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爷你有喜了》 第1章 九千岁,我怀了你种 明兰若提着裙摆安静地站在兵部尚书吕蒙的府邸外。 原本门庭若市的高官府邸被东西厂带刀负剑的锦衣卫团团困住,戒备森严。 里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还有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明兰若明媚清冷的大眼却直勾勾地看着那红漆大门。 她捏紧了裙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跳。 已经死过一次了,她重生回来,还怕什么呢? 还有什么比前生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倒吊着像削去四肢,惨叫着死去。 而她被自己的爱人一箭又一箭当成箭靶子虐杀更可怕和痛苦吗? 她,一定要在今天见到那个人,改变前生的命运! 明兰若提着裙摆,径自上前。 她才靠近,锦衣卫手中森冷长刀骤然出鞘,直指她鼻尖:“锦衣卫奉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明兰若抬起明媚的眸子:“明国府明家嫡长女明兰若求见和公公,求通传!” 锦衣卫们冰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但因她说出了和公公的名号,还是有人进门去通报。 不多久,明兰若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道尖刻的声音:“哟,这不是明家大小姐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眉目阴沉的中年太监走了出来。 明兰立刻行了福礼:“见过和公公,兰若想见千岁爷。” 和公公冷笑一声,打量了一眼她高耸的肚皮,一甩拂尘:“不怕吓着您金贵的胎儿,就跟老奴进来吧。” 明兰若跟着他进了门。 一路上都是血迹斑斑和横在庭院廊中的尸体。 明兰若捏紧了发白的纤指关节,僵硬着身体垂眸绕过破碎的尸体。 她记得兵部尚书吕蒙被皇帝提拔起来时多么风光。 作为皇帝面前的新贵红人甚至敢与九千岁苍乔叫板,处处作对。 可……短短两年罢了,一道满门抄斩的圣旨。 一族百十口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做了苍乔的司礼监刀下亡魂。 和公公的脚步一停,让开一步,尖利着嗓子:“督主,明家大小姐到了。” 明兰若强忍着不去看些那血肉模糊的人体,上前行礼—— “明家嫡长女明兰若见过千岁爷。” 染满血污的雪地上,一袭猩红飞鱼服的高挑人影,像一团艳丽猖獗的火。 男人将满是鲜血的长刀拔出来,慢条斯理地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转过脸睨着她。 苍乔面孔雪白,眉目清艳绝伦,偏一双艳丽的凤眼角染着病态的猩红:“啧,稀客!” 强烈的反差更让苍乔看起来像炼狱里艳嚣暴戾的阿修罗王,气场强大而阴鹜。 明兰若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退了一步:“舅舅……” 和公公嘲讽地瞧着明兰若。 明兰若的亡母萧氏与千岁爷都曾认过剑术大师岑三娘为义母,曾是义姐弟。 明兰若的叫千岁爷一声舅舅。 但明家乃朝中清流一派,与他们东西厂一向不对付。 萧氏去世时,明兰若还小,却一直嫌弃千岁爷是个阉人给她丢脸。 千岁爷一贯喜怒无常,但看在萧氏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容忍。 可这个女人,却相当的不知好歹,私下没少跟千岁爷对着干。 “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狗叼了?”苍乔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神愈发阴冷莫测。 明兰若闻着鼻尖浓烈的血腥味,忽然开口:“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窒静,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哪怕是苍乔这样满手血腥的人间修罗,也一瞬间呆滞。 “明兰若!!!”和公公脸色阴厉地尖叫。 苍乔却恢复了平静,起身淡淡地摆了下手。 和公公蹙眉躬身,随后领着其他人齐齐退出这院子外。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满地血色,还有站立的两人。 苍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艳皙白的面孔多了一层病态的阴戾:“明兰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兰若看着面前眉目阴戾的苍乔。 上辈子,她深爱秦王,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秦王一番哄骗,她放弃自己嫁给他的念头,心甘情愿进入东宫当太子侧妃。 她为秦王做间谍筹谋了一切。 最后秦王逼宫,太子将她和孩子吊在宫城前,一刀刀地砍掉了孩子的四肢,以为能威胁秦王。 可秦王却冷笑着,一箭又一箭地把她射成了个箭靶子。 她没有一块好肉地摔在破败城楼下,脑浆崩裂。 出窍的魂魄却见苍乔气势非凡领着千军万马而来,横刀厉马杀了那些害她的人。 可最后的混战之中,他却直奔她和孩子的尸首前,抱着她们笑得凄厉又痛苦。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苍乔。 她曾经那样厌恶他。 厌恶他太监的鄙薄身份、厌恶他比女人更美的外表、厌恶他刻薄恣意的性情。 更恨他仗着和母亲那点关系,处处教训辖制她。 但为了让苍乔能为秦王所用,她一次次地接近和利用他。 直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云雨的九千岁忘记了身后惨烈厮杀的战场。 他就这么抱着她的尸体,低声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她不知道的那些真相,还有他身上隐藏的惊天秘密。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人人畏惧的男人,到底为了她做了多少事情,背负了多少。 她一抹出窍幽魂都震惊得心神俱裂,泪如雨下。 自己还在茫然与不可置信中没有回神,就看见一支重箭携着重重杀气朝他横射而来。 她知道苍乔可以躲的,他是内廷第一高手。 可…… 他却冷漠地闭了眼,平静地任由那一箭洞穿喉头。 苍乔炽热的血撒在她尸身脸上那一刻,她竟能感觉到他的血滚烫猩甜。 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再然后…… 她睁眼,便回到了十年前,孩子还在自己腹中之时。 一切仿佛都是噩梦一场,可她也证明了一切都不是梦。 所以重生回来,她找上门来了,这一世,她绝不再错过真心对自己的人! 明兰若拉下面纱,露出自己明丽无双的面孔:“怎么,舅舅这是不想认账?” 苍乔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女的面孔鲜活稚嫩,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她,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另外一张面孔,瞳孔缩了缩,染了一层腥红的阴戾 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声音尖利而诡冷,带着内力的笑声,让人背脊发寒而陡觉压力逼面。 明兰若抿着唇,忍着喉头心脏的难受,定定地站着看他。 下一刻,苍乔忽然抬手“砰”地将她粗暴地按在柱子上,舔了舔猩红唇角—— “来,乖孩子,告诉本座,一个太监怎么让你怀上了孩子,还是你知道了点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嗯?” 他眼睛里那些阴戾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成无数片。 明兰若僵住了。 这剧情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有点不对啊? 她‘大舅’这眼里的杀意,是真想干掉她和孩子,杀人灭口啊!! 【作者有话说】 初来乍到,希望大家会喜欢哟~~ 第2章 他是真的想杀掉她 为什么?! 明明上辈子,他是那样喜欢她,连命都给了她! 可现在,他想要杀了她? 明兰若脑海中一片惊涛骇浪。 为什么,现在苍乔竟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苍乔抱着她尸体时说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明兰若在这一刻忽然明白,重生不是无所不知的 她太想当然了,直接找上门,要他认肚子里的孩子。 他本就生性多疑,怎会不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要栽赃威胁他为秦王效劳? 明兰若心念电转,忽然笑了笑,拉住他的衣袖:“舅舅,我开玩笑的。” 苍乔把厌冷而压抑的目光扫过她的肚子:“明兰若,本座照拂你是给你母亲面子,不是给你面子!” 明兰若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我错了,再不胡说八道了。” 苍乔冷眼看着恢复“正常”的明兰若,是他熟悉的样子。 还是那个为秦王痴狂到宁愿抗旨不嫁给太子,也要爬了心上人的床,未婚先孕的少女。 苍乔抽回自己的袖子:“好好等着做你的太子侧妃,秦王可不是你这种脑子能操控的。” 明兰若叹气:“我怀的又不是太子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他,何况太子并非良人。” 苍乔轻蔑地嗤笑:“太子不是良人,秦王上官弘业就是你的良人了?” 明兰若笑得比他还轻蔑:“不,他是贱人!” 苍乔愣了一秒,挑眉看她:“怎么,这是因爱生恨,连孩子的爹都恨上了?” 明兰若嘀咕:“上官弘业才不配当我孩子的爹,我不嫁太子,更不嫁他”! 苍乔气笑了:“明兰若,你知道不知道皇帝下了圣旨,你已经是太子侧妃,你还想嫁给谁!” 明兰若抬起明眸,直勾勾地瞧着他:“我嫁你!” 苍乔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弯了明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容灿烂。 十六岁的小姑娘,眉目如画一样漂亮,盯着他的样子,仿佛她眼里只有他。 他眼底泛起深沉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压下去,面无表情地道:“你再说一次?” 明兰若莫名地有点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历朝大太监也可以娶亲……啊!” 话音才落,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扣住她的侧脸把她一下子拽进他怀里。 明兰若微微蹙眉,不解地看他:“舅舅?” 她揣测不到苍乔的情绪,只能仔细小心地试探。 苍乔看着被自己阴影笼罩的少女,她纯粹明亮的水眸里倒影出他的面孔。 他露出个近乎妖异冰冷的笑,猩红的薄唇抵在她鼻尖上:“为了不嫁人,想跟本座这个太监对食,你知道对食要做什么吗?” 明兰若僵住了,男人冰冷染着血腥味的修长手指逗猫似地摩挲她脖颈娇嫩细腻的皮肤。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声势浩大地将她笼进他的身体与气息里。 她呼吸之间都是他的味道和气息,与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都是他的体温。 明兰若前生是太子侧妃,是秦王的地下情人,早已不是不知床笫滋味的少女。 可这一刻,她却浑身发抖,面颊绯红。 “放开我……” “不是要嫁给本座么,这就受不了?”苍乔低笑,声音轻冷又富有磁性。 明兰若咬着唇,眼皮都颤了:“可是……现在……现在我们没成婚。” 太快了,她一下子没法适应。 前生,她曾无比的嫌弃和厌恶苍乔。 别说和让这位千岁爷如此亲密。 远远闻见他身上那股子迷离妖异的沉烟香气,她都要捂鼻子骂晦气死太监。 只是此刻,他这样逼近她。 明兰若才觉得原来他看着纤细修长的身量这样高大,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满是压迫感。 她伸手推拒着他,隔着一层织金绣银的飞鱼服,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肌理的结实。 苍乔看着她,软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雪白纤细手指因为紧张都泛白,像一只紧张的小母兽。 他高挺鼻尖恶意地掠过她敏感的耳朵:“为了不想嫁给太子,你可以悖逆伦理,甚至连你最恶心的阉人也能忍受了,嗯,我的外甥女最近学聪明了。” 说完,他松开了她,冷厉地道:“现在,滚!” 明兰若差点软倒,赶紧伸手拽他:“舅舅,就算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帮我一回,你总不想看着我一尸两命,不能跟我娘交代吧!” 她知道苍乔不信她对秦王死了心,眼下只能把她娘搬出来了! 苍乔眼底阴鹜地睨着明兰若:“明兰若,这世上敢威胁本座的人都死得很惨!” 明兰若把心一横:“要么我带着孩子死,要么我嫁个死人!” 苍乔笑了,原本眼底那点温情瞬间彻底冷了。 他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几乎掐进她脸上细嫩的皮肉里,捏得她五官都变形—— “宁愿嫁死人也不嫁东宫?好得很,本座成全你,滚出去!” 说着,他忽然松了手,暴戾地怒喝。 明兰若捂住被捏得生疼的脸,眼泪都差点被他捏出来:“咳咳咳……。” 一哭二闹三上吊三上吊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苍乔仿佛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拿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厌恶又冷酷地道:“但你记着,这是你母亲在我这里最后一点情分!” 说完,他把帕子往她脚下一扔,提着滴血的剑拂袖而去。 明兰若看着他怒气冲冲的阴森背影,有点心慌:“等一下……” “大小姐还是回府吧,千岁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和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明兰若暗自叹气。 历遍世情,她知道现在不是跟苍乔细细解释的好时机,她心中都有太多的疑惑。 比如苍乔为何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明明上辈子她死后,是他守着她尸体说出来的这个秘密。 但,现在能达成保住孩子,同时不必嫁给太子的目的,已经很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转身离开。 送走了明兰若,和公公叹了口气,转身去寻苍乔。 果不其然在一个被剑锋砍成一片废墟的院落见着了自家主子爷。 “主子爷,明大小姐回去了,您这是真的打算帮她去拒了东宫婚事吗?”和公公给苍乔递上温好的湿帕。 他心底还是愤愤不平,这明兰若实在是不知好歹得该死一万次! 好好太子妃不当,自甘下贱去爬别人的床,还敢威胁主子爷! 苍乔把一个院子都砍支离破碎,此刻心情仍然恶劣。 他把剑扔给和公公,舔了舔猩红的唇角:“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座不随她的意倒像是本座不通情达理了。” 第3章 人面兽心 “主子爷!”和公公暗自气恼,只能无奈地喊了声。 当初明兰若在酒楼喝了春情酒,奋不顾身爬了秦王的床。 还是千岁爷早发现她不对劲,当机立断把秦王弄晕,再把太子也迷倒了送她床上。 一出李代桃僵之计,免得她惹怒皇帝,被砍了脑袋。 可千岁爷明明说什么都没发生,也不知道明兰若怎么就大了肚子。 估摸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秦王苟且行房了。 千岁爷暴怒不已,还是在皇帝面前保了她。 如今,皇帝和太子都以为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但婚前有孕的丑事还是让皇帝大怒,将她从太子妃贬成了太子侧妃,待生下孩子再与太子完婚。 可瞧瞧今天,她竟然寻死觅活地要跟太子退婚! 和公公都要气死了。 “本座会成全她,只要她不后悔。”苍乔比普通人苍白的俊美面容上,露出阴戾莫测的笑来。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的那笑,不寒而栗。 他太熟悉主子爷的笑了,能让苍乔露出这种表情的,都是将死之人。 明兰若往明国公府上一边走,一边心中忐忑 苍乔刚才虽然答应了她,但她总觉得他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刚踏进国公府的门, 就看见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香雪匆匆奔出来。 “小姐,你怎么能偷偷出门,快,秦王在对面的茶馆等你许久!”说着,她直接就拽着明兰若往偏门方向走。 明兰若大着肚子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赶紧捏住香雪的胳膊,才白着脸勉强稳住身形:“小心,仔细我肚里的孩子!” “哎呀,小姐……谁让你那么大肚子还乱跑。” 香雪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闪过不耐和鄙夷,但却笑嘻嘻地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明兰若挺着个大肚子,怕自己被拉摔了,只能被拽着走:“香雪,放手,我走不快。” 明兰若看着香雪的背影,若不是刚才她恼火时先抬头,也不会看见对方眼底的鄙夷。 她前生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香雪对自己最忠心。 就因为她从小跟香雪一起长大吗? 但是哪个看不起自己主子的丫头会真忠心呢? 香雪会遵从秦王的命令,让那些山贼轮流糟蹋自己,就为了上演一场秦王“英雄”救美的场面,现在想想,一点都不意外。 明兰若想起自己被贼人轮流糟践侮辱一夜,哭泣惨叫,香雪却锁了门不让她出去。 她就忍不住猛地一收手,尖利的指尖狠狠地掐进香雪的皮肉里:“我让你放手!” 香雪顿时疼得尖叫起来:“啊!” 她猛地一甩手,把大着肚子的明兰若往外狠狠一推。 明兰若早有防备,死掐着她的胳膊,没让她甩开自己,反而扯着她稳住了身形。 “喊着什么,好好扶着我,要是摔在地上出事了,你还能活?” 香雪看着明兰若森森的目光,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她强忍着手臂上皮肉一阵阵钻心的锐利刺痛,委屈地道:“是……” 香雪心底又恼又恨,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早早就跟在明兰若身边伺候。 但心底实在看不上这个没脑子的大小姐。 可秦王说了,小姐肚子里的野种还不能掉,得留着,她就得护着大小姐肚子里的野种。 好容易到了二楼雅间,香雪立刻松开她,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发髻衣衫。 随后,她匆匆走了进去,对着那长身玉立,一身暗青飞云海水纹直缀的俊秀公子福了身。 秦王上官弘业俊雅地笑着点头:“起来吧,香雪姑娘辛苦。” “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香雪的面孔浮出桃花粉来,娇羞地笑了笑。 明兰若看着香雪那娇态,眼底复杂又冰冷。 上辈子,她跟了太子,只觉得自己辜负了秦王。 后来,她上香时又被匪徒玷污了,更觉得自惭形秽。 她只想着自己不配秦王了,就让香雪这个贴身侍女给秦王当侍妾,替自己侍奉爱人。 当初真是脑子进水,竟没察觉他们早有首尾! 秦王温柔地伸手去扶明兰若的纤手:“兰若,你最近可好些,肚子里的孩子不闹腾了吧?” 秦王上官弘业一双多情丹凤眼,飞眉如鬓,鼻如悬胆。 他皮相比不上苍乔,却不像苍乔那样阴郁,看起来俊朗飒爽,前生很对她的胃口。 明兰若垂下眸子,淡淡道:“劳您挂心,孩子还好。” 说着,她“啪”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怕想起自己万箭穿身的痛,当场把这王八蛋狠狠掐死! 秦王看着明兰若那回避自己的动作,愣了一下。 她以往总会恨不得黏进他怀里,他推都推不开。 上官弘业眯了眯丹凤眼,笑容里多了一点无奈:“怎么,小若是生我气了么?父皇让我去西京大营巡视,这刚回来就来见你了。” 说着,他一脸复杂而痛苦地看着她:“你我青梅竹马,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王的,若非大哥横插一脚,你已经是我的秦王妃了。” 明兰若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讥讽地笑了笑:“是啊,青梅竹马……” 她打小和他在宫中一起读书。 可是他这竹马,想的都是要用她这青梅和肚子里孩子的命为他争夺帝位铺路。 “可我肚子里里的孩子是您的,这种话让陛下知道了,我逃不了一死,您也会被陛下厌弃。”明兰若嘲讽道。 说完,她起身:“往后你我就不要见面了,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不好连累秦王。” 随后,明兰若干脆转身离开! 上官弘业已经被明兰若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惊到了,一时间竟没拦住她:“兰若!” 香雪手足无措地看了眼秦王,咬牙道:“殿下别急,等奴婢给您回消息,必不叫大小姐脱离您的掌控。” 说着,她追了出去。 看着明兰若和香雪相继离开,上官弘业的俊朗面孔上阴沉下来。 "来人……。" 第4章 让她嫁给一个死人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吩咐:“明兰若最近身边出现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 他很清楚,那天自己在酒楼里喝多了睡过去,明兰若肚子里的种绝对不是自己的。 但他打算利用与她发生了关系的假象,让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明兰若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个女人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现在态度骤变,一定有问题! 明兰若带着贴身丫头去酒楼私下见了秦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苍乔这里。 他幽暗的凤眸里闪过嘲讽笑意,指尖敲了敲黄花梨的小桌:“好,我这外甥女,胆子大得很。” 他笑容里的阴森和冷意,让一边的和公公都看得不敢出声。 看样子,这明兰若为了一个秦王耗尽了千岁爷的耐心和情分,好日子到头了。 这明兰若刚说厌恶秦王,出门私下和情郎相会! 阳奉阴违! 苍乔踏着沾满血腥的污雪向外走去,冷冷地道:“准备一下,进宫。” 这头明兰若回了明国公府,下人们纷纷朝她行礼:“大小姐。” 她能看得出他们眼底对自己的轻蔑。 未婚先孕,搁在哪里都是丑事。 她暗自叹了口气,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明兰若身边另外两个大丫头景和、春明一起过来扶住她。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景和担忧不已。 自大小姐未婚有孕又被贬成了太子侧妃,就沦落成了京城中笑柄。 那些世家千金逮住机会都要嘲弄和欺负大小姐。 可明兰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不让她们跟着。 明兰若对她们摆摆手,心事重重地道:“我没事。” 自己上辈子在酒楼里喝多了春情酒,晕了头,认定秦王与自己春风一度,才对他死心塌地。 可为什么,苍乔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与她在酒楼里春风一度的人是他? 如今这困局,要怎么破? 她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忽然听得许多纷乱杂迭的脚步声匆匆朝着她的院子走来。 还没等院子里的众人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一个中年蓝袍太监托着一卷明黄圣旨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明兰若愣了下,迎上去:“和公公,您这是……” “明兰若听旨!”和公公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 明兰若不好多问,只能在景和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明家长女明兰若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指婚悼王……”和公公冰冷的声音响起。 仓促赶来的明家众人都傻了眼,怎么不是太子侧妃,也不是秦王妃,而是悼王妃?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看向和公公:“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这悼王是先帝之子、现任皇帝最不受待见的侄儿,但——最关键是他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府上还在守灵!! 这是要她冥婚?嫁给一个死人? 明兰若脸色苍白地看着和公公:“这是苍乔的意思?” 和公公讥讽地看着明兰若:“不是您说宁愿嫁给一个死人吗,恰好悼王爷英年早逝还没有子嗣,你嫁过去也算是承了悼王这一脉,还不叩谢皇恩!” 明兰若捏紧了拳头,心底满是怒火。 可……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发作。 “臣女跪谢皇恩!”明兰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行礼叩谢。 和公公一甩拂尘,露出身后跟着他来的一顶白色轿子和全都是披麻戴孝的轿夫、媒婆等人。 “明大小姐,哦,不,悼王妃今晚就启程吧,既是冥婚,当然在夜里出嫁。”和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 明兰若寒着一双水眸,站直了身体:“那可真是要多谢千岁爷恩典,没让兰若去给死人殉葬!” 和公公被她噎了一下,冷哼一声:“上轿吧。” 明兰若略拔高了声音:“总要给我一点收拾和打点的时间。” 一个穿着孝服胖乎乎的中年嬷嬷上来,笑吟吟道:“见过悼王妃,老奴是悼王府的张奶娘,照着宫里的意思,您什么都不能从明国公府带走,进了悼王府,您也不能再出府一步。” 她虽然满脸带笑,可明兰若看得见她眼底的轻蔑和打量自己肚子时的鄙夷。 她忍耐下火气,看和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圈禁我?!” “是啊,哪里有什么都不让带的?”景和忍不住也出声了,小姐没了她们,一定会被欺负! 和公公讥诮地睨着明兰若:“主子爷让我给您带一句话——随了你所愿,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明兰若愣住了,她忽然明白了,这是苍乔给她的教训。 他答应了让她不必嫁给太子,但如今让她冥婚,也绝了她嫁给任何人的可能。 而且,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照拂她,死生由命。 明兰若冷了心,强行压下心底的恼恨,苍乔这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浑蛋! 但……不管怎么样。 目前,她至少不必嫁给太子和秦王,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事情,她得再徐徐图之。 拿定了主意,她看向一边一脸懵逼和震惊的明国公府众人:“去请父亲来一趟。” 为首容貌温柔的贵夫人覃氏乃是她父亲的继室,此刻她仍在震惊之中,有些迟疑:“国公爷……” 香雪冷笑一声:“大小姐记性不好吗,国公爷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香雪!”景和气到了,朝着香雪怒叱。 香雪翻了个白眼:“奴婢说实话罢了,谁家父亲想看见未婚先孕的女儿,何况这个女儿如今还要冥婚,丢尽颜面!” 悼王妃,听听这个封号,哀悼的悼,明摆着是个不吉利又嘲讽的称谓! 香雪原本还装,此刻看见明兰若前程已毁,她完不成秦王托付,当不了秦王侍妾,满腹的怨气迫不及待发泄出来。 明兰若瞥着她,忽然对覃氏道:“二娘,麻烦您一件事,我走后,替我给香雪寻一个好去处。” 覃氏一愣,不知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什么去处?” 明兰若淡淡地道:“以后,她只能在浣洗房做事,不能去其他地方。” 覃氏眼下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把明兰若打发走,点点头:“好。” 香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原本是明兰若身边伺候的家生一等大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伺候明兰若,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可浣洗房都是做最苦最累最低贱的粗使活!去哪里做事没几天,人都要磋磨得老十岁!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就算成了悼王妃,却也是你主子,没把你发卖出去,已是手下留情!” 说罢,在悼王府的人催促下,她转身径自扶着肚子上了那惨白阴森的轿子。 “起轿!”那悼王府的张嬷嬷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景和与春明忍不住落了泪,冲着她喊:“大小姐!” 明兰若却神色幽幽地看着星空轻低声道:“你们……都要各自保重。”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活着,就有翻身的希望。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全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幽暗的夜晚,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扛着轿子在无人的寂静街道上移动着,不断洒着纸钱。 明明是出殡,却有媒婆和和吹着喜庆迎亲歌曲的唢呐班,诡异而恐怖。 但远远地却站着一队携着刀剑的锦衣卫。 为首的正是正是苍乔,他俊美的面容在暗夜里多了鬼魅感,目光幽沉地目送着队伍进了悼王府。 “督主,您要去见明大小姐吗?”和公公上前低声问。 第5章 陷阱 主子爷待那个少女一直都和其他人不同,这次算是把事做绝,明兰若一定恨透了主子爷! 苍乔弯起猩红的唇角,眼神复杂而阴郁:“见她做什么,现在,谁都得不到她,不好吗?!”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四年之后。 一处简陋陈旧的内宅里,小娃娃娇嫩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娘亲,娘亲,快醒醒,要吃早饭了!” 床上的女人懒懒地伸手,揉了揉坐在自己身边小娃娃的嫩脸:“小希儿,别叫了,我听见了。” “娘亲,我饿了。”奶猫似的小男孩噘嘴。 “砰砰砰!王妃,天亮了,该起了!!” 破旧的窗口传来一阵不耐烦砸窗的声音,让明兰若彻底清醒过来,起身给孩子擦脸。 天寒地冻,房间里没有火炭,被子太薄,她只能和宝宝和衣而眠。 怀里的小肉团子亲了亲她的脸蛋,大眼睛灵活又可爱:“娘亲,早!” 明兰若拿帕子给怀里的小男孩擦了擦脸,笑了笑:“走吧,吃早点去。” 出了房门,便是萧瑟破败的院落,一地落叶。 方才敲窗的丫鬟和一个婆子在门房下坐着烧火烤馒头。 边上一张破旧的小几放着两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和一小碟酱菜。 明兰若微微蹙眉:“昨日还有两个鸡蛋,怎么今儿没有了?” 丫鬟琳儿眼皮子都不抬,把手里剩下半个蛋吃了,冷笑:“真以为叫你一声王妃,就是娘娘了,一个嫁给死人的王妃,有吃的就不错了!” 明兰若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端起一碗粥喂小希。 如今形势比人强,丫鬟婆子都知道她这“悼王妃”永无出头之日,怎么可能认真伺候? 宫事司每年发她的那点不起眼的爵俸,都被这府邸里人盘剥得干净。 她这冥婚王妃在府里年复一年,日子越来越难熬。 明兰若看着小希吃完稀饭,懂事地把仅有的馒头塞进她手里:“娘吃!” 她明媚清冷的眼瞳里闪过心疼:“娘不饿,小希吃。” 小希大眼珠子一转,馒头分了一半给她,奶声奶气地道:“一人一半!” 明兰若红了眼眶,接过来和小希的馒头:“乖” 琳儿不屑地嘀咕:“小野种在这装什么懂事,要不是你,你娘现在好歹是个东宫娘娘!” 小希愤怒地就要转脸冲过去,却被明兰若一把扯住了胳膊。 她眼角瞥着琳儿凳子边上的鸡蛋壳,闪过幽冷的光:“别和她们计较。” 明兰若硬拽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身后还传来琳儿得意的嗤笑声:“女人啊,自甘下贱,没救!" 回到房,小家伙气呼呼地甩开她的胳膊:“娘亲,你干嘛不让我教训那个坏女人!” 他越想越气,小猫爪一样的拳头“砰突然”一声砸在墙壁上。 坚硬的青砖墙壁上瞬间出现了龟裂纹,直掉灰! 明兰若冷淡的表情瞬间也出现了龟裂——她生了个什么怪力小奶猫! 她=叹了口气,摸着他软绒的小脑袋:“崽崽,娘以后会让你吃饱,也会教训她的。” 小希一愣,以前娘总是说活着不容易,让他忍忍,不可以让人知道宝宝力气大! 今天怎么忽然变了口风呢? “娘只是发现,苟且不能偷生。”明兰若亲了亲他软软的包子脸,轻声道。 小希正在长身体,她可以饿着,宝宝却饿不起。 那些人克扣她们母子的用度到了这样的地步,再下去,她们母子迟早会被活活饿死! 明兰若眼底闪过幽冷的光,在小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希愣了一下,点点小脑袋:“知道了,娘亲!”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小希继续去吃早点,也照旧没有吃上鸡蛋,只清粥和咸菜。 明兰若没说什么,吃饭了回房拿了一个小包袱匆匆冒雪出门。 也许是她太心急,走廊上不小心撞了琳儿一下,又惹来琳儿一阵谩骂。 她没搭理琳儿难听的话语,只抱紧了小包袱,往前院暖阁去了。 “张嬷嬷在吗,我来送绣好的帕子了!”明兰若站在门口喊了声。 门口的中年家丁老忠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咧嘴一笑,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暖阁的帘子一掀,暖烘烘的炭气就熏了过来,让她冻得发僵的脸都暖和了。 一个富态的中年嬷嬷扶着小丫头的手从软榻上坐起来,笑道:“哟,王妃来了,老奴有礼了。” 明兰若瞥了眼张嬷嬷身上崭新的石青色绸缎夹袄,想起小希只能穿自己旧棉衣改的小衣服。 她垂下眸子,把小包袱递过去:“您是王爷的奶娘,不要客气,您上次让我绣的帕子和肚兜都好了!” 张嬷嬷打开一看,做工绣图都精致。 她满意地笑道:“王妃的手工自然好,您放心,老奴一定给您换个好价钱。” 明兰若温声问:“您看,小希已经快半个月没吃上肉了,能不能托您买点肉。” “王妃,你既不受宫里待见,又不能出门,我操持这王府上上下下可不容易,肉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张嬷嬷还是笑着的,但三角眼里已经显出不耐烦来。 明兰若点点头,叹气:“我不是为难您,但这两天连鸡蛋都没让小希吃上,我担心孩子……。”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道:“大概是最近天冷鸡不下蛋,过两天就好。”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吵闹骂架的声音一路由远及近—— “你是坏人,偷蛋贼,你偷鸡蛋!” “你个小野种敢咬我,胡诌啥,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小小人影突然“呼溜”一下蹿了进来,抱住了明兰大腿:“娘亲,坏丫头要打我!” 张嬷嬷立刻冷了脸,训斥明兰若:“咋咋呼呼的,王妃,你怎么管教孩子的!” 明兰若轻轻拍了下身后的小希:“小希,快请安!” 小希从她身后乖乖探出脑瓜:“张嬷嬷好!” 琳儿也提着个烧火棍跟着冲了进来:“小贱种,别以为你娘在,我就不揍你!” 可一见张嬷嬷眼珠子瞪过来,她心虚地收了棍子:“嬷嬷!” “闹腾什么呢,还让不让我休息了!”张嬷嬷扶着小丫头靠在软垫上,一副王府老太太架势。 琳儿指着明兰若的鼻子,气势汹汹抢先告状:“她的野种到处偷东西吃,还诬陷我偷了他的鸡蛋,还敢咬人,不打能行?!” 小希气坏了:“你撒谎,你就偷了我的蛋!” 说着,他小野猫一样扑上去揪住琳儿的裙摆撕扯。 “小野种,你放手!”琳儿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揪他下来。 却不想“撕拉”一声,她腰上的小汗巾袋子被小希直接扯坏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一包油纸糕点、烤花生、一把铜钱、一堆银葫芦耳环里混着一个闪亮金灿的物件。 “咦,嬷嬷,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红宝石戒指么?”边上伺候的小丫头惊讶地把那东西捡起来。 第6章 逼良为娼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琳儿慌里慌张地摆手:“嬷嬷,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我……我……” “我知道你手脚不干净,但不知道你连主子们的东西都敢伸手!”张嬷嬷冷笑一声。 “我真的没有偷!”琳儿手足无措,张嬷嬷眼神让琳儿害怕。 明兰若却忽然伸手捡起那一对素银葫芦耳环,一脸惊讶:“这不是我前日不见的耳环么!” 张嬷嬷知道明兰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自己收了,只剩下这么一对不值钱素银葫芦耳环。 她朝着琳儿冷笑:“怎么,王妃的耳环,你也不知道怎么到你兜里去的?” 琳儿涨红了脸,她过年没首饰戴,就干脆偷拿了明兰若的。 她谅这女人也不敢冲自己要,没想到今天却都成了自己的罪证! “老忠,把这手脚不干净的贱丫头捆了,找人牙子发卖出去,咱王府容不下这种脏东西!”张嬷嬷看着琳儿心虚的样子,恼怒地吆喝了一声。 门外的中年家丁拿了绳子冲进来,把琳儿往门外拖。 “嬷嬷,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拿您的东西……。”琳儿白着脸,哭喊着被硬生生拖走了。 明兰若一脸感激地把银葫芦耳环往塞张嬷嬷手里塞:“多谢嬷嬷主持公道!” 张嬷嬷哪里看得上这种东西,笑着塞回去:“委屈了你和小希了。” 小希探出小脑瓜,眨巴着眼睛:“嬷嬷,小希肚肚好饿,明天能吃肉吗?” 张嬷嬷脸上的笑僵了僵,有点不情愿地道:“行,这不是快年三十了,明天让厨房的老方上街切块肉,烧着吃,今天厨房还有一笼菜包子,一会我让婷婷给你送过去。” 婷婷就是伺候张嬷嬷的小丫头。 明兰若笑吟吟地谢过后,领着小希出门,回了自己房间。 婷婷一会送来了一笼包子,明兰若要给她塞两个。 小丫头摇头,直不肯要:“小少爷还小,他那么瘦,王妃给他吃吧!” 说完,她可怜地摸摸小希的脑瓜,一溜烟儿地跑了。 小希不高兴地拍拍她摸过的地方,嘟哝:“婷婷是张嬷嬷的侄女,她不缺好吃的,娘为啥要给她?” 明兰若揉了揉他的包子脸:“小傻瓜,就因为她是张嬷嬷的侄女儿才要给她,那孩子人不坏,以后能给咱们方便也是好事。” 小希儿似懂非懂,把一只小包子塞进明兰若的嘴里:“娘吃,明儿年三十就有肉吃了!” 明兰若笑着将小希儿抱在膝盖上,眼神复杂而清冷。 这破旧王府还没一个乡下庄子人多。 她偷偷拿到张嬷嬷梳妆盒里的戒指不难,再借着撞了琳儿那一下放进对方的兜袋里也不难。 可是,就算想办法打发了一直欺负她和小希的琳儿,也只是让她们母子处境最近稍微好点罢了。 以后呢? 明兰若暗自叹了口气,她得好好想法子了。 张嬷嬷在暖阁里吃着红糖酥,瞧见老忠进来,顺手拿了一抓红糖酥扔给婷婷,打发她出去。 “春香阁什么时候来领人?”张嬷嬷招呼老忠坐下。 老忠坐在张嬷嬷对面,往嘴里扔了几颗红糖酥:“明儿下午,春香阁的老鸨就把琳儿领走,二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嬷嬷眉头一拧,不高兴地咒骂:“明兰若做的绣帕还能卖个八十文,活生生黄花闺女怎么才二十两。” 老忠笑眯眯:“还不是因为琳儿身份低贱是个丫头,你要让明兰若接客,一夜就二十两!” 张嬷嬷一愣:“明兰若一个生过孩子的,能那么值钱?” 老忠眯起眼,一脸猥琐地砸砸嘴:“生过孩子怎么了,你妓院里再漂亮雏儿也是妓女,王妃当妓女才稀罕呢,何况她生得那么好看!” “怎么着,一个生了野孩子的贱货,你也惦记上了?”张嬷嬷横眉竖眼,伸手去拧他耳朵。 老忠疼得“嘶”一声,赶紧伸手抱住她的胖腰,哄道:“哎哟,我说的是她虽是个下贱货,但长得好,能接客给咱们赚大钱,不然,明兰若每年就那点爵俸,能够你赌几把?” 张嬷嬷这才气哼哼地松了手:“哼,谅你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张嬷嬷好赌,折腾得王府里开支紧张至极。 老忠低头揉着耳朵,浑浊的眼珠闪过淫光:“王妃娼妓,有钱人谁不想上,咱们要发大财!” 明兰若那通身段容貌,可比这个老货带劲多了,到时候,他也要尝尝她的滋味! 张嬷嬷坐在他大腿上,有点犹豫:“她虽然是个冥婚王妃,又被圈禁,可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碟,过了明路的,能这么干嘛,万一被发现了……” 老忠阴笑:“怕什么,反正满京城都知道明兰若是个未婚先孕的贱人,这小贱人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卖春,理所当然!” 张嬷嬷也眼睛一亮:“对,是她这个娼妇不要脸,跟咱们王府这些下人有什么关系?” 老忠却蹙眉:“可咱们让明兰若当暗娼赚钱,她肯吗?她到底是明家的女儿。” “下点药把她迷晕了,让男人把她睡了,再把小希那个野种捏在咱们手里,她敢不肯接客吗,何况明国公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哼嗤。 她眯了细长阴狠的眼:“明家嫡出的女儿,又有王妃身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让春香阁暗中给几个豪客放出风声去,把价格抬起来!” 老忠一拍大腿,很兴奋:“好嘞!” 两人商定了,又热火朝天地滚上了炕。 可两人并不知道,门外的婷婷拿着把红糖酥,呆滞地坐在墙根下,听得小脸发白。 第二天年三十,雪小了些,但冷风刮得厉害。 明兰若把前几年小心收好的剪绒窗花贴了出去。 被圈禁这些年,这是唯一一点年味了。 厨房的老方让婷婷送来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碗白菜饺子,就是年三十的年菜了。 小希儿捧了一把花生递给婷婷,奶声奶气地说:“婷姐儿,给,小希藏了好久的。” 小丫鬟看着奶猫似的大眼睛小娃娃,莫名地有些红了眼, 她摸摸他小脑袋,转身看向明兰若,低声说:“王妃,琳儿被卖给了春香阁。”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的话,小丫鬟转身就跑了。 明兰若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愣了。 按理说,琳儿不是家生子,张嬷嬷要卖也只能卖给人牙子去做苦力,不能卖进妓院! 张嬷嬷怎么敢这么做? 婷婷……又为什么告诉她这事儿?! 明兰若捏着帕子的掌心一紧,她好歹活了两辈子,本能地就闻见了危险的味道。 第7章 督主你有那个大病! 她想了想,有些不舍地把那碗红烧肉拨出来一半,用旧茶碗打包好。 然后,她又从橱柜里捡了一小包草药藏进衣袖,转身出了门。 明兰若小心避开后院的人,到了前院门房处。 一个负责看侧门的洒扫婆子正躲着门房里烤火。 明兰若掀帘子进门就把茶碗放在桌上,笑道:“王大娘,今儿三十,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要嫌弃了。” 王婆子看见明兰若愣住了。 王府的人都知道刘嬷嬷看似笑吟吟的软和人,其实最是严厉刻薄。 明兰若这所谓的王妃,还不如下人自由,平时绝不敢到前门来的。 王婆子目光落在那半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上,还是笑眯眯接过来:“谢王妃赏赐,不知道您来这是有什么事儿?” 王府日子艰难,今天她也就只得了一份白菜饺子。 明兰若掏出自己那对素银葫芦耳环,叹气:“琳儿好歹也跟了我这些年,她既喜欢这对耳环,那就在她离府前送她吧。” 王婆子是见过琳儿炫耀她偷来的这对耳环的,于是不屑地“呸”了一声—— “您也忒好心了,那小蹄子偷您东西还欺负您,活该被卖进那种地方!” 明兰若一愣:“卖进那种地方?” 王婆子捏了块肉塞嘴里,香得直吧唧砸嘴:“啧,您不知道吧,春香阁的老鸨今天上午带着龟公就把琳儿绑走了!” 门外冷风吹得明兰若一个激灵,脸色发白。 春香阁的老鸨敢上门带走琳儿的事实,加上婷婷今天怪异的表情,她明白—— 刘嬷嬷十有八九把恶毒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那老虔婆再大胆也不敢卖她,可不代表不会逼她当暗娼! 如果自己真的中招了,不但清白不保,受尽屈辱,以后东窗事发,玷污皇室是凌迟之刑! 连小希儿都保不住命! 明兰若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她这些年忍耐着,就是希望小希儿能平安度过五岁。 可她都忍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有人不肯放过算计她的性命! 她忽然把袖子里藏着的药包拿出来递给王婆子,笑着软声道:“这包药,您用得着,我这里有件事,还要麻烦您一下。” 王婆子看着那包药,愣住了。 一刻钟后,王府的侧门开了一个缝隙,明兰若戴着破旧的兜帽钻了出去。 年三十的傍晚,路上已经人影稀少,没人注意那灰败寒酸的王府里出来一个人。 她看了看天色,提着裙摆径自奔着东厂衙门所在的梧桐街口去了。 俗话说地狱鬼门关,人间东厂衙门,有命进,没命回。 这年三十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只有白墙黑瓦的东厂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方圆百米,无人敢靠近,依然阴森冰冷。 门口的锦衣卫像一个个地狱来的阴差,面无表情,全副武装地站着。 明兰若琢磨了一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默默盘算着。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点,那人会从宫里回东厂衙门。 天寒地冻,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搓着手取暖。 就在她冻得快挨不住的时候,一顶华丽的马车前呼后拥地缓缓向东厂衙门驶过来。 明兰若眼神沉了沉,起身跺跺脚,径自走向马路中间,直接冲到车前不远处。 “放肆,竟敢拦下千岁爷车驾!”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们如闪电一般跃身而出,持刀杀气腾腾地将她围住。 明兰若不管那些顶在自己脖子的刀,只冲着不远处的马车大喊:“小女求见千岁爷,有要事禀报!” 她违逆圣旨私自出王府,只能乔装打扮,不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姓名。 可苍乔一定认得她的声音! 马车里,一身红色蟒袍的男人正慵懒地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冷漠的脸色,有些犯难:“主子……” “一只拦路的野猫,也值得你张口问,扔一边去就是。”苍乔眼都没睁,白玉似的指尖摩挲着赤金暖炉,悠悠地道。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他只能自己转身下车。 他不客气地命令周围的厂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拦主子爷的车架,还不把她拖走!”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厂卫们就粗暴地架住了她胳膊往边上拽。 她呆了一秒,骤然意识到,苍乔压根不想见自己。 混蛋,不见她是吧! 她一边奋力地挣扎了起来,一边毫不客气地冲苍乔的轿子尖叫—— “我乃西南苗家游医,督主你有那个大病!我知道个方子,据说能还阳再造,特来献给督主大人!” 和公公:…… 众厂卫:……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竟然有人当街大喊能让督主一个大太监还阳再造?! 羞辱,明目张胆的羞辱啊! 和公公的脸都白了,颤抖着指着明兰若:“你……你……你……个疯婆子!” 厂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明刀就朝着明兰若劈头盖脸地砍去! “住嘴,疯婆子!” “呜……”明兰若白着小脸,下意识地躬身抱头。 但下一刻,马车里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住手,把她带进东厂,本座亲自审问!” 厂卫们立时收了手,他们讥诮又怜悯地瞥着狼狈的明兰若。 被督主的亲自审问,还不如被他们一刀下去砍死来得痛快呢。 明兰若直接被人扔进了刑房。 浑浊的空气里都是血腥的臭味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有犯人惨叫声。 她被吊着手腕捆在十字架上,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冷冷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几年不见,舅舅的不认得我了?” 苍乔慵懒地靠在八仙椅的软垫上。 软绒的雪狐披风衬得他肤色雪白得透明,修眉高鼻如画中人。 可他不带情绪的冰冷声音让明兰若心寒:“悼王妃,你违逆圣旨,私逃出府,按律当斩。” 明兰若嗤笑了起来:“我若不私逃,舅舅可就真一辈子不能做男人,还阳再生无望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五爪粗暴地扣住了她的咽喉。 “明兰若,你想死,本座成全你!”苍乔掐着她,修长的眼角染了一层阴戾的猩红。 明兰若脸色涨红,倔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苍乔,我知道你不是真太监,你的缩阳之症是有救的……!” 第8章 欢迎光顾,督主大人 她越说,他捏住她咽喉的修五指收得越紧。 明兰若眼前发黑,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他掐断喉咙。 “呜呜……是我娘!我娘告诉我的,她让我……救你!”她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地嘶喊。 “……”苍乔冰冷的五指终于松了点。 明兰若得了喘气的机会,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咳咳……苍乔……咳……你信我,我能治,你不是真太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男人扼住自己咽喉的的手,彻底松开了。 明兰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浑身都是冷汗,咽喉的疼痛在提醒着自己—— 苍乔和上辈子好像不一样了,他上辈子不舍得伤她分毫。 到底为什么他会变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苍乔顺手又从边上的炉子里拔出一只滚烫烙铁,慢条斯理地打量。 明兰若生怕他下一刻就把那烙铁捅在自己身,咽了咽口水:“没了,我娘说让我拿命守好秘密,有朝一日,也许能靠这个,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除了第一句能治他的病是真的,其他这些话都是她胡诌的。 但是很明显,只有打着她娘的名头,苍乔才会让她活着说完话。 苍乔提着刀子,转眼瞧着她,漆黑的眼珠子笼着一层诡凉的光:“死人才能守好秘密。” 明兰若一脸认真:“死人就不能给您治病了,那你不是很遗憾?” 苍乔:“……” 明兰若:“……” 两人眼珠子盯着眼珠子一会,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地笑了:“哈哈哈哈……” 他一张冰冷稠丽的修罗脸,寒雪初融,化作春花秋月一般。 可这笑声却阴冷到极点。 明兰若叹气:“苍乔……你别笑了,笑得我害怕。” 他漂亮是真的,让人恐惧也是真的。 苍乔不笑了,眯起眼打量她:“悼王妃,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明兰若有点不好意思,弯眸道:“是呐,我总麻烦舅舅,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王府的日子太难熬了么。” 苍乔看着她那混不吝的样子,牙痒痒的:“呵……。” 以前这丫头高冷自持,蔑视于他,从不肯叫他一声舅舅。 可她现在这副舅舅前舅舅后的样子,却让他更想掐死她! 他随意地打量着手里的烙铁:“本座给你这个机会,若你治不好……” 明兰若赌咒发誓:“我要治不好,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苍乔把烙铁扔进炉子里,轻描淡写地道:“用不着,治不好,你生的小崽子,就净身了进东厂做小太监,在本座身边伺候茶水。”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 小希是他的孩子啊! 苍乔走到她面前,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你不是想过好日子吗,你儿子伺候好本座,你们母子也有好日子。” 明兰若看着他幽暗深沉的眼珠,忽然歪头一笑:“小希不懂事,不如……我来伺候您?” 满是血腥味的空气里,面前的小女人笑得讨好又乖巧,苍乔却读出了她眼里的愤怒和挑衅。 偏那挑衅里,却还带着妩媚,苍乔的眼底闪过一点黑暗的欲焰。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那里……还有他掐出来的指痕。 鲜红的五指痕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但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她身上有他的痕迹。 这种无耻又阴暗的念头,让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喑哑着嗓子问:“疼么?” 明兰若觉得苍乔的语气变得温柔了,她不动声色地道:“还好,能放我下来吗?” 苍乔顿了顿,抬手解了锁住她的链条。 明兰若松了口气,揉着手腕,疲倦地走下刑架。 但苍乔却没有退开,她这一走下来,就几乎直接撞进他怀里。 “唔……”她本能地想要退后一步。 但下一刻,苍乔修长的手臂却忽然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带。 明兰若就直接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身上。 她整张脸立刻就“嘭”地涨红了,整个人都僵在他怀里:“苍乔……” “这些年,瘦了不少。”苍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削瘦的腰背上游移,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明兰若更加心不在焉:“嗯……王府伙食不好,鸡蛋都没得吃。” 太亲密了……她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肌理起伏和腰腹的紧实。 苍乔仿佛没有察觉怀里小女人的僵硬,只把玩着她的发梢:“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来求我。” 明兰若闭了闭眼,他身上那种冰冷又满是侵略性的沉烟香,真让人浑身发软,呼吸都哆嗦。 她唇角浮出自嘲的笑:“我这不就来求您了么,督主大人?” 明明就是他把她送给了一个死人做王妃,甚至在她入府前不肯见她一面,不让她传话。 就是为了让她受罪,却说得好像是她不想见他一样。 呵——呵!男人! 苍乔看她那副柔顺温软与其他人讨好自己无二的模样,却不知为什么心底莫名地烦躁。 他不想看见她这小意奉承的虚伪模样,倒宁愿看见她刚才在大街上张扬地冲他大喊。 他忽然松了手,转身回到八仙椅上优雅坐下:“本座倒是不知你会医术。” 明兰若斟酌着道:“以前我身边的阿古嬷嬷,原本是外祖父带回来的苗疆大巫医,所以就跟着她学了点医术。” 上辈子,她为了能成为秦王关键时刻的助力,一直努力偷偷地求嬷嬷带她学医术。 重生这些年也是靠着自己一手医术挺过生孩子的鬼门关,又艰难养育着希儿。 苍乔却忽然阴沉了脸,嗤笑:“是么?你还挺有心的,你打算怎么给本座治病啊?” 明兰若听他原本缓和的语气,不知怎么又阴阳怪气起来。 她心底又烦又委屈,也没心情再去揣度他心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劳烦千岁爷过几天前往春香阁一趟,我会带齐东西在那给您看诊。” 苍乔端茶的手一顿,抬起头盯着她:“你说哪里?” 明兰若笑得灿烂无比:“春香阁啊,过些日子,我会在那接客,舅舅要想当我的恩客,张嬷嬷肯定会给您免单的。” 看着苍乔那冰冷的面色,她刻意地把“舅舅”两个字念得轻浮而讥诮。 第9章 你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一个时辰后 “主子爷,属下已经把明大小姐送回悼王府了。”和公公从门外进了书房,恭谨地对苍乔行礼。 苍乔站在窗前,摩挲着翡翠扳指,冷淡地问:“查清楚了?” 和公公立刻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在悼王府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他愧疚地叩头道:“是属下失察,请督主责罚!” 这些年,主子爷不许任何人提起明大小姐,也就每月都会例行公事地听一下悼王府的汇报。 负责汇报的人,也提起过明大小姐在悼王府日子里很不好过,吃穿艰难,被张奶娘拿捏得死死的。 可底下人见主子爷好似无所谓,于是天长日久,大家就难免疏忽了。 窗外的晦暗的月影落在苍乔精致俊美的面孔,却让他看起来冰冷阴沉得没有一丝人气。 和公公大气不敢出,跪得膝盖都疼了,才听见一道幽凉的声音响起—— “失察的人,全部去惩戒司领一百鞭子。” 和公公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顿鞭子,但爷已经留了情面了,他立刻对着苍乔再行礼:“是!” 苍乔忽然又吩咐:“很久没去悼王府上香了,找个时间去王府给悼王上一柱香罢。” 和公公知道悼王府里奶娘那一干人都要完蛋,但主子爷打算怎么处置明家大小姐呢? 以前大家都以为主子爷对明兰若彻底失望了,才多年不踏入悼王府一步。 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爷心底压根没放下明兰若那丫头。 他迟疑着开口:“明家大小姐以前身边那个阿古嬷嬷确实是苗疆人,可查不到来历,主子爷您真信那丫头能给您治病?” 他更担心的事是明兰若知道了苍乔的秘密,会泄露给秦王。 从此千岁爷就有了致命的把柄在他人手里。 苍乔把玩着白玉扳指,神色莫测:“那只小母猫想给她生的小猫崽子挣命,不想过苦日子,还要靠着本座,没胆子乱说话。” 他顿了顿,又哂笑一声:“至于医术,她就算真会,当初想必是为了秦王学的。” 和公公这才明白刚才在监牢里,督主为什么听见明兰若会医术之后,脸色阴沉。 他忍不住低声劝慰:“主子爷,那丫头不值得您上心。” 苍乔冷冷地睨着和公公:“谁说本座对那丫头还上心了。” 和公公立刻乖巧地点头:“那是,您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不说外头那些,只说云卫长她对您是一片赤诚痴心,这些天病了还去巡视营地……” 苍乔颦眉:“云霓病了?” 和公公道:“是的,前几日天冷,感染了风寒,今天刚回了内院。” 苍乔起身吩咐:“让御医拿药给她好好养着,不许她再去营地。” 和公公给他披上雪狐披风,笑道:“云卫长最听您的话,您去探望,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苍乔神色淡淡,没有说话,让和公公领着自己往内院去。 这头苍乔去了东厂衙门内院探望人,那头明兰若也顺利地回了悼王府内院。 王婆子见她回来松了口气,赶紧低声追问:“王妃,我今天为你担了大风险,你给我那包药是真有用?” 明兰若悄声道:“小希这些年生病,也都是我调理的,我这一剂药下去,你小孙子这几日就不会再发烧了,日后再慢慢调理。” 王婆子倒是知道明兰若后院种了几盆药草,靠着偶尔给下人们捣腾点草药茶换点肉食。 王婆子摸着怀里的药包叹了口气:“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得试试。” 自己就那么一个独苗孙儿,最近总是低烧不退,日渐虚弱。 好大夫,她看不起,村里赤脚大夫又看不好,为了孙子,她才冒险把明兰若放出去。 明兰若笑了笑,转身匆匆往自己院子里去。 一进门,一只小影子就猛地扑了过来抱住她大腿:“娘亲终于回来了,抱抱!” 奶猫似的小人儿仰着脑瓜,眼巴巴地抱大腿撒娇,这谁受得了! 明兰若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抱起自己的小奶猫一顿亲:“想娘了吧,看娘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串糖葫芦。 “这是什么?”小希儿大眼睛一亮,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甜甜的糖葫芦让小希笑得开怀,还不忘给明兰若嘴里也塞个糖葫芦:“真好吃,娘也吃!” 明兰若含着糖葫芦,忍不住心酸,她的孩子过得比普通百姓都不如,糖葫芦都没吃过。 她把脸埋进小希软软的小脖子里,轻声保证:“以后,娘一定会让你吃饱穿暖!” 一定…… 小希知道娘亲又为了自己难过了,懂事地岔开话题:“娘亲,你给爹上坟顺利吗?”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摸摸他的脸,笑得灿烂:“你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想来在棺材里日子过得不错,很安详。” “很安详”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九千岁此刻打了个喷嚏,眉心不悦地颦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咒骂自己。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两日。 这日午间刚过,小雪初停。 明兰若刚准备去领午饭,却见门一开,张奶娘带着丫头婷婷和老忠走了进来。 明兰若看着婷婷手上捧着的衣裙和老忠手里捧着的丰盛吃食,不免一愣:“这是……” 张奶娘笑着示意丫头们把东西放在桌上。 她抖开一件洒金胭脂红的裙子:“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这些都是宫里的赏赐,您快换上吧。” 明兰若看着那精致的裙子,想起来,对了,今天是皇后的诞辰,宫里要庆祝三天。 按照惯例,是有赏赐的。 可这么多年,这些赏赐从来到不了自己手里。 张奶娘今天这样大方,只说明了一件事——今天就要逼自己当暗娼了,得把她打扮好看点。 明兰若一时间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可直到现在,苍乔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他是真的不管她了吗? 张奶娘看明兰若不说话,细长的闪过不悦又恶毒的光,嘴上却笑道:“怎么,王妃是不想穿皇后娘娘的赏赐?” 明兰若站了起来,轻声道:“兰若不敢,这就去换衣服。” 不一会,她就换了衣服出来。 一道纤细人影款款而出,明兰若美丽的脸上施着轻薄的胭脂,红唇软润,一双明媚的眸子却清凌凌的。 像一只覆了霜雪的蔷薇,香气都是冷的,却馥郁迷人。 看呆了婷婷和老忠。 张奶娘细眼里闪过嫉恨,嘴上笑着道:“王妃娘娘真是好看。” 说着,她端起一杯酒,强硬地塞进明兰若手里:“这是皇后娘娘的千秋酒,您喝了谢恩吧。” 明兰若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她垂下眸子,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呛人的酒才入喉,她只觉得眼前发黑,闭上眼,不由自主地软倒下去。 老忠大喜过望,迫不及待上去一把抱住她娇软的身躯,将她打横抱起。。 第10章 酷刑 老忠抱着明兰若,浑身筋骨都酥麻了。 这么个美貌无比的千金小姐、娇贵的王妃将会任由自己糟蹋的想法,让他兴奋无比。 老忠对着明兰若流口水的样子,全落在张嬷嬷的眼里。 她阴沉着脸,指着他鼻子骂:“还不给我把人送到前院去!春香阁的老鸨都带着客人等着了!” 老忠回过神来,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嘞,嘿嘿!” 等到其他男人享用完了,他再来享用明兰若的身子,不急,不急! 张嬷嬷哪里看不出老忠那淫邪的表情在想什么。 她简直要气死了,咬牙切齿暗想—— 以后她非逼明兰若这小贱人去接有花柳病的客人,等烂了身子,看这小骚货拿什么勾引人! 小丫头婷婷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能低着头一直发抖掉泪。 张嬷嬷让老忠把明兰若扛到了前院的一处房子里,她赶紧去自己院子通知老鸨把客人带过来。 原本是应该把人送到春香阁去的,在王府接客,实在太危险了。 可老鸨却说客人想在王府里享用悼王妃,这才有做王爷的感觉。 看着老鸨给出的百两黄金的价格,她心一横,冒了这个险答应让客人进王府。 “好了,贵客,您跟我们来。”张嬷嬷笑眯眯地迎接老鸨和她带来的客人。 那客人身量颇高,领着个中年仆人,都戴了披风遮了脸,不太看得清楚脸,只看得出非富即贵。 他朝着那春香阁的老鸨点点头,那老鸨就给张嬷嬷递了一个袋子。 张嬷嬷眼里都是春香阁老鸨递给她的那袋黄金,压根没注意到老鸨的手在发抖。 她笑得满脸褶子,满意地提着灯笼引着一行人往放着明兰若的院子去了。 进了门,张嬷嬷殷勤地道:“外头冷,但内室这里都用了上好的红罗炭,暖着呢,王妃随便您享用,别玩死了就行。” 她巴不得这男人玩掉明兰若半条命。 那客人目光落在老忠身上。 他还坐在床边,那痴迷地盯着床上的明兰若。 见客人看过来,张嬷嬷又狠狠瞪着自己,老忠这才干笑一声,赶紧退到一边。 那客人哂笑一声:“刚才,是你把王妃抱过来的?” 老忠不明所以,点点头:“是。” 客人点点头,忽然笑了一声:“胆子不小。" 老忠顿时莫名地感觉一股阴寒的杀气席来。 下一刻,忽然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片刻间就将张嬷嬷和老忠控制住了。 “哎,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哪里吗,想白嫖不给钱?!”张嬷嬷被人按住胳膊,她又气又恼地大喊。 “什么贱东西,也敢这样跟主子爷说话!”中年仆人上去就一脚狠狠踹在她和老张的膝盖窝里。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张嬷嬷和老张两个人顿时惨叫一声,跪摔在地上。 两人剧痛中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把客人摘了披风兜帽,露出一张皙白精致到没有人气的脸来。 张嬷嬷顿时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喊:“……九千岁!” 苍乔没有穿蟒袍或者飞鱼服,只一身素白绣竹纹常服,衬着那张脸,倒有几分谪仙的样子。 只是他一双修长的眼如深渊一样,暗冷诡谲,让人不寒而栗。 