重些力度,或者真实触碰,懂得些技巧,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欲仙欲死。 她轻轻地捏了捏那根东西,像是觉得没意思了一样,终于放开。 他以为她会就此停歇,谁知道那双冰冰凉凉的手向上,流走过他的腹部神经,轻扫过几根阴丝,弯弯绕绕就要得逞。 他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我想帮你。”陷入情欲中的陶千漉声音软哒哒的。 “你确定?”许澈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会累,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半天都弄不出来。” -- 磨(微h) 许澈松了手,把选择权交给了陶千漉。 许澈这话激起了陶千漉的胜负欲,她倒要看看,半天是多久。 她先是从底座摸了摸那两坨有着特殊纹路的家伙,软乎乎的。再往上,挺立的肉棒支起了小帐篷,在布料与许澈腹部为她那双为非作歹的手提供了相对宽敞的空间。 她太调皮,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明明嘴上说着要帮人,却始终只是在自我感受,用指腹摩挲,感受他的纹理和温度,想象着他威风凛凛的样子。 一直向前摸到顶端,那里湿湿的,她用指尖刮了刮。 “这里就是马眼吗?” 他听见许澈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触摸许澈这件事情她更像是在取悦自己,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她有点兴奋。 “这样,对吗?” 她终于开始试着上下撸动,慢慢地加速,慢慢地。 许澈有些后悔放下她的手了,那双手软,却凉,像是玩闹一番终于记起来原本的任务,此刻正在卖力地“帮” 他。 不该让她这么胡闹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就算不用这样,他自己也能平息下来。 算了,选择上来睡,潜意识里应该会料到这样的后果吧。 他在内心小小地挣扎一下,而躯体却被撩拨到快要关不住遏制原始欲望的牢笼。 他或许也是想要这样的。 陶千漉原本以为最差不过是自己最终会以为手累而放弃,但现在她没有想到,她在许澈乱了的呼吸中,自己也方寸大乱。 她像是被欲望不小心侵染的布,稍有不慎就能因为毛细现象让欲望在其中逆流而上。 她清楚地感知到内裤上羞耻的潮湿,心里,哪里,都空了一块,急切想得到填补。 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 许澈感受到了陶千漉的偃旗息鼓之势,欲望本能驱使着他的手附上陶千漉的手一起运动。 他几乎用气声:“累了?” “不是,我有点难受。” “哪里不舒服?”他松开了她的手。 陶千漉也停掉了手上的动作,就在许澈想要打开灯想要弄清具体情况的时候,她制止了他。 然后她从仰躺变成压在他身上。 为了不磕到伤口,她用双手撑在许澈的两侧,低头到他耳边,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许澈,可以让我磨一磨吗?” 这几乎等同于勾引。 磨一磨? “不行。”处于医生本能,这种边缘性性行为在他这里是要被坚决抵制的。 “我说的是不脱的那种。”她快要哭了。 许澈几乎能够听见脑子里的弦断裂的声音,他找不到找理由拒绝她,或者不想要拒绝。 “你不说话,我当你当你答应了。” 磨吧。 她跨坐在他身上,隔着两个人的棉质睡裤找准那处硬硬的位置,把他压弯,开始一下一下的动。 她的水先是沁透了自己的裤子,然后悄悄地湿了许澈的裤子。 撑着累,她就趴在他胸口,磨了好一阵。 不像夹腿的时候,她还可以自己控制力道,现在她还怕会压着许澈。她原本以为只要到了阴蒂高潮就可以了,可现在连阴蒂高潮都恐怕达不到了。 她停下。 “还是不行?”许澈被她磨的时候也是不好受。 “嗯。”她点点头。 她先前要求了那么多,现在不敢再得寸进尺了,虽然她又想着许澈可以用手帮她…… 许澈:“要我帮你吗?” “怎么帮?” “礼尚往来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