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打越强的小强》 楔子 大明崇祯四年(1631年),陕北流贼风起云涌,官府先剿后抚,抚而后叛。 叛乱的腹心在延安府,渐渐形成了大小三十六个营头,号为三十六营,在三边总督洪承畴、总兵曹文诏的围剿下,三十五个营头纷纷越过黄河进入山西发展,只剩下清涧县的号为“点灯子”的营头依旧留在原地。 越过黄河进入山西的三十五家分别是: 紫金王;八大王;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曹操;乱世王 闯将;闯塌天;满天星;老回回;李晋王;党家;破甲锥 八金刚;混世王;蝎子块;闯王;不沾泥;张妙手;白九儿 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上天猴;丫头子 齐天王;映山红;催山虎;冲天柱;油里滑;革里眼;翻山鹞 其中,在此时名气较大者,无非是紫金王、八大王、闯将、闯王了,紫金王叫王自用,是这三十六家松散联盟名义上的首领,八大王自然就是张献忠,以悍勇无匹屡见于朝廷奏报,闯将则是李鸿基,也就是后来的李自成,以军纪严明著称,闯王则是高迎祥,人多势众。 号为三十六家,实际上每一家真正的兵马都不到一千,核心力量还是甘肃、宁夏、陕西三地派到京畿勤王(皇太极第一次入关)的哗变边军,以及延安府本地跟着“起事”的军户。 不过,虽然平均人马只有五百左右,但都是骑兵,或者是会骑马的步兵,战斗力还是不错的,每一个营头周围又依附着大约十倍的家眷,或者被裹挟的普通民户。 于是,陕西、山西各级官府上奏给朝廷的报告里,“贼众五十万”自然是夸大其词之说,全部三十六家,真正有战斗力的约莫两万,总人数大约二十万左右。 不过,由于朝廷的大部分精锐兵力都被第一次入关的女真人吸引了过去,并消耗掉了,能够用来征剿他们的人马也不多,一个总兵能够统领两千人马就顶天了,大多数都是一千左右,于是,想要将刚刚起势的流贼众赶尽杀绝也不容易。 “点灯子”,首领叫赵胜,又叫赵四,原本是延安府清涧县的一个老童生,四十岁了还没有考中秀才,依旧苦读不已,时常在寺庙里秉烛夜读,在周围流贼风起云涌的背景下自然被人讹为“趁夜聚众商议大事”,不得已被人推为首领加入流贼队伍。 于是,“点灯子”赵胜成了三十六家唯一的一位读书人头目,自然与其它三十五家不同,当洪承畴带着此时赫赫有名的西北“三煞”——临洮总兵曹文诏、甘肃总兵杨嘉漠、神木参将艾万年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大杀四方,让绝大部分流贼纷纷叫苦不迭避走他方时,赵胜还渴望着与朝廷接洽,时刻准备行那宋江之策。 于是,三十六家只有他一家还待在清涧。 浑不知,此时曹文诏已经杀过来了! 而在清涧县,“点灯子”的队伍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赵胜是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什么行军打仗,不过作为秦人子弟,就算是皓首穷经的书呆子,也是会骑马,会一些武艺的,当然了,赵胜能够在此时围剿流贼官军中最赫赫有名的曹文诏的打击下还能维持着队伍不散,靠的不是他会骑驴,会耍刀,而是手下有人。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族弟,以前在宁夏镇当兵的赵九,赵胜在族里行四,赵九是他的堂弟,勤王哗变后回到了清涧县,赵九身材高大,会开一石力强弓,撺掇赵胜起事后自号“一丈青”,不是因为他姓扈,而是因为他身材高大,又是青色面皮而已。 还有一人,叫惠登相,生得倒是短小精悍,以前是银川驿驿卒,与后来大名鼎鼎的李自成有同事之谊,作为驿卒,想要将信件、信物在规定的时间送到目的地,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善骑射”这个称号李自成显然当得,但惠登相显然当不得,只是“会骑射”而已。 这就不错了。 还有两人,一人叫王忠孝,却是赵胜所在里铺的里长,起事后自号“宋江”,与赵胜的心思自然是一样的,不过与水浒里的黑三郎倒是有些相似,“黑矮粗”三个字用到他身上十分贴切。 另外一人叫齐一正,山中猎户出身,起事后自号“飞豹”。 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点灯子这股人马显然不是曹文诏的对手,在曹文诏的追击下五千家眷将被赶尽杀绝,只剩五百人马平安退到山西,然后赵胜在一个夜晚会被突然出现的官军杀掉。 此后惠登相与赵九开始火并,最后还是惠登相击败了赵九,然后降服了“宋江”、“飞豹”,自号“过天星”,重新成为三十六家之一。 惠登相马上就会遇到从辽东赶来围剿的左良玉,然后投降了他,并成为左良玉手下的悍将之一。 不过,一个人的出现,让“点灯子”这股人马的发展轨迹似乎有了变化的迹象。 几个月前,就在“点灯子”赵胜正在苦盼朝廷的招安时,他遇到了一人。 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留着短头发,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短衣,背着一个同样花花绿绿的大背包,他的头发看起来像一个来不及剃发的行脚僧人,但他那面容、神情却与此时的人大相径庭。 更奇怪的是,此人显然是读过书的,赵胜一见之下便喜欢上了,还让他做了自己的“书吏”,但此人手头上显然也有些功夫,赵胜便让他以“书吏”的身份打理“老营”,也就是他这五百精锐人马的家眷。 当然了,号称有五千人的家眷,除了这五百人马的直系亲属,自然还有亲戚、左邻右舍,以及被强裹挟而来的民户——在此时,陕北由于大旱、寒冷(小冰河,收获季节突然霜冻,让收成锐减),连“宋江”这样的里长都活不下去了,何况普通人? 于是,所谓“裹挟”,绝大部分都是心甘情愿跟着流贼走的。 本文的故事,就从这里展开了。 一个明末流贼的故事,一个稍微不一样的、有些异化的明末故事。 第一章 我的诨号叫“小强” 清涧县城,演武场。 “收......” “杀......” 一队大约三百的青壮正在一个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留着一茬短发,约莫二十出头,面目俊朗,面皮微黑的后生的带领下练习长枪。 后生正提溜着一杆长约一张二尺的长矛在前面演示着。 “龙十三,‘点灯子’流贼众六当家,大名不明,诨名小强” “流贼等级,第四级‘矛手’,武力初始值50,经过战斗、训练得到的增加值30,可以在这一等级赋值9,剩余29清零,现在值59” “统御等级45,经过战斗、训练得到的增加值为40,可以在这一等级赋值9,剩余31清零......” “凭什么?” 原来此人叫龙十三,诨号小强,此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方框,上面写着他关心的数据,当然了,这个方框只有他一人看得见。 作为一个后世刚刚从军队退伍的清涧人,龙十三认为自己就算不幸穿越到明末,至少在流贼队伍里也是一把好手,不过现实是残酷的。 在他甫一穿越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可以时刻与他对话。 按照那个声音的说法,进入流贼队伍后,所有的人都分为九个等级,分别是饿殍、沟壑、饵者、矛手、刀手、弓手、轻骑、甲骑、武者,就算他孔武有力,也只能先从“饿殍”干起。 不过,从饿殍到矛手,只要每杀死一个人就可直接升一级,很幸运,在他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在距离自己的家门口只有不到一里地时出现了“穿越”这一奇葩的景象后,立即有流贼出现了。 流贼们将他当成了一个游方僧,正要实施抢劫时被他反杀了三人,其中就有饿殍、沟壑、饵者各一。 当然了,作为一个穿越者,就算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了,对于“杀人”一事还是十分谨慎的,但这些人实在弱不禁风,他稍稍用上了几分力气对方就倒下了。 从那时起,只要他愿意,在他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个闪烁着文字、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的方框。 “恭喜来到明末流贼模拟器世界,从现在起,你就是矛手了” 原来,一开始他也是一个“饿殍”,武力赋值只有1,所谓饿殍,那是流贼队伍里的最底层,表面上是“人”,实际上在有些情形下则是作为能够自己行走的“干粮”存在的。 “饿殍”每天只能吃一顿稀的能照见人影的薄粥,勉强能让人跟着行走。 接着便是“沟壑”,就是遇到城堡、关隘等建筑物时,作为填沟壑、消耗对方气力和物资的存在,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一天只有一顿稀粥,而是一顿稠粥。 “沟壑”的武力赋值是10。 接下来便是“饵者”了,他们比沟壑的武力强一些,武力初始赋值有30,每人还有一杆木制武器,比如木棒、木矛、石块等,每天能吃一顿干的。 “饵者”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作为诱敌的诱饵存在,当然了,如果“饵者”众足够顽强的话,也是可以当成“沟壑”一样的消耗品的。 这三者只有一项“武力”赋值。 从第四个等级“矛手”开始,除了武力赋值外,还有“统御”、“智慧”两项。 “矛手”的武力初始赋值有50,这一项放在后世那也是了不得的存在,在后世,相信能够达到这一项的多半有加入军队的机会。 其统御赋值只有10。 所谓“统御”,直到现在龙十三也没搞清楚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从字面上来看,那自然是领导能力、指挥能力,可其修成的途径却很奇特。 武力的修成途径倒是容易理解,按照方框里所说的,每击打到敌人一次,会得到一个增加值,重伤、杀死、俘虏一人这个值将会大幅增加,总数达到一定数值后就会升到下一级,然后多余的值就会清零。 而“统御”则是每被敌人击打一次,就会得到一个增加值,另外,周围的人对你的好感度、上司对你的信任度、你的运气都会成为一个个赋值,综合起来就是统御值。 第三个纬度叫“智慧”,它的存在除了为“统御”赋值外,还有独立发展的可能,大致是,如果会读书识字,初始值就是60,每运用或向上级献计一次打击敌人并成功,则增加1-5分不等,失败一次倒扣1-60分不等。 故此,运用此项时要万分注意,一不小心就会打回原形。 而一旦这一项打回原形,则会大大影响统御值,进而影响所辖队伍的稳定,造成队伍发生“营啸”、“崩溃”等无法预料的事也大有可能,一旦此事发生,则统御值将清零。 “统御值清零会有什么影响?” “那就意味着你一辈子只能待在矛手这个位置上,而不能担任伍长以上职位” 龙十三当时有些疑惑,“既然只有我一人能够看得清这些赋值,而我的上司并不能看见,只要武力高就行了,有没有统御、智慧又有什么分别?只要与上司搞好关系,一样能担任伍长以上职位” “不可能,由于模拟器的存在,虽然你的上司看不见具体赋值,但会暗中影响他的判断” “卧槽,这么说模拟器就是为我一人而存在的?” “也不完全是,今后你就明白了” “统御现在值53......” 统御值53那是因为他现在是眼前这三百人的“哨总”,初始赋值就有四十五,加上9分的增加值,可不有53? “杀!”,龙十三奋力喊了一句,然后暗自腹诽,“这倒也公平,就算在后世,我也只能当一个兵王,但是连班长也没当过,53分并不过分,但武力值只有59实在过分” “智慧值60” 见到这一幕,龙十三不禁一笑,这让他对面的“青壮”吓了一跳,“哨总又发骚了?” 原来,只要会读书识字,智慧初始值就有60分。 对了,龙十三现在是眼前“点灯子”营头几千人后营的“哨总”,在“点灯子”赵胜的队伍里,五百骑兵(其中有不少骑马步军)是他的主力,他亲领、实际上是他的堂弟“一丈青”赵九率领的两百骑,“过天星”惠登相、“宋江”王忠孝、“飞豹”齐一正各统领一百骑。 在此时,有了马匹,那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逃生机会,遇到一般的官军步军也能打上一丈,若是遇到流民,那就是逆天般的存在。 故此,在赵胜等人心目中,骑兵才是“义军”(官军心目中的流贼众)心目中的不可须臾失去的力量,什么“家眷”、步军,都是可随时舍弃的。 “举义”一段时间后,这些原本老实本分的农户、军户一个个变得狠厉起来,有的人失去妻子后心肠也硬了起来——“再娶就是了”,何况自从有了战马,破了城池和村庄后,有的是平日里根本不敢拿正眼相看、细皮嫩肉的富家小姐可供淫乐,有的自然成了“妻妾”。 “基础枪法熟练+1” “基础枪法熟练+1” “......” 随着他的不断示范练习,在他眼前也不断出现一连串数字。 作为后世过来的人,他也只能选择长枪作为自己的冷兵器,不过他也深知光靠这一杆长枪是不保险的。 后世的他曾经是射箭俱乐部的一员,不过后世的弓箭与眼下相比就差的太远了,眼下在明军里流行的是小梢弓,力数不到一石,约莫八九十斤,但也称为一石力强弓。 骑兵用的力数就更小一些,多半在五斗力左右。 跟着流贼行动,是没有办法实施他在后世那一套训练法子的,在这个时代,会使用刀盾者无一不是技法精通者,地位因为也比长矛手高,他来自后世,自然没学过刀法,他也不想学,不过,作为此时最为便捷的远程武器——弓箭,他必须学会。 打下清涧县城后,在库房里发现了十把小梢弓,最好的一把自然被他得到了,然后他又从三百青壮里挑选了九名以前接触过弓箭且气力较大者练习弓箭。 在用后世的枪刺术的法子训练了一会儿三百拿着长矛、木矛的青壮后,他又带着那九名弓手练了一会儿。 “基础弓法熟练+1” “基础弓法熟练+1” “......” 只要他愿意,他的眼前就会出现这一连串数字,与其它技法相比,武器的训练就更难一些,所需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他这个技法除了参考后世所学,大部分还是从营头的五当家“飞豹”齐一正那里学来的。 他自然可以向更为专业的、明军边军出身的二当家“一丈青”赵九请教,但自从他出现后,赵九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他显然是不会将自己的“秘技”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 如果不是“点灯子”赵胜力排众议,对他表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信任,估计赵九会暗地里干掉他也说不准。 当然了,还有队伍里真实武力最高者“过天星”惠登相也怀有此意。 说实话,龙十三似乎对这个姓名有些熟悉,估计是从某一本穿越小说里看来的,虽然营里都以为出身明军边军的赵九才是最强者,但开了“天眼”的龙十三却一眼就看出惠登相才是最强的。 那个方框,不仅可以显示自己的修炼进度,也可以现实他想看到的任何人的各种赋值。 比如惠登相,他的“流贼等级”是轻骑,已经高居第八阶了,而且他这一等级现实的时候出现的颜色是蓝色,那意味着他是实打实的第八阶等级拥有者,而不是像赵胜、赵九、王忠孝那样是名不符实的灰色。 另外一人“飞豹”齐一正的等级也是“轻骑”,但他的颜色却是浅蓝色,这说明他虽然也有些名不符实,但真实实力大体接近。 到了“轻骑”这个阶段,初始武力值就是80,在连饭都吃不饱的流贼众里,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能力,若是在后世大为流行的“三国志”游戏里,那显然是一个优秀的武将了。 而他自己,他也清楚地看到现实等级用的是黑色,那意味着自己的真实实力高于现有等级。 “十三娃子!” 没多久,龙十三的弓箭练习就结束了,正准备歇息一下时营门外传来了喊叫声。 听到这声音,龙十三赶紧向大门奔去。 这声音是“飞豹”齐一正发出来的。 齐一正,年岁与他相仿,虽然身形矮瘦,皮肤黝黑,但脾气与他极为投合,何况他的弓箭技法还是齐一正传授的,按理来说,他尊称一声“师父”也是可以的。 除了赵胜,就是这位“飞豹”让他最在意了。 很快,他就见到了“飞豹”那张精瘦黝黑但又极富剽悍气息的脸庞。 “五当家” 幸亏他在后世就是清涧人,此时的清涧话与后世也相差不远,他用家乡话与“飞豹”对话时,毫无隔阂之感。 “飞豹”裂开了大嘴,露出了里面一嘴黄牙,那是他在当猎户时用山上某种树叶子点燃吮吸时造成的。 “十三娃子” 与龙十三尊称他为“五当家”不同,“飞豹”却大大咧咧称呼他为“十三娃子”,不过龙十三却并不以为意——当然了,他也是有大号的,不过遇到赵胜后便自称为龙十三,别人也没说什么。 “有两件事” “一是问你的诨号有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大当家为你想一个” “有了,就叫‘小强’吧” “小强?这是何意?我等不是‘过天星’,就是‘一丈青’,连我都是‘飞豹’,我看兄弟你虎背熊腰,十分强壮,来一个‘下山虎’也不错......” “算了,就用‘小强’” “这......,也罢,就依你,还有......” 此时“飞豹”的脸上也严峻起来,他将龙十三拉到一边。 “十三,曹阎王来了,这一次我等必须要走了,我等几个加起来都不够曹阎王打的,大当家的意思是......” 龙十三见他欲言又止的养子,便知晓了究竟。 “放心,有我小强断后,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师傅你们完全能够顺利抵达黄河岸边!” “飞豹”点点头,“好吧,兄弟你是有马匹的,一旦曹阎王抵达,彼等为了获取人头,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到你跟前,届时你就骑马赶紧往东跑,一直跑到延水关,我等会在那里过河......” “知道了,师父” 曹阎王,就是曹文诏,是时下围剿流贼官军里最强悍的,连三十六营里武力最强者“八大王、黄虎”张献忠见了也只有逃命的份,何况“点灯子”这样的营头? 飞豹走了,没多时整个清涧县城突然安静下来了,赵胜虽然“信任”龙十三,但他还是带走了五百骑真正的家属,将大多数真正的流民留给了他,当然了,还有清涧县城几千人。 这几千人如果留下来也只有被曹文诏滥杀的份儿,于是,跟着龙十三走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点灯子”赵胜虽然信任他,但更信任他“断后”的能力。 恐怕这才是最主要的。 第二章 神木参将(上) “点灯子”赵胜带着主力五百骑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东去了,给龙十三留下了两千多流民,加上县城在张献忠、赵胜肆虐后还剩下来的两千多人,龙十三身边依旧还有近五千人。 不过这五千人中,有战斗力的也就是经过龙十三半年训练后的三百青壮,而这三百青壮除了一百有铁质矛头,剩下的都只是削尖了一端的木矛! 城里的青壮大多都被张献忠、赵胜带走了,留下来的除了这三百人,几乎全部是老弱病残! 如果听从“飞豹”齐一正的,立即带着五千老弱东去,几十里地后就是黄河了,如今天寒地冻,黄河冻得生硬,直接过去就是了。 “怎么办?” 他决定求助于模拟器。 “我只能提供情报给你,如何行动,还得由你自己决定,警告,你一生中只有三次求助的机会,你确定需要求助吗?” 龙十三不禁犹豫了,当上流贼这才半年,才刚刚起步就要求助? 按照他的想法,尾随赵胜东去,然后伺机加入李自成或者张献忠的队伍才是正经,再跟着混就是了,反正这两人最后都会称帝的。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在最近这几年里,自己留在“点灯子”队伍的话,那是很难出头的,自己很难压过赵九、惠登相,更别说赵胜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延安府的流贼绝大部分都去了山西,自然将大部分官军也吸引过去了,继续留在此地不是更好?自然不能留在清涧县,也不能往南,那里是延安府的核心地带,过若是往北呢?” “如果在北面折腾一番,再伺机越过黄河与大部队汇合不是更好?在那之前,自己的运气若是不太差的话,应该有机会成为独立的营头!” 想到这里,他说道:“求助吧,我需要整个陕北流贼与官军的形势,再者,赵胜在最近一年里的命运” “很好,在陕北,除了点灯子这一支队伍,在西北方向,保安县附近还有神一魁的队伍,眼下他们正在向宁塞营出动,人数大约几千,不过需要提醒你注意的是,不要打这支部队的注意,他们全部是由叛乱的边军组成,战力还在山西三十五营之上” “宁塞营?”,半年时间后,龙十三也大致弄清楚了此时周边的地理形制,保安县就是后世的志丹县,而宁塞营则是此时榆林卫下辖一个军堡,位于内外长城之间,出了宁塞营就是塞外了。 “神一魁的部队想在作战不利的时候逃到塞外?” “或许吧,这一节你刚才没问,故此不能告诉你,至于赵胜,他会在一年之后死在山西的石楼县,然后惠登相会取而代之” “围困神一魁部队的是洪承畴、总兵杜文焕、副将贺虎臣,有人马三千多” “在清涧县城以西约莫百里的地方,是曹文诏的兵马,步骑一千,前锋骑兵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抵达了” “曹文诏是从安定县城出发的,而在北面,是从绥德州城出发的神木参将艾万年,步骑五百,其中有骑兵一百” (安定县,后世子长县) “等等”,龙十三突然想起了什么,“此时赵胜等人还没有走多远,如果此时曹文诏赶到,知道主力去了黄河边,肯定会追过去,而赵胜让我带着几千手无寸铁的流民在后面,不就是为了堵住他,好让他们顺利过河吗?” “北面的艾万年只有五百步骑,而按照此时官军的惯例,由于追剿流贼十分顺利,往往一百官军就能追着十倍甚至百倍流贼前进,于是艾万年的部队肯定只有百骑在前面” “与曹文诏相比,想必艾万年容易对付一些,而如果曹文诏知晓了我这一股流贼都是老弱,肯定会将功劳让给艾万年的,不过问题是,就我这三百才练了半年,还只有一百长矛的青壮能打得过艾万年的一百骑吗?” “再者,如果侥幸击败了艾万年,势必会将敌人的目光又吸引到这里来,以我这点人马想要独立成营谈何容易?” 于是他问道:“艾万年还要多远?” “步军距离此地百里左右,他亲自带着一百骑在前面,距离此地五十里左右” 见他半晌没有新的问题了,方框也很快消失了,龙十三最终下定了决心。 “北面的绥德、米脂都残破不堪,唯一的一股机动力量就是那艾万年了,榆林卫估计还有少许人马,不过他们还要防备蒙古人,还有神一魁,是轻易不会南下的,干了!” 得知哨总不去黄河边上,而是北上时,老弱们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知道,“掌盘子让哨总断后,起的就是让老弱拖住曹阎王人马的心思,按照哨总所说,北面只有艾万年的百骑,与曹阎王相比,艾万年想必好对付一些” “何况,如果与曹阎王作战,艾万年必定协助,而如果与艾万年作战,曹阎王是肯定不会协助的,他一门心思想追上掌盘子呢” 当然了,就算是北上,也是逃窜,而不是直直地朝艾万年的骑兵冲过去,就算哨总的武勇上下皆知,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对上艾万年的百骑还有胜利的可能。 北面,有一条大佛寺河通往绥德,若提前探知艾万年的骑兵杀到了,大队往两侧的荒山一跑就是。 ...... 清涧县城倾巢出动。 这一次,龙十三没有区分饿殍、沟壑等,让所有人的人都吃饱饭,之后他就只剩下三日的粮草了,三日后他若是想要这几千人都吃饱,就必须击败神木参将艾万年! 他没有选择。 若是按照“点灯子”赵胜的安排,他这点人马在抵达黄河岸边之前肯定会被曹文诏追上,然后绝大部分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但若是对上艾万年,他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在这半年,他也打听到了延绥镇的一些情况,此时的延绥镇,统管榆林卫、延安卫、庆阳卫、绥德卫四卫,还有延绥总兵,将领多半都是世代镇守延绥一带的将领,比如王家(王威、王朴、王世钦父子)、杜家(杜松、杜文焕兄弟)、尤家(尤世功、尤世威、尤世禄兄弟)、张家(张应昌、张全昌兄弟)。 这一次朝廷抽调大军围剿还留在陕北的流贼,舍弃这些世家子弟不用,而是任用米脂人艾万年,显然艾万年至少在当下的战绩也是相当突出的。 出发后,龙十三同样没有选择让饿殍、沟壑断后,而是在除开那三百人中勉强拣拔了一千未满十五岁以及超过五十岁的男丁,让其断后,而他带着三百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青壮处在最前面,将老弱病残夹在当中。 就他这个做法,在三十六家中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这也是这些人愿意跟着他走的唯一原因。 当然了,由于安定县(后世子长县)、保安县(后世志丹县)的神一魁、神一元兄弟纠集延绥镇几千边军作乱,将延绥镇、特别是内边墙以外的真正边军——延绥镇(衙署在榆林)的军力吸引一空,造成了从清涧县往北,绥德州、米脂县防务空虚,老弱们得知后便更加坚定了北上的心思。 不过,一旦过了米脂县,便是延绥镇边军的重点防范区域,再往北就不容易了,大量的世家子弟无论在职的、不在职的,都有大量家丁等着他们(明制,家丁可以跟着将领走,无论在职与否),连悍勇无匹的张献忠、李自成都不敢去那里,何况势单力薄的龙十三? 在龙十三心目中,趁着最近一两年流贼大肆在清涧县、绥德州、米脂县、吴堡县四县肆虐,让四地驻军大减的当头再扫荡一遍,获得更多的粮草和青壮才是正经,若是跟着赵胜去了山西,那里的官军实在太多,加上自己只是一支名气不大流贼队伍的六当家,有了青壮和钱粮轮到自己的机会并不多。 六当家“小强”的队伍只有一匹马,后世的他显然是不会骑马的,不过在这半年他意识到了骑兵的重要性,于是在“飞豹”齐一正的教导下学会了骑马,并从赵胜那里得到了一匹浑身枣红色的真正战马——那自然是从官军手里缴获的。 如果大队人马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往北闯,就算艾万年只有一百骑也能轻将其拿下,于是,龙十三必须派出侦骑,而由于只有他有战马,于是侦骑也只能由他来担任了。 冬季的陕北,寒风夹杂着黄沙,吹在脸上、落到身体里后会让人体会到真正透彻骨髓的寒冷,幸亏龙十三后世就是这里的人,后世的陕北与此时相比虽然冬季稍微暖和一些,但也有限,故此,他还是忍受住了。 作为一营哨总(哨总,戚继光练兵时新设之职,是独立作战的基本单元,约五十人,下设队、伍,流贼们很喜欢用这个职位,一营下面便是哨总,不过人数则大大超过了五十),龙十三从赵胜那里得到了一身皮甲。 他将皮甲穿在后世军队冬季作训迷彩服外面,幸亏是后世的作训服,将全身遮护的很严实,可比明军使用的塞着芦花的胖袄强多了。 另外还有一顶铁制大帽,他将它放在他从后世带来的棉帽上面,大帽的形制与后世电视里锦衣卫戴着的差不多,宽约一尺多,大帽是元代元军的制式军帽,大明沿袭了,部分军队也采用此帽。 对于龙十三来说,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弓箭,骑在马上的时候,很容易就成为弓箭的靶子,有了大帽的遮护就好很多,当然了,如果遇到真正的射箭高手那也躲不过去。 他的脚上还是那双他退伍时就一直穿着的高帮作训皮靴,幸亏有了这双皮靴,否则以时下最好的马靴按在他脚上他也会经受不住这彻骨的寒意。 他背着长枪,身侧放着一石力的开元弓和箭囊,他虽然在后世习练过弓箭,在这一世又在“飞豹”的教导下练了半年,但显然远远没有达到“善骑射”的地步,不过他也并不是毫无依凭。 他自己制作了三杆标枪。 作为在后世当过兵的人,投掷能力是必须具备的,也经过大量的练习,不过在马上进行投掷他也是第一次做。 经过半年的训练后,他在战马上投掷标枪的技艺显然要比骑射强许多,加上聊胜于无的弓箭,以及后世从军五年带给他的强健体魄和身手,他的能耐已经接近于此时的明军侦骑夜不收了。 黄沙漫漫,寒风萧萧。 龙十三一人一骑行走在大佛寺河左岸的驿道上,萧索孤寂苍凉之意顿现。 没多久,在抵近此时清涧县与绥德州之间唯一的驿站石咀驿时,龙十三停了下来。 前面也出现了两骑! 这显然是艾万年的侦骑,也就是明军的夜不收,艾万年是神木参将,神木乃是边地,神木的夜不收常常进入塞外与“套奴”(此时的鄂尔多斯蒙古部落)邀斗,个顶个能耐非凡,而他龙十三在后世虽然也是军中的佼佼者,但在马上骤遇敌人,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的敌人还是头一遭。 但他避无可避,他的队伍里,能够承担侦查任务的除了他就再没有别人了。 一颗心的跳动慢慢强烈起来,这是他在清涧县城从未有过的。 第三章 神木参将(中) “夜不收1,武力80,统御60,智慧30,携带骑弓一,骑刀一,各种杂物皮囊一” “夜不收2,武力84,统御60,智慧10,携带骑弓一,骑刀一,各种杂物皮囊一” 当他抵近敌人一定范围后,只要他需要,他的眼前就会再次弹出那个方框,不过当方框显示的内容出现后,龙十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到了敌人的夜不收会很强劲,但没有想到随随便便出来两个其武力值就达到了八十分以上。 按照他这半年结合模拟器对明军的理解,一旦武力值达到八十以上,那最少也能当一个百户的,但这两人只是两个夜不收! 不过,眼下他这身装束显然也是大明边军常有的,敌人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是不会骤然下杀手的。 “咻......” 果然,对面两骑在距离自己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便射出了一箭,箭枝恰好落在自己的战马前,显示了对面精湛的射术。 这一幕龙十三也很了解,无论是明军还是流贼都会用这一手。 其大意是: “来者何人?不许再往前了!” “点灯子”的队伍曾经在清涧县击败过一股明军卫所兵,并俘获了其带队千户,从他嘴里,龙十三套出了很多情报,眼前这一幕他显然早有准备。 “额是大郎的夜不收,你等......” “大郎”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在军中的称呼,曹变蛟今年二十出头,却因为战功赫赫升到参将的高位,每当曹文诏出兵时必以他为先锋,曹变蛟之勇不亚于其叔,此时延绥镇的军将都知晓这一点。 对面的人一听,便放下了弓箭,又手搭凉棚朝前望了望,然后便策马奔了过来。 随着两骑愈发逼近,两人的面容在龙十三眼里也清晰起来。 都约莫二十多岁,留着胡须,一人显然是陕北的汉人,苍劲剽悍,一人多半是进入关内的蒙古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刚才说话那人就是他,显然是入关许久了,说得一口流利的陕西方言。 龙十三能够坐视让他二人前来,也是有着依仗的。 当那两人逐渐逼近时,他们对他是否有敌意会在脸上表现出来,若是没有敌意则是正常面色,若是有,额头上则会浮现出一抹红色。 这一节,他在这半年早就知晓了,显然也是模拟器带给他的福利,若不是有这个玩意儿,就算他孔武有力,还是后世从过军的,想要在这明末乱世毫发无损地生存下来谈何容易? 不过现在龙十三不禁有些迟疑了。 两骑中,那汉人模样的人明显是有敌意的,而那蒙古汉子似乎并没有此意。 “这是为何?依着刚才的情形,这蒙古汉子似乎是领头的,二人应该协商一致后才过来的呀” 他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便愣住了。 “难道这模拟器也有失灵的时候?或者这两人本身就有矛盾?” 正想着,那两人转瞬就来到了他跟前。 此时,龙十三愈发断定那人就是蒙古人,因为他虽然一身明军服饰打扮,但同样的大帽下却露出了发辫! 这就是明人眼里的“索奴”了,正是此时以鄂尔多斯为中心的蒙古人典型打扮! “你是曹大郎的手下?”,那汉人虽然身形短小,但脸上却满是剽悍之气,甫一见到龙十三也是吃了一惊。 因为在此时,像龙十三这样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身体强健,但面上又看不出究竟(此时的人们,假若是夜不收,手底下肯定有不少无辜的人命,剽悍桀骜之气怎么也挡不住,假若是普通百姓,麻木、恐惧、老实之色也遮掩不住,像龙十三这样来自后世的人他自然看不出端倪)的人实在太过罕见。 那人的口音也是典型的陕北口音,当他说这话时额头上的红色愈发浓郁,而那位矮壮蒙古汉子的额头上依旧没有动静,现在看来,此人才是正主,刚才蒙古汉子喊话显然是奉了他的命令。 那蒙古汉子见到他的神情也有些诧异。 此时的普通蒙古牧户,特别是在明末时分,终究是比汉地普通百姓放的开一些,当然了,边军除外,于是,以蒙古人的角度,他们见到明军边军时自然以畏惧为主,但对上普通百姓时则处于碾压状态。 也就是说,明末时分的蒙古各部,普通牧户与贵族差别不大,但汉地百姓的差异却很明显,士绅、世袭军人家庭与普通农户、军户、匠户家庭相差甚远。 “杀一个,擒一个” 陡然,龙十三心里竟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从他现在的状况来看显然是十分可笑的,虽然他是后世的军中精锐,但后世与当下相差太大,何况他的骑术并不精湛,在马上的战斗技巧更谈不上厉害。 但他没得选,只能赌! “既然模拟器为我做出了这种选择,就只能冒险” 当那汉人夜不收在喊话时,龙十三看起来在马上纹丝未动,长枪还背在身后,弓箭也紧紧地躺在身侧,他的右手也握着缰绳,但其左手却暗地里攥住了那三支标枪! 那三支标枪的枪头是他让清涧县城唯一一个铁匠(眼下)给他打制的,与时下普通的矛头不同,类似于破甲锥,顶部细长,十分锐利,木杆长四尺,平时被他挂在左侧箭囊下面,表面上被箭囊掩盖着,需要时能很快将其翻上来握在手里。 自从冒然闯入这个异化的明末世界后,他知晓自己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就在冷兵器上高人一筹,于是便只能另作他想。 标枪,便成了他远可投掷,近可骤然发难的利器。 自从他在标枪上下功夫以来,还从来没有使用过。 龙十三突然嘟囔了一句,其中似乎夹杂着“‘总戎’、‘参戎’、‘点灯子’等含糊不清的词语”。 总戎,是时下军中对总兵一级大员的尊称,参戎则是对参将的尊称,之前龙十三说自己是曹变蛟的人,这总戎自然指的是曹文诏,而参戎就是艾万年了。 由于黄土高原上常年风沙漫漫,言语间含糊不清也是有的,那人听了果然感兴趣,立即催马靠近了龙十三! “呼.....” 只见一道亮光倏地闪过,然后又听得一声惨呼,一杆端部磨得晶亮的标枪已经插入到那汉子的喉咙里! 也就是后世经过大量近身训练的龙十三才有可能在一位武力值在八十以上的夜不收面前得手,当然了,这也得益于他虽然是在马上,但眼下换双方的马匹几乎都停着有关,龙十三是将后世一套近身格斗使用的拳术用到了标枪上。 当他从左侧握着标枪向右上方疾刺时,看起来就好像后世的左勾拳一样,十分迅猛剽捷! 与此同时,为防稍远处的蒙古汉子冲上来,他的右手也放开了缰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了长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那蒙古汉子反应过来,那汉人夜不收已经捂着脖子跌落马下,而龙十三已经将长枪改为双手握持了! “你......你不是曹大郎的人!” 那蒙古汉子喊道,声音里带着颤抖,显然是被龙十三刚才那几乎看不清的迅捷之势吓到了。 龙十三见状,不禁长舒一气。 “终究是被我赌赢了!” 那是因为,他赌的就是那蒙古汉子可利用,而这汉人夜不收则非杀不可,而一旦杀了这汉人夜不收,进而取下长枪,他就有自保之道,因为他在马上瞧得很清楚,那蒙古汉子身边只有一把短刀和一张大弓,显然是一个骑射高手而不是近战高手。 自己有长枪在手,若是蒙古汉子骤起发难,自己欺身上前至少可以拼一个不胜不败,如果让他走远然后进行骑射,那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与此同时,那个方框又出现了。 “恭喜你,刚才你击杀了一个武力值在八十以上的勇者,你的武力值一次性提到六十九,等级提到刀手级别,可以修炼刀法了” 刀法?龙十三面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确实不通刀法,后世也没学过,长枪术他还是从军刺术中借鉴而来的。 他笑的是,“既然我有能力击杀一个武力强横的夜不收,那武力值怎么着也要定在八十以上吧,可这模拟器却死板的很,依旧只能升一级,按照第四级‘刀手’的赋值给他定在六十九,简直不可理喻” “而且,既然有长枪在手,有没有刀法很重要吗?不见得” 就在此时,那蒙古汉子的额头上终于出现了红色,这一幕倒是没让龙十三惊讶,“自己骤然发难击杀了他的同伴,若是还没有敌意那也说不过去了” 只剩了一名敌人,龙十三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连刚才杀了一名劲敌产生的短暂兴奋也很快消失了。 “是的,我不是曹大郎的人,更不是明军,我是流贼!来吧,过来与我决一死战,若是你获胜,拿走我的首级,既能向艾万年邀功,还能一报队友被杀之仇!” 龙十三扬起了手中的长矛,淡淡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 令龙十三没有想到的是,听到他这句话后,那人不仅没有动怒,额头上的红色反而在逐渐消退! 龙十三显然是信任模拟器的。 “我是‘点灯子’的六当家,正要北上迎战艾万年,你又是谁,为何不上来与我交手?” 见状,他也不隐瞒了,干脆说了实话,自从击杀了一名夜不收后,他信心大增,单对单对上任何敌人,除非像曹文诏、曹变蛟叔侄那种变态,他认为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我叫沙黑,不是汉人......” “我知道,你是蒙古人” 那人又是一惊,“蒙古人?