他接过和公公递过来的鎏金手炉,悠悠道:“把他们拖下去。” 张嬷嬷彻底慌了,扑在地上磕头:“千岁爷饶命啊,老奴这么做都是听王妃吩咐的,王妃耐不住府中苦寒的日子,才想出来当暗娼接客赚钱的!” 苍乔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是么?” 张嬷嬷一边偷偷给老忠使眼色,一边喊冤:“是的,老奴句句都是实话!” 老忠马上跟着颤声喊:“王妃……说如果奴才们不听她的,就发卖了我们!她是主子,我们是奴仆,我们只能遵命!” 和公公抬手就用拂尘朝张嬷嬷的脸狠狠一抽:“在千岁爷面前也敢扯谎!” “啊!”张嬷嬷被抽得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和几颗牙来。 苍乔嫌弃地瞥了眼差点飞溅到自己袍子上的血,立刻有人过来处理血迹。 他没什么表情地吩咐:“拖下去,在外院里,赐炙香。” 和公公立刻恭谨地道:“是!” 马上就有人过来把张嬷嬷和老章往外拖。 张嬷嬷趴在地上恐惧地瞪大了眼:“炙……炙香是什么!” 未知的刑罚让她恐惧。 和公公让人将她从扯起来,阴恻恻地笑了—— “炙香啊……就是地上铺上一层烧得滚烫的红炭,人在火炭上来回走,走不动了就爬,等爬不动的时候,这人也就炙烤得熟透了,皮脂透亮,外焦里嫩,香着呢,故名炙香,还不谢千岁爷赏?” “不不……求千岁爷看在老奴照顾悼王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的贱命!!”张嬷嬷惊恐万状,面色惨白地大叫。 苍乔置若罔闻,只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淡淡看了眼老忠:“别让人死得太快。” “不不不……”这样残酷恐怖的刑罚让老忠直接吓尿了,身下一股尿骚味。 但很快两人都被拖走了,房间里也被清理干净,还熏上了苍乔惯用的沉烟香。 他走到明兰若身边坐下。 床上的女人腰身纤细,小脸粉融,眉目如画,娇稚得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他眯起眸子,抬手用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鼻,最后停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明兰若五官秀美漂亮,却生了一张丰润的胭脂唇,显出异常的媚态来。 为了让明兰若看起来诱人,张嬷嬷特地选了一件开襟的衣袍,露出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那一片雪色让苍乔眸光渐深,瞧着仿佛还在昏迷的明兰若。 他弯起唇角,冰冷的指尖不客气顺着她纤细的脖颈、锁骨一路向衣襟深处滑下去,眼见着几乎要挑开她的肚兜。 第11章 问诊 下一刻,他的手指就被另外一只小手抓住了。 苍乔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女人:“怎么,不装晕了?” 明兰若朝着他嘿嘿一笑:“明哲保身的举措罢了,您不也在装我的恩客吗?” 她既然知道张嬷嬷要对自己下手,当然要做好防范措施。 苍乔忽然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手,轻佻地划着她的掌心:“所以,悼王妃现在要怎么感谢我这个恩客?”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指腹还有粗糙的握刀持剑留下的茧。 撩在她软嫩的掌心上,有种古怪的酥麻感顺着掌心一路爬到她心脏。 明兰若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弯起眉眼:“不如……以身相许,才能抵消千岁爷救我的恩情?” 苍乔看着面前笑得明媚灿烂的小女人,眼神渐深:“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曲意逢迎。” 当年那个骄傲地指着他鼻子骂——“死阉狗”的小姑娘,在这王府艰苦的生活磋磨里,到底多了泯然众人的圆滑。 明兰若支起身子,笑得一派温柔:“怎么,千岁爷不喜欢?当初把我送进这悼王府,不就是想让我遭罪,磨我的性子?” 狗男人,明明就是记恨她以前对他没好脸色,故意折磨她,现在倒嫌她曲意逢迎。 苍乔盯着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小女人,忽然揽住她的细腰,嗤笑:“嗯,喜欢得很,但本座瞧着你遭罪还是遭少了。” 她声音柔情蜜意,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掩饰讽刺。 果然皮下还是那反骨的丫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被她这倔骨头的样子撩得牙痒痒的。 明兰若立刻乖巧地抓住他的衣襟:“别别,我再在这府邸里‘磨砺’下去,就耽误给舅舅治病了!”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给本座先试试治病的效果?”苍乔淡淡问。 明兰若僵了下:“可是,我的药箱没有在这里。” 苍乔忽然抬手示意。 和公公立刻从门外拿进来一只有些破旧的箱子,然后他又领着人退了下去,顺道把门关上。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软枕上:“嗯,就在这里。” 明兰若:“……” 她偷偷摸摸瞥了眼他支在床边的大长腿,吸了口气:“好,那就麻烦您脱下裤子,望闻问切,我需要看患处。” 他今天不看到“疗效”是真的不会让她离开悼王府了。 苍乔挑眉:“作为大夫不该你来么?” 明兰若呆住:“大夫为什么要伺候病人脱裤子,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本座的道理,悼王妃若是不愿意,还是在这里好好吃斋念佛给悼王祈福,别总想着往外跑。”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爬起来:“医者父母心,伺候督主也是理所当然。” 行,她就当伺候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好了。 可是,她真的没有脱过男人的裤子,更何况是太监! 明兰若一咬牙,强自镇定地去掀开他的白袍子,犹豫着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裤带。 苍乔把她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眼底浮起一点的笑:“怎么,不敢动手了?之前大街上说得那么大声,本座瞧着你倒像是个庸医。” 明兰若一张皙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拔高了声音:“谁说的,我只是因为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兴奋,知道吧,这是太兴奋了。” 苍乔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她:“原来,你很兴奋。” 明兰若:“……” 算了,她不跟这种混账说话,说啥都被他曲解! 上辈子她讨厌这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明兰若干脆地蹲在他面前,一咬牙,解开他裤子上的系绳。 她纤细发抖的手指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腿,苍乔也不自觉地浑身有些僵硬。 这辈子,这要命的把柄,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但看着明兰若一张脸都红得像煮熟后的虾,他忽然心情又平静下来,看着她动作。 明兰若逼迫自己不要发抖,要努力地像个医者去给病患做检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他裤子解下,迅速地瞥了眼“患处”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他裤子! “好了!”她面红耳赤地迅速地坐到了桌子前,借着打开药箱的动作掩饰自己快要热炸了的脸。 “这么快,你看清楚了?”身后传来苍乔幽凉的声音。 明兰若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看清楚了!” 她再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不,是眼瞎了!! 苍乔没有再说话。 空气陷入诡异的窒静。 明兰若迅速地从药箱里拿出各种银针和几个小小的药瓶子。 她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一方洗得有点发白的帕子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声道:“我想给您把脉。” 不一会,他皙白的手腕就搁在了她膝头。 明兰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专注于观察他的手。 苍乔的手指修长,骨节精致,皮肤雪白,指甲和指尖都是柔软的粉色。 若不是指节处有习武带来的茧,乍一眼下去,漂亮得有点像女人的手。 没人能想象出这双手上流淌过多少人的血。 她把手指轻轻搁在他的脉搏上,听着他的脉音。 “你知道,本座今天让你看的东西代表了什么?”苍乔声音在她头上响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的喑哑。 明兰若一凛,立刻正色道:“若是我向外头泄漏半个字,任千岁爷处置。” 苍乔顿了顿,看着面前乖巧温婉的人,他漆黑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来。 呵,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会因为他将此生最致命的把柄交给她,而感动么?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要逃离悼王府,这小母猫又怎么会这样曲意逢迎。 不过没关系,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苍乔收了手,凉薄地道:“若是没有疗效,你儿子今日就得跟本座回东厂净身。” 明兰若僵了僵,她最受不了别人拿孩子威胁她! 哪怕是孩子的父亲! 她一边取了针,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千岁爷可千万忍着点。” 说着,她给他手上中冲、关冲、阳池等几处穴道狠狠地戳下了银针。 下针之狠,直接将那些银针像要穿进他的血管。 这次轮到苍乔僵住了。 第12章 他的温柔 尖锐的刺痛从那些穴位迅速地蔓延上来。 苍乔自诩这世上当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疼痛的滋味。 但这一瞬间,他都忍不住抬手一甩,内力本能地要将那些银针从血脉里逼出来。 “啪!”暗红的血丝和银针一起飞溅出来。 而明兰若也被他这么一挥,直接跟个球似的被拍翻在一边地上,摔了个屁股朝天。 “艹……”她扶着闪着的腰,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从下人那学来的脏字。 明明她早有准备,都已经做出躲避的姿态了,还是被他掀翻了! 真是……疼死她了! 苍乔脸色苍白,冷冷地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你想死,就早点说,敢暗算本座的人活不到第二天!” 他身上强大而危险的气息,让明兰若瑟缩了一下。 她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摇晃:“麻烦您杀我前,先感受一下丹田的气息,好好地感受一下!” 苍乔忍下怒气,捏指掐诀,催动内力行走自己的奇经八脉。 一股子诡异的热气自心脉处起,顺着经脉竟直下丹田之中,不…… 他眼中瞳孔骤然一缩,那热气不止下了丹田,而是在丹田之下! 原本多年郁结的下腹水道、气冲两个穴道,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苍乔立刻回床上,盘膝气运一个小周天,半个时辰之后,他雪白的额头上浸润出细微的汗水来。 但再无进展。 他缓缓睁开眼,收了内劲。 他转脸看向还维持着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的小女人,眼神莫测复杂:“你竟没说谎。” 明兰若竟然真的懂医,而且医术不浅,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她翻个白眼:“呵呵,我还想好好活着。 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运筹帷幄,经过改朝换代、双龙夺嫡这些大风大浪的东宫侧妃。 这辈子,因为她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变了。 她当然不会去赌他还像上辈子那样深情不改,也不回在这种要命的关键事上说谎。 苍乔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这些年,本座身边也不是没有神医往来,你怎么会掌握治疗这种病症的方式?” 明兰若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你大爷……嗯,督主就不能扶我一下,让我起来回话吗?” 自己扭伤了腰,维持这种撅着臀的丢脸姿态,在这地上趴了半个时辰了! 又冷又疼啊! 苍乔这才注意到她那滑稽又可怜的姿势,忍不住低笑:“呵,怎么,悼王妃不是神医么?” 这么嘲讽着,他却弯腰下去将明兰若稳稳地托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明兰若从冰冷的地面,一下子落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愣了下,既舒服又觉得莫名的不自在,只低声嘀咕:“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嘛!” 苍乔坐下来,把怀里的小女人翻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 明兰若本能的就要移动身体下来,往床里爬。 但下一刻,苍乔的大手忽然不客气地按在自己的腰肢伤处,她顿时忍不住疼得一抽,“啊”的叫了声再次趴回他腿上。 “干什么,这样很疼啊!”她眼泪差点都疼出来了 而且这个姿势真是……太丢人又了! “所以让你别动,筋骨扭伤,本座应该比你更擅长治疗。”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满脸都是拒绝:“不要,我自己来,我泡了药酒,擦上就好!” “医者不自医,不是你说的么?”苍乔泰然自若地解她的腰带。 明兰若有些发慌地伸手胡乱地按住自己的裙子:“那还不是你害的,我好心医你,你却动手推我!” 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慌乱失措,小脸绯红的样子,苍乔眸色幽沉里掠过一点火光。 他利落又霸道地将她乱动的手禁锢住,然后修长的手直接探入她里衣下摆:“所以,本座现在不也为你治疗伤患么。” 他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腰肢柔软的皮肤上,明兰若整个人都僵住了。 苍乔仿佛并没有感觉她的僵硬,只将内力灌注掌心,慢条斯理替她揉按起腰肢的伤处:“你既然懂医理,就该知道把经脉理顺,你的扭伤就会好很多。” 明兰若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腰肢上传来的热流,确实让她扭伤的酸痛患处瞬间缓解了许多。 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她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被他珍重地珍藏着。 这些年,她一个人在悼王府里带着小希艰难度日,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自己了。 她莫名地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忍不住微微红了眼。 明明早已不再幻想他会像前生那样对她,为什么这种时候却会难过。 明兰若垂下睫毛,强行将眼光禁锢在眼眶里,倔强地不想让他看见。 可是腰肢的酸软和心底那种奇怪的酸胀感渐渐融合…… 还有他掌心的温度与指尖微微粗糙的薄茧磨蹭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让她陷入一种奇怪的战栗与迷糊里。 她闭上眼,很轻地喘息了一声。 真是的…… 莫名其妙地觉得被那个男人诱惑了。 他这样抱着自己,让她想起上辈子,死亡时,被他抱着的样子…… 苍乔看着膝上的小女人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像只猫咪一样舒服地叹气,然后呼吸渐渐平稳。 这是……睡着了? 他挑眉,低低地哂笑了起来。 因为他是个太监,不能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这样无所谓的娇躯横陈在自己怀里么。 他又替她揉了一会腰,随后把睡着的明兰若轻轻地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苍乔眉眼微冷,直起身向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门外的锦衣卫立刻给他披上雪狐皮大氅:“督公。” “吵什么?”他拢手入袖,有点不耐地问。 随后,他顺着吵闹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和公公正拎着一个毛茸茸的张牙舞爪的小玩意往外走。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毛茸茸的小玩意尖叫。 苍乔挑眉,很有些稀奇:“那是什么,会说话的……猫崽?”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出来了,立刻提着那小东西过来:“主子爷!” 他有些不安地把那团毛茸茸提到苍乔面前:“这是悼王妃的孩子,你小子,还不给千岁爷请安。” 苍乔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个四岁左右的大眼睛小娃娃。 这孩子穿着不知什么旧皮子做的连帽外套,那外套还缀了两个尖尖的耳朵和尾巴,让小小一团的他看起来像只猫崽子。 可爱非常。 但一听到是明兰若的孩子,苍乔原本脸上那点兴致就冷了下去:“给本座丢出去。” 第13章 啃你的狗头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 明兰若和秦王生的小畜生,他没杀了这个小畜生就不错了。 竟还敢在自己眼前晃。 “是,督主!”和公公缩着脑袋,立刻应了 苍乔不耐烦地转身要回房间。 但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砰!”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见和公公鼻子喷血,直挺挺向后倒地的样子。 而那只小崽子一只脚丫子正踹在和公公的鼻子上。 一众锦衣卫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功夫仅次于督主的和公公竟然会被这只软乎乎的小崽子一脚丫子踢翻?! 见鬼了! 小希儿踹倒了拎着自己的讨厌家伙,一落地,他立刻仗着自己小巧的身形,闷头穿过几个锦衣卫的胯下,就往往房间里冲。 “娘亲!” 但是下一刻,他就再次被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小东西,你想死?”苍乔眯起眼,不耐烦到极点地睨着手里的小家伙。 “老东西,放开我,你们把我娘亲怎么了!”小希拼命挣扎着,大眼睛恼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众锦衣卫:这小家伙真勇……居然敢跟督主对呛,平时督主一个冰冷莫测的眼神,他们都膝盖发软。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苍乔看着手里的小家伙。 这小娃娃睫毛纤长,眼尾上翘,眼珠子黑漆漆的,一双大眼睛快占据软嫩包子脸的一半,唇红齿白。 明明长得像个软巴巴的糯米团子,眼神却凶狠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这个小娃娃除了长得像明兰若,还让他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可他想不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小希儿的眼睛和自己如出一辙。 但此刻的苍乔眯起眼,打量了小希片刻,哂笑:“啧,倒是长得不丑。” 不管怎么样,他只发现这小崽子长得一点都不像秦王。 这个认知让苍乔莫名其妙地对小希的厌恶少了许多。 “放开我,老东西,你们要敢伤害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小希愤怒极了,拼命地扭动,试图去踹苍乔。 他生得比同龄人要矮小,最讨厌别人仗着自己高欺负他。 这个长得像女人的老妖怪,是金嬷嬷那个坏蛋请来的,一定是这些坏人的头目! 苍乔瞥了眼正被人扶着,狼狈爬起来的和公公,眯了眯眼。 就算是老和大意了,但能一脚踢翻老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他忽然拎着小希后领前后摇晃了起来,微笑:“小崽子,说说看,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小希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放……放我下来!” 一众锦衣卫:千岁爷果然是冷血,对小娃娃都能用刑讯逼供!! “不放。”苍乔唇角勾起恶劣的笑。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小崽子,他忽然就生出恶趣味来。 “快说!” 小希被苍乔拎着后领晃得眼睛里直冒金星,小肚子都要气炸了,这个可恶的老妖怪! 他忽然借着苍乔摇晃的瞬间,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大意了。 …… “快把那刺客……不对,快把那小崽子给弄下来!”还是和公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慌张地叫唤。 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面对啃着自家主子脑瓜的小娃娃,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刀子下去,搞不好小娃娃成了两截,主子脑袋也没了。 苍乔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细细刺痛,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动手。 他没什么表情地挑眉:“小崽子,你要再不下来,本座就让你后悔。” 小希一边死死啃着他脑袋,口齿不轻地大骂:“窝要咬洗你,老妖拐……”(我要咬死你,老妖怪!) 苍乔忽然勾起唇下令:“去,把明兰若拖出来,扔井里埋了。”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啃着自己头皮的几颗小牙齿松了。 然后,他轻轻一揪就把小希给拎了下来。 小希猫咪似的大眼睛里都是恐惧的泪光,他抱住苍乔的胳膊呜咽着哀求:“不要……不要杀我娘,求求你,小希不敢了,不要杀我娘!” 苍乔看着他的表情和奶声奶气的哀求的样子,心底不知怎么隐约地一疼,仿佛看见了许久之前的自己。 他只觉得小希这副样子,莫名地刺眼。 苍乔这一次没有拎他,而是将他抱了起来。 小希僵住了,不敢乱动。 苍乔将小娃儿直接递给了和公公,淡漠地道:“带这小玩意下去,你负责喂饱他,别让他病了。” 和公公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苍乔最讨厌小孩子,现在这小家伙闹着了他,督主没让他们处理掉这小崽子,竟然还让他们好吃好喝地喂着? 自家主子爷眼里容不得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情?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本座只是不想这小崽子跟在明兰若身后,耽误本座看诊。”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房间。 和公公一边接过小希,一边悄悄那闪烁着温暖火光的房间,默默地想—— 千岁爷心底待明兰若到底是不同,竟连明兰若和秦王的孩子都忍了下来。 那云霓姑娘怎么办? 回了房间,苍乔看着床上被自己点了睡穴,陷入深眠的小女人恬静的睡颜。 他眯起眼,俯身下去,低头用鼻尖轻轻地嗅闻着她发丝香气,一路嗅闻到她脖颈间。 女孩娇嫩皮肤散发出来柔软诱人的暖意,让他精致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 苍乔目光阴郁而迷离地低声轻喃:“……这些年避着你,你却不识趣地非要找上门来啊,那就不要怪我了,都是你自找的……” 第14章 跪下 从今往后…… 不管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恢复,他都不会再让她从自己身边逃离,就算他知道她心有所属。 沉沉睡着的小女人仿佛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忽然转了个身,小脸埋进他怀里。 苍乔低笑一声,温柔小心地将她揽入怀里,也闭上眼。 明兰若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猛地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苍乔的身影。 她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真是的,怎么就在那人腿上睡着了,自己平时也不像那么心大的人! 可恶,明明想着一定要借着他的手马上就脱离悼王府的! 但现在苍乔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正满心郁闷地挠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咚咚” “悼王妃醒来了吗?”和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兰若顿时眼睛一亮,和公公没走,那是不是意味着苍乔也没走!? 她立刻跳下床,跑到门口开门。 和公公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倒一点都不惊讶,只问:“王妃,腰可是好些了?” 明兰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好多了。”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腰确实不怎么疼了。 苍乔昨晚强行替她揉伤,很有效果。 明兰若迟疑了下:“千岁爷他……走了?” 和公公闻言,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递过来一套衣服和首饰头面。 明兰若愣住了:“这是?” 和公公笑了笑:“今天是皇后娘娘千秋节的第三日,千岁爷当然要进宫,而按照律例,皇亲命妇也都要进宫觐见皇后,为娘娘祝寿。” 明兰若瞳孔微缩,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你是说,我……我也要进宫?” 这么些年,别说进宫了,连出府都要费尽心机! 和公公挑眉:“怎么,悼王妃是不想进宫吗,也难怪,宫里头的人可都等着看您的笑话。” 明兰若抚摸着那些华丽的衣裙首饰,明丽的眼里闪过坚定的光:“当然不是,我这就去换衣服。” 既然已经决定出府,不再避世,让小希好好活下去,那会遇到什么,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刚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着问:“公公可见到我的孩子小希了?” 担心张嬷嬷和老忠对小希不利,她这几天都不让小希跟自己呆在一起,把他藏在自己种植草药的院子里。 那孩子虽然因为环境磨砺,机灵早熟,可也终归只有四岁。 和公公脸皮子一抽,自己被踹出鼻血的鼻子仿佛又痛了起来,没什么好气地道:“您放心,没人敢伤小公子。” 那个小娃娃简直像只怪力小奶猫一样,又野力气又大,还特别能吃。 明兰若放下心来。 苍乔还需要她治病,理当不会有人敢伤她的宝宝。 不一会,她就去换了一身命妇王妃的衣袍出来,跟着和公公向府门外走去。 经过外院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皮肉烧焦的臭味。 忽然听见有人冲着明兰若声嘶力竭地喊:“娘娘……娘……看在老奴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救救老奴!” 明兰若顺声音看去,正见着两个皮焦肉臭的人影缩在一起,依稀还能看得出人形,正是张嬷嬷和老忠。 边上的锦衣卫们正在边上铺着炭火。 和公公一甩拂尘,挡在明兰若面前:“王妃走吧,不要让这些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明兰若却笑了笑:“我不怕的,我跟张嬷嬷道个别,毕竟她‘照顾’我这些年。” 然后,她越过和公公,走到张嬷嬷面前蹲下:“张嬷嬷,这些年辛苦了。” 张嬷嬷忍着皮肉烧焦的剧痛,试图拉她的裙摆:“娘娘……求求您救我,我照拂了您和少爷那么多年……。” 明兰若却退了一步,淡淡地道:“但今日你的下场,正是我为你准备的,害人终害己,好好地熬着吧。” “你……”张嬷嬷错愕又痛苦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美丽精巧的眉目间,竟隐着上位者杀伐果决的狠辣,仿佛从前那个柔和到怯懦的王妃从来不存在过。 明兰若没有再理会他们,起身跟着和公公离开,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在皇城前。 明兰若走下马车,看着巍峨的宫城,红墙碧瓦,不免有些神思恍惚。 打小她就在宫中当公主伴读,也没少往宫里来。 可四年前从天之娇女沦落成冥婚王妃,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站在这里。 她轻笑一声,从容地提起裙摆跟着宫人们进宫。 一路上众人瞧见她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都跟见了鬼似的,她一走过就议论纷纷。 没人敢跟明兰若走一路,都远远避开她。 明兰若只当做没看见,跟着参拜的人流走到了皇后住处——凤坤宫 负责迎接拜见皇亲命妇的阮尚宫得了明兰若也来了的消息,她脸上浮现出阴沉的神色。 那种污秽得女人怎么能进宫?! 她看着不远处过来的明兰若,蹙眉冷冷地吩咐身边的宫女几句话。 明兰若正顺着人流前行,忽然两个凤坤宫的宫女挡在她面前:“站住!” 明兰若停住脚步:“两位有什么事?” 一个宫女鄙夷地睨着她:“你是冥婚王妃,身上晦气,今日允你出府,是皇后娘娘的恩德,你就跪在这里给娘娘叩头参拜就行了。” 那宫女没有放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在耳朵里,都对明兰若投来讥讽嘲笑的目光。 明兰若愣了一下:“在这里叩头参拜?” 不允许进殿,只许在宫道上参拜,是罪人的待遇。 尤其是这样大庭广众下,是实打实的侮辱,她知道进宫会遇到难堪,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没错,还不跪下磕头!”那宫女傲慢又不耐烦地道。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问:“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还是懿旨?” 两个宫女一时间被问住了,吩咐她们的是阮尚宫。 可在她们看来阮尚宫就代表了皇后! “不吉之人,进了凤坤宫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其他贵人,你担当得起?”先头说话的大宫女恼火地大声训斥起明兰若。 周围来觐见贺寿的众人听见了,纷纷对明兰若讽刺起来—— “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还是个冥婚陪葬的,真是污了娘娘的地方!” “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怎么能一点脸都不要,还出现在宫里?!” “就是……真晦气!” 得了众人撑腰的凤坤宫女冲着明兰若冷笑:“我劝你赶紧在这里跪下,好好地给皇后娘娘磕头,不敬皇后的罪名,你一个冥婚王妃可担待不起!” 她们踩不了其他贵女,可明兰若这种低贱的女人,也敢不听她们的? 第15章 苍乔的画中人 明兰若垂下眸子,平静地道:“既然娘娘不想让我进殿,那就罢了。” 说完,她干脆地直接一撩裙摆,对着凤坤宫的宫门拜了下去。 明兰若的屈服,让两个宫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周围的人也发出嘲弄的嗤笑声。 明兰若拜完了,提着裙摆刚站起来。 但为首的大宫女又冷笑一声:“等等,谁让你站起来的,上面的旨意是让你在这里跪到晚宴后,再回去。” 周围人鄙夷的议论起来,当年京城最风光的贵女,如今沦落到一个宫女都能踩她头上。 落井下石是人的本性,大家都看戏一般等着明兰若再次跪下。 这么冷的天,让明兰若当众跪在这里等着,肯定是宫里有权有势的人要让明兰若出丑和吃苦! 明兰若这次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 谁知,明兰若闻言,却笑了笑,伸手拍拍裙摆,然后干脆地—— 转身就走。 两个宫女和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明兰若竟然敢反抗。 “你竟然敢抗命,是不想活了么!”为首的宫女气坏了,上前匆匆拦住她。 明兰若却朝着她们挑眉:“我要去如厕,皇后娘娘没说我不能去如厕吧,还是你们想让我跪在这里污了宫道?” “你……”两个宫女僵住了,没想到明兰若会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她要去上厕所。 “行了,我去了茅厕就回来跪宫道。”明兰若笑了笑,潇洒地扬长而去。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算计失败,也只能恼恨地跺跺脚转身去向阮尚宫禀报了。 她们也怕万一明兰若真的在这里拉了、尿了,污染了宫道,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明兰若竟这样利落地从窘境里脱身了,让看热闹的众人恶意无处着落,忍不住又对她一通鄙视批判。 众人的议论咒骂,明兰若只无所谓地掸了掸指甲,一点没放在心里。 人呢,想要不被为难,就是不能太要脸了。 而这宫里人人都端着,要让他们不知所措,并不难。 她原本想反正进了那内殿大家都得跪拜,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一下跪完就走。 奈何有傻子真以为她好欺负和好算计。 明兰若离开众人视线后,转身往僻静的宫中小道里钻。 她打小经常进宫里,知道许多偏僻无人处。 比如这处小殿,因为跟低等宫人们的住处只隔了一堵薄墙,没有嫔妃愿意住,近乎荒废。 明兰若坐在廊下一张破旧的摇椅上,悠悠地闭上眼休息,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凤坤宫的态度,应该就是宫里大多数人,不,甚至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对她的态度了。 她是大人无所谓,可小希还是个孩子,他以后生活在京城,不该遭受这些非议和侮辱。 她还没琢磨明白,忽然听见隔墙宫人们的议论声—— “最近太后娘娘不舒服,太医正去给娘娘诊治的效果也不太好。” “太后娘娘性情固执,本该静养,却喜欢四周围散步,很难有人劝得动娘娘。” 明兰若骤然睁开眼,心里百味杂陈,上辈子,太后娘娘也是宫里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可她却嫌太后娘娘严厉,从未对太后娘娘报以真心。 当年她知道太后娘娘有心疾和脑疾,到秦王准备逼宫的时候,她甚至为了秦王对太后娘娘下药。 明兰若想了想,也许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处境的契机,她该去慈安宫一趟了。 于是,她起身避着人从小路往太后的慈安宫去了。 明兰若才走到慈安宫附近的莲花池,就看见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从池心亭往外跑。 她看着迎面跑过来的嬷嬷很是眼熟,不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覃嬷嬷又是谁。 覃嬷嬷跑着跑着忽然一个趔趄,扭了脚,整个人就狠狠地向前摔去。 她赶紧上前扶住因为跑太快差点摔跤的覃嬷嬷:“这是怎么了。” 覃嬷嬷一看清楚她的脸,不禁愣住了,脱口而出:“明家大小姐……你怎么在宫里?” “我今日得了恩旨进来贺寿,嬷嬷,可是太后娘娘出事了?”明兰若三言两语说明后,直切主题询问太后的情况。 覃嬷嬷立刻想起自己为什么跑出来。 她慌张地含泪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你们年轻人跑得快,快帮老奴叫太医,太后娘娘在池心亭,着了冷风,难受得很!” 天寒地冻,她就不该让太后一意孤行地去莲花池看什么鱼! 明兰若眉心一拧,却反身向湖心亭跑去:“我会医术,先看顾着太后娘娘,您赶紧回慈安宫去叫太医!” “哎,明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医术……您可千万别胡来!”覃嬷嬷哪里追得上明兰若,一跺脚,只得转身赶紧一瘸一拐地去叫太医。 明兰若跑进湖心亭,就看见满头银发的太后娘娘正捂住胸口倒在长椅上,脸色异常难看,浑身发抖。 “太后娘娘!”明兰若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同时拉开袖子,给老太太把脉。 太后娘娘脸色因为痛苦而苍白,可看见明兰若瞬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 “太后娘娘且不要说话,您这是中风心疾的前兆,若是救得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明兰若打断她的话。 明兰若一番把脉之后,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针和两个拇指大小的小药瓶子。 随后,她拿了银针沾了药瓶里的东西,干脆利落地给老太太的风池穴、中府、云门等几处大穴缓缓扎了下去。 “啊!!”太后脸色瞬间大变,表情愈发痛苦地惨叫了起来,试图甩开明兰若。 明兰若却眉心一颦,猛地按住太后,不许她动弹,继续取了针朝着太后额心穴道扎了下去。 她才把银针扎入太后眉心,下一刻,一道青色的人影猛地掠进了凉亭中。 来人直接朝着明兰若背心凶狠地一掌拍了过去:“狗刺客,还放开太后娘娘!” …… 慈安宫这边一派兵荒马乱的时候,皇帝日常批折子的紫宸殿里却一派安静。 苍乔慵懒地歪在九龙赤金皇座上,正提笔兴致不错的时候落笔画画。 和公公一边伺候笔墨,眼角余光瞥着那纸上媚态横生的美人春宫图,他多看了两眼。 女人,本不是他们这些太监该关心的,但每个人都有欲念,是欲念,就得有发泄的地方。 可这图里被绳索捆着手腕,雪白身躯衣不蔽体的女子,虽然没有绘上五官,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越看越像…… 明家大小姐。 和公公惊悚地想,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怎么,是本座的画好看,还是你有话要说?” 苍乔提了朱笔,细细地描绘捆缚图中女子的绳索,淡淡地问。 突如起来的问话,却让和公公吓得一个哆嗦,他竟不敢再看,脑袋都要点到桌子上了,急中生智—— ”不是……是刚才底下人来报明大小姐的行踪,怕是不好……“ 第16章 告野状 苍乔提笔的手顿了顿,起了身:“说。” 和公公赶紧低声说了起来明兰若进宫后的点滴。 听到明兰若借尿遁跑了的事,苍乔惹忍不住低笑:“呵,那丫头虎落平阳这些年,倒是学会放下明家嫡长女的身段,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和公公咽了下口水:“明大小姐机灵。“ 苍乔瞧着自己手里的春宫图,似笑非笑:“那看着,她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 然而,此时在湖心亭里,没有“危险”的明兰若只听得脑后戾风来袭。 她脸色一绷,指尖银针迅速回收,本能地就要往回刺去。 但临出手,她动作却忽然一顿,没有抛出银针,只侧身避开要害,让对方一掌狠狠击在肩膀上。 她一下子软软地倒在椅子边上,那青衫男子不肯罢休,还要再上前出手攻击。 “青书,住手!”一道严厉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青书这才收了招式,改去一把扶住身形摇晃的太后,一脸担忧:“太后娘娘,您可受伤?”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本心头和脑中那极度窒闷痛苦的感觉竟消失了大部分,只剩下一点头晕。 看来自己中风最危险的发作期已经度过了。 太后不免暗中错愕,她摇摇头:“哀家没事。” 她看向倒在一边的明兰若,眼神复杂:“明家丫头……悼王妃不是刺客,她刚才是在救哀家。” 慕青书一愣,刚才被他拍倒的女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不守妇道的冥婚王妃? 他是听到覃嬷嬷说太后出事了,立刻飞身先来探看情况。 谁知,却刚好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死死按住惨叫的太后,拿针刺向太后眉心,他这才出手! 慕青书扶着太后坐稳后,立刻蹲下身子去查看明兰若的情况。 “那丫头怎么样了?”太后忍不住担忧地问。 慕青书半扶半抱起怀里的女子,见她清艳无双的面容上一片苍白,唇角的猩红血渍让她看起来如冬日冰蝶—— 美丽而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怜。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明家嫡长女这样好看,难怪当年艳绝京城。 “咳咳……”明兰若蹙眉,难受而痛苦地咳嗽起来。 慕青书俊酷的脸上一僵,赶紧收敛了心神,握住明兰若的雪腕,给她把脉。 “我没事……大约是肩胛骨有点骨裂,还有……一口气没喘上来。”明兰若缓缓睁开眼睫,苦笑。 苦肉计果然不是这么随便使的,她肉疼啊,差点以为要死了! 慕青书歉意地扶着她:“实在抱歉了,悼王妃,太医马上就到,是我的不是!” “悼王妃做事如此鲁莽,没了命也是活该!”太后看着明兰若,一脸恼火地责备道。 明兰若露出个苍白虚弱的笑来:“慕统领不会要我的命,他还等着审我这刺客呢。” 太后最小的侄儿、禁卫统领,传说中的禁卫军第一剑——慕青书,被他直接一巴掌拍过来,她只是肩胛骨裂,也是运气了。 她刚才故意受这一掌,属实冒险了。 “你还贫嘴!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太后瞧着明兰若,又气又无奈地摇头,朝着亭子外看去。 亭外一大群慈安宫的人终于匆忙赶到了,手忙脚乱地分头去诊治太后和明兰若。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魏晨为您诊脉?”太医院的龚医正专门负责看护太后,他一到立刻为太后把脉。 可他一看太后身上还没拿下的银针,顿时勃然大怒:“这是哪个混账,竟敢同时在风池云门下针那么深,要害死太后娘娘吗?” 明兰若正接受另外一个太医看诊,随口道:“这是我的独门针法,结合了苗医针刀和苗药,可稳住太后娘娘血相和气脉……” “太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么能用那种粗鄙下贱的南蛮土方!”龚医正不等她说完,就很不屑地打断她。 他认出这个女人了! 就是那个不守妇道的明家弃女,现在跑到太后这里献殷勤,还装什么懂医! 明兰若挑眉,不客气地怼回去:“南蛮土医也好,御医也罢,能治病的就是好大夫,好方子。” “悼王妃,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伤了太后凤体,你没被赶出明家的时候,都担待不起……。”龚医正不屑地嘲讽明兰若。 他生性古板,最不喜明兰若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何况她还敢在他的专业里挑衅他,当真是可恶! “行了,哀家如今得兰若医治,好了许多,难道哀家不知道自己舒服还是不舒服?”太后冷淡地看着龚医正。 龚医正见太后都为明兰若撑腰,不敢再说什么。 他闷声给太后诊治,可眼里都是对明兰若让自己丢脸的恼火。 “怎么样,兰若的伤势可严重?”太后看向给明兰若医治的太医。 那太医微微蹙眉:“悼王妃的伤倒是不重,有点骨裂,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王妃身体亏损得厉害,营养不良,要好好补养着。” 说人话就是——明兰若这几年被关着,缺吃少穿,日子太艰难,导致身体很虚弱! 太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宫里年年都发爵俸,就算兰若不能出府,怎么能把好好的一个王妃折磨成这样,给哀家好好查!” 明兰若有些怔然。 这宫里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可以严厉刻板著称的太后娘娘……不管前世今生都仍是唯一给她善意,甚至护着她的人。 她鼻尖发酸,心情复杂:“太后娘娘……” “好了,你先跟哀家回慈安宫,咱们都好好看病。”太后淡淡地吩咐。 明兰若一怔,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可是……兰若还要给皇后娘娘拜寿,娘娘觉得兰若是不祥之人,让我在宫道里跪到晚宴后就算拜寿了。” 有人能撑腰,这种时候不告野状,什么时候告野状? 太后严肃的面容一冷:“行了,皇后那里,哀家会处理,你先跟哀家回宫上药!” 明兰若垂下长睫,软声道:“是!” 苦肉计,虽然无耻而老套,但有用,实属咸鱼翻身,居家出行抱大腿的必备绝招。 …… 明兰若被人抬进了慈安宫的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收起了那春宫画,他刚接过收起来。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和公公脸色一变,看向正被小太监伺候着擦手的苍乔急道:“督主,悼王妃在慈安宫受了伤,现下正在接受诊治。” 苍乔俊美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是谁敢伤了她!” 和公公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苍乔听完,脸色复杂难辨,立刻起身:“现在去慈安宫!” 他才出门,便看见一道清隽窈窕白影迎面过来,对着他行礼:“云霓见过千岁爷。” 苍乔看着她,一贯冷漠的俊美面容上多了少见的一点温和:“起来吧,你不是感染风寒了,怎么还进宫。” 云霓抬起秀美的脸,对着他爽朗一笑:“云霓身体恢复了,不在您身边伺候,总静养着,实在不习惯!” 说着,她又看向和公公:“我看千岁爷行色匆匆,是要哪里,云霓跟在千岁爷身边侍奉行么?” 和公公迟疑地看着苍乔道:“千岁爷这是要去慈安宫……” 苍乔想起云霓作为锦衣卫十六卫里唯一的女卫长,善治女子外伤,略一沉吟:“你跟着罢。” 第17章 明兰若的反击 明兰若的伤势算不得太重,太医一番诊治又上了药,她便觉得舒坦多了。 “怎么样,你这丫头可好些了?”太后略显冷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明兰若一惊,本能地要起身行礼:“参见……” “行了,少给哀家行这虚头巴脑的礼,你要真是个懂礼的,皇后的人让你跪,你就该跪在那里,而不是找到哀家这告状。”太后不客气地打断她。 明兰若干笑:“呵呵……那什么……您老人家身体也不舒服,该在房里好好歇着。” 其实吧,她找到太后这里,除了想看看太后的病情,也确实存了想借太后之手躲了那一场罚跪的想法。 太后也不管她的表情多尴尬,扶着大宫女的手臂坐下来。 “哀家身体什么样,哀家心里清楚,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瞎操心。”太后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明兰若唇角直抽抽,太后娘娘这脾气也是她前生对这老太太特别无感的原因。 哪怕她其实行动上表达的是善意,但…… 真真刀子嘴,刀刀戳人那种,跟苍乔那阴阳怪气有得拼! “太后娘娘说的是。”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老太太一句。 太后睨着她,眼神锐利:“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了一手苗疆的医术,也不见你和你爹之前提起过。” 明兰若笑了笑:“我娘天生体弱,外祖打仗的时候带回个苗医专门为她调理,我娘死后,嬷嬷就负责照顾我,我当初也是觉得好玩,瞎学了点,就没到处说了……。” “瞎学你也敢给哀家看病,是不要命了吧?”太后不客气地斥责。 明兰若噎了噎,有点无奈:“虽然是瞎学,但那苗医嬷嬷教得用心,这些年在悼王府,也是靠着这一手医术照顾自己和孩子,才能活到今天。” 刚出生的孩子身体不好,她请不来大夫,都是靠自己。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你这不是活该,当初你好好嫁给太子……。”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携太子来探望您了。”慈安宫的大宫女恭谨地行礼,打断了太后的话。 “呵,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宣他们进来吧!”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明兰若:“……。” 宣那两尊大佛进她这个伤患的房间,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下跪。 但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想开了。 她是伤患,她就是不跪又怎么样,太后都没让自己跪! 明兰若小脸蛋一皱:“哎哟,好疼啊!” 然后她干脆地躺了回去。 太后瞥了她一眼,一时间竟对她的厚脸皮无言以对:“……。” 不一会,周皇后就带着太子上官宙进来了。 “参见母后,听闻您病倒,儿媳心中担忧极了。”周皇后上前福了福,美貌端庄的脸上满是担忧。 她话里话外也不像一般宫妃那般拘谨于礼仪,言谈间用了寻常人家媳妇的自称,显得亲切温柔。 太子上官宙倒是一板一眼,恭谨有礼地行了跪拜大礼:“拜见皇祖母,您身体可好些了?” “都起来吧,看你们结伴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母子。”太后对着两个人不咸不淡地道。 皇后:“……” 太子:“……” 明兰若:“咳咳……。” 她强行忍笑,忍得伤口都疼了! 周皇后是现任皇帝的继后,太子继母,也是秦王上官弘业的亲娘,太子和秦王势同水火。 但皇后母仪天下,是所有皇子名义上的“母亲”,皇家“母子”面上功夫都要在天下人面前做足。 可老太太这总是毫不留情戳穿别人伪装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上届宫斗中成终极赢家的?! 明兰若这一咳嗽,立刻惹来了周皇后的目光。 周皇后温柔又歉意地看着她道:“悼王妃伤势好些了么,都是本宫的错,宫里的人说什么不吉利的浑话……。” “皇后是错了,明明是寿宴,却让人跪在宫道一晚,才是不吉利,知道的是拜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皇后拜灵堂!” 太后一边喝茶,一边冷不丁地打断周皇后的话。 “咳咳咳……。”明兰若简直憋笑憋出内伤了。 这老太太真是够狠,地位够高,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寿辰被人骂拜灵堂,周皇后就算再有修养和再能装,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是儿媳没有管束好底下人,一定会整肃宫纪!” 说着,她满是歉意地看向明兰若:“悼王妃可莫要怪罪本宫。” 明兰若一顿,周皇后这是在逼她表态不追究今天当众羞辱她的事。 她虚弱地笑了笑:“臣女本是戴罪之身,能进宫为娘娘贺寿已经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 看着周皇后脸上露出满意她识趣的表情,明兰若话锋一转—— “但凤坤宫里竟有人敢替娘娘发落命妇,这是看娘娘脾气温柔,想爬到娘娘头上,才敢这么干,也不知是哪位这么大的本事,狗仗人势。” 周皇后的脸僵住了,明兰若这帽子扣得太大,咄咄逼人地是要逼她处置阮尚宫这些心腹! 明兰若只当没看见周皇后阴沉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喝药。 她既要和小希一起踏出悼王府,就容不得京城里的那些人肆意侮辱和践踏她和孩子。 拿皇后身边的人开刀,最合适,从此让人不敢再随便糟践她和小希! 太后不咸不淡地道:“兰若丫头说得有道理,今天他们可以狐假虎威,明天就能骑到你头上!” 周皇后最终不得不屈膝,低声道:“母后说得是,儿媳回去就处置了他们。” “得了,你现在就回去吧,不是还要吃晚宴吗?”太后有点不耐烦地道。 皇后恼恨得捏紧了掌心,面不改色笑道:“太子和太子妃都等着探望悼王妃,太子妃和悼王妃是亲姐妹,不如让他们聚一聚。” 太后闻言,倒也干脆:“行,你就扶哀家出去吧!” 明兰若还没来得及阻止,皇后已经过来扶着太后出门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太子上官宙和明兰若。 面对上辈子自己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君,明兰若心情复杂,一点都不想和他单独呆着。 上官宙却忽然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温柔而灼热地看着她。 明兰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抬手就握住了明兰若的手:“疼么?” 仿佛那个百官面前,以斯文守礼出名的太子不是他。 而站在幽暗处的修长人影,目光冰冷地看着房里的一切,尤其是太子和明兰若交叠的手。 云霓见状,有些不安地开口:“督主。” 苍乔抬手,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她噤声。 第18章 羞辱 明兰若冷了脸:“殿下,请你放开臣妇!” 太子穿着蟠龙纹长袍,身形颀长而削瘦,愈发显得文质彬彬。 明兰若的拒绝,让他斯文秀逸的面孔变得暗淡:“兰若,你还是在怨本宫是不是?!” 明兰若一边努力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一边莫名其妙地问:“我怨太子什么?” 上官宙看着她,一双温柔的丹凤眼里闪过心疼的光:“如果本宫当年能不畏九千岁的威势,向父皇阐明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谗言,也不会让你去给悼王配冥婚!”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放开我,我一点都不怨你,我愿意配冥婚!” 比起面对上官宙和上官宏业这对杀千刀的兄弟,她真是宁愿嫁给死人! “兰若,你……清减了许多,这些日子很辛苦吧。”上官宙只当她是在说反话,十足十爱而不得隐忍在心的模样。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肩胛骨受伤了,她非要给他一巴掌。 上一辈子,在上官宙把她吊在城门前,她还曾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因为当年,上官宙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深情款款,哪怕知道自己不爱他,却痴心不悔的样子。 可是…… 他其实也不过在利用她,反过来对付五皇子上官弘业罢了。 最后,小希都是死在他手里。 “太子爷,请你放开我,太子妃娘娘马上就会进来,通奸这种名声对我这种罪人无关痛痒,但对太子你可不一样!”明兰若也不挣扎了,只冷笑一声。 上官宙脸色变了变,以前明兰若即使拒绝他,也不会这样尖刻。 他还是不敢坚持,松开了明兰若的手,叹息:“兰若,你变了,是本宫的错,让你受了这些年苦。” “殿下和长姐这么多年不见,倒是一点都不生疏。”此时,一道窈窕端庄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不咸不淡地。道 明兰若一顿,看向面前穿着华丽嫣红太子妃袍裙,头戴五尾流苏凤钗的清美女子。 她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二妹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 “长姐还知道本宫才是太子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太子妃。”明玥莹看着她,冷笑一声。 明兰若顿了顿,知道她是看见了上官宙刚才抓住自己的手了。 她眉心一颦,刚想说什么:“二妹……。” “你怎么跟你长姐说话的,不得太子妃的气度在哪?”上官宙忽然不悦地叱责起明玥莹。 明玥莹眼神阴冷地看着明兰若:“是,那我自然是比不上长姐的,臣妾有自知之明。” “你……!”上官宙蹙眉,仿佛更加生气。 明兰若实在忍无可忍,突然拔高声音:“二位贵人,太医说臣女需要静养,太后娘娘一会就过来了,麻烦二位贵人走的时候关上门!!” 烦死了!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婊里婊气! 明着说爱重她,其实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前生她和父亲彻底决裂,与二妹这个太子妃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这位太子爷也没少从中挑拨。 明兰若直接下了逐客令,上官宙和明玥莹都顾忌着太后,那老太太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如果知道他们这样闹腾,必定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那你好好静养,以后本宫再来看你。”上官宙还是做出温柔模样,对着明兰若说完才离开。 明玥莹阴阴郁地睨了明兰若一眼:“呵呵,长姐迷惑男人的本事这些年见长啊。” 随后她也怨气满腹地拂袖而去。 明兰若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跟明玥莹闹得不死不休,毕竟小时候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妹跟她关系很好。 “呵,受了伤还不消停地与旧情人出这戏码,本座的外甥女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内室传来。 明兰若吓了一跳,转脸看去,就见一身披着昂贵雪狐披风的苍乔从内室暗门处走了进来。 她有些震惊:“千岁爷这么从这里出来了?” 这可是太后慈安宫的内殿,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秘道里出来? 苍乔一边解披风,一边挑起精致的眼角,嘲讽:“怎么,本座这是打扰了你会旧情人的好事?” 明兰若瞥见苍乔身后跟着一个戴面纱的白衣美人,她抬手驾轻驭熟地替苍乔解开的披风。 但那女子也不忘劝:“督主,天凉,您还是披上吧,不要像妾身这样感染了风寒。” “不必,本座瞧着这慈安宫的殿里热得很,里头的人一个个热情奔放,太子如此,悼王妃也是。”苍乔意有所指地嗤笑一声,随意地坐下。 明兰若见那女子仿佛无奈地笑笑,又退到苍乔身后站着。 那两人之间的熟稔和亲密感,刺痛了她的眼。 她从来没有看见以冷心冷情出名的苍乔身边出现过任何女人。 更别说会得到他的允许这样亲密地靠近他,自称——妾身。 在宫里位高权重太监身边,能自称妾身的,只有他们对食,甚至结为夫妻的女人! 明兰若只觉得心头一阵窒闷难受,她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被子。 那种难受让她也没什么好话,冷道:“太子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旧情人,当年我为什么成了冥婚王妃,千岁爷是年纪大了,健忘?” 当初她以死相逼都不嫁东宫,他现在倒是“不记得了” 苍乔其实早就到了慈安宫,只是一直有人来往,他隐身在密道之中,自然看见了所有的事情。 明兰若被太子握住手的那一幕,让他莫名的心情无比恶劣。 恶劣到……他甚至有砍下太子那双脏手的念头。 偏偏明兰若一见他还没好话。 苍乔压抑着心中的阴火,挑眉道:“是啊,本座年级大了,倒是忘了外甥女的旧情人是秦王!” 他顿了顿,又嘲讽地笑了:“可如今时移世易,你现在可以为了离开悼王府对本座都大献殷勤,现在想靠太子再得荣华富贵,也不奇怪。” 明兰若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苍乔,他怎么可以当着那个女人,毫不留情地用这些她和他之间隐秘之事,来羞辱她? 明兰若眼里几乎一瞬间就泛了红。 第19章 谁是他的红颜 明兰若垂下长睫,嫣红的唇弯起冰冷的笑来:“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又怎么样,您不是也一样需要我为您诊病?你我不是互惠互利吗?” 她把泪光禁锢在眼眶里,倔强地不肯让他看见。 苍乔被她这么一怼,眯起眼笑得冷郁:“今天才进宫,攀附上了太后,就翅膀硬了,真以为太后护得了你?” 站在边上的云霓忽然出声再劝:“督主不要生气,王妃年纪还小,您让妾身跟过来不就是为了她看伤么?” 苍乔脸色略缓和,还是阴着俊美的面孔:“去吧,本座就不该替她操这个心。” 云霓走到明兰若身边,恭敬地抱拳行礼:“悼王妃,妾身云霓,效力于锦衣十六卫,善医外伤,奉命替您诊治。” 虽然面前的女子不卑不亢,行礼也是苍乔属下的风格,很有些侠女风范。 但是明兰若莫名地就觉得云霓说话的感觉让自己很不舒服,话里话外都仿佛在宣誓她与苍乔的关系匪浅。 明兰若不咸不淡地干脆拒绝:“多谢千岁爷好意,太医已经诊断过了,我养几天就好。” 她才不要这个女人给她看什么伤。 苍乔脸色阴得能滴水,明兰若的忤逆,仿佛都在昭告着她不再需要他。 他危险地眯起眼:“明兰若,你……” “督主消消气,让妾身劝一劝。”云霓仿佛有些无奈地对转身着苍乔再行礼。 苍乔这才勉强忍住了气,冷着脸转身看向窗外。 云霓对着明兰若,无奈轻叹:“督主知道您受伤,马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把我专门带过来就是为了给您看伤,您就不要再脾气了,让妾身看一看伤,也好让督主放心。” 说着,她上前试图伸手触碰明兰若的外袍。 明兰若原本就讨厌别人触碰自己,何况云霓未经允许就要上来扯自己的衣衫。 她忍住怒意,一巴掌拍在对方的手上:“别碰我!” “啪!”清脆的响声,彻底点燃了苍乔的怒火 他骤然转身,目光森冷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明兰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云霓动手?” 明兰若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掐得生疼,那疼顺着血管一点点地蔓延进心房。 她鼻尖发酸,心头似被他全身的寒意刺得又痛又酸涩。 她与苍乔相处时,总难免针锋相对,她甚至要曲意逢迎。 可云霓却几次三番地能让苍乔这种随性恣意的人按下怒火。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脏……发冷。 她抬起眼,轻轻地看着这个眉目俊美无双,却一身阴狠的修罗煞气的男人。 他拽住她手腕的姿势,像极了前生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尸身拉进他怀里那一刻,仿佛拉住了全世界的模样。 可现在,一样的姿势,他眼底不再有深沉痛苦的温柔。 明兰若低低地笑了:“是啊,我动手了,千岁爷,你要杀了我,还是折断我的手腕?” 苍乔啊苍乔,上一世啊……我欠了你太多。 这一世,我愿意用全部去爱你,可你的身边却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吗? 这个世间原来并不是一切重来就能改变一切。 你我好像……总在错过。 苍乔看着面前女子一双美丽的水眸,复杂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却又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的心脏莫名地一痛,手里瘦骨支伶的手腕仿佛会碎掉一般,他烫着了一般松开了手。 “你……” “千岁爷,我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您不要因此为难王妃。”云霓忽然上前挡在苍乔和明兰若之间。 明兰若和苍乔之间那种幽迷而惆怅的气息一下子被她打散了。 苍乔收敛了原本失态的表情,恢复了平日冷漠的样子:“你不必护着这种不知好歹的。” 明兰若看着云霓的背影,淡漠地嗤道“怎么,你是我舅舅找的舅妈么,如果不是,不必用这种长辈口气跟我说话。” 云霓很是无奈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明兰若为什么这样:“王妃,我性子直,但督主在生气,您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行么?” 但这次,苍乔却没有继续发怒,只忽然淡淡道:“云霓,你身体刚好,先回去歇着吧。” 虽然看似关心,其实是逐客令,苍乔并不是有耐心允许别人违逆他意思的人。 云霓身形一僵,还是抱拳行礼:“是。” 随后,她柔地上前将披风披在苍乔肩上:“天寒地冻,督主回程时慢行。” 苍乔微微地颔首,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床上的女子。 云霓眼底浮现出酸涩,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爽利的笑容,利落地离开。 大门关上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 “转过去,本座替你看伤。”苍乔忽然慢条斯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 明兰若眼观鼻,鼻观心:“不必,我会医,太医替我诊治得极好。” 话音刚落,她浑身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点我穴?!” 苍乔一掀袍子,优雅地在床边坐下,顺势将动弹不得的明兰若抱进怀里。 他淡淡地道:“是又怎么样,悼王妃是想杀了我,还是折断本座的手?” “苍乔,你混蛋,放开我,我才不要你看!”明兰若简直要气死了,试图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这混蛋学什么她说话,明明受委屈的是她! 苍乔挑起狭长的凤眸,微笑:“怎么,外甥女很生气,舅舅方才也很生气。” 说着,他指尖不客气地直接剥开她的外袍。 苍乔的指腹不知怎么地异常寒凉,落在她温热细腻的肩膀,明兰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我的手很冷吗?”他仿佛刻意折磨她一般,指尖一段段地摩挲着她的绷带,再划过她袒露的雪肤。 明兰若明艳的小脸上一阵绿一阵绯红,鼻间都是他身上嚣张的沉水香。 她敏感地不由自主地轻战起来。 他的手指带来的不光是冷……还有陌生的灼热悸动与心跳。 明兰若咬着嫣红的下唇,眼底渐渐地浮起羞耻的水光:“你……你无耻……!” 她忽然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20章 另一个重生者 明兰若闭着眼,咬着唇,不肯哭出声音来。 她好恨自己在他面前,这任由他摆布的样子。 一滴滴剔透如珍珠的泪,滴落在苍乔的衣袍上。 他仿佛被她的泪滴再次烫着,手再次僵住了。 看着身前无声落泪的纤瘦身影,他才记起,如今她也不过双十年华。 只是这些年,她在王府里坚韧地活着,现在又智计百出地周旋于他和宫中诸人之间,就忘了她其实曾经也是深闺少女。 他幽暗冰冷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松开。” 她的贝齿咬破了柔软的唇,一点点血丝渗了出来。 明兰若闭上眼,倔强地不去看他,也不搭理他。 苍乔眯了眯眼,忽然低头,高挺的鼻尖顶在她的额上幽幽道:“你是想我换某种方式让你张嘴么?” 他猩红的薄唇几乎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大手也扣紧了她柔软光洁的细腰。 明兰若呼吸急促而慌张,想起自己衣不蔽体,想要推开他,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妥协地松开了唇。 可她依然恨恨地闭着眼,泪水盈睫,就是不看他一眼。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如果此时睁开了眼,就能看见他那一向深沉冰冷的眼瞳里,看着她时专注到近乎病态的光芒。 苍乔见她这样一派“老娘豁出去了随你怎么样”的表情,轻叹一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小心温柔地抱进自己怀里。 随后,他修长的手掌贴在她的伤处附近探索摩挲:“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最要脸面么?” 明兰若恹恹地道:“哪里,我最不要脸了,到处勾引男人,连个太监都不放过!” 苍乔:“……。” 片刻之后,他淡淡地转了话题:“慕青书是禁军第一剑,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纯属侥幸,以后再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我就要跪宫道,人人糟践的日子比被骨裂要危险得多。” 苍乔知道自己故意受伤,她并不奇怪。 苍乔挑起精致的眼尾:“为何不让人通知本座,你是觉得本座护不住你,非要选这种方式去抱太后的大腿?” 明兰若冷冷地嗤笑了起来:“千岁爷是天下第一能耐人,可那也得您想护着我,而不是看我笑话,怎么,您宫中眼线遍布,会不知道我会被人为难?” 苍乔眸光深了深,是,从他让她进宫那一刻,就知道她会被为难。 一直都有人向他实时汇报她的所有行动,他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 但,正如她说的,是他有意放任不管。 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一寸寸地掠过她身上的每一处。 身前的姑娘纤瘦单薄,雪白的小脸上还有泪痕,小巧的肚兜裹着她柔软的身体,暖暖地散发着浅浅的药香。 苍乔眼神幽深到诡异,他忽然换了个姿势,抱孩子一样,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你该像之前那样求我的。”他低头,闭上眼嗅闻着怀里人儿的香气,呢喃着道。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明兰若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仿佛,他冷眼旁观她受罪,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求他。 “你想让我……求你?”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忽然伸手一点点抚平她每一缕凌乱的发丝,声音温和到诡异:“懂事一点,要来求我,不要去找别人,可好?” 明兰若这一刻有些懵逼和悚然,这是他第一次温柔地征询她得意见, 可她只觉得他抚摸自己的样子,像在仔细抚摸他心爱的玩偶。 她不是不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个疯批,他前世的那些做法和最后的死法,已经够疯狂了。 可是…… 那是因为上一世,他活得实在太辛苦,甚至明知自己在利用他,却依然为她帮着秦王夺嫡。 他一生孤寂地走在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里,背负了太多秘密。 她不知道,这一世他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陪伴,为什么感觉他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好,那我现在求你一件事。”明兰若眼珠子微转,忽然开口。 她死了一次后,懂得了很多。 其中一件就是不要陷入痛苦的情绪,活在当下,抓紧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达到想要的目的。 苍乔把鼻尖埋进她柔软的发丝里深嗅,眼神幽暗而迷离,喑哑地问:“说。” “我要带着小苍住进你的府邸,这样也方便我给你看病。”明兰若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他贴得她过于亲密。 不一会,明兰若听见男人幽凉的声音响起:“这不妥,东厂不合适住女眷。” 她挑眉:“舅舅是拒绝我去住东厂,还是拒绝我带着小希去住?” 在进宫的路上,她简单地听到了他们“父子”初次会面的场景,谁被熊孩子当众啃了脑壳,大抵都是不太高兴的。 何况他一直以为小希是秦王的孩子。 苍乔从她发丝里抬起头,悠悠道:“都不合适,东厂煞气重。” 明兰若气笑了,嗤笑:“呵呵呵,以后千岁爷还是别让我求你了,求不起!” 她这个“外甥女”不合适去住,那个自称“妾身”的云霓就不是女眷了吗?不也住在东厂? 苍乔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仿佛在哄不听话的孩子:“悼王府已经被本座清理干净,往后你就是正经的主子身份,吃穿只会比其他王妃更好,没有必要就不出府,省得听闲话,悼王府院子够大,本座以后给你养个戏班子和说书的馆子解闷,好不好。” 明兰若一时间有些无言,这是他这些年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罢? 可他做出种种细心安排,都是为了让她不去纠缠住进东厂这件事! “千岁爷如果嫌兰若碍眼,不想让我靠近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问。 这几乎是她最直接的告白了。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他还会不会像前生那样对她执着一生? 苍乔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后,忽然淡淡地道:“我答应过你娘,照拂你一生,让你平安度日。” 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明兰若闭了闭眼,没什么表情地道:“行吧,你开心就好。” 她不想跟他再说废话。 重生之后,她发现这一世他仿佛变了许多,身边也多了人。 她在他这里,看起来是找不到原因和答案了。 可是没关系,她自己去找这个答案。 毕竟…… 她动了动腰,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而肩胛的伤处没那么疼了。 一个默不作声,花内力替她理顺经脉疗伤的男人,她觉得还是值得自己挽救一下。 何况,他还是希儿的爹。 …… 晦暗的地道里,云霓静静地站着,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她眼里闪烁着冰冷如刀的光。 明兰若这个贱人,这一世竟还想祸害千岁爷! 休想! 她绝对不会允许千岁爷重蹈覆辙! 第21章 九千岁伺候我 “云霓,你怎么在这里?!”和公公的声音忽然在云霓身后响起。 云霓收敛了眼底冰冷怨毒的光,转脸的瞬间又是那目光清朗的样子:“外头雪大了,我折回来给千岁爷送伞,只是犹豫着不敢进去。” 和公公瞥见云霓手上的伞,原本眼底的狐疑消失了。 他看了眼密道的那扇出口门,有些无奈地叹气:“好了,你把伞给咱家吧,督主可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命令。” 主子爷既已经打发了云霓离开,就表示不希望在他和明兰若呆一块的时候,她再出现。 云霓原本清朗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黯淡,她自嘲地笑了笑:“云霓知道的。” 看着云霓低落的样子,和公公瞥了眼密道门。 他不忍心地压低声音劝:“咱们东厂和锦衣卫人人都知道,这几年,你是千岁爷身边唯一的女人,陪他出生入死,千岁爷定知道你的好。” 云霓叹了一口气:“云霓并不想跟悼王妃争什么,从一开始,云霓就知道悼王妃不但美貌,更是千岁爷的白月光。” “那明家大小姐,怎么说都算是千岁爷的外甥女,何况她还有别人的孩子,千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逆伦。”和公公低声劝解。 虽然这话吧,他自己说出来,都有点没什么信心。 云霓弯了面纱后的眸子,淡淡道:“没关系,我只想陪伴在千岁爷身边,看他长命百岁,不被奸人所害,谁若想害千岁爷,云霓必定教她生不如死。” 和公公不太明白云霓说这话时,为何表情里带着一股子戾气,他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因为下一刻云霓,又爽利一笑把手里的的伞递给了和公公:“公公替云霓拿给千岁爷吧。云霓回去煮些馄饨,千岁爷晚膳没用呢。” “好,去吧,千岁爷最喜欢你的手艺。”和公公点点头,鼓励地道。 “是。”云霓笑了笑,转身从暗道离开。 和公公目送她的背影,暗自摇头,云霓实在是赤诚之人。 房内,苍乔细致地替明兰若将衣服整理好,又取了汤婆子放进她的被子里,过了一会,才将她抱进回被子里。 蚕丝被很暖,明兰若抬起水眸看着他:“能得九千岁伺候,我应该感到荣幸吧。” 他这样周到而仔细,甚至超过当初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苍乔却淡漠地道:“没什么荣幸的,我这一辈子伺候的人不少。” 明兰若一愣,忽然想起来,是的,苍乔幼年就在宫里当黄门小太监了,当太监哪有不伺候人的。 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这一路能爬上高位,不知经历了多少非人的艰辛。 “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本座,同情本座?”苍乔伸手替她把被子掖好,动作轻柔。 他弯起猩红的唇,笑得愉悦:“那些本座伺候过的人,多半都上西天了。” 明兰若唇角抽搐:“……” 真是,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让人悚然的话。 毕竟他现在可是“伺候”着她。 “好了,睡吧,本座不会随便送你上西天的。”似乎是她那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取悦了他,苍乔心情很好地起身。 明兰若皮笑肉不笑:“那我谢谢您嘞,以后送我上西天,也要认认真真对吧。” 说完,她闭上眼:“我要睡着了,您自便,好走不送!” 瞧着床上的人儿似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苍乔低笑一声,转身进了密道。 和公公一见他出来,就立刻送上一把伞:“主子爷,云霓刚才送了一把伞过来,雪大,老奴伺候您慢行。” 苍乔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伞:“告诉她,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本座不喜欢有人窥听。” 和公公一僵,忽然想起自家爷的武艺修为早已臻化境,这密道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怕是也被千岁爷听去了。 和公公尴尬地笑笑:“呵呵,爷咱们回吧。” 明兰若救了太后,还在太后宫里养伤的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明兰若这是要翻身了。 太后总不会不顾念自己的救命恩人,且看这些天连皇后要去探望都被太后打发了,就看出来了。 明兰若的伤好地挺快,不过七八日,就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帝知道了,决定召见她。 “陛下召见你,你别管其他人说什么难听的,你只当没听见,陛下如问你什么,实在答不上来的,就推说你不舒服,装晕总会吧?” 太后板着一张脸,让人给明兰若装扮一新。 明兰若实在有点想笑,这老太太真是不按牌理出牌,这些话都说得出来。 教唆她一个外人在自己儿子面前装晕。 她倒是乖巧地点头:"兰若知道了。" 明帝召见她的地方是上书房。 皇帝穿着明黄常服,头发简单地挽在头顶,坐在书桌后看书,看起来不像皇帝,倒是像个寻常富家翁。 明兰若瞧瞧瞥了眼书桌上那本《道德经》,一时间有点不知皇帝老儿是不是故意讽刺她。 毕竟未婚先孕,是不守妇道和妇德,别说她给东宫太子戴绿帽,就是寻常人家,都要浸猪笼的。 可她拼了一把,不但活下来,还逼得皇帝老儿得召见她,给她翻身。 "参见陛下。"明兰若恭谨地行礼。 "起来吧,看你伤势好多了。"明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表情,只随意挥手。 明兰若:"这都是托太后的福气。" 明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听太后说,你不要赏赐,嗯,你都看不上朕的太子,皇家的金银更看不上,也是正常。" 明兰若心头一紧,果然皇帝不可能不对她发难。 这话答得不好,别说给赏赐了,怕是要掉脑袋。 第22章 千岁爷他肾虚 明兰若恭恭敬敬地道:“陛下的话真是折煞兰若了,太子是龙子,兰若哪里有资格看不上?” “是么?”皇帝睨着她,神色莫测。 她再叩首,一副黯然模样:“自幼父亲就教导我,明家深受君恩,臣女已经是卑贱之躯,岂能因为贪慕荣华而玷污皇家血脉,不敢嫁入皇家,不过是为了保住全族性命罢了。” 皇帝听她这番话,带着无奈和惶恐,甚至不惜当面承认她婚前失身,才不敢嫁入皇家。 “你倒是直白,明卿倒也没白教。”皇帝微微一笑,明兰若的识趣让他的不悦略少了些。 但是下一刻,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此言差矣,您莫不是忘了秦王殿下的事?” 明兰若寻声看去,原来是一直在书房角落抄奏折的陈御史。 陈御史见她看过来了,便不屑地别开脸,仿佛她是多么肮脏的东西。 明兰若倒是不气,这帮子御史是最古板的一批人,而且他们的工作就是找茬,看得惯她才是怪事。 明帝摸着胡子,打趣似的笑了:“朕都差点忘了朕的两个儿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皇帝虽然是笑着的,但明兰若却感觉背心一凉,感觉到了杀意。 皇家最忌讳兄弟不和,而秦王和太子兄弟不合人人皆知。 明帝当然不会怪自己儿子们争权夺利,最好把导致兄弟不和的罪名扣在女人头上,能让他为自己儿子们开解。 明兰若顿了顿,不卑不亢:“秦王,是臣女年少轻狂时的妄想,如今兰若清楚得很,秦王根本非我良配。” “放肆!”陈御史怒气冲冲地拍案而起:“你怎么敢污蔑秦王!” 明帝却摆了摆手,陈御史这才不得不住嘴。 明帝眯起了眼,看着她:“说说看,他怎么不是良配了。” 明兰若却抬起头,一副怨气十足的样子:“秦王风流成性,他当年心中如果有兰若,早就跟您和皇后娘娘求指婚了,兰若进悼王府前就死心了,他心中只有天下霸业,兰若算什么?” 明帝听着明兰若这一番话,眼神顿时变了:“你说秦王心里只有天下霸业?” 皇帝在位,太子位也有人坐着,一个皇子,再得宠,怎么就敢去想天下霸业?这就是心存不轨! 陈御史也琢磨出不对味,再次拍案而起,指着明兰若的鼻子:“你这无耻妖女,胡说八道!” 明兰若也拔高了声线:“我哪里胡说了,秦王那种只会为大业奔忙的女人,哪里会真爱一个女人!” 说完,她顿了顿,冷笑道:“陈御史,你当年失手打死了良妾,她家里父兄来闹事,眼看乌纱不保,秦王帮你除掉了来闹事的人,你现在就帮着他说话,女人在你们眼里都不值钱!” 陈御史顿时脸色大变:“你……你休得胡说,你就是个毫无女德的贱人,竟敢在陛下面前,将什么情情爱爱的龌龊下流事挂在嘴边!” 皇帝却在看见他词不达意地谩骂明兰若时,已信了明兰若的话泰半。 就因为明兰若这种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一副口不择言的因爱生恨的短视妇人模样,反比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更值得相信。 他冷冷地摆手:“是不是胡说,让苍乔来一趟,他最擅长审人了,让他带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立刻就有宫人去请苍乔了。 陈御史顿时瘫软在地,绝望极了。 苍乔那修罗恶神手里就没有能囫囵出东厂的人! 皇帝看着没再吱声的明兰若,冷冷地道:“明兰若,你胆子不小,别忘了,秦王也是朕的儿子!” “兰若刚才一时气愤,口无遮拦,请陛下责罚。”明兰若垂下睫毛,低头看着自己垂落在裙子上雪白纤长的双手。 上辈子,她身为秦王内应和军师,一双素手在朝中拨云弄雨,秦王府中什么内幕不知道。 陈御史这蠢货自己忙着跳出来,正好做她手中的刀。 她做足对秦王因爱生恨的样子,既能化解皇帝对她勾引皇子的猜忌,又可以狠狠拉踩上官弘业。 皇家无父子,明帝心里只要有了对秦王猜忌的种子,总有一天,她会让“种子”发芽,断送了秦王的前程! 没理由这些年她受苦,某些算计她的卑劣男人却活得这么惬意,不是吗? 不多时,苍乔出现,让人将瘫软着求饶的陈御史拖走。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明兰若,眼角一挑,竟干脆地上前将她扶起来:“地上凉,悼王妃伤刚好,跪久了不好。” 明兰若被他一把拎起来的时候都有点懵逼。 啊,皇帝都没发话,他怎么就敢拉她起来?这是大不敬。 但是…… “还是爱卿会为朕打算,朕竟忘了母后交代不要为难悼王妃。”皇帝笑了起来,仿佛看见苍乔,他整个人都明亮了。 明帝那给苍乔的不敬行为找借口,自圆其说的真诚劲,看得明兰若目瞪口呆。 皇帝老儿这是被苍乔下了苗疆的蛊吗,对苍乔那么上头? 这还是刚才那个威严多疑,让她和御史都要费尽心机应付的帝王? 苍乔对着明帝淡淡道:“陛下体谅微臣的心就好。” 明兰若:“……” 千岁爷您老人家,还敢敷衍一点吗? 皇帝看着明兰若,仿佛都顺眼了点:“言归正传,你既救了太后,朕需赏罚分明,这赏赐,你好好想想。” 明兰若瞥着苍乔蟒袍的下摆,眼珠子转了一圈:“陛下,可是什么赏赐都行?” “你想要什么?”皇帝闻言,又有点不悦地摸起胡子,一副你乱提要求,就是不识抬举的模样! 明兰若都有点无语了,得,苍乔就是皇帝的心头肉,他们这些都是路边草。 苍乔也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似好奇她会提什么要求。 明兰若抬手行礼:“臣女想住到千岁爷的府上,照看千岁爷。” 这要求提出来,明帝和苍乔都愣住了。 苍乔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因为他拒绝了她,这丫头给他玩这招? 他冷道:“明兰若,你……” “等等,你说照看苍乔,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蹙眉问。 这世上只有人伺候苍乔,苍乔怎么会需要人照看? 明兰若压根不搭理苍乔那阴郁的眼神,一脸担忧地道—— “陛下,我舅舅他怕丑,没告诉您,最近他总是漏尿,太医都看不好,侄女儿会苗医,前些天帮他诊治,才知道他真的漏尿很严重,肾虚之症啊。” 苍乔:“……” 他现在送她上西天,还来得及么? 他俊美的面容浮现出阴冷的笑:"明兰若,咱家何时有这病,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陛下也保不住你。"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苍乔:我特么怎么不知道我漏尿?! 明兰若: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舅舅,你还肾虚! 第23章 千岁爷的漏尿守护联盟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寂静,连边上伺候笔墨和茶水的两个小太监都呆若木鸡。 明帝的表情也很精彩:“这……” 明兰若仿佛一点没察觉气氛诡异和苍乔的杀意,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肾为百精之源,而舅舅他肾水不足主要是肾阴虚,肾阴虚,表现为热症,可有腰酸盗汗,燥热,头晕耳鸣,失眠多梦,眩晕耳鸣,形体消瘦,萎靡早泄……哦,他老人家没这功能,所以表现为漏尿……” 也就是说,别人早泄,千岁爷他漏尿。 这句话同时浮现在众人心头。 “明、兰、若!”苍乔笑了,就是一张妍丽更甚女子的俊美面孔,笑得像索命恶鬼,周身杀气飙升。 明兰若冲着他痛心疾首地道:“舅舅,兰若知道你身残志坚,带病也要上朝替陛下处理公务,可是身为你唯一的外甥女,怎么能看你走路都漏尿,步履维艰?” 妙啊,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忍不住信了! “爱卿,悼王妃说得有道理,朕竟不知爱卿竟身患此等疑难杂症,即刻宣太医!”明帝明显被明兰若的“真情流露”感动,立刻站了起来。 “臣,没有!”苍乔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爱卿不可讳疾忌医!”皇帝蹙眉。 房间里的小太监们都对自家督主投去共情的目光。 净身之后,当太监的谁没有一点漏尿?! 原来看起来如此无敌与位高权重的千岁爷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啊,甚至更严重,太惨了! 苍乔闭了闭眼,一口恶气憋在胸口,自从得了九千岁的封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掐死谁,却无力的感觉了。 明兰若看向明帝,一脸认真:“陛下,舅舅他老人家面皮薄,还请您不要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兰若能照顾好他。” 明帝摸着胡子,也一脸认真地思量:“你说的有道理,爱卿的病如果为他人知道,必定会以此对爱卿不利。” 周围的太监们立刻机灵地同时跪下来发誓:“陛下,奴才们守口如瓶,如有风声走漏,必不得好死!” 开玩笑,自己顶头上司的事儿,他们哪里会拿出去说嘴,太监本就是被朝臣们看不起的群体!他们誓要守护他们最好的督主! 明帝与明兰若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很好,房内此刻成立了——九千岁漏尿秘密守护联盟。 苍乔:“……” 明帝干脆地下旨:“悼王妃听命,苍爱卿的府邸在东厂之后,你尽早搬过去,好好照看爱卿病情!” 明兰若跪地:“臣女接旨!” 唔,这大约是皇帝最信任她的一次了。 明兰若又立刻道:“陛下,臣女伤势刚好些,娇弱不能自理,先回太后娘娘那里休息两日可否?” 受伤了也要照顾自己舅舅。 明帝现在看明兰若,觉得又顺眼了点,干脆地颔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准了!” 明兰若行礼后,立刻提着裙子,转身就匆匆溜了。 搞事后,必须先跑路,省得直接在苍乔气头上被他弄死! 等过两天,他气消了点,再说。 苍乔听着她那娇弱不能自理的话,精致的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抽。 真是,厚颜无耻! 他并没阻止明兰若离开,只是淡淡瞥了眼上书房的角落,一道人影就悄悄转身出去了。 随后,苍乔从袖子里取了一只盒子出来,放在桌面上:“陛下,试一试,这是新炼出来的丹药。” 明帝眼睛一亮,摸着胡子打量了那盒子里的丹药一会。 苍乔见状,习以为常地伸手取了一颗含进嘴里。 见他咽下后,明帝这才含笑收好:“很好,爱卿是个忠心的。” 苍乔垂下长睫,掩去幽暗如诡魅深渊的眸光:“是陛下有神佛庇佑。” 又简单说了些朝政上的事,看着明帝一副着急要回后宫的样子,苍乔这才离开了上书房。 一个小太监早早地在门外候着,低声说了几句。 苍乔就转身就往边上宫道去了。 幽深宫道里,明兰若被前后四个太监困在路中间。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都忘了苍乔是太监头子,手下走狗无数! 明兰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高挑幽冷的身影款步而来,顿时头皮发麻。 “呵呵,舅舅,您老怎么赶着出来了……。”她干笑一声。 苍乔抬了抬手,那些太监立刻乖觉地躬身退下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慢地靠近她:“外甥女怕什么,娇弱不能自理,嗯?方才不是很大胆地算计本座么?” 明兰若眼神乱飘,步步后退:“您说什么呢,难道我不是在给您治病?” 苍乔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幽暗的眼底跳跃着阴郁火焰:“嗯,治病,把你这只小母猫拔光毛,剁碎了,煲汤做一盅龙虎斗,确实强身健体,还能治本座的肾虚!” 明兰若缩在角落,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她明媚绝丽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这是为了舅舅好,我想舅舅了,总要经常看见你才好。” 苍乔一顿,忽然抬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些年,在悼王府与下人们厮混,你倒是学得能屈能伸,会讨好人地得很,知道本座喜欢听什么。” 明兰若被他手指一捏,差点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别人捏下巴,是调戏,是暧昧。 她这大舅捏她下巴,跟宰鹅的拎鹅脖子一样,揪得她整个脑袋都要仰成九十度,直翻白眼! 明兰若努力抓住他的手腕,愤愤地挣扎:“凭什么云霓可以住你府里,我就不可以,我就是娇弱不能自理,就是要进你府里!” 苍乔手一顿,不知想起什么,拎“鹅”脖子的手势略松了些。 明兰若这只“鹅”终于得了喘气的功夫,赶紧大喘气。 苍乔这种性格喜怒无常又位高权重,逼得她有时候不得不冒险直接耍无赖。 苍乔却忽然将她一提,把她抵在在自己胸膛和宫墙之间。 “唔……。”明兰若闷哼一声。 他低头下去,高挺的鼻尖蹭过她脸颊柔软娇嫩的肌肤,叹息:“不让你住东厂,是为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为我好?”明兰若被他蹭得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真成了他手里的一只猫儿,随他撸。 可是他的语气实在太无奈。 难不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作者有话说】 谢谢亲们的打赏和必读,还有留言,有时候感觉就是靠着留言有动力更新。 还有,求亲亲们的必读票~~~~~ 明兰若:要必读票,才能治好舅舅的漏尿! 苍乔:呵呵,把你烤熟了,必读票能翻倍对么? 第24章 真想把你做成人偶 苍乔眯起眼,喑哑温柔地叹息:“唔,本座怕自己万一忍不住,把外甥女做成人偶,好让你从此只能乖乖地躺在本座的房间里,谁也看不见呢。” 明兰若汗毛倒竖,他用迷人温柔的声线说出这种话,只会越发地显得惊悚。 毕竟这位爷残忍起来无底线,曾把谋反的藩王和属下做成一溜人皮灯笼,挂在东厂门口,八月十五邀请其他藩王来东厂赏人皮灯笼吃月饼。 “呵呵……不至于,真不至于,千岁爷。”明兰若干笑,不敢乱叫他舅舅了。 这位爷现在好像受不得刺激,一副病态的样子,是该看大夫了。 似乎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悚然和僵硬,苍乔低低地笑了起来,声线愈发地沙哑诡魅:“怎么,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说了……让她别来招他的。 明兰若继续干笑:“怕,我怕死得很。” 苍乔没说话,只闭着眼,仿佛很享受这种把她圈禁在怀里的感觉。 他修长的身躯死死地地抵着她,下巴蹭着她的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甚至还有兴致给她梳起了小辫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头上的辫子从一根变成了十来根条,明兰若越发地僵硬,一张小脸也熬得通红。 虽然苍乔手下那些小太监们都站得远远的,可是这光天化日下……他就在这里把她当猫撸!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遭过这事儿。 实在是…… “放……放开我。”她忍不住低声喊,一个劲地轻抖。 她衣衫穿得不算多,背后的墙壁在冬日里冰冷而坚硬,而身前,他身上那股子沉烟香和着他的体温与气息,宛如一股灼热的火焰。 明兰若觉得自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被烤得——外焦里嫩,酥脆得可以掉渣了。 可他并没有搭理她的哀求,只轻笑两声。 这煎熬里,她甚至盯着他猩红而弧度精致的薄唇,出现了诡异的幻觉—— 他薄唇咬了她这只“酥饼”一口,她便彻底化进了他唇间,再被他吃进肚子里。 唔……苍乔这个混账! 他是故意的!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抬手直接搂住他脖子,靠近他耳边:“这样没意思,咱们找间房间,有床榻的那种?” 因他给的煎熬,她清冷柔软声音也多了勾人心魄的沙哑。 苍乔把玩她头发的动作顿住了,瞳孔骤缩。 明兰若感觉到了,抬起水润的大眼,指尖轻佻地撩过他耳垂:“怎么了,督主,宫里是你的地盘,我等你教我对食。” 苍乔却忽然闭上眼,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只是皙白的手掌不自觉捏紧了她的细腰。 她感觉到了,眼底泛起迷离水光,抬手捧住他的脸:“苍乔……” 听着自己名字在她红唇间婉转吐出,苍乔呼吸凌乱,眼角不自觉地泛红。 他忽然松了手,将她放回了地面,退开一步,淡淡地道:“好了,你该回去了,太后娘娘在等你。” 明兰若被他压顶在墙上时间太久,一时间腿软得差点没站稳,试图伸手去拉他衣袖:“等一下……” 苍乔却已经施然转身,向宫道外走去,其余伺候的太监们立刻跟上。 他动作依然优雅,只是过快的步幅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明兰若自己都气喘心跳地站不稳,自然也不会追,只是瞧着他转身后,白玉似的耳朵尖上一点红。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 那笑声让苍乔的步子略有僵滞,耳尖更红得如一片红玉。 随后,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是那背影里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了。 明兰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抚向自己柔软滚烫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鼻尖与薄唇的感觉。 宫道寂静无人,她干脆坐下来,望着天空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肆无忌惮的风情。 其实……上辈子,她就不是个安份的女人,想要的人就一定要到手,只是痴心错付,才身死命陨, 这一世,她既然认定了他,照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总该让她查出来,到底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压抑着自己,这样回避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迟疑的青年男音响起:“悼王妃,可是哪里不适?” 明兰若顺声看去,身批光明甲胄,手提长弓的高大身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明兰若一愣,她刚才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琢磨着怎么把苍乔搞到手,竟不知巡防的禁军都走过来了。 她尴尬地想要扶墙站起来,做出虚弱模样:“啊,无事,就是伤刚好,有些虚弱而已。” 下一刻,那禁军士兵却忽然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天寒地冻,千万小心。” 明兰若瞬间表情有点诡异。 如今皇宫上下都知道她救了太后,咸鱼翻身,再没有人敢明着踩她,还有小宫女上赶着讨好她。 但是连禁军的人都开始讨好她到这地步,倒是自己没想到的,是因为今天明帝召见的缘故? “唔,多谢。”她客气地试图退开一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名声已经够臭了。 谁知一下竟没有挣开那禁军的大手,她冷了眼,蹙眉:“你……” 那禁军忽然拿下自己的盔帽,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悼王妃,是在下。” 明兰若定睛一看,愣了:“你是……慕青书,慕统领?!” 慕青书一脸尴尬歉意地道:“前些天打伤了您,实在是对不住,在下欠您一次人情,这次先送您回慈安宫,以后您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吱声。” 明兰若温和地笑了笑:“您护着太后心切,也不是故意的。” 慕青书又道:“我也刚好要去拜见姑母,也顺路,不如送您?” 见他固执地要送她,明兰若心里明白,这一位禁军第一剑大约还在愧疚。 他又怎么会知道借他的手受伤,只是她的一步棋,不过…… 明兰若妙目微转,自己背负了这么个不好的名声,还要保护小希,多个人情,多条路,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她便微笑点头,扶着他伸过来的手:“那就麻烦您了。” 慕青书便护送着明兰若一路往慈安宫去了。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远处的宫道转角,一道素白的人影悄悄站在那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弯起冰冷阴沉的笑。 【作者有话说】 一更~~二更在下午六点半 第25章 无知贱妇 云霓微微眯起眸子,原本她只是听说督主在这里。 没想到,没遇到督主,却看了一出好戏。 慕青书会成为除掉明兰若的一把好刀。 随后,她转身离开,出宫往东厂去了。 明兰若扶着慕青书走了一会,刚才被苍乔折腾得麻木的腿脚这才恢复了正常灵活。 慕青书目光掠过她明艳的面容。 明家有女,容貌冠京城,却不守妇道,未婚先孕,失去了入主东宫的机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官宦贵戚们教导女儿的反面教材。 他不是没听过,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 在他怀里受伤的王妃,美丽的眉目因为痛苦,变得脆弱易碎,楚楚惹人怜。 而刚才,那靠着墙坐在宫道的女子,她眉目染了冬日的碎雪,却靡丽而冷艳,甚至带着莫名的洒脱。 慕青书忍不住好奇,到底哪个才是她。 明兰若似察觉了他的目光,疑惑地问:“您一直在打量我,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而且不光是慕青书,还有刚才路上走过的宫人,看她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明兰若坦率地揭破自己的小动作,让慕青书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轻咳一声,把盔甲的护心镜拿下来,递给明兰若。 明兰若接过来一看,顿时……呆住! 自己的发髻被拆了半个,多了十几条乱糟糟的小辫子,看起来像足了街边乞讨,两个月没洗头的乞丐婆! “他大爷的……!”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她知道苍乔那个人刻薄又锱铢必较,可是实打实没想到他跟她那么亲密的时候,都在他娘的想着怎么整她! 慕青书咳嗽了一声,礼貌地道:“王妃即使这般,也难掩殊色,只是不知哪位嬷嬷为您梳的发髻,下次可以换一下。” 说人话就是——这个辫子造型梳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梳了。 明兰若揉了揉太阳穴,咬牙:“我身边的‘苍嬷嬷’一贯喜欢自作主张,是我大意了!” 明兰若捂住脑袋匆匆地跟着慕青书回了慈安宫。 太后端着茶,瞥了眼她的脑门,蹙眉:“你这脑袋是准备给鸟做窝孵蛋,还是跟人打了一架,薅头发了?” 明兰若:“……打架了。” 算是打架吧,接近妖精打架那种。 老太太挑眉:“打赢了?” 明兰若:“……我以为我赢了。” 把那人逼得算是落荒而逃吧,谁知道那人还有后招坑她! 老太太不屑地喝茶:“没用的东西,当年哀家对上谁都不输,下次知会一声,哀家自让人去帮你薅光那贱人的头发。” 这话让明兰若听着舒坦了,能骂苍乔贱人的老太太,她喜欢! 她眉眼弯弯地过去给老太太锤肩膀:“太后娘娘威武,乃兰若的榜样!” 老太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放下茶盏:“少拍哀家马屁,马屁精不少你一个,是不是要准备出宫?” 明兰若乖巧地收了拍马屁的爪子:“是,陛下说了要兰若尽快搬出去,照顾舅舅。” 太后横眉竖目,不高兴地拍桌子:“那哀家的病,你就不管了,宫里那帮庸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周围的宫婢们顿时吓得“噗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看着一副别扭模样的老太太,明兰若却不害怕,只叹气:“您的身子骨可不能生气,我每个月都会进宫给您请平安脉,兰若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说实话,当初自己虽然是利用苦肉计和为太后诊病,博一个前程,可也是为了报答这老太太前世今生的回护之恩。 太后这才脸色好些,没好气地戳她脑壳:“你那名义上舅舅当初把你嫁给一个死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做什么非要往他身边凑,是嫌哀家的大腿不够粗,不够你抱的?” 听到这个问题,明兰若只感觉脑壳疼,最近宫里这些大佛们缺人抱大腿吗? 苍乔也恼她不去抱他大腿,跑来抱太后的大腿! “您消消气,您知道我还有个小娃娃,终归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宫里,宫外也需要有人照应庇护。”明兰若耐心地给她倒上自己配的药茶,细心解释。 太后脸色又缓和了些:“也是,你已经被逐出家门,明国公府是回不去了,还带着个孩子。” 她想了想,吩咐身边的覃嬷嬷:“你让人开了哀家的库房,给悼王妃置办些金银与衣料。” 覃嬷嬷笑着颔首:“是。” 明兰若心中动容,老太太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什么看,哀家那是库房都堆不下,要生虫了。”太后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明兰若忍笑低头:“是。” 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太后,竟然能生出皇帝老儿那样的儿子。 在宫里收拾了两日,覃嬷嬷交代她可以先去王府接孩子,她们会直接把东西送到东厂后院。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干脆就换了一身简单衣袍,戴了面纱,直接出宫了。 她记得当初玄武胡同里那家做梅子水晶糕的铺子手艺一绝,大户人家都经常派人排队去买。 点心不贵,可大师傅精力有限,去晚了就买不到,她想着要给小希儿买上一点。 果然,等排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两盒,她直接给钱都包了,其他排队的人只得羡慕唉声叹气地鸟兽散。 她欢喜地接过打包好的东西,刚要转身,手里的包裹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然后两吊钱直接扔在了她脚下,一道娇纵的女音响起:“这梅子水晶糕是我的了,两吊钱可是翻倍的价格,便宜你了。” 明兰若呆了一瞬,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强买强卖的? 她恼火转脸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糕点要卖……” 然而,在看清站在身后的人时,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是你?” 那一身华丽水红长裙,头戴金钗的不是曾经她身边的婢女香雪,又是谁?! 香雪身边已经也有了个丫鬟,那丫鬟正是抢她东西的人,手里拎着她的糕点。 香雪打量了下戴着面纱的明兰若,见她衣着简单,不屑地问:“怎么,你认识本夫人?” 明兰若冷了脸:“不认识,点心还我!” 说完伸手就从香雪身边丫鬟手里抢自己的点心。 那丫鬟一呆,上前就抓住她衣袖,恼恨嚷:“这是我家夫人的,钱都给你了!” 明兰若才懒得理她们,提着糕点转身就走。 “无知贱妇,知道本夫人是谁吗,竟敢忤逆本夫人!” 谁想忽然身后一道劲风,香雪的鞭子直接朝着她的背后狠狠抽过来。 【作者有话说】 苍乔织毛衣:啦~~啦~~,编辫子,编辫子,编个花篮~~装外甥女去埋山山。 明兰若:变态果然是千奇百怪,可我还是想把他搞到手。 第26章 打你还要挑日子? 明兰若蹙眉,最近怎么总被人从背后偷袭? 她身形一侧,那鞭子落空抽在地上。 明兰若忽然再反手握住那鞭稍,然后——狠狠一扯。 ”啪!“香雪一个收势不住,踉跄着摔在地上,疼得她的脸都扭曲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香雪在地上摔得狼狈,嗤了一声。 上辈子,嫁入东宫之后,为了让她更好地窃取机密和传递消息,秦王上官弘业特意派顶尖高手暗中教了她几招。 成年后习武实在太迟,难有所成,所以她只能学些躲避袭击和隐藏自己的身法。 慕青书的偷袭,她都能察觉,香雪这种蠢货,想要偷袭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香雪的脸一阵绿一阵红,只觉得无比羞耻。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她撒泼打人不成,反而个四仰八叉,幸灾乐祸地哄笑:“哈哈哈!” 丫鬟见状,赶紧冲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夫人,你怎么样了!” 香雪气得眼红,抬手就"啪"地甩了一巴掌在丫鬟脸上:“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还不滚去叫人!” 丫鬟捂住肿了的半边脸,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跑去喊人了。 明兰若见状,干脆转身就走,她可没兴趣跟香雪这种人纠缠。 “你这贱婢,你打了本夫人,还想走?!”香雪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拦住她。 明兰若挑眉:“我怎么打你了,不是你自己摔的吗?” 边上有好事的民众也跟着叫:“对呀,你这凶婆娘自己摔的嘛!” 香雪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们一眼,随后狠狠地瞪着明兰若:“有种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拿下你的面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女人声音,莫名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明兰若嗤笑:“呵呵,你再找茬,我就真抽得你男人都认不出你那张蠢脸!”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香雪多一秒! 香雪看着面前的女子骂完了自己,拿着糕点转身扬长而去。 她又气又恼,却不敢追,毕竟明兰若露那一手,看得出手上是有点本事的。 她是真怕挨打出丑。 但下一刻,明兰若却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打了人就想跑,这样不好吧?”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领着人挡在她面前。 明兰若抬头一看来人,脸色真正的冷了下去:“是你?” 上官弘业挑起剑眉,盯着她:“怎么,这位小姐认得我?” “王爷,妾身今日是按照惯例来买您喜欢的梅子水晶糕,谁知道这个贱妇却抢了您的糕点,还打了妾。” 香雪眼睛一亮,泪汪汪地跑过去抱住了上官弘业的胳膊,委屈地告状。 周围人一听,顿时都面面相觑,原来这个俊酷的贵气公子竟然是个王爷!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还是他的侍妾! 这下那个素衣姑娘惨了,他们刚才围观起哄,怕也吃不到好果子! 众人赶紧做了鸟兽散。 香雪见状,心底吐出一口恶气,脸上却还泪涟涟的委屈娇柔样子:“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明兰若见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恶心,自己竟曾将这样的人当做可托付的心腹。 “你可认罪?”上官弘业挑眉,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冷笑一声:“认罪?秦王的侍妾颠倒黑白,凭空抢人东西,倒成了我的罪过?”“ “你果然认得本王,你是谁?为何会本王府中卫长的身法?”上官弘业眼中闪过精光,咄咄逼人地问。 说话间,跟着秦王来的侍卫迅速地将明兰若围住。 上官弘业本是准备去明国公府,才带着香雪,所以就在附近。 他在马车上听到闹腾动静,过来时恰好将那素衣女子扯翻香雪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那素衣女子的身法,他若没看错,与他贴身暗卫长凌波极相似。 明兰若沉默了一瞬,她没想到上官弘业一直在现场,他肯定是认得她的身法,而她还没想好借口! 她索性抬手揭开了自己的面纱,淡淡地道:“秦王殿下,谁能不认得。” 看到明兰若那张面纱下明艳的面孔,上官弘业瞳孔骤然紧缩:“明兰若?!” 而香雪更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以前的尊称:“大……大小姐?”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与明兰若相识二十多年,竟没有认出她来。 重生之后,明兰若的气质大变,她早已放下曾经的矜持与架子,身上多了坚韧而平和的气息。 “这些年,你受苦了。”上官弘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当年这个女人突然态度大变,死都不肯嫁给太子,坏了他的大计。 四年过去,所有人都认定了她这一辈子都在悼王府圈禁至死,他都快要遗忘这个女人了。 没想到她又忽然绝境逢生,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明兰若的手段! 明兰若淡漠地道:“我苦不苦跟秦王无关,但您的侍妾如果再这样狗仗人势,要吃苦头的。” 上官弘业眉心一蹙,冷冷地看向香雪:“香雪,道歉!” 香雪过了震惊的情绪后,她委屈又气恨,现在都已经是秦王的侍妾了,为什么还要受明兰若这贱人的气! 香雪故意小鸟依人地靠向上官弘业怀里,委屈娇嗔—— “殿下,悼王妃才是狗仗人势的那个,当初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淫乱无耻,被迫冥婚,却嫉恨我得您青眼,竟将我打发进浣洗房日夜折磨,现在又再次羞辱妾身!” 她知道明兰若深爱秦王,她非要气死这个除了出身外,一无是处的贱人! 香雪话音刚落,忽然觉得眼前一晃,一记清脆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发疼的脸看向明兰若:“你竟然敢打我?!” 愤怒之中,她扬手就朝着明兰若脸上也扇了过去。 明兰若抬手利落地接住了她扇过来的手。 她一挑眉,反手又是利落地一抽,“啪”再次狠狠甩了香雪一巴掌:“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么?” 说完,明兰若甩开香雪,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蔑地道:“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 香雪僵住了,那是她刚才骂自己丫鬟的话…… 如今明兰若故意原原本本地甩在她脸上,是在嘲讽她自己才那个不但没有护主,还背主的贱婢! 香雪屈辱得浑身发抖,她咬着唇看向秦王,泪如雨下:“殿下,香雪是你的人啊,打狗还要看主人!” 上官弘业丹凤眼一冷,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捏住明兰若的手腕:“明兰若,你……” “殿下,打她这个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贱人!”有人撑腰,香雪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明兰若顿时警惕又嘲讽地看着他:“怎么,秦王想对我动手,为你的侍妾讨回公道?” 三人纠缠在一块的时候。 巷子里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道素衣人影静静地负手而立,将巷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千岁爷,我替您去解决秦王……”另外一道窈窕人影站在苍乔身后,轻柔地道。 苍乔垂下雀翎般的长睫,冰冷的雪花落在他唇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只淡淡地道:“看戏,别说话。” 身后的人却不敢再做声。 苍乔的静,比动,让人恐惧。 苍乔安安静静地看着“戏”,只有些期盼—— 【作者有话说】 苍乔挑眉:“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吗?”这句词儿怎么如此耳熟。 明兰若:咋地,tvb《宫心计》没看过,你宫斗剧的台词都没背熟,怎么爬到这个位置? 苍乔微笑:本座更熟另外一句——翠果,打烂这小贱人的嘴。 明兰若:…… 第27章 奸情 他在期盼着她让自己“不失望”又期盼她让自己“失望” 啧,真是矛盾。 …… 明兰若梗着脖子瞪他,指缝里夹了一根银针,他岂敢动她! 却不想,他忽然反手“啪”一巴掌狠狠甩在香雪的脸上。 香雪这几年在秦王府被养得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起上官弘业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她直接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不敢置信地抬头:“唔……殿下,你为什么……” 上官弘业冷漠又鄙夷地睨着她:“你这等贱婢,怎么敢对身为皇族的悼王妃无礼,跪下!” 说着,他看了眼侍卫。 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前一把揪住香雪,逼她跪在明兰若面前。 原本指望撑腰的人,却这样对自己,香雪如遭雷击。 她不甘心地痛苦哭喊挣扎:“殿下,殿下,您忘了我们的恩爱吗……” 却不想,上官弘业忽然提膝,一脚将她的头彻底踩实在地上。 他厌恶地道:“因为你是兰若的贴身婢女,本王才看在兰若的面子上,在她身陷囹圄时,照拂你一二,你这出身低贱的东西,竟敢侮辱她!” 明兰若:“……” 这是什么神转折!叹为观止! “跪下,向你家小姐道歉!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在这里跪到死!” “殿下饶命……饶命啊……不,大小姐,是香雪错了……看在兰若从小伺候您的份上,饶命!”香雪痛苦极了,她眼珠子都要被上官弘业踩出来了,满嘴是血。 求生的本能让她彻底放下了所谓的“自尊”,四处挥舞着手试图去摸索明兰若的裙摆。 明兰若厌恶地退开一步,却还是开口了:“行了,大清早见血,没得恶心!” “小若说得是。”上官弘业微笑着松开了脚,香雪蜷缩在地上如一条他脚边的死狗。 明兰若实在恶心他,冷道:“香雪背主,我嫁入悼王府那天,就打发了她去浣洗房,秦王千方百计地把人从明府捞出来,可见是中意这丫头,现在何必这样作践她。” 她早就知道,女人对上官弘业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的物件而已。 可是看到上官弘业这样残忍对待香雪,她还是忍不住心寒。 上官弘业上前一步,目光灼热地看着她:“你可知本王为何救这丫头,是因为你嫁给那个死人后没一年,她求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你托付本王照顾她……”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才向国公府索要香雪,纳为侍妾的?”明兰若轻嗤一声,退了一步。 上官弘业却跟着再上前一步,几乎是要贴上她,低头认真地道:“知道你不再被拘禁悼王府,我才带上香雪去国公府,想把她给回你……。” “敬谢不敏,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至于殿下要怎么处置她,只要不在我眼前,随便。”明兰若冷冷地道,转身就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八成是看她咸鱼翻身,又想算计她了,才演出这副深情的死样子,也不嫌恶心! 上官弘业见明兰若软硬不吃,眼底闪过冷厉的光。 这个以前见他就发痴到爬他床的女人,竟然敢拒绝他的示好! 他看了几个侍卫一眼,那些侍卫立刻挡在明兰若的面前。 “走开!”明兰若火冒三丈。 谁知,上官弘业忽然几步上来,一把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小若,这些年,本王很想你!” 天空又渐渐开始飘起了小雪,若这真是旧情相逢的一幕,当真是唯美的。 可明兰若却忍无可忍,只想打爆身后男人的狗头! 她抬手就把藏着的银针就往上官弘业的腰间大穴扎去:“滚开!” 自己已经在皇帝面前表现过她厌恨上官弘,就算戳他两针,也不怕他去跟皇帝告状。 却不想,一道劲风忽然掠过自己脸颊,“砰”地一声直接将上官弘业撞开。 上官弘业武艺不弱,听得劲风来袭,却愣是闪不开,直接被劲风撞到了墙上! 他一张俊酷的面容都疼得扭曲,咬牙切齿:“唔……是谁,竟敢偷袭本王,这是要反了吗!” “原来秦王殿下,咱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狗。”一道幽冷莫测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兰若循声看去,巷子口施施然走进来一道身着云锦素白常服的高挑人影。 他鼻尖修挺漂亮,鼻梁高耸,细长飞眉下一双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 色如春晓之花,偏眼角染着天生病态的嫣粉,一身阴狠修罗煞气衬着这飘逸的白,不见仙气,倒像是索命的白无常。 上官弘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下一秒在手下人扶着站稳了,抱拳行礼:“九千岁。” 明兰若一见苍乔,明媚的大眼顿时亮了起来:“舅舅!” 她刚想奔过去,却忽然看见苍乔身后同样有一道白色的窈窕人影撑着伞。 明兰若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云霓怎么又跟他一起来了。 云霓却没看她,只温柔地在苍乔身后撑高了伞:“雪天路滑,督主慢行。” 明兰若看着云霓肩膀上竟披着苍乔的披风,眼底一下被刺痛。 苍乔是个极其——“孤“的人。 他从不允许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更别说穿他的衣衫了。 云霓和他的关系,竟到了这样亲密的地步? 苍乔见她停下脚,阴沉莫测地盯着明兰若:“过、来!”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道:“千岁爷既然在这里,我还要赶着回府去接小希,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处理了。” 一口气说完,她转身就往另外一个胡同口走。 “明兰若,本座的话,从不说第二次,滚过来!”苍乔眼睛是含笑的,声音越发的冰冷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他就不该解了她的圈禁,一出宫,她就忍不住要去要见上官弘业这个旧情人。 云霓汇报此事时,他原是不信的,所以,他安静地站在房顶上,等到了现在。 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 第28章 向本座献身吧 上官弘业见状,只以为是苍乔恼他刚才轻薄了他的外甥女。 九千岁终究还是顾念着他义姐的唯一血脉,才会去请皇帝开恩放出了明兰若。 所以掌握了明兰若,就能利用苍乔,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弃明兰若的原因。 他眼底精光一闪努力平复下翻腾的气血,上前抱单膝跪地抱拳:“督主不要责怪兰若,是弘业多年未见青梅竹马,一时激动才失礼了。” 若是寻常男子这样坦荡,以尊贵皇子之身行了这样的大礼,做长辈多少都动容,高看一眼。 可他偏偏挡在了苍乔和明兰若之间,他狭长的飞凤眸里闪过阴郁黑暗的焰火。 他忽然居高临下,抬手挑起上官弘业的下巴:“啧,堂堂皇子,膝下有黄金,怎么臭鱼烂虾,都能让你跪,贱不贱啊?” 明兰若脚步一滞,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苍乔,他竟然这么说她?! 上官弘业也愣住了,这种近乎调戏女人的对话方式,让他脸色难堪。 “督主说笑了。”他咬牙道,随后试图站起来。 却不想苍乔随意地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别啊,既然殿下有心,那就跪着,求欢美人,半途而废,可不好。” 上官弘业脸色苍白,苍乔这么随便一按,他竟然被压制得跪地不起! “督主不要忘了本王怎么说也是皇子!”他咬牙切齿地道,额头上浸出冷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膝盖被压得都要裂开了。 苍乔简直是个妖物,这种功力恐怖如斯! 苍乔却忽然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抚过他厚实的肩:“可怜见的,秦王这般俊朗,是多少京城儿女春闺梦中人,怎么就看上本座那赔钱的外甥女?” 上官弘业被他摸得浑身毛骨悚然,试图解释的同时避开他的手:“兰若如洛神一般温婉美丽,只是命运多舛,教本王怜惜……” 苍乔却眯起眼,再次随意地按住他了的肩:“是么,秦王这眼巴巴地凑到她跟前,是看上她,还是看上咱家,嗯?” 上官弘业被苍乔那幽幽凉凉的语调惊到了,对方话里话外带着令他惊悚的暗示! 什么叫看上苍乔了? 上官弘业忽然想起,这群太监去势后性情扭曲,不少位高权重的太监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可他没想到苍乔敢对他一个皇子出手!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上官弘业脸都绿了,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但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丝诡秘的念头—— 如果他肯从了苍乔,兴许根本不需要明兰若,那帝位就是掌中之物,到时候他大权在握,再杀掉苍乔和所有知情人! 可这念头才闪过,他就恶心得自己想吐了。 苍乔似看出了他内心天人交战,笑了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骤然收拢—— “好了,秦王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咱家答案,这里人多,咱家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别怕。” 上官弘业只觉得肩上传来几乎要捏得他内伤的力道,可额上疼出冷汗来,他却只能受着。 九千岁从不独自行动,太多人想要刺杀他,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到处都是东厂的人! 他如果真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只有这么点人,压根逃不掉! “是,本王知道了。”上官弘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后槽牙屈辱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那些被强抢的民女的恐惧感!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小巷! 上官弘业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他如得了特赦一般,哪里还敢看明兰若一眼,迅速地带着手下人逃掉了。 苍乔转脸看向站在墙边的窈窕人影。 他径直向她走了过去,云霓撑着伞想跟过来。 苍乔淡淡地吩咐:“你风寒未愈,带着本座的披风先回去吧。” 云霓一愣,看了眼不远处的明兰若,眼底闪过冷意。 但她只爽朗地笑了笑:“好,听说府里准备了荠菜云吞,云霓和兄弟们等督主回来。” 说完,她转身识趣地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两个人,他走到明兰若面前,睨着她:“怎么,不跑了?” 明兰若抱着胸,抬起头,看他:“这不是看戏呢么,您三言两语就能将秦王玩弄在掌心,仓皇逃窜,不愧是九千岁!” 秦王这段时间怕是夜里噩梦连连,却又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对苍乔“献身”,没空再打她这个小角色的主意。 她一直都知道苍乔的本事,这个男人,太善于操控人心弱点了,杀人不见血! “怎么,心疼旧情人了?”苍乔抬手轻抚过她的发髻,极温柔地替她把碎发别到而耳后。 他精致眉目里染上妖异讥诮的笑意:“可惜啊,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方才却在考虑向本座献身。” 看到她跟上官弘业在一起,他就想起她曾深爱那个男人,甚至有了对方的骨肉,这让他充满了血腥和毁灭的欲望。 明兰若挑眉:“我管他是向谁卖屁股,只是千岁爷是该离开我这种臭鱼烂虾远点,免得玷污了您的贵体。”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在这里,她就只想说完这句话而已! 谁都可以这么看不起她,他不可以! 但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臂忽然从背后一把勒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扯进怀里。 “放开我!”明兰若小脸一冷,本能地就伸手死掰住他的胳膊,挣扎起来。 但身后的男人的手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小脸通红。 他低头,脸颊轻轻蹭着她娇嫩的脸颊,声音阴郁迷离:“兰若啊,乖一点,离那些臭男人远点,不要逼咱家断了你的翅膀,将你一辈子锁在囚笼里,你这么柔软又倔强,我真怕你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啊……” 明明是这样温柔低语,却听得明兰若毛骨悚然。 她甚至觉得他现在是在费了很大力气去压抑这种冲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僵硬地道:“你明明身边有了云霓,又何必做出非我不可的样子!” 苍乔顿了顿,轻叹:“她和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话说,做个调查,大家一般都几点看文,要不要我固定一个更新时间呀? 第29章 我不缺爹,我缺你 明兰若顿住了,她心底一阵难受:“不一样?” 是啊,为什么不一样! 明明……话本里写那些故事,上天垂怜给人重生的机会,就可以去弥补前生的错过与遗憾。 可是,他的身边,却比前生多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是本座的伙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亲,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我身边,哪也不去,我在一日,谁敢欺负你,必让他挫骨扬灰。” 苍乔温柔至极的声音,说着在明兰若耳里最残忍的话。 明兰若闭了闭眼,眼眶酸涩难忍 上辈子,她希望他永远只将她当作亲人,好好做她的手中刀,让她所向披靡。 这辈子,他终于如她“所愿”,可原来心会这么痛。 上苍让她重生回来,莫非就是为了让她体会一遍前生苍乔所受的苦? “我若说我想做你的伙伴呢?”她忽然开口。 苍乔沉默了一会,忽然松开了禁锢住她的胳膊,将她转过来。 他仿佛真像她的长辈一样,替她理了下衣襟,淡淡道:“乖孩子,别犯傻,你不知道我走在什么路上,回府准备一下,搬过东厂来。” 他原本不想她靠自己太近,但今日看来,还是得把这只猫儿锁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教人放心。 明兰若“啪”地一声大力拍开他的手,冷着脸:“少拿这副长辈的口气与我说话,我缺男人,不缺爹,你比我也只大不到一轮,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说完,她转身冷冷地离开。 苍乔这次却没有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离开。 手背有细微的疼痛,他平静地打量了下自己白皙手背上的红印,甚至有她指甲刚刚刮出细细的血痕。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血痕。 唔,原来在不光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会感觉愉快,连她留下的印记也有一样的效果…… …… 明兰若回了到悼王府,整个王府已经换了样子,张嬷嬷和老忠早已被两条草席卷走。 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皮肉的焦臭。 东厂的人已经彻底重新接管了悼王府,见明兰若回来,府中的下人在东厂太监的带领下上前来行礼。 “见过王妃。”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他们当初中不少人就算没有欺负过明兰若母子,也少不得蔑视或者漠视过她的处境。 没有人认为一个带着私生子的冥婚王妃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好不过是日日煎熬着养大私生子,最后埋进皇家陵园罢了。 如今明兰若忽然翻身,张嬷嬷和老忠的惨状在前,谁能不怕? “王妃娘娘,上头交代了,这些人都交给您处置,是打杀是发卖,皆您做主。”小齐子恭敬地对她道。 明兰若点点头,给他塞了一颗覃嬷嬷给的碎金子做打赏:“公公辛苦了。” 小齐子受宠若惊,千岁爷虽也有干儿子,但那都是宫里大太监们自己眼巴巴凑上去认的,千岁爷给面子没驳斥罢了。 这位可是千岁爷唯一认可的外甥女。 他笑吟吟地收了:“谢姑奶奶赏赐。” 明兰若听他称呼变了,晓得这是太监们算是认了她的地位,心里忍不住好笑却又舒坦。 她看了一眼那些人,点了两个人:“其他人依旧在悼王府打理,这次过东厂,只带上婷婷和王嬷嬷。” 众人忍不住对王嬷嬷和婷婷投去羡慕的目光。 王嬷嬷就是当初看门的三等下人王婆子,现在都成王嬷嬷了,这下是飞黄腾达了。 王嬷嬷欣喜若狂,知道是这是明兰若念着当初自己让她偷偷出门求救的情分。 她赶紧上前对着明兰若磕头,学着戏文里的人发誓:“王妃救了老婆子的孙儿,今后老婆子一定肝脑涂地,效忠娘娘!” 至于蜷缩在角落的婷姐儿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自从姑母张嬷嬷死了以后,府里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们得罪了王妃,肯定要被整死。 