我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眼下整个延绥镇的汉人都称呼我们为‘套奴’、‘鞑奴’或‘索奴’,这个称呼倒是罕见” “你是熬袄儿都司的?” 袄儿都司,是大明对后世鄂尔多斯地区的称呼。 那人点点头,“我是额璘臣的儿子......” “额璘臣?”,龙十三在后世时非常喜欢看穿越小说,特别喜欢看将根据地设在漠北的穿越小说,那本将基地设在尼布楚的小说更是让他手不释卷,那里面对明末蒙古诸部、女真诸部的介绍极尽详细,鄂尔多斯自然也不例外。 按照那本书的介绍,此时的鄂尔多斯地区是达延汗第三子的封地,而额璘臣正是当下鄂尔多斯大济农(蒙古人的亲王)! 而沙黑这个名字他似乎也有些印象,但记不清到底是谁了。 “袄儿都司大济农之子?” 沙黑又吃了一惊,暗忖:“时下明人根本不知晓我父的名字,更不消说还用济农这样的称呼了,明人一般使用‘索酋’、‘鞑酋’来称呼我父的,怎地此人如此了解?” 再看时,他就愈发疑惑,“难道此人也是蒙古人?袄儿都司西边靠近宁夏之地的蒙古人倒是有不少长得像他这般模样的人” 他想的是后世鄂托克旗一带,由于历史上先后被粟特人(隋唐)、匈奴人(赫连勃勃)、西夏、白鞑靼占据,人种与一般蒙古人颇为不同,当然也是东方人模样,不过却不像真正的蒙古人,而是像汉人,还是处于贵族阶层的汉人。 龙十三继续问道:“你是巴图的什么人?” 沙黑此时便确信无疑了,额璘臣虽然是袄儿都司的大济农,但却膝下无子,只能从其从子中挑选了两人做他的儿子,大的叫巴图,小的叫固噜,这两人在历史上先后担任大清的札萨克多罗郡王。 这一节,莫说大明了,就连延绥镇的夜不收也不可能弄清楚,恐怕普通蒙古牧户也不清楚,还以为巴图和固噜都是额璘臣的亲儿子。 “我......我是他的庶弟......” 龙十三有些明白了,他知道,在此时的草原上,贵族之间的内斗远比汉人猛烈,无论是更远的喀尔喀(外蒙古),还是科尔沁、察哈尔、土默特,父子兄弟之间内斗的惨烈程度触目惊心。 那是因为,草原的资源相比汉地更加有限,优质的牧场是有限的,但贵族子弟如同朱元璋的子孙一样多如牛毛,大小台吉数不胜数,多一个台吉就要多划出一块牧场和牧户,加上嫡庶之争(妻族属于嫡系部落还是无依无靠的),想要兄友弟悌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龙十三并不想知道沙黑到底为何要逃到汉地来,而是想着,“此人见到我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在艾万年的部队里待了,那就容易猜到了,肯定是恶了额璘臣或者巴图,这两人与延绥镇某位大佬达成了交换人员的意见,沙黑多半也在其中,无非是眼下战况紧急,一时半会儿没有牵连到他罢了” “而此人最终会离开明军” 一想到这里,龙十三终于想到一人。 他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第四章 神木参将(下) “后来张献忠手下有八大义子,一开始为首的也是一个叫沙黑的蒙古人,勇猛更在李定国等人之上,不过在中原大战时死于左良玉之手,难道是此人?此处临近黄河,若是沙黑知悉了巴图等与延绥镇的交易,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只能远走他方” “不过既然是巴图与延绥镇做出的交换,大明就不可能为了此时在林丹汗的压制下势单力薄的袄儿都司蒙古人而与将门世家云集之地延绥镇交恶!于是,就只能牺牲沙黑,多半此后沙黑暗中脱离艾万年的队伍,投奔了张献忠” “当然了,蒙古人叫沙黑的人很多,也说不准不是此人,但无论如何,此人大可利用!” 便问道:“台吉今后作何打算?” 沙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说道:“不瞒寨主,在下已经得知延绥镇李昌龄总兵与巴图的交易,估计艾参将也得知了,等到这次歼灭贵部就要实施了,原本我准备在跟着大队尾随贵部到山西时投奔张哨总的......” “张哨总?”,龙十三心里一动。 “是的,此人叫张献忠,原本是延绥镇镇羌所的哨总,这厮胆大包天,曾带着少数夜不收深入到袄儿都司腹地,与在下有一面之缘,对他的勇猛豪迈我着实敬佩,眼下也是流......义军之一,号黄虎” 这下龙十三便笃定此人肯定就是今后张献忠八大义子之首,曾与壮年左良玉斗个难分难解的沙黑了,便道:“你想投奔张哨总,总得拿出些诚意吧” “诚意?” “对的,你也知道,我等义军与明军不共戴天,你想要加入义军,至少要有见面礼啊” “愿闻其详” “跟着我去击杀艾万年!” “这......”,沙黑顿时犹豫了,半晌才说道:“不知寨主手下有多少人?” 龙十三笑道:“没多少,三百步军而已” 沙黑摇摇头,“义军如何在下也知晓一些,有些战力的都是骑兵,除此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寨主自然厉害,但您的手下.......” “你走近些” 沙黑一听此话便想到了刚才此人的表现,不禁又犹豫了,龙十三大笑道:“瞧你还是蒙古汉子,怎地如此扭捏?” 说着,将自己的长枪、标枪都扔到了地上,沙黑见状,不禁老脸一红,只得将自己腰间的短刀也扔到地上,然后策马靠近龙十三。 ...... 一个小时后,石咀驿以南约莫二十里。 一队骑兵正以正常速度朝着清涧县城方向行进,为首是一位身材瘦长的汉子,约莫三十出头,面容嶙峋,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身山文甲,胯下一匹杂色河套马,身后背着丈八马槊,身侧一边挎着雁翎刀,一边放着开元弓,瞧那力数,最少也有两石力。 此人正是神木参将艾万年,此时,他正踌躇满志地走在驿道上,按照洪承畴之前同他的交待,完成此次战事后他就能兼任绥德卫指挥使,坐拥绥德州、吴堡县、米脂县、安定县清涧县三县一州之地,否则他也不会将大本营设在绥德州。 虽然这四地在几十个流贼营头的肆虐下早就残破不堪,但毕竟是三县一州之地,最少还有二三十万人口,几千人马,何况,朝廷刚刚经岢岚州给他送来了十万饷银,让其在四地安民募兵。 “安民募兵?” 艾万年虽然是米脂人,但显然是不会想到,也不会做这些的,这十万饷银他准备全部用在扩大自己的家丁队伍上。 “这些个泥腿子,朝廷已经减免了今年以及以前所有赋税,还免除了徭役,还不能老老实实在地里刨着?最多户拨出两万两银子让其购买粮种,对了,洪总制答应从西安府调拨一些粮种和耕牛过来,这么说这两万两银子也能免了,嘻嘻” 艾万年心中暗喜,看到身边的沙黑后更是高兴不已。 原来不久前沙黑已经回来向他禀告了清涧县的情况,按照他的说法,清涧县的“点灯子”营头的主力正在朝黄河奔去,曹文诏叔侄正在朝那里赶去,而流贼的一部,以往被彼等用来作为填沟壑、诱饵的老弱病残却不敢在黄河岸边断后,而是准备北上,准备在北面某处寻机渡河。 至于另外一名夜不收,因为要探知曹文诏、赵胜战事的情形,已经下一步抄近道赶到黄河渡口延水关附近了。 “老弱病残?”,艾万年不禁大喜,“现在朝廷清点人头愈发严谨了,不过几千老弱病残总能找出上千青壮吧,一千人,这就是一千两,哈哈” 当艾万年沉浸在击败这股“老弱病残”后收割人头的喜悦,以及自己今后兼任绥德卫指挥使后的种种好处,不禁彻底眉开眼笑了。 不过,在附近山上,看到这一幕的龙十三却皱起了眉头。 “艾万年,武举出身,善骑射,擅使马槊,能开三石力强弓,武力值88,统御值80,智慧值60” 一见眼前闪现的这个方框,龙十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与传说中的曹文诏也相差无几了吧” 他这么想是因为,这个方框的底色是蓝色,那就意味着,艾万年的每一项赋值都是符合真实情形的,没有丝毫水分。 再看他身边的一百骑,估计都是他的家丁,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彪悍矫健,最关键是都披着铁甲! 而自己埋伏在山上的三百青壮,除了那九名弓手,剩余的都是呈现出瑟瑟发抖之状。 “事到如今,只有拼了!” 龙十三沉吟半晌,还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下了山,艾万年想要抵达抵达这里还要绕过一个山坳才行。 ...... 艾万年正在行进时,前面跑过来一骑,瞧那装扮,应该是明军的夜不收,沙黑一见,便说道:“参戎,应该是队长回来了” 艾万年点点头,此时能够以夜不收的装扮奔行在驿道上的,除了他的夜不收还有谁?他倒是有些期待,想知道此时围剿流贼声名最著的曹文诏战果如何。 沙黑说道:“参戎,在下去迎迎” 这也是应有之意,一来那人是沙黑的上司,二来嘛,万一不是自己的夜不收,而是其他友军的,也好提前准备一二。 看着沙黑北奔去的身影,艾万年眼里不禁流露出惋惜之色,暗忖:“此人骑射确实是一把好手,身为夜不收也十分称职,不过却被李总戎当成与套奴交易的条件,就此人一人就能交换至少二十个真套奴的人头,如此一来,李总戎就能为他的儿子得一个世袭锦衣卫千户的世职了,还真是羡慕啊” 他的想法透露出一个背景。 在此时的袄儿都司,也不是所有牧户都是平等的,其中也有少量牧奴,而在兄弟、贵族之间发生争斗时,战败的一方往往也会成为获胜者的牧奴,那样的话,送出二十个人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对于此时的朝廷来说,自然以女真人的头颅最为珍贵,蒙古人次之,流贼最次,不过蒙古人的头颅只是比建奴稍逊,远比流贼强! 二十个人头,放到寻常世家那里,至少能得一个世袭锦衣卫百户的世职,放在总兵那里,一个锦衣卫千户是少不了的,故此艾万年才如此想。 要知道,世袭锦衣卫千户,就能以锦衣卫百户的实职在榆林开府建牙,区区一个百户就能将延绥镇几十个军将世家压得服服帖帖! 陕北干旱,大旱之后更是如此,加上呼呼的风沙,来骑过来时卷起了一团黄色的沙雾,直到他们走到跟前时才从沙雾里冒出来。 对于这一切艾万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沙黑也一起过来了,他一过来就意味着那人就是他的夜不收! 不过,当那人从沙雾里露出面容时,艾万年却大吃一惊! 此人他从未见过! 那人却没有下马,而是将马速提到了最大! 此时,艾万年赖以成名的那杆重达十斤的马槊还挂在他身后,而那人却对着他扬起了一杆标枪! 那人自然就是龙十三了,他一标枪猛地扔出后,立即扔出了第二杆、第三杆! 看到艾万年的赋值后,他立即意识到想要像击杀那名夜不收击杀武力惊人的艾万年多半不可能,故此,他第一杆标枪对准并不是艾万年,而是艾万年胯下的杂色河套马! 一丈的距离,如果还不能准确命中马匹的话,他龙十三赶紧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好了。 幸好至少在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的第一杆标枪准确击中了杂色马的马头! “嘶......” 杂色马剧痛之下立即向前面跌倒了,好个艾万年,就在马匹在跌倒的那一刹竟然取下了马槊,然后以马槊撑地,就要避免随同战马一起跌倒了! 但不幸的是,他的一切都在龙十三的算计之中,有着锋利破甲锥矛头的两支标枪全部击中了他! 如果此时龙十三使用的还是普通矛头的标枪,想要击中穿着山文甲的艾万年几乎不可能,不过一来艾万年正在全力撑地以避免跌倒,二来龙十三在标枪上的功夫确实了得,加上矛头的破甲锥状,顿时一个照面就让他得了手! 与此同时,沙黑手里也抄起了十根箭枝,一支接一支地射了出去! 而龙十三在击杀艾万年后,手里也赶紧换成了弓箭——在此时,若是用长枪迎敌,他完全没有把握能顺利脱困——他面对的可是一百名家丁,还是延绥镇的家丁! 在一丈左右的距离,他也能在马上一气射出十根箭枝! 艾万年被杀,沙黑的连环箭几乎在同时发生,当艾万年的家丁们意识到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后,处在最前面、艾万年最亲信的几名家丁已经被沙黑射下了马! “杀......” 见到六当家击杀了敌人的大将,埋伏在两侧的青壮终于实时地出现了,他们按照龙十三之前的安排,五十名手拿铁制长矛的青壮断后,五十名同样手持铁制长矛的青壮堵在前面,剩余两百拿着木矛、木棒的青壮则从两侧山上冲下来! 此时,再在马上用箭枝射击就不合时宜了,龙十三赶紧下马,抄起了身后的一张二尺长的长矛,站在五十名青壮最前面,然后对沙黑喊道:“沙兄弟,拜托你从山上过去协助我的断后部队!” 沙黑点点头便远去了,而龙十三则带着队伍里最勇猛的十余人大喊了起来。 “收!” “杀!” ...... 大约两个小时后,战斗结束了。 龙十三赌赢了! 但代价是残酷的。 虽然他们人数占优,又是埋伏,又是堵路,最后全歼了这股骑兵,但付出的代价却太过残酷了——龙十三一百手持铁制长矛的青壮损失了大约五十人,而另外两百从两侧山上冲下来的手里头只有木质长矛和木棒的青壮几乎全部战死! 故此,当战斗结束,那个方框再次出现,并显出了以下文字时,龙十三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感。 “恭喜你,击杀了武力值高于你的艾万年,收服了武力值与你差不多的沙黑,还全歼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边军家丁,你的等级破格升到轻骑,武力值升到80,统御值升到60,智慧值升到70” “拥有轻骑的登等级后,你就能独立成营了” 半晌,龙十三才从沉静中缓过神来,一个侥幸活下来的青壮正在向他汇报战果。 “六当家,发财了!我等在这些明军身上拔下了一百套战甲,有六十套完好无损,剩余四十套让史铁匠修补一下就行了,缴获各式上好刀枪一百多,完好战马六十匹,还有四十匹战马或死或伤,可以做成肉干......” 龙十三却摇摇头,“通知下去,立即让大队人马尽快赶上来,然后将所有死伤的战马都杀了,除了做成肉干以外,剩下的全部吃了,然后挑选三十名能骑马的人......” “六当家的意思是” “石咀驿还有四百正规边军步军,不将这些步军拿下,如何拿下绥德城?” 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六当家还要拿下绥德城?额的乖乖......” 不过,经过这场战事后,沙黑倒是信心大增,他对龙十三的想法倒是同意得很。 第五章 绥德州城(上) 与那一百骑相比,艾万年的四百步军就差远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是此时普通明军与家丁的差距,当龙十三、沙黑带着三十名穿着家丁服饰的“骑兵”突然出现在那支正跋涉在驿道上的步军时,稍一接触他们就投降了! 那是因为,他们见到了艾万年的人头! 击杀了艾万年的一百家丁,还是骑兵,沙黑又投降了,这支步军的千总自认为毫无生机,于是就痛痛快快投降了。 实际上,除了龙十三和沙黑,真正能在马上战斗的寥寥无几,他们也就是勉强会骑马而已。 既然投降了,就要交出武器,于是,龙十三另外一手就露出来了,他将俘虏分成了两拨,一拨全部是二十岁以下,从军不超过三年的年轻人,另外一拨则是从军超过三年,还大多是超过三十岁的老兵油子。 在晚上,在龙十三“犒劳”那些老兵的时候,沙黑带着那些少年兵突然出现了,之前,龙十三让少年兵跟着忙前忙后,而让老兵油子闲着,那些老兵油子还以为要就要重用自己了,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幕。 没有悬念,以有备击无备,以武器攻击手无寸铁之人,加上看起来威武雄壮的龙十三、沙黑两人的督领,少年兵很快将大约两百老兵油子悉数杀死! 这么一来,龙十三在失去两百五十青壮后又唾手而得两百大明边军青壮! 而这两百青壮在之前从军时显然是饱受老兵油子的欺凌,骤然得到“报仇”的机会,一个个倒是生龙活虎,当然了,在他们心目中,龙十三的“三十骑”既然能歼灭艾万年的一百家丁,那战力实在深不可测,于是根本不敢反抗,只得按照龙十三的意思行事。 杀掉那些老兵油子后,这两百少年兵就能安安稳稳加入到流贼队伍了,除此之外,在这支步军里,还有两百民夫,他们带着几十辆大车,上面装着艾万年的辎重,自然全部便宜了龙十三。 龙十三又从民夫里挑选了五十名同样年轻力壮者,让其加入到自己的队伍,在此时的陕北,所有面临这样情形的百姓,没有不从的,他们幸好遇到的是龙十三,而不是其它营头,否则,稍有忤逆,肯定是要斩尽杀绝的。 在此时的各大营头里,军纪稍好者,也就是李自成和高迎祥的营头了,剩下的相差无几。 没有丝毫悬念,当“艾万年”的队伍重新回到绥德城时,他们顺利进入到城池,于是,龙十三的“小强营”攻占了绥德城! 绥德,原本是一座州城,还是绥德卫的所在地,本有五万多人,不过现在只有几千人了,接管这座城池后,龙十三立即让手下那一千“准青壮”(十五岁以下以及五十岁以上的男丁)接管了城防,自己则开始了新一轮招兵买马。 俗话说,瞌睡来了送枕头,对于龙十三来说,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城里,他发现了一个人才。 那人是一个少年,今年才十五岁,不过生得虎头虎脑,对于加入流贼队伍也十分热衷,因为他是被艾万年从米脂县抓过来的夫子。 他叫袁宗第,米脂县军户子弟,按照正常轨迹,在李自成再一次回到陕北(击杀曹文诏那一次)会加入到他的队伍,并成为他手下的大将之一。 更难得的是,袁宗第竟然还识得几个字,于是龙十三就将其放在自己身边作为传令兵使唤。 由于“小强营”突然发难拿下了绥德城,几乎没有在关闭城门前跑出去的,故此,过了三日绥德城失陷的消息也没有传到曹文诏和正在安定县围剿神一元部队的洪承畴那里。 三日后,龙十三高坐在知州衙门里,正在听取袁宗第的汇报,而沙黑此时已经正式成为“小强营”的二当家,从明军步军抽调五十名会骑马的少年步军后,正在训练他们的骑战之术。 对于延绥镇的边军来说,没有不会骑马的,也没有不会射箭的,但想要成为真正的“骑兵”,那还差得远,必须要经过训练才行。 有了五十骑,还是像模像样的五十骑,龙十三一开始自然没想到用其来进行真正的骑战,主要是为了用来威慑。 五十骑,还是五十名身披铁甲的骑兵,那种威势,那种压迫感还是很惊人的,除非碰到真正的强手,在面对明军步军是还是很好使的,当然了,如果遇到了家丁,那就有多远跑多远。 “大当家” 看着眼前这位留着奇怪短毛的“大当家”,袁宗第也有些兴奋,他的声音也隐隐有些颤抖。 “已经清点清楚了,城里一共有一千八百余户,六千多人,其中有大约一百户都是艾万年那些家丁的家眷,我等从其房舍里搜出了大约三千两白银,库房里真有十万两白银,上面雕着官印,我让瞎子摸过,那确实是从内帑里发出来的......” 瞎子,清涧县流民队伍里一个年过六十岁的瞎子,年轻时读过书,还是秀才,后来眼睛不知怎地瞎了,只得扮成道士以打蘸算卦为生,是龙十三队伍里唯一识字较多者,袁宗第虽然识得几个字,也仅仅是几个字而已。 “还有粮食约莫八千石,加上从家丁家里搜刮出来的,总共近一万石,草料近一千束” “八千石?”,龙十三皱了皱眉,他以前有五千人,眼下又多了绥德城的五千多人,这就是一万张嘴,平均一人一天按照一斤粮计算,一天就要一万斤! 那就是一百石! 八千石,也就能维持八十天而已,当然了,如果按照此时流贼营头的普遍做法,将队伍分成饿殍、沟壑等不等的等级,还是能节约不少粮食的,最少能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如果其间没有大军杀到,自己还是能安安稳稳退到山西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按照沙黑传回来的消息,西边的洪承畴、王承恩已经击败了神一元,很快就会得知绥德城的实情,而曹文诏已经击败了赵胜,并尾随赵胜进入到了山西。 山西的流贼有三十多家,加起来骑兵接近两万,虽然朝廷已经安排了两路大军一南一北进行围剿,但想要在短时间降服流贼队伍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小强营”的大敌也就是西边的洪承畴、王承恩(陕西总兵)、杨嘉漠(甘肃总兵)队伍了,至少有三千精锐。 三千精锐,对于刚刚立营不久的小强营来说那是不可承受之重,于是,他只能避入山西追随某一股较强的流贼队伍。 “希望神一元能够支撑久一点” 再就是北边的延绥镇总兵李昌龄的部队了,不过他的部队一半分驻在边境各个军堡里,一半被抽调到山西加入到围剿流贼大军的行列,留给他的机动军力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何况,神一元失败后正在逃向他的辖地,他没有任何理由巴巴地南下来进攻绥德城的流贼。 于是,若是洪承畴得到消息,多半会从王承恩、杨嘉漠两人中派遣一支前来进剿。 对于洪承畴来说,他的主要目标肯定是以边军为主的神一元叛乱部队,而不是他这支从“点灯子”用头分出来的小股流贼部队。 根据他掌握的情报,王承恩、杨嘉漠都是老将,洪承畴真正依仗的力量是一个叫贺一龙,如今还是守备职衔的人,那人打起仗来状若疯虎,人称“贺疯子”,虽然只是一个守备,实际上军力与两位总兵差不多,而正是由于职衔低,才能让洪承畴放心地当成自己的“中军”来用。 此时,贺一龙的名气仅次于曹文诏,还在艾万年之上。 当然了,若是放到山西战场,贺疯子、艾万年都不够看,唯一能同曹文诏媲美的悍将即将出现。 那自然是左良玉了。 “大当家,按照您的吩咐,我等从城中又拣拔了两百五十名二十岁以下的青壮,全部拨入步军行列,在石咀驿招募的两百五十名少年兵里抛去五十骑兵,还有两百名,加上这两百五十名,就是四百五十人” “已经分成了四个哨,每哨一百余人,您看......” 龙十三知晓他的意思,便笑道:“也罢,反正这四百五十步军都要本当家亲自训练,我兼任一个哨总,你兼任一个,剩余的就从投降明军里拣拔吧” “那军种?” “投降明军里抽调五十为刀盾兵,抽调五十为弓兵,剩余的全部成为长枪兵” 实际上,艾万年的刀盾兵、弓兵几乎全部都是老兵油子,少年兵人数并不多,但由于老兵油子全部被龙十三杀掉了,于是就只能全力使用这些少年兵了,幸好刀盾兵、弓兵里至少都有十人以前当过该兵种,让其以哨总身份训练剩余四十人也算差强人意。 至于长枪兵,那是龙十三最为关注的,也是他要亲自训练的。 至于五十骑兵,他全部扔给沙黑训练了,当然了,他也会在训练长枪兵之余与其一同受训。 “大当家,那些家丁家属......” “仆役纳入老营,妻妾全部配给我军” “是”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崇祯五年(1632年),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龙十三不敢有所怠慢,与沙黑、袁宗第一起尽心尽力训练着队伍,一月份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从各地传来了。 消息是沙黑临时组建的侦骑队伍传回来的,龙十三十分幸运,由于此时极为不便的通讯条件,绥德城失陷的消息依然没有传到各方耳朵里,故此,沙黑等人就能大大方方以明军“夜不收”的身份四处侦查。 “先说东面,赵胜渡过黄河时果然受到曹变蛟的攻击,在损失了一半骑兵后年他们逃到了石楼县附近的山上,宋江王忠孝在此战中被俘,已经被山西巡抚许鼎臣凌迟处死了......” “等等”,龙十三打断了他,“按说宋江一直在寻求招安啊,怎地还会被处死,还是凌迟处死?” 沙黑摇摇头,“我也不知,或许许鼎臣不接受他的投降吧” “‘飞豹’的部队也几乎丧失殆尽,他仅以身免,不过赵胜、赵九、惠登相的部队几乎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赵胜是安排宋江和飞豹断后的?” “多半如此” “幸亏当时在石楼县附近还有几支义军在,特别是有最为悍勇的黄虎张献忠和翻山鹞高杰的营头在,曹文诏顾此失彼,未能全歼赵胜的部队” “西面,神一元的部队与洪承畴大战一场,神一元战死,神一魁接替了他的位置,然后接受了招安,不过洪承畴授意贺一龙以劳军的名头击杀了一众头领,只有一个叫红军友的头目逃了出来,眼下他正带着余部向环县方向移动” 龙十三心中一动,不过瞬间就打消了主意。 “与其让红军友的部队向我靠拢,不如让其多吸引一些明军的火力,没办法,本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虽然神一魁兄弟的部队都是边军出身,战力最强,若是能将这支部队拉进来自然是好,可惜他们与绥德城之间相距六七百里,想要穿越重重阻碍来到绥德城谈何容易? 第六章 绥德州城(中)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 艾万年全军覆没以及绥德州城失陷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整个延安府在经过三年的流贼肆虐以及官军的清剿后,人口几乎丧失了一半,但只要有人,就不能不与外界发生联系,绥德城也不例外。 这一节,早就在龙十三的预料之中。 眼下是大明崇祯五年(1632年)一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分,正在此时,已经大旱了几年的陕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雪一直下。 越下越大。 似乎为了弥补这几年的大旱似的,大雪一直下了四日才罢休,等到雪过天晴时,干涸的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在一尺多深了! 见到这一幕,龙十三自然眉开眼笑。 他的五百新编部队已经踏踏实实训练一个月了,这场大雪让他又拥有了至少额外一个月的训练时间。 一个月后,他、沙黑、袁宗第基本上达成了这样的分工,沙黑自然训练骑兵、弓兵,而袁宗第耍的一手好刀,还是延绥镇边地流行的刀盾法,自然让他带领、训练刀盾兵。 眼下“小强营”有骑兵五十,工兵五十,刀盾兵五十,剩下三百五十人全部是长枪兵,一个五百人的营头雏形初现。 虽然不如其它营头那样都是三五百人的骑兵,但在龙十三看来,既然自己已经定下了不舍弃老弱的大方略,大量的步军就是必须的。 在拿下绥德城后,在艾万年的库房里他还发现了一些三眼铳,这玩意儿沙黑也会使,自然全部拨给了骑兵。 虽然也是几百人,但有了艾万年的甲胄和兵器,眼下的五百人却比以前的三百人强了太多。 还有,自从有了朝廷拨给艾万年用来抚恤绥德州灾民的银两,龙十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的军队发放军饷,与沙黑、袁宗第商议后,决定如下: 骑兵每月发放2两,每年24两,五十人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 工兵、刀盾兵每月一两半,每年十八两,一百人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两; 长枪兵每月一两,每年十二两,三百五十人一年就是四千二百两; 五百人合计七千二百两。 此外,到了此时,龙十三正式确定了军队的编制: 十人为一什,首领称什长; 五十人为一队,首领称队正; 三队一百五十人为一哨,首领称哨总; 三哨四百五十人为一营,首领称把总; 三营一千三百五十人为一团,首领称千总。 眼下小强营总共才五百人,龙十三便自称千总,并兼任长枪营把总;沙黑任骑兵哨、弓兵哨(特殊兵种,高配)哨总;袁宗第为书吏兼刀盾哨哨总。 对于什长以上职务者,薪饷自然更高,什长是普通士兵的1.5倍,队正则是两倍,哨总是三倍,把总是四倍,千总则是五倍。 时下,各明军将领家丁的月饷也就是二两左右,而几乎所有的流贼营头都是没有薪饷的,龙十三这么一做,立即让他的军队在流贼队伍里独树一帜,既防止了队伍因为营头初创、成员复杂造成的凝聚力缺乏,又避免了因为缺乏钱财可能造成的军纪涣散。 当然了,眼下他这支队伍的力量还很单薄,在绥德城训练一段时间后还是要东渡黄河与大队人马汇合的。 有了薪饷后,加上随时可能抵达清剿大军的压力,队伍的训练就更加勤勉了,这样的情形一直到二月份! 其间,绥德州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让已经得知情况的明军根本无法过来,但龙十三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黄河依旧封冻的三月份中旬以前进入山西,等春天一到,自己必定game over。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了继续督促各哨训练,还派遣沙黑的侦骑去黄河两岸明察暗访。 二月中旬的时候,一去就是半个月的沙黑终于回来了。 “大当家” 虽然龙十三确定了军队的职衔,但营里的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大当家”,龙十三也没强求,便由他们去。 “两件事” “其一,探听到了其它营头的下落,赵胜的营头依旧在石楼县附近的山上活动,大致是北到永宁州,南到石楼县这一带的谷积山活动” (永宁州,后世柳林县;谷积山,此时的人们对吕梁山的泛称) “而闯将、黄虎、老回回、紫金梁、翻山鹞的营头则在南面谷积山附近的隰州、大宁县、蒲县附近活动” (隰州,后世隰县) “在谷积山北部,岢岚州、娄烦一带,应该还有其它义军在那里,在点灯子营的东边的汾州,山西巡抚许鼎臣带着四五个军将控制着谷积山的北段” (汾州,后世汾阳市) “在谷积山南段的平阳,宣大总督张宗衡带着四五个军将盯着闯将等营头” (平阳,后世临汾市) 龙十三点点头,此时他已经对明军的构成完全熟悉了,他知道,能够参与总督、巡抚这样的大员围剿流贼队伍的至少是一个参将(贺一龙除外),而上到总兵,下到参将,每人手头的人马大多在一千到两千之间,多半在一千左右。 四五个军将,那自然就是四五千人马了,而他们面对的流贼三十五营却有至少一万五千骑兵,若是加上家属,总数更是高达二十万以上,但此时的流贼名义上以紫金梁王自用为首,实际上还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有效组织起来一起对抗官军。 像李自成、张献忠、高杰等现在已经初步有了联合起来对抗官军的意识,但他们五个营加起来也只有两三千人马,也不是官军的对手。 再者,官军驻守在汾州、平阳一线,显然是打了将流贼众堵在谷积山以西、黄河以东的狭窄地带的心思。 当然了,沙黑外出长达半个月,肯定不会就带着这点东西回来的。 果然,沙黑继续说道:“大当家,您说的那‘飞豹’齐一正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他回到赵胜那里后,由于没了自己的队伍,自然备受排挤,也不知是旁人告诉他的,还是自己打听到的,他得知了我营的行踪” “于是,他带着自己二三十骑......” “他还有二三十骑?” “是的,他原本有一百骑,在黄河冰面上被曹变蛟冲杀后大部分被杀死,不过还是有少量骑兵逃了出去,飞豹回到赵胜身边后,这些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得知大当家在绥德城时,他便立即离开了赵胜,带着那三十骑来到吴堡县对面的永宁州附近活动” “恰好在下遇到了他们,得知的大当家的确切消息后,飞豹也很高兴,便准备来投奔你,不过在永宁州驻守的是一个叫苟伏威的岢岚参将,手下有一千步骑,他的任务显然就是扼守黄河冰面,防治我等自由往来的” “飞豹想要过来并不容易,因为在黄河冰面上苟伏威一直有一支骑兵分队在巡逻,再者......” 龙十三见他眼里有异样,知晓让他担心什么,便道:“是不是担心飞豹说的是假话,他早就投靠官军了,借着投靠我部的名义让官军将我部一网打尽?” 沙黑点点头,“不错,我在黄河两岸进行探查时,也大致弄清楚了那日在黄河冰面上飞豹、宋江与曹变蛟的战斗情形,据说当时曹变蛟手下也只有三百骑,宋江当时就准备投降,并劝飞豹也投降” “据说飞豹当时也同意了,然后就放下了武器,下了马,此时曹变蛟突然发难,曹变蛟的骑兵何其凶悍,逃脱者自然寥寥无几,但在下疑惑的是,居然还有二三十骑跑掉了并顺利回到了他的身边” “结合宋江被处死的情形,在下不得不怀疑飞豹是曹变蛟故意放回去的” “你的意思是曹变蛟拿住了飞豹的家眷?” “多半是的,当时赵胜让飞豹和宋江断后,自然也将这两部的家属留了下来,大当家,这飞豹有什么了不得的家眷能让他轻易就范?” 龙十三听了神色一暗,半晌才说道:“飞豹本是清涧县附近山上的猎户,原本也是有妻子儿女的,不过随着义军纷纷起事,官军大举进剿,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全部被杀,他一气之下就加入到了点灯子的队伍” “后来他娶了城里一家富户的女儿,并又有了一子,他对于母子俩十分疼爱,如果曹变蛟捏住了他的把柄,显然就是抓住了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可......” 龙十三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流贼不是走一路娶一路,根本没有将家眷放在心上嘛,是的,既然是流贼,自然没有安稳的时候,又都是乌合之众,岂是官军的对手,一开始就只能被官军追着跑,所谓流贼,就是这么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开始彼等也是不会抛弃家眷的,但时间长了,原本有一百多家营头,那些珍惜妻子儿女的几乎都被绞杀干净,反而是没有家眷的,或者不怜惜家眷的得到了喘息之机,这就是眼下的三十六营” “飞豹,自从加入点灯子的队伍,娶了城里的小姐后便没有遭到大的变故,故此,并不会轻易舍弃他们,他为人又颇为良善,故此......” “不过,一切都还说不准” “大当家的意思是飞豹不一定是被曹变蛟胁迫过来的?” “先不说这些,我问你,你探听清楚曹文诏、曹变蛟叔侄的人马在何处没有?” “就在吴堡县,据说他们得知我部的消息后,原本是要立刻杀到绥德城的,由于大雪封山才作罢” “哦?那吴堡县原本是何人在驻守?” “是一个叫侯拱极的守备,他也是延绥镇的世家子弟,据说还是前总兵侯世禄的儿子” “我军要越过黄河,最近的路线就是去吴堡县那里?” “是的,若是人少,吴堡县上下的岸边自然也去的,不过只有吴堡县附近有渡口,而有渡口的地方两岸的坡势自然平缓,否则都是悬崖峭壁,就算到了岸边也是徒呼奈何” “不错”,龙十三站了起来,“我营已经训练了两个半月了,已经初步成军了,若是等到春暖花开时分,在西边洪承畴、东边曹文诏的夹击下肯定是万劫不复,不如......” 第七章 绥德州城(下) 龙十三决定不再在绥德城耗费时间了。 谁也不知道天气何时会转暖,而一旦转暖,敌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自己还带着大量的家眷,既要迎敌,还要顾忌家眷的安全,十分艰难。 再者,黄土高原的陕北,沟壑纵横,处处可设伏,随便一支官军对自己展开伏击都有可能,那样的话,真正是万劫不复。 他决定马上出发。 至于飞豹是不是已经投降明军了,他并不在乎,自己有变态外挂模拟器在手,飞豹以及他的手下抵近时会看的清清楚楚,按照他的猜想,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显然是打了让飞豹与自己接近,然后藏在飞豹队伍里的悍骑再对自己痛下下手的心思。 那样,他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一支小股流贼分队竟然歼灭了在整个陕西仅次于曹文诏、贺一龙的艾万年,显然已经让曹文诏重视起来了。 “唉,人啊,想要低调都不行,你不强,随时就有危险降临,你太强,又会成为众矢之的,还是与流贼大队混在一起为好” 三日后。 小强营的队伍再一次离开城池了。 这一次,龙十三带出来了上万人,与上次一样,他从这上万人中抽调出“准青壮”(十五岁以下以及五十岁年以上的男丁)两千人,其中一千人加上两百长枪兵断后,一千人赶着牲口、大车,中间夹杂着大量老弱病残,最前面则是最精锐的部分。 这一次,外面依旧是白雪皑皑,积雪的深度依旧在一尺以上,若是就这样踏入雪地那将是一场灾难,绥德城距离吴堡县约莫一百里,等大队抵达吴堡县,冻死的男女老少至少有几千。 不过龙十三显然是有经验的人。 在绥德城,除了缴获的六十匹战马,还有几十匹住专门用来拉东西的驮马,龙十三从中挑选了九匹最强壮的,然后以三匹马并排在前面躺路,每趟十里路则换另外三匹,以此周而复始。 在其后面则是一辆由两匹驮马拉着的类似于雪橇车,上面坐着几个人的滑车,三匹马躺过之后还是会在驿道上留下三道沟槽,依旧难以行走,此时若是用雪橇车碾过,剩下的人再行走就容易得多。 当然了,出发之前,让所有的人在脚上包裹干草,老弱病残尽量乘坐大车也是应有之意。 在最前面,自然是沙黑的五十骑,除了沙黑,他们都是以前艾万年手下的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兵,都是军户世家,虽然只是步军,但在陕北,特别是在延绥一带,军户出身者少有不会骑马的,也少有不会射箭的,经过沙黑两个半月的调教后,他们已经初步具备了“骑兵”的资质。 而在赵胜、李自成等营头,看起来也有几百骑,其实里面真正具备骑战技巧的最多只有一半,相当一部分也就是能够骑马射箭而已,沙黑训练的这批“骑兵”最少具备了这个能力,经过集中训练后,实际上的能力已经在骑兵与骑马步军之间了,用准骑兵来形容似乎更为妥帖。 按说此时在前面的黄河岸边,东面的永宁州还有岢岚参将苟伏威的一千步骑,西面又紧贴着岸边吴堡县曹文诏的一千步骑,龙十三过去简直是实在送死,但如果等到春暖花开,一来他无法让如此庞大的人口顺利渡过黄河。 二来,在那种情形下,他需要随时面临曹文诏、苟伏威精锐军队的夹击,想想都不可能取胜。 而在积雪依旧深厚的眼下,若是能顺利抵达黄河岸边,按照他对明军的了解,他们不可能在途中设伏,只会在渡过那两三百米的黄河冰面时面临凶险。 如果运气不错,由于永宁州还在黄河以东四十里外的地方,他在渡河的时候只可能面临一个风险,那就是吴堡县的临洮总兵曹文诏的一千步骑! 当然了,带着如此多的老弱,无论是在当下还是在春季,他始终要面临曹文诏精锐人马的攻击,如果他全无准备,纵使他现在有五百受过训练的部队,在春季面临曹文诏只有一个结果。 全军覆没! 还是在很短时间内的全军覆没,根本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一点,龙十三十分清醒,他知道,曹文诏的军队包括了辽东、延绥、宁夏、甘肃、临洮边军的精锐,更有不少投诚的蒙古人、羌人以及青海土司人马,在得到皇帝的关注后,又真正做到了足兵足饷,加上曹文诏本身勇猛果决的作风,在此时的大明,若是没有大的意外(轻敌),他几乎没有敌手。 