这些天最苦最累的活都是她干,经常饭都吃不上,可是王妃却点了她这个罪人的侄女儿…… 婷婷泪如雨下,连滚带爬地到了明兰若脚下,拼命磕头:“王妃……婷婷永远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明兰若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满意,自己去了东厂千岁府,身边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 婷婷是个心善的,王嬷嬷是个机灵的,都是能用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王嬷嬷和婷婷如今算是被她恩威并施地收服了,将会是自己最得力的人。 “起来吧,王嬷嬷帮着打点一下王府,婷婷去帮我把希儿带过来,咱们好好地歇一段时日,好为搬家做准备。”她笑着扶起婷婷和王婆子。 小齐子呆住了,赶紧上前行礼问:“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咱们不是今日就准备搬府的事么?” 和公公可交代了,千岁爷特意让人准备好了院落房间。 明兰若挑眉:“是吗,我可没说过,再说了,我重伤初愈,哪里遭得住搬家这样麻烦的事儿。” 小齐子暗自叫苦:“这……” 这位姑奶奶到底在搞啥咧,不是说是她要求住东厂去的吗,这是整哪出?他咋向和公公交代啊! 说话间,婷婷已经把小希儿带过来了。 “娘亲!”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冲了过来。 明兰若没有理会苦瓜脸的小齐子,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人儿,温柔地道:“娘好想宝宝,希儿在府里乖不乖呀?” 小希儿紧紧地抱着明兰若,嫩脸贴在她脸上,委屈地抽噎起来:“娘去哪里了,希儿想娘!” 明兰若顿时心酸,她的宝宝从来没有离开她那么久。 “乖,娘亲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希儿那么久了!” 说着,她拿出梅子水晶糕喂小希儿:“看,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小希儿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呆住了,肉嘟嘟的奶猫脸露出惊奇的表情:“好好吃呀,谢谢娘!” 说着,他亲了一口明兰若。 明兰若的心都要被他融化了,在苍乔那里受的委屈都仿佛被抚平。 总有一天,她会给她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苍乔很快就收到了明兰若“拖延”搬府的消息。 他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低笑一声,吩咐和公公:“罢了,随她去吧。” 小母猫儿生气了。 和公公应了,又从袖子里取了一只小盒子搁在桌子上。 苍乔看了一眼:“新的丹药练出来了?” 和公公点头:“是。” 苍乔打开,瞧见里面猩红的丹药,取了一颗,轻嗅了下,含入唇间。 和公公见状大惊,出声阻止:“督主,您不能再吃这东西……。” 第30章 孩子被拐 苍乔淡淡地抬手:“为陛下试药是咱家的本分。” 和公公微颤着把那只药盒收好:“您这是何苦……再吃这药,您一辈子就真毁了。” 苍乔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有什么区别么?“ 和公公一愣,终于没说话,只是露出一种似悲似苦的神色来。 门外,云霓端着一碗荠菜馄饨进来,瞧见房内气氛有些怪异。 “督主,是云霓的手艺不好么,一进来,两位就这副样子?”云霓含笑将馄饨放下。 苍乔靠在八仙椅上,淡淡地摇头:“与你无关,你先把准备给悼王妃的院子封起来吧。” 云霓一愣,走到他身边蹲下,熟门熟路地从书桌边上的小匣子里拿了两个小玉锤子给他捶腿,迟疑着道—— “王妃是不满意云霓在府里住着吗,要不……云霓搬出府邸去?” 男人没有不喜欢懂事的女人,要比对千岁爷的了解,她自信远胜于明兰若那卑劣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苍乔挑眉,看着膝前的白衣女子。 和公公在一边也不赞同:“云卫长,你是锦衣十六卫的十六名卫长之一,统领飞云卫,怎么能随意离开东厂,府内女眷的事情也都是你在打理!” 云霓一边为苍乔捶着腿,一边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千岁爷和悼王妃为难罢了。” 苍乔却淡淡地道:“你是你,她是她……” 云霓心中轻笑,果然如此,她的识趣,只会显得明兰若的无理取闹。 “你们平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不必去她面前就是了。”苍乔交代完了,随后起身往外而去。 云霓那点子愉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苍乔的意思很清楚——让她离明兰若远点。 她垂下眸子:“是。” 在督主心中,她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个无耻的女人…… 和公公看着云霓眼底的黯淡,他有些不忍地扶起她:“云霓,明家大小姐对千岁爷而言不过是执念还在,又顾念她母亲的恩义,但你我都知道千岁爷和她是不可能的。” 云霓眼神复杂而复杂:“哪里有什么不可能呢,只怕有心人。” 重生这一世,明兰若那又蠢又卑劣的荡妇,不知怎么了,竟没有如上一辈子那样嫁入东宫,给秦王做卧底。 反而成了什么悼王妃,又跟千岁爷牵扯上了! 上一世千岁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然为那个女人所利用,若是这一世,那女人刻意接近千岁爷,只怕…… 千岁爷还会被她的愚蠢和卑劣害得重蹈覆辙! 她眼底闪过愤恨的光。 “云霓,你知道你对千岁爷的意义不一样,你和他……才是天命所归,千岁爷不会忘记你为他牺牲了什么。” 和公公叹了一口气,目光瞥向她的小腹,极其惆怅。 云霓抚过小腹,烟波诡谲复杂,她低低地笑:“是啊,悼王妃有那个孩子在,她和千岁爷之间就永远不可能。” 这一世,上苍让她重生的意义,就是校正千岁爷上一世被明兰若毁灭的命运。 那个女人,是灾星,是恶星,她和千岁爷才是真正的命定伴侣,她才配怀上他的孩子。 如今她已经改变了很多命运的轨道,不是吗? 她会很有耐心的…… 云霓平静地抬起眸子,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我会离悼王妃远点的,督主交代的事,我都会遵从。” 明兰若那样招蜂引蝶的容貌和尴尬复杂的身份,不必她出手,有的是觊觎她和厌恶想她死的人! 那些人的欲望和厌恶都会毁了那个女人! 而自己,只要慢慢地等待,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就好了。 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惹千岁爷疑心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明兰若都带着小希儿一起在京城四处游玩。 小希儿从小就没有出过王府,日子艰难,她希望如今终能出府,带着他领略这京城的繁华,弥补他的童年。 不过自己的容貌太扎眼,京城权贵多半都认识她,为了安全起见,她都素服面纱。 “娘亲,今天咱们去吃怀想楼的饺子吗,掌柜大叔说给我专门包了蟹黄饺子?”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蹦一跳。 小希儿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睫毛长得像两把小扇子,软嫩猫咪脸走哪里都惹人喜欢。 现在换了一身漂亮的拜年服,比年画上的娃娃都漂亮,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明兰若牵着他的小手,笑吟吟:“咱们先去东春巷,娘亲在那里定了猫咪灯笼,然后再去吃蟹黄饺子!” 小希儿高兴极了:“好!” 母子两一起往东春巷去了,明兰若不曾留意身后人群里,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倒是小希忽然转过小脑瓜瞥了眼自己身后,随后啃了颗糖葫芦,轻哼一声。 到了东春巷最有名的灯笼铺子,明日就是花灯节了,来定灯笼的人满满当当地挤在铺子里,还有大堆人等在门口。 明兰若一看那么多人,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毕竟在明国公府做大小姐的时候,哪里需要自己来领灯笼! 倒是小希见状,忽然大喊一声:“陈嬢嬢,小希的老虎灯笼哪!” 他人小,嗓音却相当大,又尖利,倒是一下子让在店内忙活的老板娘听到了! 她立刻摇晃着手:“叫你娘插队进来拿,嬢嬢给你准备了大老虎哦!” 插队?众人顿时对明兰若投以——你不道德的鄙视目光! 明兰若:“……” 她低头瞧了眼小希,挑眉:“咋地,不满意娘亲的猫咪,偷偷换了大老虎?” 小希讨好地用小胖脸蹭她大腿:“小希儿是大老虎,不是小猫咪嘛!” 明兰若看着小人儿就差像讨好人的猫崽子拿尾巴卷她腿了,失笑:“行行行,大老虎,娘亲进去给你拿灯笼,你可千万别乱跑,小心人贩子!” 小希小舌头舔着糖葫芦,弯起眸子,略兴奋:“人贩子比灯笼好玩嘛!” 明兰若:“……” 真不愧是苍乔的种…… 她揉了揉眉心:“算了,我先进去了!” 明兰若说完,赶紧往店铺里钻,她还是赶紧把灯笼拿出来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才挤进店铺的人群里。 一个长相憨厚的大娘就走到小希身边,含笑蹲下:“哎呀,这个娃娃真是可爱,嬢嬢带你吃糖糖好吗,嬢嬢家很多糖!” 说着,她掏出一颗糖来。 小希瞧着她,舔着糖葫芦,有点不高兴:“嬢嬢,你以前想要拐我,这个糖就够了,现在该拿宫糖铺子一两银子十颗那种,如今想拐我是另外的价钱!” 大娘:“……” 她脸色有点绿:“小娃娃说什么呢,我是好心罢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边上提着一把大红灯笼的男人,转身匆匆就走了。 那男人提着一大堆灯笼经过小希身边。 小希忽然闻见一阵诡异的香味,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男人提着灯笼消失在涌动的人群里。 而原本小希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串糖葫芦,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收到了两个打赏和70多必读票了~~非常感谢。希望大家有必读票都投给苍乔和小希猫咪~~~谢啦 第31章 逮住了,要剥皮 明兰若提着老虎灯笼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再看店门口时,却发现原本乖乖站在原地的小人儿不见了! 她一开始还只觉得小希只是在边上玩耍。 “小希!”她左右看了看,只见人潮汹涌。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应,明兰若心里瞬间慌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大约这么高,戴着虎头帽,很好看的孩子?”她立刻向周围的店铺和等着排队的人群打听。 大部分人都在摇头,也偶有一两个确实见过小希的,毕竟这孩子长得太扎眼。 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她的呼喊声也惊动了灯笼铺子的人,店主一听是小希儿不见,立刻生意也不做了,招呼伙计们帮明兰若找孩子。 这种仿佛要永远失去小希的恐惧感,让明兰若想起当初小小的孩子被倒吊在城楼上,浑身是血的那一刻! 她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明兰若她死死捏着灯笼,一遍遍地念着那一句话—— 是的,不能慌,我不能慌!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算时间—— 从进铺子到出铺子,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小希儿绝对不会被带走得太远! 她把手里的灯笼往店主手里一塞:“先寄存您这里,我要去报官!” 明兰若提起裙摆朝着东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苍乔! 这种时候,东厂出动,一定能找到孩子! 她在热闹长街一路飞奔,撞到了人,再被人撞倒,奋力爬起来,顾不上手脚的疼痛疯狂地向前跑。 小希,等等娘亲! 这条去东厂的路好长,她好像永远都跑不到尽头,仿佛上一世死去时那种溺水般的绝望涌上来,明兰若的耳膜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砰!”她再次撞到了人,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悼王妃,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道清朗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面纱掉了,她一看来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慕统领,希儿,我的希儿不见了,求您帮帮我!” 慕青书浑身甲胄,正带着一队禁军准备前往西郊校场,突然看见明兰若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向前奔。 她美丽苍白的脸太扎眼,他一眼就看见了。 慕青书立刻向身后的士兵下令:“立刻封锁城门,然后以孩子失踪的地方为中心,向方圆十里开展搜索!” 明兰若强自镇定着立刻又补充:“小希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红色虎头纹锦衣,着黑色小软靴。” 慕青书又着人将孩子的特征传下去。 “王妃不要着急,人贩子若真拐了孩子,他出不了城,甚至出不了玄武街的八大胡同!”慕青书宽慰着明兰若。 明兰若抓着衣襟,苍白着小脸:“多谢慕统领……我……还要去东厂,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保障!” 她绝对不能失去小希,她会疯掉! “您可会骑马?在下送您去吧,东厂离这里有些远!”慕青书让人牵马过来。 明兰若点点头,她立刻上了马。 慕青书的兵会随时追过来给他禀报搜寻孩子的进度,他陪着,她就能实时知道情况。 一路前行,慕青书看着明兰若惨白脸色,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微微蹙眉,低声道:“悼王妃,你要撑住,京城中什么人都有,若他们知道希儿是您致命弱点,下次只怕还会对孩子出手。” 明兰若一顿,她捏紧了缰绳:“京城每年失踪的孩子多吗?” 堂堂禁军统领不会无的放矢。 慕青书沉着脸道:“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很少,晚上走失的倒是有几个。” 明兰若闭了闭眼,蝶翼般的睫羽微微颤了颤:“原来如此。” 她这才结束圈禁多久,就已经有那么多人忍不住想对她出手了吗? 慕青书看着她的模样,心底不知怎么轻轻一动,低声宽慰道:“孩子会找到的。” 明兰若点了点头,两人策马到了东厂门口,还没下马,就听见东厂衙门门口传来吵闹声—— “东厂不是连王二麻子隔壁家老婆偷只鸡都查到,为什么不管人贩子,我抓到贼人了,好歹给一百两赏银吧?!” “……” 明兰若一听这把稚嫩却又大嗓门的声音,她立刻跳下马,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东厂衙门门口,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比他高大好几倍的中年男人。 小奶娃像个爆了的小豆子,一脸嚣张地哇啦哇啦地叫东厂衙门给钱。 躺在地上中年男人瑟瑟发抖,鼻青脸肿,分明是被折磨得爬不起来了! 东厂衙门负责值守领头的锦衣卫一脸阴郁地盯着小娃娃:“京城治安那是京兆尹管的事,不是东厂,小娃娃别在这胡搅蛮缠,讹到东厂头上,你爹娘是想进东厂走一遭!?” 若是其他人敢在东厂门口叫嚣,早就让他们收拾了,偏这么个小混球,他们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动手。 小奶娃神气地叉腰:“进东厂算什么,你们那个什么九千岁老头到处尿尿,我娘要给他治这个尿尿的病,你不知道吗!” 围观群众:什么,九千岁有到处尿尿的毛病? 锦衣卫们怒叱:住口!!! 围观群众:唔,看来是真的。 明兰若:“……” 慕青书咳嗽一声:“这是……贵公子?他好像在卖人贩子……” 明兰若揉了揉额头爆出来的血管,把面纱戴好:“麻烦您牵马在拐角处等我。” 说完,她拨开人群,过去一把将小奶娃抱了起来。 “娘亲,希儿好害怕呢!” 小希儿一见自家娘亲,顿时从嚣张的小豆子变成软萌无辜的小奶包,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明兰若咬牙瞪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贪玩的臭小子,等会收拾你! 她就知道这小混蛋说什么人贩子好玩儿不好玩,肯定没好事,竟敢卖人贩子! 小希缩缩脑瓜,他有预感自己的小屁屁要疼了! 明兰若向那些锦衣卫们欠了欠身:“实在抱歉,犬子顽皮,给各位大人惹麻烦了。” 说完,她马上抱着小希儿退进人群中,又赶紧转回慕青书所在的胡同角落。 慕青书看得出明兰若不想再惊动东厂,或者说惊动九千岁。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他还是默契地直接扶着她们上马,离开了东厂。 一众锦衣卫看着地上躺着,被遗弃的孤零零的人贩子:“……” 动弹不得的人贩子委屈:“嘤嘤嘤……这谁卖谁……” 东厂门口闹腾这点事,说大不大,很快就有消息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略一蹙眉,想了想,转身就进了苍乔的房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兰若带着那小崽子,还有慕青书在东厂门口闹事,又离开了?”苍乔正坐在窗边烤火,看着奏事章。 镀金博山炉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他精致深邃的眉目,却没让他眉目变暖,只多了莫测的幽魅。 “是。”和公公低声道。 明兰若身边其实是一直都有东厂的人跟着,但他们只会在明兰若遇到危险时出手。 苍乔扔下奏事章,起了身,危险地哂笑一声:“这还是冬天,母猫儿怎么就开始思春了,当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不听话的猫儿,该被抓回来,剥皮或者用铁链锁在桌角才好。 “顺便,好好地招待那个人贩子,瞧瞧是谁瞧着咱家养的猫儿不顺眼了,要动她。” 苍乔一边转动着白玉扳指,一边吩咐。 “已经把人带进东厂了,很快就能审出来。”和公公早就安排好,同时为苍乔披上披风。 “逮猫儿去,放养久了,真就野了。”苍乔拿来暖手鎏金炉往外走,冷冷地道。 明兰若哪里知道自己就要倒霉。 她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按着小希儿,对着他的小胖屁屁手起巴掌落——“啪啪啪”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第32章 苍乔的惩罚 上 “哇哇哇……小希儿知道错了!”小人儿趴在她的膝上,被揍得嚎啕大哭。 “你知道不知道娘亲多着急多害怕,如果失去你,娘亲要怎么活下去?”明兰若咬着唇,疾言厉色。 照着小希的描述,那些人贩子八成用了迷魂药。 但小希儿出生不久,她就根据前生的经验,给他身上种了苗疆一种特殊的“引蛊”。 小希百毒不侵,迷药虽不算毒药,但也只能让小希迷糊一瞬间罢了,那人贩子把他藏进灯笼的时候,他就醒了。 可这孩子却假装被迷到了,只因为他玩心大起。 这孩子是天生神力,却缺乏市井经验,这次侥幸逃脱罢了,怎么叫她不心惊! 小希抽噎着道:“对不起,娘亲……以后小希儿再也不这样了……。” 明兰若脸色才略缓了些。 小希儿抽噎着说:“以后我要干坏事,一定会提前告诉娘亲……。” 明兰若:“哦呵呵……” 熊孩子还是打算了。 一边的慕青书见明兰若又挥巴掌,赶紧伸手直接把小希从明兰若的膝上抱了起来—— “好了,孩子还小,喜欢玩耍也是有的,而且小家伙机灵,不要苛责!” 慕青书看得心软,那么小的娃娃,粉妆玉琢的,小胖脸蛋上全是泪,怎么忍下得去手? 小人儿趴在慕青书肩膀的盔甲上,软巴巴地看着她:“娘亲……。” 明兰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继续要再揍小人儿,只瞪了小人儿一眼:“算了。” 慕青书笑了:“既然你这小家伙平安无事,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作为武将,他极其欣赏小希儿这样的男孩,小小年纪竟能贩卖人贩子,在他看来就是有勇有谋。 明兰若迟疑:“今日你率队出城,想必是有要事,因为这孩子的事,已经麻烦您了……” “悼王妃放心,我方才已经通知了副统领收队出城了,今日我其实正当午休,但闲来无事,才跟弟兄们去校场罢了。”慕青书爽朗地笑着道。 明兰若满是感激:“谢过慕统领了,今日我做东。” “这算什么?”慕青书笑吟吟地将小希儿扛坐在肩膀上,一同去了边上的饭馆吃午餐。 一大一小两个人,倒颇投缘,慕青书很喜欢小希儿。 午饭后,他就领着带着小家伙去附近有名的小摊上,又买又是玩。 小希儿第一次跟比自己大的“朋友”同玩,也是极兴奋,叔叔、叔叔地叫个不停。 明兰若边上跟着,也不自觉地露出柔和的笑容。 慕青书这位禁军第一剑,倒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这位穿盔甲的小将军,给夫人买一枝花吧,今早新采的蜡梅,十文钱一支,香得很。”摆摊卖年货的老婆婆笑吟吟地招呼逛到自己摊子面前的他们。 明兰若一愣,慕青书也愣住了。 倒是小希儿趴在慕青书的肩膀上,探个脑袋,指着桌子上的十来个小袋子:“这是什么呀?” 老婆婆笑着将纸袋子举起来:“这是老神做的腊梅糖,将军的小公子要不要带一袋,也是十文钱?” 明兰若尴尬地接过来,然后去摸钱袋子:“婆婆,花就不要了,这糖我要一袋,我不是什么将军夫人……。” “拿一支花吧,不用找零。”慕青书却忽然开口,直接拿过那一支花塞明兰若手里,又放了一颗碎银子在老婆婆的摊子上。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慕青书驼着肩膀上的小希儿走了,只好赶紧提着裙摆追上去。 老婆婆笑眯眯地挥手:“祝将军和将军夫人百年好合,小公子福气满满!” “等等,慕统领……。”明兰若举着手里芳香四溢的蜡梅,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慕青书看向明兰若,笑着道:“咱们京城姑娘有冬日戴梅的习俗,但这蜡梅只有京郊西山才有,西山势陡峭,老人家很是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明兰若这才明白了,她轻叹:“慕统领善心难得。” 不管慕青书出手助他,和他的善意有几分真假,但做人,当论迹不论心,她承了慕青书这份情! 说着,她瞧了瞧手里的蜡梅,摘了一朵下来随意地别在发髻上:“说起来,圈禁在王府这些年,我都忘了冬日戴梅的习俗了。” 她看向慕青书,笑了笑:“慕统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慕青书看着明兰若,见她发鬓梅香四溢,面纱下小巧美丽的脸仿佛都微微在发光,一双明眸灵动如星。 他心底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不知怎么就伸手出去替她将发髻上歪了的蜡梅扶正:“这蜡梅,真好看……” 这就有些越线了,明兰若愣了一下,正想不动声色地避开。 忽然,破空一声鞭响,她腰肢上一紧,然后就被铁鞭整个人卷到了空中,发髻边的蜡梅也落了地。 “啊——!”自从城楼坠落,脑浆崩裂而亡后,她就最怕悬空感,忍不住失声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下一刻,她腰腹一紧,就摔在了一匹马背上! “东厂办案,捉拿嫌犯,仙人回避!”周围的警卫们策马执刀仗旗而出。 冷冽阴森的黑甲长刀瞬间让长街上的民众们全部都躲到了路两边。 而慕青书身边也站了两个锦衣卫,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的动作。 “唔……苍乔,你是疯子吗,放我下来!”她一闻见那馥郁又幽冷的沉烟香,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苍天。 他竟直接把她当犯人一样,横着扔在马背上,她的胃顶在马鞍上,简直要把午饭都吐了! 苍乔垂下狭长的眸子,手里的铁鞭就搁在身前挣扎的娇躯上。 他冰冷的鞭子慢条斯理地从明兰若纤细的脖颈一路滑到她尾椎,声音幽冷莫测:“需要时就是舅舅,不需要就是疯子?” 明兰若僵住了,她脸朝下地被横放在马背上,只能看见他的皂靴和云锦缎裹着的漂亮修长的小腿。 所以感官都在这一瞬间被放大。 苍乔的鞭子上竟弹出了倒刺,他这么一刮,居然生生刮裂了她的腰带和裙子一条大缝。 此刻她都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自己的细腰和臀上的肌肤的冷意。 “怎么不骂了?”他冰冷的手掌替代了他的鞭子,按在那一片雪白的细腰上,慢条斯理地向下轻抚。 众目睽睽之下,明兰若浑身僵硬。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二更,大概下午六点来看~~谢谢大家的必读票~~ 第33章 苍乔的惩罚 下 冰冷的战栗顺着敏感的尾椎爬上四肢百骸,当众被如此对待的羞辱感加剧了这种感觉。 她苍白着脸,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脑子飞速地转动:“千岁爷,别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兰若做错了什么,关上门,您怎么罚都可以。” 苍乔眯着眼,指尖下的温香软玉与她的驯服,让他满意。 “啧,乖外甥女,你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教本座的坏心情好起来。”他手里的钢鞭,缓缓地刮过她的脊背,仿佛在撸猫一般。 钢鞭上冰冷的刺,能轻易撕裂开血肉,贴着自己皮肉的感觉让明兰若悚然。 眼见那钢鞭就要滑进自己的裙子里,明兰若咬牙切齿:“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千岁爷还要靠我治病!!” 明兰若的手指不自觉地掐着他的腿,苍乔一顿,瞧着怀里的“猫儿”彻底炸毛了。 他哂笑一声,顺手掀了披风盖住了明兰若,一夹马腹策马奔去:“嫌犯已抓获,回东厂!” 东厂的诸厂卫们一挥旗,大队人马就护送苍乔离开。 自始至终,苍乔都没有看过被厂卫挡在边上的慕青书一眼。 只是他马蹄飞奔而去的时候,将那一支鲜艳的腊梅在地上践踏得七零八落。 “麻烦慕统领,将您肩上的小娃儿交给咱家。”一个中年太监上前对着慕青书皮笑肉不笑地道。 慕青书他认得中年太监,知道这是东厂一等一的高手,他身后的四个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肩膀上的小人儿却忽然出声:“慕叔叔,没关系,我跟他们走,那个老妖怪还要靠我娘亲治病,不敢把我怎么样!” 慕青书沉默了一会,还是将小希儿交给了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笑了笑:“慕统领是个识趣儿的,跟东厂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他抱着小希儿离开。 不一会,长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天空落着细细的碎雪。 慕青书看了一眼地上落下的那一支腊梅,他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捡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这一段腊梅香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浩劫。 再想起这年冬雪长街,仿佛就是渡劫的开始。 这边明兰若被带回了东厂,直接被押进了一处环境清雅的书房里。 她跌坐在那软塌上,恼火地晃了下自己手腕上拷着的手枷,瞪向走进来的苍乔:“苍督主,你打算就这样锁着我,那怎么给您看病?” 和公公替苍乔倒了茶水,又布置好笔墨,眼也不敢抬地退了下去。 苍乔优雅地坐下:“斟茶,解锁。” 明兰若瞪着惜字如金的苍乔,只能不甘不愿地走过去给他斟茶。 只是手上的枷锁有点重,她倒茶有些吃力。 苍乔却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反而抬手托住了她的手腕,似随意地问:“这手枷可好看?” 手枷是特制的,金色的链子上甚至有蔓藤花纹,倒像是一对华丽的镯子 明兰若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只冷冷道:“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缺钱,还能换不少银子。” 苍乔忽然抬起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温淡地笑了:“这是专门为你定制的,喜欢就好。” 明兰若一惊,警惕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一直这么铐着她吧? 苍乔接过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先是太子,然后是秦王,再然后是慕青书……你可还记得咱家说过什么?” 明兰若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过了一遍,他警告过她得——不要靠近其他男人! 她一时间无语:“太子和秦王,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找上门吗?您堂堂东厂掌印大太监,要查这些事很容易。” “若非你当初的短视蠢行,他们会找上门?”苍乔毫不留情地嗤笑。 明兰若一时无语:“……” 她上辈子确实短视蠢行了,可是这辈子她清醒了。 “我这不是……悔改了。”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苍乔挑眉:“所以,这次换上慕青书了?” 明兰若忍不住拔高了声线:“他帮我找孩子,我在酬谢他,只是正常的人际往来罢了,难道都不可以……” “不可以。”苍乔淡淡地打断。 明兰若气结,她原本就天生傲骨又倔强,两世重生,只磨掉了她大小姐的傲慢,却不代表她真就脾气柔顺。 她冷着脸,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千岁爷慢饮茶,我先回去了,小希在等我” 却不想,苍乔忽然一抽手枷链,将她一下子扯了回来,反手就“砰”地一声将她掀按在书桌上。 “放开我!”明兰若闷哼一声,抬脚就要朝他膝上踹去。 这个混蛋,竟真当她是嫌犯这么擒着。 却被他长腿一顶,直接压制得动弹不得。 苍乔却俯身下去,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道:“明兰若,你从悼王府逃出来,巴巴地求上咱家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本座从不做赔本买卖,从那天起——你就这只属于本座。” 他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软嫩敏感的耳垂,似缱绻地亲吻上她一般。 明兰若一双明眸里闪过慌乱,忍不住发抖。 她咬着牙恨恨地道:“苍乔,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说了要跟你在一起,你不同意,却又拘着我,不让我跟其他人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高挺鼻尖慢悠悠地轻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精致的眼角慢慢染上病态的嫣红—— 那是他兴奋的表现。 通常出现在他杀人的时候,还有一些隐秘欲念动了的时刻。 “这是本座的道理,怎么,你要忤逆么?”苍乔在她耳边,轻笑地一字一顿地问。 明兰若僵住了,她莫名地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 苍乔的话温柔到阴森,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兴奋,他似乎在期待她忤逆他,期待她做出什么会让他有足够的理由—— 对她做点什么,让她万劫不复的事情。 明兰若的直觉曾经救了她很多次,她急中生智,软了声音:“舅舅,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好一会,身后传来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嗤笑声,苍乔仿佛觉得无趣,甚至还有失望。 他忽然起身,松开了她,淡淡地道:“乖,把衣服都脱光。” 【作者有话说】 明兰若:我怎么不是爱上狼心狗肺的帅哥,就是爱上美丽的变态……能换个正常的cp吗? 好勒~二更来了~~求票~(不是我故意晚更,而是确实,苍乔小哥哥的感觉不好把握,你们懂的,他有自己的思想) 第34章 苍乔的执念 明兰若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苍乔从书架上取了一幅画下来,铺开在桌面上,提了笔沾墨:“怎么,不愿意?” 明兰如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心底就是一股子浊闷的气。 她捏紧了自己衣襟的手指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指尖一松,原本就已经残破的裙子就散开来。 明兰若轻颤着手指褪下衣裙,柔软的裙子顺着她雪白的腿落下,在地上堆成妩媚而诱人的姿态。 不管脸上怎么火似的羞耻发红,不管她的身体是不是僵硬,她一双清冷明媚的眼就这么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那是她不肯退缩的骄傲和倔强。 随着她衣裙的散落,苍乔的目光渐渐幽深,握笔的长指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收紧。 “我……好看吗?”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散落了一头五黑的长发,挑衅地问,声音里却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 苍乔却垂下了长睫掩去了他黑暗到令人心惊的眸光,他轻轻地提笔落纸:“坐,你手边有茶。” 明兰若坐了下来,她紧紧地捏着掌心。 房间里烧着地龙,即使不着寸缕,她抖感觉不到冷,手边还有茶水与点心。 茶是碧螺春,点心是水晶糕,竟都是她喜欢的。 所以…… 这是惩罚、羞辱,挑衅又或者是……引诱? 明兰若已经分不清楚,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覆盖了她身上的每一寸。 如这熊熊燃烧的地龙,在这冬日里,这炽热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 可她知道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可以退缩。 苍乔没有再说话,只站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描摹着。 他的每一次落笔,仿佛都在她的身上,都是诡秘的轻颤,明兰若的掌心里都是汗,到了末,她已经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他停了笔,静静地看着笔下的画。 明兰若到底忍不住,低低地问:“可是结束了?” 苍乔淡淡地道:“新裙在柜子里。” 明兰若如获大赦,立刻取了裙子迅速地穿上,这大约是她这辈子穿衣服最快的一次了。 穿好了衣裙,她站起来,就能看见他桌上的画。 她是国公嫡女,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一眼就看出那一副春宫图并不是新作,而是没有完成的旧作。 苍乔这一次,不过是将没有完成的作品完成了。 画上的工笔白描美人双手被缚,一如她现在的样子,不着半寸地娇软靠在榻上,纤毫毕现。 明兰若一张粉脸早已红透,此刻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角,浑身发软。 她强自镇定问:“为什么不画脸?” 画上美人,依然没有脸,或者说只点了一抹嫣红的唇,其余皆无。 “好看么?”苍乔提着笔,忽然抬起狭长的眸子,含笑看着她。 这是她之前挑衅他的话。 她颤了颤,纤细手指紧紧捏着袖子,明眸不肯服输地看着他:“督主喜欢吗?” 怕什么,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她上辈子也不是雏儿,做间谍探子的人,有什么不知道? 苍乔幽眸静静地看着面前倔强的美人,他忽然垂下了眸,似自问自答:“极好看。”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眼底都盈了羞涩的水雾,她捂住自己胸口,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 可却被苍乔反手一把扯住了手枷的链子。 明兰若又羞又窘地咬牙挣扎:“放开我!” 她到底没那么厚脸皮。 苍乔一双幽眸隐了叫人心惊的魅光:“若是不想再被罚,就好好地做你的九千岁外甥女,乖乖地离那些男人远点,否则下次,就不只是画了。” 明兰若忽然不挣扎了,看着他,讥讽地笑了:“苍乔,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该用这种手段侮辱我?” 苍乔却忽然垂眸,神色淡淡地替她解了手枷。 明兰若揉着手腕,转身就走,却在开门的一瞬间,一双修长的手臂“砰”地一声按在门上。 明兰若被圈在他的胸膛和门间,背后是他紧贴自己自己的炽热体温。 “你……”她轻颤了一下。 苍乔却温柔地把脸抵在她的发间,幽幽道—— “画的是执念,你要觉得是侮辱,也行,总能教你警醒些,别犯错,招惹不该招惹的,本座的执念还有许多……” 明兰若一愣,但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打开,她被轻轻推了出去。 再转身,书房门已经关上了。 明兰若怔怔,心情一言难尽,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都这样诡秘。 什么叫招惹不该招惹的,是指太子、秦王他们,还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轻咬了下唇,捂住自己心口。 算了,想不明白,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何况,除了苍乔的事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明兰若整理好自己,决定先离开去找小希儿。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小希儿已经进了东厂。 苍乔坐在桌前,瞧着图里除了没有眉眼,已经补完的美人图,忽然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轻地抚摸过上面人儿的每一寸。 沉浸在不知什么思绪里,他修长的眼角渐渐地染上魅惑的嫣粉,神色迷离起来。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指尖一翻,一只笔直接弹射向房顶。 “砰!” 房顶瞬间被击碎出一个洞,一个圆圆的“东西”尖叫着掉下来。 “啊啊啊——!” 苍乔身形一动,掠过去,手一抬就提拎住了那一坨东西。 “啊啊,老妖怪,欺负我娘亲,我就打死你!”小肉团子愤怒地试图朝着他踹过来。 奈何腿短,总是踹不着。 “什么东西,也敢行刺本座?”他挑眉看着手里的小人儿。 小希愤怒地朝着他尖叫:“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刚才他看见娘亲红着眼和脸离开,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家伙欺负他娘了。 原本他想学那些侠客,爬到房顶上跳下来,打他,哪里知道这个老妖怪竟然发现他了! 苍乔眯起眼,认出了小希是谁。 他不耐烦地唤人:“最近东厂的护卫怎么如此松懈,什么猫崽子都能爬到本座的屋顶上了!” 门外的和公公赶紧带着人跑进来:“属下失职。” 就是一眨眼功夫罢了,谁知道这说去茅厕出恭的小娃儿,真像个小猫似地竟然就爬上了主子爷书房的房顶。 和公公赶紧去接小希儿。 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避开了小希短腿的攻击范围,学着千岁爷的样子去拎小希的衣领。 谁想就是那么换手的一瞬间,小人儿忽然小短腿一蹬,踹在和公公的手上。 利用那一瞬间的反作用力,他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再次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他——又叒大意了。 和公公的脸都绿了,又又又来…… 他隐约看见自家督主的脸色,因为这熟悉的剧情,也绿了绿。 大风大浪的刺杀与反刺杀不知经历了多少,没人能伤着自家主子爷,但却第二次被个几岁的小家伙啃了脑袋! “咬洗你、老哟怪!”(咬死你,老妖怪)小猫似的人儿被拎着衣领,还奋力地啃苍乔的脑袋。 感觉头皮上的尖尖疼,苍乔面皮跳了跳,骤然恼恨地拔高了嗓音:“来人,给本座准备炖盅,今儿就上活炖童子!” 他今天非宰了这碍眼的小东西不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公司放假了,所以大扫除,晚了,所以今晚要十二点才能二更了 第35章 小东西,你爹是谁? 小希儿一僵,下一秒就松开了手,“跐溜”一下直接从苍乔的身上滑下地,麻溜地钻过苍乔胯下就想溜。 但才跑了一步,就再次被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苍乔把他拎到自己眼前,冷笑:“怎么,这就跑了,你娘没告诉你,咱家就是靠着吃童子炖盅养颜强身、增进功力么,咱家这都几天没吃童子了?” “三天。”和公公在边上一本正经地应和着,比了个三。 他默默地想,原来千岁爷知道民间说他容貌若仙、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力是靠着拿童男童女炼丹养出来的。 小希儿瞧着苍乔那阴测测的笑,顿时呆了呆,然后尖叫— “哇哇哇哇——娘亲,老妖怪咬吃我,娘亲,救命!” 苍乔哪里知道孩子的哭嚎声威力那么大,那么小不点的一个人儿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他皱了下眉,嫌弃——“吵死了,再喊,就把你烤成肉串吃了!” 小希儿忽然想起悼王府里的人说张嬷嬷和老忠被烤熟了,他眼里一下子含了泡泪,嘴一瘪:“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娘亲!!!” 苍乔忍无可忍地就想把哭嚎的小希儿扔给和公公。 谁知道他手一动,就见和公公本能地退了两步,仿佛自己要给他扔的是火雷弹一般。 苍乔看了一眼和公公被小希踹了一脚,现在已经又红又肿的手,蹙了蹙眉,没再将小希扔给和公公。 “去准备一些孩子的吃食来。”他拎猫崽子一样,拎着小希儿进了书房。 房间里,他把一路尖叫哭嚎不停的小希往软榻上一扔。 “你再哭再闹,就永远别想见你娘。”苍乔冷冷地道。 小希在床上狠狠滴摔了个屁股蹲,又怕又恨。 他泪汪汪地瞪着苍乔:“你敢吃掉我,娘亲一定不给你治那个乱尿尿的病!” 苍乔:“……” 乱尿尿? 为什么又成了乱尿尿…… 他精致的面皮抽了抽:“这是你娘说的?!” “才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有乱尿尿的病,不信你去问问东厂门口的那些人,大家都知道你到处乱尿尿!”小希大眼珠子转了下,决定打马虎眼。 他可不能让这个老妖怪去找娘亲的麻烦! 苍乔深吸一口气—— 果然还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就不该让明兰若那个混账丫头出了悼王府! 小希儿揉着自己的小屁屁,像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冲苍乔喊:“放我出去!” 苍乔却坐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你这一身怪力哪里来的?” 这小子只有四岁,但这力气和他这种牙尖嘴利,胆大包天的脾气,实在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小希儿僵了僵,娘亲说过不可以随便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力气大。 他小脑袋一歪:“我才没有什么怪力气!” 苍乔看着他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眯了眯眼,忽然问:“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小希儿瞪他:"关你屁事,反正不是你这个老妖怪,太监是不能生孩子的!" 第36章 我认你做干爷爷吧 “呵……。” 苍乔哂笑,心头一窒,白皙修长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捏碎桌角。 小希敏感地察觉面前的人因为自己一句话,一股逼窒的杀气迎面而来。 危险的感觉,让他立刻像小动物一样瑟缩了起来。 苍乔冷冷地看着他:“你倒是懂得不少,都是你娘教你的?” 小希嚅嗫着:“嗯,你不要……吃我,娘亲会伤心的。” 苍乔见他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知怎么眼前就掠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仿佛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样,求着活下去…… 他略松了指尖,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今儿咱家心情好,就不吃你了。” 小希眼睛一亮,立刻道:“以后都不要吃!娘亲说了,太监吃小孩子也不会再长个小鸡鸡,那都是坏人瞎编的!” 他要杜绝这个老妖怪吃自己还有再吃其他小孩子的可能性! 苍乔精致的眼角一抽:“你娘一天到晚的跟你说什么东西!” 小希一本正经地比出一根手指:“本小爷从小的玩具就是娘亲种的草药,识字的书都是娘亲的医书,我很懂的哦~”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苍乔:“医书上说以前唐朝大太监想长鸡鸡,就吃童子肉,且让本小神医问问,你吃了那么多童子肉,长了没有?” 说着,他一脸“给我看看”的八卦表情,巴巴地看着苍乔的腰腹。 苍乔胯下一凉:“……。” 他头疼,真的! 明兰若自己当初不过十六,都还是个孩子,就生了这么个得寸进尺的小玩意。 跟她如出一辙! “行,本座以后不吃小孩,但本座若是在外头听到什么本座到处尿尿,还想长什么东西的事,本座就把你娘那只母猫给剥皮,炖了吃。” 苍乔微笑,伸手指尖捏住小希肉嘟嘟的脸蛋,左右开工一扯。 小希被扯得呲牙咧嘴,赶紧喊:“知道了,知道!你不要吃我娘亲!” 苍乔揉着他的脸蛋,笑得阴测测的:“这才乖孩子呢。” 小东西,手感倒是挺嫩。 小希被他搓得小脸蛋一会圆一会扁,使劲挣扎:“放手,放手!” 他忍无可忍地掰住苍乔的爪子一扯,一咬:“啊呜” 苍乔:“……” 行吧,小崽子不咬脑袋,这次改咬手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干爹,和公公让我送些松子糖和清凉糕还有燕窝雪梨羹来。” 苍乔淡淡地道:“进来。” 小齐子就端着东西进来,一进来,就看见苍乔手上“挂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 他忍不住惊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自家千岁爷。 他虽然刚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不过是因为他办差有功,刚升了理刑百户长,是东厂里最年轻的百户长。 这才由着和公公引荐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阖宫上下,他这样的“干儿子”有十来个,反而像和公公那样的,却不是千岁爷的干儿子。 但就算和公公又哪里敢像这孩子一般冒犯千岁爷的贵体? 他放下了食物,本能地想上去把小希弄下来:“这孩子怎么……” 但苍乔却抬手,示意不必,然后晃了晃手臂:“怎么,现在换成你想吃本座的肉了?不吃这些点心?” 人人都知道九千岁品味极好,是个讲究人,吃穿住行,不讲究外露的奢华,但是什么东西都是精致贵气内藏的。 千岁爷的小厨房出的东西没有比皇宫内厨差的,连厨子都是皇帝赏赐的。 那常见的松子糖、清凉糕都香气四溢,更不要说剔透的燕窝雪梨羹,更是皇后娘娘用的。 小希立刻小嘴一松,直接爬上桌子,不客气地抓了糕点吃起来:“我才要吃你的肉呢,吃了我的小鸡鸡也不见了,怎么办?” 小齐子:“……” 苍乔:“……。” 也许,真该把这小玩意给炖了! 小家伙吃着吃着,忽然瞧着一边小齐子,有些好奇:“喂啥你看起来和老妖怪差不多,要叫他干爹?” 小齐子悄悄瞧着自家主子爷没啥表情的脸,干笑:“那是因为千岁爷对咱好,所以……” “也就是说认了干爹,他就不会吃你了,对吧?”小希眼睛一亮。 小齐子呆了,这话又哪来的? 他边偷看苍乔,边紧张得直冒汗:“千岁爷……干……干爹不吃人……。” “那好,我也认你做干爹吧。”小人儿一抹嘴巴,决定了。 只要认了干爹,老妖怪就不吃人。 小希顿了顿,又皱起小眉毛:“不行,你都那么老了,你干儿子只比你小一点点,那我还是认你当干爷爷吧!” 小齐子:“……” 这个逻辑,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不可能!还有,本座正当盛年!” 小希瘪嘴:“那就干奶奶!” 苍乔挑眉,冷冷地盯着他:“什么??干奶奶?” 小希认认真真地一根根比手指:“第一、你没小鸡鸡,第二、你还长得比我娘都好看,你不喜欢当干爷爷,那就当奶奶吧!” 苍乔:“滚出去!!” 小齐子惶恐:“是!” 他麻溜地转身就溜出了门。 苍乔:“……” 小希笑咪咪:“哈哈哈,你看你那个傻干儿子,你是叫我滚出去!” 苍乔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不能跟这小子呆在一起了。 着实让人短命。 明兰若这不长脑的跟哪个更混账的畜生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他索性转身起来摔门而出:“来人,看好房间里的小崽子,吃饱了,赶紧给咱家扔出去!” 再跟这玩意呆几天,他怕自己不是短命,就是先掐死明兰若。 小希朝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小气包,生气了,小爷可不随便认人当干奶奶呢!” 说着,他愉快地开始继续吃东西。 东厂门外,和公公正跟明兰若说话:“那个……小少爷在府里和督主相处得愉快。” 明兰若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很愉快?” 苍乔并不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她能看得出他一直对小希有敌意。 又或者,父子天性,他其实本能的会对小希好,这也许是他们父子相认的契机? 第37章 他和云霓圆房了吗 和公公神色有些古怪:“是的,刚才我还让小齐子给书房送了点心,都是孩子爱吃的。” 之前他以为督主厌恶透了明兰若和秦王生的那小崽子,但是这两次接触看起来,倒不像是那样子。 也许罪不及子嗣,也是也许因为是明兰若生的,所以督主算爱屋及乌? 明兰若迟疑了一下:“那我这两日就搬过来,但还想回一趟国公府,那就拜托您照顾小希两日?” 若是能让小希和苍桥相处几日,或许,能增进他们父子感情…… 和公公一口应了:“没问题,哪里需要咱家照顾,千岁爷如今都是亲自照顾着,咱家瞧着千岁爷都活泼了些。” 此刻“活泼”的苍乔莫名地打了几个喷嚏:“唔……”他鼻尖敏感地打了喷嚏。 “千岁爷。”边上的小孩子立刻递了帕子过去,他乖觉得没有叫干爹。 毕竟刚才千岁爷被那小东西因为这“认干亲”的事儿气得不轻。 苍乔接了帕子轻按了下鼻尖,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站在院子里的窈窕人影。 云霓竟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满头满肩的雪。 他狭长的眸子微挑,走了过去,小齐子立刻撑着伞在后面跟着。 “这是怎么了?”苍乔走到她面前,神色淡然。 云霓没有说话,她唇已经冻得发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有内力加持,可依然身体在发抖。 小崽子只得低声道:“从您进书房后,云卫长就在这里等着了,她不让我们去书房打扰您。” 也就是说从明兰若被他带进房间到后来小崽子在房间闹腾这段将近两个时辰里,她都一直在院子这么等着。 苍乔眉心微微蹙,示意小齐子把伞递过来。 小齐子给了伞之后,立刻乖觉地远远退开,在看不见的地方候着。 苍乔举着伞遮在云霓头上,淡淡地问:“你风寒刚好,这是打算再大病一场吗?” 云霓终于缓过来了,她垂眸抚着自己的小腹,颤着唇微笑:“云霓不怕病的,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不争气了。” 苍乔神色深沉下去:“你想说什么?” 云霓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千岁爷,您还记得,在云霓失去孩子,重伤绵病榻时,您答应过云霓什么?” 苍乔顿了顿,垂下幽暗的眸子:“本座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记,本座不会娶她,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云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呢喃自语:“她还有她的孩子,云霓的孩子……却没有了,可云霓想这个孩子会知道,他是为了他的父亲挡了一剑,他死得心甘情愿。” 苍乔没有说话,只取了披风,披在云霓的肩膀上,淡淡地道:“回去吧,天寒地冻。” 说罢,他举着伞转身离开。 云霓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对着苍乔寂冷的背影喊—— “爷,云霓从未想过您能与云霓长相厮守,妾身为您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您好好的,可明兰若她更不配,她会害死您!” 苍乔神色幽暗不明,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曾停下,修长冰冷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 云霓捂住小腹,苍白着脸,低低地笑了…… 只要千岁爷还亏欠着她,只要千岁爷不知道那小崽子是他的种,他就永远不可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 和公公哪里知道他王子爷和小希相处“愉快”成什么样。 他一直有件事想问明兰若,所以特意追到东厂门外来。 这地儿没人敢靠近,空旷,不怕人偷听。 “千岁爷的病,您这儿,是怎么个说法?”和公公低声问。 明兰若左右瞧着无人,也低声道:“您是千岁爷身边亲信,那我问您。他既没有净身,但打小进宫后,他每年都能顺利通过宫内净身房的查验,就是因为爷的身子那样处发育异常,对否?” 和公公点头:“是。” 明兰若继续道:“但他也不是天阉之身。” 所谓天阉,就是天生的太监,男性象征不曾发育,可苍乔不是。 和公公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对明兰若倒是信服了不少:“正是。” 明兰若最后补充了一句:“他这是体内被人植入了某种蛊,有那蛊在,他身子就一世都不会看起来像个男人。” 也就是说,那种蛊会让他身体某处宛如幼儿一样无异。 和公公呆了一下,这都诊出来,他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可不光是蛊,爷还吃药……” 明兰若愣住了,她之所以能知道苍乔身体异常,是因为阿古嬷嬷告诉过她—— 苍乔身体里的蛊就是她娘种的,为的就是维持苍乔身体的形态。 后来她给苍乔面诊过那次,望闻问切,也确认了这点。 可是,为何苍乔还要服药? 和公公瞧着明兰若不知道,他眼中又闪过犹疑不决:“你竟没诊断出来?” 明兰若皱眉,淡淡道:“他身练邪功,脉象异于常人,有些东西,很难诊断到底是邪功还是药物所致。” 和公公这下信了,主子爷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正是修炼了某种江湖失传千百年的禁忌邪典。 这种邪典,要求身子既是男脉又有女脉,所以当然是不正常的非男非女的身体才能炼成。 他急道:“千岁爷服那药,是增进功力所用,却会……。” “却会伤及身体根本,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甚至短寿。”明兰若低低地叹了一声,也猜测到了。 和公公眼中有大悲与暗淡之色,他忍不住拉住明兰若的胳膊—— “主子爷是恢复过的,他不能就跟咱家一辈子就这样,他和咱家这些人不一样,您去了他体内的蛊,治好他么?” 明兰若忽然听出来一点异样,她挑眉:“你们督主恢复过?” 和公公顿住了,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摇头:“咱家说的是既然是蛊,那千岁爷就能恢复正常身子。” 明兰若眉心微蹙,和公公在说谎! 苍乔的身体是被特殊"处置"过的,绝不可能随便恢复,否则以他的权势,早就能寻得神医恢复男子"根本" 五年前在酒楼那一次,他能忽然失控恢复,占有她,是属于特殊情况。 她被圈禁在悼王府时,认真琢磨过——大约是她身体里有阿古嬷嬷从苗疆带来,为她种下的"元蛊" 这种蛊是万虫蛊王,她幼年体弱,嬷嬷怕她像母亲一样早亡,才为她种下有扶元养本,能辟百毒的功效的蛊王! 她在小希儿的身体里以血引蛊,为小希种下的就是蛊王的子蛊。 在酒楼那天,苍乔很可能不知怎么触发了她身体里蛊王,蛊王压制住了他身体里的蛊,让他得到了恢复成为男人,才……有了那一夜留情 可为什么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和公公也对此讳莫如深? "他和云霓卫长有没有圆房?"明兰若忽然问。 【作者有话说】 那啥,本文是双洁,但是吧,但某人暂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干净的。 第38章 我恨不得你去死 和公公脸色微变,淡淡道:"这是主子爷和云卫长的隐私,咱家不可妄议。" 明兰若见和公公不愿意说,知道自己逼问不出什么来。 她点点头:“我会尽力为他医治。” 有些事,她要慢慢查,五年前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说完,她交代和公公:“我先回一趟国公府,这两日就搬过来。” 和公公蹙眉:“您这是要上明国公府去,但国公爷那里已经与您断了关系……。” 明国公性情倨傲而守旧,只怕不会容得下明兰若。 明兰若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我的事了,您先忙吧,帮我看顾好孩子。” 和公公应了,就算是为了主子爷的身体,他也会照顾好明兰若的孩子。 明兰若转身就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 华丽的房间里,一道削瘦的人影冷冷地问:“你是说明兰若正往国公府来?” 那婢女点头:“是,太子妃。” 明玥莹冷冷地笑了:“呵,今日没有把她的小崽子弄死,原是可惜的,如今她倒是亲自上门了,那就刚好送她上路一程。” 她的话正巧被要进门的国公继室夫人覃氏听见。 覃氏惊了一下,忍不住道:“莹儿,你长姐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早与国公府断绝了关系,更与太子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如此!” 明玥莹却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歇斯底里尖叫:“她受那些苦算什么,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日的田地,我失去了什么,您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她,当初我都已经……。” “啪!”她话音未落,覃氏已经一巴掌摔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覃氏气得浑身都颤抖:“你疯了吗,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哪些话你不能说,你不知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 明玥莹瘦弱的身体晃了晃。 她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从小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偏心明兰若,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亲生的,明知道我因为她失去了什么,你还在护着她!” 覃氏气急:“你在说什么蠢话!” 明玥莹抬起眼,一张清秀的面容异常扭曲,一字一顿:“总之,我要她生不如死!!!” 覃氏气急,还要上前说什么。 明月的婢女杏仁立刻上前抱住了覃氏,低声哀求:“夫人,您就不要再刺激太子妃了,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奴婢会劝她的!” 覃氏无奈:“莹儿,你是我亲生,娘怎么会害你,你可千万冷静些!” 见明玥莹不理自己,她也只得转身离开。 杏仁劝走了覃氏,低声来劝明玥莹:“娘娘,您可千万三思。” 明玥莹却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冰冷的湖面,眼底渐渐地涌起猩红的泪光与恨意。 她低笑:“当初有谁给本宫三思的机会了吗?”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交代杏仁:“你去前门等着,你交代前门的人放她进来……” 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完,杏仁有些害怕,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还是去了。 …… 明兰若在国公府门口徘徊了一会,还是迟疑着不敢去叫门。 近乡情怯,自己父亲那清高又倔强的心性,她很清楚。 但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门口守门的几个家丁却只迟疑了一会,还是让她进去了。 “听说悼王妃想见国公爷,请随奴婢来吧。”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女子在门口对明兰若福了福。 明兰若虽然觉得这大丫鬟有些面熟,不知她为何会在门口等着。 但能看见父亲,她的急切的心情还是取代了疑惑,跟着那丫鬟去了内院。 经历了前世今生那么多事,她心里不是不防备的,早早备下了手中的银针。 一路上下人们看见明兰若,都看见鬼一般,错愕、惊讶和不屑交织。 明兰若全当没看见,直到在那大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父亲书房的门口,刚好遇见明国公跟着长随一路出来。 她才松了口气,却又踟蹰不前了。 明国公是个清矍俊朗的中年人,深蓝天水纹的衣衫,显得他眉目清冷。 他乍一看见明兰若,顿时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是什么人放你进来的?” 明兰若上前一步:“父亲……。” “谁是你父亲,本国公早与你断绝了关系,来人,把这女子打出去,免得脏了明家的地!”明国公眉目里都是冷酷。 明国公身边的长随们都面面相觑,这位明家大小姐曾经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女儿。 但现在虽然她丢光了国公府的脸,成了明国公府污点一样的存在。 可她也是太后娘娘的恩人,他们哪里就敢随便动手。 “怎么,这还是本国公的国公府,我都指挥不动人了?!”明国公怒极,拂袖厉声道。 明兰若看着面前对自己厌恶至极的父亲,眼眶酸涩。 管家匆匆赶来,赶紧让仆妇们去拉明兰若。 她清楚记得上辈子,她死前,父女已经势同水火。 她是秦王的人,父亲却支持太子爷,几次三番说她不孝不义,要打死她。 但在她和孩子被太子捆起来关在牢房里,准备第二日吊在城门前威胁逼宫的秦王时。 却是这个早已断绝了父女关系,还瘸了腿的老父亲,试图带人来救她和外孙小希,最终惨死太子随从乱刀之下。 明兰若她用力推开仆妇们的手,拔高了声音:“国公爷,我并不是来求您认回我的,我只有要事相告,你就算再不想见我,也该为阖府上下考虑!” 明国公无比厌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滚出去!” 还是他的亲信门客图老摸着白胡子,低声劝道:“明……悼王妃最近和东厂走得很近,不如您听听她说什么。” 明国公一僵,他最不喜东厂那些只知道刺探拷打,专门干见不得人事儿的番子。 可他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那些阴暗的小人。 他终于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 图老看了眼明兰若:“悼王妃,请吧。” “多谢图老。”明兰若感激地谢过了他,立刻跟着进了房间。 明国公的书房还是她记忆里那样的古朴素雅,她幼年时常来这里玩耍,爬上父亲的膝头。 一贯严肃的父亲却会握住她的小手,耐心地画各种小动物。 明兰若思绪万千,差点落泪。 “好了,悼王妃想说什么,就说吧。”明国公负手而立,压根不看她一眼。 明兰若收敛了思绪,低声道:“听说国公爷十五之后,就要去东北赈雪灾。” “圣旨要年后才下,你怎么知道,东厂那番子告诉你的?”明国公冷笑。 明兰若略一顿,虽然父亲厌恶透了东厂,但这种时候,苍乔的名义比她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她斟酌着道:“算是吧,东厂正在查此事,怀疑这次赈灾之事是一场阴谋!” “阴谋?”明国公和图老互看一眼。 明兰若知道他们愿意听了,她立刻道:“太子殿下如今与拥有藩王势力支持的秦王已经势同水火,您应该知道吧。” “人人皆知的事情,你说来做什么?”明国公冷道。 明兰若不以为意,继续正色道:“国公爷你是朝中清流文官一派的魁首,威望深重,太子需要您的势力,可您正当壮年,从不站队,他已经等不及,这次赈灾就是他的阴谋,只要您在赈灾中出事伤残……” “他作为我的女婿,我又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残废后必只能全力支持他?”明国公挑眉。 明兰若见他立刻说出接下来的话,立刻放心了点:“正是,国公爷知道就好,这次赈灾万万不可去。” 当初父亲的腿就是折在这次赈灾之中,被东北山匪活生生砍了下来,勉强保住了命,从此身体虚弱,只能转到幕后。 “呵呵……滚!!!”明国公忽然冷笑一声,然后猛地对着明兰若怒喝。 明兰若退了一步:“父亲……。”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为了秦王神魂颠倒,现在来这里污蔑太子,还不是为了让我支持秦王?”明国公勃然大怒,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看着明国公眼里的失望的眼神,明兰若简直百口莫辩:“父亲,我没有,我真的是从千岁爷那里听说……。” “那就滚回苍乔那个阉狗那里去!他那里脏,容得下你,我这里容不下!”明国公忍无可忍地拂袖而去。 书房的门被“啪”地一声摔上。 明兰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可她不能怪父亲不信任她,是曾经的自己让父亲太失望了。 她强行忍住眼泪,看向图老沉声道:“图老,您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国公府一损俱损,求您慎重考虑我今日说的话。” 图老也很犹豫不定,他是见过这位骄傲的大小姐为秦王痴狂的样子,但如今她说话做事都谦虚稳重了许多。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明兰若轻叹了一声,起身:“我先走了,若您有任何疑问和需求,就上悼王府找一位姓王的嬷嬷。” 图老瞧着明兰若做事这样周详,还留下暗中联络的方式,多少都被她说服了点,点头:“好,天色已晚,您先回去。” 明兰若对着他行了大礼:“一切都拜托您辅助父亲了。” 图老目送着明兰若离开,暗中感慨,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变了。 且说这头,明兰若出了书房的门,还是刚才领着她来见明国公的丫鬟。 她挑眉:“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妹的丫鬟杏仁,怎么她今日在府里?” “是,悼王妃,我家太子妃想见您。”杏仁福了福。 明兰若若有所思:“看来,你愿意领我见父亲也是二妹的意思,那就去吧。” 杏仁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干脆,她迟疑了下,还是转身领着明兰若去了。 明兰若是在府中的莲花湖见到的明玥莹,她满头珠翠都掩不住脸上的无神,正披着银鼠披风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明兰若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二妹,你瘦了这样多,为了太子吗,不值得,你一直都知道——我讨厌他。” 她在悼王府是没得吃,但明玥莹不该如此削瘦,只能说她是为情所困。 明玥莹看着湖面,低声道:“明兰若,你还是这样自私任性,喜欢谁和讨厌谁,你都可以这样干脆地去追求和拒绝。” 她顿了顿,转脸看着明兰若冷冷一笑:“那我就学学你的自私吧,你知道吗,我也讨厌你,不,我恨你,这世上有了我就不该有你,有你就不该有我!” 明兰若蹙眉,试图再说明白点:“事实上,太子也不爱我,只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好利用父亲,若你恨我,就真中计了!” 明玥莹却忽然笑了:“我恨你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不爱你,我也还是恨你,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忽然身子一仰,直接“噗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莲湖之中。 杏仁骤然尖叫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妃——落水了,悼王妃,你为什么要推太子妃落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皇孙啊!” 杏仁的尖叫声迅速地惊动了莲湖附近的人。 这变故让明兰若简直惊呆了,她是真的不明白—— 上辈子,明玥莹为了争宠,跟自己不死不休,这辈子,自己都没嫁给太子,她为什么要这样! 明兰若一颗心沉了沉,她也很清楚,明玥莹的手段简单粗暴却……狠辣有效。 这个女人,压根不在乎她怀了孩子,她要用肚子里的皇孙换自己一条命!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能猜测到明玥莹为什么对明兰若恨之入骨,猜到了,明天加更,猜不到求必读票,嘿嘿。 第39章 扒光明家大小姐 明兰若闭了闭眼,一咬牙,跟着跳下去。 她前生曾随太子下江南,曾随江南采莲女学过游泳。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一个激灵,强忍着难受直接向明玥莹游了过去。 明玥莹在水中沉浮,气管进水的痛苦让她浑身都抽痛去来,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往湖边游。 她本能地挣扎了起来,眼角瞥见明兰若,她更不要命地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疯了吗,我做了什么,值得你拿命和孩子害我!”明兰若差点勒不住她,气急直接摸出银针扎在她的麻穴上。 明玥莹顿时一抽,四肢都无力了。 她颤抖麻木地冷笑:“明兰若,这次我倒要看看,就算有苍乔那条阉狗庇护,你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说完,她晕了过去。 明兰若将人拖上岸边,立刻就有人扑过来对明玥莹施救。 “快,快请御医!” “不好,太子妃流血了!”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明兰若刚瑟瑟发抖地从水里爬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厉喝——“你这丧门星,竟如此丧心病狂!” 她转脸,就看见明国公愤怒地领着人冲过来,他抬手就要一巴掌朝着明兰若狠狠扇过去。 明兰若却直接退了一步,避开他的巴掌,梗着脖子喊:“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明国公一巴掌落空,见她竟还躲,气得眼底都是杀意:“畜生,我怎么能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还残妹妹的畜生,当初你生出来就该杀了你!” 明兰若一颗心狠狠地揪住了,顿时红了眼:“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我要杀她,何必还跳下去救她!” 明国公再次朝着她扬起巴掌:“你还敢狡辩!” “国公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赶紧去看看玥莹啊,万一宫里追究下来可怎么办!”覃氏赶到,含泪上前一把抱住覃国公。 明国公横眉竖目地怒吼:“来人,立刻将悼王妃押下,送入天牢,等候陛下和太子审讯,她早已与我们国公府断绝关系,生死与人无尤!” 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侍从把明兰若给押下了。 明兰若闭了闭眼,甩开了侍从,冷冷地道:“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覃氏又看向躺在担架上面无人色的明玥莹,忍不住有些心虚又难受。 她看这情况,就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说出真相,明玥莹的位置就会不保,还犯下欺君之罪,她自不能害了自己的亲女儿。 天牢 阴暗又潮湿的牢房隔间里,明兰若全身湿透,却没有人给她一件衣服。 寒冬腊月里,她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连头都开始疼。 她原本这些年就没吃没穿的身体,实在熬不住这透骨的冷,见狱卒走过,立刻低声请求:“有人吗,能否给我一件衣服。” 狱卒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她:“还要什么衣服,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孙没了,只怕你很快就要被扒光了,五马分尸。” 另外一个狱卒却瞧着明兰若这一身湿透,曲线毕露的身体,眼底淫光外泄:“冷是吧,不如小爷进来让王妃你暖暖?” 被关进天牢的皇室女眷就没能囫囵出去的,最好的结局也是流放,他们也没少玩过…… “你们敢!”明兰若咬着唇,眼底顿时闪过愤怒和警惕,伸手刚暗暗摸出银针,就听见一声冷斥—— “大胆,混账东西,谁许你这样对悼王妃说话?” 那两个狱卒一见来人,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明兰若眼睛一亮,难道是苍乔……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们有口无心!”狱卒们跪着磕头。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面孔上一片冰冷:“把这两个人拖下去!” 其他人立刻将那两个哀求的狱卒拖走了。 “怎么是你,太子殿下不该在太子妃身边守着吗。”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苍白的小脸闪过冷色。 上官宙让人打开了牢房门。 明兰若抱着湿透的自己,警惕而本能地退到墙角。 看这她的动作,上官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幽暗的光。 他温柔着声音道:“本宫给你拿了衣服过来,天冷,你先换了衣衫再说话,不要病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身后的宫女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进来,放在地上。 她顿时狐疑极了:“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可是害了太子妃的嫌犯。” 上官宙轻叹一声:“本宫先出去,你换了衣衫,再来说话。” 说着,他就领着其他人转身退出了明兰若所在的牢房。 明兰若看着那干净温暖的衣衫,迟疑了一下,决定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小希儿更在外头等着她! 明兰若很快换好了衣衫,终于稍微缓过了一口气,可是依然头脑发晕又难受,不必摸脉,她知道自己是着凉了。 “你可好些了,兰若?”太子见她换好了衣衫,再次走了过来。 看这明兰若一袭水蓝蜀锦的宫裙,苍白的面容减损了三分艳色,却平添了柔弱的美,宛如冰雪中的冬兰。 上官宙的眸色微深:“这身衣衫,很合适你。” 明兰若盘膝坐下,没什么表情地道:“多谢太子殿下,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明兰若单刀直入,不卑不亢却足见她的态度疏离。 上官宙叹了口气:“玥莹已经救了回来,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她现在陷入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明兰若早已知道这是必定会发生的结果,怀胎三个月内正是不稳的时候,却寒冬落水,怎么可能不流产。 她轻嗤笑一声:“怎么,太子殿下是奉了皇命先来审我的?” 上官宙微微蹙眉:“这是父皇的第一个嫡皇孙,父皇震怒。” 明兰若抬起眸子,坚定地看着他:“我要面见陛下陈情,我没有推太子妃下水,不管你们信不信……” 上官宙却看着她,忽然打断:“我信你。” 明兰若一愣,看着上官宙,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上官宙平静温和地看着她:“你不必担心,本宫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你脱罪。” 明兰若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殿下为什么信我,又凭什么信我?” “因为本宫知道,她一直都恨你。”上官宙上前一步,取下自己的狐裘要给她披上。 明兰若却警惕地退了两步:“不必,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她可不想跟这个男人扯上什么关系,多一个勾引妹夫的名声。 “本宫只是看你很不舒服,额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紫,你需要暖和一点,并无恶意。”上官宙轻叹了一声,顿住了脚步。 说着,他不再靠近,只是将狐裘递过去。 明兰若瞧着他一副,你若不接,我就在这里等着的样子,她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 天牢里太冷了,她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关多久,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看着明兰若接了狐裘,上官宙轻叹:“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你,这一次,你信我,绝不让你蒙冤。” 明兰若蹙眉,这对夫妻在搞什么鬼,一个拿命害她,一个却跑来说要为她脱罪。 说完,他对身边的牢头沉声道:“好好地照顾悼王妃,陛下没有下令,王妃就还是皇族,如果再敢侮辱王妃,小心你们脑袋!” 那牢头点头哈腰:“是,殿下放心!” 上官宙深深地看了眼明兰若,转身离去。 明兰若沉默不语,目送他离开。 太子满腹心机,手段不比秦王差,他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要这个时候对自己处处示好? 明兰若坐了下来,轻喘了一口气,鼻尖都是燥热发疼的气息,她的头越来越晕了。 天牢的味道并不好闻,她却不觉得有什么。 她只闭上眼,逼自己冷静下来,保持清醒好复盘今日发生的一切,寻找破局的机会。 “呵,看来悼王妃真是在哪里都能活得自在,倒是叫咱家白担心了。”一道幽冷深沉的嗓音响起。 明兰若瞬间睁开眼,看向不知何时牢门已开,领着人站在自己牢房门口的高挑人影。 “苍乔!”她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努力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向他走过去。 苍乔却阴郁地道:“站住。” 说话间,立时就有东厂的太监们端了各种刑具和火炉烙铁等物进来。 随后有人给苍乔搬了八仙椅和暖手炉,伺候他坐下。 明兰若见他神色冰冷,不禁一愣:“怎么,你是奉命来审我的?” 苍乔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的狐裘,一看就是男子穿的。 他阴郁嗤笑:“怎么,有太子专门吩咐照顾,真以为本座就动不得你了?” 明兰若呆了片刻,满心的委屈和难过:“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推了明玥莹下水,这么拙劣的手法,连太子都看出来了,你堂堂东厂掌印督主,竟不如太子?” 苍乔眯起晦暗的眸子,隐有惊悚的暴风雪聚集:“是或不是,审了才知道。” 前些日子,她才说不喜太子,到了今日,他百忙之中,还要为她保命,在她嘴里里竟不如太子了。 “天牢关押的嫌犯,穿成这副样子,倒是让人不知道你是在嫌犯,还是太子姬妾,即刻脱下这身衣服!”苍乔捏紧了扳指,面无表情地下令。 她身上是东宫嫔妃的装扮,有着其他男人体温的狐裘包裹着那具柔软的躯体。 看得苍乔心中邪火难抑,强行压抑下想杀人的怒火:"拿过来!" 随后,小齐子立刻捧了一套素白的衣服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一身衣服,只觉得面熟,细想,竟与云霓身上的极相似。 她一翻衣角,竟绣着云霓的名字。 这算什么?他身边姬妾的衣服给她? 她顿时心中又冷又难受,倔强地道:“我不换这身东西!” 这身东西? 苍乔怒极反笑,他冷酷地下令:“既然不想穿就不要穿了,去衣!” 几名东厂太监愣住了,这在刑房的意思——要扒光明家大小姐?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苍乔阴郁地勾起精致的唇角,看着脸色惨白的明兰若。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大家答的都不对哎~~抱歉啦 第40章 心痛又如何 小齐子只得示意几个太监跟着上前。 明兰若退了两步,捏紧自己的衣服,咬牙道:“你们敢!” 小齐子上前行了礼,无奈地苦笑:“明大小姐,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勿怪。” 说着,他一个眼神,几个太监上来就去按住了明兰若。 “放开我!”明兰若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抵挡得过东厂的高手,还是被按在墙上。 她发髻凌乱,屈辱地喘着大气看向苍乔,眼眶泛红:“为什么?!” 苍乔走到她面前,狭长的眸子冰冷地眯起,却轻叹:“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他的指尖却毫不留情地“啪”地扯开她的狐裘扣子,将狐裘粗暴地扯下来,扔在炉子里烧了。 明兰若僵住了。 他冰冷的指尖下滑到她的衣衫的领口,几个太监都乖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舅舅,别这样……对我。”明兰若微微地发抖,眼底有了泪光,低声请求。 苍乔却忽然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颌骨,指尖陷入她脸上细腻的皮肉里。 “闭嘴,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别这么叫我!”他眼角泛起暴戾的猩红,声音轻而冷 从她离开悼王府到现在不过月余,从未安分地呆在他身边过一日! “唔……放开我,混蛋!”明兰若忍不住地低吟出声,愤怒地扭动着。 感受到她柔软濡湿的红唇不断地蹭动着掌心,苍乔眼底闪过异样而扭曲的黑焰。 他突然收紧了箍着她下半张脸的手指,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眸子,笑容温柔到森冷,修长的食指在自己嘴唇上优雅地比了个安静的姿势:“嘘……别说些咱家不爱听的话。” 说着,他再次扯住她的衣襟冷酷地一扯。 “撕拉”一声,精致的蜀绣宫装瞬间撕裂开一个大口子,撕破的绣片甚至在她锁骨上蹭出几道红痕来。 苍乔瞧着她锁骨上的红痕,眼神暗了暗,近乎着迷地轻抚过那一道自己留下的红痕:“为什么总要违逆本座?瞧,疼不疼,真是不听话。” 明兰若只感觉胸前和肩膀都是一冷,上半身只剩下肚兜还算完好。 她睁大的骄傲明眸中,落下两行冰冷的泪。 为什么……他若是爱她的,要这么当众羞辱她,为什么! 她的泪落顺着脸颊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苍乔瞧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竟觉得有些烫手,指尖一松,放开了她的脸。 “苍乔……你混蛋,你是个混蛋!!”明兰若颤抖着声音,闭着眼,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小巧雪白的脸上一片苍白。 苍乔抬起她的脸,指尖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泪,声音低柔喑哑:“不听话的孩子,多少都欠教训。” 明兰若很恨地闭着眼,倔强地不说话,屈辱感让她雪白的胸前起伏不定,却只让他眼神晦暗。 周围的太监们不少都伺候过皇帝临幸宫妃,极懂规矩地眼都不抬一个。 “换不换?”他再次含笑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 明兰若僵住了,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苍乔审讯逼迫的手段。 他还没用别的,她就已经不能忍受。 在她几乎就要屈服的时候。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千岁爷,王妃始终是个姑娘,您不能这样。” 明兰若一顿,看向来人,云霓正在丫鬟的陪伴下匆匆进来。 苍乔松开了明兰若,转身看向云霓,也挡住了她看向明兰若的视线,淡淡道:“府医说你发烧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霓在雪中站得太久,原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身体,又再发烧了。 云霓看苍乔挡住了明兰若的身形,她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摇头:“若云霓不来,您还打算对王妃做什么?” 说着,她脚步略有点虚浮地走过来:“我来劝王妃,您总不想她像云霓这样生病着凉吧。” 苍乔看着她坦荡的眼神,略顿了顿,看了一眼小齐子。 小齐子立刻示意其他太监,松开了明兰若,都转身退开了来,伺候苍乔重新坐下。 明兰若松了绑,几乎立刻就抱紧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警惕又冷漠地看着云霓:“我不需要你的衣服!” 苍乔那样的人,她刚才都求不动,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可以一句话就让他放开自己?! 明兰若的一颗心酸涩至极。 云霓轻叹:“我知道,您身份高贵,自不屑穿我的衣衫,但这些是做出来冬装,我没有穿过。” 明兰若眉心一拧,她说得这话倒像是她太矫情,自诩高贵? 云霓取了一件外袍给她递过去:“因为千岁爷府中像样的女子衣衫也就是我的了,是我给爷衣裳的,仓促了些,您先委屈一下吧。” 她的话倒是说得很平和,也很坦荡。 可就是这份平和与坦荡如刀子一样刺得明兰若心头发痛—— 仿佛在不断地提醒她,苍乔身边的女人就她一个,府中的女眷以她为尊,他们是这样亲密。 所以他才会有她的衣衫。 “我说了,我不需要!”明兰若退了一步,咬牙道。 云霓忽然将衣衫按在她的肩膀上。 背对着苍乔,云霓看她的眼神变得轻蔑讥诮:“悼王妃,爷都是为了你好,不要忤逆他。” 云霓是十三卫长之一,她轻轻这么一按,明兰若几乎觉得骨头一阵要被捏断的锐痛。 “放开我!”她疼得忍不住大喊,本能翻手就是几根细长的银针刺进云霓手腕上的太渊穴。 云霓只感觉自己的内力突然扭转,反攻自己的经脉,痛得她脸色苍白,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啊——!” 下一刻,明兰若的手腕就被苍乔一把扣住,他怒视她,眼角猩红:“明兰若,你怎么敢伤她!” 明兰若只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她忍痛咬牙试图辩白:“是她先出手!” “督主,不要伤王妃……云霓没事。”云霓拦住了他,勉强一笑,下一刻她忽然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苍乔一把抱起云霓,阴郁而森冷地看着明兰若:“你最好祈祷云霓无事!” 说完,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劈头扔在了明兰若头上,冷嗤:“谁看到你这副放荡的样子,咱家就挖了谁的眼!” 随后他转身就将云霓抱出了牢房:“宣御医!” 小齐子看着这状况,只得对着明兰若行礼:“您……这是何苦啊。” 说着,他让人留下火炉,匆匆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牢房。 明兰若原本就发烧了,她头晕脑涨,刚才这么一番折腾,她更难受了,呼吸像着了火,喉咙和肩膀都疼。 但再疼,也比不过心脏仿佛被人捏紧的感觉。 她晃了晃,颤抖着抱着自己蹲了下来,眼泪一点点地浸入手臂。 原来,那个女人病了,他也会这样着急。 他却可以放任她在那冰冷的王府底层苦苦挣扎了整整四年。 原来,他也会留意到云霓发烧,却不曾问过她在冰湖熬到狱中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烧。 苍乔,此生,是你变了,还是我其实从未真的了解过你? 第41章 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 苍乔抱着云霓出了天牢,直接送去了宫中自己的居处。 御医也早早就候着,给云霓看诊。 “云卫长是内力反噬,经脉扭转,才致内伤的。”替云霓扎针完毕,御医恭敬地回复苍乔。 苍乔眸色微沉,颔首示意御医退下。 他握住云霓手腕的脉门,闭上眼,指尖送入内力,将云霓体内经脉缓缓全部调顺。 云霓很快就幽幽转醒,她轻轻握住苍乔修长的手,虚弱地道:“督主不必为妾身操心,这是云霓自作自受,不值得您浪费内力。” 苍乔眯了眯眼:“是么?” 说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拢手入袖。 云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方才握住的温暖,仿佛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王妃衣不蔽体,情绪激动,我怕她再与您起冲突,试图用内力按住她,才惹怒了王妃。” 苍乔看着她愧疚的样子,淡淡地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是,昨日在院子里,是我僭越了,不该妄自背后说王妃的不是,是……。”云霓抬起清朗的眼看着苍乔。 “是我关心则乱,做了蠢事。”她无奈地苦笑。 她大大方方的样子,让苍乔声音略缓了点:“你好好歇着。” 云霓点点头:“是,您还是赶紧去处理王妃的事,太子殿下。” 目送苍乔离开,云霓的贴身侍婢剑雨忍不住道:“卫长,您为何要承认自己先动手,明兰若那女人矫揉造作,根本就配不上督主。” 云霓淡定地道:“督主是这世上最敏睿的人,刚才太医一看诊,他想必心里就有数了,我若撒谎,才会失了督主的心。” 剑雨一愣:“可是您承认了,督主岂不是会怪您,您为何还催他去救那个女人?” “就是因为我的坦荡和处处为他考量,甚至催他去救明兰若,督主就必须时时刻刻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犯点小错,又算什么呢?” 云霓泰然自若,丝毫不忧虑。 她在剑雨的搀扶下坐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 雪已经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幽暗的夜空。 她淡漠地道:“男人心里都有不能忘记的白月光,那是他们愚昧的执念,督主那样睿智深沉的男人也不例外。” 剑雨颔首,没有人知道满腹心机,狠辣如修罗的九千岁的白月光为什么会是明兰若。 云霓忽然伸出手,抹了一下床边的墙,指尖沾上了白灰。 她看着白灰冷笑:“对付白月光,就让她在男人心里从白月光变成一抹肮脏乏味的白灰,或者……好好刺激他,让他亲手毁了他的白月光。” 督主那样偏执的性情,越是在乎,越容易失控和疯狂。 上辈子,明兰若不过是利用他,他却为了她献祭了自己的命。 这一世,不知哪里出了错,明兰若竟突然转了性,对督主生了情,这反倒更刺激了督主,让他患得患失,看不得任何人靠近明兰若。 若好好地利用,就能让千岁爷这份执念成为诛杀明兰若的利剑。 “呵……。“云霓抚着胸口,内伤的闷痛,让她忍不住身躯颤抖。 自从替督主挡剑后,爷不让她再出任务,不让任何人伤她,可明兰若这女人竟敢伤了她! 好疼痛,真想亲手杀了明兰若那个无耻的女人! 可只有明兰若这辈子死在督主手上,才算对得起她这一世重生。 也有这样,她的手才是干干净净的,才好陪伴和抚慰他剩下的一生孤寂与荣华。 …… 天牢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提明兰若进宫,等候皇帝亲审。 牢头打开门,倒是恭敬:“悼王妃,请。” 能让皇帝亲审的,可没几个人! 明兰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忽然轻声道:“您宽限我一会,衣衫不整不能面圣,先换身衣衫。” 牢头有点纳闷,这位主儿昨晚闹着不换,怎么这会改主意了? 明兰若慢慢地换上云霓的衣裙,裙子上还有淡淡的沉水香。 那是他书房里的香气。 她闭上眼,自嘲地低低笑了,眼底缓缓凝了酸涩的泪。 是她错了,重生之后,固执而拼命地想要去牵苍乔的手,却忘了…… 她都可以改变前生的轨迹,苍乔又为什么必须如前生那般踏平千军,只为她而来。 相思有尽处,那个拥抱着她血洒皇城的冷寂身影,已有了佳人作伴,是她该放下自己的执念了。 不再追寻他的身影。 以后的路,她自己一个人走! 明兰若再睁开眼,眸中已经一片清冷死寂。 她将那烧坏的狐裘交给牢头,淡淡地道:“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麻烦还给太子身边的唐公公,落在旁人手里,便是大罪了。” 牢头一惊,小心地接过:“是。” 明兰若转身跟着来提审她的禁军出了天牢,一路往东宫而去。 明兰若刚进宫门,迎面就看见一顶软轿经过身边。 软轿帘子一掀,露出明玥莹那无比苍白却带着快意的脸:“明兰若,猜猜,你今天能活着走出陛下的淳明殿吗?” 明兰若只看着前方的雪道,淡漠地道:“那就要看我们各自的本事了。” “呵……可惜今天只能收拾了你,如果昨天能把那小崽子一起收拾了,才叫我的本事。”明玥莹弯起眸子。 明兰若一顿,转过脸,眸子都是森冷的光:“昨天是你派人对小希下的手!” 明玥莹笑了,满是恶意:“本宫可没这么说,不过是你那崽子命贱,一个父不详的贱种死了对你也是解脱吧? 看着她苍白而扭曲的面孔,明兰若忽然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发鬓,替明玥莹把碎发别到耳后。 “明玥莹,你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她极轻地道。 明玥莹一僵,鼻间忽然若有若无地萦绕了一股血腥味,而明兰若冷静得让她害怕。 “你休想再伤我们太子妃!”杏仁立刻上前,揽在明兰若和明玥莹的软轿之间。 明兰若收回手,嗤笑一声,转身向淳明殿而去。 “我们走。”明玥莹咬牙切齿,这贱人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自己耳后隐蔽处,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红色血渍。 那血渍里仿佛有什么细小的活物,慢慢地蠕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明兰若走在前方,轻轻地将自己划破的指尖拢进袖子里。 走到淳明殿前,恰好见着一道穿着银色蟒袍撒曳的清冷身影被小太监们伺候着下了八人抬的轿子。 她站在一边,端正地行了福礼:“见过千岁爷。” 苍乔扶着小齐子的手臂,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待看清她身上那一套云霓的衣衫,不禁一怔。 他挑眉,轻嗤:“怎么,不是很有骨气,不穿么?” 明兰若淡淡地道:“昨儿是兰若不识抬举了,希望千岁爷和云霓姑娘勿怪。” 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错处,可那种许久没有表现过的疏冷客气,让苍乔的心中莫名地不舒服。 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明兰若……。” “陛下还在等,兰若是嫌犯,先行一步,您今天也是主审官,不妨慢慢听。” 明兰若略欠了欠身,转身进了淳明殿。 【作者有话说】 美女不要靠近男人,靠近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哈哈哈。今天有二更~~~十二点,勉强算新年礼物。 第42章 谁都当她是傻白甜 “……”苍乔看着她寂冷的背影,眼神幽暗,收回了手,扶着小齐子的手臂也跟着进殿。 明兰若对着明帝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参见陛下。” 明帝看着明兰若的眼底满是不耐和杀意。 他原本就厌烦明兰若这么个悖逆污点一样的存在,允许她苟活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点用处。 但瞧着苍乔跟着进来的身影,他才勉强冷哼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苍乔的面子,他早就下令将明兰若五马分尸了! 明兰若还没出声,明玥莹就已经在杏仁的搀扶下,进来泪盈盈地跪下—— “陛下,您要为儿媳做主,这是东宫盼了四年的孩子,姐姐她就因为嫉恨我替代她当了太子妃,几句争吵就将儿媳推下湖!” 周皇后也叹息着上前把明玥莹扶起来:“可怜的孩子,快起来,悼王妃实在是太过暴躁无德,竟对亲妹妹下毒手!” "皇后娘娘,我的孩子没了!"明玥莹起了身,哭倒在周皇后身上,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婆媳。 明明是敌对阵营,如今倒是为了致她于死地,厮混在一块了。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这表情看在周皇后眼里无比扎眼,明兰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无非就是因为有太后撑腰。 可这几天,太后去上香礼佛了,不在宫中。 周皇后柔声道:“陛下,东宫无嫡孙,最容易惹人非议,动摇皇朝基业。” 她这么一拔高明玥莹流产的后果,顿时让明帝的脸色更难看,杀气都要掩不住了。 周皇后暗自冷笑,上次明兰若害她折损了一个辛苦培养的尚宫和两个心腹宫女,这次,她必定要明兰若吃不了兜着走。 明兰若忽然幽幽问:“如果臣女真的因为口角,就推了太子妃下湖,导致嫡皇孙流产,该判什么刑?” 此言一出,苍乔都蹙眉看了过去,她是彻底自暴自弃了? 明帝一贯要个仁德的名声,又顾及苍乔,索性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温柔地叹了一声:“谋害皇嗣,罪同谋反,当五马分尸,悼王妃已经被明国公除族,自然不能牵连太子妃一族。” 明玥莹眼底光芒一闪,忍不住兴奋地捏紧了帕子,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贱人终于被惩罚了! 但下一刻,周皇后却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念在明兰若终归是太子妃的长姐,一手医术又能照料太后与九千岁,不如就判刖刑和黥面之刑。” 周皇后耐心地细细解释:“毕竟医者只需双手,无需双腿,黥面刺字,让人人都知道她是犯下大罪的卑贱罪人,警示后人。” 本朝的刖刑,不止是砍掉小腿,而是要从大腿根砍掉双腿,只剩下上半身。 黥面,则是彻底毁掉明兰若的脸。 明玥莹原本见周皇后反口,正是恼火,忽然听她说出后面的话,顿时又心情大快。 有什么比让明兰若生不如死更让她痛快的? 明帝很满意周皇后给的方案,正要点头同意。 “可在臣女看来,皇后娘娘纵容自己的儿子秦王——这么个成年亲王不去封地,滞留在京城,让文武百官都怀疑陛下是否有改立太子的心思,这才是真动摇皇朝基业!” 明兰若跪在那里,忽然冷不丁地刺了一句。 “你……。”周皇后顿时脸色大变,浑身僵硬。 这种话平时文物百官都在心里质疑,但没有人敢这么大剌剌地挑破。 “放肆!”明帝勃然大怒,抬手将砚台直朝明兰若脑袋上砸去。 苍乔忽然抬手,指尖劲风一弹,那砚台在半空中直接“碰”地一下落地。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一盏茶递给明帝,悠悠地道:“陛下息怒。” 明帝脸色极难看,却还是抬手接了过来,咕噜灌了一口茶水。 周皇后却又怒又慌张:“你竟敢胡言乱语,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宫中太监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皇后的交代一般,纹丝不动。 苍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失态了。” 周皇后被苍乔似笑非笑的阴郁眼神看着,顿时如置身冰窟。 她这才想起明兰若可是苍乔放出来的,苍乔这阉人,报复心极重,又阴狠非常,难道他觉得自己驳了他的面子? 明兰若悠悠道:“秦王妃最近怀上了嫡子,皇后娘娘看着太子妃没了孩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她顿了顿,看着周皇后微笑:"毕竟东宫无嫡孙,秦王却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嫡孙,可真是争储位的好筹码。” 算算时日,当初上官宏业的王妃这时候应该快有两个月身孕了,只是他们隐瞒着明帝,打算等坐稳了胎再说。 这个消息甚至苍乔都还未查知,明帝顿时狐疑地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哪里知道明兰若竟然将自己拖下水,可她儿媳怀孕的确是真的,她也一直瞒着…… “看来,悼王妃说的是真的。”明帝忽然笑得阴沉。 周皇后直接“噗通”一声跪地,温婉的面孔上满是泪:“陛下,你知道是因为臣妾体弱多病,宏业那孩子才留在京城协理刑部,这都是陛下允许的啊,秦王妃有孕不说,也只是想等坐稳了胎。” 明帝是疑心病极重的人,周皇后扶持秦王本就是事实,那她任何的隐瞒在他这里就是有罪! 就如明兰若说的,东宫太子妃流产,真正受益的只有皇后和秦王,偏偏秦王这时候也有了嫡子! 明帝甚至怀疑皇后是东宫流产这事儿的幕后主使人。 他冷笑一声:“皇后既然病了,那就病着吧,让贤妃协理六宫,秦王也不用去刑部了,就老老实实地为你侍疾吧。” 周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几乎要瘫软下去,痛苦地喊——“陛下,您不能啊!” 她被宫女扶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恨恨地看向明兰若,却见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周皇后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寒,明兰若根本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几句话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她恨恨地咬着唇,第一次后悔这样参合进了明国公府姐妹之争。 本来只是想看东宫没落,明家姐妹相杀,坐收渔利! 没想到却被拖下水,不但六宫大权没了,连儿子协理刑部的职务都没了! 明兰若收回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细白的指尖。 此生,原本不想再参合进这些争权夺利里,可偏偏有不识趣的撞上来。 上辈子,她做过心狠手辣,挑拨离间的事,可不比这些人少,如今谁都当她傻白甜…… 明玥莹心惊肉跳之后,不敢相信皇后就这么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地喊:“陛下,您不要被她这三言两语带歪了,妾身的孩子不是皇后害的,就是明兰若亲自推我下去的。” 明帝这才想起,明玥莹确实没有理由帮皇后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明兰若就还是唯一嫌疑人! “明兰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有的话,还是如皇后说的那样,赐刖刑和黥面之刑!”他冷冷地看着明兰若。 皇后对明兰若用刑的建议,他还是觉得可行。 明兰若却忽然抬起眼,正色道:“陛下,兰若没有推太子妃下水,兰若能证明这点。” 明玥莹冷笑:“你怎么证明,在场的只有你我,大家都亲眼看见你动的手。” 第43章 没错,都是我 “我能证明。”一道温文尔雅的男音响起。 众人惊讶地看向来人。 “太子?”明帝蹙眉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明兰若却波澜不惊,头也没回,只淡漠地跪在那里。 苍乔看着明兰若的表情,他微眯起莫测狭长的眸子,看来她早就料到太子会来。 她什么时候又与太子勾搭上了! 苍乔莫名地心底生出烦躁来,他垂下冷暗的眸子,转动着手里的一串念珠。 太子恭敬地向皇帝抱拳行礼:“参见父皇,请饶恕儿臣冒昧前来,只因儿臣发现太子妃流产之事有内情。” 说着,他一偏身,让出身后一个窈窕身影。 明帝看着那略有点面熟的女人,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这是……。” “参见陛下,妾身是东宫的王美人。”看着怯怯懦懦的女子上前行礼。 明帝明白了,这是太子宫里的姬妾。 “你带她来做什么?”明帝冷着脸问。 明玥莹却有了莫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和她之间关系极一般,更疼爱这个长得像明兰若的王美人。 果然,那王美人娇怯怯地冲着她跪下,眼泪汪汪地道:“太子妃姐姐,您怎么好为了争宠,用这种手段?” 明玥莹恼火又莫名其妙:“胡说八道,我要争宠难道不是因该生下嫡子,怎么会让自己流产!”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压根就怀不住这孩子,迟早要流产的,所以你才能诬陷他人推你下水!”王美人边擦泪边道。 此言一出,明帝顿时阴沉了脸。 这种利用压根怀不住的孩子,来陷害其他妃嫔的手段在宫里并不是没有过! “你撒谎!”明玥莹怒极,前几天她还看过诊,她虽然虚弱,但太医院说了只要她静养即可。 她头脑也还算清醒,立刻冲着皇帝喊:“如果我想要争宠,也该设局指认王美人推我下水,怎么会指认明兰若?” 明帝一愣,这确实无法解释,他狐疑地看向太子。 一直沉默的明兰若忽然淡淡开口:“太子妃,人人都知道太子当年属意过我当太子妃,所以从我离开悼王府,你就一直不安,一直觉得活在我的阴影里。” 听到阴影二字,明玥莹脸色难看,愤怒委屈地大喊:“你这是血口喷人!” 她一点都不稀罕太子的恩宠,从未阻挡过太子纳妾! 明兰若却看着她,淡淡地继续道:“所以你想一石二鸟,除掉了我,太子又会因为你流产对你更心疼愧疚,多宠爱你,对不对?” 明玥莹愤怒极了,想要辩解:“我何曾稀罕太子宠爱,你……。”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忽然僵住了,嘴巴竟不听自己使唤,莫名其妙地说不出话来。 她慌张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可是却毫无异常,只是嘴唇完全动不了。 看着明玥莹一副慌张又惶恐的样子,明兰若却好整以暇地道:“看来太子妃这是承认了啊。” 我没有!我没有! 明玥莹愤怒又恐惧地摇头,甚至踉跄着想站起来去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里就是——心虚恐慌。 苍乔忽然淡淡地道:“要知道真相,只需太医来给太子妃诊断,看她身体能不能怀得住孩子即可。” 明帝立刻烦躁地喊:“宣太医!” 明兰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苍乔,却见他幽沉莫测的眸子也正看着自己。 她客客气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苍乔转动扳指的手略顿了顿,眯起眸子,轻哂一声。 没多久,太医院就来了两位太医,两个宦官上前就按住了一脸愤恨的明玥莹,让他们轮流诊脉。 很快,其中一位太医上前恭敬地道:“太子妃身体极为虚弱,很难怀孕,即使怀上孩子,只怕也过不了三个月。” 此言,相当于捶死了明玥莹是为了陷害争宠才把自己折腾流产!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太子上官宙轻叹,对着明帝跪了下去:“父皇,都是儿臣治内不严,才导致太子妃失德,请您降罪!” 明玥莹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医,愤怒地挣扎了起来:“不是的,儿媳的脉案……。” 但是她话没说完,嘴巴忽然又像被人缝上了一般,整个下半张脸都是僵硬的。 她惊恐极了,伸手大力地去拍自己的脸,又一个劲地摇头,杏仁拉都拉不住她。 这种行径看在明帝等众人眼里,既失态又疯癫,一副被揭穿了之后恐惧过度的模样。 明帝不耐烦极了,他本来就事多,还被扯来断这种家事案子。 他揉着眉心,看向苍乔:“苍乔,你这事要怎么处理?!” 众人顿时对九千岁受宠信的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太子家事竟还要他一个太监来处置。 苍乔方才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了半天戏。 他转着手里的念珠:“太子妃失德,就此禁足东宫,三年后若还是不能生下皇嫡孙,救废了太子妃,也好安抚朝臣万民。”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闹成这样,太子怎么可能还去宠幸明玥莹,让她怀孕。 纵观历史,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这种曾经登上权力顶端位置的人,一旦被废就没有能活下去的。 一定会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为后来坐上这些位置的人扫清道路。 也就是说,明玥莹会在日夜等死的煎熬里活三年,再被弄死! 众人默默地想,这位九千岁爷果然心狠手辣,惯用这种狠辣诛心方式处置人…… 明帝倒是很满意,拍着苍乔的肩膀,含笑:“很好,就按爱卿说的办,还是爱卿最会为朕着想!” 说罢,他揉了着眉心:“朕乏了,爱卿陪我去歇一会!” 苍乔微笑:“是。” 太子也立刻跟着明帝出门:“父皇,儿臣送您和千岁爷。” 众人齐齐出门恭送,淳明殿一时间只剩下明玥莹和瑟瑟发抖的杏仁。 明玥莹绝望地瞪大了眼,瘫软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明兰若却缓缓地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淡淡道:“我说过,你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 “你……是你勾结了太子,诬陷我流产争宠!”明玥莹咬牙切齿。 明兰若挑眉:“能说话了?” 明玥莹猛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向明兰若:“你……刚才也是你,让我不能说话的!” “对,是我,包括在宫道上给你下蛊,改你脉象,让太医误诊的人都是我。”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那啥,某人要追妻火葬场了 第44章 你比她有价值多了 明玥莹又是恐惧又是愤怒,颤抖着嘴唇:“你……真是卑鄙。” “卑鄙?”明兰若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你派人杀小希,还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来诬陷我时,没想过这诬陷他人的手段,我能比你用得更好吧?” 她美丽眉目里带着的森冷,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杀伐老辣。 明玥莹瑟缩了一下,面前的人陌生至极。 没有半点像记忆中那个曾经轻浮而张狂,被圈禁后又只能卑微活着的长姐。 更别说对方竟然还会鬼神莫测的蛊术!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明兰若!”明玥莹忍不住低喊。 明兰若轻笑了起来,她这个妹妹还挺敏感的嘛。 是啊,她是谁? 她是经历了无数暗战与屠戮的失败者,也是跨越了前世今生的一抹鬼魂。 明玥莹这种手段,在前世自己参与的那些尔虞我诈、杀伐血腥的皇位争夺战中,实在不够看。 此生,自己用尽心机,只为摆脱前生秦王与太子的桎梏,追寻前生错过的那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平凡过日子。 可惜,前世今生,她好像——总在爱错人。 明兰若把碎发别到耳后,慢慢地道:“我还是我,可惜你们都不喜欢简单直白,爱恨分明的明兰若,那就换一副面孔活着,也挺好。” 心机深沉、满腹算计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她也都有,还玩得不错,她上辈子只是输在爱错人。 明玥莹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底生出陌生恐惧感来。 明兰若站了起来,淡淡地睨着她:“说吧,你既不在乎太子的宠爱,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方法诬陷我?“ 明玥莹冷着脸闷声不说话。 明兰若挑眉:“不说?” 她话音刚落,明玥莹顿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像无数虫子在啃咬她的心脏。 明玥莹痛得蜷缩在地,却偏偏连惨叫都做不到,清秀的面孔扭曲到畸形:“唔唔……” 杏仁惶恐地抱着瘫软的明玥莹:“大小姐,求您放过二小姐吧,奴婢来说!” 她朝着明兰若疯狂磕头:“二小姐当年在学堂中与授课的慕青玉少将私定终身,慕少将已经上门向夫人提亲,可没两天二小姐就被陛下指婚太子,成了新的太子妃……。” 明兰若一愣:“慕青玉…是前年天兰关大战中,守城牺牲的那位少将?” “对……如果不是你不肯嫁太子,暗结珠胎,害我必须替你嫁给太子,青玉哥哥也不会心灰意冷地去戍边,更不会死无全尸!” 明玥莹忽然感觉那非人的痛消失了,她冲明兰若愤恨嘶哑地哭喊。 明兰若沉默了片刻,原来,前世今生,明玥莹与自己不死不休,竟是因为她心底藏了一桩陈年旧事。 片刻后,她忽然淡淡道:“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听我吩咐做事,身体里的血蛊就永远不会发作。” 明玥莹捂住心口,恨恨地看着她:“我宁愿死,也绝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反正三年后,她也会死! 明兰若清冷地瞧着她:“那你要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吗?” 明玥莹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瑟缩起来,那种万虫食心的感觉太可怕! 明兰若知道她屈服了,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 “你……果然还是这么自私无耻!”明玥莹不甘又绝望地低声道。 明兰若停住了脚步,轻嗤:“原来你一直不知道,提议将你作为太子妃替补送进东宫的人,正是我的姨妈,也是你的母亲?” 覃氏是她母亲的表姐,也是她的表姨妈,虽然对她也还算不错,可更希望自己的亲女儿能飞黄腾达。 明玥莹呆住了,看着她背影,喃喃自语:“不……不可能!” 这教她怎么接受是自己恨错人,从此赔了孩子,还赔光自己的一生!!!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一时间,淳明殿里都是明玥莹绝望痛苦的抽泣声。 明兰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淳明殿,天空一轮冷日,照得地面的雪冰冷而异常地刺眼。 明兰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直隐忍在喉咙间的血腥气也跟着缓缓吐出,渐渐地头晕目眩起来。 在悼王府那几年,她为了自保,努力回忆钻研阿古嬷嬷的蛊术。 没有师傅、没有书,只能粗浅摸索,可只要有蛊王在身,临时以自己的血为引下蛊,还是有用的,但……催动蛊王太耗费精血。 她几乎不敢随便用,可今日情景,由不得她不用! 看来,以后还要找回离开明国公府的阿古嬷嬷,才能学习更精细的蛊术! 明兰若有些艰难地扶着白玉栏杆前行,却忽然被人扶住了手。 “小心。”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兰若一顿,抽回自己胳膊,淡淡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多谢。” 上官宙看着她,微微蹙眉:“你在发烧。” 虽然只是短暂一触,但明兰若的体温高得吓人,脸色也苍白得过分。 明兰若眯了眯眼,连太子都能发现她很不舒服。 她平静地道:“我不碍事,今日之事,你我配合得不错。” 虽然她利用狐裘暗中送消息给太子,是算准了太子肯定会配合她脱困。 但太子这配合度也未免太高了,倒像是早知道明玥莹会算计她。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宙:“就是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帮我,我对您的利用价值,比不上我那二妹,毕竟我已经被明家除族了。” 上官宙深深地看着她:“若本宫说,因为你是本宫心头朱砂……。” “行了,这种假惺惺的废话,是浪费你我时间,等您想开诚布公的时候,去悼王府找王嬷嬷给我递个话。" 明兰若干脆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上辈子,上官宙也总是这副斯文深情的模样,可她就觉得假,对他从未动过一点心。 果然到了最后,他杀她父亲和孩子,将她吊在城门上当活靶子,可是干脆利落得很。 明兰若说完了,转身就走。 她难受得很,眼前发晕,得赶紧出宫看病,可没时间看太子在这里假惺惺的婊演。 上官宙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眼神晦暗冰冷,明兰若…… 明兰若匆匆走了几步,忽然晃了晃,眼前一黑,一头往地面栽倒。 “小心!”上官宙一惊,一个箭步上去抱她。 但是下一刻,一条长鞭一卷,明兰若被卷进了一道银色蟒袍的身影怀里。 上官宙一愣:“九千岁?” 他不是陪着父皇去休息了吗? “不劳太子爷操心,咱家的外甥女,咱家会自己照顾。”苍乔抱着明兰若,对上官宙淡漠地道。 说完,他也没等上官宙说话,径自拦腰抱着晕过去的人儿离开。 几名太监倒是匆匆行礼后,又跟上了苍乔。 看着苍乔离开的清冷背影,他轻轻弯起唇角。 谁说兰若你的价值不如明玥莹,瞧,九千岁不就是你的价值吗? 还有你那机敏又杀伐果决的脑子,比起明玥莹那蠢货,你可有价值多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有二更~~十点~~~感谢大家的必读票票,特别是一下子十票八票投过来的亲~~哈哈 第45章 你是我舅舅 明兰若恢复意识,是因为喉咙火烧一样难受:“水……水……。” 立刻有人将她抱起来,嘴唇传来温软的触感,有人挑开她干裂的唇,温热的水缓缓地渡入她喉中。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只本能地抱住对方,用力去吮那些温水,缓解咽喉的痛。 等到几口温水入喉,她稍觉得舒适,正打算松开“杯子”,好喘口气。 可是下一刻,那“杯子”却忽然自己堵住了她的唇,甚至探入她唇舌间肆无忌惮地探索。 既温柔又粗鲁。 明兰若忍不住喘息着伸手去还住那“杯子”,神魂归位,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骤然睁开眼,却对上一双幽暗精致到妖异的眸子。 “放开我!”明兰若一惊,猛地伸手去推开对方。 但下一刻,苍乔却已经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药碗:“终于醒了。”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床上,身上都换了柔软丝绸中衣,原本那种致命的眩晕感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 她勉强坐起来,捂住唇:“你刚才在做什么?” 苍乔此刻没穿官服,一身靛蓝广袖道袍,长发也随意地放下,越发显得五官清绝,闲逸如雅士词人。 只是他狭长微挑的眸子,依然莫测深沉。 他指尖轻触了下自己微肿的唇,淡淡道:“做什么?本座这三天不过是瞧着一个病得喝不进药的人,大发慈悲地以口渡水罢了,却被人得寸进尺地轻薄了几番。”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这人在放屁! 就算她晕了三日,他是好心喂她水,可后来按着她那样肆无忌惮地亲吻,不是他是谁! 现在倒成了她在轻薄他! 明兰若心情一片混乱,他为什么要亲她…… 但是下一刻,她瞥见房间里的博山炉飘荡出幽幽的沉水香,与云霓的衣衫上味道一模一样。 她混乱的心又沉冷了下去,只蹙眉看着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明明她晕过去的时候,只有太子在场。 “怎么,你想要谁送你回来,太子?”苍乔睨着她,讥诮地挑起精致的眼尾。 他一回头,就看见她跟太子在那里拉拉扯扯,差点没忍不住心底的烦躁之气。 明兰若没回话,而是勉力地爬起来,扶着床柱下了床。 “你做什么,在床上病了三天,都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了,还不躺回去!”苍乔蹙眉,不悦地就要去按住她的肩。 明兰若却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大礼:“兰若多谢舅舅三日前,在淳明殿相助,这几天也亏得您照料,兰若感恩在心。“ 苍乔抚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顿住了。 她规矩的一礼,仿佛划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明兰若……。”苍乔眸光暗沉。 但她却起身,朝着他笑了笑:“是了,还没问云霓卫长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天是我过分了,要不,我给她道歉吧。” 苍乔冷冷地看着她,她那么泰然自若地提起云霓,再无之前那副针锋相对的模样。 可他,却觉她的平静,让他如鲠在喉。 “你又想玩什么花招?”他危险地眯起眸子。 明兰若扶着床柱缓缓坐下,点点头:“好罢,舅舅这么不放心云卫长,就算了,我以后不靠近她。” 明明她态度温和,可字字句句却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甚至那一声声的“舅舅”,都熟稔亲和得——不复从前的讨好甚至挑衅和调戏。 好像,他就真是她的舅舅。 “明兰若,你做出这副姿态,是在怪我没发现你病了,还是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把你救出天牢?” 苍乔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问。 明兰若叹了口气:“千岁爷,我知道皇帝不喜欢我,没有您的面子在,他早就不由分说砍了我的脑袋。”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他:“但是您说了,让我乖乖做你的外甥女,我想明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之前说什么要跟您在一起的蠢话,确实是给您造成困扰了。” 她顿了顿:“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苍乔看着她安静的容颜,却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有什么东西一阵窒痛。 明兰若轻轻按住他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轻轻地掰开:“舅舅,被这样捏着脸,挺疼的,下次有话好好说,我在听。”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面前的女子,在他的掌心下,却仿佛又那么遥远,渐行渐远。 他眼角慢慢泛起烦躁不安的腥红,反手一把按住明兰若,将她抵在自己的胸口和枕头间,咬牙切齿—— “你如果真想当好本座的外甥女,就不要再跟外男有任何牵扯,老老实实呆在东厂!!!” 明兰若对他按住自己的暧昧姿态,仿佛毫无所觉。 她只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不可能,太子和秦王都想利用我,就因为舅舅你是九千岁,对谁能当下一任皇帝的作用举足轻重,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上我。” 她顿了顿,又分析道:“而且我爹那个固执的老头子,一定会被太子蛊惑,他又很讨厌你,所以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迟早不是被太子拉下水,就是被秦王拉下水。” 最后,明兰若看着他,无奈又平静地一笑:“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东厂,让我爹去死,但我跟您保证,太子和秦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怀里的人儿就这么絮絮叨叨,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理智而冷静,似乎全心地信任他。 似乎,他就是她可以依靠的亲人。 谁也得不到她,她也只信他,这是他曾想过她能呆在他身边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的亲,唯一的……在意。 只因他对另外一个人发过誓。 但是…… 苍乔闭上眼,强行忍耐下心地那些焦躁和暴戾。 但是,为什么,他仿佛在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曾舍了性命也想要换得的东西。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他低低地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忽然松开了她,冷冷地起身,向外而去。 看着他清冷矜贵的背影里,带着茫然甚至寂寥。 明兰若淡漠地闭上眼,盖上被子。 天真冷啊…… 又下雪了吧? 明天吃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 晚了点~~ 第46章 有孝心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迷迷糊糊地才要醒,就看见个阴森森的猴子脸怼在自己眼前,朝着她呲牙咧嘴地笑。 她吓得整个人都要蹿起来:“猴……猴……有猴!!!” 东厂为什么有猴!! “啪!” 老猴子一巴掌朝着她脑门拍了下来:“你才猴,你全家都是猴子!” 明兰若被拍得脑壳疼,她瞪大了眼才看清楚是个蓝衣服,尖嘴猴腮的猴脸老头。 明兰若:“呃……抱歉,但是您是怎么进我房间的!” 猴脸老头抄起医药箱,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本神医想来,不是因为那个小太监眼巴巴地求过来,老子才懒得理你这丑丫头!” 明兰若揉着脑门:“什么小太监,您说小齐子?” 这老头还挺记恨,拍得她脑壳疼! 门正巧开了,猴脸老头朝着门外努了下嘴:“喏,那不就是!” 明兰若看着门口站着的清冷身影,不免一愣,是他? 苍乔一身红色飞鱼服,头戴描金乌纱,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孔,束腰玉带将他腰肢裹得紧窄。 分明是刚下朝的样子,手里还端着一盘早餐。 听到猴脸老头的话,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唐老头,她怎么样了?” 唐神医白了他一眼:“这丑丫头昏迷只是因为受了风寒,我两剂药下去就好了,但是奇怪的是昨天她有点心血衰竭之症,今天再来看又没有了!” “心血衰竭?”苍乔眉心一蹙,盯着明兰若。 明兰若盘腿坐起来,随意地拿了外套披上:“大概是因为昨天想事儿想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耗费心血去催动原本只是给她养身的蛊王,加上生病,当然会一时心血衰竭。 唐神医瞅着她,摸着小胡子不可置否:“那就少想点事,少让这个小太监来找老夫麻烦!” 苍乔盯着唐神医:“她真没事了?” 唐神医没说话,明兰若却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摆手:“我好着呢,可以给舅舅你看诊了。” 苍乔听着明兰若那一声淡然的“舅舅”,眼神却晦暗冰冷:“坐下来,先吃东西。” 准备走人的唐神医却来了兴致,盯着明兰若:“怎么,丑丫头也会医术?” 明兰若看了一眼苍乔,随口道:“会一些苗医,舅舅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我就给他看看。” 谁知唐神医忽然瞪大了眼珠子,兴奋地绕着明兰若绕了两圈—— “原来丑丫头你就是那个要给这小太监治疗缩阳症的那个苗医,听说有点效果?!” 明兰若:“……” 看来,这老头儿也是知道内情的。 明兰若咳嗽了一声:“还行吧,准备再扎几针和用药试试。” 老头兴奋地扔下药箱:“那还等什么,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的针法怎么个有效果法,老夫折腾他那宝贝那么多年,愣是没啥用,他还是个太监,硬气不起来!” 说完,他就兴奋地冲着苍乔摩拳擦掌:“小太监,快,脱裤子,让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粗暴地拎起了衣领,然后直接丢出了门。 苍乔俊脸上露出个狰狞的微笑:“来人,把唐神医请出府去,他忙得很!” “喂,等等,你这过河拆桥的臭小子!”唐神医尖叫着跳脚,但大门已经呯地摔上,差点把他鼻子砸扁了 明兰若强忍住笑:“呵呵,真是个有趣的老人家。” 这样胆大妄为还没被苍乔弄死,看起来也是苍乔心腹了。 苍乔冷冷地道:“吃你的饭!” “是,舅舅。”明兰若乖巧地坐着,开始用饭。 桌子上的碧梗米八宝粥、白玉鸡丝丸、翠莲糕、红玉玫瑰露…… 看着这一桌全是她喜欢吃的早点,明兰若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吃了起来。 “舅舅下早朝了,不用进宫忙么?”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也端起了碗:“今日沐休。” 明兰若笑了笑:“那就好,也方便我给您看病。” 苍乔淡淡道:“嗯。” 明兰若瞧着他没搭话的兴致,也自顾自地用餐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无话,只余下沉寂。 半晌,明兰若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吃完了,先去准备一下。” 随后,她径自去洗手,准备药箱。 看着她安静忙碌的背影,苍乔面无表情地也放下了碗筷。 这早饭,真是食之无味。 不一会,明兰若就端了药箱过来,客客气气地道:“舅舅,来诊脉了。” 苍乔却忽然扔给她一方丝帕:“既然那么有孝心,先伺候本座洁面。” 明兰若瞧着那帕子,想起来他平日吃饭洗簌都有人伺候。 她不可置否地拿了丝帕,沾了热水,走到他面前,替他仔细地擦唇角。 只是,她才擦了几下,小手就连帕子一起就被他修长的手整个握住了。 “伺候人都不会,到底是娇贵的明家大小姐。”他捏住了她柔软的手指,慢慢地从自己唇角一路擦到性感的喉结。 他的手温热而修长,明兰若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动作,波澜不惊:“兰若受教了,您看,还要擦哪里?” 苍乔握住她的手却僵了一下,忽然有些狼狈地松开了来,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 明兰若收拾好帕子,对苍乔阴郁的脸色恍若未觉,只淡淡道:“我来为您诊脉和扎针。” 她坐下来,认真地开始给苍乔诊脉,又取了银针细细地为他手腕上扎了针。 “一会我会开方子,但我的医术不够,还需要阿古嬷嬷一起帮忙,她已经离开了明国公府,需请东厂把人找回来。”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 她也不能枉担了九千岁外甥女的虚名,得利用东厂得势力把阿古嬷嬷找回来。 “一个月内,本座给你把人带来。”苍乔面无表情地颔首。 明兰若心情顿时很好,弯着眸子:“多谢舅舅,麻烦您褪去下裤。” 可在苍乔眼里,她的微笑莫名地刺眼。 他站了起来,冷道:“有孝心的外甥女,自然还是你来伺候。” 明兰若这次没争辩,径自伸手替他宽衣解带。 令人窒息的沉静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 不一会,他就露出削瘦精壮的腰肢,苍乔的身体雪白,几乎一点毛孔都没有,干净而漂亮。 让明兰若想起那些官窑里的美丽精巧的瓷器,连仿佛没有发育的地方也都一样。 只是,他薄却均匀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莫测的力量,所以,他杀人的时候,也同样漂亮。 她沉默着,替他检查和仔细地下针。 不多久,她额头上就浸出一层汗,她刚喘口气,松开银针。 但下一刻,他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11点~~~ 第47章 你算什么东西 明兰若手微微一抖,他这一按,正正将她的手按在了他要医治的——患处 “这里还会好么?”他喑哑着嗓子问。 明兰若盯着自己手里的银针,强自镇定:“您……好好治……总会好的,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苍乔声音幽凉低沉:“还不错,只是没有上次那样明显的感觉。” 明兰若努力地维持冷静的语气:“第二次走针,主要引气血入天门、气海两处大穴,肯定不像第一次直接针对水道精索那样感觉明显。” “看样子,你很有信心?”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抿着唇,已经结结巴巴:“当大夫的当然有信心……但病患也要放松心情,日后……日后病情肯定会好的。” 他能不能好,她亲身经历过,比谁都清楚。 似乎满意于她的平静面具终究碎裂了一角。 苍乔单手支着额,眯起狭长的眸子:“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明兰若强自镇定:“可以放开我的手么,还要拔针。” 她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人浑身没有不精巧的地方,即使连异于常人的患处都一样, 虽然大夫不该为触碰病患的身体而羞耻,但…… 苍乔看着她耳根都红透了,眸光幽沉地忽然问:“本座,好看么?” 