换句话说,曹文诏的这支部队就算对上女真人的步骑也有一战之力! 当然了,真实历史上,李自成等人在经过在中原腹地、四川闹腾一番后深切体会到各大营头聚在一起作战的好处,于是再次回到陕西后,为了对付曹文诏便聚起了几万骑兵,那才将曹文诏部歼灭。 但那是以后,车厢峡事件以后的事,流贼部队已经转了小半个中国,实力已经大为提高,就眼下,就算他们聚起两万骑,还真不一定是曹文诏一千骑的对手。 饶是如此,龙十三还是义无反顾地奔着吴堡县而去,他知道,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旦西面的洪承畴,北面的李昌龄,东面的曹文诏全部围过来,等待自己的将是巨大的灾难。 死无葬身之地的巨大灾难。 那样的情形是他不愿见到的。 故此,在绥德城练兵的时候,他便做了一些准备,当然了,这些准备主要是用在骑兵上,也不知能否奏效,当然了,他只有五十骑,而曹文诏至少有三百骑,无论怎么准备,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 于是,他只能让沙黑的人再辛苦一趟,绕道延水关(延川县与永和县附近)去联络赵胜和李自成的部队,按照沙黑的情报,李自成的“闯将营”就在黄河东岸的永和县附近的山上! 李自成手下有五百骑兵,赵胜还有三百骑,二者只要出动两百骑就能牢牢牵制住东岸永宁州的岢岚参将苟伏威的部队,那样一来,自己只消对付曹文诏一部就行了。 至于吴堡县守备侯拱极的部队,拿下艾万年之后,龙十三自然没将其放在眼里,按照此时大明陕西、陕西一带守军的现状,他这个守备手下有足额的三百步军就不错了。 按照一般情形,在大雪封山、封路时,莫说精锐的官军了,就连习惯了此地天气的百姓除非迫不得已是不会外出的。 大家都在猫冬,有着大量老弱病残的流贼众显然是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的,何况还是行军! 但龙十三依旧出来了。 为了尽量屏蔽敌人的耳目,他又决定加快步伐,绥德城距离吴堡县约莫百里,都是在山沟里打转,但还是有宽约一丈的驿道可走,在前有驮马开道,后有雪橇车碾平的前提下,一万多人冒着严寒踏上了行程。 由于大地一片茫茫,虽然是在山沟里打转,但驿道两侧大致平缓,这就让他们抹黑行军创造了条件,在如此条件下,他们竟然达到了日行五十里的速度,这显示了跟着小强营的民户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平日里是走惯了夜里、苦路的。 于是,在第二日傍晚时分,他们就抵近了距离黄河西岸县城吴堡县城只有五里的人地方! 一路走来,别说明军了,他们连人都没有见到几个,见到了自然也赶紧裹挟在队伍里,在流贼肆虐的这几年,整个陕北城堡之外的民户几乎都消失了,大明驿道上的民户自然更是如此,别说十室九空了,绥德、米脂、清涧县三地用十室十空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所有的人几乎都聚在县城附近,这就是当下陕北的现状。 再过个几年,当流贼进入中原一带后,整个河南腹地将会出现同样的境况。 但他们还是被曹文诏发现了! 吴堡县,守备衙门。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中等,但极为健硕的中年汉子,国字脸,面色焦黄,三缕长须,卧蚕眉,面容十分威严。 在其左下首,则坐着一位二十出头,与之有些相似的年轻将领,同样形容整肃,在其对面则是一位年轻的,一看就是秦人的年轻将领。 为首那汉子自然就是时下追剿流贼的急先锋、临洮总兵曹文诏了,实际上,他停在吴堡县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朝廷已经将他划为陕西三边总督下辖的将领。 而在山西,由于已经有了宣大总督张宗衡、山西巡抚许鼎臣两路大军,更有在皇太极第一次入关时表现优异而骤然崛起的辽东副将左良玉在内,他曹文诏就没有必要再卷入山西战场了。 在西边,由于贺虎臣、杜文焕的加入,加上王承恩、贺一龙的人马,已经不需要他这位猛将出面应对神一魁叛军了。 如果没有小强营的异军突起,曹文诏会立即回到庆阳、平凉一带围剿那里的流贼,并多次立下大功。 但当朝廷得知绥德城失陷,艾万年全军覆没后,立即让曹文诏留了下来,他们知道,这支流贼部队唯一的退路就是山西,任何其他方向都是死路一条,加上突然到来的大雪,威名赫赫的曹文诏竟然成了专门对付小强营的将领。 如果龙十三得知了这些内幕,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沮丧? 无论如何,曹文诏还是得知了小强营抵达的消息,原因也很简单,黄河两岸的树木经过上千年的开发后再就砍伐一空,吴堡县的人想要使用冬天取暖的木材,就只能在西面远处的山上砍伐,于是,他们就发现了小强营的大队人马! “小强营?” 这个营头的名字曹文诏还是头一次听到,之前,他还以为这就是点灯子流贼众的一支而已,若不是大雪封山,他早就挥师西进将其灭了,但这支部队居然拿下了艾万年!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就算整个点灯子骑兵聚在一起也不可能拿下艾万年啊” 当时,曹文诏不禁长叹一声,他是知晓艾万年的厉害的,在延绥镇的世家里,艾万年是最突出的将领,最多只有尤世威的堂弟尤翟文堪堪与之相比。 于是,他便打消了心里的遗憾,静待春天的到来。 三人已经商议了一阵子,曹文诏一直没有说多少话,此时嘴里却突然冒出这个营头的名字,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十分好奇。 也是,别的营头多半会取一个十分拉风的名字,比如闯塌天,八大王之类的,再不济也要取一个三国、水浒里的人物来应景,但“小强”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看起来好像在自嘲,反正与大明的语境格格不入。 “总戎”,只见那侯拱极说话了,“据职部探知,那人是偶然加入到点灯子赵胜的部队里的,约莫二十出头,光着头,似乎是个和尚,穿着一身奇怪的短装,身强力壮,颇有些功夫,来历不明,说话、行事与当地人颇有不同” “游方僧人?” “大概是吧,或许是某个寺院的武僧也说不准,但口音却是清涧县一带的,看来是外出了一段时间,回到家乡时被流贼裹挟进来了” “你听点灯子部的俘虏说的?” “是的” 曹文诏点点头,他看向了窗外都是皑皑白雪映照下依旧明亮的天空,“没想到啊,没想到,彼等竟然在这样的天气下带着老弱大队来到了这里!看来,此人很不简单” 曹变蛟也说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等到雪化了,我等官军四周一夹,他必败无疑,而在这样的天气里,不利于我等官军阵型,特别是骑兵的展开,只有在黄河冰面上那区区百余丈范围里有危险” 曹文诏接着说道:“然后还是老法子,老弱断后,掩护主力渡河?” “多半如此” “但河对岸还有岢岚参将的人马” “不,在岢岚参将的周围,除了点灯子的人马,最近的还有闯将那支,在山西各支流贼队伍里,这支闯将几百骑都是真正的骑兵,战力不可小觑,如果此人提前联络了点灯子或者闯将,就有可能拖住苟伏威,但无论如何他闯不过我等这一关” “别忘了,我等还有杀手锏” “......” “......” 第八章 曹阎王 “曹文诏,总兵,武力值95,统御值85,智慧值70,兵器:纯铁打造的浑铁枪,重达十五斤,三石力开元弓,步射十中八以上,骑射十中六以上,身上的镀金山文甲乃皇帝御赐” 自从有了这无敌外挂模拟器,龙十三的人生也似乎开挂了似的。 抵近吴堡县城附近时,周围依旧是一片宁静,不过从黄河对岸则开来了一支骑兵小队,除了他熟悉的“飞豹”齐一正,居然还有曹文诏! “没想到啊,没想到,曹文诏身为总兵一级的大员,还是在这几年与左良玉一起被皇帝写进了宫内屏风的两员大将之一的人物,竟然胆敢掺杂在飞豹的骑兵队伍里!” 此时,龙十三已经来到了前面的骑兵队伍,与沙黑一起统领那刚刚练成的“骑兵”,而在后面,则由刚满十六岁的袁宗第统一指挥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以及一百五十最精锐的长枪兵。 可以想象,就在以前的“六当家”龙十三正在与“五当家”齐一正喜相逢时,埋伏在河湾里的曹变蛟肯定会一下杀出来,看眼下这光景,无论是李自成还是赵胜都指望不上了,估计曹文诏也不屑于对面的岢岚参将苟伏威出来分润他的功劳。 按照曹文诏的估计,既然是流贼头目,那肯定是在骑兵队伍里,而点灯子的骑兵队伍全部都在黄河东岸,至于这叫做莫名其妙“小强”的流贼头目龙十三已经将艾万年的家丁全部杀死了,出来的这五十骑多半是新练的。 虽然如此,曹文诏还是万分重视,不惜降尊纡贵亲自混在“飞豹”的队伍里,准备亲自出手一举拿下龙十三,如果龙十三没有外挂模拟器,依着他强横的武力,这一招显然是有用的。 那是因为,如果龙十三与老弱混在一起,并像其他流贼头目一样,将老弱放在周围或者后面,而让主力夹在正中或者处在前面,他还真不一定能够全歼龙十三的主力——在他看来,“小强营”的所谓步军都不值一晒,主力就是那五十骑,或许这五十骑就是从边军叛逃过来的也说不定。 神一魁的手下都是边军,想必有一部分也逃到龙十三这里来了,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个“点灯子”贼营最弱的一个分支就能击杀艾万年,还歼灭了他的全部家丁! 当然了,如果曹文诏不是从辽东小兵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而是将门世家子弟,他也不会这样行事,要想从小兵爬到总兵的高位,年纪也只有三十许,想必也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藏在齐一正的队伍里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还要,从龙十三这边看来,飞豹的队伍里,真正属于他的手下只有几人,他都认识,剩下的人显然都是曹文诏的家丁,不过穿着流贼服饰而已! 唯一的冰面,暗处潜伏的骑兵或者步兵,骤起发难拿下对方头目,然后逼降余部,曹文诏不愧是智慧值高达70的人——大凡猛将,智慧值很少有超过七十的。 “可惜啊,可惜,他碰到了开怪的本小强” 龙十三暗地里笑道。 不过,笑归笑,眼下的情形还是对他不利,沙黑的武力值也才84,加上他,也就两个武力骄人者,而在对面,除了曹文诏这个变态,他手下的家丁大多也在八十以上,看起来他的胜算依旧很低微。 但他还是迎了上去,他很清楚,对面的曹文诏以及他的家丁众,浑身都是鼓囊囊的,显然是穿着重甲,不过在外面套着一件单衣罢了,但想要故技重施,像刺杀艾万年那样拿下曹文诏,以他95的高等级武力值,不用说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有些事情,可一,但不可二,若是有三那就是傻子。 他带着五十骑缓缓靠了上去,渐渐地,马匹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这样一幕,立即让对面的曹文诏警觉起来——就算是极为训练有素的北方骑兵,在严冬湿滑的路面、冰面,也是不可能放开马蹄快跑的,就算他们提前给马蹄裹上了粗布或者干草也不行。 但龙十三这五十骑似乎并没有受到湿滑冰面的影响,竟然在冰面上小步快跑起来! 前面说过,这一段的黄河冰面约莫三百米,双方都从岸边往河心走,在距离“飞豹众”大约五十米时,龙十三突然拿起了弓箭! 而对方既然是扮成“飞豹”的骑兵,显然是没有铁盔的,而龙十三的这五十骑全部戴上了艾万年家丁队的铁盔! “咻......” 漫天的箭雨飞了过去,几乎在同时,龙十三一马当先,一手长矛,一手标枪,策马冲了过去,此时,沙黑紧紧跟在他身边,袄儿都司蒙古部落出身的他在骑战上肯定不如曹文诏,但他的骑射绝对不亚于曹文诏,否则也不会成为后来张献忠手下的八大义子之首! 沙黑一边策马,一边射箭,一套动作下来竟毫无阻滞之感,显示了他出身游牧部族的功底。 随着他们的快步上前,对面的曹文诏也意识到了不对,加上飞过来的箭枝,他知道不能在原地挨打了,也催马迎了上去! 龙十三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其实,作为他唯一可能遇险的冰面,若是出动步军的话,他的胜算更大,因为在湿滑的冰面上,马匹还真不一定跑得过步军,但如果曹文诏也出动步军的话,就算他的四百五十练了两个半月的步军全数在此也不可能是曹文诏精锐步军的对手。 于是,他唯一的机会就是骑兵对骑兵。 看到这里,估计聪明的读者估计猜到了龙十三为何如此有恃无恐,要知道,曹文诏出身辽东,步战、骑战都是一把好手,怎么看初出茅庐的龙十三都不是对手,但如果他的战马能够在冰面上行走无碍那就不同了! 是的,在绥德城,由于是艾万年这个未来绥德卫指挥使的大本营,除了基本的人马,自然还有诸如修补兵器的后勤人员,其中铁匠自然也少不了,铁料也有一些。 在清涧县城时,龙十三的五千余大队里竟然只有一位铁匠,还是半路出家的铁匠,让他满腹“经纶”无法施展。 但绥德城就不同了,拿下此城后,他不但截获了朝廷拨给艾万年的十万两赈济灾民的内帑银子,还收获了几十个来自神木的铁匠、皮匠、石匠等! 于是,在训练士卒的同时,龙十三终于想到了唯一一个能够克敌制胜的妙招! 有限的铁料,有效的铁匠,他全部用来制作蹄铁,还是带着钉状的蹄铁!此时,给战马带上蹄铁早就出现了,不过那也是少数有钱人才能做到的,由于陕北都是黄土高原,实际上就算是家丁,将马蹄按上蹄铁的也不多,都是过一段时间让随军马夫对马蹄进行修理而已。 蹄铁虽然早就出现了,但是带有钉状的蹄铁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十个铁匠,这两个半月主要的工作除了修补弄来的那一百幅铁甲,剩下的时间全扑到了按照龙十三不厌其烦描述的蹄铁上了! 当然了,蹄铁在绥德城的时候就带上了,并在无定河(绥德城旁边的河流)的冰面上试验过,否则龙十三再是胆大也不可能在面对曹文诏如此可怕的敌人时第一次用上! 于是,一幕罕见地景象出现了,作为流贼众的骑兵以几乎正常的马速朝着“飞豹众”驶去,而“飞豹众”却只能以慢得多的速度靠了上来,但曹文诏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就在流贼众射出一拨抛箭后,他们也取出了弓箭! 不过,此时流贼众也开始了第二轮抛射。 抛射,就不是对准某个具体目标了,而是对准一大片目标的上空,这样的射击流贼众还是做得到的,在这种情况下,若都是抛射,那么有着铁盔遮护的骑兵自然占上风。 还有,由于有“钉套”这样无耻利器的加成,就算是“准骑兵”,流贼众也能在马上自如地做动作,但对面的“飞豹众”就不同了,他们虽然也放开了马蹄,但依旧是小心翼翼在上面“蹒跚地”跑着。 与其说“跑”,还不如说是被动地跟着对面的节奏在“走”,钉套,这个奇怪的利器让久经沙场的曹文诏也上了当! 两阵抛箭过后,曹文诏的部队显然损失不少,他们本来就二十余人,中间还夹杂了飞豹等真正的流贼骑兵,抛箭过后,他们的人数很快就下降到十二三人! 还有,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家丁,在对方以高速冲过来,而自己只能以低速蹒跚迎战时,就算再有信心也会胆战心惊,于是,估计是被家丁夹持了,曹文诏被迫向下游跑去! 就在此时,从下游出出现了大队的人马,有骑兵也有步军,有模拟器的存在,龙十三很快就发现了曹变蛟的身影! 他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此时,袁宗第带着步军踏上了冰面! 但决定胜负的关键显然还是在骑兵上,曹变蛟的步军虽然踏上了冰面,脚上也显然裹上了防滑了干草,但显然没有掌了钉套的骑兵爽利! 何况,他们竟然罕见地看到了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天神——曹总戎战败了! 这对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加上之前艾万年的覆灭,这加剧了曹变蛟部的混乱,最后,他们只能重新回到岸上,并目送小强营的所有人马安然无恙地渡过这一段冰面,在此间,龙十三带着五十骑不但给踏上冰面的曹变蛟步骑予以了部分杀伤,等到他们慌不择道回到岸上后还不断以骑射的姿态威慑他们。 而在另一端,当曹文诏醒悟过来,准备以部分步军踏上深深的积雪去阻拦小强营的大队人马时,袁宗第带着三百五十长枪兵按照龙十三平素训练的整齐划一的疾刺术打退了他们的进攻。 这一幕,依旧是曹文诏没有想到的,他想到了对方的骑兵可能会很强悍,但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还能以长枪兵列队疾刺! 在时下的明军里,长枪兵是大路货军种,因为弓兵稀缺,刀盾兵又因为刀法配合盾牌难练,长枪兵便成了最多的兵种,但自从戚家军消失后,结阵配合作战的长枪兵已经很少出现了,秦良玉的“白杆兵”此时还在重庆府。 此时的北地明军中的长枪兵自然也有排成严整阵型作战者,但很少有像龙十三训练的长枪兵那样几十个人好像一个人般整齐划一地做着收枪、刺枪的动作,大多数还是各自用枪法为战。 人,再怂,几十个人聚在一起还是有勇气的,这就是龙十三的长枪兵!何况还是边地民风剽悍的长枪兵! 当然了,如果没有深厚的积雪掩饰,而是在平时的旷野里,龙十三这五百人碰到了曹文诏的军队,就凭着两个半月的训练,是不可能击败他的部队的,全军覆没是唯一的可能。 积雪、冰面,本来是曹文诏用来对付小强营的杀招,没想到被龙十三的钉套、长枪阵击破了! 当然了,回到岸上后,曹文诏部的弓手还是对小强营形成了相当的杀伤,但无论如何,收获了先机的小强营在挨过漫长的一个小时后,在小强营长枪兵的掩护下,还是有惊无险地地回到了河对岸! 至于飞豹等人,也跟着小强营退到了河对岸,虽然飞豹的头上并没有显露出红色的敌意,但龙十三也不可能再接纳他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他并没有杀他们,而是目送他们黯然离去。 这一幕,被藏在河对岸山上的一支骑兵队伍瞧的清清楚楚。 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多岁,身材瘦长,也是焦黄面皮,面目嶙峋,戴着遮阳毡帽,眼睛透露出既兴奋又复杂的神色。 李自成! 时下,他的诨号只是“闯将”,“闯王”是属于高迎祥的,而他与高迎祥并不熟识。 第九章 点灯子(上) “恭喜你,你击退了曹文诏、曹变蛟部,攻击力上升一点,达到81,统御值上升5个点,主要得益于击退曹文诏后部下对你的信任度上升了二十个点,达到75” “奶奶的”,随着方框的出现,龙十三不禁啐了一口,“老子又是足食足兵,又是给饷,比流贼骑兵可是强多了,原来之前他们的满意度只有55?” 方框继续显示着:“隐藏人物,李自成,武力值85,统御值,80,智慧值60” 李自成虽然藏在山上,但还是被龙十三发现了——没有办法,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要在左近,方框会随时弹起。 目视那个方向,已经过了河的龙十三暗忖:“看来此时的李自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过来了,但显然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的,眼见得我这个点灯子营头的微弱分支竟然击退了威名赫赫的曹阎王的部队,他显然也被吓倒了,于是,暗中抽身离去便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 “千万别啊,亲爱的闯王,我正准备投奔您呢,刚才都是假象!” 在吴堡县的正对面,就是军渡里所在,也就是后世的军渡村,眼下自然空无一人,龙十三寻思了半晌,决定还是安全第一,追上李自成再说。 正要吩咐沙黑去追李自成,军渡里里面通往永宁州城的驿道上飞过来一骑! 龙十三此时才发现,就隔了一条黄河,山西这边的积雪却浅的多,估计不到一尺,人行走起来自然还是非常困难,但对于马匹来说就容易得多。 远处,那人就被自己的骑兵截下来了,没多久,一个他以前认识的汉子被带到了他面前,这一看他不禁暗想:“是他?难道点灯子也在左近?难道自己在这几个月威望竟然涨到如斯地步?” 原来那人是点灯子赵胜的亲兵,作为前“书吏”的龙十三自然认识。 “六当家!” 那人见到龙十三后当即跪下了。 龙十三不为所动,静待着他往下说。 “六当家,大当家被包围了!” “哦?”,龙十三这才将他扶起来,“赶紧说说,怎么一回事?” “六当家,自从接到您的讯息后,大当家十分高兴,当即带着二当家、三当家过来迎接,没想到还是被永宁州城的岢岚参将苟伏威发现了,他们一早在距离此处大约十五里的地方设伏” “苟伏威有多少人?” “具体不知,不过根据以前的消息,至少有一千步骑,大当家为了迎接六当家您,只在寨子里留了少量青壮,三百骑兵倾巢出动了......” 此时龙十三又转向了河对面,并寻思开了,“我如果将主力全部带到去往永宁州的驿道上去救助点灯子,对面的曹文诏没准会趁人之危,眼下我所依仗者,黄河冰面也,特别是骑兵” 于是便对袁宗第说道:“宗第,我给你二十骑,一百五十长枪兵,以十骑在冰面上来回巡逻,不让对面的曹文诏有可乘之机,知道了吗?” 袁宗第点点头,在龙十三耳边轻声说道:“大当家,您真要去救点灯子?” “你的意思?”,龙十三同样小声回道。 “大当家,既然以前点灯子舍弃了大当家您,就不要太顾忌旧情分了,救也可以,悄悄摸到左近,等其两败俱伤之时再杀入,岂不......” “混话!”,龙十三毫不犹豫打断了他,骂道:“同为义军一脉,大当家还是我的恩人,岂能见死不救?!” 一席话说的那赵胜的亲兵泪流满面,不过龙十三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能成功救得赵胜,两家再合为一股,就有极大几率吞下赵胜、赵九、惠登相的几百骑兵,嘻嘻,那样的话,就算曹文诏过来了也能抵挡一二” 于是,他亲自带着沙黑以及三十骑兵、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三百长枪兵出发了,经过冰面一战后,虽然战斗时间并不长,他的这些经过了两个半月训练的士兵却发生了质变。 “我等竟然击败了曹阎王!跟着大当家,没错!” 信心,对于一支新军来说太关键了,何况还是一支以前大明边军为核心的新军,经过了这一战,那五十骑兵已经极度接近真正的骑兵了,剩余的步军也距离真正成军也只有一步之遥! 至于永宁州的苟伏威,那都没听说过,跟着大当家干就是了! 虽然只有一尺深的积雪,但如果步行而去的话,等抵达了战场也不会剩下多少气力,于是还是老办法,用九匹驮马在前面趟道,后面用雪橇车跟着,再跟着骑兵,然后弓兵、刀盾兵、长枪兵依次跟着。 龙十三在过去两个半月时间里的训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十五里的距离他们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于是,他们就见到了一幕: 在一个宽阔的山坳里,两支人马仍在酣斗不已,一支显然就是苟伏威的明军了,另一支则是点灯子的骑兵,点灯子能够支撑到现在,那是因为苟伏威手下只有一百骑,剩下的全部是步军。 他在永宁州总共只有一千步骑,显然不可能全部带过来,于是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百骑、五百步军! 当然了,岢岚参将镇守的正是山西的边境,其麾下就算是步军也多为剽悍之辈,地上又多积雪,这才与点灯子的三百骑兵斗了个旗鼓相当! 饶是如此,苟伏威依旧占了上风! 他的一百骑兵的战斗力显然比点灯子的三百骑兵还猛,加上五百步军,竟然将点灯子的人马围在山坳正中间! 正如前面说的一样,陕北之人,就算是书生一枚也能舞刀弄枪,若是一位真正的书呆子,是不可能推他为首的。 眼下四十岁的赵胜正骑着一匹枣红马,拿着一把大刀奋不顾身地厮杀着,按照时间来推算,点灯子众与岢岚参将众厮杀了起码一个小时以上! 而在战场的外围,一处小山包上,岢岚参将、三十岁的苟伏威并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是在十名亲兵的簇拥下站在那里观战。 岢岚参将的驻地在偏关,那里三面靠着边塞,虽然是苦寒之地,但暗中与蒙古人的贸易也会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若不是永宁州的军户实在不堪用,他才舍不得从肥的滴油的偏关跑到这里来。 当然了,龙十三截取了艾万年的十万两饷银的消息不知怎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故此,当曹文诏设下计谋准备用飞豹来诱出龙十三时,也同时知会了他,目的不是让他与自己一起夹攻龙十三,而是让他截住可能到岸边接应龙十三的流贼众。 一想到那十万两饷银,有着一半胡人血统的苟伏威不禁怦然心动,虽然在偏关,他能从山西商人那里每年得到上万两孝敬,但那也是一年功夫才有的,任谁陡然见到十万两白银出现在面前,没有不动心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接受了曹文诏的安排,不过,他并不准备单单截住附近的点灯子众(李自成的部队还在点灯子以南,按说不会远道涉险而来)就算了,还准备迅速击败点灯子众后,再侧击龙十三,至少要在那十万两白银里分润一些,想必曹文诏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此时还不是流贼最猖獗的时代,一千官军只要稍微小心一些,全歼某支流贼部队不大可能,但想要失败也不容易,故此苟伏威并没有将点灯子放在心上。 而在西边,以他的想法,曹文诏是不可能败于点灯子分部之手的,但由于龙十三的“分部”人数众多,曹文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清剿干净,届时自己击败点灯子后再出现就再是合适不过。 于是,他完全放松了对西边驿道的巡视,眼睛只是盯着南边的大山,以防李自成部突然冒出来。 故此,当龙十三带着几百人马突然出现在战场时,苟伏威顿时也吃了一惊。 不过,也就是“顿时”,在他眼里,面前这支部队多半时是闯将的人马,龙十三的人马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于是,他带着十名家丁,以及附近的两百步军,其中长枪兵一百,弓兵、刀盾兵各五十,越过战场,朝着龙十三奔了过来! 与所有的明军将领一样,边军出身的苟伏威对于自己的家丁非常自信,他虽然只有十名家丁,不过在他眼里,一举击溃对面二三十骑还是不在话下的。 于是,以“呼延灼”自诩的苟伏威左手举着雁翎刀,右手握着竹节钢鞭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这样一幕,倒是让龙十三非常高兴。 “苟伏威,参将,武力值80,统御值70,智慧值50” 从方框得到苟伏威的讯息后,龙十三更是信心满满。 “杂碎!” 他啐了一口,一手握着一根标枪,一手已经将丈八长矛握在了手里。 “哒哒哒” 由于两拨人马的激战,山坳处的积雪早就踩得支离破碎,地面上白一团黑一团的,泥泞不堪,但对于马匹来说却是通行无碍,战马疾驰而过后,更是让后面的步军能够方便地通行。 约莫三十步时,不用龙十三发出命令,他的骑兵们都将手里的弓箭斜斜地指向天空! “咻......” 三十只抛箭夺弦而去! 一刹那,龙十三、沙黑两人已经冲到了苟伏威的面前,之前,沙黑一边跑一边不断用弓箭射着,等两支军队碰面时,苟伏威的十名家丁只剩下了六名! 苟伏威自然有些气急败坏,他攥着竹节钢鞭的右手青筋直冒,显然是准备在接战后给无耻的敌人致命一击的。 但敌人的无耻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敌人的能力也超过他的想象,龙十三的标枪一枪便击中了他的战马! 电光火石间,龙十三手里的一张二尺长的长枪猛地刺入他的脖颈! 不过,作为富裕的岢岚参将,苟伏威在出战是可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在他的脖颈上还围着用棉甲制成的护颈,龙十三这一枪并没有当场将他击杀,不过,战马的速度以及龙十三的气力、拿捏,还是让他的喉结在一刹那就破碎了。 剧痛之下,苟伏威眼前一黑,加上战马也吃痛倒地,他很快也仰天倒下了! 一个照面,在沙黑的配合下,龙十三当场击倒苟伏威! 苟伏威一倒,龙十三身后的骑兵更是士气大振,围着剩余的家丁就厮杀起来,而后面的步军也越过骑兵,与明军步军厮杀起来! 对于明军来说,在作战时将刀盾兵排在最前面,弓手次之,长枪兵护卫两侧是常规做法,但对于龙十三来说,他始终信任长枪兵,永远将长枪兵顶在最前面,然后是弓兵。 在前进时,后面的弓兵边走边进行抛射,而前面的长枪兵则排成密不透风的紧凑阵型,如同一道墙那样横着前进,遇到敌人时则几乎同时出枪疾刺,前面的长枪兵倒下后,后面一排的赶紧补上。 这样的战术,在刚才的吴堡县之战中小试身手,现在自然如法炮制,墙一般的长枪阵滚滚向前,雪亮的枪刃倏地刺出,又倏地收回,涤荡着眼前的一切。 而龙十三的刀盾兵则是作为总预备队来使用,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哪里有危险了就在哪里补上。 虽然刚刚练成不久,不过在经历了与曹阎王的胜仗后,这支部队立马脱胎换骨了,虽然他们并不知晓取胜的真正关窍如何,但终究是取胜了。 这才是关键。 第十章 点灯子(中) “你击倒苟伏威,等级上升到轻骑级别,武力值+2,达到83,统御值+2,达到77” 弹出的方框一闪而过,龙十三并没有在乎,他知晓,经过艾万年、曹文诏之事后,他以前在心目中对古时武将的崇敬早就降低了一大块,这些人自然还值得他尊敬,因为冷兵器时代的著名武将的力气无一例外都大得很,但真正值得称道的“武技”却并不多。 力气,与身体天赋有关,也与后天的锻炼有关,在这一点上,龙十三深信来自后世的他因为营养要远好于此时的武将,身体的潜能也远远好于他们,只要继续勤学苦练,很快就能赶上他们。 至于“武技”方面,后世对于徒手搏斗的研究、修炼要远好于古时,只不过在冷兵器上用得少而已,而但凡身手好的人,稍加琢磨就能在冷兵器上有好的表现,他相信自己最终会在长枪的技法上达到一流行列。 那是因为,他相信练到最高处,也无外乎速度、力量、准头、技巧而已,都这些都可以通过练习来提高,在徒手搏斗方面,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罕逢敌手,将经验、技巧用在兵器上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而刚才方框提示的赋值,那是综合了他使用标枪和长枪的综合赋值,至于统御值,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赋值方式,涵盖了你的格挡能力、主要将领对你的忠诚度、军队对你的信任度、你的智慧度等等,不一而足。 回到眼前来,当苟伏威倒下后,虽然他没有被当场杀死,但在骑战中一旦落地,还是受伤落地,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被马匹踩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在此时的明军序列里,重要将领都有掌旗者,一旦将领受伤退出战场或者直接死亡,掌旗者必须赶紧将大旗送到战场中职位第二高的将领身边,但很不幸,苟伏威的掌旗者几乎在苟伏威被龙十三一枪刺中喉咙的同时被沙黑一箭命中! 然后剩余几个家丁被龙十三的骑兵当场击杀,于是,他们就直面后面跟着的步军了。 按照苟伏威这样的大明将领对付流贼骑兵的经验,流贼最厉害的自然是骑兵,而自己的骑兵主要用在对付点灯子的骑兵上,留在自己身边的主要是步军,单纯用步军来对付骑兵也不是不可以,但那需要提前的排兵布阵。 在眼下这种主战场激战正酣的情形下,想要单纯依靠步军击垮远道而来的敌人援军肯定是不行的,在看到龙十三他们也只有二三十骑后,苟伏威做出了以自己以及剩余的十名家丁打头挡住敌骑的决策,按照往常的经验,自己一名家丁骑兵可以抵挡至少三名流贼骑兵,挡住并击败流贼骑兵后,再用骑兵或者步军击垮流贼步军那也是应有之意。 于是,他这样安排并没有错,若是遇到普通的流贼骑兵自然无话可说,可惜他却遇到了龙十三以及沙黑这样的奇葩组合。 龙十三,一个在骑战上武力已经达到80以上的将领,在使用了标枪的技法,以及将后世的搏击术、枪刺术运用到长枪上后,与此时任何一个擅使长枪和马槊的骑兵将领都不同。 而沙黑是妥妥的蒙古人,极为擅长骑射,经过在绥德城的训练,他与龙十三之间已经形成了良好的配合,那就是沙黑以骑射掩护龙十三来搏杀,加上标枪的加成,以及无耻的对付马匹的行径,龙沙二人组至少在眼下合起来的威力相当惊人。 他们对付武力值在90以上的武将尚未可知,但是对付武力值在90以下者还是很有把握的。 如果苟伏威身边哪怕再多十名家丁,战况或许不是眼下这个景象,但很不幸,作为偏关守将,苟伏威手下也就一百家丁,主力要用来对付点灯子,能够用来对付龙十三他们的,也就是这些人了。 与龙十三不同,苟伏威极度信任刀盾兵,在他们身后就是刀盾兵,于是,在击败苟伏威以及十名家丁后,龙十三心一横,提马便跃入了那五十名刀盾兵的阵列里! “扑扑......” 战马撞在人身上的动静不绝于耳,龙十三三十骑好似洪流一般从苟伏威的步军大阵里趟过,让龙十三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砍瓜切菜,而更后面的弓兵、长枪兵一来见到大旗倒了,二来见到了刀盾兵的惨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就地列阵迎战,于是纷纷四散奔逃不已。 苟伏威的大旗一倒,立即让主战场产生了连锁反应,已经伤亡惨重的点灯子骑兵突然感到自己身边的压力一松,原来敌人眼见得主将不在了,自然没心思继续酣斗下去了,纷纷往回跑。 龙十三正要指挥军队追上去,沙黑在后面大喊道:“大当家,大当家” 龙十三回头一看,只见沙黑已经下马了,在他身边还躺着一人,正五花大绑着,仔细一瞧,不是那跌落马下的苟伏威是谁? 见到苟伏威没死,龙十三不禁眉开眼笑。 ...... 龙十三很快见到了点灯子赵胜、一丈青赵九、过天星惠登相三人,在过去的两个小时的厮杀里,他们已经从以前的三百骑锐减到一百五十骑,而苟伏威的九十名家丁却只折损了一半! “大当家!” 见到竟然是“六当家”过来救了他们,三人都很惭愧,点灯子更是有些羞赧,不过龙十三显然不以为意,他咧着大嘴喊道:“大当家,苟伏威已经在我手里了,眼下赶紧追上去,利用苟伏威打开永宁州城!” 点灯子听了眼睛一亮。 ...... 对于苟伏威的步军来说,当苟伏威受重伤被俘后,他们便只有弃械投降一途了,自有龙十三的步军将其俘获,而龙十三带着沙黑三十骑、点灯子的一百五十骑继续朝前追,按照他们掌握的情报,前面十里处就是永宁州城! 而苟伏威则被沙黑横放在他身前,显然是要大用的,十里路,对于战马来说呼吸可至,不过,想要追到苟伏威的剩余四十名家丁并让苟伏威出面让其投降并不容易。 于是,情急之下,龙十三也顾不得苟伏威的死活了,下令加快了马速,于是他们这三十骑很快便超过了点灯子的骑兵,当他越过赵九和惠登相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二人面上复杂的神色。 约莫过了一刻钟,前面突然又出现了大团的雪花,那自然是因为太多战马的奔行从地上卷起来的,龙十三见了不禁心里一凛。 “难道苟伏威的援兵来了?!” 半晌,从夹杂着雪花、泥土的尘雾中冒出来一杆粗制滥造的大旗,旗杆是用一杆手腕粗细的笔直松木制作的,制作得非常粗糙,上面的树结都没清理干净,旗帜只是大块红布而已,上面用黑碳笔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 “闯将”! 而在这杆大旗的前面自然是苟伏威的残余家丁了,他们显然遭到了李自成的埋伏,眼见得只剩下二十余骑,见到龙十三等人后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下马投降了。 在一个奇特的场合,龙十三与李自成相见了,此时的李自成才二十六岁,瘦削面孔,眼睛炯炯有神,留着稀稀拉拉的胡子,除他之外,还有一早就跟在他身边的三人。 其中一人的年岁似乎比他还大,自然是他的侄子、此时还叫李锦的李过了,与李自成相比,李锦更加矮壮一些。 然后就是最早跟着李自成“起事”的米脂人谷可成和合阳人党守素了,都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副秦人剽悍模样。 在龙十三的模拟器方框里,这三人的武力值都在80以上,想想也是,这三人一直跟着李自成走南闯北,在潼关南原大战时只剩下十八骑时还在其中,途中经过了多少激烈的厮杀,能够活到那时自然不简单。 在接近李自成时,方框又弹出一个提示。 “李自成是当今刀法大家,可以向他请教” 对于这一点,龙十三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决定还是以这件事作为接近李自成的机会。 得知龙十三又“生擒”了苟伏威,并计划拿下永宁州城,李自成自然大喜,还没等到点灯子赵胜赶到便与龙十三一起带着苟伏威的家丁朝着州城奔去。 “龙大当家,今年贵庚?” 龙十三自然在前面与李自成并驾齐驱,在途中李自成突然问道。 “今年二十二岁,李大当家呢?” “哦,额虚长四岁” “那额就要叫一声李兄喽” “承让承让” 见龙十三说的也是陕西话,李自成倒是高兴得很,先前在黄河边上时的戒心也没了,因为龙十三在他额头上并未发现半点红色。 “听闻李兄祖传的刀法很厉害?” “哦,还行,龙老弟能够击杀艾万年,想必手底下很有些功夫” “呵呵,侥幸侥幸,若是有幸拿下永宁州城,不知李兄能否赐教一二?” “都是义军兄弟,没的说”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距离永宁州城不到两里的地方,此时,就要将苟伏威推出来了,话说苟伏威落地后,很幸运躲过了马匹的践踏,不过龙十三长枪疾刺其喉咙那一下对他的伤害还是很大的。 眼下他由于喉结破碎,喉部肿痛难忍,很快由于感染导致了发烧,虽然四肢无碍,但显然是无法从龙十三等人手里逃走的。 对于龙十三来说,拿住了苟伏威后便想利用他来诳开永宁州城也是有原因的,在陕北的这一段日子,他也从沙黑嘴里得知的苟伏威的情况,也得知了他在偏关的身家(苟伏威发财的对象就是从黄河两岸偷偷过来贸易的蒙古人,沙黑正是其中之一)以及妻妾儿女,苟伏威才三十多岁,显然是不想轻易舍弃这些的。 之前,龙十三对苟伏威说道:“我是小强营的的大军,说话算数,只要你协助我打开永宁州城,可以放你回偏关,还可以让你带走几十名家丁” 龙十三想的也很清楚。 永宁州城一失,苟伏威如果逃到官军北路围剿大军驻地汾州,督帅山西巡抚(平时驻地宁武关)许鼎臣完全可以利用“军法”当场将其正法,不过,若是因为“流贼攻城甚急,职部冒险出战,中了埋伏,急于回城时退路已被切断” “退往中丞的路线亦被贼子切断,罪将只得沿着黄河一线退回偏关再做打算” 借口龙十三都给他想好了,因为一回到偏关,他就可以上下打点,就算朝廷要拿他,一来黄河对岸就是蒙古人的部落,逼急了大不了就投奔过去,苟伏威家是世代镇守片关内的军将,早就将门路摸得清清楚楚。 再者,逃回偏关后,山西巡抚就没有权力拿他了,只能由当地的锦衣卫出面,像偏关这样的边关重地,肯定是有锦衣卫百户衙门的,既然是镇守偏关的世家,显然早就与当地的锦衣卫打得火热,于是,从朝廷得到消息开始,然后决定捉拿他,到命令传到此地,苟伏威的操作空间大得很。 苟伏威自然同意,在历史上他的祖上曾经陷于“奴手”,回来后因为疏通了关系,依旧做他的偏关千总,有了这样的先例,龙十三一说,苟伏威就忙不迭地同意了。 于是,当抵近城门时,沙黑带着穿着明军骑兵服饰的小强营骑兵跟着那二十名苟伏威家丁进入到城门里,然后突然控制了城门,李自成、点灯子的骑兵随即大举涌入,将城里的知州斩杀,一举拿下了永宁州城! 这是李自成等来到黄河东岸的山西后拿下的第一座城池,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当然了,就算没有龙十三,李自成、张献忠、王自用、马守应、高杰合股后在随后的七八月份也攻下了好几个城池。 李自成部更是独自攻下了辽州城,自那以后,他“闯将”的名头终于响亮了起来。 但在眼下,由于艾万年、曹文诏以及眼下拿下永宁州城一事,显然他龙十三的小强营的名头已经超过他了。 没几日,得知消息的张献忠营也赶到了,有了三股义军河流,龙十三的信心更足了。 但是,点灯子营头内部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十一章 点灯子(下) 由于龙十三的军队在此战中居功甚伟,点灯子的营头也占据了大半个永宁州城,而李自成的营头只占据了四分之一。 龙十三愿意与李自成合股,自然是因为此时李自成营头的军纪较好,与他合股后就能在其他义军赶到之前完成城内的整合。 特别是,三十六家流贼名义上的首领紫金梁王自用、都以狡诈、凶狠闻名的黄虎张献忠、翻山鹞高杰也在左近,得知永宁州城被点灯子、闯将拿下后,自然是要过来分润一二的。 就在当天晚上,点灯子赵胜在知州衙门举行了与“六当家”龙十三汇合后的首次宴会,在宴会上,“飞豹”齐一正竟然也出现了,显然当他离开龙十三后并没有回到曹文诏那里,而是又回到了赵胜这里,而赵胜也接纳了他。 对于飞豹,龙十三的心情十分复杂,最终还是释然了。 “这厮能够听从曹文诏的使唤去诳我,显然是对他的妻、子的感情很深,与此时的一众流贼头目都不同,他们在转战几年后,对于亲情十分淡漠,特别是张献忠,每一次大规模转移时,必定会斩杀自己不方便行走的妻妾儿女,手段极为残忍” “张献忠如此,其他头目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高迎祥、李自成稍好一些,这也是这两人后来能成大器的原因之一” “而自己,显然是不会与这些人一样的,既然是这样,选人的标准就不能依着张献忠他们那样了,飞豹这样的反而成了另类” 而自己并没有向点灯子透露飞豹投敌卖友的行径,显然也让他感激不尽。 点灯子等人渡过黄河后一直在永宁州附近打转,也攻下过小堡,但像永宁州城这样的大城显然没有得到过,故此补给非常困难,这几个月用饥寒交迫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得到永宁州城后自然非常高兴,一个个都豪饮不已。 而对于城内居民的处置,在龙十三的建议下,点灯子也同意不大开杀戒,只是将城里的富户围着,准备明日一早进行洗劫,而龙十三则关心工匠、医馆、学院(州城文武生员,也就是通过了县试的秀才读书之地)等地,准备将其全部拿下。 怜悯,对于流贼众来说并不合适,一旦他们放过了这些人,等到官军再次接管这座城池时,很容易就能以“通贼”的名义将其屠杀,甚至会用其人头冒充“流贼”,这样的操作在明军里十分普遍,连自认为刚正不阿的曹文诏也阻止不了。 于是,将其以“裹挟”的方式带走反倒是能让其活得更长一些。 这是他们的命运,没有任何办法更改。 而对于陕北的广大农户、军户来说,连续几年大旱,庄稼颗粒不收,而朝廷的赈济又迟迟不能到位,或者到位了也少得可怜,自然只能揭竿而起。 在此之前,他们也尝试过吃树皮、草根,甚至能让人坠死的观音土,最后发展到吃人肉,到了这个地步,揭竿而起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既然已经“起事”了,连累其他人就不可避免,将其裹挟走反而是一个较好的做法,陕西大旱,山西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吃食也极为稀缺,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也不容易。 于是,流民渐渐发展成流贼,并越滚越大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点灯子等高兴,龙十三也很高兴,他在后世就不是矫情的人,一想到左近的山西巡抚许鼎臣的大军,以及河对岸曹文诏的军队,想要靠他这点人马守住永宁州城完全不可能,只能多多接纳友军,然后继续招兵买马,充实自己。 此时距离春天来临至少还有一个半月,一个半月,足以让他龙十三的小强营成为一个较多,战力较强的营头了。 在这个乱世,军队,只有精锐的军队才是自保之道,唯一之道。 也只有精锐的军队,才不会引起“友军”的觊觎,否则,分分钟会被其它营头吞并了。 于是,一开始,宴会的气氛十分热闹,不过到了子夜时分,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无论是点灯子、赵九、惠登相,还是龙十三,都知晓,眼下的点灯子几大当家是暂时拼凑在一起的,流贼是妥妥的以实力为尊,赵九是点灯子赵胜的族弟,自然以他为尊,没有丝毫更改,但过天星惠登相就不同了。 眼见得以前并未看在眼里的“六当家”龙十三好似彗星一般突然崛起,自然打破了点灯子营脆弱的平衡。 虽然龙十三的手下只有五十骑,但他能够在曹文诏眼皮子底下从容渡过黄河,显示了他的步军也非同小可。 但在赵胜等人眼里,“这厮好运气,估计是正好接纳了一股神一魁的部队,然后合力击败了艾万年,然后再接纳了艾万年的部队,否则是不可能从曹阎王手底下逃出生天的” 沙黑,这位以前的艾万年夜不收,自然被点灯子封为新的“五当家”,接替以前宋江王忠孝的位置,得知他的身份后,赵胜等更加坚定了他们之前的判断,还认为:“所谓小强营,恐怕这位套奴的作用还大过十三娃子吧” 于是,点灯子等对于沙黑的兴趣还大于龙十三,无不极尽拉拢、讨好之举。 这一幕,自然被见识过龙十三里厉害的飞豹瞧在眼里。 也不知酒过了几巡,众人皆有些微醺了,龙十三也在其中,当然了,他在后世是能喝一瓶白酒的,此时的酒水对他来说还真像水一样,怎么喝也不会醉,不过他装得好像也醉了一般。 唯一的例外是飞豹齐一正。 由于他目前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人马,地位自然陡降,由以前的五当家变成了六当家,还在新来的五当家沙黑之后,四当家自然是由龙十三来接替了。 与其他人的欢闹不同,飞豹一直在自斟自饮。 此时突然站了起来。 “诸位” 话说,无论你以前如何,一旦没了军队,虽然目前保持着“当家”的名号,实际上已经很少有人瞧得起他了,不过他站在大厅里这么一喊,倒是让大厅里的热闹劲霎时消退了。 “咳咳,老六,你喝多了?” 赵九冷声喝道。 齐一正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诸位,我等能有今日,靠的是谁?” 一听此话,大部分人都看向点灯子,但也有人看向沙黑,只有少部分人看向龙十三,而惠登相的神色最值得玩味,他没有看向任何人,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赵九厉声喝道:“老六你失心疯了?自然是大当家殚精竭力运筹帷幄才有今日,诸位,是不是啊” “是” 虽然有人符合,不过符合的声音明显没有以前在清涧县城那样是整齐划一、强烈。 “不!”,齐一正并没有被赵九吓到,而是继续说道:“我等义军队伍要生存下去,靠的是强者,但自从十三离开我们后,先击败艾万年,并拿下了绥德州城,又平安越过曹阎王的领地,在这次击败苟伏威、拿下永宁州城的战事里,十三的营头更是厥功至伟,我认为,十三应该做大当家!”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人啊,都有惯性和惰性,他们已经习惯了点灯子赵胜的行事风格,虽然飞豹说的在理,但一旦龙十三上位,显然又要重新洗牌,自己还能不能坐住眼下的位置还不一定,但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位明显的强者。 于是,罕见地,点灯营哨总以上的头目都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赵九一人的大声喝骂回荡在空中。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龙十三了,另外一个则是惠登相,他一直是点灯子营头的三当家,他的意见非常重要,至于点灯子,眼下虽然愤怒异常,但大家显然并没有起身为他说话的意思。 赵九见状,便改了主意,大声说道:“十三的功劳确实不小,我提议,我让出二当家的位置,由十三接替,我担任四当家” 说着,他看向了惠登相,他深知,眼下他的意见实在太重要了,刚才他将自己从二当家一下降低到四当家,自然还是为惠登相保留了颜面,想必他也会投桃报李的。 至于沙黑,在赵九心目中,“此人虽然是小强营真正的大佬,但眼下显然是和十三娃子站在一起的,不问也罢” 不过,自从龙十三进入到大厅喝酒以来,并没有表露出今后的志向,对点灯子的态度中规中矩,见惠登相继续自顾自地自斟自饮,赵九便将目光转向他。 “老十三,你的意思呢?” 以前在清涧县城时,他一直称呼龙十三为“十三娃子”,此时称呼一声“老十三”显然是给足了礼遇。 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多么希望龙十三主动退让,好让他的族兄继续保持大当家的位置,从而维持他赵家在营头的威望的,在清涧县城时,龙十三就是这样的人,一直是冲锋在前,享乐在后的,深得众人的喜爱。 龙十三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面色也一改之前和缓、微笑的模样,而是异常冷峻。 他双手抱了抱拳,“承蒙飞豹兄瞧得起,在下倒是愿意当这个大当家”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谁也没想到一别三个月后,以前的是“十三娃子”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人! 令他们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只见龙十三继续冷声喝道:“我,龙十三,愿意做这大当家,谁同意?谁反对?” 点灯子赵胜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也站了起来,指着龙十三骂道:“我反对!十三啊十三,当初若不是我接纳了你,你现在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大当家”,龙十三没有回应,飞豹齐一正却举着一杯酒走向了赵胜,“我敬你一杯” 赵胜以为飞豹转了性子,又准备以他为尊了,自然也举起了酒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亮光闪过,飞豹已经远离赵胜的座位了,而赵胜的胸口却多了一把短刀! 赵胜嘴角滴着鲜血,双眼圆睁,怔怔地指着飞豹,半晌才“扑地”一声倒下了。 赵九大怒,大喊道:“飞豹犯上作乱,你等还愣着作甚,赶紧拿下.....” 就在赵九彷徨无措时,一人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然后他嘴里那个“他”字尚未说出口,便突然感到心口一凉,低头看时,只见心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刀尖! “啊!” 赵九也惨呼着倒下了。 原来来到赵九身后的正是沙黑! 龙十三依旧不为所动,他看向了惠登相,只见他的额头上一会儿是充满敌意的红色,一会儿是正常的微黑色,来回倏忽变幻。 半晌,颜色停留在正常色上,他来到龙十三面前单膝跪下了。 “在下,过天星惠登相,愿奉老十三为大当家!” 惠登相这么一表态,剩下的人赶紧忙不迭地都在龙十三面前单膝跪下了。 “我等也愿意!” 龙十三又恢复了以前在清涧县城时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诸位请起,今后大家一起共创大业就是了” 第十二章 永宁书生 次日,龙十三很快得到了消息。 “平时忠于赵胜、赵九兄弟的一些头目带着人马投靠了闯将,不过李自成并未接纳,而是将其斩首后送到了我等这里,还将人马也送了过来” 龙十三点点头,似乎也并不急着去向李自成致意,他对着惠登相、沙黑、袁宗第、齐一正等人说道:“眼下我等骑兵共有两百人,愿意投靠我等的岢岚参将家丁有二十人,以及州城原来的骑兵三十人,共计五十人,我答应过苟伏威,自然要放他回去,他也会带走二十家丁” “对于我等来说,放走苟伏威远比杀了他好,我已经让他写了投诚书,并签字画押,一旦他将我等暴露,我立即将此书公布出去,他的侄子是偏关的锦衣卫百户,管辖偏关、河曲、保德州一带的锦衣卫事务,自然得知很多事情,与我等非常有利” (偏关,后世偏关县;河曲,后世河曲县;保德州,后世保德县) “缴获了战马八十匹,从弓兵、刀盾兵里再拣拔五十人编入骑兵,如此一来骑兵总数就有两百五十,依旧远不如闯将,据说他那里有五百骑之多!” 龙十三侃侃而谈,一旁的惠登相却是惊骇不已,他刚才的布置、谈吐、谋划无不显示了他迥异于清涧县城时的手段,此时他终于相信就是他而不是沙黑才是获得这一系列成功的关键,于是看向他的眼神又不同了。 而龙十三也是十分欣喜,对于点灯子的骑兵他自然十分需要,但获得像惠登相这样的悍将更是意外之喜。 他是知道的,在这次山西流窜作战时,点灯子的队伍被打散,惠登相也被左良玉击败,然后就加入到了他的部队,后来更是成为左良玉手下仅次于金声桓、徐勇、吴国英的左营悍将。 他还是李自成在银川驿的同事,同样精通骑射,既然遇到了自己,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实际上,他渴望得到惠登相并不亚于得到点灯子的骑兵。 “既然我在绥德州城立了规章,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规章行事,眼下有了军饷,想必兄弟们没有话说,将我的五十骑与这两百骑混在一起,然后再编成三哨,我自领五十骑,沙黑兄与登相兄各领一百骑,你等看如何?” 惠登相赶紧站起来说道:“一切都按照大当家的意思办” 龙十三继续说道“原本有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拿下永宁州城后,又得了岢岚参将兵、州城兵丁几百,按照我与闯将的协商,其中的老兵全部送给闯将,年少者纳入我营,这样一来又可增加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以及五十长枪兵” “于是,我营长枪兵就增加到四百人,由本人继续兼任把总,袁宗第以哨总职衔副之,而新增的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就由......” 他看向齐一正,“一正,将妻儿暂时放下吧,此时多半已经被曹文诏卖为奴隶了,今后若是再遇到他的人,我会俘虏几个打听清楚后,再设法找寻,你是射箭高手,又是用刀的行家,这弓兵和刀盾兵还是由你来统领吧” 飞豹一听,这内心自然是感激万分,也为自己昨日的表现暗自庆幸,暗忖:“若不是是他,自己指定在小强营待不下去了,只能投靠李自成,而自己曾经被曹阎王所用的经历会暴露出去,肯定会为义军所不容,有了十三的遮护,总算有了依仗” 便单膝跪下道:“多谢大当家” 龙十三有看向沙黑,“老沙,周围几路义军的消息如何,赶紧说来” 沙黑点点头,“大当家,得知我营拿下永宁州城后,附近的几路人马都按捺不住了,在此地东南约莫五十里的山中,有一个宁乡县,被义军首领紫金梁王自用占据着,是时下义军唯一占据的城池” “不过此城虽在山腹中,但距离官军大军驻地汾州实在太近,王头领得知我等之事后,便带着大军过来了,将宁乡县城让给了老回回马守应,加上翻山鹞高杰部,让这两部守住义军的东线” “在我等北面不远处,有一个临县,义军中的黄虎张献忠原本是想拿下此城的,但没有攻克,只得退往附近的磨盘山,得知我等之事后,也在往这里转移” (磨盘山,谷积山,也就是吕梁山的北端) 说着他又看了看惠登相,惠登相便接着说道:“还有大量的义军营头都分布在谷积山西麓附近,北面到岢岚州,南面到接近另外一支官军大队的驻地平阳” (平阳,后世临汾市) “北面的义军自然以紫金梁为首,南面则以闯王高迎祥为首,也就是眼下大雪封山,官军无法行动,等到春暖花开,彼等显然是要继续东进的.......” “哦?说来听听” 在龙十三眼里,沙黑勇则勇矣,为人也很机警,否则也做不了夜不收,但要说到通观全局显然有些难为他,便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当家,你想啊,陕北一带都被扫荡了好几遍,义军三十六营,拥众几十万,再回到陕北如何就食?再往北则是同样贫瘠苦寒的岢岚州,同样养活不了如此多的人口,一个冬季都窝在谷积山,以我估计,至少有一半家眷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故此,无论东边有多少大军,义军们是一定要去的,在谷积山与太行山之间的汾河谷地还是可以就食几个月的,然后不是越过太行山东进河北,就是南下越过黄河去河南就食......” “等等!”,龙十三心里一凛,暗忖:“这厮虽然勇武,为人也很机警,但却目不识丁,远见卓识更是谈不上,如何懂得这些......” “是谁告诉你的?” 沙黑嗫嚅半晌才说道:“在永宁州的州学里,我等俘获了十名生员,这些生员中最大的有五十多岁,最小才十五岁,大多数都牛气哄哄的,不愿为我等‘流贼’做事,倒是那位年才十五的小生员对我等颇为友善” “此人年纪虽小,但谈吐不凡,我与他交谈了一阵子,故此......” 龙十三点点头,“此人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那人叫于成龙,就是本地人,也是士绅人家的子弟,刚进入永宁州学不久” “于成龙?”,龙十三似乎有些印象,不过对他来说,他已经受够了袁宗第这个略识得几个字的小子与会读书识字但却是一个瞎子的二人组在文事上的配合了,对于刚刚发端不久的流贼,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投效,眼下既然有人示好,那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快将他叫来” 没多久,沙黑便带着一个少年郎进来了。 当他跟着沙黑走进这州衙时,完全不像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既没有忐忑不安地左顾右盼,也没有强作镇定地昂首阔步,而是带着一丝微笑,不卑不亢地慢慢走着。 只见他面容清秀,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英气,但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显示了他狡黠的一面。 他见到龙十三时似乎也吃了一惊,因为龙十三在寻常光景继续穿着那套从后世带来的迷彩作训服,头上也继续保持着短发,这种扮相在此时实属罕见。 还有,到了此时,有关方面终于将他的情形打听清楚了,并报了上去。 于是,在朝廷眼里,他除了“小强”外,还有一个“短髡贼”的名号。 短髡贼倒是无所谓,但他迥异于此时人们的神色,惊世骇俗的服饰着实让于成龙吓了一跳,何况他脚上那双高帮防水、防刺、防滑的黑色作战靴十分惹眼,他一进来就盯上了。 “大胆!” 龙十三厉声喝道,当然了,他喝的不是于成龙竟敢无礼地盯着他的靴子看,而是另有用意。 于成龙赶紧从迷惑中回过神来,只见他轻咳一声,抱拳向龙十三说道:“学生于成龙见过大当家” “你想行那细作之举,将我等义军诸般情形探查清楚了,然后伺机逃出向官府禀告,是也不是?!” 最后那“是也不是”他是用力说出的,声音低沉,闷响阵阵,带着几丝特意做出来的愤怒,配上圆睁的双目,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过于成龙只是稍微一愣,瞬即就大大方方说道:“非也,学生是诚心......准备协助流......义军的” “哦?说来听听,看你如何狡辩!” 于成龙说道:“陕北大旱三年,山西也相差无几,整个山西只有汾水流域诸郡县利用汾水的灌溉稍有收成,其余地方的田地十亩有两三亩有收获就不错了” “在此等情形下,朝廷的赋役、加派并未丝毫减少,由于陕北流民大起,永宁州又加了大量的练饷,士绅人家还能勉强存活,寻常百姓早就过不下去的,而原本我等永宁州之人有山川河流可以依托,但没想到义军在这里也是如鱼得水,但北到岢岚州,南到蒲县,实在太过贫苦,根本无法供养义军的几十万大军” “故此,我便与二当家分说,让其赶紧东去,汾水谷地的太原、汾州、平阳一带,历来是晋地富饶之地,特别是当下巡抚驻扎的汾州,其下辖的孝义、介休、平遥三县,扼晋中、晋南咽喉,地狭民稠,又是交通要冲之地,时人最好经商” “商人既有大量银钱,又有多年的粮食积存,义军随便打下哪个县,就能将全部义军养活......” “等等”,龙十三突然来了兴趣,“说说看,都有哪些豪商?” 于成龙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道:“晋中、晋南各有豪商无数,皆由廷开中、折色而来,因盐而富,进而经营粮食、布匹、木材等,用富甲天下来称之也不为过” “具体来说,介休县范家,灵石县的王家均为一时翘楚” “范家,王家?可有其具体姓名?” “有,范家家主叫范永斗,王家则有两支,都是太原王家之后,一个叫王登库,一个叫王大宇,大当家......” 龙十三看他神神秘秘的,便知晓有重大秘密要奉上,便说道:“恁地吞吞吐吐,赶紧说!” 于成龙赶紧说道:“听闻范家在城里藏有白银上百万两,而在附近的窑洞藏有粮食几十万石,该家在太原、大同、京城都有分号,与朝堂、地方都勾连甚深,范家子弟也多有士子身份者,除此之外,被彼等选中的贫家子弟也多有中举乃至高中进士者,整个山西都知晓他家的富足” “范家以开中食盐起家,眼下就没有他不做的生意,而灵石的王家主要做钱庄、粮食、铁料、砖瓦的生意,由于灵石县位居山中,铁矿丰富,他家的铁料生意为山西之冠,身家仅次于范家” “另外,在汾州、孝义、平遥乃至更北的祁县、太谷等地也各有豪商几家,但依旧没有范家、王家豪富” 龙十三盯着他看了许久,让一直被时人认为“少年老成”的于成龙也有些发毛。 不过龙十三却在想着:“他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义军好,而是为了尽快将祸水东引,让我等尽快越过谷积山到晋中盆地、晋南盆地去,那里人口众多,官军也多,虽然富饶,但也不是那么好攻取的” “还有,这厮多半在骨子里对商人十分鄙视,眼见着彼等居然通过经商在山西招摇过市,这让他们这样的士子的面子如何挂得住?所谓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于成龙,显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故此,我等义军将豪商击破灭家,恐怕彼等不会还有哪怕一丝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吧” 但无论如何,此人小小年纪就知晓如此多的秘辛,显然不是一个书呆子,如果留在身边听用该有多好。 便问道:“你家里还有何人?可愿意辅佐本当家?” 于成龙嗫嚅了许久。 这一幕,自然被龙十三看在眼里,“果不出我之所料,不过你不想过来,我偏要你过来!我到看你如何逃脱” 半晌,于成龙说道:“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又是独子一个......” 龙十三却拿起了一本册子,那是从州学里弄来的,他拿着册子念道:“于成龙,永宁州来堡村人,景泰巡抚于坦之后,父......” “大当家!”,于成龙终于急了,他自然没有想到一个流贼头目还有兴趣将州学的卷宗弄到手里,那里面记载着他的出身、亲属,按照上面的记载,他的父母亲的年纪并不大,也有兄弟姐妹多人,幸亏没有将那句耳熟能详的“上有八十岁老母”脱口而出。 “也罢”,龙十三说道,“我等义军不会在山西呆太长的时间的,在离开山西之前,你必须跟着我,之后何去何从可自便” 于成龙心里暗骂一句,“如此一来,我不就有了从贼的经历,将来还如何参加乡试、会试?” 不过人为刀殂他为鱼肉,他不得不低头。 “就依大当家的” 第十三章 紫金梁与八大王(上) “我问你,城里还有多少人口?” 于成龙心里一凛,不过他还是答道:“永宁州土地贫瘠,人丁单薄,州城平素只有三四千户,万许丁口......” 因为现在包括李自成的部队在内,并没有开始掀起洗劫和屠杀,于成龙从龙十三的身上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因为眼前这位没有胡须、留着短发的贼首占据着大半个城池,显然是真正当家的。 他赶紧说道:“大当家,如果你能答应一件事,我愿意一生追随!” “哦?”,龙十三眼睛里也泛出了神采,“说来听听” “大当家,作恶者,无非豪商与匪军,与士绅、百姓无涉,请不要妄加屠戮” 龙十三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内心也不禁点点头,不过表面上却冷哼一声,“我义军从事,还需你来多嘴,下去吧,本当家自有分寸” 等于成龙战战兢兢出去了,龙十三继续说道:“于成龙说的不错,我等都是因为饥寒交迫,实在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的,如果走一地杀一地,那与山贼土匪又有何分别?” “传我的命令,明日一早,将我等管辖街区的民户全部登记造册,所有粮食集中起来,再按人头发放,另外,不得私藏金银钱币,不得暗藏武器,不得暗藏多余物资,一律拨入老营库房,由袁宗第统一登记、入库、按照规制分拨” “再者,按照于成龙的说法,城里至少有四千户人家,那至少可以再招募五百年纪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青壮,永宁州的武库还有不少可用的兵器,招募完毕了,若是会骑马射箭的,自然纳入骑兵,我估计没有几个” “余者全部纳入长枪营,并立即展开训练,这些青壮有了薪饷,他们的家庭便会乐意跟我等走,用他们来监视、控制其余诸家则会事半功倍” “然后将在永宁州州库所得的银钱、粮草分成四份,等紫金梁、八大王一到,便将物资分给他们,另一份自然分给闯将” “我营占据军营以及周边的房舍,将所有的丁口集中在该街区,将州衙附近的街区腾出来,让给紫金梁,谁叫他是咱义军的大首领呢,据说他是以前王嘉胤首领的右丞,因为左丞正好叫白玉柱,他便给自己取了个诨号叫紫金梁” “自是应了那句‘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之言” “然后将另外一个街区让给八大王,记住,只给彼等提供缴获的银钱、物资和粮草,不得将丁口许给他们,特别是是读书人、匠人、医者,不可让出一人,知道不?” 众人神色一凛,不知大当家是何用意,不过都齐声应道:“知道了” ...... 次日,至晚上时分,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招募了四百五十少年郎,五百人,显然是招不齐了。 其中大部分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加上富户的一些奴仆,倒是有几十人会骑马射箭的,自然全部纳入骑兵营,如此一来龙十三自己也有了一百骑,他们多半是富户的家丁子弟。 加上其它少年郎将其连带家属全部迁入兵营,剩余民户则全部集中到兵营附近的街区。 在自然有人不愿的,此时龙十三也硬起心肠,杀了十几人后终于都老实起来,服服帖帖听从吩咐。 不过在整个过程中,小强营并没有做出烧杀淫掠的举动,倒是让所有的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与在绥德城一样,龙十三将城里富户的丫鬟都许配给了刚刚招募的五百少年兵,也给沙黑、惠登相、袁宗第寻摸了几个富户小姐,算是让他们稳定了下来。 至于自己,他深知还没有到娶妻过日子的时候,不顾其他人的劝阻,依旧一个人过着,这一幕自然都瞧在于成龙的眼里,于是,他俩人倒是住在了一起,龙十三将其当成自己的勤务兵兼书吏来使唤着,于成龙看在这个短髡贼没有食言的前提下,勉强忍着与他凑合。 而另一个街区的民户就没有龙十三这么仁慈了,李自成再是军纪严明,手下人也是要吃喝玩乐的,故此,自然是一番鸡飞狗跳,甚至有偷偷跑到龙十三这里的,龙十三倒是没有像李自成那样将其杀了,而是大大方方纳入到自己的街区。 闲话少说,第三日的一早,紫金梁王自用的队伍、八大王张献忠的队伍连带家属各有万余人终于赶到了! 龙十三与李自成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王自用,号紫金梁,四十岁,绥德人,曾经短暂进过武学,武力值75,统御值80,智慧值70” “马进忠,号混十万,延安人,王自用左丞,二十二岁,善骑射,武力值82,统御值74,智慧值62” “李万庆,号射塌天,延安人,王自用右丞,三十二岁,武力值74,统御值76,智慧值70” 一见到这些人,模拟器的方框便开始运作了,一些主要人物的赋值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眼下王自用是三十六路义军名义上的首领,自然可在麾下设置以前的首领王嘉胤自创的左右丞职位,实际上他麾下也只有千余骑,王自用自领四百余骑,马进忠、李万庆各领三百余骑。 “张献忠,号八大王,又号黄虎,定边人,二十六岁,善骑射,武力值90,统御值80,智慧值80” “王尚礼,固原人,二十六岁,武力值80,统御值70,智慧值60,张献忠后营总管” “白文选,吴堡人,十七岁,武力值87,统御值60,智慧值50,张献忠前营总管” “孙可望,米脂人,十七岁,武力值80,统御值70,智慧值70,张献忠中营总管” (ps:此时的李定国等人只有十一二岁,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后世的张献忠名气毕竟更大,龙十三看向他那群人的时间未免长了一些,这让披挂着紫金色山文甲的王自用十分不满,不过在龙十三眼里,一个流贼的首领竟然长得白白胖胖的,显然是不会长久的,故此,对于他递过来的不满眼光并未在意。 而另一端的张献忠却是身材高大矫健,其名如其人,焦黄色面皮,一把黄须,眼如铜铃,恰如“黄虎”,却时时透露着狡黠的味道。 定边,是大明设置在边境的军户所,他自然是军户出身,又在募兵里待过,当过哨总,是正经的官军出身,还又贩过马匹和私盐,在这个时代能做这个生意的人无一不是胆大妄为、心狠手辣之辈。 定边紧挨着蒙古部落,难怪他在后来能将像沙黑这样的蒙古人纳入麾下。 那白文选身材粗壮,一看就是一个勇将,而孙可望眉宇间与张献忠颇有些类似,都是剽捷狡黠之人,也难怪能成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之首。 李自成抢先一步先后同王自用、张献忠见礼,然后介绍道:“这位就是点灯子,不,点灯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小强营的大当家,龙十三,龙首领!对了也是我等陕西人,来自清涧县” 然后他带着颇有些玩味的神色说道:“击败艾万年,拿下绥德城,击败曹阎王,拿下永宁州城,都是这位龙首领的功劳,额不过是在对付永宁州城的苟伏威战事中恰逢其会罢了” “哦?” 此话一出,张献忠似乎早有准备,或许早就打听清楚了,而王自用估计还是头一次听到,虽然名义上是三十六营的首领,手下来自官军的骑兵也最多,但他能够当上这个大首领,也不全是浪得虚名,自然也是有分寸的人。 苟伏威就不说了,艾万年、曹阎王,那在陕北都是威名赫赫啊,以前的王嘉胤时代,聚众几十万,也不敢说能在一战中稳胜艾、曹两位,再看时,只见这位“龙十三”身材健硕,面色虽然微黑,但里面带着红润,一看就是一位身体极为健康之人! “多半是一位猛将” 此时,龙十三为了遮掩自己的服饰,特地在迷彩服外面套了一整套皮甲,不过脑袋上还是空空如也,而那王自用除了有“紫金梁”的大号,还有“王和尚”的诨号,显然以前也是出过家的,眼下的头发也并不长。 王自用显然立时找到了与龙十三的共同点,笑道:“听说龙首领也是游方僧人出身,倒是与某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龙十三讪笑道:“哪里哪里,是龙某高攀了” 然后又见过张献忠,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倒不是他自大,而是知晓在这个场合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他的眼睛里倒是充满了欣赏的意味,而他身后的两个少年白文选、孙可望更是满是仰慕。 龙十三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册子,对两人说道:“大首领、八大王,拿下永宁州城后,从州库、武库得了一些东西,主要是粮草、布匹、柴禾之类的,想必你等都用得上,在下都写在册子里,请二位过目” 王自用笑着说道:“龙首领也识字?” 龙十三说道:“略知一二” 又说道:“永宁州城分为四大街区,我与李首领各占了一个街区,另外两个街区已经洒扫干净,正要恭迎二位入住,对了,州衙已经腾出来,大首领可随时入住” 王自用拿起册子略翻了翻就递给身后的李万庆,而张献忠却郑重其事地仔细看了看,看完后还向龙十三鞠了一躬,龙十三也只得含笑致意。 此后,由李自成领着紫金梁的人马,龙十三领着张献忠的人马分别朝划分好的街区走去。 走到指定的街区时,张献忠突然说道:“龙首领......” 龙十三笑道:“在下比八大王年轻几岁,不如就叫十三郎好了,今后也好多亲近亲近” 张献忠哈哈大笑,用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拍了拍龙十三的肩膀,“也好,你倒是合额的脾气,可望!” 十七岁的孙可望赶紧上前,此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黄色的包裹,张献忠笑道:“十三郎这么大的人情,我老张岂能白白领下?这里面有一尊金佛,至少有五十两,是在庆阳富户那里得来的,就便宜你了” 龙十三倒是不以为意,便随手接过,顿时感觉入手一沉,口里也没有停:“那就多谢了” 第十四章 紫金梁与八大王(中) 回到军营后,沙黑等人都围了过来。 其实,刚才在与王自用、张献忠见面时,由于模拟器的存在,那两人对自己的真实心思龙十三自然知晓的清清楚楚。 “王自用虽然有些自大,但其额上并没有带有敌意的红色,马进忠、李万庆也是如此,倒是那张献忠,表面上对自己表达了亲近友好之意,但他额头上的红色却是一闪而逝,显然一刹那他对我起了敌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何时得罪了此人?再说我的人马至少在目前还远不如其它三十五家的,也不至于让其起了妒忌之心,或许是自己以疲弱之师击败艾万年、曹文诏,让其起了戒心?” “可是时下大部分义军都藏在萧索寒冷的谷积山中,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张献忠眼下才二十多岁,想必还没有后来那样的雄心壮志吧,怎地对我起了敌意?是了,估计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但李自成为何又是另外的表现?唉,算了,不想了,这两人都非池中之物,走一步看一步吧” 便说道:“无甚,一切正常,对了,我已经同紫金梁、八大王、闯将说好了,安全起见,今晚施行宵禁,就由我军负责街面巡逻,这样,步骑各一百就行了,老沙,事关重大,今晚你就辛苦一下” ...... 而在张献忠的大营里(一处富户宅邸),他、王尚礼、孙可望、白文选,还有一些一早跟着他起事的人,比如白文选的老乡,同为吴堡人的冯双礼等人都挤在那户人家寻常用来招待客人的房舍里议事。 在张献忠的身后,还坐着几个十余岁的孩童,里面自然有他从陕北各地搜罗来的他认为颇有资质者,比如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等人。 