她终于忍不住,咬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下一刻,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诡异地笑声:“好看,相当地好看,原来你个小太监是要人家小姑娘这样治病的哦,嘿嘿,那老头子我确实没办法给你治好!” 两人齐齐看去,才瞧见一张尖嘴猴腮的老头脸在窗外,兴致勃勃地不知看了多久。 “轰!”明兰若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炸了,猛地抽回手。 苍乔直接外袍一批,旋身出门。 他长腿一伸,朝着扒拉在窗口小老头狠狠踹过去:“死老头,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唐老头儿速度飞快地就地一滚,避开了他暴怒一击。 地面一下子轰地被打出了个大洞。 “啧啧啧,真是的,小太监恼羞成怒了!”唐老头得意地朝他挤眼。 他很少看见苍乔暴怒的样子,这小子一贯都是阴测测的! 苍乔却忽然站定了,扭曲着一张俊美阴森的脸:“来人,把唐神医快马加鞭送到八百里外的麻风病村,那里刚好缺医者!” 说时迟那时快,唐老头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突然站了好几个幽灵一样的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迅速地被几个功夫非凡的太监扛起来,一溜烟地扛走了。 “可恶啊,老夫还要跟丑丫头讨论苗疆医术,你说你也太不要脸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乱……。” “伦”字的尾音断在老头儿被麻布塞住的嘴里。 苍乔眯了眯眼,没什么表情地拢手入袖转身回了房间。 明兰若已经全部收拾好,正提笔坐在那里写药方。 瞧见他进来,她抬头一笑:“舅舅去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神医?” 苍乔见她原本那些羞涩和窘迫,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她和他是熟稔的“亲人” 他黝暗的眼神沉了沉,微微捏紧了扳指:“明兰若……”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他腿边蹭过,冲了进来大喊:“娘亲!” 小奶猫似地一把抱住明兰若的大腿。 明兰若捏了捏他的肉包子脸,笑着一把抱起小希:“你这小妖怪,这几天有没有乖。” 小希乖巧地歪在她怀里:“小希很乖。” “是吗?”明兰若挑眉。 “不信你问那个阴沉沉的大太监!”小希认真地转脸指着苍乔。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难听骂人话都习惯了,可这个小崽子这么叫自己,就让他有一股想揍人的怒气。 小希敏感地察觉了危险,他立刻收了手指,笑眯眯地看着苍乔:“干奶奶,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苍乔:“……” 明兰若:“干奶奶?” 是太监也就罢了,为什么性别都换了? 小希非常诚实:“我们需要大太监罩着,那些小太监都叫他干爹,可他不让我叫他干爷爷嘛,我就叫他干奶奶了。” 明兰若:“……。” 虽然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关系,但仿佛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深吸一口气,冷道:“管好你的猫崽子,别让本座有机会把他炖十全大补汤!” 说完,他拂袖而去。 看着苍乔远去的背影,明兰若握笔的手一松,那只笔瞬间落地。 她垂下睫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感觉…… 他那样的人,应该是很忌讳别人看见,甚至触碰禁忌隐私的吧。 …… 第二天小齐子领着人送了几十件新制的冬装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些尺寸合体,精致华丽,完全是她以前风格的衣服,眼神有些复杂。 “您放心,没有一套与云卫长风格相似的,全都是千岁爷吩咐赶制的。”小齐子笑眯眯地对着明兰若到道。 明兰若淡淡地道:“替我谢谢舅舅。” 小齐子见她没什么喜色,不免也有些失落。 明兰若忽然又开口:“是了,舅舅现在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算算日子,过几天她那固执的爹就要出发去东北了,必须抢在圣旨下之前把她爹去赈灾的差事给搅黄了。 小齐子愣住了:“千岁爷昨晚进了炼丹房,为陛下制丹药……。” 他话音未落,明兰若已经转身径自往炼丹房的方向去了。 明兰若赶到炼丹房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白色劲装的窈窕人影正领着人在丹房门外,巡逻值守。 “悼王妃?”云霓看着她,含笑招呼。 明兰若淡淡点头:“云卫长,我来见舅舅。” “那真是不巧,千岁爷炼丹,十日后才出关,您不如先等等。”云霓道。 明兰若蹙眉:“我有要事。” 她需要苍乔出面,如果他不能出面,那她就必须另做考虑。 “那也没办法,不是谁都像您这么悠闲。”云霓轻哂一声。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那麻烦他出来后,你跟他说一声,我有要事出远门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才走两步,眼前却一晃,云霓已经拦在她面前,轻蔑地道:“千岁爷的吩咐,你不能出府,你给他惹的麻烦够多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她一副府中女主人的模样,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地——“啪!” 一巴掌毫不客气地甩在云霓脸上,直把云霓打得偏过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护卫罢了,再拦我试试?”明兰若弯起眸子,笑得淡漠。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周身都是矜冷贵气,那是百年簪缨世家养出来的气度,教人不敢逼视。 第48章 你代表东厂?一更 明兰若一身清傲矜贵,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瞬间震慑住了周围众人。 连云霓都捂住脸僵住了,本能地想要躬身。 还是小齐子匆匆赶到,一脸茫然地打破了那肃杀氛围:“这是……怎么了?” 云霓的侍婢剑雨一个激灵,愤怒地冲上来就拔剑:“岂有此理,我们云卫长官拜四品锦衣卫番长,统帅锦衣十三卫的飞云卫,你竟敢如此侮辱她,我杀了你……” 小齐子大惊失色,赶紧去按住剑雨的手:“剑雨,不可!” “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这一次是甩在毫无防备的剑雨脸上。 明兰若一点没留力气,冷冷地看着被打歪脸的剑雨,拢手入袖。 “我来教教你,本王妃是正一品皇室宗妃,享一品爵俸,打一个以下犯上的四品官也是法度礼制。” 她顿了顿,冷冷地道—— “至于你——一个无品阶的锦衣卫番子,竟敢对本王妃拔剑,是冒犯僭越皇室,本王妃现在令人打杀了你,这事儿都闹不到陛下面前,大理寺、刑部等三司中哪一个敢说本王妃有错!” 剑雨窒了窒,东厂威势震慑四方,监察百官宗室谁人不对他们避让三分。 可明兰若气势逼人,字字句句都震慑得她不敢动作。 “不信,你试试?”明兰若冷冷地挑眉。 剑雨下意识地放下来手中的剑,心中生出惧意来,仿佛自己若真敢应,她就敢杀了自己! 小齐子都被震住了,平日里明兰若毫无架子,宛如常人。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看见明兰若身上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度,冷艳的面孔加重了威势。 剑雨捂住肿痛的脸,咬着牙:“口口声声礼法,自己还不是未婚先孕……。” “啪!”这次的巴掌是云霓甩在剑雨脸上的。 剑雨不敢置信地看向云霓:“卫长,你……。” “住口!”云霓冷声道。 随后,她躬身对着明兰若行礼:“是下官僭越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小齐子也赶紧对着明兰若行礼:“王妃息怒,是咱家没管教好人,待千岁爷出来后,咱家一定带着剑雨去领罚。” 明兰若看了眼小齐子,知道他还是在护着锦衣卫自己人,生怕她真的动手杀了云霓。 她轻哂一声:“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就算了。” 随后,她挑眉看向云霓:“等舅舅出来以后,你可以继续装可怜,告诉他我羞辱了你,随你怎么添油加醋,我也挺好奇,他的心里,到底是你这姬妾更重,还是我这个亲人更重。” 说完,她施施然转身,拂袖而去。 再无人敢阻挡那矜贵绝美身影的去路。 直到她走后许久,在场一众锦衣卫们仍然心有戚戚焉。 小齐子无奈地又恼火地白了一眼惹事儿的剑雨:“那位是什么身份,平时做出混不吝的样子,你就真不把人放在眼里,再这么莽撞,咱家可保不住你一世!” 说完,他也领着人转身就走。 云霓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小齐子这也是变相地在警告她。 剑雨委屈地道:“卫长。” 云霓闭了闭眼,低声道:“委屈你了,刚才我要保住你的命,才动手。” “我知道。”剑雨含泪,咬牙切齿:“仗势欺人,总有一天,我要剥了那女人的皮!” 她到底是被震慑住了,连贱人两个字都不敢说。 云霓摸了下自己被打肿的脸,幽幽地道:“这笔帐,迟早要算,我一笔笔地都记着!” 恨吗,前世她就已恨毒了明兰若,也不差这点今生仇上仇了。 她重生,就是为了杀掉明兰若,守护督主一生,与他长相守。 …… 明兰若跨出东厂前,小齐子匆匆赶过来:“我的大小姐,您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对千岁爷交代啊。” 明兰若笑了笑,又是平日和气的样子:“我昨日就跟你们督主说过,我要去救我父亲。” 小齐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慌:“那您这是要去国公府?还是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呀,不过小齐子你借我点银子,不,最好是银票,急用!”明兰若弯了眸子,挺不客气地摊手。 小齐子:“行吧,您等等!” 他赶紧叫人去给明兰若拿了两千多两的银票。 “千岁爷闭关,和公公也不在,我这权限只能支取那么多。” “够了。”明兰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想当初,她在悼王府里,靠卖刺绣,偷偷攒一年才攒一两银子呢! 啧啧啧,这么多银子,都够一家京城大商铺一年纯利润了! 她小心收好银票,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小齐子:“你们爷身份敏感,他闭关之后,你很多事没法做主,所以,这一次,我要去的地方是秦王府。” 小齐子大惊失色:“秦王府?!” 这位姑奶奶可别说笑吧! 自家主子爷最忌讳就是她和秦王府又扯上什么关系,她倒是自己送上门去。 千岁爷这雷霆之怒,谁能承受得起! 明兰若摆摆手:“行了,话你带到就是,还有我已经让悼王府的人接走了小希,也就不劳你们辛苦。” 她要离开京城,她可不放心把小希放在东厂跟云霓这些人在一起。 倒是悼王府已经被东厂和太后的人清洗了两遍,留下的还算是老实人。 小齐看着明兰若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他只得厉声吩咐身边人:“好好跟着王妃,实时回报她的行踪,不要让她出任何危险!” “得令!”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明兰若看了看天色,倒是还早,她径自转进了一处清冷的胡同。 说清冷,不过是因为天色还早,这满是青楼的花街喧闹了一晚上,这个时辰反而是最安静的地方。 她寻到了雀儿胡同的最深处,这里有一家酒肆,全是纯白柚木打造,看似与边上花楼不一样。 但酒肆间靡丽的香气和早起出来倒尿壶、洒扫的龟公们都显示出这里与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你找谁?”一个中年龟公瞧着明兰若一个姑娘站在酒肆门口,不免好奇地问。 明兰若微微一笑:“檀之先生在不在,我有要紧事。” 那龟公一听明兰若说出来的名号,脸色一变。 他左右看着无人跟来,立刻引着她往楼里去:“怎么这个时候来,您马上跟我来。” 龟公引着明兰若七拐八弯地进了楼里,在一处琴室内坐下,又为她奉茶:“贵客稍等。” 明兰若也不急,施施然坐着品茶。 约莫一刻钟后,一道飘逸落拓的人影款步掀帘而入:“什么人要见我?” 只是对方在看见明兰若之后,脸色顿时一变,阴沉地盯着她:“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明兰若咽下茶水,弯起眸子:“秦王殿下,看起来很不欢迎我。” 这个地方是前生她为秦王做间谍时,与他的秘密接头地点。 琴师檀之——正是秦王上官宏业的秘密代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官宏业不动声色地坐下,但眼底已经暗藏浓郁杀机。 明兰若轻笑:“您没了协理刑部的实职,多半只能呆在这里消遣了。” 周皇后算计她不成,连带这位秦王都被她搞丢了协理刑部的实职,自然没心情窝在王府里。 说着,她忽然拿茶壶为秦王倒了一杯茶:“您也不用想杀我,我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东厂给的消息。” 上官宏业僵了僵,脸色微青,东厂那些无孔不入的该死番子!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呵,若儿说笑了,我怎么会想杀你,我只会想念你。”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明兰若瞧着打出东厂的旗号,相当有用地让上官宏业老实了。 她微微一笑:“那就是了,我这是代表东厂来送秦王你一场前程,好让你拿回协理刑部的实权。” 上官宏业一愣,眯起眼,狐疑冰冷地盯着她:“你……代表东厂,送我一场前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一点哈~~大家看的心情不错,可不可以看完顺手给我打个好评。星月初来乍到求鼓励~~~祝喜欢这本书,给我好评的姑娘们新年里逢考必过,升职又加薪,考研必上岸,看上哪个小哥哥,手到擒来!所念所爱皆如愿! 第49章 本座来伺候你 秦王上官宏业拿起她倒的茶品了一口,却忽然笑了。 “兰若,你说谎,也要有个章法,东厂那位掌印千岁,就算再疼你,也不可能让你掺和东厂的事。” 明兰若一顿,是她疏忽了,上官宏业虽不解苍乔和她的真实关系。 但是他非常了解皇帝,还有苍乔作为东厂必须是彻底的——“孤臣”绝不与任何势力牵扯。 东厂事务,又怎么会允许她这么个一个不在其中做事的“外人”介入。 “听说千岁爷已经闭关为父皇炼丹,今日,你是一个人来的雀儿胡同?”秦王微笑着看向她。 只是那爽朗的笑里隐藏着浓森的杀机。 一时间空气里陷入肃杀的窒静。 她微微捏紧了杯子,脑子飞速旋转。 她一个人来,刚好方便他下杀手,无人知道秦王是琴师檀之,只要将她毁尸灭迹,就算是东厂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酒肆看似空荡荡的,酒客和姑娘们都在房间里睡觉。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这里到处都是密室和四通八达的密道,里面全都藏着手握利刃的死士。 只要她接下来答错一个字,就会被分尸剁成肉泥。 明兰若弯起眸子,仿佛无奈的样子:“殿下果然聪明,我只是偷听到舅舅他收到的情报,但我不打着东厂的名头,又怎么跟你联手对付太子?” 秦王一怔,挑眉大笑:“哈哈哈,本殿可记得一清二楚,他和你在淳明殿上配合默契,害得我母后失去统领六宫之权,又让本殿成了一个没实权的闲人。” 他忽然凑到明兰若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现在,你说你要对付他?” 明兰若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森冷杀气。 她直视他的丹凤眸:“对,因为,我看不得我爹被太子那种伪君子蒙蔽。” 秦王一愣,眯起眼:“说说。” 明兰若道:“太子打算趁我父亲赈灾时做手脚,陷害父亲,他再出手力挽狂澜,换取父亲对他的彻底支持。” 对秦王这些老奸巨猾,心思狠辣的弄权老手,必须说九分真话,一分假话。 事实上,太子压根没有打算出手力挽狂澜,只要求那些山匪留下残废的父亲一命。 但她不能全说实话。 上官宏业自然是知道明国公虽然嫁了女儿给太子,但他为首的一派文官清流,并没有无条件地站在太子一边。 所以,明兰若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是…… “你为何不找九千岁出手?”上官宏业狐疑地问。 明兰若叹气:“因为,我那父亲最厌恶九千岁,舅父若出手,我那爹爹说不定直接就投奔了太子阵营!” “殿下也不想看我爹彻底投奔了太子吧?”明兰若抛出诱饵。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全京城都知道你早已被明家除籍,你是废了你那太子妃的二妹以后,想借机重归明家?” 明兰若点头:“是,对您来说,在我父亲面前露了脸,也能让太子功亏一篑,于我,可以借着救了父亲差事的机会,重新回归明家。” 上官宏业这种人,只会信任和他一样充满野心或者别有所图的人。 所以,她倒是不妨给他个信任自己的理由。 上官宏业盯着她许久,才松开了他箍住她下巴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明兰若知道,这是上官宏业相信她了。 “秦王殿下反正卸了差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派人去东北好搅合太子殿下的如意算盘?”明兰若微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上官宏业看着面前美人眉目清艳非常,红唇含笑地捧住了他的手。 他眼珠微动,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兰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啊!!” 下一刻,他忍不住猛地抽回手腕,痛叫出声。 明兰若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掉自己指甲上沾的细碎皮屑和血:“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捏人下巴,疼,知道不?” “你……!”上官宏业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指甲狠扣出来的几条猩红血痕,眼底闪过杀气。 但他还是强行忍下怒火,比了手势,让准备冲出来的杀手们退回去。 明兰若站了起来,淡淡地道:“秦王好好考虑,最迟,你明日都要派人出发了。” 上官宏业不甘心地冷笑:“你就不怕本王顺道把你的父亲也解决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宏业,像看一个傻子:“难道你以为我父亲死了,你手下的人或者你就能得到朝中文官清流们的支持?” 太子为什么只是砍断父亲的双腿,却不杀他? 是因为算父亲死了,也没人能像父亲那样在文官里一呼百应,所以他暂时还需要父亲活着。 上官弘业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恼恨明兰若对他的威胁,脱口而出的狠话。 此刻被明兰若嘲讽,他脸色更难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微微一笑:“您也不必生气,我父亲活着,目前对您百利无一害,如果想好了,今晚派人上悼王府说一声。” 说完,她朝着秦王略福了福:“告辞。” 看着明兰若款款离开的背影,上官宏业危险地眯起丹凤眸。 “秦王殿下,明家大小姐说的有道理。”一道略带干喑哑的中年男音响起。 上官弘业坐了下来,俊酷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白先生,坐。” 一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隔壁厢房走了进来,坐下来开始烹茶—— “明国公是翰林院首,他活着,太子就无法越过他得到文官们的支持,他死了,文官们就会各寻其主,倒是给了太子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 上官弘业冷笑:“我母后家族和我都是武将出身,是比不上我那个假惺惺文绉绉的大哥得文官们喜欢。” 可父皇多疑,他不打仗之后,早已没了兵权。 而那帮子文官牙尖嘴利,又很有影响力,他不能放任这群人彻底投奔上官宙! 可是叫他听明兰若那死丫头调遣,着实令他不悦到想杀人。 白先生看着自家主公阴沉的表情,忽然摸着唇角的胡子幽幽道:“其实,您的人完全可以揭穿是太子殿下派人对国公爷动手的,那么您不但是救了他的恩人,而且……” “而且,从此后,明国公也会忌惮甚至憎恶太子!白先生不愧是本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哈哈哈!”上官弘业眼底精光避毕现,拍着白先生的肩膀大笑。 白先生含笑问:“殿下心中已经有决断了,那可需要在下今晚替您传消息给明家大小姐?” “去办吧,今晚挑府中精锐去东北,不能让明国公落入任何人手里,护好了他!”上官弘业看着那沸腾的紫砂茶壶,心情好了许多。 “是!”白先生作揖。 上官弘业忽然又问:“嫁给死人,独自产子,圈禁四年的艰苦日子,能让一个愚蠢的女人变得心机深沉吗?” 明兰若这个满心都是情情爱爱,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白先生一愣,知道他这是在说明家大小姐,现在的悼王妃。 他略沉吟:“这……遭逢大变,或许会激发人的心智成长。” 上官弘业优雅地拿起茶壶替白先生倒茶:“不管如何,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原先有趣多了,利用得当,会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 是夜,悼王府。 明兰若披着兔绒蓝缎的披风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们将新的宫灯一盏盏挂上去。 “太后娘娘让宫务司的人送了不少新的家具过来,老奴已经全都一一登记在册了。”王嬷嬷恭敬地捧着账册站在一边。 她已经换了一身新的青褐福禄细棉长袄,头上也多了纯银珠花,很有些管家嬷嬷的气派了。 “那是娘娘的恩典,都摆出来吧,明日我会进宫谢恩。”明兰若摩挲着手里的鎏金暖手炉,轻叹了一声。 皇帝不喜欢她,知道也不会管,只有太后娘娘还愿意照管她。 王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嗫嚅到:“还有一事,王妃……宫务司送来的那封二百两银子,发放了张嬷嬷拖欠下人的月钱,已不剩多少了,可咱们还需要添些人手。” 明兰若从袖子里取了那两千银票给了王嬷嬷:“这是我借的,府里的开支都先从这笔银子里拿,再买些身家干净的小厮进来,忠心是最要紧的。” 悼王府里的奴仆统共就七八个,她让人牙子发卖掉那些跟着张嬷嬷的老奴后,偌大的王府就剩下四个人。 王嬷嬷小心地收好钱:“您放心,老奴懂得。” 明兰若又交代道:“对了,今夜必会有人上门,不管是谁,送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 王嬷嬷立刻点头:“老奴这就去门口守着。” 明兰若回了自己房间,婷婷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又放进去明兰若自己配置的药材。 满室都是草药芬芳,明兰若坐进桶里,心情不错地把毛巾搁在头上,闭上眼靠着浴桶。 上官弘业只要还认为她有利用价值,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必须竭尽全力保她父亲。 暖暖的蒸汽熏上来,让她凝脂一样娇润雪白的皮肤染上诱人的粉色。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点冷风卷入,明兰若闭着眼,慵懒地开口:“婷婷,把门关好,这药气散了就不好了。” 门随后就被好好地关上。 明兰若放在木桶外的长发被人仔细捧起,绿檀篦梳沾了桂花油,一点点地从她头皮开始梳着,舒缓地按摩着穴道。 她闭着眼,柔软而慵懒地抬手轻扶对方的手腕:“原来婷婷也懂穴道按摩。” 但下一刻,她忽然用尽力气反手一拖,就将对方的手一把拖进水里。 “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乱动,这水和蒸汽都有苗疆蛊药,出不了这个门,你就会死!”她冷冷地睁开眼。 对方手指碰到她头皮那一刻,她就知道来者绝不是婷婷! “呵……本座竟不知道我的外甥女,什么时候成了用毒的高手。”一道富有磁性却莫测低幽的笑声在她耳后响起。 明兰若顿时微微睁大了眼,头皮一炸。 她涨红了小脸,本能地把自己往浴盆里一沉,抬手就要去拿帕子遮自己的胸前的雪白。 但是下一刻,就被苍乔反手按住了手腕,她遮挡身体的帕子落在他手中。 明兰若僵住了,只能手忙脚乱地抬手抱住自己的胸口。 他用帕子沾了水,温柔地擦拭过她纤细雪白的肩膀,好整以暇地道:“躲什么,你身上,咱家哪里没有看过?” 明兰若僵住了,又羞又窘地咬着唇:“您别这样……” 【作者有话说】 此乃二更,感挽月的催更符和哄哄、月瑶的红包,还有啊的鲜花大家的必读票。 第50章 你和云霓不一样 “嗯。” 苍乔指尖慢悠悠划过她小巧雪白肩膀上那纤细的锁骨凸起。 他微凉的手指很柔软,上面却有经常握剑生出的薄茧,轻划过她皮肤带来诡异而微妙的电流。 明兰若敏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起来,脚趾都忍不住抠紧。 她僵了僵,终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这样不合适,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只合适用在女人和男人身上,你说过,本座不是男子,是个太监。”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脸色渐绯,强行把那一句——“你是不是男子,我比谁都清楚”给硬生生咽回去。 苍乔慢悠悠地将她的乌黑长发用木簪盘起:“本座打小在宫里伺候主子们入浴、梳妆、理衣,熏香,抹香脂,无有不满意者,只会比你身边的丫头做得精细。” 她浑身不自在,屈着腿挡在胸前,聊胜于无地遮了一下。 她羞耻地勉强道:“我……不用伺候,您是长辈,该是我伺候你……” 明兰若脸红得简直要滴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顺势趴向桶边。 苍乔穿过她长发的手指略顿了顿,缓缓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最后停在肩膀上,将她按向桶的对面:“是个有孝心的,下次吧。” 明兰若只得顺势靠向桶的那一边,偷偷转眼,想看他还打算做什么。 随后,她就看见位高权重的九千岁,此刻优雅地挽起衣袖,露出漂亮修长的小臂,取过几瓶沐浴香油,开始调弄。 草药芬芳,烟雾迷离,让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便是帝王所享的感觉? 她转回脸,轻吸一口气,勉强咬着嘴唇不吱声,脸色绯红。 苍乔顺手取了蔷薇香油,一点点地滴落在她雪白的背上。 冰冷的香油,让她忍不住轻喘了一声:“唔……” 她忍不住又转脸,有些恼地咬唇白了他一眼:“冷!” 氤氲的药草香雾,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眼中嗔怒都似含了盈盈泪光,咬着的红唇娇艳欲滴。 苍乔眯起幽深莫测的眸子,看着浴桶中这一团白玉似的美人,轻笑了起来:“忍着,一会就舒服了。” 明兰若一颤。 他那一双凤眼,凝视自己时冰凉幽暗,可眸底又像有暴烈的焰火在跳动,仿佛…… 总有一日,那烈焰会破冰而出,将这世间的一切和她一起烧融。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扶住桶边,却不敢再和他对视。 瞧着水中光洁如初生婴儿的姑娘,软嫩的小耳朵都红透了,他眼角渐渐泛起病态的嫣红。 指尖有她柔软皮肤上滴落的细小水珠,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指尖,一股子属于她皮肤上的药香在唇舌间蔓延开。 他低笑起来。 曾有老太监说过,就算不是男人了,对女人也有心瘾的。 如今瞧着,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心瘾。 他抬手缓缓地顺着她纤细雪白的脊梁缓缓下滑。 明兰若只觉得背上传来温凉的触感,他骨节精致的双手都落在她背上,缓缓地摩挲揉按着。 耳边传来苍乔平静温淡的声音:“暹罗的香油挥发得慢,以掌心温度暖化之后,才能教香气浸润入肌理。” 这种近乎狎昵的亲密,让明兰若肢体发软。 他明明只是给她推拿,可她差点整个人都软化在桶里了,勉强扣着浴桶边才没滑下去。 她索性转了话题,好让自己维持冷静:“您怎么这个点来了,不是在为陛下炼药么?” 忽想起什么,她轻哂:“可是您的云霓卫长向你哭诉了委屈?” 苍乔皙白的手浸在水里从她细细的腰肢一路往上轻按,哂笑:“你当着小齐子动手,不就是让咱家知道你打人合情合理么?” 明兰若忍着腰肢的敏感,轻哼:“所以,您觉得我没道理动手?所以现在是要护短找我要说法?” “咱家的短处不是面前这澡盆子里的人么?”苍乔答非所问,在水里提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抬,替她换了个姿势坐好。 他的声音平淡温存,可明兰若看不见,东厂的督主大人坐在浴盆边,仿佛在精心擦拭着自己的爱物,眼神阴鹜而痴迷。 她淡淡地道:“放心,我会不让自己成为您的短处,教您为难,至于云霓,您看好了她,不要叫她来惹我。” 苍乔的手一顿,好一会,他才叹气:“明兰若,你一定要跟我怄气么,云霓和你不一样。” 她是在故意曲解他的话。 云霓和她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妾室,我是你所谓的“亲人?”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她忽然转过身,抬起眸子冷冷地对上他阴鹜迷离的凤眸:“您知道的……” 她抬手温柔地替他擦了擦下巴上溅到的水滴:“从五年前被您嫁给一个死人开始,我就再不做与人怄气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我懂事了,你放心。” 两人静静对视着,她眼中里原本的羞涩与悸动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宛如一眼冰冷古井,平静无波。 苍乔眼神渐沉,精致的眼角隐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阴郁和脆弱,捏着帕子的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所以,您回去吧。”明兰若转身,指尖轻拨了下水面,淡淡道—— “听说每天云霓卫长都要等你平安回府才肯入睡,不要教人担忧。” 苍乔只觉得她的话莫名刺耳,讥讽地冷笑出声:“担忧?这天底下,忧我恨我的人何其多,你是在教咱家做事?” 明兰若听着他恼恨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道:“不敢,只是我这里在等人,就不留您了。” 三番两次地被驱赶,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受过这待遇的九千岁,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姑娘。 这世上,还有谁敢这样忤逆他。 可偏……杀不得她,又吃不了她,当真是…… 他深吸一口气,按抐下心中的烦躁与暴戾,还是冷着脸问:“你在等谁?” 明兰若倒是也不瞒着:“秦王的人。” “啪!”他眯起眼,一把拉过她的肩膀,低头盯着明兰若:“你到底在干什么,是在挑衅本座,还是……” “我在与虎谋皮啊。”明兰若抬起下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眸光清冷。 “至于挑衅您,阿舅,我真没那么无聊。”明兰若忽然扶着桶边,略直起身,曲线窈窕的上半身几乎逼到他面前。 苍乔只觉得面前一片水淋淋的潮润药香,夹着女子雪白肌肤的暖意逼到鼻尖。 纵然什么都见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脸:“你……” 第51章 思春呐 苍乔这一丝罕见的慌乱,落在明兰若眼底。 她嘲讽地弯了弯唇角,原来只要脸皮够厚,就是九千岁也会招架不住啊。 明兰若悠悠道:“《战国策》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给上官弘业他想要的,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苍乔只觉得那些山峦雪白和红梅艳丽几乎压到自己鼻尖上,血液都往脑子里冲,竟是有些眩晕,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丹田却又无比的空虚。 他终是忍不住有些急促地背过身,揉了揉太阳穴:“与虎谋皮,会被虎吃得尸骨无存。” 明兰若忽然从边上取了一只小瓷瓶子扔给他:“想打虎就得冒险,尸骨无存的也不一定是我,说不定是秦王那只虎。” 苍乔略缓了些呼吸,看着手里的小瓶子,蹙眉:“这是什么?” “解药,我说过这水里有蛊药,我这种身体里有蛊王,所以蛊药对我是补气调血的好东西,但是于你们——有毒。”明兰若笑了笑。 苍乔眉心一跳,立刻指捏莲花诀,片刻之后转眼看她:“本座并没有发现自己中毒。” 丹田气海和经脉都是通畅的,只是……鼻尖燥热。 明兰若淡淡地道:“您身体里有母亲和阿古嬷嬷种的蛊,那蛊自能保你百毒不侵,但这些草药对您体内的蛊的影响还是过于强烈了,您还是出去吧。” 这些药和她身体里的蛊王会催动他体内的蛊,让他心底会有某些冲动。 苍乔忽然明白了,他气血虚浮,身体燥热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忽然用指尖点了剔透的水珠,神色莫测地慢慢……抚摸过她纤细肩膀上的雪白肌肤—— “原来如此,那咱家很期待你替我治好‘病’的那一日。” 明兰若耳朵有点泛红,她退到木桶另一边,冷淡地道:“您该走了。” 苍乔看着她冷漠倦怠的表情,抿了抿猩红的薄唇,神色难辨地背过身:“好。” 说完,他一转身,披风轻拂,清冷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房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明兰若闭了眼,靠在浴桶边,缓缓地轻吐出一口气。 豁出去了,才把那教她招架不住的千岁爷逼走了。 她抬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脏依然会因为他而跳得凌乱。 依然会因为他牵动情绪,可是,积攒够了失望,人就会自己放下。 活了两辈子,爱一个人真的太累,她终会——忘了对他不该有的情意。 时光那么漫长,足够她忘记。 门外寂静破旧的长廊里,苍乔提着灯,一个人走在夜色里,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孤寂、清冷的样子。 “阿姐,你的小女儿啊,长大了,她会的本领教人惊讶啊。”他轻笑了起来。 可那种感觉,并不好,仿佛她总有一天,会成长到不再需要他。 “可就算我不能得到她……她也不能是别人的,不能。”苍乔自言自语,理所当然的样子,神色淡漠却又隐着病态的偏执。 他清冷的身影渐渐消融进了暗夜里,似一抹幽魂。 一刻钟后,房间里,药草香气大部分都已经散去。 明兰若坐在梳妆台前,婷婷一边替她仔细地擦头发,一边不安地低声道:“王妃,婷婷刚才在门外不知怎么睡着了,您罚奴婢吧。” 明兰若温柔地拍拍她的小手:“王府里没有几个人手,都靠你和王嬷嬷几个勉强维持,明天我去带两个姐姐回来,让她们帮忙,就好些了。” 天下大概没有那位爷去不得的地方,谁能拦得住一身修为已臻化境的九千岁。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兰若:“进来吧。” 王嬷嬷捧着一盘黄澄澄的水果进来:“王妃,门外有人送了一盘水梨进来。” 明兰若眯了眯美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梨子,忽然抬手拿出其中一个。 上面竟有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梨子纹路的灰褐色字体——“明日,东北” 明兰若心情顿时明丽了起来,笑吟吟地将梨子递给王嬷嬷:“去削了,咱们吃梨,这天气新鲜水梨可是难得。” 普通官宦人家可吃不到,也就秦王这种受宠皇子才会分到的好东西。 凭着她上辈子对上官弘业的了解,这个野心家果然还是被她说动了。 第二天,明兰若起了身,梳洗过后,正准备出发去国公府。 一只小爪子就揪住了她的衣袖:“娘亲是要去外公家吗?” 明兰若一愣,低头看着嘴里叼着个包子的小人儿:“你怎么知道?” 小希一边啃包子一边得意地道:“我看见娘亲从梳妆匣里拿了两张东西,上面有外公的印鉴!” 明兰若宠溺地伸手刮了下他鼻子:“我的小希儿最聪明了,你乖乖在家和婷婷玩,娘亲很快回来。” “可是我想去看看外公家什么样子,我力气大,还能保护娘亲。”小希像只猫咪一样舔了舔小手指上的汁液,圆嘟嘟的小胖脸一本正经。 明兰若一愣,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行,可你要听话。” 算算时间,父亲今天卯时就已经出发了。 小希儿高兴极了,三两下将包子塞进嘴里:“走啦走啦!” 虽然知道外公不喜欢他,但他想去看看娘亲长大的地方。 明兰若领着小希径自去了明国公府,进门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希大眼睛机灵点点头。 通报后,一路也很顺利地进了府,下人们并不敢怠慢。 进了后院的花厅,覃氏领着她身边亲信的丫头婆子早早坐在那里等她。 覃氏一见她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讨好地上来:“兰若,你来了,快给大小姐上茶,还有她以前爱吃的点心。”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看着覃氏:“姨母,费心了,小希叫姨外婆。” 小希笑眯眯地看着慈眉善目的覃氏:“姨外婆好,我是小希儿。” 覃氏一愣,虽然她已经听下人说明兰若带着那个私生孩子进了府,她心底也不是不厌烦的。 哪家高门大户能容忍私生子不明不白地进门,何况明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可现在,她……也只能忍了。 不过明兰若这个小娃儿,竟长得这样玉雪可爱,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只奶甜的小猫儿。 她笑了笑,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镯子递给小希儿:“乖,这是姨外婆给你的见面礼。” 明兰若看着那金镯子,精巧漂亮,倒是真的好东西,对小希点了点头。 小希接过来,就对着覃氏抱着小拳头行礼,奶声奶气:“谢谢姨外婆。” 覃氏心定了定,让人给明兰若倒茶:“你父亲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他上次虽然骂你,可转过背就为了你进宫求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可陛下不见他,他跪在太极殿外整整两个时辰。” 明兰若心中又酸又涩。 上辈子,她只知情爱,却忘了真正爱自己的人,实在是自私到极点。 她轻声道:“是我对不起父亲。” 覃氏见状,和自己身边的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对了,这次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明兰若从荷包里取了两张身契出来:“这是春明、景和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她们打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想带她们回悼王府。” 春明景和两人非但与她情同姐妹,更是母亲留给她身负不俗武艺的武婢,不该一生消磨在国公府里做个倒水丫头。 当初她被圈禁,不能拖累春明、景和,可她现在出来了。 覃氏看了眼那卖身契,迟疑着道:“不是姨母小气,但她们是国公府的奴婢,既入了国公府,就不能随便给你,不过……” 明兰若心里哂笑,果然来了,她顺水推舟地问:“不过什么?” 覃氏手指几乎要搅碎丝帕,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要能帮玥莹在太子那里复宠,替她调理好身体,怀上小皇孙,等玥莹生下孩子,姨母就把这两个丫头亲自送到你手里。” 明兰若抬起眼,目光冷了下来:“我如果不同意呢?” 这要求,是将她当成伺候明玥莹的褓姆了? 第52章 团聚 覃氏捂住心口,红了眼眶:“兰若,你娘去得早,我打小把你养长,扪心自问从没有像外头那些恶毒继母一般,克扣你半分,更别说骂过你一个字,你可承认?”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颔首:“是,我承认。” 覃氏含泪再逼问:“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连你顽劣时,你爹要上家法打骂你,哪次不是我拦下?” 明兰若没说话,只垂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覃氏颤声道:“我教玥莹从小不要与你争,府中的东西,你有的,她未必有,处处以你为先,她都怨我偏心,可你呢,你可念我的好?” 覃氏身边的王嬷嬷也忍不住插话:“大小姐,夫人可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对你这么好,二小姐却因为你才被圈禁东宫偏殿,失去孩子,连命都保不住……。” “明玥莹是因为我被圈禁东宫偏殿?”明兰若忽然打断了王嬷嬷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王嬷嬷被她的目光一看,顿时心虚起来,嚅嗫:“这……难道不是……” “明明是她想要害我,故意落水流产,导致陛下失去了嫡皇孙,震怒之下,她才被禁足东宫偏殿!”明兰若冷冷地再次地打断她。 明玥莹心里没太子,自在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 覃氏拔高了声音,愤怒地道:“玥莹那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只怪我从小总要求她让着你,她心中不平愤恨……。” “是啊,她是愤恨,因为她明明心有所属,却因为您不得不嫁入东宫,连累她心上人战死疆场。”明兰若再次冷冷开口。 覃氏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兰若。 这丫头这么会知道这件事! 明兰若轻叹:“从小到大,姨母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要管教我,你也拦着,我曾以为你是天下最宠爱我的人,直到后来犯下大错,辜负了爹爹的期盼,我才明白,什么叫——捧杀。” 父亲只要在家,就亲自带着她教养,让她学了很多东西。 可是他终归是男子,要上朝、要去翰林院奔波忙碌,在家中时间太少。 国公府里,覃氏作为当家主母,一直刻意地娇惯出她骄矜自傲,识人不明的性格。 覃氏脸色越来越苍白,恼火地喊:“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宠溺你也就有错?”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可姨母,你对玥莹却是有错就罚,管教甚严,力求她是淑女典范。” 这京城中,她自己以美貌骄矜出名,明玥莹却以诗词画作得了才女之名。 美貌只有融合了智慧,才有价值,空有美貌而没有脑子的女人,美貌只会成为葬送女人性命的刀。 就像她前生惹下许多惨烈祸事,害死那么多人。 明兰若看着脸色恍惚苍白的覃氏:“是你想让二妹出人头地压我一头,她却以为是我逼她嫁入东宫,间接害死慕少将,所以她心中满是恨意,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姨母你贪心不足,才害了她。” 慕家是太后母族,其实与国公府门当户对,但覃氏却并不满足。 覃氏身型摇晃,要王嬷嬷扶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她哽咽地看着明兰若:“兰若,你误解我没有关系,可是玥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她说完,普通一下跪下来,抽泣不起。 连王嬷嬷也跟着跪下来,哭喊着就要去抱明兰若的大腿:“大小姐,夫人这么都是你的母亲,求求你救救她和二小姐吧!” 周围的仆人们都忍不住对明兰若投去了不满的目光,觉得这个大小姐不顾人伦,毫无亲情! 明兰若眼明手快一侧身,敏捷地避开了王嬷嬷满是眼泪鼻涕抓过来的手。 “不要碰我!”她眉眼里含了冷厉之色。 一瞬间的威压竟将王嬷嬷都震慑住了,手僵在半空中。 明兰若冷冷地看向覃氏:“动不动就下跪、眼泪汪汪,软刀子逼人是妾室不上台面的做法,不是国公府当家主母的做派。” 覃氏一僵,她本就出身小门小户。 如果不是因为明兰若的母亲萧观音,明国公娶续弦也轮不到她的。 他也三番两次叫她多读经史子集,不要把女儿们也教得小家子气,她最是自卑于自己的出身和眼界。 明兰若这话简直是拿软刀子戳她的心。 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勉强扶着王嬷嬷的手起了身。 她强忍着恼恨,咬唇冷道:“明兰若,我要是按照当家主母的做派,你今天就别想带走春明、景和两个奴婢,你是悼王妃,那卖身契上可是国公爷的印鉴!” 明兰若轻叹:“姨母,这是不打算装慈母了,如果是我二妹在这里,你怕是早就把人送到她手上了吧?” 一众仆婢都愣住了,看覃氏的眼神也变了。 到底不是继夫人的亲生女儿,难怪大小姐会不亲近她。 明兰若垂下眸,品茶:“我拿卖身契出来就是看在父亲的份上,给您一个台阶下,但好像让姨母误会了什么。” 说完,她瞥了一眼门外:“小希儿,你把人都带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覃氏和王嬷嬷莫名地看向门口。 果然,门外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小希笑眯眯地推开门:“娘亲,人家是第一次来外公家,找人可不容易!” 覃氏这才发现小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溜出了门。 两个穿劲装短打,背着包袱的少女跟着小希走了进来。 一人腰上配着两把短刃,一人腰系着长剑,两人的太阳穴都微微鼓胀,是内家高手才有的特征。 两人一见明兰若,齐齐单膝抱拳跪了下去:“大小姐,春明、景和来迟了,这就随小姐出府!” 覃氏看着她们竟然已经不再穿国公府婢女的服装,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是专门让人看着春明、景和,不让她们知道明兰若来的消息的! 小希朝她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拉,姨外婆,躲猫猫找人我最擅长啦!” 覃氏被小希气得脸色难堪,她转脸狠狠地看着春明、景和:“你们这是疯了吗,私奴逃出府邸,按律法要被乱棍打死,拿下她们!” 在王嬷嬷的眼神下,几个跟着覃氏的家丁提着棍子就要朝着春明景和扑过去。 景和忽然手腕一转,利落地一个旋风扫堂腿,直接将几个家丁踢翻在地。 只听“咔咔”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丁痛得惨叫起来:“啊啊啊……我的腿!” 她们师从曾经的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学的都是杀敌的本事,腿法极狠,直接踹端了对方的腿。 春明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覃氏:“夫人要不要再让阖府的人一起上,试试?!“ 她们姐妹二人原本就是萧观音当年亲自从萧帅府里挑选出来的,精心培养的武婢。 一直规规矩矩地在国公府不过是因为明兰若在这里。 此刻,她们哪里还会去管覃氏这个国公夫人的命令。 覃氏脸色难堪到极点,她在国公府当了十多年当家主母,哪里能忍耐得了被奴婢顶撞,气得拍案而起。 “你……你们岂有此理!来人,马上报官!“ 管家却匆匆进来,低声劝:“夫人,不可啊,国公爷交代过,要您照看好大小姐的。” 覃氏脸色铁青:“你竟敢挡我……!” 明兰若淡淡地道:“姨母,这国公府是父亲的,他回来知道你做了这些蠢事,会生气的。” 说完,她也不管覃氏难堪的脸色,牵起小希往外走。 春明、景和随后也施施然跟上去。 小希弯着大眼睛,朝着覃氏摆摆手:“谢谢您的金镯子,下次我再来玩,麻烦再准备个大点的!” 王嬷嬷气得不行,忍不住骂:“养不熟的白眼狼,生的也算是个小混账!” 覃氏颤抖地看着明兰若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跌坐在椅子上。 她闭上眼,咬牙呢喃:“好,好得很,一个个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个都觉得我不如萧观音,可她萧观音生出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老爷怎么就当个宝?” 王嬷嬷凑上前:“夫人,您不必跟那些……。” “啪!”覃氏忽然一巴掌狠狠滴甩在王嬷嬷脸上,直把王嬷嬷脸都甩出血来。 王嬷嬷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覃氏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我做事还要你教吗?连你这个老刁奴都看不起我?” 王嬷嬷顿时立刻跪着爬过来:“当然不是,夫人饶命!” 覃氏没什么表情地道:“今晚就去回复皇后娘娘的人,娘娘让我做的事,我会全力配合。” 她原本不想和皇后牵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太子和秦王是死对头! 可她的女儿绝不会一辈子都被萧观音和她的女儿压着! 绝不会! …… “娘亲,我不喜欢那个姨外婆。”小希舔着手里的糖葫芦,嘀咕。 明兰若摸摸他小猫咪似软绒的头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的小希今天可真机灵。” 他按照她的吩咐,找到了春明、景和,做得很好。 “大小姐,夫人面慈心狠,这些年虽然她顾忌国公爷,对您不敢有怠慢,可私下敏感善妒,两位姨娘都被她逼到庄子里了,不少奴仆说错一点话都会被狠罚,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景和在明兰若身边低声道。 她这都是说轻了,覃氏这些年把当初先夫人留在国公府的人都换了个干净。 她与春明两人还是因为国公爷记得她们,又身负武艺不好欺负,才留到了现在,可小姐不在这几年,也就只能做粗活。 明兰若弯着眸子,笑容灵动又冰冷:“覃氏要是安分守己,好好替父亲守着国公府,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要是她犯蠢勾结外人……。” 她掸了掸手指:“那我就容不得她了,让咱们在府里的人盯牢她身边的人,最近都跟外头什么人有接触,抓到了就送到我这里来。” 景和与春明互看一眼,眼眶泛红地含笑应了:“是!” 这五年,她们让小姐一人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已经辜负了夫人的嘱托! 终于,她们又可以陪着大小姐了,再不让人欺她,伤她! 【作者有话说】 有多谢挽月惊喜的妙笔生花,还有哄哄的鲜花,9852书友的新春红包 第53章 谁教训谁 明兰若有了春明、景和跟着,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小希差点被拐卖和刺杀,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一行人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回了悼王府。 王嬷嬷一瞧着自家王妃领了两个清秀的劲装少女进来,赶紧上来行礼:“您可算回来了,太后身边的覃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要召见您。” 明兰若一听,不免担心地追问:“太后娘娘礼佛回来了?可是她老人家身体不适?” 太后娘娘年纪大,一直都有心脉顽疾,她调理了几次,但这种老年病没法根治。 王嬷嬷摇摇头:“覃嬷嬷说太后娘娘现在汤山温泉处修养,下午会有马车来接您,禁军会护送您上山。” 明兰若想了想:“好,春明是我以前的贴身侍女,为人稳重,我会让她在王府留守,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好。” 王嬷嬷瞧着春明周身气派,冷静又大方,不像丫鬟,倒像是世宦家族里出来的侍卫长般 她心知,这必不是寻常丫鬟,不能跟这位抢风头,立刻点头:“老奴晓得的。” 春明、景和又跟着明兰若回了内院。 景和看着这破败的院落,几乎一下子就红了眼:“小姐,这些年,你竟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她这个丫鬟在国公府住的地方都比大小姐好! 小希儿却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很好、很好,我和娘亲以前住的地方窗户都漏风!” 明兰若也不以为意地笑笑:“这确实是悼王府最好的院落了,不过是个栖身之处罢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能好好活着就跟你们团聚就行。” 春明、景和两人强忍着泪水,含笑点头:“是啊,咱们终于能与小姐团聚了。” 小姐,真的成长了好,身上竟隐有不输国公爷的从容与气魄了。 转眼就到了下午,明兰若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服,带着小希、景和一起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在禁军护送下上了汤山。 覃嬷嬷早早派人在山脚等着,领着她们一行人在汤山温泉行宫安置下来。 他们住的清幽别馆位于高处,环境雅致,开窗就能看见后山成片白雪压青松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小希儿尖叫一声就跑过去趴在窗子上惊叹:“哇,好漂亮!!” “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兰若一会就去给娘娘诊平安脉。”明兰若知道这是太后娘娘吩咐人给她们选的好位置,便对覃嬷嬷行了福礼。 覃嬷嬷侧身避开她的礼,含笑道:“悼王妃太客气了,太后吩咐了,您先带着小少爷去泡汤泉,好好歇息,诊脉明日再说。” 覃嬷嬷走了之后,小希儿蹦跳着过来拉住明兰若的衣袖。“娘亲,我从来没去过温泉呢。” “好,咱们一会就去。”明兰若笑着揉他肉嘟嘟的小包子脸。 景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去吧,奴婢在这里收拾行李,再检查一下周围环境。” 明兰若明白景和的意思,她要熟悉别馆的情况,防备其他人在别馆里动手脚害人。 明兰若含笑点头,领着小希去泡温泉。 汤山是皇族温泉行宫,足足有十几处泉眼和依泉眼修建的汤泉别馆,所以即使是深冬时分,也满山奇花异草。 她年少时,每年都跟着父亲来,倒是熟悉路线的。 可小希却像只出了笼的小皮猴子,到处蹦跶,看哪里都稀奇,恨不得窜到树上去。 “你慢点,小心摔了!”明兰若只能追着他后头跑,拉都拉不住这皮猴子。 直到她因此不小心扭到了脚,小希儿这才消停了。 小家伙蔫了吧唧地过来,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娘亲,对不起,小希给你当拐杖!” 明兰若又好笑又无奈地戳戳他小脑门儿:“再这样,娘亲可不带你出来玩了。” 她瞧了下自己脚踝,有点隐隐作痛,倒是不算严重。 她索性扶着小希去了最近的泉眼,在汤泉馆婢的伺候下和小希儿一起泡进温泉里,换了泡浴的衣袍。 明兰若让宫婢自己将自制的复方蔷薇花油放进温泉池,满室暖融香气又活血暖宫。 小希儿像只胖嘟嘟的雪白糯米圆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兰若的腿慢慢地在水里滚动沉浮。 过了一会,竟就真的像只小鱼儿一样,抖动胖胖小短腿学会了浮水,小脸鼓胀地吐泡泡。 “啦啦啦,小希宝宝是一只小鱼呀,游呀游,游到娘亲怀里!” 又憨又可爱,惹得一边的宫婢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希宝宝真厉害。” 宫婢们都争相拿自己私藏的点心逗他,抱他,对这可爱的“小胖鱼”喜欢得不得了。 明兰若在一边泡着汤泉,含笑看着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平静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好香啊,泡了汤山那么多汤泉池,倒是第一次闻到这香气。” “这次能跟太后来汤山的没有宫中妃嫔,所以,这香泉一定汤泉司是为周家小姐准备的。” “那咱们可沾了周小姐的光了……” 说笑声、吹捧声里,一群穿着轻薄温泉服的少女们领着各自侍婢们走了进来。 直到她们发现这眼露天汤泉池里竟已经有人在泡着了。 一个容长脸的少女睨着明兰若,鄙夷地训斥:“你们这些粗鄙下人,竟敢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汤泉司为我们准备的香泉里泡着,是想挨板子吗!” 明兰若还没出声,一边宫婢已经起身,颦眉道:“这是悼王妃带着小少爷在此浸浴,各位小姐慎言慎行。” 少女们一听,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本次跟着太后礼佛的都是未婚少女,怎么冒出个王妃。 悼……王妃,哪家王府用这么不吉利的封号? 直到为首一脸冷傲的美貌少女轻哂了一声:“我说是谁,原本来是刚解了圈禁的明国公家大小姐。” 这下,其他少女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那个传说中差点成了太子妃,却未婚先孕的女人?” “天呐,她居然还有脸活着,真晦气!” “这种女人也来泡汤泉,不会害我们得什么脏病吧!” “哗啦啦——!” 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温泉水一下子朝着她们铺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啊——!” 一群少女瞬间淋了满头,齐齐尖叫。 “你这臭小鬼竟然敢拿水泼我们!”容长脸的少女恼火极了,恼恨地瞪着从水里冒出来,拿着盆的小希。 小希不客气朝她们做鬼脸:“这是我和我娘先来的,香泉也是我娘放了香精,你们嫌脏,就滚蛋,长舌妇!” 一众贵族少女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为首那冷傲美貌少女拿帕子一边擦脸上水,一边轻蔑地睨着明兰若:“荡妇生出来的种,果然也是牙尖嘴利的脏东西。” 明兰若之前一直没出声,此刻方才冷冷地睨着她:“周长乐小姐,你好歹是周皇后的亲侄女,周大将军的嫡长女,口出秽言,不合适吧?” 面前少女正是现在被禁足宫中的周皇后亲侄女。 “你用肮脏的手段,逼皇后娘娘禁足,害得秦王表哥日日难过就合适了?”周长乐厌恶地看着明兰若那张冷艳的面孔。 明兰若比她年长几岁,被圈禁前艳冠京城。 她长成后,也是一副冷艳出众容貌,背地里被公子哥们曾议论她像这位明国公府大小姐,可却逊对方的三分。 这种肮脏的女人怎么配合自己相提并论?更别提明兰若还曾经纠缠秦王哥哥! 明兰若看着周长乐眼底那嫉妒的光,顿时了然,又是一个秦王上官宏业的迷妹。 她彻底不想再跟这无脑少女继续对话,不然,她总想起自己也曾经是周长乐这副不可救药的蠢样。 明兰若意兴阑珊地扶着宫婢的手优雅起身:“小希,我们回去吧。” 小希儿噘嘴:“唉,真可惜,那么好的一池水,却要被一群长舌妇的口水染臭了!” 汤池宫婢立刻恭敬地为母子俩送上裹身浴巾和小暖炉,准备送他们去换干净衣服。 “你!”少女们气结。 周长乐冷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容长脸少女。 “你说谁是傻子,荡妇生的小贱种!”容长脸的少女趁着明兰若从自己身边过去,忽然猛地抬手就去推明兰若。 她推人跌落的方向甚至不是水池,而是一处装饰用的一人高琉璃石塔。 若是在平时,明兰若压根不会让这种人碰到自己。 可她刚要侧身避开,但受伤的脚踝却因为这么一动作,猛地抽痛起来,身形一晃,额头直朝着那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磕去。 宫婢们吓得尖叫起来——“王妃!” 周长乐眼底闪过幸灾乐祸,呵,破了相,以后看谁还说这荡妇比她美。 千钧一发之际,明兰若只能立刻抬手去挡,摔伤手,也好过脑袋破了或划伤眼。 但下一刻…… 一道带着沉烟香的冰冷怀抱忽然席卷而来,将她一把轻巧地揽入怀中。 随后“啪!”一记拂袖,那动手的少女一下子就被他抽翻在那石塔上。 “啊!”一声尖叫,容长脸少女的脸狠狠地磕在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把她一只眼珠子都戳破了。 少女捂住皮肉外翻的眼睛惨叫着晕了过去。 “拖下去,扔出汤山。”来人冷漠地开口,竟是对这惨烈的一幕视若无睹。 “是,督主!”两名大太监立刻上来,将那晕过去的少女拖走,连件衣服都没给。 第54章 苍乔的护短 “千……千岁爷……” 一群穿着轻薄的未婚贵族少女,见着闯进来的一群太监,却只敢脸色惨白地蜷着身体跪下去。 竟没有一人去替自己同伴求情。 苍乔精致眼角满是阴戾地扫过她们:“各位小姐,这么喜欢这温泉,就好好地泡上一泡。” 小齐子一甩拂尘笑眯眯:“这是千岁爷的恩典,各位小姐还不下去?” 一众少女不敢违抗苍乔,只能瑟瑟发抖地纷纷下水。 水一浸,轻薄的温泉浴衣就贴着身体,显出玲珑曲线来,少女们只能羞耻地浸在水里,露出一张脸。 太监虽不是男人,却也不是女人啊! 苍乔冷道:“小齐子,带人在这里好好伺候各位小姐,不到明日,不必起来。” “爷放心,小的必定让各位小姐们在这里泡个够。”小齐子阴测测地笑着。 周长乐一听,脸色难看起来,这温泉最多也不过泡半个时辰,就会头晕。 泡到第二天……岂不是得晕死在温泉里! 她咬着唇看向苍乔:“千岁爷,我们犯了什么错,悼王妃是您外甥女,我们不过发生了几句口角,您就护短成这样吗?” 娇冷美人在水中,眼角泪光倨傲而委屈,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周围的小姐们想要阻止她说话,却来不及,只好瑟缩了脑袋。 苍乔却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周小姐要多泡两日,让她脑子清醒清醒,问问周将军怎么教的女儿。” 说罢,他拦腰一抱,将明兰若径自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周长乐脸色苍白如纸,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小希儿已经被汤泉的宫婢们换好了衣服,被个小太监抱起来跟了出去。 出了门,明兰若轻咳了一声:“谢谢,可我身上湿,你的飞鱼服都被我弄湿了。” 苍乔冷道:“湿都湿了,现在说这些,这么矫情做什么” 明兰若:“……” 她这位千岁爷,好好一个人,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您怎么也到汤山来了,不用再闭关给陛下炼药了?”明兰若索性换了个话题。 苍乔挑眉:“咱家是三角鎏金丹炉,还是边上烧炭的,一刻不能离丹房?” 明兰若:“……” 得,说什么都被怼,闭关不闭关,看来都是云霓一张嘴。 她一想到这就厌烦,索性抿着唇,懒得再说话。 苍乔见她不说话,俊美的面孔也愈发阴沉:“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跟人起冲突,这次若非咱家到了,这张脸是不打算要了?” 明兰淡淡地道:“反正也不打算嫁人,丑一点也无所谓。” 苍乔脚步一顿,神色莫测地看着怀里的人:“你真不想嫁人了?” “怎么,您还想让我嫁给谁,说说看,也许我会考虑?”明兰若朝着他挑眉。 苍乔眯起眸子,骤然收紧抱着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抱着怀里:“你休想!” 她这是拿当初他把她嫁给悼王的事,来刺他! 明兰若懒懒散散地靠在他怀里,玩着他乌纱描金帽上垂下穗子:“您放心,我什么人都不会再嫁了,这红尘间的情情爱爱没意思透了。” 苍乔听着这话,他本该是觉得舒心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对所有男人包括他都疏冷无趣的态度,却让他心情无端端地更恶劣了。 苍乔修臂拢紧了怀里的人儿,没有再说话,一路将她抱进了清幽别馆。 景和见九千岁抱了自家小姐进来,敢紧给她拿了衣服来换:“小姐,大冷天的,您怎么穿着温泉服地就出来了?” 明兰若倒是没甚所谓地道:“舅舅一直用内力暖着我的筋脉,不会着了凉。” 苍乔一路运转着内力几乎都将她身上单薄的温泉服烘干了。 景和一边拥着明兰若进房间换衣服,一边道:“千岁爷倒是真细心,想来是真心疼爱小姐的。” 明兰若披衣衫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道:“去拿些我做的药膳点心过来。” 不一会,她收拾完毕,掀了帘子出来。 苍乔正坐着喝茶,见她过来,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跟他对视。 她走过去将包好的点心递给苍乔,轻声道:“我给您开的药,要定时服用,这些药膳点心用的是玫瑰糖,您要觉得苦就含一粒。” 九千岁苍乔有个喜甜食的癖好,尤其喜欢甜甜的玫瑰味,与他杀人不眨眼又阴狠的性情是极不相称的。 “坐下。”他屈指敲了敲自己穿着皂靴的修长大腿。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还是坐在了他腿上。 她知道这人容不得别人拒绝。 苍乔满意于她的温顺,随后揽住她的细腰,开始查看她纤细的脚踝。 明兰若在女孩里算是身量纤细高挑的,这些年受了些罪,还没养回来,脚踝也细骨支伶的。 在苍乔的掌心里,雪白的脚踝略有点红肿,却显得玲珑娇嫩。 他看着自己掌心的脚踝,眼神有些异样而悠远。 明兰若颦眉,有些不安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脚。 可却被他忽然一把握住,她轻呼一声,瑟缩一下:“你……。” “怕什么?”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笑,随后五指拢着她的脚踝,掌心运起内力,顺着她的经脉而上。 明兰若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脚踝上细腻的肌肤,似有细微的麻痹感顺着脚踝蔓延上来。 她轻颤了一下,小巧的耳朵也跟着绯红起来。 不一会,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舒服了许多。 见她自己上了药,无大碍之后,他忽然反手还住她的腰肢,慵懒地眯了眯凤眼:“喂我。” 景和看着这一幕了,眼珠子都直了。 大小姐和千岁爷这气氛,怎么瞧着都不像亲戚啊……还好千岁爷是个太监,不然怎么得了。 明兰若抿了抿唇,迟疑着没动作。 门外忽然传来随侍太监尖利的禀报声。“督主,云霓卫长说她有要事禀报。” “知道了,让她等着!”苍乔被打断了兴致,很有点不耐的戾气。 明兰若却淡了神色,意兴阑珊地道:“您该回去了,今日的事情多谢了。” 苍乔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又不高兴了,赶咱家走?” 明兰若轻笑了笑,神色平静:“您说笑了,我怎么会不高兴,您想过来,随时都可以的。” 她明艳冷淡眉眼间甚至隐藏着倦怠,仿佛烦透了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心意。 那倦怠和厌烦似一把细细的针,就这么绵绵密密地扎在他心上。 苍乔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冷声道:“你少惹事,本座也不必总来替你收拾首尾。” 说罢,他阴沉着脸,恼火地转身拂袖而去。 目送着他离开,明兰若轻笑了笑,无所谓地转身吩咐:“景和,把小希儿带回内室,那孩子该睡觉了。” 他修为异于常人,走远了,也能听见明兰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话。 苍乔脚步顿了顿,神色清冷而孤寂。 “喂!干爷爷!”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孩儿声音忽然响起。 