与其它营头规制混乱不同,做过明军边军哨总的张献忠一早就将自己的大营分成了前后左中右五大营,中营兼任老营的职责,有了规制之后,便有了升迁的途径,人才才会涌现出来,在这一点上,张献忠比李自成显然明白的更早一些。 “诸位” 说话的正是张献忠极为信任和钟爱的义子孙可望,与张献忠一样,孙可望也会读书识字,老营的一应后勤辎重事务,包括何人可以娶妻,何人应该提拔等事务寻常都是由他来做的,在张营,他的威望实际上比一些年纪大的头目还大。 “这位龙十三着实厉害,他将阖城人丁全部汇聚到他那里,并没有给我等留下一男半女,虽然给我等留下了一些物资,但我等在谷积山的这段时间因为饥寒,丁口折损了至少三成,还指望着在这里补充一二呢......” “混话!” 张献忠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他想的东西估计与孙可望不同,“这座城池是他打下来了,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人家给我等腾出了一个街区,提供了一些物资就不错了,想要丁口补充,自己打去!” 孙可望神色有些尴尬,半晌才说道:“义父,额说的倒不是这个,额是在想十三郎如此做到底是是何意思” 张献忠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在城外时,我见到一个熟悉的人,你等自然不知,不过在定边所时,我经常出塞与套奴打交道,其中就有此人,据说他还是一个台吉,没想到竟然到了龙十三的营里,还做了他的二当家” “记住,那人叫沙黑,极善骑射,想必十三郎的骑兵也不差,否则也不会轻易击败艾万年,今后大家伙儿都得擦亮招子,非必要情形下不得招惹小强营的人,对了,我等起事时为了避免麻烦以及打响名头,都会起一个响亮的诨号,这厮叫小强营,不知是何意?” “义父”,孙可望笑道,“这一节我倒是打听过了,刚才在交接物资时,我问了一个同样来自米脂县的小强营汉子,借着攀交亲的当口,随意问了问,得知龙十三不是他的真名,他在族里行十三,真名估计叫小强,龙小强” “哦?”,张献忠眼里泛出了异样的光彩,“还有这么取名的?多半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而是贫苦人家” 又说道:“今晚得了宝地,都好好歇歇,眼下还是大雪天气,最多还有一个月就春季了,那时周围的官军肯定会涌过来,我等想要补充丁口,多得钱财粮草,起码得有能力击败官军,方才可能拿下某个城池,最好独自拿下某个城池” 孙可望等都正色道:“严遵大当家训令,从明日起就开始严加操练!” ...... 而在另一端,州衙里,王自用正在发火。 “娘的,偌大的州衙,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龙十三这是是如何搞的,连暖被窝的丫头也没给老子留两个?” 只见马进忠笑道:“大王,我听说除了闯将那里,整个永宁州城其它街区的人口全部被他一人弄到军营附近的街区去了,其中年轻貌美的女人他都配给了自己的手下,他自己......” “如何?” “他自己好像也没留下半个人,连小厮也没有,倒是从州学弄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小生员,那生员长得眉清目秀的,多半......” 王自用眼里不禁浮现出一丝淫邪的意味,“哦?这厮竟然好这口?还真是没想到,对了,我等身边还有没有这样的人?” 李万庆赶紧说道:“倒是有一个,那人叫赵廷锡,原本是前兵部尚书赵彦的幼子,才十五岁,我营在延安府附近活动时,这厮正好在外面庄子里,于是被我等拿下了,原本老头领是想利用此子与朝廷谈条件的” (老头领,指的是王嘉胤) “可不久老头领就被叛贼出卖不幸逝世,于是就作罢了,此子也是生员,又长得眉清目秀,营里好几个粗汉对他都有些觊觎,也上了手,后来营里由于缺乏读书人参与书办之务,便让他暂时顶上了,自他当上书办后,那些个粗汉就不好下手了” 王自用点点头,“听说黄虎给那厮送了东西?” 李万庆答道:“是的,好像是一个黄色的包裹,估计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家里搜出来的稀奇物件儿,嘿嘿,黄虎那里正好有我的人,于是便得知了” 王自用白了他一眼,半晌才说道:“也罢,我等占了他的城池,又得了一些物资,还是要有所表示,就将那叫......” “赵廷锡” “对,既然龙十三有龙阳之癖,就将那赵廷锡送过去,免得人家在背后议论,反正拿下宁乡县时,我等又得了好几个书生” “是” ...... 于是,龙十三在自己的房舍里有些莫名其妙地见到了三十六家义军大首领紫金梁王自用送给自己的礼物——另外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不过,当于成龙见到此人后倒是高兴得很。 “大当家,估计是那紫金梁见到我在你屋里,便误会了,于是将此人送来了,我正好认得他,他叫赵廷锡,是前兵部尚书赵彦的幼子,赵家是延安府的世家,赵彦有好几个儿子,这个是年幼的一个,以前在延安府游学的时候我与他有一面之缘” “哦?” 这下龙十三倒是高兴了。 “也罢,就与你住一屋,都作为我的书办随时听从吩咐” “是” ...... 晚上,张献忠带着自己的义子孙可望,李自成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叫做刘体纯的,马进忠代表紫金梁都过来了,按照之前的安排,今晚龙十三要设宴给诸人接风洗尘的。 但紫金梁却没来,说是路上辛苦,已经就寝了,龙十三倒是不以为意,赶紧开席与诸人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见到于成龙、赵廷锡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后,李自成、张献忠、马进忠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不过都没说破,龙十三岂有不知的,不过也没理会他们。 他倒是希望这些人知晓后能够将会读书识字的少年郎都给他送过来,眼下他已经知晓,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很少有愿意跟着流贼混的,就是有也是年纪非常大,连一个秀才都考不上的老学究。 像于成龙、赵廷锡这样出身官宦世家,有家学渊源的少年郎正是他所需要的。 龙十三在后世军营里以酒量大著称,与李自成等人对饮起来毫无压力,倒是一大碗一大碗地与他们对着干,让他们颇感压力,到最后,这三人都是摇摇欲坠,而龙十三却还谈笑风生。 最后,他笑道:“听说李兄、张兄在手头上的功夫都十分了得,在下只是在枪法上略懂一二,但对于刀法却不在行,不过自幼在拳脚上有所练习,今日我等欢聚一堂,不如比划一二如何?” 其实,在这三人中,张献忠是真正的武术大家,其后来在谷城潜伏练兵时,曾自创一套刀法和拳法,并传给了诸养子,一听此话,他的眼睛不禁大亮,刚刚起来的酒意也荡然无存。 在定边所当兵时,军所里就有不少擅长搏击的蒙古人,张献忠自然也习得一些。 便笑道:“额说呢,光傻乎乎作牛状有何意思,十三郎此意甚好,额就现个丑,先来与汝比划一番” 说着,他将自己衣服的下摆往上一撩,塞进腰带里,然后走到大厅里,对着龙十三说道:“我俩就给诸位助个兴” 此时,龙十三已经换了一套此时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听了张献忠此话,便也点点头,将衣服下摆撩起来塞进腰带里,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十五章 紫金梁与八大王(下) “呼呼呼......” “扑扑扑......” 霎时,只见大厅里响起了二人扑在一起搏斗的声音。 实际上,当龙十三与张献忠扭打在一起时就暗叫不妙,“大意了,看起来无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只是比自己略高一些,但都是瘦长型,原本以为力气肯定没有自己大,没想到这厮竟然是钢筋铁骨,看似瘦弱,气力却大得惊人” 不过,龙十三在后世可是练过拳击、柔道、自由搏击、巴西柔术的高手,一身的近身搏击功夫就算在后世王牌部队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而此时的人凡是武技高超者无一不是在兵刃上有着非凡的功夫,在拳脚上习练得就少得多。 故此,看似惊险,不过在互相扭打对峙了一阵子后,龙十三先是一个勾拳击中了张献忠的下巴(只用了七成力),然后一个腾空连环踢再次击中其脸颊,这自然激起了张献忠的愤怒,他大叫起来想要继续与龙十三纠缠在一起,然后用蒙古人的技法将他摔倒在地。 不过,人一愤怒就会露出破绽,看着张献忠猛地扑过来,龙十三猛地一矮身,然后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倒在地! “哈哈哈!” 张献忠失败后不但没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龙十三见状也向他伸出了右手将他拉了起来,并说道:“张兄,承认了,在下在拳脚上的功夫远比刀枪弓箭厉害,若是比试刀枪弓箭,我恐怕不是张兄,甚至在座诸位的一合之将” 张献忠站定后肃然道:“十三老弟,你这身功夫比鞑子还厉害,是向那沙黑鞑子学的?” 今晚是沙黑在街面上巡逻,张献忠自然满口“鞑子”的不在乎,龙十三也不以为意,因为时下大明的人对于建州女真都称为“建奴”,对于蒙古人或称为“索奴”、“套奴”、“鞑奴”,老百姓则普遍称呼为“鞑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进入关内的蒙古人也不在乎。 他笑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琢磨的,听说张兄、李兄在刀法上都有独到之处,这几日二位若是得闲,我倒是想请教一二,你们别误会,额是真的不行,诚心向二人请教的” 他这话倒是不虚,他的长枪技法是从后世枪刺术中自己琢磨的,还在不断进化中,至于刀法就完全不行了,袁宗第虽然在刀盾上有一些功夫,不过他却是知晓,后世也不知是从哪里看到的,说是袁宗第等人的刀法都是李自成琢磨出来然后教给他们的。 “好说,好说” 张献忠大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豪饮不止,直到烂醉如泥,然后被两个都是十七岁的少年孙可望和白文选扶了回去。 “恭喜你,你在拳脚上击倒了张献忠,拳脚功夫等级升到第四级,武力值+1,达到85,由于击倒了三十六路义军武力值最高的张献忠,你的声望将会增加,连带统御值也+1,达到80” 几乎在同时,那无耻的模拟器又出现了。 “双80?”,龙十三窃喜了一下,他知道,在自己的武力值、统御值达到双80后,在战场上生存能力将大为增加,自然可喜可贺。 不过随着模拟器的出现,他可以看到各人额头上的表现了。 刚刚离去的张献忠的额头上笼罩着一大片红色,这说明了一件事,他并没有完全醉倒,而是装的,在自己击败他之后,他对自己的敌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当然了,在一场普通的拳脚较量中输了,对于这些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汉子来说按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眼下的张献忠只比自己大四岁,才二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加上略微的醉意,忌恨自己也是有的,换成是自己估计也是如此。 任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输了也不好受。 那孙可望的敌意更浓,倒是白文选只是略微有些敌意而已,而且红色或明或暗。 “此人今后倒是可以相处” 再看其他人,自己的人自然都是一片正常,而李自成、刘体纯两人也是安之若素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李自成自然没有张献忠生猛,不过这养气功夫显然在张献忠之上,或者是两者的出身不同造成的?张献忠边军出身,又到四川、袄儿都司贩过马匹和私盐,之前李自成却是一个老老实实的驿卒,二者相比,天差地远” “这就是今后李自成发展的比张献忠好的原因?或许吧” 无论如何,自己虽然先后击败了艾万年、曹文诏、苟伏威,但这些人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厉害,若是不能显露两手,彼等还以为自己是因人成事呢,管他呢。 “张献忠手下也只有七百骑,又有王自用在场,其就算想要对我不利,也得掂量掂量,对了,一定要搞好与李自成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端起了一杯酒,走到李自成的跟前,“李兄,在下敬你一杯” 李自成也站了起来,伸出大拇指赞道:“兄弟好功夫” 两人都一饮而尽,龙十三继续说道:“我刚才说的刀法不行并不是诳语,是真心想向李兄请教的,听说李兄的刀法乃是家传?” 李自成点点头,“不错,据说啊,我的祖上与西夏姓李的以及大唐李靖都有些关系,我这刀法就结合了大唐横刀以及西夏铁刀的技法,招式不多,不过却简练、凌厉,在马上、马下都可运用,十三老弟若真有兴趣,额绝不藏私!” “那就多谢李兄” ...... 等到子夜时分后,李自成、刘体纯也走了,龙十三亲自将其送到营门外。 在李自成跨出营门的一刹那,在他的额头上有一抹红色一闪而逝。 可惜龙十三并没有捕捉到这一幕,因为刘体纯正扶着李自成,将其面庞挡住了。 ...... 州衙。 王自用仔细听着马进忠的讲述,面上的颜色也是变换不停,在他的房舍里,除了赴宴归来的马进忠,还有他更为信任的射塌天李万庆,原因也很简单,李万庆是他的堂妹夫,自然更亲近一些。 “你确定黄虎用了全力?” “是的,非但如此,黄虎再次落座后明显面色不佳,只不过强颜欢笑而已,也亏的是他,若是我,是待不下去的,略喝几杯就会趁着醉意回去了” 王自用点点头,“黄虎是我三十六营中在武勇上最为豪横的,又是边军出身,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以前老头领还在的时候,他经常立下‘先登’的功劳,否则也不会这么快自领一营” “他看起来为人豪爽,实际上心眼并不大,老头领死后他的人马分为三股,由于老头领是府谷人,也曾在定边所当兵,与张献忠有一面之缘,于是他经常接近老头领,并与其麾下众将相熟” “你等也知道,当时老头领手下有两将,除了在下,还有白玉柱王国忠,王国忠是老头领的族弟,与我比较起来更为亲厚,白玉柱反水后,其部下星散,除了一部分跟着白玉柱投靠了官军,大部分却被张献忠这厮收揽过去” “当时觊觎老头领、白玉柱人马的人很多,张献忠却借着给老头领报仇的名头斩杀了许多星散在外,实际上并没有投靠官军的头目,这里面自然有一些是首鼠两端的,但我却知晓有不少都是平时对张献忠不敬,并直呼他为‘黄面贼’的,老头领在时还能压住他,等他自领一营,就无人可制了” “眼下也就是形势逼人,周围官军林立,各大家只能聚在一起报团取暖,若是这厮有了上万精锐,那肯定是要自己开府建牙的” 李万庆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大头领,您的意思是这龙十三毕竟涉世太浅,竟将那黄虎得罪了?” 王自用嘴角露出了微笑,也未置可否,只是说道:“我这个大头领是各家不得已推举出来,实际上还是各行其是,不过除了南面的闯王高迎祥,比我威望更高的人还没有,但龙十三这厮显然不简单,如果让其继续发展下去,那就是第二个高迎祥!” 李万庆也笑道:“有了黄虎的掣肘,想必接下来龙十三就没那么容易再做大了” 马进忠却不以为然,“大头领、二头领,眼下官军分南北两路困住了我等,以在下的意思,在逃出生天之前,我等义军兄弟还是要精诚团结为要,切莫做出像那白玉柱般亲者痛仇者快的腌臜事” 王自用白了他一眼,“这还消你说,我自有分数” ...... 次日,龙十三让诸头目带着新兵进行操练,自己带了十名从清涧县城是就跟着自己的老骑兵来到了李自成的街区。 得知他来了,李自成带着李锦、谷可成、党守素、刘体纯等一干人等来到坊门外迎候。 这一日,龙十三都是在李自成那里讨教刀法中渡过的,练了一日后又留在他那里吃了晚饭。 一日下来,他就知道李自成并未藏私。 “据说这刀法是大唐李靖所创,后来又流到西夏人那里将其发扬光大,原本有十八式,号为狂风十八式,西夏人删繁就简,改为十二式,陕北人习练的人很多,不过都是一招半式,袁宗第也只会两三式” “李自成自己将其改成九式,攻击六式,防御三式,并说明了为何要讲十二式改成九式,想必是以前在当银川驿驿卒时浑没有想到还要带兵打仗之事,于是就将那十二式练着玩,做了几年流贼后,保命需要,自然要仔细琢磨一番,这不就创出来了?” “也是,他这九式与后世注重步伐、速度、力气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先练着吧,一个流贼头目,连刀法也不会,岂不让人耻笑?” 第十六章 谷积山行动(1) 光阴荏苒,弹指一挥而过。 大明崇祯五年(1632)年的春天终于到来了,谷积山(吕梁山)的西麓除了山高处还有积雪,大部分地方都露出了绿意。 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最令龙十三担心的曹文诏过河攻击永宁州的事情并未发生。 原来,朝廷得知他竟然“放过”小强营让其窜到山西后,皇帝也勃然大怒,将其一撸到底,最后还是由于庆阳府、平凉府的流贼再起,不得已再次以副将的身份再次启用他,曹文诏到位后倒是与之前一样,大杀四方,很快将那里的流贼剿灭干净。 不过此时由于黄河已经化冻,曹文诏想要来到山西作战也不容易了,而且山西这边有宣大总督、山西巡抚两路人马在此,在苟伏威败北后,又增加了尤世禄一路人马,依旧对流贼众处于碾压状态。 但是,此时在山东,正是孔友德叛军肆虐的时候,朝廷想要从京畿、山东等地抽调人马加强对流贼的清剿也不可能。 不过对于流贼们来说,在过去的一个冬季里,在谷积山苦寒之地,他们折损的异常厉害,若是再不能到烟花繁盛之地补给一二,可能会全数葬身于此了。 对于小强、紫金梁、闯将、黄虎(这四路人马占据着永宁州城)以及老回回、翻山鹞(这二路占据着宁乡县城)来说情况稍好,但无论如何再不出山,若是朝廷清理了山东的孔友德叛军,腾出手来大举进攻山西那就糟了。 流贼们虽然大多目不识丁,不过也不乏卓有远见者,李自成就是其中之一,他从大户人家那里得知了山东的消息,并知会了其他人,等春天一到,在他的建议下,三十六路人马或亲自来此,或派出代表,都聚在永宁州城“商议大事”。 这一日,在被王自用改成的“聚义厅”里,三十六路流贼头目齐聚一堂,正热烈地讨论着东出谷积山,然后再往何处的大事。 这一次龙十三学乖了,并没有主动发言,而是静静地听着。 当然了,有了于成龙的建议,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目标,但是这个目标光靠他自己这点人马是不可能完成的,他决定与王自用、李自成、张献忠、老回回、翻山鹞一起完成。 众人商议了整整一日,最后达成以下意见: 谷积山北端以“曹操”罗汝才为首,“扫地王”张一川副之,带领八九个营头,从太原城西北面的雁门关(不是代县以北的那个雁门关)进入太原北面,由于此时朝廷大军都被吸引在汾州、平阳两地,他们面临的也就是太原府的卫所兵,想必问题不大。 北路人马进入太原北以后,一路补给,一路往东进入太行山西麓,然后向南攻击前进。 中路自然以王自用为首了,带领紫金梁、黄虎、闯将、老回回、翻山鹞、小强六个营头,约三千骑兵以及三四万家眷直接东出谷积山面对汾州的以山西巡抚许鼎臣为首的大军。 当然了,这里面又有分工,已经在宁乡县的翻山鹞高杰、老回回马守应两部先出谷积山,然后在山脉东麓进行游击机动,主力紫金梁、闯将、黄虎、小强则继续在山腹中南下,直扑谷积山腹中的交口县。 若是能拿下交口县那自然是好,在那里稍事补给后便续南下,出山后紫金梁部与高杰、马守应二部汇合,然后继续吸引汾州的大军,将其吸引到汾州以东。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想攻城略地了,一直进入到太行山西麓的仪州,看能不能顺利拿下平城、和顺、榆社、辽州四县之一(历史上李自成单独拿下了辽州),然后在那里与南下的曹操部等汇合。 至于南路,就不可能与北面二路一样也出山与宣大总督督领的大军直面了,那里的人马实在太多、太强悍,不过当北面二路一动,必定会吸引这里的眼光,此时,他们必定会想着“高迎祥等也会从姑射山出来,我等就在姑射山东麓守株待兔就好了”。 (姑射山,此时的人们对于吕梁山南端的称呼) 于是,高迎祥等人马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西进隰州,伺机攻下隰州、石楼、大宁、蒲县之一作为补给地,届时再视情况是南下还是东进,因为那时估计北面两路大军已经深入到晋中平原,太原岌岌可危,在朝廷的严令下,身在平阳的张宗衡大军有可能被抽调北上。 那样的话,各路义军就都有了机会。 流贼们虽然是乌合之众,不过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能商议出这样的策略也算是殚精竭力了。 至于大头领的中路,除了作为诱饵的高杰、马守应部,王自用、李自成、张献忠都同意了龙十三的建议,准备伺机拿下晋商云集的汾州、孝义、介休、平遥之一。 在龙十三心目中,拿下范永斗所在的介休县当然最好,不过与他之间还隔着汾州、孝义,直扑介休显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龙十三心中还有第二个选择,那是在万不得已时才会做出的选择,眼下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来。 宁乡县距离永宁州城约莫七十里,按照义军的行军速度,两日也就到了,不过由于都携带了大量的家眷,对于如何安排行军,其中的差距就能看出来了。 此时,任谁也不愿意走在最后面,眼下虽然黄河已经化冻,但保不准有其他官军渡河追击,还有,谷积山西麓还有地方团练无数,团练的堡子都建在地势险峻的山上,团练与民户挤在一起。 若是义军的精锐是与家眷住在一起,团练们自然不敢前来骚扰,他们都是刚刚征募不久的农户,战斗力连如今已经糜烂的军户都不如,自然不是义军们的对手。 不过一旦行起军来就大不一样了,山西虽然在黄河以东,但依旧是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从永宁州城出发,一直到宁乡县城,大致是在两条谷地里行走的,一万人的队伍,其中夹杂着大量老弱病残,行军时至少有五里路以上的长度,精锐不可能时时护着家眷。 此时,若是有某个胆大妄为的团练军突然出现,将队伍拦腰截断,将老弱病残屠杀一番后再从两侧山上撤走,就算是“流贼”也会徒呼奈何。 不过,几乎所有的流贼队伍都是这样安排的: 精锐在最前面,在老弱病残里挑选出来的还像个样的男丁(五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走在最后面,中间夹杂着全部的老弱病残。 他们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由于精锐有限,就不可能用牺牲精锐来保护老弱妇孺,只有尽可能在一头一尾护卫,若是碰到后来追来的官军,或者突然从两侧杀过来的山匪、团练,那也只能仰天长叹。 但家属又不能不带,流贼们显然是没有薪饷的,都实行着原始的“平均主义”,缴获都放在一起,然后根据不同类别(饿殍、沟壑、饵者、枪手等)发放不同的物资,若是不带家眷,估计没有几个人会跟着他们走。 何况,既然是流贼,他们的下一站在哪里,最终会怎么样,都不知晓,就算将家眷放下也面临着饿死,被官军杀死的危险,还不如跟着大队走。 于是,每一支流贼队伍都异常庞大,动辄上万,实际上真正能打的就是那些骑兵,最大的像王自用麾下也就千骑而已。 在这种情形下,流贼们能让部分男丁断后就不错了,还有,由于时刻面临危机,他们的行军速度都很快,跟不上的老弱病残就只能自生自灭,流贼头目也有意识地通过行军将一些跟不上的“家眷”抛弃掉,这样的话还能减缓追兵的行军速度。 不是他们心狠,而是形势使然也,站在他们的角度,以及他们的眼界、价值观,能够做到这样就不错了。 于是,当龙十三主动要求断后时,各位当家自然都高兴不已,在永宁州城过了一个半月后,实际上王自用、张献忠、李自成都明白了小强营只有三百骑,倒是步军高达八百,在他们眼里,步军能有什么战斗力? 故此,对于龙十三能够主动站出来承担殿后的任务自是欢迎的很。 当所有的人都动起来后,差距就出现了。 龙十三在行军前将又从自己队伍里抽调了两千“准青壮”,加上六百长枪兵,让其夹在队伍中间护卫最多的老弱病残,这样一来,每两三名老弱就有一名真正的青壮护卫。 然后,以以前最精锐的长枪兵以及五十弓手、五十刀盾兵殿后,最前面是三百骑兵。 这样的安排,就算遇到准备实施“拦腰”战术的团练、山匪也不怕。 头目方面,龙十三让“飞豹”在最后统领那两百青壮。 这一个半月,龙十三又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让其彻底安下心来,这个时代,天灾人祸,残酷的现实,都让人心变得异常冷硬,猎户出身的飞豹齐一正也不例外,有了新夫人后,他很快就忘了以前的妻儿。 没办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征,能够活下来就不错了,大量的人都在陕北饿死了、被流贼/官军杀了,紧急情形下,刚出生的小儿也是不会养的,很快就被瓜分吃掉。 跟着流贼走,倒成了唯一的活命途径。 在队伍中间,自然只能让才十七岁的袁宗第来督领了,龙十三学会经过李自成改版的“狂风刀法”九式后马上传给了他,他原本就学会了几招,见过全部招式后很快就学会了,倒是让龙十三刮目相看。 这一个半月,龙十三除了训练长枪兵,自己也没有忘记练习骑射和刀法,并从李自成那里得到了一把约莫三斤重的马上用的骑刀,那把刀与时下明军普遍使用的雁翎刀不同,而是刀身宽阔,背脊厚重的大刀片子,倒是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那种大刀。 总长还不到一米,由于重达三斤,一般人还真使不习惯,但龙十三显然不在此列。 这种刀,其实最适合双手握持,并利于步战,但李自成竟然很轻松地在马上当成骑刀来使,不但是他,李锦等一众头目,包括年轻的刘体纯在内都是如此,显示了他们团队的战斗力。 一路无话,横亘几十里的大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两条山谷交错处,此时,小强营刚刚抵达此处,而李自成等已经去往另一条山谷了,由于天色已晚,龙十三就下令就地歇息。 不过,就像他所担心的那样,彼等刚刚停下来,就从附近的山上以及最后面冲来了大队的人马! 交口堡(后世吕梁市)团练! 第十七章 谷积山行动(2) 暮色中,张国钦等待这个机会已经许久了。 他原本是宁武关的守将,因得罪了朔、代兵备道而被一撸到底,最近由于“贼焰复炽”,他这位原本就是永宁州人的山西武举得以再次以永宁州练总的身份在永宁州募兵办团练,官府还将交口堡(后世吕梁市)交给他打理。 交口堡,由于处于山中,城墙修得高大结实,比一般县城还要坚固,这里不仅是永宁州练总所在地,还是石州、隰州、汾州兵备道驻地,于是,实际上就是州县城一般的存在。 张国钦长期担任宁武关守将,自然捞了不少,也有百余家丁一直跟着他,若是在真实历史上,当王自用等还是沿着这条道路东去时,依然在夜色里遭到了张国钦团练兵的袭击,由于当时王自用等的部队绵延长达六十里,精锐都在前头,自然让张国钦大杀四方,斩俘甚丰。 因为张国钦回到永宁州后,立即对谷积山中段的山匪马贼进行了招安,加上其家丁,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拥有了四五百能骑马的精锐,加上整个永宁州从富户奴仆中挑选的团练,总数也有千余人。 这样的队伍碰上老弱病残自然战力惊人,那一战后张国钦立即升为岢岚参将,在崇祯十五年的中原大战时,他已经高居总兵之位了。 他一早就瞄上了这支庞大的队伍,不过却将王自用、张献忠、李自成三支让了出去,单单看上了龙十三的部队。 他知道,由于龙十三队伍前面的骑兵已经进入到南川河的山谷(通往宁乡县,现在他们正在北川河的山谷),队伍的一半也跟着进入了南川河山谷,此时进攻后面的队伍时,就算前面的骑兵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一来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他们过来也不容易,二来由于天色已晚,根据流贼一般的情形,在晚上他们由于敌情不明,主力骑兵是不会回来营救后面的老弱的,反而会加快向前逃窜的速度。 而这一次他不禁有些眉开眼笑,与以往的流贼队伍相比,这支殿后的部队竟然携带了大量的马骡和大车,还有随队的几千人! 在山上探查时,张国钦看的很清楚,那大车上除了粮草布匹等物,还有大量的木头箱子! 熟知朝廷形制的张国钦立即意识到这支部队极有可能是近期名声鹊起的“小强营”! 只有他们才有从艾万年那里劫来的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啊,加上永宁州的粮秣物资,足够他再招募两百家丁了。 “三百家丁,足够当上一个分守参将了”,岢岚参将苟伏威显然不能再回到那个位置了,而自己以前就是守备,如果截获小强营的财物和人口,再胡乱砍一些人头,并且巴结好兵备道以及山西巡抚许鼎臣,分守参将唾手可得! 他自然意识到这支部队不好对付,“能够击败艾万年、苟伏威的部队就没有好对付的,但流贼嘛,最精锐的都是骑兵,眼下天色已暮,其骑兵已经越过了交口至少三四里,想回来也不可能的,何况一旦杀将起来,彼等多半会向前跑” “杀!” 想到这里,三十岁的张国钦眼神大亮,那里面既透露着兴奋,又透露着浓浓的杀意! 而他的家丁,以及被他“招安”的谷积山山匪头子,一个个都差不多,似乎他们前面的小强营中后段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个个唾手可得的人头和功勋,加上那些装着箱子的大车,亢奋与杀意交织着他们的大脑,几百骑摆开,呼啦啦从北川河北面的驿道冲了过来! 当他们见到那些大车上还坐着一些年轻的女人时,亢奋的身体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这支流贼部队显然与其它流贼不同,在北川河东侧的驿道上,原本乱成一片的岔口很快出现了一小队人马! 他们全部是步军,穿着明军服饰,也就是填着芦花的大红胖袄,为了与明军区别,他们每个人都在额头上系了一根红色的带子,带尾飘在身后,在夜风里摇曳着。 小强营很幸运,由于正好是中部,袁宗第正好在那里,虽然也有些慌乱,但他毕竟是历史上李自成麾下有数的大将之一,龙十三能够看上他,除了他是军户出身,又会耍刀之外,从小就有胆色才是关键。 对于像张献忠、李自成这样的流贼队伍来说,一开始跟着他们的人马在最后肯定所剩无几(十八骑),留到最后的显然无论能力、运气都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人,不但是磨砺出来的,也是上天眷顾之人。 对于一个乍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人,选择名人是成本最低收效最高的举动,龙十三就是这么做的。 此时,在内岔口处还有约莫三十多名长枪兵,在袁宗第的带领下排成了五排,每排约莫五六人,封住了来骑过来的道路。 刚才袁宗第之所以耽误了时间,那是因为在行军时有铁盔、没有铁盔的长枪兵都掺杂在一起,但由于敌人打头阵的都是来势汹汹的骑兵,肯定会先来一阵抛箭,如果没有铁盔的话,就算是长枪兵也阻挡不住。 但无论如何,龙十三的排兵布阵,以及给拣拔进正规兵的每个人都结了亲事的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此时若是一般营头,既没有精锐阻挡,又没有亲眷挂念,面对大呼小叫横冲直撞的敌骑肯定是一哄而散。 龙十三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从人类最直接的需求入手增强凝聚力,薪饷、家属就是两大法宝。 那些什么也没做就能“振臂一呼,响着云集”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显然都是极为罕见的。 于是,在紧急情形下,袁宗第花了花了一番功夫才将有铁盔的长枪兵召集在一起,等他们堪堪排成阵势时,敌骑已经杀到了! “咻......” 果不出他之所料,当见到居然还有人手持长枪挡路时,张国钦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敌人的精锐尽在骑兵,步军没有或很少,就算有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在明军里,长枪兵也是最为廉价的兵种,每月一操就不错了,何况流贼?” 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流贼的步军,不过或被明军步军迅速击垮,或被骑兵先是弓箭射散,再用战马一冲,接下来就是肆意杀戮的时刻。 那个时刻,是像张国钦这样的明军将领最快活的时候! “当当......” “扑扑......” 箭枝落到铁盔上、人身上的声音霎时不绝于耳,无论是在清涧县城,还是在绥德州城,抑或永宁州城,长枪兵都是龙十三亲自训练的,自然也练过如何遮挡敌人的箭枝。 由于箭枝大多是抛射,当其落地时大多是以一个夹角射向人体,于是,将身体稍稍向前倾就很关键了,那样的话,大多数箭枝就会射到头盔上。 但也不能太过倾斜,否则也会射到后背上,龙十三虽然连下绥德州城、永宁州城两个州城,但并没有缴获太多的甲胄,连皮甲也不多,但头盔还是有一些,勉强给精锐装配上了。 “给老子稳住!” 袁宗第大喝道,虽然都是经过至少三个月训练的“老兵”,但事到临头,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加上有些箭枝也射中了长枪兵的后被,一阵阵惨呼不时传来,让年仅十七岁的袁宗第也不得不大声喝止。 很幸运,龙十三平日的训练起了作用,在刚才那阵箭雨里,受伤乃至当场死亡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都安然无恙。 刚才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胆战心惊的,但一看平时训练的效果还不错,又都是来自陕北、山西的健儿,一个个顿时胆气倍生。 于是,这支部队就练出来了,就算他们在随后的战马撞击中受伤,只要能活下来就是真正的“老兵”了。 “咻......” 前面的张国钦自然有些意外,不过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强营歼灭了好几支官军,自然有不少明军降卒,能够如此也不新鲜。” 于是,他便命令继续射击,让战马去冲撞那如林的长矛阵,显然他是不会干的。 连续好几轮抛射过去后,三十六名长枪兵有十名退出了战斗,实际上只有两名不幸死亡,大多数只不过受了伤。 但连续射击五轮后,前面的张国钦们也乏力了,他们并不是能一口气射出十箭以上的真正精锐,必须要歇一歇。 这一歇,加上前面耽误的时间,后面的“飞豹”齐一正带着五十名弓兵、五十名刀盾兵,以及沿途搜罗的一百名有铁盔的长枪兵赶到了! “咻.......” 夜色里,张国钦等根本看不清流贼又来了何人,还以为又是他们的青壮,便没有理会,准备稍事歇息后继续射击,因为他们也听到了前面的惨呼声。 在张国钦的经验里,“这惨呼声是能传染的,一开始彼等还能忍住,如果射出十轮以上箭枝,彼等必定溃散!” 这就是明军骑兵遇到步军后的标准经验,百试不爽。 但小强营要令他失望了。 飞豹带领弓兵射出一阵抛箭! “啊!” “嘶.......” 这下轮到张国钦们慌乱了,步弓射出的抛箭威力显然比骑弓大得多,张国钦以及他的家丁虽然有甲胄,但也不可能给他们的马匹配备甲胄,那些被招安的山贼们显然更不可能,于是山贼的惨呼声,马匹被箭枝射中的惨鸣一样此起彼伏! 眼下,他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往后退一点,退出流贼弓兵的抛射范围,但那样一来自己就没法威胁到敌人了。 第二嘛,那就是让刚刚“投诚”没多久的山贼们冒着箭雨冲上去破坏敌人的长枪阵,一旦用战马推倒了最前面几排长枪兵,接下来就迎刃而解,还有,如果是白日,张国钦想要这样做,就必须给马匹蒙上眼睛,但在晚上就无需如此了。 作为前宁武关守将,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勋”他岂能轻易放过,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山贼。 山贼们也是无奈,最后商议了一下,只得推出来七八人,他们准备分作三排冒死冲上去! 第十八章 谷积山行动(3) 暮色缭绕,春寒料峭。 此时距离袁宗第送出队伍遇袭的消息已经过去大约半个多小时了,由于模拟器的存在,龙十三无须借助沙漏等物就能准确掌握时间——模拟器方框里有时间显示,当然是按照后世的计时模式。 交口,既然是两条河流形成的山谷交汇之处,以前自然是民户汇聚之地,但眼下随着陕北流贼大举入侵,几乎所有的民户都举家逃到了位居山上险要处的石堡里。 但是,既然是交口之处,附近的山势就不可能是原始荒蛮的存在,而是在方圆十余里的地方都有人类造成的痕迹。 此时,在通往宁乡县城的南川河驿道上,由于大量人口挤在道路上,得到消息的龙十三想要带着骑兵越过这些人群、大车、牛马赶到岔口作战也不是没有可能,放在寻常流贼身上,多半不会怜惜这些老弱,而是喝骂着从人群里穿过的。 于是,龙十三就只能走另外的道路。 一条山道,山道的入口距离岔口约莫三里,可以绕到北川河的驿道上,出口位于岔口以北约莫三里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龙十三等能够成功绕过去的话,极有可能绕到张国钦团练兵的后面,再不济也是中间。 既然是山道,就只能一人一马通过,幸亏在击败苟伏威后小强营也收获了一些家丁和能够骑马射箭的青壮,在他们的提点下龙十三才知晓这条道路,否则,一切就只能看袁宗第的表现了。 龙十三在前面继续留了一百骑,加上一些步军,由惠登相带领,自己与沙黑则带着两百骑(老兵)踏上了那条山道。 春初的交口附近,晚上的温度瞬间就到了零度附近,此时乃至以后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天上忽然来几场春雪也是寻常见,山下的积雪大部分已经化尽,只剩下少数雪块掩映在初露绿意的草木上、石头上。 但到了山上,则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斑驳景象。 所有的人牵着马在山上行进着,按照的敌人的说法,这条道路约莫三四里路长,眼下他们快要走到尽头了! 回到岔口,在重奖之下,几名平素就以胆大妄为、悍勇无敌著称的山匪决定单枪匹马冲击小强营的长枪阵,为了这一决定,张国钦罕见地做出了每人一百两的赏格! 当然了,对于山匪来说,实际上存在风险的也就是最前面那三骑,那三骑或许是有把柄握在山匪头目手里,或许受到了加官进爵和大量银两的刺激,他们最原始的野性和凶悍终于激发出来了。 谷积山(吕梁山)的山匪自从元末以来就存在,明初短暂消失了,但从明朝中期开始又死灰复燃,到了摇摇欲坠明末,彼等自然大量出现,其中既有江洋大盗,也有在军营里呆不惯的明军,也有从袄儿都司跑过来的蒙古人。 最前面的那三骑显然都是蒙古人! 他们都骑着黑色的大马,穿着黑色的袍服,只用双腿操控战马,一手扬着他们自制的骨朵,一手握着弯刀,将大面饼子似的面庞藏在马头后面,飞也似的向长枪阵冲来! 这三人的身侧还挂着像大砍刀、重斧、铁棍这样的重型武器,打的主意是一旦战马被长枪刺中,快要倒地时,他们就会凭着娴熟的马术从战马上一跃而起,用重型武器杀入敌阵! 然后后面的六名骑兵就可以催马顺势杀入,长枪阵,一旦最前面一排被破,接下来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迎风而倒,那之后,便是张国钦等人的杀戮时刻! “哒哒哒......” 黑色的大马无所畏惧地往前疾行,很快就将速度提到最高! 此时,长枪阵最前面一排的士兵的脸上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长枪的双手也是微微颤抖,此时若是举着火把照看,就会发现彼等手背发白,青筋直冒。 “呼......” 上空飞来了三枚蒙古人自制的骨朵,后面两排的山匪或射出抛箭,或扔出短斧等武器。 “咣当!” “扑!” 骨朵、短斧、箭枝落到长枪兵身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响声自然比刚才的抛箭阵更大,不过除了引起更大的惊骇外,并没有给长枪兵们带来什么伤害。 “咔嚓!!!” 按照龙十三的训练,在长枪兵遇到骑兵时是这样布置的: 最前面一排单膝跪地,双手紧握长枪,枪头斜斜地指向半空,第二排则是弯着腰从前面士兵的缝隙中以时刻准备疾刺的模样预备着。 第三排的与第二排的距离约莫一丈,为的就是一旦第一二排被突破,如果后面几排还是紧贴着的话绝对会被战马一下推倒,如果保持距离,则会为第二个阻击排(第三、四排)再次阻击敌人创造机会。 第五、六排同样如此。 从第七排开始就无需如此,那还因为,如果一连三个阻击排都不能阻挡住敌人的骑兵,那就意味着敌人或实在悍勇无敌,或是重甲骑兵,后面的长枪兵也是抵挡不住的,于是,便排成了紧凑的阵型。 战马高速奔驰时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但矛尖也不是战马的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就有两匹马被当场刺中,一匹马撞倒了当中的两个长枪兵,进入到第二个阻击排前面! 而那两个战马受损的蒙古人在战马被刺中的一霎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一个手持大砍刀,一个手握重斧,借着惯性砍向了虽然刺中了战马但却被其惯性推倒的长枪兵! “啊!” 只见一名长枪兵瞬间就被那把大砍刀砍中,正好砍在脸上,大团的血迹很快就将其面部遮住,但另一位从天而降的拿着重斧的蒙古人却被一个长枪兵一个凌厉的左刺刺中! 无论如何,第一排由于有两组长枪兵被击倒,瞬间就出现了破绽,后面的山匪自然赶紧催马冲进了这个缺口! 中间那个战马没受伤的蒙古人在撞倒那一组长枪兵后继续向前,随着“咔嚓”一身,这匹漏网的战马也被第二排的长枪刺中,长枪枪杆折断以及战马惨呼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与此同时,上面的蒙古人虽然气势汹汹握着铁棍砸下,但却被占据人数优势的长枪兵刺中! 敌人的第一组骑兵全部了账! 但小强营的第一组(第一、二排长枪兵)长枪阵也告破! 后面还有两排骑兵! 两排山匪骑兵! 他们还要面临两组长枪阵! 与蒙古人不同,后面两排汉人山匪一见前面的“骚达子”一个照面就全部了账,刚刚激发的狠劲儿自然猛地一缩,这一缩,战马的速度立时就慢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张国钦大队人马的后面传来了一大阵喊杀声! 袁宗第大喜。 “大当家到了!” ...... 龙十三确实到了,实际上他早就到了,并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不过在出山之前,他还是让骑兵们歇息了大约十分钟,给战马喂了一把豆料,以及饮水后,才杀了出来! 当他们杀出来时,正好碰到了团练兵后阵的步军。 团练兵,还是步军,大多也就是一杆粗制滥造的长矛而已,他们这些长矛显然都是自制的,并没有得到太原府武库的支持,而团练兵大多都是豪门富户家里的奴仆,这些人自然是有两下子的。 但那也是在面对普通百姓时才有的,一旦碰上流贼的精锐,他们就露馅了,何况,张国钦依仗的还是骑兵,至于步军,一个月有一操那就不错了,至于摆成大阵来迎敌就更不用想了。 于是,当龙十三、沙黑带着两百骑从山口杀出来时,立即让他们鸡飞狗跳,不少人当场被战马撞下了北川河,大多数则则向两边跑! 这次,龙十三留了五十骑往北追杀团练兵,自己与沙黑带着一百五十骑沿着驿道往南猛冲! 于是,在那条因为化雪而泥泞不堪的驿道上,小强营的骑兵恰似洪流一般碾过,遇到的团练步军不是被撞倒踩死,就是被撞下北川河! 北川河,此时尚未完全解冻,积冰只有薄薄的一层,掉下去后当即会陷入冰冷的河水里,就算能逃出生天,随后的感冒发烧以及可能的伤寒也会带走他们。 不说这些,前面的张国钦得知自己的后阵竟然来了敌人时也是大惊失色,他带队出征时完全是基于对以往流贼行径的判断,那就是,一旦流贼在夜晚遇袭,处于最前的精锐骑兵是不会回身救援后面的老营的,而是会继续往前跑。 于是,他根本没有准备自己的后阵还有可能被敌人偷袭的可能。 于是,当自己的团练步军开始推搡骑兵时,他就要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往前冲击敌人的长枪兵,还是越过团练步军杀回去,与敌人的骑兵面对面?” “如果往前冲,想要彻底击垮敌人的长枪兵显然还需要一阵子,何况敌人在长枪兵后面明显也布置了弓手,那样的话,就算能彻底击垮长枪兵,自己的骑兵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何况就算能快速击垮敌人的长枪兵,还要面临大量的老弱病残,彼等还有要大量的挡在道路上的大车和马骡等牲口,一旦厮杀不利,将自己的背部让给后面的敌骑,那就大事去矣!” 于是,张国钦明智地选择了往后冲,准备以自己的骑兵来迎战敌骑——在他的情报里,小强营的骑兵是各支流贼队伍里最少的,若是能拿下这支骑兵,就等于击垮了小强营,那样的话获得的功勋就不亚于斩俘这些老营! 张国钦这一次没有藏私,以自己的一百家丁打头,两百山匪继之,准备狠狠地给流贼骑兵来一下。 一刹那,张国钦浑然忘了这支部队可是击败过艾万年、苟伏威的存在,惯常的“一个家丁抵得上三五个流贼骑兵”念头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无论如何,夹在中间的团练步军就遭了殃,不是被撞倒踩死,就是被撞下北川河,只有少数人侥幸爬上了一侧的山坡! “哒哒哒......” “隆隆隆......” 北川河驿道,两支骑兵就要相遇了! 第十九章 谷积山行动(4)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打仗” 与往常一样,龙十三与沙黑待在一起,沙黑用弓箭掩护龙十三冲阵,在抵近敌人的那一刹,龙十三心头竟然冒出了这样的词句。 与此同时,藏在敌骑阵中的张国钦的数据也从方框里冒了出来。 “张国钦,武进士,武力值85,统御值70,智慧值65” 龙十三看到后毫无感觉,虽然高达85的武力赋值是一个吓人的数据,不过眼下也达到了这个赋值的他信心满满。 “一个藏在里面而不在前面的武将是不值得尊敬的” 霎时,他左手的标枪便扔了出去! 还是惯常的法子,标枪刺中了一匹战马,当那匹战马上的敌骑坐立不稳时,龙十三手中的长枪闪电般刺出! 正中脖颈! 又闪电般回收! 狭窄的路面,只能并行三匹战马,一侧则是北川河,当对面有一匹战马倒地后顿时占据了大半个路面! 此时,龙十三又抽出了两根标枪,“唰唰”两下,标枪破空而出,又击中了两匹战马,其中一匹吃痛之下跌入了一侧的北川河! “咻咻......” 骑兵不会弓箭,那还不如不用,龙十三的骑兵全部都会骑射,虽然能力有高低,但在战马上用五斗力(50斤)左右的骑弓进行抛射还是做得到的,而明军骑兵总的来说并不特别看重骑射,更为看重冲阵和厮杀。 龙十三也抽出了自己的弓箭,那张力数高达一石(100斤左右)的复合弓,以他现在的能力,由于练习弓箭的时间才一年左右,肌肉反应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故此,他只能连续射出五箭。 当然了,能够连续射箭,除了气力外,窍门才是关键,这正是龙十三需要提高的,后面的人不断进行抛射,但他与沙黑以及另外一名骑兵便无需如此了,张弓搭箭,以大致平直的角度射出去就行了! 他们与团练骑兵之间隔着两三匹马,也就是一两丈的距离,团练骑兵又打着火把,龙十三发出五箭,至少有三箭命中敌人! 沙黑更是弹无虚发,对面的敌人都是应弦而倒! “咻咻......” 弓箭的抛射进行了大约十个轮次,中途歇息了一次,当龙十三觉得自己的双臂突然又有了力气时,前面陡然一黑。 敌人最后一支火把熄灭了! 与此同时,对面一支劲箭带着轻啸向他扑来! 这是一支响箭! 龙十三下意识地一低头,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支劲箭狠狠地击打在他的铁制大帽上! “再射五轮!” 龙十三大怒,又下达了命令。 与此同时,袁宗第率领的长枪兵也在往前迈进,后面的齐一正督领的弓手也在不断用步弓(七斗力)左右进行抛射,将张国钦的团练骑兵的队形越挤越紧。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紧紧挤在一起的团练骑兵队伍中突然传出来一阵喧哗,其中还杂夹着喊杀声。 此时,由于龙十三等人的努力,已经将张国钦布在最前面的家丁击杀的所剩无几,家丁大幅减少后,立即就在团练骑兵众造成连锁反应。 山匪们此时已经顾不得立功得赏了,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半晌,前面的火把又点了起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别打了,我是谷积山清风寨的大瓢把子,愿意加入义军!张国钦已被我等捉拿!” 龙十三初一听不禁暗骂,“又抢我的经验值!” 不过他又思忖起来。 “谷积山的山匪臭名昭著,都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若是匪过,则是尸骨无存,这些人都是恶贯满盈之人,每人手上至少有十人以上的无辜人命,流贼,无论是哪一家,在破城之后,虽然也会展开杀戮,但绝大多数情形下是针对官绅、富豪家的,对于百姓都是一律放过” “但官军、山匪却不会管这么多,官军有时候还会忌惮官绅,只屠杀小民和富商,但山匪则是一股脑屠杀,若是纳入我的营头肯定是不行的,但眼下彼等已经拿住了张国钦,是否要利用彼等一举拿下交口堡?” “不妥,交口堡还有兵备道以及他的人马,兵备道不是知州,手中是有军力的,要想像诳开绥德州城、永宁州城那样诳开交口堡的城门几乎不可能” 龙十三闪到沙黑后面,轻声说道:“眼下你就是龙十三,让其放下武器,下马,将张国钦押过来” 沙黑点点头,大声喝道:“老子就是龙十三,你等既然要降,那就拿出诚意来,立即给老子下马,放下武器,否则,满天箭矢会再次驾临!” 当龙十三闪到后面后,另外一名骑兵便占据了他的位置,如此一来前面还是三个人。 就在刚才,张国钦的家丁们也从马匹上释放了箭枝,龙十三的骑兵也有了一些折损,但骑兵是他最为看重的军种,配置也是最好的,在歼灭了艾万年、苟伏威两支家丁队后,加上绥德州城、永宁州城两地的积存,给骑兵们凑齐甲胄还是做得到的。 故此,虽然有所折损,但显然没有张国钦的大。 半晌,山匪们似乎商量了一下,然后纷纷下马,并押着一个人过来了。 当他们逐渐走近时,龙十三并没有看到那个方框,而真正的张国钦还藏在那远处挤在一起的家丁、马贼中,过来的五六个人虽然都是普通打扮,但都有甲胄,走动时甲胄还发出声响,一个个人高马大,步履稳健,显然手底下是很有两下子的。 这些人看起来并未携带武器,但既然其中并没有张国钦,龙十三自然知晓他们身上的雁翎刀肯定就背在身后! “不过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 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有超级外挂模拟器了,否则,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明末乱世,就算他孔武有力,又机敏过人,陡然降落在这尘世里,还真不一定活得比普通流贼长! 夜色里,忽明忽暗的火把下,这六个人的额上都是满满的红色,其中扮成张国钦的那人脸上的红色最盛,身材也最为高大,浑身鼓鼓囊囊的,显然是穿了重甲的。 “此人多半是张国钦的家丁头子,武力值多半还在张国钦之上,张国钦已经高达85了,难不成此人竟有90以上?” 可惜的是,这模拟器虽然逆天,但也只对主要人物显示,对于此人却毫无显示,这一直是龙十三所疑惑的——或许这模拟器电量有限,只能对主要人物显示? 或者模拟器的数据库里只有主要人物,并不会对所有人物都一一显示? 正想着,那些人很快就走到沙黑跟前,此前龙十三已经偷偷凑到沙黑耳边说了一句,“其中有诈” 那六人来到沙黑面前后,将“张国钦”押在正中,并让他跪下来,而其他人则是单膝跪下。 夜色里,借着火把的光芒,龙十三发现完全跪下的那人双手绑在身后,身上也穿着甲胄,原来是一身山文甲,头上是一顶凤翅盔,长着一张马脸,面容白皙、嶙峋,十分英武,虽然低着头,但在其偶然抬头时那精悍、剽捷的神色却总也掩盖不住。 关键是此人太过年轻,似乎未超过二十岁,不过其身材实在太过高大,若是放到后世,那最少在一米九以上! “这些人都是张国钦的家丁,山匪们显然是不会穿着铠甲的......” 正想着,“张国钦”身后一个粗豪汉子大声说道:“我是清风寨的大当家一阵烟,这都是寨中的兄弟.......” 龙十三又凑近沙黑轻声说道:“立即全力攻向那跪着的人!” 沙黑说道:“起来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双腿一夹,战马猛地向前一窜! 与此同时,另外两骑也如法炮制! “射箭!” 龙十三也大声喝道。 猛地窜出的战马当即将前面几个人都带倒了,但其中并未包括“张国钦”,当三匹战马一起前窜时,他竟然立即从两匹战马中间站了起来,然后轻松地将双手从背后伸到前面,然后一把约莫两尺长的厚背刀立时就出现在他手里! “张国钦”一刀砍向沙黑! 不过此时龙十三手里最后一支标枪也向他疾刺而来,紧接着他手中的长矛也刺向他! 与此同时,前后小强营的弓手又开了新一轮抛射! 罕见地,龙十三的标枪头一次失手了,只见那人竟然在攻击沙黑的同时用另外一只手闪电般就抓住了那根标枪,不过他还要面临龙十三长枪的疾刺,此时他只能放弃砍击沙黑,回刀格挡长枪! “扑!” “扑!” 沙黑连续射出了两箭!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袄儿都司有名的射手,两箭都命中了那人,那人负痛之下突然将手中的标枪扔向沙黑,只听得“扑”的一声,标枪正中沙黑的前胸! 与此同时,那人向后疾退,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而押着他过来的那几人手底下的功夫显然远不如此人,被三匹战马撞倒后不是被踩死,就是被挤下了一侧的北川河,或者被后面的小强营骑兵杀死。 又约莫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战斗终于结束了。 龙十三亲眼见到有着方框的真正张国钦被自己一箭射中头部而跌落北川河,最后张国钦的骑兵大部被杀,只有少数受伤被俘。 事后他才得知。 “那年轻的高大汉子叫王辅臣,才十九岁,是清风寨刚刚入伙的,被张国钦看中收入家丁队,并担任队长,十分骁勇” 不过当晚龙十三并没有见到王辅臣的尸体,估计是趁着夜色跑掉了。 (王辅臣,时年跟随其姐夫准备加入流贼队伍,最后做了李自成的手下,后来投靠清廷) 第二十章 谷积山行动(5) 当晚,小强营就在岔口处歇息。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龙十三并不想告知其他人,不过再一次击退突然出现的敌人后,龙十三在小强营的威望达到了新高。 “恭喜你,今夜之战,你连续击退张国钦、王辅臣的进攻,虽然并未直接将其击败,但依旧为你的武力值加上1分,达到86,由于营里众人凝聚力、向心力的增加,统御值也加上1分,达到81” “你绕过岔口从侧后攻击敌人的策略奏效了,智慧值加上2分,达到77” “注意,你的智慧值只有达到85分以上,才能看得到任何一个你想看到的人的赋值” “沙黑的武力增加到85,统御值增加到71” “袁宗第的武力值增加到76,统御值增加到70” “齐一正的武力值增加到76,统御值增加到65” 龙十三暗忖:“惠登相的武力值达到了84,统御值为72,智慧值也超过70,显然是要重点培养的,可惜无缘参加今晚的战斗” 当晚小强营也损失了包括长枪兵、骑兵在内的二十名士兵,受伤约莫三十,更让龙十三担心的是沙黑被王辅臣用自己的标枪刺中了前胸。 虽然沙黑也穿着一件山文甲,不过王辅臣这厮的气力实在太大,破甲锥状的标枪从山文甲片中间的缝隙透了过去,幸亏有甲片的阻隔,让标枪枪尖只深入一寸左右,若是再进去分毫,就直接命中心脏了。 饶是如此,沙黑也不能骑马了,在被龙十三从永宁州城搜罗过来的医师医治后安置在一辆大车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歇息。 沙黑与龙十三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二岁左右,为人刚直又不乏灵变,否则也做不得夜不收,本是袄儿都司大济农的庶子,身为台吉,流落到汉地也并无趾高气扬模样,难怪后来被张献忠收为义子之首。 若不是其在河南为了救下被左良玉砍伤面部的张献忠,自己被金声桓、徐勇两人围着打,也不会那么早就死去。 想到左良玉,他又想起了惠登相,此人也是在山西投降左良玉的悍将,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人部下。 “......” 在胡思乱想中,他躺在沙黑身边慢慢睡去。 ...... 一夜无话,对于龙十三这样的流贼头目,将老弱妇幼真正放在心上的大当家,又是百战百胜的大当家,流贼队伍里无论是青壮还是准青壮,抑或被强迫裹挟而来的民户,到了此时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他们知晓青壮在队伍里的重要性,一到晚上,准青壮都主动要求值守,这倒是让龙十三十分欣慰。 有了这些准青壮值守,到了白日,真正的青壮就能好好休息了,这对于队伍非常关键。 就近埋葬了战死的兄弟后,由于担心官府扒坟,龙十三只能将他们的坟头全部削平,上面以石块作为标记,明知道不可能再回来了,也算是一个念想。 至于团练兵,自会有交口堡的兵备道前来收尸,估计发生了昨日的战事后,方圆几十里的团练兵应该不会再效仿张国钦了。 再者,张国钦本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股团练军,他都不行,其他强要出头的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次日黄昏时分,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宁乡县! 翻山鹞高杰、老回回马守应都在城外迎接。 “高杰,米脂人,二十二岁,武力值89,统御值75,智慧值59” 当看见方框里的高杰赋值时,龙十三也暗自惊叹:“此人是我见到的除了曹文诏、张献忠外武力值最高者,他才二十二岁,显然还有上升的空间,还有此人的身形、相貌倒是与昨晚见到的王辅臣有些类似,都是高大强壮,面容又颇为英俊,难怪李自成的老婆最后跟着他跑了” 而那马守应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粗糙汉子,各项赋值也不高,胜在沉稳有度,他的诨号是“老回回”,头上也戴着一顶白帽。 在马守应的身旁还站着两位头目,一人叫刘西尧,一人叫蔺养成,赋值都一般,眼下都是马守应的手下,龙十三记起来了,这两人都是后世革左五营的头目,并不是三十六营之一。 至于另外一位号为“左金王”的贺锦多半是在革里眼贺一龙那里。 这两人显然并不知道龙十三的来头,得知他是通过“火并”点灯子赵胜而上位的,眉目间不免有些鄙视,不过在见到张献忠、李自成乃至王自用都对他客客气气时,老于世故的马守应当即抓着他的手说道:“哎呀,早就听说点灯子营换了首领,年纪又轻,又极英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高杰则只是随意拱了拱手算作打了招呼,不过他显然是一早就认识李自成,等李自成将他拉到一边说了一阵,这高杰看向龙十三的神色又不对了。 ...... 宁乡县城是山中的一个小县城,之前高杰、马守应已经腾出了大量的房舍以供这四家营头居住,不过在涌入高达四万多人的队伍后,还是非常挤迫,最后,连街面上也躺满了人。 马守应做东,高杰副之,为王自用、张献忠、李自成、龙十三四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无非是杀鸡宰羊,大吃大喝一顿罢了,宴会上,高杰还专门过来给龙十三敬了酒。 由于此城以前是王自用一人占有的,王自用搬到永宁州城时,将城里合用的人也全部带走了,故此这两人也没捞上什么好处,自然也不可能给几位像龙十三那样分发一些物资。 当然了,有了龙十三的补给,这几位也不需要,他们今日不是来向这二位讨要物资的,而是打听情报的。 高杰号翻山鹞,剽捷狡黠自然不在话下,他以前也是夜不收出身,宁乡县城距离汾州又近,这一段时间他显然已经打听的十分清楚了。 “大头领,诸位当家的。大头领离开县城时曾让在下打听清楚两路官军的布置,在下亲自下山一趟,运气不错,在汾州与平阳之间抓到了一个书吏,此人是正在平阳布防的宣大总督张宗衡的幕僚,正要去汾州给山西巡抚许鼎臣送信,这下两头的情况都得知了” “当然了,额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又摸到汾州附近抓了一个在乡下相好那里留宿的典史,加上闯王高迎祥提供的讯息,总算将大致情况弄清了” “先说汾州” “由山西巡抚许鼎臣督领,麾下有山西总兵张应昌步骑约两千,驻扎汾州,新到大同参将王朴,麾下有一千骑兵,也在汾州” “真定府神武右卫指挥使尤世禄带着卫所兵约一千五百,驻扎在金锁关附近” (真定府,后世正定县,此处设有神武右卫;金锁关,汾阳以西约莫三十里,东出吕梁山必过关隘) “游击颇希牧带着一千五百步骑在孝义县驻守” “另外,在晋中与晋南交界处的灵石县,驻扎着新到分守参将牛成虎的一千五百步骑” “等等”,听到这里,龙十三心中一动,“这么说灵石县以北的介休县没有正规军把守?” “按照那书吏的说法,应该是的,只有当地团练军镇守,由于其南面有牛成虎,其西北面有颇希牧,我等若是想要去介休,就必须越过孝义县的颇希牧的防区,这厮是从小兵一步步升上来的,十分悍勇,虽然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但麾下却有三百家丁,并不容易通过” “何况,汾州到孝义不到三十里,那里有新到参将王朴的一千骑兵,随时可以赶到支持,而金锁关、汾州、孝义分别扼守着出山的三个山口,必须要选择一个或两个出去才行” “介休呢?” “刚刚说过,想去介休,必过孝义,当然了,也可以从南面的灵石县北上介休,但那里有牛成虎把守,何况,想从灵石县附近的山上抵达平地的介休县,必过凶险无比的雀鼠谷,想都莫要想” “咳咳”,看着龙十三问东问西,王自用不禁有些恼怒,“老子至少名义上是三十六家的大头领,老子还未发话,你多嘴问个甚?” 听到咳声,龙十三顿时明白了,赶紧讪笑道:“对不住了,大头领” 那高杰也有些好奇,“龙老弟,你为何一再提到介休?” 此时龙十三心念转动,半晌才说道:“听说在介休县有山西首富范家,若那些人说的不错,光范家一家就有至少百万两白银,几十万石粮食,食盐、布匹、铁料等物资也数不胜数” 众人一听都异常兴奋,纷纷摩拳擦掌要绕过孝义县去攻打介休县。 众人讨论了许久,最终达成一致: 由高杰带着本部骑兵以及老回回的三百骑径直向东,突破金锁关后来到晋中平原上吸引官军注意,两部家眷则由老回回带领跟着大队行动。 大队继续向南,抵达孝义县附近的山口,出山之后,王自用部一千骑、马守应部两百骑掩护所有的家眷继续向南,张献忠部五百骑,李自成部七百骑向孝义县城方向移动,佯装要攻打孝义县城,同时接应高杰部。 吸引住孝义县的颇希牧后,由李自成部继续与颇希牧对峙,张献忠部快速南下,与王自用、马守应回合,尽快拿下只有团练的介休县。 至于龙十三部,他自己提出来不出孝义山口,要带着部属继续南下,越过雀鼠谷,吸引灵石县的牛成虎部,将其拖在雀鼠谷或者灵石县附近,让大队人马有机会尽快拿下介休县。 对于龙十三心甘情愿继续在山道上行走去拖住山中灵石县的牛成虎部,众人都有些疑惑,因为那样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个不慎,就会被牛成虎设伏击败。 高杰说道:“牛成虎也是咱秦人,以前做过绥德游击,世袭绥德卫千户,十分骁勇,又中过武举,堪为智勇双全,为人又机警,你带着大队人马去那里,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旦其在雀鼠谷设伏,可不容易应对啊” 龙十三也正色道:“拿下绥德州城、永宁州城,兄弟得了不少缴获,这一次就不掺乎了,既然牛成虎如此厉害,能够拖住他更好,以便各当家尽快拿下介休县,若是那王朴一千骑赶到了,就不妙了” “故此,在下建议,若是孝义县的颇希牧出来了,还不如趁机合兵将其击败,然后乘势占了孝义县,那里也有晋商,虽然不如范家,几十万两白银,十余万石粮食还是有的” 众人见他说的恳切,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谷积山行动(6) 没几日,大队人马就出发了。 当六股义军倾巢而出后,整个宁乡县城就空空如也了。 当然了,你也不用担心,当他们走远后,周边悬崖上的石堡,山上的岩洞里就会出来大量的人群,他们是在流贼过来之前就躲上去的,那里面存有食水等物,住个半年都不成问题。 整个谷积山,自从西晋末年匈奴人刘渊起兵一来,大大小小的石寨、石堡遍布,直到今日仍未消散,躲兵灾、躲山匪、躲流民,已经融化在当地人的血脉里,成了基因的一部分了。 当然了,既然是上山,就不可能携带大量的物资,故此,城池里还是有大量的物资的,以及一部分来不及走掉的丁口。 离开宁乡县城(后世中阳县),往南没多久,大队人马就要分开了,从这里开始,王自用、张献忠、李自成、马守应、高杰就要径直往东,往东一段距离后,他们又要一分为二。 按照之前的安排,高杰将带领八百余骑从金锁关出山,出去后大大咧咧在晋中平原纵横驰骋,以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高杰号为“翻山鹞”,一身武勇自然不在话下,但更为关键的是他的剽捷狡黠,不会轻易被官军黏住,让他作为诱饵再是合适不过。 而大部队则往西南,准备在孝义县附近的出口出山,他们分手的地方大约是在后世的枝柯镇。 而小强营则需要沿着南川河继续南下,经温泉堡(后世交口县)后折向东南,然后准备进入灵石县附近。 而想要进入灵石县附近,就绕不开雀鼠谷。 所谓雀鼠谷,实际上指的是汾河离开介休县后便进入谷积山的余脉,周围都是高山峻岭,虽然有驿道,但那样的地方显然修不了大道,只是一条只能容一辆大车通行的小道。 在此时,雀鼠谷指的是北至灵石口关(后世两渡镇),南至阴地关(后世南关镇),灵石县城沿着汾河的南北两侧长约六十里的地方。 在古代,道路皆是依着河道铺排的,这里是连接晋中、晋南的唯一通道,也是大军行走必经之处,只要控制了灵石口关、灵石县城、阴地关,就能锁死晋中平原,若是加上北面的两座雁门关,以及东北面的平型关,晋中平原几乎无虞。 故此,这里自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当然了,说是唯一的通道,那是针对大军来说的,小道还是有很多的,离开温泉堡后,也有道路通往雀鼠谷,不过就不能走大车了。 逶迤在通往温泉堡的道路上,此时,龙十三已经将所有的大车都让给了大队,自己只留下马骡,行军时,还是老样子,以飞豹带着弓兵、刀盾兵,部分长枪兵断后,袁宗第带着大部长枪兵以及两千准青壮带着老弱妇孺走在中间,龙十三与沙黑、“过天星”惠登相带着骑兵走在最前面。 这一次,龙十三让熟悉路径的于成龙也跟在骑兵队伍里,这样的道路,骑在马上勉强也行,不过还是牵着保险。 故此,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步行。 “大当家,温泉堡表面上只是一个军堡,有驻守千户,但是在元代以前却是一个县,由于位居崇山峻岭之中,敌人想要攻进来十分不易,故此其很少有失陷的时候,而一旦攻陷,则可以成为立业之基” “东面的灵石县相差仿佛,不过灵石县位居晋地要冲,就算再是险要,拼了命也是要过的,故此,两者险要程度仿佛,但温泉堡则似乎世外桃源” “那里有多少人马?” “实际上温泉堡附近的丁口比灵石县还多,既然是千户所,纸面上自然有千人,实际上大当家你是知晓的,彼等能够拿出来三百精锐能作战的就不错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拿下温泉堡?” “嗯,东去汾州、孝义、介休,看起来十分美好,虽然表面上只有一两千兵丁,实际上既然各个城池都有大量的富户,那奴仆就少不了,并且由于都有大量赋闲在家的高官、将领,有战力的家丁也不少” “据我所知,三座城池的家丁加起来都在千人左右,也就是说,只要需要,每座城池就能多出来一千精骑,加上奴仆青壮,再多上各两三千青壮也不是没有可能” “介休只有团练军,不过并不简单” “哦?” “在介休县帮办团练事务的是一个来自代州的进士,军户出身,天启年间升为吏部稽勋司郎中,后来因不满魏阉党羽而辞职回乡” “去年流......咳咳,义军大举入晋时,朝廷紧急下诏让各地赋闲在家的士绅帮办团练,此人就慨然领命,后来就被山西巡抚安排在介休,此人散尽家财,在代州、朔州等地募兵五百南下,在介休又招募了一千人,完全用戚少保兵法训练军队” “他从不招募各家推荐的准备捞取军功的子弟、奴仆等,而是在乡间招募矿工、落魄的年轻书生、以及军户子弟中的勇健者,家父曾经与其有一面之缘,见过后便惊为天人,认为他的军队一点也不亚于边军,远在军户之上” “等等”,龙十三似乎想到了什么,“此人姓甚名谁?” “此人叫孙传庭,文武双全,在我山西与太原人傅山一时瑜亮,傅山以清静无为的道家自居,此人却以匡扶社稷为己任......” 龙十三笑道:“成龙,你年纪虽小,大小也是秀才,肯定是想着要忠君爱国,货与帝王家的,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于成龙面色一赧,半晌才说道:“若不是大当家,我等永宁州城阖城居民都死无葬身之地,我等虽然被大当家所掳,但终究全了性命,所行所为也颇为仁义,故此......” 龙十三却暗忖:“这厮看似年幼,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显然是说了谎,不过其面上并无显出对我的敌意,这是为何?” 便说道:“你想差了,我等义军,对于贪渎凶暴的官绅以及为富不仁的富户自然会不假颜色,但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还是不错的,你听说的都是官方的一面之词” “再者,这大明朝是何人所创?” “是太祖爷” “对,就是朱元璋,他本就是极为贫苦之人,立国后将民众分为民户、军户、匠户,以为不费一草一粮就能养活百万兵,浑不知,由于官绅不用缴纳税赋,还不用服役,导致大量田地逐渐集中到官绅手里” “加上越来越多的皇族子弟,内廷宦官占据,真正握在小民手里的田地早就十不存三了,而就是这样,七家的人或者死亡了,或者逃亡了,流下来的三户依旧要代替另外七户缴纳赋税,完成劳役” “更有甚至,朝廷明面上的赋役实际上并不多,加上剿饷、练饷也不多,但保不住地方官员层层压逼,一份的饷交上去最少要变成三倍,五倍、六倍者也不鲜见” “最致命者非送粮到指定地点莫属,按照官府规定,朝廷此时应该给以车马费的,但基本上做不到,被选中送粮的差户要自备车马送粮,还要防备山匪、流民劫夺,又要雇佣大量的人手” “一车粮食送到目的地,自己就要用去一半,自然交不了差,这还不算,还要欠下一屁股债,自然不能回到乡里,于是,据说抵达通州码头后,举家上吊自杀的比比皆是” “既然是这样,剩下来的那三户还何苦继续辛辛苦苦耕种下去,还不如加入我义军大队,走一路吃一路,与其饿死、被官差压逼致死,还不如奋起一搏,至少能多活几年” “若是遇到像本当家这样的仁义之师,那就是祖上烧香了” “再者,谁也保不准我等义军会出来一个朱元璋?” 于成龙听了,心里一凛。 “这厮不过是一个游方僧人出身,略识得几个字,笔画却大多不通,但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对于大明的弊政也是一言中的,观其行径,也不是一味蛮横凶暴之人,但又不是患得患失的懦夫,在行军打仗上远好于其它流贼” “这,究竟是怎样的人?流贼里为何出了他这么一个人物?对了,据说他以前的首领是一个书生,难不成是受了他的影响?但是他又火并了那书生,显然手段果辣,并无书生之仁......” 而一旁的龙十三却在想,“灵石县以及其南北的雀鼠谷险要天下皆知,这厮显然不是为了这个将我引到那里的,而在灵石县与宁乡县城之间,必须经过温泉堡,看来,这古怪就在温泉堡” “就像他之前没有将孙传庭在介休县的消息告诉我等一样,看来这温泉堡的千总也非同小可” 便问道:“这温泉堡的千总是何许人也?” 只见于成龙眼里有一抹光彩一闪而过。 “他叫周遇吉,辽东人,刚刚来到山西没多久,才二十多岁,名不见经传” “......” 龙十三听了心里好似一柄大锤砸过,看着似乎人畜无害的于成龙,暗骂:“好啊,这小子,先是介休县的孙传庭,又是温泉堡的周遇吉,加上灵石县的牛成虎,有一个好相与的吗?” “失算了,当时只知晓温泉堡有一个千户所,没想到这千户竟然是他!” 略懂历史的龙十三知道,如果说曹文诏、王辅臣、高杰都是一时之选的话,那么周遇吉则是逆天的存在,十几年后李自成大举北上,准备囊括宇内之时,在山西、河北之地遇到的唯一障碍就是周遇吉! 周遇吉,真正的名将,武力值、统御值都是逆天的武将! 看着于成龙那还带着婴儿肥的俊脸,龙十三恨不得捏下来烤着吃。 第二十二章 谷积山行动(7) 随着龙十三的到来,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 原本是李自成等围攻平阳府北边的石楼、隰州、蒲县三县的,但如今却变成了以闯王高迎祥为首的十余家,他们同样不敢直接攻打平阳(临汾市)附近的洪洞、襄陵等县,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向西攻击蒲县和隰州! 于是,坐镇平阳的宣大总督张宗衡自然不能坐视,眼下他手下有五员大将:中营副将白安、山西参将虎大威、游击将军贺人龙、延安参将李卑、宁远副将左良玉,个顶个都是悍将,张宗衡将最近声名最著的贺人龙和左良玉派了出去。 他浑没有想到流贼还有一支部队竟然南下去温泉堡了,于是,又让温泉堡千总周遇吉越过谷积山径向西南,直扑隰州。 周遇吉当然是辽东悍将,不过他却是被贬到这里的,饶是如此,他手下也有三百家丁,三百悍勇的从京畿、关宁铁骑里拣拔的家丁! 历史上,清军屡次入关劫掠,明军都是望风而逃,只有周遇吉,能够主动出击,还能占据上风,若不是他手下的人马不多,大败清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大明, 不是没有良将,而是根部烂掉了, 凭着树枝上为数不多的嫩芽是无济于事的, 否则, 假若以卢象升为督帅,以曹文诏、周遇吉、左良玉(未经中原战场的腐蚀, 此前他当与曹文诏相差仿佛)、黄得功为将,更兼足食足兵,收复辽东不在话下。 当然了, 自从“家丁”这个词语在大明被异化以来,他的没落乃至覆亡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上述诸人,包括卢象升在内无一没有豢养家丁的。 家丁,都是私人部曲, 就算一时勇敢,稍显颓势就会奔逃溃散,连女真人也不如,女真人, 虽然都以各自的旗主为主子, 但也是尊崇大汗的。 家丁们在溃逃时会想到大明吗?会想到皇帝吗? 显然不会。 于是,它的灭亡就是注定的。 但如何灭亡就值得商榷了。 ...... 当龙十三小心翼翼带着一万多人的大队踏入温泉堡地界时, 终于知晓了周遇吉的行踪。 于是, 摆在他面前的就有两条路。 他们如此庞大的队伍, 不可能逃脱周遇吉的眼线,于是周遇吉就会回师温泉堡救援, 进而他龙十三就会得到围城打援的机会, 作为一个温泉堡的千总,就算周遇吉再是逆天也不可能有太多人马。 以龙十三眼下的实力来说, 在正面硬抗的情形下,至少能做到不胜不败的。 再者,快速越过温泉堡, 迅速奔向灵石县。 他将于成龙叫了过来。 “小龙子, 眼下周遇吉不在,留守温泉堡的肯定都是老弱, 我等若是不惜军力的话, 一日也攻下来了, 你以为呢?” 他很快从于成龙的眼睛来捕捉到了一丝失望, 一丝淡淡的失望,这丝一闪而逝的失望让龙十三更加笃定,“这厮肯定一早就与周遇吉认识,并对其武力是相当信任的” “也是,人家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从小学习四书五经长大的,怎会轻易就跟一个流贼头子走?”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他是什么人了,“此人在后来毫不犹豫参加了满清的科举,并以满清股肱之臣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说明了两件事, 一来他并不是愚忠愚孝之人,而是懂得权变” “二来他肯定对大明的腐朽没落衰败深有体会” “于是, 将其彻底拉到我的营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这......”,于成龙果然犹豫起来。 龙十三暗地里好笑, “这周遇吉再是厉害, 也只是一个千总,能有多少人马,军力不可能超过艾万年,战力也相差仿佛,我小强营从陕北一直打到山西,那也是久经战阵的,并不是乌合之众” “他想要利用心目中的大英雄击败我小强营,然后趁机逃掉,这想的也太简单了吧,何况老子我还是开挂了的天选之人?” “要不试着打一打?” 龙十三彻底发笑了,“你这厮如果说赶紧开溜,那我还信你,但如果说试着打一打,显然还是对没有碰到周遇吉耿耿于怀,也罢,我等也走了好几日,在这崇山峻岭里转悠, 就算一路顺风,也是疲累已极了” “就依你,咱就围城打援” “......” 龙十三决定围住温泉堡, 吸引周遇吉快速回援。 “隰州距离这里不到百里,周遇吉来自辽东,手底下必定有精锐骑兵,一日功夫也就到了。” 自从击败了曹文诏,他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畏惧的人了。 ...... 温泉堡西南约莫五十里。 一队人数约莫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正在往东北疾驰。 三百人都是黑衣黑甲,黑色的马靴,一色的高头大马,清一色的宽檐铁盔,弓箭、马槊、骑刀、三眼铳,每一个骑士都上身挺直地骑在战马上。 仔细看时,只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剽悍,眼神坚毅,心无旁骛行走在平均海拔超过一千米的谷积山驿道上。 谷积山上,气温虽然也转暖了,但山上的积雪尚未化尽,放眼望去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温泉堡,才是连接汾州和平阳的关键节点,对于这一点,不但龙十三不知晓,高杰也没弄清楚。 但于成龙显然是知晓的,在前不久黑皇太极第一次入关时,周遇吉便表现出色,特别是女真人满载而归,准备经边墙回到塞外时,在关口遇到了明军的顽强阻击,以至于连皇太极也不得不派出一支部队再次深入香河等地,以误导明军。 可想而知,连带着九千关宁铁骑的祖大寿都是望风而逃,哪还有明军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攻击总数多大七八万的女真、蒙古混合军团? 这支混合军团,若是一鼓作气,横扫整个欧亚草原也是有可能的。 但三屯营千总周遇吉就敢。 那一次,周遇吉拼光了手中的兵马,在无奈返回时,遇到了大量的散兵游勇,得知他的事迹后,这些人勇气顿生,都以他为尊,加起来也有万人,再次杀向喜峰口,对着殿后的镶蓝旗莽古尔泰部狠狠地来了一下。 那一次,他依旧与莽古尔泰坚持战斗了大约一个时辰,给予其大量杀伤后才不敌撤回。 撤回时,手底下又只有千余人,但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又赶到香河,撵着作为疑兵的汉军旗孙得功部只能仓皇退往永平,投靠被皇太极勒令守在关内的阿敏。 按照周遇吉的功绩,立下如此大功,显然是要大大封赏的,不过事后他不仅没有得到赏赐,还被三屯营的上司以目无军法,擅自出击,损兵折将为由告了一状,于是他被贬到了山西。 还是曾经在吏部当过郎中的孙传庭四下奔走,让山西的富商出钱出粮让带了三百多跟着他去山西上任的京畿、辽东精锐备齐了薪饷和装备。 周遇吉之所有能够如此勇敢,除了他个人的勇武之外,也与他的练兵法子大有关联。 与戚继光一样,他极为注重远程、近程武器的配合,他的骑兵都会骑射,还多半能使七斗力以上的强弓,然后中程则使用三眼铳,放完三眼铳后则一手马槊或长枪,一手三眼铳,与敌搏斗时悍不畏死,自然能与女真精骑抗衡。 当时,在三屯营附近边墙以外的是喀喇沁蒙古人,寻常也不时出关打一下草谷,不过自从周遇吉去了三屯营,往往二三十骑就能深入塞外反打草谷,一度让周围的喀喇沁牧民避而远之。 于是,在一个私底下的小圈子里,周遇吉获得了“小李广”的称号,当然了,他可比花荣强多了。 当然了,虽然他去不成隰州了,不过张宗衡派出去的贺人龙、左良玉此时还没有太过沾染以后明军的积习,依旧是骁勇善战的时候,高迎祥等人依旧不太乐观,但无论如何,少了周遇吉这样的悍将,高迎祥、拓养坤等会长舒一口气。 高迎祥舒了一口气,但还是在号称“贺疯子”贺人龙的打击下,放弃了对隰州的攻击,转向北面的永和、石楼,而另外一些人马则开往南面的大宁、蒲县、吉州等地,让官军防不胜防。 于是,便只能以贺人龙追击正赶往石楼县的高迎祥等,而左良玉则南下追击前往大宁的“蝎子块”拓养坤等部,在此时,拓养坤与高迎祥齐名,手下都有千骑之多,但就是这样,依旧不是只有几百骑的官军的对手。 山上驿道的黑色骑兵,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裹着浓浓的战意和杀气,所到之处飞禽走兽呼啦啦跑个干净,就连山中猛虎也退避三舍,停下了睥睨天下的狂啸。 而对于另外一头的龙十三来说,借着围城打援,一举扭转了颓势——如果周遇吉没有西去隰州,那他就可以在小强营来温泉堡那上百里的山道设伏,而且极有可能成功。 但随着高迎祥突然在隰州发动,导致他被调往那里,进而引起了连锁反应,此时,不是龙十三而是他周遇吉奔波在山道上。 主客移位,这就是龙十三的机会。 当然了,从周遇吉所在的地方到温泉堡,长达五十里的山路上处处可设伏,但依着小强营眼下的能力,以及对道路、地理形制的熟识,又处处不可设伏,一着不慎,极有可能被周遇吉反杀。 不过,万事没有绝对。 在温泉堡以南约莫五里路的地方,是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里有一个交口村,既然叫交口村,说明这里是两条道路的交汇处。 不错,从交口村往西南,就是去往隰州的驿道,而往东南,就是龙十三准备去的地方——雀鼠谷! 而从交口村往北,一直到温泉堡都是密林,一条宽约一丈的道路就藏在这密林里。 周遇吉想要回到温泉堡,就必须通过这密林! 他自然还有其它道路可以选择,以绕过这处明显可以设伏的地方,因为除了此处,在交口村的西边,贴着谷积山的山麓,还有小道可以通往温泉堡。 周遇吉,会做出什么选择? 第二十三章 谷积山行动(8) 一往无前,带着鄙视,带着凶悍。 周遇吉三百骑兵继续疾行在山道上。 黎明,黄昏,阴阳相割,杀戮时刻。 周遇吉如何选择无法得知,但龙十三率先做出了选择! 鉴于此时流贼部队普遍孱弱,官军普通一骑当得流贼三到五骑,步军更是夸张,一名刀盾兵可以追着几十人跑,虽然小强营声名渐起,但依着初来乍到周遇吉的反应,恐怕依旧不会将一支“误入”温泉堡的流贼偏师放在心上。 何况,就算有埋伏,依着流贼的能力,根本没有挡住他这三百骑的可能。 就算在交口村附近那四五里地也是如此。 那只是山地上一片平坦的密林,并不能居高临下扔出石头滚木什么的,单纯用流贼来拦路,除了主动送死还能是什么? 三十岁的周遇吉也是这么想的,骑在一匹大黑马上的他面相颇似蒙古汉子,满脸横肉,膀大腰圆,一身铁甲严裹之下更显得身形粗大。 前面就是交口村了。 “吁......” 黄昏时分,他似乎嗅到了杀意。 一股莫名的杀意。 这种杀意,他在女真人身上见到过, 也在蒙古人身上见到过,在山匪身上也见到过, 不过当这三种人的杀意碰到他“小李广”的部队, 再高的杀意都会很快消散。 因为他的杀意更浓! 他的骑兵走到哪里, 哪里就充盈着满满的杀意,睥睨一切的杀意, 涤荡一切,妖魔鬼怪,飞禽走兽都速速远遁的杀意! 但今日却是例外, 这股杀意若即若离,就在他眼前。 淡淡的杀意。 周遇吉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贼子,竟然敢在交口村设伏,将我周遇吉看成了何人?” 不过他并不是轻敌之人, 就算对方是弱者也不例外,否则也并不会屡战屡胜了。 “贼子只有一个营头南下,是分道扬镳,还是安排如此?抑或是听闻本将远走隰州, 彼等宵小过来讨便宜?” “按照布置在山上石堡探子的报告, 这支队伍也只有两三百骑,就敢孤军一支南下?” “贼众里, 闯王、闯将、黄虎、翻山鹞稍微有名, 特别是那黄虎, 屡次出现在朝廷邸报里,难道是他?不过听闻黄虎至少有五百骑, 那就不是此人了, 贼众里,两三百骑者众多, 均不足一晒” “贼子虽众,但都是乌合之众,只有在面临官军的压力时才会纠合在一起, 平时也是各顾各的, 显然这一支贼营不是受到了其它贼子的排挤,便是准备前来浑水摸鱼了” “呵呵, 我大明的千户所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 还真是可恨、可叹!” 给大黑马喂了一把豆料, 也带着它到小溪喝了水, 自己也用小盆似的大手掬了一捧清冽的山泉水饮下,一股带着甘甜的凉意顿时充盈在他的身上。 “驾!” 三百骑滚滚而去。 直奔交口村! “隆隆.......” 三百骑踏上交口村的村口时,大地震颤起来,浓浓的杀意将刚才那一丝淡淡的杀意激荡的荡然无存,三百骑毫不犹豫冲入了密林当中那条驿道! 那条宽约一丈,充满积雪,蜿蜒在黑森林的驿道! 宛若一条白色的飘带! 三百骑踏入密林时,发出的震颤声以及充斥的杀意让最后一波已归的鸟兽四散奔逃。 在这浓浓的杀意面前,就算有十头猛虎在此也只能远遁一途! 三百骑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进入到密林的深处! 在道路的当中, 周遇吉终于见到了“伏兵”,或者称为挡道者更为贴切。 一群大约几百衣衫褴褛、大多年过六十的老者歪歪倒倒站在道路上,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粪叉等物, 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这?” 周遇吉想到了贼兵可能的伏击状况, 比如突然从密林中杀出,比如地上撒遍铁蒺藜,比如, 陷马坑等,他都做了应对的预案,但就是没有想到这个! 他看向树上依旧盖着积雪的松树林,一眼望去,黑白夹杂,并没有伏兵的身影。 “莫非彼等见到我等雄姿英发的三百骑,骇然之下,已经作鸟兽散了?然后用老弱前来延缓我军的步伐?” “杀!” 虽然是老弱,但显然并不是温泉堡附近的人,他离开后,为了防备贼军偷袭,已经周围的人全部迁到石堡里居住,这些人显然就是真正的流......民, 称呼其为流贼还谈不上。 但终究是流贼队伍里的人, 一日为贼, 百死莫赎。 黑骑卷了过去, 很容易就将那些老弱像风吹枯草一样碾倒了! 越过老弱时, 周遇吉听到了战马高速奔驰时撞倒羸弱的流民, 其骨骼或被撞断或被踩断时发出的“咔嚓”声,一刹那,他的心头出现了一丝的不忍,但瞬间就被杀意充盈了。 狂卷过后,依旧覆盖着积雪的路上一片狼藉。 黑的是黑瘦的老弱,白的是积雪,红的是血液,在暮色下像打破了染料坛子,在驿道上变成了一副水墨画。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血腥味,并掩盖了一切。 周遇吉无暇欣赏这些,不过素来机警的他还是有一丝疑惑涌上了心头。 “这帮老匹夫被战马撞倒时,踩过时竟然没有一人发出惨呼,受伤后也没有人发出呻吟,这倒是奇之怪哉” 不过,这些老弱在他眼里根本没有怜惜的必要,既然要做贼,一早便知晓了下场。 “隆隆......” 三百骑继续滚滚向前,五里长的密林驿道很快就要抵达尽头,到了这里,就算有埋伏他也不怕了,前面就是交口村! 不过,向来机警的他没有发现一件事。 既然还是在海拔高达千米以上的高山上,到处都是积雪一片,但在靠近驿道的森林边缘却没有积雪! 由于人马碾过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与那处边缘融为一体,想要发现这一点殊为不易,何况时值黄昏,天上又是彤云密布,一场倒春寒的雪花就要来临呢。 交口村就在百余丈远处,就在此时,周遇吉一直圆睁着的双眼里的瞳孔猛地一缩! 道路的尽头有一大堆砍倒的树木! 这时,他终于开始打量周围的树林,终于发现了端倪。 在树林的边缘,靠近驿道的地方,原本也是积雪累累的地方同样堆满了砍倒的树木。 同时,一种熟悉的味道飘荡在空中。 火油! “撤!” 就在此时,“咻咻”声大作,带着火花,飞向了那些砍倒的树木! “呼......” 大火烧了起来! 三百骑扭转马头就往回走,很快就来到那些老弱的地方,很不幸,道路上也堆满了树木,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又如何?” 周遇吉并未惊慌。 虽然炙热,但大火终有烧尽的时候,自己在路中间,尽量凑在一起就是了——此时他终于醒悟过来。 “这老弱原本就是来赴死的,看来是受了流贼的极大压迫才心甘情愿前来赴死的,不过若是这样的情形,在临死时,彼等应该惨烈呼叫才是,为何一声不发?” “是了,彼等一死,身上大量鲜血流出,由于人多,血腥味瞬时就掩盖住了周围的火油味,而由于有这么多人立在道路上,我等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火油味!” “等我们奔到前头时,后面藏在密林里的人赶紧出来将两侧的树木拖到道路上,由于马蹄声大作,我等也没有体察到这些动静” “周遇吉啊周遇吉,此事过后你当深刻警醒,千万莫要小瞧任何人,连流贼也不行!” 此时,三百骑都挤在一处约莫一里路的驿道上,周围的大火烧得正猛,似乎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停歇的迹象。 浓烟开始弥漫,这还不算,两侧的树木也开始向驿道这一侧倾覆! “好贼子!” 周遇吉用马槊将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木叉开,顿时明白了,“贼子将靠着驿道的松木朝向驿道的部分砍了,等其燃烧一阵后,自然向驿道倾倒......” “啊......” “嘶......” 不祥的迹象开始出现了,随着倒向驿道的树木越来越多,加上越来越厚的浓烟,骑兵们终于忍受不住了,战马也早也抵消不了了,被火树砸到的也有不少,队伍里开始出现惨呼声和战马的哀鸣声! “李三!” “将军!” “你带几个人到最前面,将马匹的眼睛蒙上,用刀尖猛刺马臀,让其冲开火堆!若是不行,就用大刀砍断正在燃烧的树木,后面拦路的树木显然刚刚搬过来,并没有多少,赶紧行事!” “是!” 没多久,一个骑兵跑到周遇吉身边,“将军,不好了,火势太猛,根本无法近身!李三等也被烧着了!” “啊?!” 周遇吉想要骑马到前头去看看,不过由于道路本就狭窄,四周都是熊熊大火,骑兵们都簇拥在一起,根本就挤不过去! “为今之计,只有等待这里的火势烧完才行......” 生平第一次,周遇吉有些慌了,两年前,他在三屯营附近遇到女真人的猛将谭泰时也没有这么慌张,心跳也不争气地加快了。 “咻......” 这一切还没完。 就在火堆的那一头,响起了大片弓箭飞向天空时发出的啸声。 “好贼子!” 周遇吉大骂,但又无可奈何,他们骑兵自然无事,但马匹就不行了,热浪、浓烟可以让骑兵忍受住,但畜生绝对忍受不住! 于是,战马慌不择道地冲向人群,冲向大火,马嘶声,人的惨呼声愈发紧密! 饶是如此,周遇吉在片刻慌乱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在他的周围,紧紧围着他从辽东带来的一百名家丁,此时,也顾不得袍泽情谊了,对于冒冒失失冲过来的战马或用弓箭,或用马槊杀死。 杀戮,自然将这批分别来自京畿、辽东、山西的骑兵原本凝聚在一起的心冲散了,他们原本就是杀神似的人物,在正常情形下,周遇吉可以压住他们,但一旦碰到眼下这种境况,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一场内斗又开始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的火堆终于烧尽了,但在远处,也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此时,原来意气奋发不可一世的三百骑最多还剩下一半,当然了,武力最为强悍的关宁铁骑受损甚微。 周遇吉圆睁双目,大叫一声,一马当先从灰烬上冲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谷积山行动(9) 现实是残酷的。 周遇吉的战马刚没走出去多远,战马就惨嚎一声高高跃起! 铁蒺藜! 明代正是铁蒺藜大量使用的时代,四个带着尖角的铁器,每个尖角长约三寸,随便扔在地上,总有一个尖角伸向天空,马匹就算有蹄铁也不管用,因为蹄铁只能护住马蹄的周边,中心位置却不能护住。 小强营的战马在冬季时使用了钉套,但那也是在特殊情形下使用,并不能长时间使用。 当尖角插入马蹄的中心位置后,会立即刺入马蹄深处,剧烈的疼痛会让其瞬间狂躁起来,有的当场会倒地不起! 龙十三从艾万年、苟伏威那里得到了大量的铁蒺藜,这还是第一次用在战场上! 在周遇吉的正前方,约莫一百米的距离撒满了这种东西,为了对付周遇吉,龙十三可算是下了苦功。 不过,此时,道路两侧的树林并没有燃烧,有的便策马进入了树林,准备绕过这一段布满铁蒺藜的路段,绕到小强营的附近去! 不过,龙十三既然在这条路上费劲了心思,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又岂会忘了这一茬? 前面说过,这里是密林,既然是密林,策马进去后就不大方便,想要快速冲起来完全没有可能,还不如下马步行。 龙十三,猎户出身的“飞豹”齐一正,带了五十弓兵、五十刀盾兵正在两侧的树林里严阵以待! 周遇吉心里狂骂不已,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避入树林,因为此时前面又飞来了大量的箭枝。 他一手拿着马槊, 一手握着辅助兵器, 一支重达十五斤的竹节钢鞭, 在十余名同样来自辽东的骑兵的护卫下窜入了树林。 在密林里,携带长兵器显然并不理智,不过, 周遇吉没有想那么多,他这杆马槊可是花费了三年时间才制作完成的, 岂能轻易舍弃? “扑” “呼啦啦” 暮色的密林里不断有人影闪动, 不过周遇吉不为所动, 继续朝着铁蒺藜阵的尽头狂奔。 “咻......” “咻......” “咻......” 但密林对于他们这些重骑兵来说并不友好,他们每走出一段距离, 不断会有拉动弓弦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有的来自树上,有的来自树后, 令人防不胜防, 而一旦他们准备扑上去搏命, 那些人又消失无踪! 远处, 龙十三的模拟器又开始运作了。 “周遇吉,三十岁, 辽东人,武力值96,统御值80, 智慧值65” “乖乖,竟然比曹文诏都高!” 周遇吉终究是武力极为强悍的人物, 而他的家丁的武力也不弱,一开始陷入了困境, 但到了最后,他们用盾牌遮住前面和头顶, 然后簇在一起往前走,这下龙十三布置在树林里的弓手和刀盾手就遭殃了。 周遇吉的家丁显然也有弓箭,还多是力数一石力以上的强弓! “啊!” 树林里不时传来惨呼,龙十三知道,那是自己的士兵传出来的,不过他并没有为其所动动,他知道,这模拟器不仅仅是管自己,自己的手下也同样适用,眼下沙黑受伤,袁宗第在看护他,剩下的惠登相、齐一正一股脑都投入了进来。 他也希望自己的部属能在与强手的历练中各项赋值得到进一步的成长。 在这场密林里的遭遇战中,面对如此强悍的敌手,只要不死,活下来后武力值、统御值都会大幅提高! “惠登相,武力值84,统御值78,智慧值74” 惠登相的方框在他眼前闪动着,他的赋值在他手下诸头目中最高,沙黑虽然武力值达到了85,但其统御值和智慧值却远不如惠登相,也就是说,他现在这支队伍里,最值得培养的就是惠登相! 惠登相的武器是一杆长柄大刀,宋代所称的“朴刀”便是,身后背着七斗力的骑弓, 带着三名弓手,三名刀盾兵穿行在密林中, 已经与周遇吉那伙人交手了一次,甫一接触,虽然在密林里操弄马槊不便, 但周遇吉还是用槊头击断了惠登相朴刀的刀柄, 将其从朴刀变成了大刀! 这还不算,在周遇吉神出鬼没的马槊、钢鞭的击打下,一名刀盾兵当场身亡,一名弓手也受伤,幸好还有其他人掩护,赶紧逃走了事。 密林的战斗只进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龙十三就下令让里面的队伍全部撤出来。 在铁蒺藜阵的外围,他已经让长枪兵布好了阵势,他自己也一手长枪,一手标枪站在最前面! ...... 周遇吉出来了! 此时簇拥在他身边的还有四五十人! 龙十三的眼神不禁凝重了。 这些人虽然没了马匹,但身上的杀气一点也没消散,受了埋伏损失惨重后,杀气似乎将他们全部笼罩,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是火红的一片,那红色随着他们眉毛的拧起,好像跳动的火焰。 其实,此时周遇吉若是聪明的话,就会让手下牵着战马,然后簇成几个小团往密林的另外一处走,然后骑马从龙十三长枪阵的后面对其进行进攻。 不过,当接二连三受到他一向看不起的流贼戏弄后,周遇吉怒火万丈,在他心目中,只要与流贼接触上了,就算是步战,那最终的胜利还是自己! “呀!!!” 此时,以周遇吉为首,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重型武器,堆着怒火,猛地向长枪阵冲过来! “收!” “刺!” 龙十三的声音回荡在密林上的驿道,但这一次他显然要失望了,这一枪刺出去后,除了他的长枪准确命中了一名家丁的身体,正好刺在其甲胄上,让其疼痛之下“扑扑扑”后退外,站在最前面的长枪兵无一例外都失手了! 不不不,不是失手那么简单,他们手中的长枪无一例外都被对方的重兵器砍断、砸蛋、刺断、削断! 然后全部倒下! 除了龙十三! 不过,第一排倒下了,还有第二排! 这一次,总算不是全部倒下了,龙十三训练的这些长枪兵,每日要让其练习出枪几百下,但全部是刺向对方的胸部,一旦对方有铁甲遮护,那显然是不能一下杀死的,但长期这样的训练,其力道、速度还是有的。 普通的枪头刺击在甲胄上时,依旧能够给敌人带来强烈的疼痛感,此时,若是还有人指挥,再来一个疾刺,就能扭转局面。 龙十三见状,赶紧回到第二排,再次发出了疾刺的喊声! “咔嚓!” 这一次,他的长枪兵效果显著,但他手中的长枪却被周遇吉一鞭砸断了!周遇吉铁鞭传递过来的力道霸道无比,饶是他也是力大之人,也立时就感到虎口处一阵疼痛! 但他毕竟是在后世精锐部队历练过几年的,别的不说,这反应还是杠杠的,就在周遇吉准备再次用铁鞭砸向自己时,他左手的标枪闪电般刺在他的身上! 短距离,以及武力值高达86的他的力道、速度,虽然有山文甲遮护,但破甲锥状的标枪立时就给周遇吉造成了伤害! 好个周遇吉,他不退反进,右手的马槊倏地向龙十三刺来! 龙十三用右手剩下的半截枪杆用力一砸,枪杆与周遇吉的槊杆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但周遇吉的槊杆显然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而龙十三手中的长枪却是普通的松木杆! 枪杆再次断裂! 周遇吉手中的钢鞭再次举了起来! 此时,已经适应了对方一开始极为凶悍打法的己方长枪兵已经顶住了对方的三板斧,开始与对方互有攻守了,但他们想过来支援稍稍突前的龙十三却力有未逮! 眼看周遇吉的这一下就要砸到龙十三的头部,那里虽然有铁制大帽,但若是被钢鞭砸到,他不死也伤! 在武力值高达96的周遇吉面前,还是他占据了先手的情形下,就算悍勇的王辅臣在此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远处正在骑马过来的惠登相见了心里不禁一凛! “我的模拟器生涯就要结束了吗?不,绝不!” 只见龙十三猛地矮身向前一窜,然后左手的标枪再一次刺在周遇吉的腹部,但周遇吉的十几斤重的铁鞭还在砸在他的背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霎时就传遍了他的全身! 为了迎接想象中厉害无比的周遇吉的挑战,这一次龙十三破天荒从武库里挑选了一件看起来还不错的棉甲罩在他的迷彩服上,由于迷彩服是冬季作训用的,加上一件棉甲,他的身上就有两件加起来厚达一公分的阻挡物了。 饶是如此,当十几斤重、周身嶙峋的铁鞭砸在他身上时还是让他自从踏入这个世界体会到了最疼的一次!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防备,后世练就的反应能力让他在铁鞭接触后背的那一刹猛地收紧肌肉,堪堪逃过了骨骼断裂的极为凶险的局面。 刺中这一标枪后,龙十三知晓已经刻不容缓了,由于已经欺近对方身体,他的马槊立时便成了一个摆设,于是他将标枪换到右手,一枪快似一枪连续不断地刺向周遇吉的腹部以下部位! 在那里,周遇吉自然也有甲胄护卫,但既然是破甲锥,在连续不断的刺击下,终有碰到甲片之间缝隙的时候,龙十三的最后一击便是如此,破甲锥从两片山文甲中刺了进去! 然后刺断了后面用以缀连的牛筋线,并刺入了腹部! 在龙十三极为快速,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周遇吉只能不断后退,直到退到一棵大树边! 此时,龙十三再次将自己的身躯降低,然后猛地转过身来! 他抓住了周遇吉! 一个过肩摔,这一次龙十三用上了全部的力量,让加上甲胄后身体分量接近两百斤的周遇吉被掼倒在地! “咻!” 在周遇吉倒地的瞬间,他从身上抽出了另外一根标枪,并闪电般递到了周遇吉的喉部! “唉!” 周遇吉扔掉了,手中的马槊和钢鞭。 “我输了” 此时,惠登相已经带着骑兵冲过来了! 大局已定! 第二十五章 谷积山行动(10) 周遇吉一认输,他的手下也纷纷扔掉了兵器——他们知晓,就连一向被他们奉为天神一般的人物也失手在那人手里,他们过去也讨不了好,何况此时龙十三手中的标枪已经递到了周遇吉的喉部! ......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拿下周遇吉后,龙十三立即让人扮成周遇吉骑兵模样诳开了温泉堡! 然后周遇吉也出现在石堡里。 既然连周遇吉都被俘了,城堡里的人也没怎么抵抗。 千户所衙门。 像周遇吉这样的人物,龙十三并没有将其绑起来,而是大大方方让其坐在自己的下首,接下里就是他二人的对话,一场影响了周遇吉整个生涯的对话。 “我败在你手里,心服口服,不过我不甘的是,若是在野外摆开阵势,硬桥硬马对攻,我不一定会输!” “你说的不错,你非但不会输,还会胜利,还是大胜,我会输的很惨” “于是你就布置了那许多陷阱?” “听说是你周遇吉在此时,我知道除了用计便毫无胜机,很好,我的运气不错,勉强险胜” “还有,这里毕竟是一个千户所,若是一个真正的县城,或者是像交口堡那样有着兵备道驻扎的城堡,我就算拿下了你,也不一定能诳开温泉堡,这里的人除了你,毕竟没有见过世面,而你的威望在这里又实在太大,于是很容易就诳开了” “......” 周遇吉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又问道:“直到现在,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 来自何处, 看你这模样, 不像流贼出身,但又不像我大明的文武官员,包括你的武技也不像大明的” 龙十三点点头, “你猜的不错,不过你不需要知晓那么多, 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我, 龙十三,诨号小强, 乃小强营的大当家,并不是普通的流贼” “而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阶下囚, 不过, 我并不准备杀你, 而是会放你离开, 但在那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强?那是何意?” “呵呵,眼下我的实力并不强大, 但我的最终目的就是强大,眼下用‘小强’不是很好吗?” “......” “你不用理会这许多了,你的辽东铁骑还有三十余人, 我全部释放” “这......” “当然了,若是我劝你等加入我小强营, 你等肯定不会同意,不过你等走没问题, 甲胄、战马得留下来,你等徒手离开即可” “......” “你应该去的地方是辽东, 这是我的建议,你眼下名声不彰,随便投入辽东将门哪一家均可” “你出去后径直往东,眼下朝廷各路大军正在围攻登州的孔有德叛军,自从袁崇焕杀了东江镇的毛文龙,东江镇一团乱麻,你如果有心,可先去登州碰运气,然后去东江镇,再不济也可回到辽东,去与建州女真交战吧,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 ...... 周遇吉走了,带着他的三十多名家丁走了,至于他去了哪里,龙十三并不关心,若是能按照自己所说的去辽东或东江镇那自然是好,如果没有也没什么,他以戴罪之身失去了温泉堡,若是在山西、陕西、京畿官场碰运气,以他的脾气,只有送死一途。 交口村一战,他虽然绞尽脑汁击败了周遇吉,又缴获了大量的甲胄和战马,但自己也损失了几十人。 “大当家” 正在他坐在以前周遇吉的房间里沉思时,于成龙那厮出现了。 一见到他,龙十三顿时来了精神。 “小龙子,你是否很失望?” 于成龙讪笑道:“大当家这是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 龙十三也笑了起来,“我同周遇吉谈过,他认识你!” “......” “他是你于家的弟子, 又勇猛异常,你估摸着我肯定打不过他,便将我诳到此地,可惜的是,失败并不是我,而是周遇吉,不过我却放了周遇吉,你肯定满是疑惑,是也不是?” “告诉你吧,我等义军蜂起,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活下去罢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富者阡陌千里,贫者无立锥之地,都是皇帝的赤子,为何要厚此薄彼?我自从清涧县城开始,没有枉杀一人,亦无滥辱一女” “无论是青壮,还是老弱妇孺,我都视同一样,从未丢下一人,饶是如此,长途跋涉下依旧有不少老者命不久矣,你也见到了,不是我逼迫他们的,而是他们自愿为小强营挡住周遇吉的骑兵” “以为我的计策成功施行创造条件,你见到了吗,他们都是老、病交加之人,自知时日不多,主动站出来做这件事,被周遇吉的骑兵撞倒、踩死、砍杀时并无一人惨叫出来!” “这些人我不能说没有一个无辜者,有一部分确实是我营裹挟出来的,不过,你在永宁州城看的很清楚,城中贫民占绝大多数,我给他们分了粮食和衣物后,都愿意跟着我走” “于是,留下来的富户就寥寥无几,彼等毫无自保能力,留在当地不是被其它的义军、山匪裹挟,就是极有可能被官军杀良冒功......” “大当家” “说” “这些我都知晓,现在在我心中只有一个疑惑,你等这样流窜,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停下来?若都是青壮倒是无妨,可带着如此多的老弱妇孺,一直在各处流窜,终究不妥” “这个你不用担心,眼下天下大旱,又兼建奴、孔有德叛军肆虐,河南、关中、山西、京畿到处都是流民,眼下朝廷更本没有能力赈济他们,只是在城门附近发放薄粥,由于瘟疫横行,彼等绝大多数都会饿死,或者得病而死” “但天下的富不仁者还多的是,特别是皇族、巨绅之家有的是银钱和粮草,我等会前往索取,不瞒你,京畿附近肯定是不会去的,我等也不是傻子,那里官军太多” “至于到底会去哪里,眼下不能告诉你,拭目以待” “又至于何时会停下来,我只能告诉你,别人我不知道,但小强营肯定是到了所辖青壮上万,并训练有素,足以自保的时候才行” ...... 随着龙十三的出现,山西流民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拿下温泉堡后,由于此堡坐落于山中,易守难攻,龙十三便在堡里又招募了三百人,并将刀盾兵和弓兵全部纳入骑兵行列。 这样的话小强营的骑兵就有四百人了,当然了,有战斗力的约莫两百,有一百勉强能称之为骑兵,新加入的弓兵和刀盾兵自然会骑马,但距离骑兵还很远,必须勤加练习方可。 长枪兵本来有八百人,两场战斗过后伤亡了约莫一百多,加上新募的三百人,正好凑齐了千人。 一千四百人,这就是他的本钱。 温泉堡的城墙完全是用大石块混合黏土垒成的,极为高大坚固,龙十三虽然嘴里说是被于成龙“诓骗到此”的,实际上在他心目中也暗藏着一个想法。 “按照模拟器的提示,流贼们至少要在山西待到今年冬季,等到黄河再次结冰后便会南下河南,于是,我就有长达八个月的时间来应对” “对于流贼来说,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大山的,王自用等东出谷积山,多半不能拿下平原上的汾州等县,最终还得抵达太行山一侧时才有机会拿下一些县城,而在平原上一旦被官军缠上,是轻易不会脱身的” “我的目标自然还是灵石县,那里就是一个大号的温泉堡,若是成功占据那里,也能长时间歇一歇,正好用来练兵” “既然拿下了温泉堡,家眷们就不用跟着青壮到处跑了,可以随机应变” 次日,他宣布由袁宗第、正在养伤的沙黑带着一百新骑兵、三百新募的长枪兵以及四百老长枪兵留守温泉堡,他亲自带着“过天星”惠登相、“飞豹”齐一正,以及六百步骑下山了。 为防于成龙搞怪,他将他也带上了,“依着此子的聪慧,光凭袁宗第和沙黑恐怕不是对手,与其留在家里当祸害,还不如带着” “至于另外一个少年书生,前兵部尚书赵彦的儿子赵廷锡,就比于成龙老实得多,留在这里也无妨” “拿下温泉堡后,我立即斩杀了堡子里平时作威作福的士绅以及泼皮无赖,将存粮发给百姓,又新募了三百人,还是让这三百人亲自出手斩杀那些人的,加上六百老兵,依托石堡,只要我等外出不是太长时间,还是能确保无虞的” 至于去哪里,他并不想去灵石县,区区六百人,面对雀鼠谷这样的险要之地,又是牛成虎这样的宿将,自己拿下县城的机会微乎其微。 不过,这样一来,就恶了王自用等人。 这也不怕,他知道,义军大队人马到了河南后,王自用很快就会病死,取而代之的就是高迎祥! 而谷积山以西的诸县,都是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一旦作战不利也能跑掉,若是在平原上,一旦被官军追上,结果将极为凄惨。 何况,南面驻扎在平阳府的宣大总督张宗衡手下尽是能征惯战之将,高迎祥那里除了他与“蝎子块”拓养坤两部,余者战力都不强,保不齐有被官军追上击溃的,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徐徐收容彼等人马。 说干就干,临行前他对袁宗第说道:“你在家里好好练兵,沙黑这厮的病也快好了,记住,我在温泉堡四周的险要处都布置了哨探,一旦有大敌进入,哨探会尽快通知我等,你们严守温泉堡即可” 他见袁宗第的神色颇有些不乐意,知道他想跟着出去,便道:“都出去了,谁来护卫家眷?放心吧,等这次战事一了,下一次便让你出去,留别人看家,记住,千万不可放松训练!” 三百骑兵,三百长枪兵,沿着周遇吉从隰州过来的那条道路下山了。 第二十六章 隰州风云(1) 张妙手,三十六家之一,原本是延安府的裁缝。 他一个大男人,能够在布帛上按照客户的要求绣出任何图案和形制,自然得了“张妙手”的诨号。 张妙手原本是一个裁缝店的徒弟,据说是一个孤儿,长得眉清目秀,又极善做衣服,很快就被老裁缝瞧上,并收为义子。 没想到几年后,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裁缝竟然成了裁缝店的老板,而老裁缝、他的亲儿子都遭遇非命。 有人说是张妙手在暗中使坏,也有人说是老裁缝一家的命不好,但无论如何,张妙手不仅平白得了裁缝店,还娶了老裁缝的独女。 延安府闹起流贼后,张妙手一家被裹挟进来了,他也没有气馁,很快凭着一张利嘴,加上一双妙手,赢得了当时裹挟他的流贼头目,诨号“一石谷”的大当家青睐,慢慢地,并让他打理营里的一应辎重后勤事务。 后来,他的角色便与龙十三一样,负责整个后营的打理。 同样与龙十三一样,他很快取代了被官军杀掉的“一石谷”,自己成了大当家。 义军众进入山西后,张妙手的部队被拨入高迎祥的阵营,属于谷积山南路集团。 破甲锥,三十六家之一,延安府的杀猪佬。 作为当时的杀猪佬,一身蛮力那是必须的,还有,将猪杀死后,接下来就要将其洗剥干净, 为了方便这个步骤, 在这之前, 就需要将猪身上吹满气,方法是用一根铁钎插入猪后蹄,然后用力吹气。 待得猪周身滚圆时再将其放入盛满开水的大木盆里, 过水后便极易刨除毛发。 这样的杀猪佬既能一手托着猪身割肉,还能单凭一张嘴吹气将猪身吹得滚圆, 气力、肺活量都远高于常人。 于是, 古时的屠夫都是力大、耐力强之人, 若是放在军队里那肯定还是一把好手。 君不见,前有朱亥, 中有樊哙,后有张飞者,都是有名的勇士。 与张妙手一样, 杀猪佬也被流贼裹挟了, 并凭着一身勇武很快就超过了以前的老大, 进而自己当上了老大。 当上老大后, 他便将自己以前杀猪用的铁钎称之为“破甲锥”,并以此为诨号, 当然了,他自用的兵器也是两柄长约三尺的真正的破甲锥,每柄重达十斤, 也算是悍勇无匹了。 张妙手,破甲锥, 从小就认识,一个阴狠狡黠, 一个勇猛无前,恰好都纳入到了高迎祥的阵营, 于是,两人几乎都凑在一起,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按照之前义军大会的布置,由高迎祥带着几个营头攻击隰州,加起来也有几千骑。 高迎祥本就是马贩子、私盐贩子,又当过边军,经历与张献忠类似但岁数却比张献忠大许多,很快就成了义军的领袖之一。 不过高迎祥却遇到了刚从辽东过来的左良玉。 左良玉挂着宁远副将,手底下有两千步骑,骑兵只有五百,但就这五百骑兵就能追着高迎祥几千众到处跑。 在京畿附近与女真人干过一场后,左良玉部信心大增,手底下的徐勇、王允成、李国英皆为悍将,与流贼交手以来鲜有败绩。 高迎祥败于左良玉之手后立即掉头北上,准备攻击隰州下辖的石楼、永和二县,左良玉自然一路追了过去。 前面说过,黄土高原都是千山万壑,处处可通,处处可过,想要将某支军队困死在一地并不容易,此时高迎祥手下有五六家,都携带着大量的家眷,不可能全部拥在一起朝一个方向跑,于是就只能分散行动,然后大致约定何时、何地汇合而已。 张妙手,不仅手妙心黑,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跑着跑着,他又与破甲锥跑到了一起,他俩人手下的骑兵不多, 加起来只有六七百骑,自然无法直面左良玉, 不过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还是做得到的。 在高迎祥大军向北转进时,张妙手、破甲锥跑到了最后,此时,高迎祥已经抵近石楼县附近,并以一个营头为诱饵前往永和县,以吸引左良玉前往,显然是要下定决心将石楼县拿下的。 而此时,张妙手、破甲锥二人还藏在距离隰州州城不远的大山里。 话说这“破甲锥”也姓张,他除了“破甲锥”这个诨号,还有“黑张飞”的名号,破甲锥虽然厉害,却一向以张妙手马首是瞻。 “张兄” 前不久,破甲锥带着几十人突袭了这处山寨,将里面的山匪斩杀殆尽,然后自己与张妙手占了此处,眼下二人正在这里说话。 张妙手才二十多岁,依旧眉清目秀,他的武器是一把雁翎刀,不过他很少用其来杀敌,寻常人多半见到他用来修剪指甲。 而破甲锥却年近三十,生得极为矮壮,面目又黝黑无比,不过他却以“张兄”称呼张妙手。 “何事?” “闯王走了好几日了,我等是否要跟过去?” “闯王一日能走几里?” “三十里总有的,石楼县距离隰州也就九十里左右,三日也就到了,他离开前留下了大量的饿殍、沟壑,还有一些零散银子,官军追上他们后肯定要耽误一阵子,平安抵达石楼不成问题” “何况,按照之前的布置,高迎祥会让一阵风带着三百骑去往永和县,官军不会看不到,故此,就会犯踌躇......” 张妙手放下了雁翎刀,然后举起了双手。 一般流贼头目,无一不是悍勇的厮杀汉,就是这张妙手一双手还是保养的白皙柔嫩,不过,他并不是没有武力,而是很少用而已,按照他的说法,“只要有银子,有女人,有的是厮杀汉” 除了他自己的三百骑,破甲锥实际上就是他最大的厮杀汉。 迎着夕阳,张妙手欣赏着自己的一双嫩手,眼中带着激赏。 半晌才回道:“慌个甚?” “可是......” “也罢,闯王在后面至少留下了几千饿殍和沟壑,够官军消化一阵子了,不过此时多半也到了石楼县、永和县附近,留给闯王实际上也就是一两日攻击县城的时间” “闯王手底下有大量饵者,以一部分饵者吸引追到石楼的官军,以另外一部分攻击县城,等到城里的守备力量精疲力尽时再上主力,多半已经拿下了石楼县城了” “不过,他们同样不能松懈,此时官军营到了,留给他们的只有半日到一日洗劫的时间” “无论顺利逃脱与否,都会与官军纠缠在一起,官军精锐,我等人多,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 破甲锥皱着眉头,“张兄,你说了这许多,好似都与我等无关!” 张妙手笑道:“谁说的?官军既然与闯王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儿就不会赶回来......” “赶回来?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发现了我等?” 张妙手此时站了起来,在他的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他振了振用宝蓝色湖绸缝制的宽袍大袖的外衣,伸了一个懒腰,又欣赏了一会儿夕阳西下的美景,这才转过身来。 “黑子,我等的运气来了” “这是何意?” “你想啊,隰州州城前几日已经被我等十余家义军连续攻击了三日,那里面并没有正经官军,只是一些不堪用的卫所兵以及团练、青壮,眼看就要攻下了,可惜此时官军杀到了” “眼下官军远在石楼、永和,而隰州州城只有少量青壮驻守,我等连夜赶到那里,趁夜进攻,州城的人肯定想不到我等还在这里,在半夜时分,彼等又困乏不堪,必定一鼓而下!” 破甲锥也来了精神,“好你个张妙手,咋不早说呢!” ...... 张妙手说的没错,隰州州城在经过高迎祥大军连续三日的进攻后已经只剩下少量青壮了,加上又犒劳了前来的左良玉部,粮草也即将告罄,站在城头值守的也是东倒西歪。 张妙手、破甲锥的部队一到,连青壮都没上,只用了“饵者”就拿下了隰州州城! 不过,张妙手、破甲锥自从流贼大队进入山西以来,除了破过几个城外的小寨子,还从来没有拿下过县城,更不用说州城了,隰州作为州城,也还有六七千户,几万丁口的。 城里富商也不少,州库虽然即将告罄,富户、士绅手里还是有不少钱粮的,于是,这两支义军不仅眼花缭乱了。 以前,他二人能够精诚团结,那是因为都是苦哈哈,不得不报团取暖,一旦拿下这样的“大城”,先不说他二位,他们的手下也有些约束不住了,为了抢东西、抢女人,自然起了纠纷。 最后纠纷越闹越大,连破甲锥、张妙手二位都惊动了。 拿下州城后,张妙手占据了州衙,并毫不客气霸占了知州的妻妾,而破甲锥占据了州城最大的富商的宅邸,同样如鱼得水。 与几乎所有的义军一样,张妙手、破甲锥二人主要对富户、士绅感兴趣,对于贫苦百姓却是没有大的骚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太长时间,最多一两日就要继续跑路了。 而愿意跟着他们走的还是以贫民居多,故此,他们也会对贫民发放一些钱粮布匹等物作为诱惑。 夜晚,火并。 对于一支纪律并不牢靠的流贼部队来说非常致命。 全城很快陷入了可怕的混乱攻击阶段。 到了最后,连张妙手、破甲锥二人也不得不亲自下场。 张妙手,虽然狡黠,但毕竟出身寒微,又没有读过书,纵使能占得一时便宜,事到临头也会乱了方寸,而杀猪佬出身的破甲锥,一旦杀红了眼,那可管不了面前是谁。 以前,有王自用、高迎祥、拓养坤这样的大头目约束,大家又都是一起行动,像他们这样的小股人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眼下就不同了。 实际上,若是没有龙十三,点灯子营头内部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平时苦哈哈时还好说,一旦有了富贵,本性就会暴露出来,除了少数人,比如高迎祥、张献忠、张献忠能够约束部队,大多数都是如此。 这也是他们加起来有两万骑,却被官军追着打的唯一原因。 渐渐地,州城出现了火光。 张妙手、破甲锥,加上阖城军民,有血流漂杵,满城皆乱的迹象。 就在此时,龙十三赶到了。 站在隰州城外一座光秃秃的山包上,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光,龙十三不仅皱起了眉头。 第二十七章 隰州风云(2) 城中,两伙人还在械斗不已,连张妙手也操着雁翎刀对上了破甲锥,他们一边斗着一边互相大骂。 “黑矮子,你这厮好没面皮,若不是我设计拿下了隰州城,你现在还不知窝在那里喝西北风!” “死面首,若不是寻常有老子护着你, 你早就被其他人吞并了,最后只能给糙汉们铺床叠被!” 张妙手平常最恨别人说他长得像“面首”,这下完全着恼了,手中的雁翎刀疯了似的攻向破甲锥,别看他平日很少下场厮杀, 但真正厮杀起来, 却一点也不亚于破甲锥,霎时,握着双锥的破甲锥竟有些左支右绌。 不过,破甲锥看起来粗陋,心里却不傻,他知道,“张妙手手下的人早就被我收买了,不过是时候未到,暂时让其蹲在这个位子而已,咱都是厮杀汉,谁服气一个扭扭捏捏像女人的人?” 便继续激道:“妙儿,等今日事情了了,陪我一宿呗,我保证你像女人一样舒服!” 张妙手一听不禁怒气攻心,浑身颤抖起来,手中的雁翎刀也渐渐没了方寸,完全靠一股疯劲儿在与破甲锥颤抖。 半晌,破甲锥一锥打掉了了他的雁翎刀, 另外一锥也递到了他的喉部。 “妙儿,你就认命吧” 说着, 他打了一个呼哨。 呼哨声刚一响起,刚才还在与破甲锥的手下激斗的一些人突然调转刀枪攻向自己人,没多久,几个忠于张妙手的头目全部被杀! “哈哈哈......” 破甲锥不禁开怀大笑,正在这时,他手底下一个小头目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当家!” “何事?”,破甲锥一见,还以为官军来了,这心里不禁也有些紧张。 “大当家,东门口来了一伙人,说是小强营的,得知州城被大当家拿下了,便前来助战” “助战?老子连城池都拿下了,还助个屁的战?” 正要让他回去回话,让小强营有多远走多远,此时张妙手说话了,“黑杀才,那小强营不是与大头领在一起吗,莫非谷积山以东的战事有了结果?你再强,也不能凭着一个营头冲出山西啊” 破甲锥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喝道:“将此人绑了,我等去东城门!” ...... “破甲锥,武力值80,统御值59,智慧值49” 模拟器方框再次适时出现,城下的龙十三看了后不仅暗骂一声,“杂碎!” 在刚才两伙人械斗时,自然也有人从城墙上偷偷缒到城外的,龙十三于是便知晓了城里的动静。 在得知消息的一刹那,龙十三心里头便想到一件事。 “两万骑,骨干都是边军以及军户,就算其中只有一万人有战斗力,一万骑,那也是惊人的存在啊,可惜,将熊熊一窝,领头的根本不敢将大队人马聚在一起行动,只能分散行动以分散官军的兵力” “至于下面的人,除了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少数几个醒目的,大多数人估计与这破甲锥、张妙手差不多,平时被官军撵着到处跑,惶惶如丧家之犬,一朝得势又得意忘形起来” “幸亏官军的军力也不多,否则,早在山西就将其全部歼灭了” “何事?” 正想着,城门楼上响起了破甲锥那破锣似的声音。 龙十三回道:“我是龙十三,小强营的大当家,被紫金梁大头领差遣过来,正有一桩天大的好事通知你等” “哦?是何事?” “大头领大发神威,出山后在汾州附近大败官军,击杀了山西巡抚许鼎臣,并成功拿下了汾州,汾州一下,周边孝义、介休等地都望风而降,那里的丁口非常多,钱粮无数,大头领让我过来通知你等不要在这里蹉跎时日了,赶紧去山东才是正经!” (山东,谷积山以东) 破甲锥一听也很高兴,他虽然在平时没什么主意,但也知晓光凭着他与张妙手这点人马别说冲出谷积山了,能不能从一个县赶到另一个县都成问题。 再看时,只见龙十三身边只有十余骑,便信了他的话。 “上次在永宁州城大会时见过这厮,据说永宁州城主要是他拿下来的,也是一条好汉,如今被大头领差遣过来倒也不错,寻常人哪敢区区十余骑就穿越谷积山?” “开门!” 他准备放龙十三进来,然后第二日一早跟着他去山东,至于城里火并的事,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就是了。 王自用虽然是大头领,不过并不能对各家内部的事发号施令,若是发生了营头之间的火并,他也不会管,否则以前的一百零八营也不会变成如今的三十六营。 “嘎吱......” 隰州城门打开了,门柱与石臼之间摩擦后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龙十三一行骑着马缓缓走了进来...... “龙大当家救我!”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龙十三面色一变,破甲锥赶紧说道:“这 隰州城是本当家一力拿下来的,那张妙手只不过恰逢其会,不过其进城后却反客为主,对我的人大开杀戒,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一番厮杀之下便擒了他” “原本是想押到闯王或者大头领那里的,可巧龙大当家来了,正好交给你......” 龙十三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押过来?” 那张妙手一到,便立即说道:“龙大当家,不要听信这黑厮的一面之词,根本就不是这样,黑厮本想拿下此城后向官军投诚,就好像贵部以前的点灯子、宋江一样,不幸被在下识破,于是才有了争斗......” 其实,破甲锥的人眼下已经控制了城池,不管张妙手如何说都无损他分毫,就算有王自用、高迎祥亲自来此,他也不怕,虽然知晓张妙手情急之中乱说,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笑道:“是的,我为了投官军,竟然杀了城里的知州一家三十多口,是生怕自己将来得到朱明的官职后活的时间太长,也罢,随便你怎么说,老子今日就送你上路” 说着,他不也不理会还有外人在场,操起一支破甲锥就刺向张妙手! “咣当” 龙十三手中的大刀隔开了破甲锥手里的破甲锥。 破甲锥怒道:“龙大当家,今日就算是王自用、高迎祥亲至,我想杀的人还是杀得了,你莫要生事,否则......” 龙十三笑道:“我不是阻碍你杀人,而是想问几件事,问完后大当家想干甚就干甚,额绝不理会” 破甲锥虽然粗鲁,但并不是一味蛮横的人,“反正张妙手已经在我手上,而此人也只有十余骑,就依他,也不急于一时” “你问” “好,其一,张妙手刚才说的是真的?” 破甲锥暗道:“这厮是傻的不成,管他真的假的,自从陕西来到山西以来,在官军追迫甚紧时,绝大部分当家都起过招安的念头,无非是虚应故事罢了,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眼下可是老子我做主!” 见龙十三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禁感到好笑,“这厮自己就是通过火并点灯子上位的,又何德何能来耻笑他人” 便故意说道:“是真的又如何?” “当真?” “千真万确!” “好”,龙十三点点头,又看向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张妙手,“张大当家,破甲锥说你部率先攻击他們,是不是真的?” 张妙手一听便愣了,暗想:“这厮还真是傻子,我等虽然号为义军,但各个营头之间互相厮杀、争斗都是寻常见,手下的人若是管束太严,谁他娘的还乐意跟着混?” “原本以为他是一个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二愣子,看来今日我的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不过,他终究是狡黠之人,眼看就要嗝屁,纵算是一根稻草那也是要抓住的,便大声喊道:“龙大当家,我是得知他要投靠官军了,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此下策,最后一着不慎,反受其咎!” 龙十三点点头,微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部率先攻击破甲锥部喽” 张妙手点点头,“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破甲锥将自己的双锥收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龙十三,一副看热闹的景象,“这厮究竟要作甚?就算我要投敌,城里还有几百骑,他这区区十余骑就想拿下我?不知所谓!” “好!”,龙十三转向了周围一众刚才还酣斗不已的流贼骑兵,大声说道:“你等以为,眼下是做义军好,还是投靠官军好?” 那些人刚刚得了一座城池,正是快活的时候,手中又添了不少士绅官吏的人命,完全没有想到还有投靠官府的时候,便都不假思索道:“还是做流.....义军好!” 龙十三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是这样,破甲锥大当家暗地里投靠了官军又该如何?” 这些人也是头一遭听说破甲锥投了官军,其实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谁当大当家,只要不过分约束他们,任凭他们烧杀淫掠就行了,不过破甲锥毕竟是眼下隰州城的主人,他们也不敢乱说话,便纷纷道:“全凭龙大当家做主!” “好!” 龙十三话音未落,左手已经偷偷将一根标枪摸在手里,然后猛地向左上方疾刺! 此时,破甲锥还背着手准备继续看笑话呢,瞬间就被龙十三得了手! 标枪刺入了他的喉咙,然后不甘地倒下了! 这一幕顿时让场中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其中自然还有破甲锥真正的亲信,他们一开始自然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好贼子,竟敢杀害大当家,我与你拼了!” 一人持刀冲了过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自然不是为了为破甲锥报仇,而是为了在其它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义气,从而好取破甲锥而代之。 龙十三镇定自若,还没等他靠近自己,手中的标枪猛地扔出! 一枪正好刺在那人的胸口! “还有谁?” 龙十三好整以暇地喝道。 这下没人刚强出头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晓这龙大当家的武力远比他们高明,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并无一人敢强自出头。 此时,还跪在地上的张妙手却心念百转,“龙十三杀了破甲锥,我这条命可算是捡回来了,龙十三只有十余骑,而在场中还有我的不少人,只要杀了龙十三,既能拉拢破甲锥的手下,又能让我的名声大振” “这龙十三看起来似乎想要将我与破甲锥的人马都收入囊中,还真正是痴心妄想” 此时,已经由他的亲信手下过来给他割断了身上的绳索,他慢慢站了起来,先是向龙十三拱了拱手,“多谢龙大当家救命之恩,不过,这破甲锥与我是多年的兄弟,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龙十三笑道:“张大当家意欲何为?” 张妙手说道:“还能有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自然是厚葬了破甲锥,然后请龙大当家与我等一起重新开席” 说着,他过来准备抓住龙十三的手,看起来似乎要拉他去城中。 说时迟那时快,张妙手另外一只手里多了一把小刀,一把张妙手以前用来裁剪衣服的小刀! 第二十八章 隰州风云(3) 当他准备行动时,在龙十三眼里,那额头上满满红意昭然若揭,他自然早有防备。 “咣当” 张妙手的小刀飞上了天,龙十三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大刀迎风而斩! 张妙手一头乌黑头发下白皙俊俏的头颅还未落地,就被他用刀尖接住了。 众人被他这一手吓住了,这时, 从西城门那里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没多久,一大队人马就杀了过来! 与其它营头不同,龙十三在缴获了明军的衣甲后便悉数穿戴起来,为了与明军区别, 只是在头盔上系一根红带子。 同样与其它营头不同,这大半年,龙十三的营头不是在训练中,便是在训练的路上,先不论战力,那一份的整肃、凛然就不是其它营头能够比拟的。 当城里两伙人大开杀戒时,城上早就没人值守了,也就是现在最近的官军也距离他们至少五十里以上,否则,就凭这二人的能耐,城池再次易手是极有可能的。 因此,龙十三的人轻易便用虎爪飞索攀上了城墙,然后下到城里打开了城门。 惠登相带着三百骑兵,还都是穿着甲胄的骑兵,齐一正带着三百长枪兵,排着肃然有序的阵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此时,城里的居民也暗中在窥视新来的这伙人,虽然都是流贼,但像这样的流贼显然更符合他们的期盼一些,何况,流贼里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郎君于成龙! 龙十三先不费吹灰之力击杀两人, 还依着大义的名分斩杀的,这让流贼们无可奈何,而当他的部下到了后,他们就算想反抗亦不能了。 而此时,肯定会有玲珑剔透的流贼头目上来讨好。 果然,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来到龙十三面前。 “大当家” “何事?” “您虽然神勇无敌,不过这城里依旧有破甲锥、张妙手两人的亲信,彼等不 过畏惧于您的神勇暂时慑服罢了,一旦情况有变,他们必定生事!” 龙十三点点头,这一桩,他早有预案,便大大咧咧走到那些人面前。 “诸位,不是在下心狠手辣,实在是大头领有交代,暗中与官军勾结者,动辄攻击友军者,均杀无赦!在下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义军的前途着想” “既然破甲锥、张妙手已死,其它事情就过去了,以前的头目继续当头目,不过都汇聚到小强营麾下罢了,你等可愿意?” 到了眼下这般光景,就算不愿意,他们也大声说道:“愿意!” 龙十三哈哈大笑,“很好,那还等什么,我等继续喝酒吃肉啊! 这一幕,才是流贼们所熟悉的,虽然破甲锥、张妙手死了有些膈应,但这样的情景并不是头一遭上演,吃喝玩乐之后睡一觉也就忘记了,于是这些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仿佛刚才没发生任何事似的。 州衙白虎节堂。 破甲锥、张妙手的队长以上人员齐聚一堂,原本知州、守备用来点将的大堂摆满了矮桌,大鱼大肉流水般端了上来,龙十三与众人拼起了酒,在拼酒这一途,这个世上还没有比得过他的。 黎明前,众头目都喝得东倒西歪。 龙十三的神色也变了,他拍了拍手,只见晚上那个讨好的贼眉鼠眼的人带着一班人冲了过来,龙十三的人在后面盯着。 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 有惠登相、齐一正、于成龙三人打理,龙十三一直睡到次日正午才起身。 此时,于成龙那张人畜无害的嫩脸又出现了。 “如何?” 龙十三用一杯浓茶漱了漱口,又伸了一下懒腰,随意地问道。 “大当家,那厮姓白,诨号锦毛鼠白胜,原本是给破甲锥管账的,杀了以前的头目后,他们就当上了新的头目,而那白胜现在已经以小强营六当家自居了......” “六当家?” “是的,他估计是打听到了我小强营的座次,大当家居首,沙黑次之,惠登相再次,齐一正再次,一直到袁宗第,正好是五位” “嗯,情况摸清楚了没有” “摸清楚了,原来张妙手手下有近三百骑,而破甲锥则有近四百骑,在昨日的火并中各损失了约莫百骑,还剩下五百骑左右” “按照大当家的吩咐,我等将其中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者全部拣拔出来,得了两百骑,其中真正的骑兵约莫一半,另外一半会骑马射箭,不过并不精熟而已” “我等将这两百骑并入我营,其余三百骑里真正的好手也只有百余,剩余的都是会骑马而已,眼下真正的好手都并入了惠登相哨,另外一百骑并入齐一正哨,最后一百骑划给白胜统领” 龙十三点点头,暗忖:“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眼下击退官军的围剿才是正经,整肃队伍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便说道:“从原来的三百骑里划出一百骑,五十骑并入惠登相哨,五十骑并入齐一正哨,剩余两百骑,三百长枪兵都有本当家亲自统辖” 于成龙点点头,继续说道:“城里的丁口我带着长枪兵挨家挨户清点过了,由于富户绝大多数被杀,钱粮布帛等物也被破甲锥他们集中到了州衙的库房里,清点起来倒是容易得很” “先说丁口” “是。破甲锥、张妙手的家眷约莫七千人,城里还有两万余人,其中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少年有大约千人,已经从中拣拔身强体壮者约莫一半,也即五百人并入小强营,每人发了一根长矛” “十五岁以下,五十岁以上准青壮约莫三千人,余者皆为老弱妇孺,根据之前大当家的安排,这五百人都一次性发了三个月的薪饷,并配了家眷,真正的青壮,也即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者只剩下三百多人,全部拨入准青壮行列” “等等”,龙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十五岁以下的男童有多少人?” “还有约莫千人,其中会读书识字者约莫百人” “也罢”,龙十三说道,“这百人中十岁以上者就交给你统一管辖吧,温泉堡的也按此办理,彼等平日里跟着你办事,闲暇时便教授其读书识字” “是” “缴获方面,得了金银加起来约莫两万两,粮食只剩下几百石了,布匹、草料还有不少,对了,城中州学本有学员五名,四人被杀,一人自杀......” “还有各类工匠、医师加起来约莫二十多户,都被集中起来了,也按着长枪兵的规制发放薪饷” “嗯,惠登相可有派出侦骑?” “派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半晌,惠登相那矮瘦却极为精悍的身躯便出现在龙十三面前。 “大当家”,惠登相抄起龙十三面前案桌上一个白细瓷杯子,也不管是谁的,便大喝了一口,刚喝了一小口便喷了出来,“哎呀,烫死俺了!” 龙十三笑道:“你这厮,恁地心急,小龙子,给三当家倒一杯冷开水过来” 惠登相抱着一个大茶缸子咕咚咚将里面的冷开水全部喝下,这才说道:“得了消息” “高迎祥等人确实拿下了石楼县,但由于石楼县有护城河,彼等可是折损了大量的饿殍、沟壑和饵者才拿下的,那里有一个千户,手里头竟然有五百十足的兵丁,加上城里的青壮,也有一两千人” “由于城里抵抗激烈,闯王一怒之下就要屠城,此时官军出现了,彼等只得略微抢了一些财物便裹着阖城丁口离开了” “去了哪里?” “永和县,彼等让刚刚裹挟而来的石楼县民户断后,自己带着一千的家眷疾行,估计已经抵达了永和县了” “南面呢?” “根据城里一个从蒲县逃过来的商户伙计说,蝎子块等攻击蒲县不顺,只得西去大宁,又不顺,据说跟着他的官军头目叫贺人龙,与其他官军颇为不同,其它官军一旦得了财帛丁口,多半会停下来,等消化完毕后再走” “这贺人龙却好似疯子一般,不理会民众,紧盯着蝎子块的大队人马,如果我猜的不错,蝎子块等几家营头的家眷应该抛弃掉了......” “大宁?” 龙十三皱起了眉头。 按说得了隰州城后,他应该见好就收,将所有的人全部弄到温泉堡才是,但既然来到山西(谷积山以西)了,就不能坐困愁城了。 蝎子块的家眷,他们不在乎,龙十三却在乎得很。 “蝎子块有一千骑,加上其它几家,三千骑还是有的,这就是至少三万家眷,按照明军的做法,里面的老弱肯定是要斩尽杀绝的,只留下青壮,孩童和年轻女人或自己留用,或用来发卖,估计至少还有一万多” 便问道:“那贺人龙有多少人马?” “大当家,那贺人龙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但麾下却有一千精锐,骑兵三百,步军七百,都是陕西精锐,贺家在陕西是大家,贺人龙队伍里的军官几乎都来自贺家及其亲属、乡里,战斗力很强” “这么说,一直追着蝎子块的只是贺人龙的那三百骑喽?” “应该是的,蝎子块等留下来如此庞大的家眷,贺人龙虽然号称‘贺疯子’,也是不会放过的,肯定要用其步军来分辨、羁押,估计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头被砍下,然后以‘流贼’头目的名义报上去了” 说到这里,惠登相也顿了一下。 龙十三自然知晓端地。 “惠登相等人看起来都是你铁石心肠,但终究是人,还是刚加入流贼队伍不久的人,只要是人就会不是全无感情之人,幸亏我来得早,否则他一旦加入左良玉部,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高迎祥那里队伍更为庞大,左良玉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而大宁县又挨着隰州......” 便说道:“我等都是义军,不能见死不救,这样会,留齐一正骑兵哨,三百长枪兵以及新募的五百长枪兵镇守城池,剩余五百骑兵全数出发!” “大当家”,惠登相有些骇然,“据说那贺一龙的步军中除了常见的刀盾兵、长枪兵、弓手,还有两百精锐的火铳兵!” “哦?”,这下龙十三的兴趣更浓了,从陕西过来时,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明军的火铳兵,不过那些火铳都是粗制滥造,连管径都是大小不一,装药时也只能装填很少的药,生怕炸膛了,明军的火铳兵用其来阻吓敌人多与作战。 于是他也没有理会那些火铳,不过既然惠登相说贺人龙的火铳兵是精锐,那肯定是真正的好铳。 “这样,午饭之后立即出发!” “......,是!” 第二十九章 三川风云(1) 隰州以南有一山,名曰摩天岭。 有一河从摩天岭汇流而下,然后蜿蜒东去,几十里后与东川河相汇,形成昕水河,没几里又与流过隰州城的城川河相汇。 在这方圆约莫十里左右的三川河谷地带,大明设有一千户所。 三川堡。 三川堡,后世午城镇是也。 作为山西(谷积山以西)沟壑纵横、支离破碎黄土高原稍有的大面积河谷地带, 这里民户很多,几与县城相差无几。 不过,随着大规模流贼的到来,三川堡的人全部逃到了山上,只留下空荡荡的城堡和村落,以及刚刚开始化冻、带着潺潺流声的昕水河。 “啊.......” 几百米高的山上,有人在吼着山歌,歌声一起,周围群山立即就有人附和,有人扯开了嗓子拼命地喊,如歌如泣,又如眼下残雪未尽的黄土高原,荒凉苍劲。 眼下占据堡子里的人自然知晓山上有人,不过那都是在几百米的险要处,抵近那里时只有一条后者只能看得见前者的脚的羊肠小道,就算不顾死伤拿下了那里也得不偿失,无非是一些粮食、猪羊罢了。 三川堡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但此时的三川堡却依然人头攒动。 堡子里,留下来的千户正在热情地招待两位将领。 这两位将领正是眼下声名鹊起的游击将军贺人龙留下来的步军将领,两人都是把总,其中一人叫高进库,年约三十上下, 瘦长有力。 对了,就是历史上那位让“反正”的李成栋吃瘪的高进库。 目前高进库带着精锐的长枪兵、弓兵、刀盾兵。 一人二十出头,叫贺国贤,是贺人龙的亲侄子。 贺人龙是天启年间的武进士,带着贺家也纷纷进入武学学习,贺国贤则是刚刚考中陕西武举的年轻学子。 陕西流贼大起后,朝廷从武库里拨了一批上好的火绳枪解到西安,介于贺人龙惊人的战绩,加上平衡曹文诏考虑,这批火绳枪全部拨给了刚刚提拔上来,“圣眷正隆”的贺人龙。 贺国贤,倒是长得高大白净,不过一看就剽悍矫捷,他就是这两百火铳兵的把总。 作为米脂武将世家,贺国贤对于这两百火铳兵却是不太上心,他弓马娴熟,宁愿去带领骑兵,再不济也要带领弓兵或刀盾兵。 不过, 在眼下,这二人都是左拥右抱、眉开眼笑地在三川堡千户的陪同下狂吃大喝。 是的,前不久,他们追上了流贼大头目“蝎子块”拓养坤等好几家营头留在后面的“老营”,这一次的老营可不是精锐的直系家属,而是所有的家属,因为号为“贺疯子”的贺人龙与其另外的部将、来自花马池的董学礼恰似疯了一般追着他们的精锐,让彼等不得不舍弃所有的家眷。 蝎子块等人的家眷至少有三万人,高进库只凭着少数骑兵便堵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然后在三川堡千总的协助下,对其展开了围攻。 整整一日,高进库、贺国贤、三川堡千户(此人本也是逃到了山上,得知尾随而来的是官军,便赶紧下山迎接)将老营里的老者、婴儿全部斩杀殆尽,只留下五岁以上孩童以及所有男女青壮。 几千老者的头颅自然被他们修饰打扮一番,扮成“真流贼”模样,用石灰盛了准备报上去邀功,而剩余的大多男女青壮则会被其送到自己的庄园里做工。 年轻男女,除了挑选一批自己使用(奴仆),一部分将用来发卖。 眼下在京畿保定府城外,有一个大型人口市场,面容姣好女人、孩童都是十两起步,这一趟下来至少有几万两,甚至粗壮男女也能放到那里一并发卖。 而作为官军,自然是不能亲自出面干这件事,不过作为此时大明与江南的徽商并驾齐驱的晋商,在这方面的买卖自然也不会落了下风。 于是,只要这里的战事一了,自有来自范家等大晋商的人前来洽购,根本不用他们费心。 而作为在整个大明密布钱庄、货栈、眼线的晋商,每年都要向京城的高官、勋贵、太监进贡一批男女奴仆,作为所谓的“碳敬”、“冰敬”的一部分掺杂在礼物里一并呈上去。 此时,还是流贼初起之时,官军普遍占据上风,故此,能够参与围剿流贼众,那都是妥妥的美差,故此,大小将领都打破头挤进来。 眼下,温泉堡、隰州的事情尚没有传到这里,贺人龙又是大名鼎鼎,没有哪一家流贼营头胆敢前来捋虎须,而高进库也是陕西武举,能够被贺人龙看中,手底下也很是有两下子的,否则也不会发生李成栋以大军围攻只有几千人镇守的赣州城时,在他的抵挡下铩羽而归,最终半道殒命。 而贺国贤在接到这批火铳之后,还专门赴京接受了弗朗机人的训练,在此时的明军中,也属于“擅使火铳者”。 作为陕北贺家子弟,他的火铳兵除了放铳,还能使刀,贺家祖传的大刀技法与李自成等同出一脉,于是,这些火铳兵,扛着火铳,背着大刀,颇有些类似后世某部队的模样。 火铳,对于此时的流贼精锐影响甚微,在与建州女真作战时也收效不大,不过在面对流贼老营时却能大发神威。 老营里的人几乎没有见过齐发的火铳,火光一闪,百步远的人怦然倒地,这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十分骇然的。 故此,高进库、贺国贤只用少量人马,加上千户所羸弱不堪卫所兵的协助,就将蝎子块等近三万老弱尽数拿下! 这不是贺人龙部第一收容如此多的流民了,在陕西时,他们已经收了好几批,全部由晋商弄到西安府发卖,很是赚了一笔。 此时的大明,国库极度空虚,大头都放在了辽东,杀了毛文龙导致东江镇叛乱不已,最近山东孔友德的叛乱更是让其雪上加霜。 于是,拖欠军队薪饷便成了常事,加上明军本就以吃空饷著称,故此,一千人能有三百有武器的部下那就不错了。 当然了,光靠吃空晌也是养不了太多家丁的,于是,像这样追剿流贼轻松愉快的事务便成了诸将捞浮财的最有效手段。 贺人龙,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不过麾下却有一千真正的精锐,他们的薪饷如果全部由朝廷发放,贺人龙肯定养不活这些人,一开始他只有三百人,还是以陕北贺家子弟自带马匹、兵器、甲胄的三百骑。 两年过去后,他的队伍膨胀到一千人,还都是精锐,贺疯子显然是发了财的。 不止贺人龙,初入“江湖”的左良玉也开始尝到了甜头,更多的人正在纷至沓来。 “哈哈哈” 三人一边调笑着身边从俘虏堆里挑出来的女人,一边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晋地特有的烧刀子,淫邪、兴奋、快意之色表露无疑。 当然了,作为宿将,高进库也没有放松,在每次接纳流民时,他们也会同龙十三一样,将其中的身强力壮、年岁较小者放到军队里,一旦主力有所损伤,彼等便有生力军立即补上。 这一次,由于蝎子块等真正的“老营”来不及带走,他們很是收获了不少真正的青壮,如此一来就能大大扩充部队。 至于朝廷问起来,原本只有一千五百人编制的贺人龙部,实际上真正在军队里的只有三百,剩下的都是他新募的,不过却顶着别人的名字。 更有甚者,此时在陕西、山西,连“冗兵姓名名单”也有发卖的,若是有哪一家军将十分有钱,又不想用名单上真正的兵丁,而自己扩编也不能毫无止境,于是将其它“颓败不可用”的千户所名下的名单收到自己麾下使用,则是公开的秘密。 这是朝廷默许的,他们认为,虽然军将扩编了军队,但大明军队的总数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流贼都畏敌如虎,此时的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甚至高杰都能直面官军,主要是与头目有关,就在三川堡这里,蝎子块的手下也不都是孬种。 今日上午,跟着蝎子块一起行动、号为“白九儿”的营头就是忍受不了自己的老营被官军尽数拿下的惨状,自己单独脱离大队又折了回来,准备与高进库等大战一场。 按说高进库等只有七百步军,对方是五百骑兵,战况应该是一边倒才是,不过由于很早就得知白九儿要过来,贺国贤用火铳兵封锁住了来三川堡的道路。 一阵劈啪声大作后,白九儿的人纷纷跌落马下,而在火铳声的刺击下,白九儿他们的战马也四散乱走,此时埋伏在山上的高进库擂木、滚石、箭枝大作,又用精锐的长枪兵封锁了其退路。 最后白九儿大败亏输,只带了百余骑逃走了,让高进库等白得了几百匹战马。 有了这些战马,贺国贤准备将自己火铳营把总的位置让给别人,自己组建一支一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想必其叔父是会同意的。 至于高进库,此战过后,他最少也能捞一个守备或者千总的位置,他不是贺家子弟,但与贺人龙从小相识,也算是嫡系,贺人龙是不会藏私的。 “我倒是想这些流贼再次前来,多弄一些战马和骑兵,贼寇们的骑兵大多是以前的边军,手底下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可惜从了贼道,没有好人带领而已” 酒过n巡,贺国贤忍不住叹道。 高进库内心里也想带领骑兵,不过他也知道在贺人龙的队伍里,自己虽然有机会达到这个愿望,但绝对不是靠前的,于是便附和着“呵呵”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