苍乔冷眼看向腿边,小猫儿似的男孩慢悠悠地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走过来:“谁是你干爷爷,咱家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叫了?” 爷什么爷,他有老么,明明就只比明兰若那死丫头大十岁罢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老找娘亲啦,娘亲看见你会不开心。”小希儿不客气地往苍乔心口插了一刀。 苍乔原本心情就及其恶劣,瞧着小人儿,他挑起修眉,上下打量小希儿—— “呵呵,你娘都不敢让咱家别找她,至于你这小崽子……。” 小希儿挺起小肚子,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第55章 打了她们又怎么样 苍乔阴戾地笑了起来,伸出两指捏住他的胖脸蛋一拉—— “你这样的,咱家一顿能吃两,本座以后必是要常常来看你长肥了没有,才好决定什么时候把你这小胖子下锅!” 说完,他拂袖而去。 小希儿捂住被捏疼的胖脸蛋,气得原地跳脚:“臭太监,你敢吃我!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一辈子绝子绝孙!” 景和出来就看见自家小主子冲着九千岁背影蹦跶得像个小豆子。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拼命往回拖:“小姐等着您呢,可不能这样瞎喊!” 那位千岁爷可不是好惹的! 苍乔出了清幽别院,便看见一身白色劲装的女子正领人站在不远处。 见他出来,云霓立刻领人上前,柔声道:“千岁爷,靖王余孽出现在汤泉镇,太子的人也在这里。” 苍乔摩挲白玉扳指,轻哂一声:“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走吧,看戏去。” 云霓上前仔细地替他披上厚实的披风:“是。” 等云霓替自己系完了披风,他淡淡地道:“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下人的事,伺候咱家,不是你该做的事。” 云霓僵了僵,低声道:“伺候爷是妾身本分,何况和公公交代了,在外头要伺候好爷。” 爷这是不愿意她再贴身伺候他么? 苍乔淡淡道:“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说完,他上了马,领着人向山下而去。 云霓眼底闪过压抑又复杂的情绪。 剑雨在一边不平地道:“那个贱人打了您,爷却什么都不说,您身子骨不好,也要陪着爷出任务,可爷他却不领情……” “住口,千岁爷是心疼我罢了,何况爷怎么做也不是你能非议的,不要命了!”云霓冷冷地打断她。 剑雨也只得讷讷住口,她也知道东厂有的是千岁爷的眼线,她有些后怕地低声道:“是!” 云霓静静地看着苍乔修挑冷淡的背影,自言自语:“千岁爷不过是被妖女迷惑,以后,他总会明白的。” 若是一切都那么容易,上天也不会选她重生一世了。 但她是天选之女,未来定会灭了明兰若那妖女,救下千岁爷。 第二日一早,覃嬷嬷早早就到了,等着明兰若起来。 明兰若把怀里打着哈欠的白嫩小家伙抱起来,给他穿好衣服,托付给春明,再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发去给太后看诊。 “娘亲去哪里……”小希儿小手软软地抓着明兰若的手指。 覃嬷嬷瞧着那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娃娃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忍不住笑道:“太后娘娘说了,您把小少爷带着去吧,她那备了孩子爱吃的东西。” 明兰若愣了愣,京城贵胄,人人都将小希视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个耻辱。 太后娘娘却这样不避讳么? 覃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太后娘娘没那么多避忌,她老人家是个什么性子,王妃知道的。” 明兰若眼底含了真挚的笑:“是。” 明兰若带着小希去了太后下榻的温泉别馆,这里本就有一处泉眼,环境极其清雅,佛香缥缈。 内室的碧玉镶七宝的屏风后,太后娘娘正坐在满桌早点前用膳。 瞧着她被覃嬷嬷领着进来,老太太不客气地训斥:“怎么来得这么慢,也不怕你儿子饿着。” 明兰若笑着让小希行礼:“去吧,拜见太后娘娘。” 小希乖乖巧巧地按照明兰若教导的礼仪跪在锦团软垫上,对着太后娘娘拜下去。 他奶声奶气地磕头:“小希拜见太后奶奶,太后奶奶福寿无疆。” 明兰若忍不住低声纠正:“是太后娘娘,不是奶奶!” 太后目光从糯米团一样的小人儿移到明兰若身上,斜了明兰若一眼:“你闭嘴。” 她板着脸亲自朝小希招手:“就叫太后奶奶,别理你娘,到这里来!” 年纪大的老人家都喜欢看起来白嫩圆润一团福气的小娃娃,何况小希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漂亮。 小希儿欢快地“哎”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太后娘娘的方向跑去。 一边的大宫女抱起他坐在太后身边早就准备好的鸡翅木椅子上。 小希巴拉着桌边,瞧着这一桌各色精致点心,乌溜溜大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都是给小希的?” 太后不以为意地点头:“都是你的!” “太后奶奶真好!”他忽然转身抬头“吧唧”一下,小嘴巴亲在太后娘娘的脸上。 房间里众人皆是一惊,空气都窒了窒。 太后娘娘有好些小皇孙的,可太后娘娘总是一脸严肃,那些小皇孙们不被吓哭就不错了。 谁有那个胆子敢这么大胆地去亲老太后。 太后却愣了一下之后,露出个难得的笑:“吃吧,吃吧,有的是点心,不够太后奶奶让人加。” 小人儿这朴素真诚又直接的马屁和他软嫩的吻亲得她心都化了。 “好!”小希愉快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太后忍不住捏捏他滑嫩的小胖包子脸,对明兰若道:“你倒是生了个比你机灵多了的小马屁精!” 明兰若这才略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行礼:“他就是太机灵了!” “行了,坐吧,都出宫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哀家看着就不耐烦。”太后不客气地敲敲桌子。 明兰若笑了笑,坐了下来,立刻有宫婢伺候碗筷和洗手倒茶。 宫中礼仪是食不言寝不语。 都吃得差不多了,太后才道:“昨天事,哀家听说了,你那舅舅着命人按着那些姑娘在水里泡了一宿,人都晕过去了,才许离开,那周家的嫡小姐现在都还泡在水里呢。” 明兰若微微颔首:“是,舅舅下令的时候,我也在。” “现在那些小姐们哭得厉害,位周家小姐的奶娘更是让人去了京城,周夫人正往汤山赶要求见哀家。”太后板着脸道。 明兰若一顿,放下筷子,向太后歉意地道:“兰若又给您惹麻烦了,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是希望她请苍乔放了周家的嫡小姐么? 她可以理解的,毕竟周家现在握着西北边防大权。 周夫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珍贵,想让这个女儿也能和周皇后一样,有大好前程。 太后娘娘却冷冷地哂笑了一声:“周家那丫头就是欠教训,一天到晚学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姑母一样龌龊行事,这种人还想母仪天下?” 周皇后就是周长乐的姑母。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妩媚的周皇后,更喜欢端庄醇厚的太子生母,也就是先皇后。 可她不知道太后竟厌恶周皇后到这样的地步。 “我还以为您想让我求舅舅放过周家小姐。”明兰若失笑。 太后不客气地伸手戳她脑门,恨铁不成的样子—— “放什么放,她又死不了,你都被人欺负得差点破相了,你虽嫁了个死人,但好歹也是个王妃,竟一点气势都没有么,对付那些不入流的丫头们,打了她们又怎么样?” 老太太一脸恼火骂自己的样子,却让明兰若心底一片温暖。 第56章 小母猫的秘密 老太后又指着一边抱着个白玉糕啃的小希儿:“你就算自己没本事,可冲着你这小娃儿在呢,当娘的怎么能随便让那些不入流的小丫头们欺负到头上来了?” 小希一边啃着白玉糕,一边愤愤地挥舞着小拳头:“太后奶奶说得对,那些坏女人就是欠揍!” 明兰若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希一僵,低头像只小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吧唧吧唧地啃白玉糕。 老太后没好气地拍桌子:“你瞪小希做什么,他可比你这当娘的机灵,你做小姑娘时敢指着你舅舅鼻子骂的那嚣张的劲呢!” 明兰若无奈又好笑,老太太怎么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愤。 她软声哄着老太太:“皇后娘娘不是在宫里刚被禁足又夺了六宫大权,总要给陛下一点面子。” 她的对手是太子、是秦王,并不想现在就因为周长乐那些小丫头再惹皇帝的眼。 毕竟以后,她要收拾老皇帝两个最出色的儿子,迟早要惹皇帝急眼的。 老太后已经知道了明兰若在宫里被关进地牢又逆风翻盘的事。 她蹙眉盯着明兰若:“你既得罪了周氏,那女人可不像面上看着和软可亲,她必不会放过你,宫里不知多少嫔妃遭过殃。”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周氏……老太后对周皇后的厌恶言溢于表了。 她示意边上的宫女们来收拾碗筷,等着她们退下后,她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也有太后娘娘撑腰么,太后娘娘有什么需要对付皇后娘娘的,我必定甘当马前卒。” 老太后斜眼睨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后娘娘讨厌皇后娘娘,我也刚好不喜欢她啊,不如一起把她拉下皇后宝座?”明兰若弯着明丽大眼睛。 上辈子,在自己的死亡里,周皇后也没少出力。 而这一世,自己还是站在了周皇后的对立面,如果没了周后,秦王登上皇位基本没希望了。 老太后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口无遮拦。” 明兰若拿帕子掩了唇,也咳嗽两声:“咳咳,臣女觉得皇后娘娘资质不足,德不配位者占据国母之位,必为社稷江山招来祸患! 老太太不就喜欢她“口无遮拦”么? “算了,还是说人话,反正哀家就是看她不顺眼。”老太后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明兰若点点头,拿出药箱开始替老太后看诊:“当婆婆的多半都看媳妇儿不顺眼,理解!” 老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可不是那种缺德的,但周氏那种妾室出身的女人,如果不是那周家帮着陛下……” 她话到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总之,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怕周家,哀家会给你撑腰。”太后轻哼一声。 “兰若晓得。”明兰若含笑点头。 她的套话还是有用的,周氏当年能当上贵妃又当上皇后,周家出力不小,肯定是帮着陛下做了些事情,才能让先皇后“自杀”,让自己闺女当上皇后。 要扳倒周后,还得先打倒周家,徐徐图之。 明兰若替太后施针,又开了药,叮嘱了覃嬷嬷一些用药禁忌。 覃嬷嬷迟疑着道:“先帝去世后,老奴很少看见太后娘娘笑了,娘娘很喜欢小少爷,王妃您能不能让希儿少爷陪太后两天。”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先帝是现在明帝的兄长,但明帝才是太后娘娘唯一亲生的儿子。 可一直有传言太后娘娘更喜欢身为养子的先帝,一直因为先帝去世而沉浸在悲伤里。 “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覃嬷嬷很认真地发誓。 明兰若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小希没离开过我……” “娘亲,没关系,我也想在太后娘娘这里玩,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希看出母亲的迟疑,忽然笑眯眯地摇晃着明兰若的胳膊。 娘亲势单力薄,需要太后奶奶这样人的支持,他也不讨厌那个奶奶。 明兰若一眼就看出小希是在为自己铺路,她心头微震,难免有些心酸。 没爹的孩子,总是早熟。 她蹲下来,抱了抱小希:“要乖啊,有什么就告诉春明。” 她其实很清楚,小希如果能被太后娘娘带在身边,哪怕只有一两天,以后有人敢看不起或者欺负他都得掂量一下。 太后的青睐,这对小希的未来只有好处。 小希点头,笑得慧黠:“娘亲放心!太后娘娘会护着我的,何况这世上本来就没几个人能欺负我呢!” 不行就用他隐藏的暴力技能解决问题! 明兰若交代了春明一些话,才留下小希,自己回了清幽别馆。 景和看着明兰若回来,又听她说小希被留在太后那里之后,迟疑了一下,问—— “大小姐,听说汤山镇上有出名的新春游园会,有许多知名的手艺人会齐聚这里寻找客人,咱们要不要去山下转转,带点好玩的给小少爷?” 明兰若原本对游园会没兴趣,但忽然听说“手艺人”三个字,她一顿,忽然想起了前生一桩往事。 上辈子,秦王手下有一位机关大师,曾经为上官弘业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据说是上官弘业费了不少力气从汤山镇寻来的,算算时间似乎也就是这一两个月。 如果那位大师曾在这里汤山镇停留,那么很可能会出现在游园会上。 “好,咱们去。”她眼珠微微一转,闪过狡黠的光。 能从上官弘业手里抢到这位大师,将会对让上官弘业争夺皇位之路走得更不顺利! 景和立刻收拾了一番,陪着明兰若下山。 汤山脚下的小镇极其热闹。 因为靠近皇室贵族及官宦家眷们冬日圣地——汤山温泉,衍生出许多服务贵人们的产业。 杂耍班子、戏班子想到这里来寻找主顾和来年生计。 天南海北的商贩们希望能向贵人们贩卖来自各地的稀奇又昂贵的物件。 手艺人们的目标却是各地商贩们,希望能找到聘用自己的主顾。 明兰若坐在马车上,一路游玩买各种小东西,兴致盎然。 景和在马车上整理好买给小希的东西,却听见明兰若忽然让车夫停下了车。 她陪着明兰若下车,好奇地看向面前这清冷的巷子:“大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看着寂静幽暗巷口上的牌子——乌衣巷 她微微一笑:“去找人。” 就是这里了,当初上官弘业曾经无意提起,就是在这里寻到了那位大师! …… 乌衣巷深处的一处工坊 修长的素白人影,头戴书生方巾,素白的手里提着滴血的猩红长剑,地上满是一剑封喉暴毙的尸体。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靠近他身边,低声禀报:“主子爷,小姐突然出现,正往这里来!” 书生狭长冰冷的眸子里闪过异样:“她游园走错了地方?” “不像是误闯,小姐目的很明确,乌衣巷深处就只有谋反的靖王余孽占据的这处工坊!”黑色人影低声道。 书生眯了眯眼,猩红的唇角忽然勾起诡魅冰冷的笑:“原来咱家的小母猫也有自己的秘密啊,跟靖王余孽有关联?” 第57章 狐狸书生 “收拾一下。”白衣书生吩咐,顺手把剑扔给附近的黑衣人。 一众黑衣人立刻开始悄无声息地行动清理起来,无比熟练地处理院子里的尸体和血迹,同迅速往一只沸腾的铁锅下加了火。 另外一名黑衣人递给白衣书生湿帕和水银手镜。 他仔细地擦过手,对着镜子略略侧过精致的下颌,指尖抚过猩红薄唇边的痣,淡淡问:“这张脸,好看么?” 那黑衣人一愣,恭谨地道:“这张人皮面具是极精致好看的。” 白衣书生笑了,把镜子扔给他,随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明兰若看着这深邃幽黯的巷乌衣,虽然只是傍晚,但不知为何,阳光却仿佛照不到这里一般,阴冷而没有人气。 与巷的热闹喧嚣仿佛阴阳两个世界。 景和敏锐地抽抽鼻子,闻了下空气里的味道,蹙眉:“好像有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 明兰若在巷子里唯一的建筑门口顿住了脚步。 她抬起美眸看向斑驳大门上悬挂的牌子——乌衣工坊,倒是不以为意地道:“这是制硝的味道,大概是工匠们在做什么烟花罢。” 景和上前扣响门环:“请问,有人吗?” 门内毫无声响。 景和看向明兰若,有些疑惑:“没人?” 明兰若却笑了笑:“既是有人在制硝,就不应该没人,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着不管的,一不小心会起火呢。” 景和点点头,再敲门。 这一次,门开了。 明兰若先是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袍,然后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一张清冷斯文的脸出现在斑驳的门后。 “你们找谁?” 明兰若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穿着素白长棉袄,身型削瘦,头戴方巾的斯文书生。 他一双漂亮细长的眼睛似隐着雾气,皮肤极细白,高鼻薄唇,猩红唇角边上一点红痣,显出奇异的魅色来。 这本该是个一眼就让人想起江南烟雨、油纸伞、湿漉漉青石板……水墨画里的人物。 但明兰若却想起了《聊斋异闻录》里那些幻化成人形,寄居在华丽又破败院落里的狐狸书生。 乌衣工坊里竟有这样的人……有趣。 明兰若像书里误闯了秘境的小娘子,含笑上前福了福:“这位小哥,我们是来见无名先生的。” 白衣书生微微挑眉:“你们找无名先生做什么?” “听说无名先生亲手做的铁鸟能飞,特意前来想开开眼。”明兰若微笑道。 白衣书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轻飘飘地道:“无名师傅不在,你们下次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 但景和却忽然“砰”地一声伸手撑住了大门,不让他关上。 “你们做什么!”白衣书生细长的眼冷冷地看过来,一脸不高兴。 明兰若笑了笑:“春日游园会,来者是客,乌衣工坊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又怎么会闭门谢客,除非……你不是乌衣工坊的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景和。 景和立刻一脚粗鲁又凶狠地踹在门上——“哐当!” 一声巨响,大门顿时被踹开。 那书生被撞得踉跄了几步,站不稳似地地扶住了一边的柱子,苍白着脸恼火极了:“你们想干什么?” 景和双手反握住腰间的两把短刀,沉着脸挡在明兰若面前,率先走了进去。 偌大的庭院,竟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大铜锅里翻滚着硝水,空气里弥漫着略显刺鼻的硝味就来自于此。 “工坊都有硝,以浓烈硝味掩盖血腥味,倒是好手段。”明兰若笑了笑。 白衣书生眼底幽光暗闪,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按着胸口:“你们在说什么啊?” 明兰若在院子里摆着的桌子边坐下,看了眼景和:“不必担心我,去内院看看。” 景和立刻闪身进入内院。 片刻之后,她才蹙眉出来,脸色不好地嘀咕:“内院里有刚杀好的猪,到处挂着猪的内脏和肉,像是在做风干肉。” 明兰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眼那白衣书生:“工坊里没有人吗?” “一个人都没有,可灶台上的茶还有余温。”景和摇摇头,很是不解。 “我来的时候,工坊门就是虚掩着,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是在来找无名大师的!”白衣书生像受了惊吓一般,飘乎乎地到了明兰若面前坐下。 明兰若明媚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果然不是乌衣工坊的人,你是谁!” “你这小娘子怎么这样无礼,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乌衣工坊的人,我是来向无名师傅拜师的。”白衣书生不悦地轻哼。 明兰若眯起大眼狐疑地打量着他:“拜师?” “怎么,就许你知道无名师傅一双巧手,有机巧天工的本事么?”白衣书生淡淡反问。 明兰若瞧着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大门又再次被人“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一道高大的人影提着刀,肩膀上扛着一个人,踉跄着跌了进来。 他把门一关,喘着粗气,森冷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三人,最后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瞳孔微缩:“明兰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兰若一愣,忍不住哂笑出声:是啊,真巧,你也在这里!” 啧,择日不如撞日,原来今天竟是秦王上官弘业找到乌衣巷和无名师傅的日子啊,还被她撞上了现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你勾结了上官宙来这杀我的?!”秦王上官弘业提着刀,盯着明兰若的眼里闪过杀意。 他的人追查到传说中的机关大师血无名的下落。 他原本打算带上人来寻这位大师,谁知在接头地点和大师没说上几句话,就遇到了太子的杀手! 明兰若却出现在乌衣工坊,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个女人,从联络他开始就没安好心! 明兰若摊手,有些遗憾地道:“我虽然乐见你倒霉,但你我还在合作期间,我爹还在东北,所以杀你这事,我暂时不能参与。” 什么叫杀他这件事现在不能参与?她是以后想参与吗?! 上官弘业冷着俊酷的脸,森冷地瞪着明兰若。 他捂住腰上的伤,踉跄地将肩膀上的人放下来,朝着明兰若低声下令:“既然如此,你赶紧过来,给我看伤!” 明兰若的目光扫过起秦王身上的血痕,看得出他是勉强逃出来的,他身边的人大概都被太子的人杀了。 那么,他冒着生命危险扛回来的那人,八成就是无名师傅了! 她明眸黠光微闪,起身朝着上官弘业走去:“怎么,想让我给你治伤?” 但是才走了一步,忽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不许过去。” 削瘦文弱的白衣书生冷着俊脸拉住明兰若,身上一瞬间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呼吸都一窒。 第58章 巧了不是,他还真是个“太监” 明兰若看着他,笑了笑:“这位小哥,我们不熟。” 景和手里森冷的短刀就对准了白衣书生:“放开你的手!” 白衣书生俊秀的面容阴沉下去,随后松开了手:“那人面相丑陋凶狠,必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担心这位小娘子罢了。” 上官弘业恼了,提刀指着白衣书生:“放肆,你一介草民,竟敢冒犯本王……!” “你都快死了,还嫌弃别人冒犯你呢。”明兰若轻嗤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了上官宏业的话。 上官弘业捂住受伤的腰,恼火地盯着明兰若:“你还不过来给我看伤!” “我是大夫,但为什么要帮你,你我只合作过那一件事而已,没其他好处,我凭什么一直帮你。”明兰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半跪半靠在门上的狼狈男人。 呵,这男人竟也有今日! 上官弘业看着她,忽然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明兰若,你还真是河拆桥!”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人声此起彼伏—— “行刺太子殿下的刺客好像躲进了这巷子里!” “搜!绝不让刺客逃脱!” “上峰有令,搜到人,杀无赦!” 上官弘业俊酷的面容愈发难看起来! 这次是他大意了,中了上官宙的圈套,跟着他的人已经都死绝了。 看样子,他的好大哥是打算利用围剿刺客的名义,将他斩杀在汤泉镇! 他压低了声音,森冷地威胁:“如果我死了,你爹在东北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派去东北的精锐只会听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救你父亲!” 明兰若侧了脸,看傻子似地瞧着他:“你都死了,太子殿下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我爹也只能扶持他不是吗?既然如此,他何必再折腾我爹?” 上官弘业僵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明兰若说的是对的!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着屈辱低头,咬牙道:“明兰若,只要你救我,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明兰若挑眉:“好,那我就要你带回来的这位无名师傅,还有,你在京城的藏书阁里的医书要归我!” 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极度的愤怒:“休想,你这是趁火打劫!” 那些医书是他从各地搜集来,打算献给父皇的,里面有许多炼丹秘法。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了得到无名师傅,他花了多少功夫,死了多少精锐,现在连自己都陷入困境,她竟想直接把人要走? 明兰若弯起粉润的唇,气定神闲地道:“那秦王殿下一会就好好上路吧,反正你死了,这位晕过去的无名师傅也是我的呢。” “砰砰砰砰,开门,官府查案!”工坊的大门被人狠狠地砸响。 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女子清冷艳绝的眉眼含笑,可她漆黑眼珠里的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她大概已经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把太子的人叫进来杀了他。 这个女人…… 他忽然看不懂这个曾经被他轻易利用的女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他? 这个念头,让上官宏业很不舒服,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利用的傻子。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听着疯狂的砸门声,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好,本王答应你!” 今日种种屈辱,迟早有一天,他会从这个女人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明兰若点头,随后起身起身在景和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景和点点头,立刻用内力一把粗暴地扛起上官宏业,把他提上屋内的房梁。 上官宏业疼得俊脸惨白,却强忍着不能出声。 随后,景和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晕过去的无名师傅给放在凳子上。 明兰若把从房里找到的酒,往那师傅身上倒了小半壶,再将自己手里的丝帕扔给景和。 景和接过来,往脸上一绑,遮住下半张脸,冲明兰若点点头,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白衣书生看着景和,眯了眯眼。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厉害的高手,倒是他小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此刻,却忽然转脸看向似一脸茫然的白衣书生,笑了笑:“手给我?” 她笑得明丽,清艳惑人的的眉目也都温柔起来。 白衣书生愣了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 谁知道,她轻轻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顺着他手腕大穴传来。 白衣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她指尖从他手腕大穴上抽出几根细细的银针来。 她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会说不了话,等外头的人走了,我会放了你,但你要敢表现什么不对劲,就死定了。” 对这种路人甲,还是让他看见直接威胁最有用。 那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错愕和阴鹜,又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真不能说话了。 明兰若莫名其妙地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对方那眼神好像很伤心似的,真是—— 莫名其妙! “听到了没有?”她不耐烦地道。 白衣书生瞧着明兰若这副样子,仿佛被吓到了,抿着薄唇,沉着脸点了下头。 明兰若这才理了理发鬓,这才去开门。 “呯!”大门才被她打开一个缝隙,就被人狠狠踹开。 明兰若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避开被撞到。 她学着那白衣书生的样子按住胸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一群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杀气腾腾,手持长剑地闯了进来。 “怎么开门这么慢,不想活了,刚才有没有身上带伤的人闯进来?”为首络腮胡的侍卫长一挥手,其他人就立刻分散开去院子里搜索了,丝毫不客气。 明兰若也没阻止,只是摇摇头:“我在这里等着看工坊的货,在这期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进来。” 那高大的侍卫长在宫里待过,他瞧着明兰若周身气度不凡,身上衣裙虽然看着素净,料子却是价值不菲的流光锦。 他眯起眼警惕地上下打量起了她:“那么说你不是工坊的人,你是哪家贵女,在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微微一笑:“我是悼王府的悼王妃,这几天上汤山陪伴太后娘娘,今日才下山逛一逛游园会买东西,可这间工坊的大师傅午饭后好像喝多了,到现在都没醒。” 此言一出,那为首搜查的侍卫长一惊,看了眼院子里,果然有个趴着混身酒气的中年人。 他有点不自在抱拳行礼,恭谨地道:“原来是悼王妃,卑职东宫一等卫长,卑职等鲁莽了。” 明兰若倒是不以为的样子摆摆手:“不知者无罪,你们就算不来,我也要回去了,太后娘娘还在等我。” 侍卫长脸色有点难看,他们明明看见秦王往这巷子里来了,他们本不该放过这里出现的人。 但明兰若是悼王妃,身后还有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再,他们不敢拦,那就只有…… 侍卫长的目光扫过明兰若身后站着的白衣书生。 “给我把后面那个书生拿下带走!” 白衣书生弯起细长的眼:“……” 啊,他看起来很好欺负是吧? 明兰若微微蹙眉,她不能让他们把那小书生带走。 否则那瘦瘦弱弱的书生都不用上刑,两脚踹过去,就能把她和上官弘业招出来。 她拦在那侍卫长面前,微笑道:“这位是随我来的,是汤泉行宫里伺候我的公公。” 那侍卫长一愣,疑惑地看向白衣书生:“你是公公,看着不像啊,你怎么证明?” 这书生看着瘦弱高挑,但那身书卷气和优雅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太监。 白衣书生面无表情地看了明兰若一眼,呵呵,还真巧了不是,他还真是个“太监” 他忽然垂下眸子,收颌,双手在小腹前交叠,略略朝着他们欠身,颔首行礼。 那是宫中太监在主子面前伺候时的标准姿态。 明兰若看得都一愣,这书生…… 那侍卫长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认得这姿态是宫中太监的姿态。 他打量了下那瘦瘦的书生,忽然吩咐身边人:“去检查一下。” 明兰若都来不及阻止,另外两个侍卫就大步朝着白衣书生而去。 他们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伸手就去掀他的袍子,要看他的裤裆。 第59章 让你暖床是你的福气 白衣书生弯起唇角,垂下的细长眸子里却闪过冰冷阴郁的杀意。 但是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随后是有人厉声大喊—— “看见刺客了,抓住他!” 那侍卫长脸色一冷,立刻招呼正在搜查的手下:“怎么样,里面可有异常?” 负责搜查的侍卫们都摇了摇头:“内院只有刚杀好正在悬挂风干的猪肉,但空无一人!” 这倒是跟明兰若说的一模一样,并无可疑之处。 侍卫长一蹙眉,对着明兰若抱拳:“王妃,打扰了,请速速离开,此地危险!” 匆匆交代完毕之后,他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厉声道:“追刺客,不要放跑一个人!” 说罢,一群人杀气腾腾地提着刀剑向门外,瞬间院子里就清净了下来。 明兰若这才捂住心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景明动作及时! 随后,她也顾不上白衣书生,立刻奔出门外,让车夫将她们的马车赶了过来。 等到车夫帮忙把无名师傅放进车厢里时,景和也已经气喘吁吁、有些狼狈地溜了回来。 她刚才按照明兰若的吩咐,蒙面假装秦王,吸引太子人马的注意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强脱身。 “去把上官弘业弄下来,塞进马车里!”明兰若压低了声音吩咐景和。 景和得了命令,跃上房梁,将半昏迷还死死扒拉住房梁的秦王给弄下来,塞进马车里。 “好了,大小姐,咱们快走!”景和低声道。 明兰若点点头,看向一边的书生,忽然秀眉一蹙:“这人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留这个白衣书生在这里,他要出去乱说话,一定后患无穷。 景和立刻忠诚地执行明兰若的命令,毫不客气地拎着白衣书生的腰带,把他一把拽上马车。 “啧,这小子长得漂亮,就是看着瘦骨伶仃的,还挺沉!”她嘀咕了两句。 被像货物一样提上车,那白衣书生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乖觉地爬起来在角落坐好。 车夫立刻一扬鞭子策马而去。 隐藏在院子里各个角落阴影里的神秘黑影们面面相觑—— 天,主子爷……这是被“抓”走了? 他们要怎么办? 马车上,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拿了银针给那白衣书生手腕扎了几针:“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但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说。” 白衣书生看着她,喑哑斯文地道:“小生知道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宫中礼仪?”明兰若收拾着手里的银针,仿佛不经意地问。 白衣书生轻声道:“小生单名一个隐字,大家都叫我阿隐或者隐书生,江南家里已经没了亲人,我又几次落榜……” 他顿了顿,仿佛很有些羞愧:“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实在没了生计,曾想要卖身进宫,跟着买办司的公公学过一点宫中礼仪,想进宫谋个前程。” 明兰若沉吟着点头,买办司就是负责采买宫女和太监的。 里头的公公们也确实有挑落魄读书人进宫当太监的任务,给这些读书人的卖身银也是寻常卖身进宫普通人的十倍。 毕竟,只有读过书的太监才能到御前和各宫娘娘面前伺候笔墨。 当然,这种事对读书人而言是极大的羞辱,所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明兰若打量了下那书生,确实是公公们喜欢的样子,斯文、年轻而秀气,还是个书生。 “那你怎么又不进宫了?”景和怀疑地盯着他。 白衣书生苍白的脸染上一点绯红,似有些尴尬又慌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没成婚,想要给家里留个孩子,再……再进去,而且我还没完全想好……怕疼。” 他那涨红了脸努力辩解的样子倒打消了明兰若的不少怀疑。 切子孙根哪有不疼的,比生孩子还疼。 而且男人,尤其是读书的男人,就算下定决心为了前程断了子孙根,也会想留个后的。 嗯,除了……苍乔,是个例外。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一辈子就真的只能到死都是太监了。 明兰若冷冷地道:“隐书生,本王妃虽然是寡居,但在太后娘娘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你若能协助我安全回到行宫,必有重谢,但如果你乱说话,太子也不过是把这‘刺客’抓走,但我保证你一定会没了脑袋。” 隐书生一副不安的样子点头,垂下眸子,似受了惊吓。 原来,她竟有这样伐果决的一面……倒是教人惊喜又不安。 但马车没走太久,路边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吵闹声。 “闪开!” “闲人规避!” 明兰若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快点离开街道回家,全镇戒严,所有人不得离开汤泉镇。”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开始沿街封锁,扯着喉咙大喊。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窗帘,蹙眉:“看来咱们是出不去了!” 太子抓不到秦王,怕是要封锁整个汤泉镇一个个搜。 “大小姐,怎么办!”景和握住腰间的双刀,脸色沉了下去。 先夫人让她师从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师傅说她根骨绝佳,从小学的都是杀人,和掩护主将千军万马杀出重围的本事。 她自问有本事带着大小姐冲出去。 但是要带着一个昏迷、一个受伤,还有一个文弱书生,那就麻烦了…… 明兰若看了一眼车上这情况,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一只修白的手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隐书生有些不安的声音响起:“我……我住的客栈就在前面,我是那的账房先生,王妃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她转眼瞧着他。 书生年少,秀气的脸皮下,一点红痣,有些妖异却又更显他容貌气质清秀,一脸诚恳而不安地看着她。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明兰若没坐稳,一下子撞进隐书生的怀里。 一双修长的双臂立刻抱住了她,顺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明兰若只觉得跌进了一个好闻的胸膛,入鼻是带着新雪味道的书卷气。 她撑在他胸膛上的手,忽然一停。 掌心下,棉袍有些单薄,但是却依然能感觉到他胸膛下肌肉线条分明。 略一摸索,就能发现他小腰虽修窄,却莫名坚硬结实,肌肉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好得不像一个从未锻炼只会读书的书生。 明兰若狐疑地抬起眼看他,本能地又摸了几把。 隐书生被她摸索得眼底浮过暗光。 他细白的脸上浮出羞耻的红晕,忽然反手挡住明兰若的纤手,颤声道:“王妃寡居,小生虽为了谋个前程也想过卖身进宫,但……不是那种卖身权贵暖床的人,您别摸了……” 明兰若一呆:“……” 景和闻言,板着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在放什么屁!“” 明兰若红着脸抽回手,不悦地轻咳:“咳,没错,这只是意外,你这书生,再胡说八道,我就……。” “我家主子看上你,摸你一把怎么了,让你暖床是你的福气,懂?”景和冷着脸恶狠狠对着隐书生道! 明兰若眼角抽了抽:“……” 被景和拎在手里的白衣书生,一脸“弱小、无助、又可怜”,仿佛她随时要来蹂躏他一般。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景和,松开他。” 景和小时候跟着她师傅每年都要去军营里呆一段时间,养得性子有点“豪放不羁”,怕是要吓死这小书生了。 景和依照命令松了手,白衣书生这才靠着车壁喘气,按住衣领不敢看她们。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去你干活的客栈罢,待本王妃顺利脱身,必有重谢!” 不管隐书生值不值得信任,都好过现在迎面撞上沿街盘查所有马车的官兵! 隐书生这才垂着眸子,乖乖点头:“是。” 景和瞥了眼隐书生,心底有点不解。 难道大小姐是被秦王伤透了心,现在不喜欢那种武夫,喜欢这种白斩鸡一样弱不禁风的男人了么? 好吧,不管大小姐喜欢什么男人,哪怕喜欢个太监,她也会把人送到大小姐床上去的! 第60章 幻情凶猛 明兰若哪里晓得景和豪放不羁的脑瓜里在想什么,只暗中观察着沿途的情况。 不多久,按照隐书生指点,马车很快到了一家客栈后门停下。 客栈看着不大,前院热闹,后院停车马,倒是安静,空无一人。 在隐书生的安排下,她们和车夫迅速地将秦王、无名先生都从后门转移进了客栈二楼角落隐蔽的几间房间。 明兰若看着床上半昏迷的秦王,眉头紧颦。 她虽然很想让这混账死,但这男人要死了,她就弄不到那些医书了! 那批医书里除了丹术秘方,还有她很需要的《苗疆蛊术论》。 她蛊术不精,如果每次利用自己的精血,催动体内的蛊王强行给人下蛊。 不出三次,她体内的蛊王就废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能随便用蛊去控制其他人的缘故。 到时候别说用药和蛊王控制苍乔体内的蛊,慢慢恢复他的男儿“雄风”,连明玥莹身上的蛊,她都控制不了,还会被蛊毒反噬! 明兰若虽然心情有些不爽,却还是吩咐景明:“去端热水来,我们得给上官弘业处理这一身伤!” 景明立刻去准备了热水,帮着明兰若换下上官弘业身上的血衣,把他光溜溜地塞进了被窝里。 明兰若将血衣交给景明,冷静干脆地安排:“太子的人马上就会挨家挨户地搜查,你悄悄去厨房烧掉他身上的血衣,然后立刻潜伏出镇,回汤山禀报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速速派人来接我们!!” 从这里到汤山行宫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只要太后派车马来接,太子爷也不敢搜车! 到时候,她就能把上官弘业和无名师傅带出去! “可是……大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景明不愿意,她担忧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轻吸了口气,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算一算,就算真被太子发现了我窝藏秦王,也不会要我的命,毕竟那位太子爷一样想在我身上捞好处!” 景明看着自家小姐镇静的样子,心中感慨,不过短短几年,小姐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先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是!奴婢一定尽快将太后旨意带回来,您保重!”景明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明兰若目送她离开,闭了闭眼定神,好让自己一直悬着的心安定一点。 随后,她走到床边,打量着秦王那张毫无血色的俊脸出神了一会,忍不住自嘲地嗤了一声。 上辈子,他们是露水夫妻,也是前世今生的仇人,可她还要给他治病,真是……晦气!!!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想要干脆利落干掉面前男人的暴躁念头。 她坐了下来,取出药箱,开始给秦王裹伤和下针。 苗药配方刺激性强,很快上官宏业就被疼醒了。 他满头冷汗,忍不住挣扎了起来:“疼死了,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怕疼别让我给你治!”明兰若冷冷地一把按住他,银针略用力扎入他胸口的神封、期门等穴道。 上官宏业才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他冷鹜地看着明兰若,却勉强着不说话。 受伤的时候得罪大夫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一番治疗之后,明兰若才拔出银针:“你现在已经止血,所有伤口都包扎好了,但……。” 她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被人“砰砰砰”拍响——“开门,我们是官兵,搜查刺客!” 明兰若一愣,立刻迅速地把银针和药胡乱塞进药箱,再一脚把药箱踢进床底。 她才起身准备去开门,可下一刻,胳膊忽然被人从后面扯住猛地一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径自一把按在身下。 “你干什么~啊!”明兰若错愕地刚开口,就感觉肩膀上一冷。 他竟粗暴地直接撕开了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口。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的肚兜,冷冷地瞪着他:“你是嫌命长?” “砰——!” 她话音未落,房间门就被人踹开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官兵们凶神恶煞地训斥。 明兰若捂住肩膀本能地往床里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人踹门呢! 看在闯进来的外人眼里,就像是她害羞地躲进了光着膀子的上官宏业怀里。 上官宏业抬手挡住她,恼火地看着门外:“各位官爷这是干什么,我们夫妻同寝,也是犯罪么?” 闯进来的官兵并不是最先追杀进工坊的那批太子手下贴身精锐,而是太子旗下的其他普通官兵。 为首那小队长粗鲁又恼火地骂道:“天才黑,睡什么觉,我们在搜查刺客,统统起来回话!” 上官宏业僵了僵,他身上有伤,刚包扎好,一起床就会暴露! 明兰若只得做出羞涩的样子,勉强道:“各位官爷,麻烦出去一下,奴家要穿衣服。” 虽是惊鸿一瞥,官兵们都被明兰若的面容惊艳了一下,迟疑着互看一眼。 “各位官爷,何必这么着急……”一道斯文秀气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身后响起。 白衣书生端着茶水上来,同样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他的声音立刻僵住了。 那一瞬间,众人都感觉白衣书生身上的气息让空气骤冷,让人呼吸都要冻结。 而上官宏业甚至有一瞬的错觉,那白衣书生身上的寒意会化作无数冰锥要将他扎碎。 上官宏业警惕地眯起眼看着白衣书生。 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隐书生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各位辛苦,不如在楼下坐一坐,守住出口,慢慢查,我给各位备了点酒。”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文弱书生,可官兵们却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乖觉转身下了楼。 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有些迟疑地看向那白衣书生:“隐书生,你……。” 隐书生脸色有些苍白,他冰冷的眼珠一瞬不动地定定看着明兰若:“我打扰二位了么?” 虽然他声音温淡,可不知道为什么明兰若心底生出莫名的寒意来。 明兰若:“没……没有。” “是么?”隐书生看着她,冰冷的眼珠子里隐着莫测的光。 他忽然轻声道:“那就最好快点起来。” 说完,他转身“砰!”地关上门。 明兰若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些窒闷—,却不知什么原因。 她转眼,冷冷地看着压着自己的上官宏业:“殿下是故意的吧,怎么,想趁机羞辱我出口恶气?” “说什么呢,这不是有官兵搜查么,打个掩护罢了,当年,你对本王投怀送抱可没这么害羞。”上官宏业似笑非笑,眼底闪过讥讽的光。 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她能怎么样? 明兰若弯起明眸笑了:“下次再不商量就跟我打‘掩护’,我可不保证殿下能活着走出客栈。” 说完,她抬手一把推开上官宏业,“正巧”大力地推在上官宏业腰间的伤口上。 “唔!”上官宏业脸色立刻就变成了猪肝色,疼得他一下子趴在床上,满头冷汗。 “明兰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她。 明兰若弯了眸子,轻蔑地嗤笑一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砰”地甩上门。 她才出门,就看见隐书生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寂冷和脆弱。 她不免一愣:“你怎么……。” 他忽然抬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长指扣她的后脑。 在女孩错愕慌张的眼神下,他蓦地低头,舌尖粗鲁而生涩地挑开她粉润的唇。 斯文秀气的书生的吻无比生涩,却又无比凶狠带着无边的欲望,像是要将她吞进腹中一般,将她柔软的唇舌和呼吸全部吃掉。 “你……怎么了?” 直到耳边传来女子迟疑的声音,书生才陡然清醒过来。 脑海中那些满是欲望的凶狠幻想在瞬间被他强行压抑回了心底。 年轻的书生垂下猩红妖异的眼角,捂住胸口轻轻喘息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心脏有些不舒服。” 明兰若想起他刚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样子,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对方看她的那种可怕眼神,熟悉又陌生。 “我从小就心脏不好,发病时吓着王妃了吧。”但是下一刻书生仿佛很难堪地低头,他眼角那妖异诱人的猩红也变得脆弱易碎起来。 明兰若有些恍惚,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这小书生知道她身份不是普通人,怎么会敢拿那种满是欲望的眼神看她。 她轻咳一声:“没事,有空我给你把把脉吧。” 隐书生点点头,轻声道:“我给您备下了一间隐蔽的新房,也备了热水,您跟我来吧?” 明兰若略一沉吟,她今天实在不想跟上官宏业呆在一起。 她点点头:“好,多谢。” 两人一同下楼,楼下还有不少官兵,客人们都躲了起来不敢露头。 有正在喝酒的官兵瞧着她出来,眼睛都是一亮,交头接耳地低声淫笑起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目光让明兰若很不舒服,她转身离开,忍不住皱眉:“这些人是不打算走吗?” 隐书生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他们说没搜到刺客,所以要在客栈驻防,您要小心些……。” 明兰若转头看着书生低沉苍白的表情,宽慰他:“不要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景和很快会带着太后的旨意过来。 隐书生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嗯。” 隐书生带着她到了走廊深处的一间房,推开门:“王妃请进。” 房间清静雅致,被褥干净,热水已经装在了屏风后的浴桶里。 明兰若很满意:“很好。” 这书生倒是识趣。 隐书生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外间替王妃看门,您在内间沐浴。” 明兰若惊讶地转脸看他:“你说什么?” “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但那些官兵就在底下,我怕他们再闯进来。”那书生叹了口气,低着头,白玉似的耳朵泛起红来。 明兰若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大约也没胆子能对自己做什么了。 景明不在,底下那些混账官兵,也让她有些担忧。 明兰若客气地冲他点头:“劳烦了。” 她转身拉起屏风,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件将袍子挂在屏风上。 看着满桶热水,她雪白的脚点了点水,试好了水温,于是跨进浴盆。 温暖的热水淹没过柔软的皮肤,带来的舒适感,让她满足地叹息,坐在盆子边上开始先洗头。 “王妃可喜欢?”屏风外传来书生温软的声音。 明兰若很满意地眯起柔软明丽的眸子:“喜欢的,辛苦了。” 太舒服了。 折腾了一天,热水解乏宁神。 “不用谢,小生也很高兴能为王妃做点事,不知以后可否跟在王妃身边,为您效力?” 屏风外的桌边,隐书生优雅慵懒地靠在桌边,剥取了刀子削苹果。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屏风上倒映出纤毫毕现的美人,看她宽衣解带。 那屏风材质颇为特别,一旦里面亮灯,从外看去,能看清楚屏风内的一切,里面的人却毫无所觉。 平日东厂、大理寺、刑部等衙门多用这材质做审讯墙用,犯人就不知道隔壁有人。 朦胧的烛光,为明兰若纤细的腰肢打上一层诱人的柔光,水珠滑下她精巧脆弱的蝴蝶谷都异常诱人。 他舔了舔猩红的唇角,细细长长的眼角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 屏风后的美人一无所知,她只蹙眉,这书生想投靠她? 她迟疑了一下:“这……。” 第61章 太监就是什么都不能做 屏风后,隐书生仿佛有些失落又黯淡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当初不是走投无路也不选择会净身进宫,实在枉读圣人书,原是不配伺候王妃的。”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虽然这小书生说话吧,有些娘气,甚至带着点“绿茶味”。 可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张狂冷酷的东厂督主来。 不知当初,他又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选了那样一条路,成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她闭上眼,慵懒地靠着木桶边:“嗯,我会考虑的,我家小崽儿倒是还缺个教识字的启蒙师傅。” 到时候让东厂的人查查这书生,如果他真是无父无母,也没什么问题,是可以考虑一下让他进府做个教书先生。 隐书生抬起眸子,含笑道:“多谢王妃。” 屏风后,她娇软窈窕的身体在烛光下像羊脂玉一般莹润美丽,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只因为,他此刻根本还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更承诺了不动她。 他眼前忽然掠过她刚才靠在秦王怀里的样子,甚至颠鸾倒凤的样子。 他指尖捏紧了手里的苹果,终是忍不住试探:“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寡居生子很不容易,您坚持生下小少爷,是很喜欢他的父亲吧……。” 她揉着长发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原本是喜欢的。” 喜欢不喜欢重要吗?小希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她有了他孩子。 隐书生切果子的手一顿,刀锋划破了指尖,血顺着指尖流下。 细微却锐利的疼从切破的伤口蔓延上心头。 他垂下眸子,掩盖发红的眼角。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脏那么疼? 他温淡隐忍地问:“原本是喜欢的?那您现在不喜欢了?” 他自虐一般继续削苹果,伤口的血色一点点地染红了果肉。 她安静又疲倦地看着蒸腾的水汽许久,才缓缓道:“我只是不想再做梦了,我这人啊,运气差得很,总是喜欢上错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也就是说王妃梦里的人,不只有过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热水蒸泡得太放松,也许是因为屏风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这让明兰若松懈下来。 她看着屋顶好一会,自嘲地道:“算上前世今生,勉强算两个,这辈子那个,算起来,还是我极亲的长辈。” 隐书生停住了削水果的动作,眼神幽暗晦涩:“……您喜欢他??” 他不懂为何她会说什么前世今生,可他此刻所有注意力都在“长辈”两个字上。 她垂下眸子,声音苍凉柔软:“人还是不能把前生的旧梦看得太重,梦醒了,就明白了,人——得活在当下。” 当下,苍乔的身边已经不需要她了。 今生他只要她乖乖地在他身后当“亲人”,安分守己地带在他身边,像个宠物,也像个禁脔。 可她哪里做得到,打了他的心上人,堂堂东厂督主忍着不发作,也够给她面子了。 他说过,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他总是要护着她的。 隐书生没有听懂,有些紧张喑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旧梦?” 明兰若拿了温热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把眼底的酸涩与脆弱覆成平静——“旧梦太荒唐,深情不够多,梦醒之后,我不想再喜欢任何人,放下了。” 她也许曾经是苍乔的白月光,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当她是白月光。 可如今,他心底已经走进了其他人,她这白月光,应该是他的负担。 那就放下吧。 她有小希,是苍乔前世今生给她最好的礼物,这就够了。 隐书生用微微发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刀锋,甚至不觉得疼:“你……不想喜欢他了啊。” 为什么呢? 心脏窒闷发疼的感觉,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一喘不过气,就很想杀人。 真是……很想杀人。 隐书生细长的眸子脆弱而空洞,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细长的水果刀在他修白的掌心割出狰狞的伤口。 血从掌心淌下来,小小一块的血渍,很快氤氲浸润了桌布,倒像是一汪腥红的泪浸开来。 他怔怔然地看了半天,缓缓地吐出一口喉头微甜的血腥味,压下肺腑翻腾的气血。 许久…… 他面无表情地拿了帕子随意擦拭掌心血,猩红薄唇弯起阴郁的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明兰若听着那冰冷阴沉的语调莫名地熟悉。 她心头一惊,立刻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隐书生转身,声音又恢复了平常:“没什么,您沐浴完了么,沐浴完了,我下去给王妃准备一些宵夜。” 明兰若微怔,疑心看见苍乔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那文弱的书生站在窗边,依然是平常模样。 她还是点头:“好了,你去吧,只是不要叫我王妃,容易暴露身份,你还是叫我明家小娘子罢。” 小娘子是民间对年轻女子的称呼,总不会出错。 “是,小娘子。”隐书生沉默着离开了房间。 明兰若收拾好,起身转身出来,才看见桌面上有着点点滴滴的血渍,还有一个染红的苹果。 她蹙眉,那书生是割破了手么?怎么也不吱一声? 她有些心神不定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等她下楼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了下来。 客栈大堂已经只剩下还在搜查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还在喝酒吃肉,客人们早早都躲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冒头。 一瞧见她出现,那些官兵们眼神又开始直勾勾地扫过她美丽到扎眼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 这一次,他们喝多了,甚至肆无忌惮地拔高了声音—— “这就是刚才搜查时候,看见在床上那个?” “怎么样,这外地小娘们不错吧?” “嘿嘿……小脸蛋还真是漂亮得很,细皮嫩肉的,靠在男人怀里,浪得哟,啧啧……” 明兰若冷着脸就要往回走。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上来围在了中间:“哎呀,小娘子,怎么见我们就躲呀。” 为首满嘴酒气的这人,分明就是刚才来搜查的小队长。 她捏着拳头,冷着脸环顾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哟,怎么就冷了脸呢,这态度可不是良民!”那小队长猥琐地笑了起来,逼近她。 他身型高大,逼得明兰若一脸厌恶地退了两步,避开他那一身酒气。 边上立刻有好几个官兵互看一眼,嬉皮笑脸地帮腔:“官爷们也就是想帮小娘子你搜搜身,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刺客。” “好好陪陪官爷们,包管你们平安离开!”那小队长就朝着明兰若胸口一把探出手去。 这小娘们身上老香了,站在这里都闻得见,上起来肯定带劲。 明兰若危险地眯了眯眼,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袖子里的一个锦囊。 可她才一动,就听得细细的一声“嗤”,那小队长瞬间瞪大眼睛,捂住鼻子一声不吭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群官兵都呆住了,瞧着那小队长在地上突然口吐白沫,羊癫疯似的抽搐起来,不一会竟开始七窍流血。 他们也不顾上明兰若,慌张地赶紧上去查看:“队长,你这是怎么了,队长!?” 明兰若也愣住了,她还没出手,这人怎么就到了? “别出声,跟我走。”一道斯文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 下一刻,她就被人拉住了手往后跑。 明兰若定睛一看,扯着自己躲起来的人竟是隐书生,也没挣扎。 隐书生将她七拐八弯地带进后厨,转身淡淡地道:“不要出来,我去打发他们走。” “你行吗?”明兰若蹙眉,有些担心。 那些兵油子可不像太子身边的精锐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欺男霸女惯了的匪兵,又喝多了酒,很难善罢甘休。 隐书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放心,我自有我的方式。” “你……小心。” 明兰若看着他转身出去,阻止不及,也只能安静地等在厨房里了。 隐书生重新回到大堂里的时候,一群士兵愤怒地将他围上来。 “你把那小娘们藏哪里去了,我们队长在你们这死了,你们老板打算拿多少银子赔?!“ “不赔,老子就砸了你这小破店,抓你砍头!” 隐书生抬起眸子看着面前一脸狰狞的官兵们,似觉得有趣地弯起猩红的薄唇:“太子真是个废物,竟弄出你们这帮子玩意。“ 官兵们一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恶狠狠地朝他骂:“你个贱民说什么,不想活了?” 那秀气的书生忽然伸手,掌心一摊:“要赔偿?” 一群士兵顿时眼珠子都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皙白掌心上的那一锭黄金。 “天,是金……金子啊!” “艹,这个客栈的掌柜肯定很有钱,还有没有,我们队长的命,这点可不够!” 一个满脸贪婪的高大士兵提着剑指着他,伸手就粗鲁地要抓他掌心的黄金。 隐书生眯了眯眼,他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自己面前那高大士兵的脖子。 那人顿时“噗通!”惨叫一声竟不由自主地四脚趴地跪了下来。 隐书生随意地对着他一拂袖,那士兵脑袋喀嚓一响,眼珠暴突,竟已没了呼吸,四肢却还稳稳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张“凳子” 隐书生优雅地一掀袍子,慵懒地坐在“人凳”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还不起来!”有士兵惊恐地拿刀指着他大骂。 隐书生弯起精致唇角,美人痣猩红冰冷:“呵……吵死了。” 说着,他掌心一合,那一锭金子竟在他掌心被捏成齑粉。 士兵们呆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一翻,袖子里阴寒劲风聚拢,金色的粉末在他掌心凝聚成了一片诡异的金雾。 他随意地抬手,指结莲花印,轻飘飘地一挥袖。 那金粉竟携着劲风朝着那十几个士兵凶猛罩去。 他们都没来得及跑,金色粉尘沾上他们面孔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瞬间僵住。 细微黄金粉末竟然直接洞穿了他们的头颅,在脸皮上留下无数细小的孔洞。 他们面孔扭曲,眼珠爆突,口中爆出血雾,却叫都叫不出声来。 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按住自己的脖子,齐齐气绝身亡,场面诡异而惨烈,只余下一股血腥味。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轻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真是……让人心烦的臭味,都清理干净了。” “是!”几十道诡魅的黑色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迅速而安静地开始处理现场。 隐书生坐在”人凳“上,低头拿了帕子仔细地一点点擦掉手指上面残留的金粉,细长眼角泛出点病态阴戾的腥红。 不知道为什么,杀戮后的兴奋和刺激让他现在心情更烦躁了。 竟不能像平时那样让他心情平静下来,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小娘子说……她不想喜欢他了么? 呵…… 他得找点什么东西,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喜欢平静的自己。 找什么呢? 还是找他的明家小娘子吧。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老读者在,觉得这一章接不上,可以返回从49章开始看呢~~ 第62章 卑劣到底 厨房的门帘忽然掀起来。 一道清冷削瘦的人影站在门口,春寒料峭,一股子寒风掠过他的袍子吹进来。 明兰若被吹得一个激灵,颤了一下,看着他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幽暗身影。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隐书生……你还好吗?”她捏紧了衣袖,不动声色地小声试探着。 好一会,隐书生迈了一步进来,昏黄幽暗的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种虚无莫测的气息。 他举起油灯,雪白俊秀的脸孔上,细长的眼角轻轻挑起,薄唇猩红妖冶:“我很好,那些人都走了,小娘子,跟我去休息吧?” 明兰若莫名地有些不安地退了一步,他笑容这样斯文温柔,身上气息也是柔和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跳跃昏暗的烛光下,她又恍惚间生出错觉来—— 面前的书生像某种暗夜强大妖物,比如九尾狐或者修罗幻化成了人形,正等着将她拆骨剥皮。 “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似有些疑惑地拨亮了手里的油灯。 光明骤现,明亮的烛火下,面前的青年依然是那副文弱得风吹就跑的书呆子模样。 明兰若甚至怀疑他的腰肢比她还细点,一袭半旧的白袍子空荡荡的在夜风里飘着。 她摇摇头,有些疲倦地揉了下眉心:“没什么,大概是今天一天都太紧张了。” “走吧。”明兰若率先走出门来。 看到大堂里竟真的空无一人,她有些难以理解地看了眼隐书生:“你把那些兵痞子打发走了?” 隐书生点点头,无奈轻叹:“是的,浪费了好些金子呢,才把那些可怕的人打发了,掌柜的知道,饶不了我。” 隐在黑暗角落的影卫们忍不住暗暗嘀咕,难道不是因为您口袋里只有那金子么? 明兰若有些歉意地道:“缺了多少钱,到时候,我会双倍赔付。” 他顿了顿,朝着明兰若露出个愉悦的笑:“没关系,以后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惊吓着小娘子了。” 明兰若也不知道为啥,被书生笑得有点背脊发凉。 她揉了下心口,轻咳一声:“那个我要去看看秦王的病情,你先休息吧。” 说罢,她提着药箱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转身那一刻,没有看见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近乎冰冷阴戾的光。 又要去那个男人那里,你就那么担心他…… 书生垂下眼,看着自己掌心的伤,我也有伤,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可你……不记得了,你只记得要给他上药。 他轻叹了一声,眼神异常偏执冰冷地笑了。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都是你逼我的啊…… 我的小娘子! …… 替上官宏业用完了针,给他用了药,又把对方疼得骂娘,明兰若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了点隐书生送的东西,早早地吹熄了蜡烛,上床休息。 窗外寒月如钩,冷风呼啸而过。 夜色这样暗沉,她陷入了沉眠,甚至没有察觉空气里渐渐弥散开诡异冰冷的香气。 沉沉如雾,袅袅似烟。 整座客栈所有人在这轻薄的夜雾沉烟里昏睡过去。 数道人影如那魅烟化形,缓缓从走廊黑暗深处浮现。 为首修长冰冷的身影,一身素银缂丝的蟒袍,窄腰玉带,头戴描金乌帽,周身都是诡魅肃杀的夜色气息。 “千岁爷,既然已经清剿了靖王余孽,您什么时候回去,陛下不能离开您太久。”和公公一甩拂尘,低声问。 苍桥淡漠地道:“快了,就这几日。。” “你们去吧。”他走进一处房间,淡淡地吩咐。 不一会,他身边就空无一人。 他走近床边,掀开了帘子,瞧着被子里温软沉睡女子的美丽容颜。 他狭长凤眸眼底忽然闪着冰冷阴郁的光。 苍桥一掀披风,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住明兰若小巧的下巴。 沉烟香里,陷入梦魇半昏睡的女孩,压根醒不过来。 他修长的指尖揉过她丰润柔软的唇,沾上她濡湿柔软的呼吸。 他眯起眸子,轻哂一声,低头,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那张丰润粉润的唇。 超乎想象中的触感和滋味,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化作冰冷疯狂的欲焰。 他长指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冰冷而侵犯性地狠狠吮上她的唇。 不是男人又怎么样? 他一样要拥有她,得到她! 只要她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是不是? 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笑,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生气,为什么要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为什么要照顾别的男人呢…… “唔……” 半昏迷中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试图推拒打扰自己的梦魇妖魔。 可下一刻,连无力的双手都被禁锢,他的手指交叉扣住她的小手,扣在她身后。 苍乔低头掠夺的吻,生涩却暴烈而疯狂,像一场呼啸的暴雨,裹胁无数压抑黑暗的情绪,还有……扭曲的欲望。 他的冰冷的唇肆无忌惮地闯荡进来,将她一切无力的反抗都压制。 她呜咽着在荒唐的梦魇中挣扎。 不知多久,他终于察觉了她的呜咽。 苍乔顿住了动作,闭着眼轻喘着,松开了禁锢她下巴的手指,指尖替一点点她把凌乱的碎发拨到耳边。 他眯了眯眼,慢慢把脸埋进她柔嫩的颈窝,喑哑地呢喃:“你是我最干净的念想,所以永远不要背弃我,不要离开我……” 她的身体这样柔软,这样暖,他的若儿,他唯一的亲……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寒凉冷风呼啸而过,幽暗的空间里,只有漏刻壶滴答作响。 门边低低地传来敲击声:“爷,子时已过……该走了。” 苍乔方才缓缓地抬起头,淡淡地道:“在外头等着,夜还长。” 门外的人默默地隐身,悄无声息。 他轻轻地将女孩放回柔软的丝锦缎锦被里。 苍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陷入半昏半睡状态的人儿,舌尖轻舔舐了下猩红的唇角。 他的小姑娘,味道比想象中更妙,也更能让他的心情平静。 可是,只是吻,又怎么足够安慰他心底的那些空洞? 他缓缓俯下身,莫测地盯着她,忽然轻笑了一下。 既然不想忍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卑劣,那就——卑劣到底。 反正他从来都是这世上最恶之人。 他伸手停在她的小腿,一路上向上。 随后,床上女孩儿的亵裙一件一件地落在地上。 风雪夜,沉沉袅娜的暗夜烟雾里,有女孩儿细不可闻的懵懂轻泣与悉索声,让人听得血脉贲张。 窗外的暗夜影卫们沉默地站着,宛如一抹没有呼吸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会偶尔有一章内容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不过不多,谢谢大家还等我,明天继续恢复一日两更。 第63章 撞破奸情,她悟了 天色大亮,又是一天晨光初绽,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春寒料峭,小镇上行人稀少,热闹的游园集市都因为太子殿下被“行刺",官兵搜捕“刺客”散去了。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小镇气氛压抑冰冷。 明兰若却不似昨天那样紧张,只坐在桌子前——魂游天外。 将一笼包子和豆浆放在她面前放下,年轻的书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一脸呆相的明兰若:“小娘子,是哪里不舒服吗,该吃早点了。” 明兰若托着下巴,眼神飘忽,没什么意识地空洞开口:“哦,好……你……做过春梦吗?” 隐书生一愣,瞧着明兰若漂亮眼下隐约的青影,忽然轻笑了起来:“小娘子,做春梦了?” 他笑得文雅,可烟波似雾,唇角一点美人痣更显猩红勾人。 明兰若被他那副样子刺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她刚才问了什么混账话。 她立刻强自镇定地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我是说,你知道事如春梦了无痕这句诗吗,这是东坡先生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写的,写得极好,啊哈哈哈……东坡先生千古啊,就是东坡肉太油腻了些!” 她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说什么东西! 隐书生弯着眸子,舌尖抵了下自己的唇角:“是啊,东坡肉油腻,却美味得很,叫人回味呢。” 小娘子的皮肉确实很美味的。 明兰若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察觉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拿了个包子配着豆浆,慢悠悠地吃着,小巧冷艳的脸上满是恍惚。 因为……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昨晚竟梦见了苍乔。 梦见他精致喉结带着欲望的翕动、梦见他猩红的薄唇,梦见他的吻,他的唇和吻就像他人一样冰冷而暴烈。 还有他修长的手指,放荡地流连在…… “咳咳咳!”明兰若被自己身上诡异的感觉和想象给呛到了,涨红了脸。 她绝对是疯了! 竟然会梦到和他…… 明兰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又小脸涨得绯红。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十六岁那一年,那一天发生过…… 可明明,她都几乎记不得那天发生什么,只记得天色从昏暗到月光落在地面上那些混乱。 怎么时隔多年,她都已经决定放弃所有对他的心意和感情,竟然反常地做了这种无耻的梦! “干嘛呢,脸红成这样,看你眼下乌青,睡不好做春梦了啊?”上官弘业讥讽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明兰若又呛到了:“咳咳咳咳……” “啧,脏死了,喝个豆浆都能呛得到处都是!”他嫌弃地看着她咳嗽,却顺手扔给她一块帕子,坐在桌子边。 明兰若立刻拿帕子捂住嘴,勉强止住咳嗽:“上官宏业,我请你到我房间来了?起床就到处乱窜,是嫌你伤得太轻?” 上官弘业没留意她岔开话题,冷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晚上睡得像头猪,不需要勘察敌情?” 明兰若恼火地看着他,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睡"这个字。 她拿起茶杯喝水顺气,讥讽了回去:“怎么,秦王这是不假装君子了,不打算再做深情款款状勾引我了?” 针尖对麦芒,上官宏业被她嘲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还需要勾引你,当初是谁投怀送抱,甚至不惜对本王下药……。” 明兰若冷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医药箱:“是啊,看来秦王殿下的病好了,不用下药了。” 于是,上官宏业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该死的……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医者。 他被这臭女人给气得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她换药的! “本王不是上官宙那种伪君子,装什么装么。”他勉强压下懊恼,不甘不愿地道。 这该死的女人一手苗医相当厉害,苗药虽疼,但效果确实好。 过了一天,他的伤口就不太疼,还能下床了。 当初如果发现她有这个本事,倒不是不能勉强给这女人一个侧妃位。 他冷着俊酷的脸道:“别扯废话,本王答应你的东西给你了,你该尽你的责任,给本王换药了!” 明兰若擦了擦嘴,弯眸含笑:“嗯,粗鲁暴躁,这才是曾经的将军王武将风范,以前那副虚伪深情公子做派实在教人恶心。” 上官宏业牙齿恨得痒痒的:“明兰若,你别给老子得寸进尺!” 虎落平阳被犬欺,等他登基为帝,迟早干掉这个臭丫头和她全家! 把上官宏业气到口吐脏话,明兰若舒坦了,她笑眯眯地提着药箱:“来,换药!殿下可要忍着点,会疼哦。” 上官宏业忽然想起昨天上药时,仿佛被烙铁刺进伤口的痛感,顿时脸又绿了绿。 看着明兰若给上官宏业上药,一直没出声的隐书生眼神冷了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明明是两人剑拔弩张,可却依然让他心情不爽—— 上官宏业一出现,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外人都无法插嘴,真是极碍眼啊…… “咳。”他轻咳了一声:“小娘子,您救回来的那位无名师傅醒了,想要来见您。” 明兰若闻言,立刻起身擦手:“好,快去请他过来。” 隐书生点头,转身就去请人了。 “你倒是用谁都那么顺手,怎么,看上那个书生小白脸了,不分尊卑地让人叫你小娘子?”上官宏业强忍着疼,一脑袋冷汗也不忘嘲讽。 隐书生刚关上门,敏锐地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明兰若冷道:“那位是我给孩子请的启蒙先生,放尊重点,至于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门内,明兰若揉了揉掌心的药膏,“吧嗒”一下把青绿色膏药一巴掌贴上官宏业腰间伤口上。 难得有机会“折磨”这个家伙,她自然不客气。 “嘶!”上官宏业顿时疼得一脸狰狞地抽气。 这个该死的女人,绝对在公报私仇! 明兰若悠哉一笑:“倒是秦王殿下你,这架势气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追杀的对象,不如和我一样在外改个称呼,你也可以叫我小娘子,我叫你王大爷,省得暴露行踪!” 上官宏业一边抽气,一边很是鄙夷:“什么粗鄙的称呼,还王大爷……。” “咚咚。”两人的对话再次被敲门声打断。 隐书生带着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中年微胖的男人进了门。 隐书生指着明兰若:“这就是救了先生的那位王妃。” 无名先生看着明兰若,立刻激动地拜了下去:“多谢王妃救无名一命,以后您有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秦王闻言,脸色铁青地瞪着隐书生:“你在胡扯什么,明明是我……。” “这位病人,你施针还要点时间,不如一边歇着去,待会咱们再继续治疗?”明兰若含笑看着他。 她带着威胁的笑容,逼得上官宏业硬生生地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愤怒的拂袖坐到床边去了,又憋又恨,明明是他的人牺牲,是他流着血才把无名带出来,却被明兰若截了胡! 明兰若前扶起无名先生:“先生言重了,如今工坊已毁,您如果愿意,就跟着我回悼王府,我府中必有您的位置。” 无名先生看着面前美丽的女子,她清艳眉宇间隐着寻常人少见的慧黠与明锐和……城府。 她在向他递出招揽的信号。 无名先生眼神闪过种种复杂之色,他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再次抱拳行礼:“诺!” 明兰若心情大好,这样的大师,是不会轻易地向人投诚的,钱财也难以打动对方。 前生上官弘业就是千辛万苦救下无名,才换得无名的投诚。 她含笑道:“先生昨日也受了些伤,我在您房间留了药,给您换一换?” “那就有劳王妃!”无名先生既已经接受了明兰若递过来的橄榄枝,自然也不再客气。 看着明兰若与无名先生相谈甚欢就要走人,上官宏业简直忍无可忍:“明兰若,本王呢,本王的药还没上完!”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等着。” 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上官宏业气结,却也只能……忍了。 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和隐书生。 他瞥见一边放着的木桶,冷冷地吩咐隐书生:“喂,你,去给本王准备热水,伺候本王沐浴!” 一时间收拾不了明兰若,他还收拾不了这个巴结明兰若说瞎话的一介书生? 隐书生危险地眯起眼盯着他,好一会忽然笑了:“好啊。” 呵呵呵……他不杀他就不错,这小子胆肥了。 不一会,房间的水桶都装满了热水。 隐书生放下热水盆微笑:“殿下,可以沐浴了。” 上官宏业不耐地训斥:“不长眼么,本王受伤了,还不来替本王宽衣!” 隐书生挑眉:“是,殿下。” 他上前替上官宏业宽衣,然后仿佛不经意地一扯腰带。 那硬邦邦的镶金玉腰带就“呲啦”一下,从上官宏业刚包好的腰间伤口狠狠抽过! “啊——!”上官宏业瞬间脸就绿了,痛得闷哼一声,猛地推开隐书生。 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砰”向后一滑,就摔进水桶里。 桶里的水是被人刻意放了偏烫的热水,直接烫在他伤口上,痛得他一个哆嗦,眼泪都要下来:“唔——” 上官宏业本能地伸手就去乱抓手边的东西。 隐书生原本冷眼含笑看他遭罪,却不想自己衣袖太宽竟被他抓个正着。 对方猛地一扯,竟整个人一把抱住自己,还撕拉一声扯破了他半旧的白袍。 “滚开……”隐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厌恶地抽了口气。 “怎么,出什么事了?!”房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兰若听到上官宏业的惨叫,赶过来查看,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 上官宏业光着上身死死将露出半边香肩的年轻书生抱在怀里。 两人衣衫不整,一个眼含热泪,一个“娇喘”不已。 如此不可描述的画面,让明兰若沉默了。 片刻后,她缩回了脚丫子,识相地把大门关上:“抱歉,打扰了,二位请继续。” 原来这就是她上辈子输得彻底的原因。 她悟了。 【作者有话说】 亲们,我回来啦,继续开始求票票哈,这是一更 第64章 不可描述的画面 人生这样无常,她竟是输在了男人手里。 难怪上辈子她付出那么多,都“感动”不了上官宏业! 明兰若关上了大门,转脸望着窗外阴雨青云,一时间百感交集。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两个男人的脸色难得一致的——难看。 “明兰若,你给我回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才没有断袖之癖!”上官宏业恼恨大喊,却因为疼,他声音几乎都憋在嗓子眼里。 隐书生则抬手一挥,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的,上官宏业被他一巴掌甩在脸上,整个人都被扇趴在木桶边上。 上官宏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分不清楚脑子疼,还是身上疼,几乎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快没了意识。 隐书生苍白着一张秀气斯文的脸,睨着上官宏业的眼珠子里满是厌恶和抑制不住的杀意:“该死的脏东西。” 他扯开自己的衣袍,拿着帕子沾了水狠狠地擦着自己被上官宏业碰到的肩膀。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见,便能发现他肩膀和胸口肌肉漂亮流畅,劲瘦结实,满是属于顶尖武者的爆发力。 但此时,他乌暗的眼瞳里却满是戾气。 肩膀上被男人手指触碰抓挠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与许久之前某种恶心黏腻、可怕的回忆仿佛瞬间交织在一起。 隐书生忍无可忍地单手一把抓起上官宏业的脑袋,残暴地将他按进洗澡盆里。 “呜呜呜……”半昏迷的上官宏业却还有求生的本能,口鼻和肺部进水的刺痛,让他痛苦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隐书生冷漠地让他略挣扎起来,又一次次地在他准备喊出声前,将他脑袋按进水里。 手法熟练而残忍。 若是有人曾经在东厂诏狱里活着出来,大约就会眼熟,这是审讯折磨犯人最常见的——水刑。 去死啊…… 去死…… 所有上官家的畜生们,都去死啊! 隐书生秀气的眼睛里闪过猩红病态的光,仿佛失去了理智。 门外的明兰若只远远听见房内似有人闷哼,又有水声哗啦作响。 似乎“战况”激烈。 双方都没有打算出来解释一下,或者…… 算了,别人的私密癖好,何必向她解释。 她心情莫名地复杂。 给儿子找的教书先生和曾经的仇人、目前短暂合作的男人看对了眼,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多年以后,她再回头想想这一幕,心情更复杂了—— 她上辈子爱的男人和这辈子爱的男人抱在一起洗“鸳鸯浴”,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 “就是这家客栈!” 明兰若还在心情复杂地思索上辈子失败的“原因”,客栈大门口忽然“呼啦”一下,进来了一群人。 她本能地从走廊上看下去,正巧对上一张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 她一下子僵住了,忍不住暗自低咒一声——该死。 “兰若,原来你真在这里,底下人禀报的时候,孤还以为他们弄错了。” 俊朗温润,一身华服的青年含笑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她走来。 明兰若捏紧了走廊的扶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太子……殿下。” 她脑海迅速地转动起来,边上房间的那位无名先生其实还好。 但是身后,那两人还在颠鸾倒凤。 她要怎么办?怎么才能遮掩过去? 太子含笑上来:“兰若,你不是在汤山上陪伴祖母么,怎么到了这里?” 明兰若垂下眸子,轻吸了一口气:“听说汤山镇下的游园会热闹,天南海北的货商和匠人都在这里寻主,就来看看,有没有用的着的人。” 太子和上官宏业相似的丹凤眼挑了起来:“是吗,可惜有刺客出现,孤只能封锁了这里,可是打扰了兰若的雅兴?” 明兰若状若无事地微笑:“没关系的,也就是随便走走,也遇到了合适的匠人,太子爷的安危最重要。” 他在试探她,很明显。 太子笑了笑,细细打量了下她的脸色:“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兰若听着身后的水声,力持镇定地轻咳:“昨晚没睡好,有点着凉。” “是么?”太子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挡在身后的门上。 “哗啦……” “唔……” 门内忽然传来低吟声和水声。 “殿下小心,里面有两个人,疑似刺客,立刻围了这里!”为首的络腮胡侍卫是内家高手,听声辨位后,厉声大喝。 跟着太子上来的精锐侍卫们瞬间拔出长刀,对准了那大门。 明兰若脸色沉了下去,挺身挡在门前:“等一下,太子殿下……。” “兰若啊,孤不想伤你。”太子眼神带着无奈,但下一刻,他冷冷地一挥手。 大胡子侍卫“呯”的一声狠狠地踹开了门。 凉风灌入,房内情形一下子就展露在了杀气腾腾的太子和一干精锐,还有明兰若面前。 众人微微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第65章 场面污秽 门内水流淌了一地,浴桶边上靠着浑身湿透的削瘦青年,他的腰线裹在湿透的衣衫里,紧窄漂亮。 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孔此刻染了绯红,眼神恹戾而脆弱,胸口起伏不定,手指扣着另外一个裸着结实健硕的上半身跪在地上的男人。 空气里一片死寂。 原本杀气腾腾的众人脸齐齐地绿了绿:…… 谁也没有想到开门就看见这么离谱的场面。 太子脸色不佳的忽然举手抬袖,挡在了明兰若眼前:“兰若,不要看,场面污秽肮脏,伤眼睛!” 明兰若难得没抗拒太子的好意,深表赞同:“殿下说得是。” 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侍卫们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呕——一大早,晦气! …… 房间里,喘着大气的年轻书生的脸色从苍白到铁青,后槽牙咬得快碎了。 该死的,这是什么该死的情况! 上官宙这个混账东西在说谁污秽肮脏! 书生红着眼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提着头发,已经被呛水呛到昏迷的男人,浑身杀意大盛——真是……杀掉算了! 恰在此时,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墙角响起:“主子爷,您……您要换衣服吗?” 隐书生伸向上官弘业喉骨的手顿住了,猩红的眼珠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把上官弘业往边上一推:“把这个脏东西收拾干净,伺候本座更衣!” 他……迟早把这些惹恼他的混账全弄死! 几道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诡魅黑影悄无声息地迅速动作起来,生怕发出点声音,会被自家恼羞成怒的主子干掉。 客栈大堂里,太子和明兰若两人对坐着,齐齐喝茶——压惊。 好一会,太子才开口:“兰若,你还好吗,刚瞧着你阻拦孤进门,是知道那里头有人……” 他顿了顿,没说完。 明兰若摩挲着茶杯,表情复杂地道:“那是小希的教书先生的房间,隐先生性情文弱安静,一大早,我怕您吓着了他……” 太子点点头,表情复杂地点头:“唔,是挺吓人的。” 不过被吓到的不是那个什么书生,而是他们一行人。 太子轻咳一声:“兰若,你如果需要给孩子换个先生,孤这里倒是认识不少大儒。”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多谢,不必了。” 断袖之癖是个人所好,她不认为需要因为这种事情看不起隐书生。 上官宙看明兰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也没有再多说。 他笑了笑,眼神微闪地换了个话题:“是了,你来的时候,可知道是谁要刺杀孤?”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兰若虽然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总归都是不希望太子殿下阻碍自己前途的人。” “是啊,孤的存在,阻碍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我那位五弟——秦王,他不知有多恨孤。”上官宙仔细地盯着明兰若的神色。 明兰若垂下睫羽,拿起茶杯抿了口:“殿下跟兰若说这些事,怕是不合适,兰若毕竟不是朝中人。” 上官宙无奈一笑,伸手去握她放在桌面的柔荑:“兰若,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当初联手在宫里夺了皇后的六宫大权,又让秦王失了协理刑部的实权,我以为你我已经是一条心了。” 明兰若却眼明手快地抽回手:“是啊,当初太子殿下救了我一命,我也回报以夺走秦王和皇后的权柄,我以为这是两不相欠。” 彼此都是聪明人,说话绕着弯子也足够表明双方的意思。 明兰若这是拒绝了成为他的人,也拒绝向他投诚。 上官宙眯起眼,看着明兰若收敛了笑容:“所以,兰若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一片心意?” 明兰若起了身,淡淡地道:“殿下的心意该给你的妻妾,而不是我。” 她其实很烦上官宙这种假惺惺的深情模样,比起心狠手辣,他和上官宏业不分伯仲。 看着明兰若转身要走,上官宙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兰若,你真的没有见过上官宏业吗?”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看向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的。” 上官宙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好,孤相信兰若不会骗孤,毕竟,这世上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侍卫环侍的大堂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的气氛渐冷,一如窗外淅沥的冷雨。 明兰若点点头:“殿下说得对,但兰若是个俗人,无利不早起,只要像上次在宫里那样,咱们都能拿到好处,以后当然可以继续合作。”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但如果没有好处就凭着一张嘴皮子忽悠人给他做白工,那叫无耻,您说对吗?” 她说得极其直白,直白到几乎没给上官宙留脸面。 一边的侍卫长冷脸怒斥:“王妃怎敢对储君如此无礼,放肆!” 明兰若却置若罔闻地看向窗外:“殿下,失陪了,太后娘娘派人来接我了。” 上官宙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果然有汤泉行宫的侍卫护送着一辆行宫的马车朝着客栈的方向驶来。 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但也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兰若大概是误会孤了,孤送你上车吧。” 明兰若其实还挺佩服上官宙这能忍的功力的,如果是上官宏业,大概要对她破口大骂了。 “那就有劳了。”她笑了笑,没有拒绝上官宙的陪伴,一起出了客栈大门。 马车一停,景和立刻从车里跳下来。 她规矩地先给太子行礼,然后有点担忧地打量明兰若:“大小姐,你……没事吧!” 太子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发现了什么? 明兰若摇摇头,暗示性地道:“我没事,景和,你去叫一下无名先生,让他搭乘咱们原来马车一起回温泉行宫。” 景和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那隐书生他呢?” 明兰若脸色有点古怪,她轻咳了一下:“肯定是要叫的,但你记得要先敲门,看看他……收拾好了没。” 景和有点不明所以地点头:“好的……。” “不用了,小生已经收拾好了。”一道斯文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半旧袍子的瘦弱白净的书生慢吞吞地提着个旧包袱出来。 在场众人脸色都微妙古怪起来。 隐书生额头青筋暴了几根,他青白着一张脸,强忍着不爽,面无表情地钻进了马车。 景和不悦地拦他:“喂,男女不同乘,你怎么能坐王妃的马车,你得坐……。” 明兰若却同情地对她摇摇头:“算了,算了,你先去把无名先生安排妥当吧。” 景和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扶着明兰若上了车,再匆匆转身进客栈去做‘安排’了。 太子等“知道内情”的众人倒是觉得景和大惊小怪了,毕竟…… 一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兔儿爷,还能对堂堂王妃怎么样,说不好听的,都是“姐妹”罢了。 不一会,景和跟着另外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等一下,这辆马车要搜一搜,预防刺客藏在里面!”侍卫长突然伸出手拦住了那辆车。 景和瞬间紧张起来,本能地看向明兰若。 糟糕,那车里……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66章 下车 明兰若蹙了下眉,看向太子:“您这是不相信我,认为我窝藏刺客?” “当然不是,孤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说罢,太子微笑着一挥手。 那侍卫长立刻冷着脸,挥手让人包围了新出来的车辆,他一个箭步过去,用长剑“唰”地挑起了车帘子。 里面的中年男人似受了惊吓,忍不住慌张:“干什么啊?” “这是哪位?”太子眯起眼看着那中年男人。 “我跟您说过,那是我这次从游园会上请来的师傅,我打算请他替我修一个专门养苗药的园子。”明兰若泰然自若地道。 东宫侍卫长仔细地看了下车子上下,都没有发现异常,朝着太子微微点头。 上官宙方才笑了笑:“好罢,兰若,你先上行宫,替孤向皇祖母问好,晚些时候,孤再上行宫请安。” 明兰若对着他略倾身行礼:“是。” 两辆马车在温泉行宫的侍卫陪同下一路向汤泉山行去。 目送着马车远去,侍卫长看向太子:“殿下,就这么放悼王妃走了,咱们接到锦衣卫中人的线报,秦王就藏在悼王妃身边!” “怎么,难道你还能强行拦下皇祖母派来的车?”上官宙冷冷地问。 侍卫长有点懊恼地捏紧了手里的剑。 他们这次得到消息,知道秦王亲自带人偷偷来了汤泉镇,这才设下陷阱,以围杀“刺客”的名义围杀秦王。 为了不惊动太后,他们甚至特意在前往汤泉行宫的路上设下关卡,拦截审查往来的人马,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但现在已经惊动了太后,事情闹大了,强行拦下明兰若,就很难收场。 侍卫长还是忍不住再问:“秦王如果逃出去,他向陛下告状说咱们围剿的是他,而不是刺客,岂不是……。” “他不会告状的,他这次来汤泉镇找的人,是当初谋反靖王的余孽,父皇最是多疑敏感,只要他不想彻底被父皇怀疑厌弃,就不会做蠢事。”太子很是淡定。 “可是……咱们也是利用靖王余孽设下的陷阱,陛下如果知道了也会对您起疑心。”侍卫长蹙眉。 太子眯起眼嗤笑:“父皇怎么会知道呢,秦王就要死了,自然不会泄漏消息。” 侍卫长一愣:“殿下……。” 太子轻描淡写地道:“悼王妃的马车里的所有人都回不到温泉行宫了,因为刺杀孤的刺客潜伏在马车里,杀害了包括在内悼王妃在内的所有人。” 太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最后,刺客也被孤的人杀了,咱们为悼王妃‘报仇’了。” 侍卫长闻言,眼中杀气寒光骤现,立刻道:“是,属下现在立刻传信给行宫入口的人马,同时就带人切小路去设下埋伏,围杀‘刺客‘!” 看着侍卫长带着大队人马朝着远处杀气腾腾地奔去,上官宙抬起丹凤眼望着阴雨的天际,淡淡地轻叹—— “兰若,孤本来不想这样的,你为何总是要辜负孤的心意,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马车上 明兰若看着坐在车厢里,一声不吭,脸色不佳的隐书生,她轻咳了一下:“那个,秦王殿下在哪里?” 隐书生没什么表情地拍了下马车坐板:“这里。” 明兰若一愣,赶紧先开了坐板,果然看见昏迷的男人躺在下面。 奇怪了,他是怎么把上官宏业在太子眼皮子下,塞进这辆马车的? 而且…… 她有些纳闷地看着面无人色昏迷中的上官宏业:“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 她给上官宏业上了药,他今天明明都好了不少,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难道…… 她忽然一脸表情怪异地看向隐书生:“你们是不是太激烈了,没顾忌伤势,所以才这样……。” “我、没、有、王、妃、休、要、胡、说!”隐书生抬起眼,阴沉沉地一字一顿地道。 明兰若看着他那副阴沉的样子,直接唤她王妃了,她轻咳一声:“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隐书生看着她那副敷衍的模样,细白额头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我真的不是兔儿爷!刚才只是一个误会!!!” 明兰若看着那文弱书生一副自己要不信,他就要死给她看,或者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她强忍着笑,清了清嗓子:“行行行,我相信,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得赶紧下车!” 隐书生一愣:“下车?” 明兰若叹气:“是啊,不想死的话,咱们就得赶紧下车了。 隐书生若有所思:"怎么,你是担心太子殿下要杀人灭口?" 明兰若示意车夫停车,两人都下了车。 明兰若转身淡淡道:"不是担心,而是照着太子殿下的性情和心机,他一定会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何况他确信秦王在我这里。" 以她对太子的了解,那个男人既然能问她秦王在不在她这里,八成是得了情报才会这么开口。 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书生:"隐书生,你倒是比我想的腰聪明啊,一眼能看破太子殿下的谋算,不是寻常人呢。" 自己是凭借着前世今生对太子的了解做的判断,那隐书生又凭什么猜到了太子的打算? 隐书生一僵,脸色冷了下去。 因为景和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的短刀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腰上。 "你是谁?"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光流转间,冰冷异常。 第67章 他人没了 “呵……” 年轻的书生脸色变了变,随后抬起眼看向明兰若:“您真的想要在这众人面前让我说吗?” 明兰若明眸盯着他片刻,随后示意温泉行宫的侍卫都退远点。 “好了,可以说了么?”她挑眉。 隐书生垂下眸子,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道:“小生以前是靖王府底下的行府衙门的文书先生,曾看过靖王幕僚对太子性情的记载,所以猜出了太子的打算。” 明兰若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你……是靖王余孽?!” 靖王就是当初因为谋反,被苍乔满门抄杀的那位藩王。 阖府成年男子脑袋都被东厂做成灯笼挂在门口,把来“做客”的其他藩王震慑得噩梦连连。 隐书生垂着细细长长的眸子,轻叹:“小娘子,我这个文书先生,每日只是负责整理属地各种文本记载,不要说见过靖王府的主子们,连上官都很少来书库。” 他顿了顿,苦笑:“可即使如此,我们这些连品阶都没有的人,竟也被称为靖王余孽,想活就得净身进宫,小生实在没办法才逃了出来。” 明兰若轻嗤:“所以,你说你主动净身是骗我的?” 她倒是知道确实被谋逆罪牵连的无辜者,沦落到净身或者入贱籍才能活下去。 隐书生抬起细长幽深的眸,深深地看着她:“走投无路,只能净身入宫并未骗小娘子,牵涉谋逆,不敢也不能说实话。” 这一点,不管他是谁,都从未骗过她。 明兰若被他寂冷如雪的目光看得心头微微一颤。 景明却把刀子往他腰上抵了抵,冷哼一声:“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要缠上我家大小姐!” 隐书生有点无奈:“我原本也是听说以前一位故人逃到了这里,所以想来投奔,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而且明明是你们把我抓上车的。” 景明呆了呆,挠挠头:“哦,好像是。” 明兰若:“……” 她沉默了一会:“隐书生,你该知道与谋反余孽在一起,有多大的风险吧,恕我不能留你,一会我会让景明给你拿三百两银子,你自奔前程去吧。” 景明大惊,三十两是一家三口一年的开支了,三百两有点多吧!她们就算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还靠着太后接济,咋小姐出手那么大方? 她忍不住肉疼地压低声音道:“等等,小姐,那银子……” “我不要小娘子的银子,我只问小娘子一句,您知道不知道后面车里那位无名师傅,也是靖王余孽?”隐书生淡淡地打断景明的话。 明兰若被他清冷的目光这么一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其实是知道的。 前生秦王曾透露过无名先生曾效力靖王府,如果不是他出手救了逃亡中的无名先生,对方也不会投诚于他。 她跑来截胡,自然想好了怎么掩盖无名先生的身份。 “如果您能接纳隐先生,又为何不能接纳小生,只因为小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隐书生黯淡地问。 明兰若蹙眉,多隐藏一个人,多一份风险,她确实不想为没有什么价值的隐书生冒险。 此时,一道中年男人沧桑的声音响起:“王妃,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却被靖王谋逆一事牵连,莫名成为无家可归,四处躲藏的了罪人……” 明兰若一怔,转眼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无名先生。 他一脸沉重地道:“如果您不能接纳这位小哥,那在下也不能为您效力了。” 明兰若很是纳闷:“你们不是不认识么?” 无名先生点点头,认真地道:“我们是不认识,但就因为彼此间甚至不认识,却因为同一桩事被无辜牵连,才同病相怜!” 隐书生也挺意外无名先生竟然下来帮他说话,他原本正琢磨着要用点别的什么苦肉计才能跟定小娘子,如今倒是省事了。 他眼底闪过无声地笑意,好整以暇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满脸无语,行……也就是她如果不让隐书生跟着,无名先生就也不干了! 这算什么,买一赠一,强制买赠?!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只得道:“行吧,我会考虑的,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太子的人出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好!”无名先生和隐书生倒是难得默契地齐齐点头。 她低声在景和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打发了温泉行宫的侍卫们先撤。 “他们这是去哪里?”隐书生上了车,看着景和驾车带着无名先生和另外一个车夫离开,微微蹙眉。 明兰若爬上了马车,扯了把缰绳,试了试手感:“我让他们下山折回汤泉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太子不会料到他们会回去。” 太子的人马注意力一定都在她身上,汤泉镇的戒严就会松懈,景和武功高强,能带着无名师傅潜进去藏好。 隐书生看着她,忍不住疑道:“小娘子,你要自己驾车?”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驾车? 明兰若笑了笑,熟练地扬了个响鞭:“会一点。” 骑马、驾车都是女间必须会的本事,上辈子丢了人,丢了命,但学了的的技能没丢。 马车立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了出去。 隐书生坐在马车里,看着她纤美却又利落爽惬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然而迷离。 这个小娘子……为何过去那些年,他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是她藏得太好? 又或者,苍乔或者九千岁都不配看到她这一面? 隐书生的眼角泛起一点猩红的戾色,但很快,他把这种烦躁而阴暗的情绪压下去。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莞尔一笑,不管如何,隐书生是个好身份呢。 他瞧了瞧阴郁飞雨的天色,从马车里取了一把油纸伞坐到车架前坐下,替她撑了起来:“下雨了,我给小娘子撑伞。” 明兰若瞧着他还是叫自己小娘子,倒也不以为意,只稳稳地扯着马缰,点头:“好。” “咕噜噜……” 空寂安静的山林里,只有马车疾驰的车轮声。 隐书生坐在她身边,眼角余光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细细的雨雾飘落下来,依然氤氲了她的清艳的眉眼。 他鼻间一直弥漫着叶与水的芬芳,还有……风吹过她发丝间的草药香气,不必将要去哪。 这山间,只得他与她两人,她驾车,他悄悄看着她,这份空寂与安静让他黑暗的心脏仿佛都平静下来。 多少年,都不曾这样平静了呢? 若这一刻是永恒,是极好的。 这世上只有隐书生和小娘子,也是极好的。 隐书生低低地叹息。 …… 许久,月色初上树梢,明兰若忽然一拉缰绳,停好了车,直接跳了下来。 隐书生一愣,环顾四周的晦暗的森林:“这里没有路了,小娘子。” 明兰若点点头:“我们要从小路上行宫,大路必有太子截杀我们的人马。” 隐书生也跟着下车,瞧着明兰若在林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会,先失一呆,然后匆匆走了几步,又猛地跳了几下,伸手在半空抓挠。 他弯了精致细长的眉眼,跟上去,温柔地问:“小娘子,你在找什么,果子么,是不是饿了?” 去哪里他无所谓,倒是希望能这样单独相处久点。 小娘子不在宫中和京城,没了束缚,倒是可爱…… 明兰若兴奋地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修挺的鼻子面前:“我可不舍得吃,快看,汤山里居然有这个大宝贝!!” 下一刻,他看见可爱小娘子掌心里,一只巴掌大的肥硕黄纹肥蜘蛛毛茸茸的脑袋正怼在自己鼻尖上。 大蜘蛛愤怒狰狞地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八条刚毛呲溜的腿使劲蹬着他鼻子,猩红的八只眼珠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隐书生:“……” 咕咚! 隐书生直挺挺地向后一倒,他人没了。 明兰若面前一空,看着地上没声没息的削瘦人影,她拎着胖蜘蛛,茫然:“哎,这是怎么了?”” 胖蜘蛛愤怒:“¥#%……;*¥%%#……%;…;……;¥¥!!!” 放本蛛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68章 美妙的独处时光 十几道隐藏在林间不远处的暗影看着隐书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面面相觑,这…… 那位是真晕了,还是逢场做戏? 他们要出手吗? 但他们想起了齐公公曾因打扰了主子和悼王妃的好时光,倒过霉。 良久,他们齐齐沉默着——算了,还是不要冒险打扰那位和悼王妃独处的时光。 当然,如果下载乃真的算“独处” 他们隐着身形,蹲在不远处树枝上,默默地看着明兰若费力地试图将自家主子拖上马车。 但……她失败了,还带着主子一起狼狈地摔了一跤,主子的脑袋被磕到了车轱辘上,但主子没醒。 那清艳的小娘子恼火爬起来,叉着腰没好气地踢了主子屁股一脚,大约是骂了一句没用。 然后,她骂骂咧咧地爬上马车,背着药箱,又打算把马车里昏着的秦王给拖下车。 秦王更重,她更扛不动,在差点自己又摔个狗吃屎后……她冷着脸手脚并用地把秦王从车上推下去了。 秦王掉下去的时候,脸分别磕到了马屁股、车板子还有车轱辘。 马儿们很生气,想咬秦王脑袋,但是被小娘子呵斥住了。 那小娘子驯马,还是不错的。 看着她开始努力地把地上的主子和秦王拖进草丛里,东厂隐卫们如是想。 …… 夜晚,春寒料峭的汤山,依然冰冷森凉。 幽暗的树林里,一团火焰跳跃着,带来唯一的一点暖意。 长夜漫漫,年轻的书生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绮丽而温暖的梦。 梦里,他在黑暗无尽的河流里缓缓走着,身体麻木而冰冷,忽然,有小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娘亲,他是谁啊?” “他是娘亲带回来的小哥哥,若若喜欢吗?” 那个美丽的女人把小小的姑娘带到他面前。 小小姑娘伸手拉住他细瘦的手指,一点都不嫌他脏,她弯着大眼睛,朝着他露出软软的笑:“抱抱!” 他愣住了,不由自主伸手抱起了那个小小的暖暖的团子。 然后,小小姑娘把脸埋进他脖颈里,软软地笑了:“我喜欢他!” 他酸涩地闭上眼,只觉得怀里的人儿,好暖,好暖……仿佛浑身都软和了下来。 再然后,怀里的小小姑娘越来越重,她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朗明媚。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的人,就变成身量纤细的美丽少女。 她捧住他的脸,软软地对着他吐气如兰:“我喜欢你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 他如何会不喜欢她?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唯一的…… 他闭上眼,心底欢喜而酸涩,任由她的软嫩潮湿的唇落在自己的眉眼唇鼻上。 “吧嗒、吧嗒、吧嗒……” 一下又一下,那吻竟如此粗鲁又轻佻。 如此热气地…… “吧嗒、吧嗒、呼噜噜!!!” 他缓缓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一张条粉红色的大舌头冲着他的脸舔来舔去,马儿一双大眼睛冲着他好奇地眨巴眨巴。 隐书生微微睁大了眼,沉默了:“……” 躺在自己边上的男人在愤怒地呻吟:“明兰若……那臭马……臭马在啃老子头发,你给本王把它弄走!” 女子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捣药声在火堆边响起:“给我忍着点,没瞧着我忙着给你们弄药呢!” 隐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支起身体,同时陷入了沉思,他该给跟着自己来的东厂那群傻子什么刑罚呢? 要不,还是杀掉吧! …… 第69章 知足吧你! 不远处树上的那些隐卫们莫名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体抖了抖。 …… “吧嗒、吧嗒、吧嗒……”马儿粉红的、湿哒哒的大舌头又甜蜜地朝着隐书生的面孔舔过来。 “啪!”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抬起指尖朝着马脑袋轻弹,下一刻,马僵住了,然后“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下惊动了正在捣药的纤细身影,明兰若立刻转头过来,正好看见马儿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躺在边上的秦王呆住了,而一边在啃他头发的马也一脸懵逼地看着边上倒下的同伴。 “这是怎么了?”明兰若纳闷地提着裙子跑过来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隐书生淡淡道:“不知道,大概被毒虫咬了罢。” 明兰若瞅着他:“你醒了啊?” 隐书抹了一把自己脸上黏糊糊的马口水,阴着脸:“是,小娘子有水么,我想洗脸。” 明兰若瞧着他情绪不佳,忍下笑意,去火堆边拿了水袋递过去:“给。” 隐书生拿了水袋,起身拿了帕子去洗脸。 明兰若转身准备回火堆边继续捣药,脚踝就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把这匹蠢马拉开啊!”上官弘业咬牙切齿地道。 那马都要把他头啃秃了,他风华正茂,如何能因此而秃头!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关我什么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继续去捣药。 上官弘业呆了,她……就这么走了!这臭女人是故意的吧?! 他气得发抖,愤怒地大喊——“明兰若!本王要杀了你!” 明兰若掏了下耳朵,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还在被马儿嚼头发的男人:“殿下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清楚,你是说不用我给您上药?” 上官弘业强忍着怒气,不再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伤势又重了,几乎不能动弹,怎么会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明兰若转身继续去边捣药,边哼唧着小曲。 隐书生洗完了脸过来,看见她端着一捧叶子,里头一堆粘稠的草叶糊糊。 “这是做什么用的药?”隐书生问。 明兰若笑眯眯地道:“这是我新制的外伤药,在伤口上用了,效果应该不错。” 隐书生看了眼躺在那里难以动弹艰难的上官弘业:“给他做的?” 明兰若点头,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药物效果了。 隐书生眯了眯细长的眸,忽然抬指揉了揉头侧的一个大包:“小娘子,不知为何我觉得这里有点疼,能否先替我看看?” 她对上官弘业还真是上心,这让他心情不悦起来。 明兰若一愣,有点心虚:“啊,可能是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磕着了。” 其实隐书生倒下的时候没受伤,倒是被她扶着的时候磕着了头,看样子肿包了。 “我来替你看看罢?”她轻咳一声,主动扶着他坐下。 上官弘业看着自己的药被隐书生截胡了,又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明明他伤得更重,明兰若这个女人却跑去先照顾那个蠢书生! 隐书生坐在火堆边,看着她靠在自己身边,仔细地给他上药。 她柔软的指尖沾着凉凉的药物穿过发丝按在他头上,他原本不悦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上了新药,舒服些了么,还疼不疼?”明兰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认真地问。 隐书生只觉得这草药糊糊散发着浓烈的药香,头侧那肿包不但不疼了,整个人都舒坦清醒了不少。 他微笑着颔首:“小娘子的医术极好,这新药效果确实不错,伤处一点都不疼了。” 明兰若顿时眉开眼笑,一张雪白清艳的容颜都是满意:“我就知道,大宝贝真的尿有用!” 隐书生一顿,笑容收了点:“大宝贝,难道是……” 明兰若从自己腰侧解下一个大锦囊打开,小心又宝贝地道:“就是这个啊,之前吓着你了吧,大黄它虽然有剧毒,可它撒的尿入药,效果当真是神奇!” 当年阿古嬷嬷的书里有过这种红眼斑斓大黄蛛的记载,生活在极其潮湿又温暖的地方。 即使在苗疆,这蜘蛛都是深山里极为稀少罕见的品种,拇指大小都是蛊师们压箱底的宝贝。 她抓到这个巴掌大的个头,在蛊苗一族眼里,能当传世圣物! 也许就是汤泉山潮湿温热,普通人压根不允许进入,居然让这货成精了,不知活了多久才长那么大、这么胖! 隐书生看见锦囊里探出半个毛茸茸八只狰狞眼珠子的蜘蛛脑袋,獠牙晃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兰若看着年轻书生面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纳闷:“你没事吧?” 这次她可没把大黄递到他鼻尖上,他怎么还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吧?! 隐书生颤抖地指着自己头,面色苍白:“所以……我头上这药是它……它的尿?” 明兰若蹙眉,认真地纠正:“是药里有它宝贵的尿,我挠这货屁股,灌了它好多水,才逼它尿出来一点!” 袋子里的胖蜘蛛愤怒地晃动满是毛的大脑袋,发出诡异的“嘘嘘”声,表达它的不满和沮丧! 隐书生闭了闭眼,他现在有想把自己脑袋砍下来,洗干净的冲动。 他指着上官弘业,虚弱地道:“小娘子,你去给他上药吧,小生再去洗把脸。” 再不去清理,他大约要把自己脑袋都洗掉了! 看着隐书生飘乎乎地提着水袋走了,明兰若有点莫名其妙。 她把试图从锦囊里钻出来偷偷摸摸逃跑的胖子蜘蛛塞回去:“你想跑哪里去!” 她把锦囊栓回腰上,再捧着掺了蜘蛛尿的药走向上官弘业。 上官弘业是伤口痛得想晕,但是他还没晕,自然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 他惊恐地看着明兰若:“你……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不……我不要蜘蛛尿!” 太可怕了,那个蜘蛛……那个蜘蛛!!! 明兰若不高兴地蹲下来,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哪那么矫情,大黄的尿比金子都贵,我可不舍得全给你,知足吧!” 说着,她“啪”地一声将生下的草药糊糊和叶子一起拍在他伤口上! “啊——!!!” 黑暗的森林里响起了男人惨烈的尖叫声,惊飞了许多夜鸟。 …… 温泉行宫 “覃嬷嬷,我娘亲和景和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了?”小希坐在一个温泉池边上的大石头,边啃小梨子,边晃动着小脚丫。 覃嬷嬷温柔地道:“小少爷不要急,她们也许是因为游园太热闹,晚点回赖来。” 奶猫似的小男孩皱眉,奶声奶气地道:“我娘亲不会随便拖延返程时间的,因为我在这里,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覃嬷嬷看着小人儿这副奶气又老成的模样,心情窒闷。 她不敢告诉小希,温泉行宫的侍卫全部都被人杀死,尸体被抛弃在后山,而悼王妃不知所踪的事。 覃嬷嬷只能宽慰他:“小少爷宽心,太后娘娘已经派人去问了。” “嬷嬷,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一个宫婢匆匆过来,向她禀报。 覃嬷嬷吩咐两个宫女:“你们可要照看好小少爷,别让小少爷掉泉水里去了。” 两个宫女躬身行礼:“是。” 小希乖巧地道:“嬷嬷去太后奶奶那里吧,小希自己玩,会小心的。” 看着覃嬷嬷离开,小希看向两个负责照顾自己的宫女,软软地道:“姐姐,小希想尿尿。” 一个大宫女立刻起身,准备带他去茅房。 小希却红着脸蛋摇摇头,很坚持地道:“娘亲说小希长大了,要自己去尿尿,不可以让女孩子看见我的小丁丁。”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小少爷真是太可爱了。 她们只得行礼:“是,小少爷快去快回,奴婢们在这里等您。” 小希点点头,转身就往茅房的方向去了。 可等着他转到茅房后,直接仗着个子矮小,躬身避开两个宫女的视线,撒腿就追着覃嬷嬷离开的方向跑。 他咬牙沉着小脸,娘亲一定出事了,不但景和姐姐没回来,那些侍卫们也没回来。 覃嬷嬷这时候被太后娘娘叫去,一定是说关于娘亲的事! 他要偷偷去太后奶奶那里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行宫里草木葳蕤,人也少。 小希跑过去的时候,恰好被一行人看在眼里。 周长乐眯起眼,问身边人:“刚才跑过去那个小孩子,是明兰若生的野种?” “是的,就是上次在温泉里,明兰若身边那个孩子。”她的婢女恭谨地道。 第70章 蜘蛛尿 周长乐看着小希的背影,眼底闪过憎恶。 皇室行宫竟然还能让这父不详的野种出现,着实恶心人! “小姐,您可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九千岁虽然带人离开了行宫,悼王妃也不在,可那小崽子深得太后娘娘喜爱。” 周长乐的奶娘马上低声劝,生怕她在这里对那小娃娃动手。 周长乐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太后娘娘多偏袒明兰若母女。 她被九千岁无故责罚,差点在水里泡得脱了一层皮,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母亲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想要为她在太后面前讨个说法,结果闹起来,太后娘娘一怒之下竟让人将母亲赶出了温泉行宫。 若不是她和其他一众贵女还在沐浴斋戒期,只怕她也要被赶出京城了。 “太后娘娘与皇后姑母不合,她是有意为难我们周家,我知道,等秦王哥哥登上皇位,这些债,我都要在明兰若母子身上讨回来!”周长乐冷着脸道。 周长乐的奶娘略松了口气,笑着奉承:“小姐说的是,秦王殿下的正妃刚入府就去世了,秦王妃位置虚悬好几年了,皇后娘娘就等着您长成,这两年就要娶您入秦王府,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周长乐瞧着自己涂着蔻丹的猩红手指,娇矜地一笑:“那是自然。” 当初身为未来太子妃的明兰若和秦王表哥绯闻闹起来的时候,她才十二岁。 皇后姑母匆匆忙忙地给秦王表哥塞了一个小门小户清白女子当王妃,只为了向陛下证明秦王表哥没有勾引未来的嫂子。 是明兰若无耻下贱主动勾引表哥。 那女子入府没几天,明兰若就被冥婚嫁给一个死人,从此圈禁悼王府,那女子自然没用了。 没过两年,皇后姑母就让对方“病亡”,好为她周长乐让位。 如今她也十六了,马上就能嫁给表哥当秦王妃,未来等秦王表哥登基为帝,她更是要像姑母那样母仪天下。 何等尊贵! 不能因为一个残花败柳的明兰若和小贱种挡了自己的前程。 这么想着,周长乐心里的那股子郁结于心的阴火才稍压下去了点。 “走罢,也到了养颜润肤和歇息的时候。”她冷哼一声。 奶娘终于松了口气,讨好地对周长乐低声道:“老奴在太后行宫附近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些去接明兰若的温泉行宫侍卫们都死了,却没有人看见明兰若和她的婢女。” 周长乐眼睛一亮:“什么,也就是说那不守妇道的贱婢很可能出事了!” 奶娘点头:“是。” 周长乐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大悦:“果真是贱人自有报应,东厂和九千岁也护不住她!” 幽黯的森林间,周长乐心心念念的男人正愤怒地朝着明兰若骂:“明兰若,你怎么敢把本王扔在这荒郊野岭,你这是谋财害命!” 明兰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挑眉看他:“只是让你一个人在马车里待一个晚上,我带着隐书生从小路回行宫找人救援而已,何必说得这样离谱。” 她要杀他,直接在小镇把他扔给太子不就好了。 上官宏业冷哼:“我不信你,除非你把那书生留下来照顾本王!” 明兰若还没开口,隐书生就冷淡地道:“小生不能任由小娘子一人行夜路,秦王曾是沙场上威名赫赫的将军王,怎么还害怕一个人呆在山里?” 上官宏业脸色阴沉:“本王现在身负重伤,一个人呆在荒郊野岭,如遇到野兽,就是个死。” 他可不是个傻子,而且他还没搞清楚在客栈里,为何自己回晕了,这个书生却什么事都没有,他总觉得这个书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兰若淡淡地道:“你不必怕这个,你身上都是大黄的尿味,有它的尿在,没有野兽和毒虫敢靠近你。” 赤眼斑斓蛛大黄蛛剧毒无比,食肉,喜欢捕食比它大许多倍的猎物,连百兽之王的老虎都是它猎食的对象。 蜘蛛尿…… 上官宏业和隐书生听到这个词儿,脸色不约而同地都僵了僵。 明兰若懒得理会上官宏业的无理取闹,她干脆地下了车,看向跟过来的隐书生:“你真的要跟我去啊?” 隐书生点点头:“在下不放心小娘子一个人。” 明兰若秀气的眉毛皱了下,这书生能被蜘蛛吓晕,弱成这样,别不会爬山都摔下来吧。 她去行宫的这条小路是少年时她来行宫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的,虽不算陡峭,但也不好走。 隐书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叹:“小生腿脚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一路逃亡活到现在。” 明兰若想想,也有道理,这书生酸腐得很,他非不放心地跟着,那就跟着吧。 反正这里离行宫也挺近的。 “好,那咱们走,也就是夜深人静,太子的人不会也不敢搜山,咱们得抓紧时间。”明兰若点头。 两人转身出发,隐书生冷冷地看了眼森林深处,那些影子里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 路程出乎隐书生的意料,竟然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了行宫侧门入口。 他都愣住了,原本还以为能与小娘子多行几步的,可现在只要爬上这小山坡,就能到达行宫侧门。 明兰若揪住一个藤条,试了试结实度,准备往上爬,就看见隐书生神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 隐书生垂下长睫,淡淡道:“没事,小娘子小心。” 说这,他抬手托着明兰若的腰肢,准备助她沿着山坡往上爬。 此时,忽然听见山坡上方传来"簌簌"声,两人互看一眼,眼底闪过警惕。 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从行宫山坡上下来? 莫非是太子派来的杀手守在行宫各门,等他们出现就击杀他们? 隐书生倒是无所谓,只轻声道:"小娘子小心些……"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圆润的球敏捷地"咕噜"一下从山坡上滑下来,居然正正掉在他们之间。 …… 那只"球"松开了一根藤条,露出四只小短腿晃了晃。 "什么东西,野狸猫?"隐书生挑眉。 那"小狸猫"僵住了,没想到刚从行宫溜出来就遇到了人。 它抬起头朝着隐书生凶狠地呲牙咧嘴,奶声奶气地骂:"你才不是个东西,小爷是人!!" 【作者有话说】 还是求必读票,其实我更的也不少,哈哈,经常一更长度都顶别人两更的,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都是每日两更,但因为目前没存稿,所以更新比较晚,正在努力存稿子,争取下周在固定时间更新,不让大家总刷新。 第71章 他要一个答案 毛茸茸的‘小狸猫’警惕地反手倒拔起一株一人粗的树杆不由分说地朝隐书生凶狠砸过去—— “大半夜偷偷摸摸跑来行宫,你肯定是坏蛋!” 这画面不亚于看见一只兔子举起一头熊,让人目瞪口呆。 隐书生敏捷地侧身直接避开,“砰!”一声闷响,灰土四散。 晦暗的月光下,他也能隐约看见地上被砸出来一个大土坑。 他冷冷挑眉,这汤泉山是什么物华天宝修炼地么?前头肥蜘蛛成精,现在胖狸猫也成精了?! ‘小狸猫’趁着尘土飞散,赶紧转身迈着小胖腿敏捷就要钻进林子里。 却不想下一刻,被人拎着后颈提了起来。 “嗷嗷嗷……放开我!”‘小狸猫‘尖叫起来,踢着胖乎乎的四肢。 这一幕诡异地熟悉,隐书生冷了脸,本能地将手里的‘小狸猫’拎远了点。 好像……他曾经就在拎着什么‘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吃过亏。 但是下一刻,明兰若伸手就把他手里’小狸猫‘给抱住了,直接踹进了怀里。 “苍明希,你这个小王八蛋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半夜居然敢给老娘偷偷摸摸跑出行宫!” 女人愤怒而恼火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响彻了昏暗的森林,粗鲁得丝毫不像世家贵女。 隐书生瞬间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被明兰若抱在怀里的‘小狸猫’。 这成精的凶悍‘小狸猫’是……她那个小崽子?!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孩子的全名…… 他姓苍?为什么! ‘小狸猫’先是一愣,然后掀开脑袋上毛茸茸的帽子,“嗷”地一声抱紧了明兰若的脖子,奶气尖叫——“娘亲!娘亲!!” 明兰若被怀里的小人儿勒得脖子都差点断了,翻着白眼,赶紧拉他:“咳咳咳……慢点,慢点!” 小希松开了点手,抬头就用软嫩小嘴对着明兰若的脸“吧唧”“吧唧”“吧唧”地亲,亲得明兰若满肚子的火气都消了不少。 小人儿眼泪汪汪,委屈又后怕地把脸蛋埋进她颈窝里:“娘亲,太后娘娘派去去接你的侍卫都死了,他们都说你出事了,小希好怕!” 儿子这么一哭,明兰若哪里还有火气,只剩下了无奈。 她抱紧了怀里软软的小身体,很是心疼:“所以,你才大半夜偷偷溜出行宫来找娘亲吗,太危险了。” “可是,小希怕……好怕如果娘亲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小希只有娘亲了啊!”小希软声哽咽着。 明兰若红了眼眶,抱紧怀里发着抖的孩子。 小希是极早慧的孩子,没爹的娃娃更早熟,就算一身力气异于常人,可也只是个五岁的宝宝,大半夜的偷偷跑进林子,怎么会不害怕。 “对不起,是娘亲让你担心了。”她温柔地一遍遍安慰怀里,发抖小猫似的男孩儿。 母子两抱了好一会,小希才平静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娘亲没事,景和姐姐呢?” 明兰若摸摸他的小脑瓜:“我们确实遇到了危险,所以景和姐姐要晚点再回来,别担心。” 小希点点头,安心了,好奇心也来了。 他窝在明兰若怀里,指了指一边沉默不语的隐书生:“他是谁啊?” 明兰若温柔地道:“他是娘亲给你找的教书先生,你也五岁了,该准备启蒙了。” 小希不高兴地撅嘴:“可是,娘亲一直都有教我认字,我不需要什么先生。” 明兰若笑了笑,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读书启蒙是不一样的,你得有个先生。” 小希不高兴地瞥着隐书生,这个人跟那个老妖怪一样,喜欢拎着他,他也一样踢不着对方。 哼,讨厌…… 他不喜欢他! 隐书生却如忽然开口:“小少爷,在下单名一个隐字,能否问你姓什么?” 小希撅嘴不理他,只看向明兰若:“娘亲,我们赶紧回行宫吧,太后娘娘和覃嬷嬷她们都急死了,派了好多人去找你。” 明兰若点点头:“好,咱们走。” 她这里还得赶紧让太后娘娘去把秦王上官宏业给捞回来。 万一那家伙没遇到什么猛兽,却遇上太子的人,那他一条命就呜呼哀哉了。 隐书生见明兰若带着小希往行宫侧门走,他虽然满腹狐疑,眼底复杂暗光闪烁,却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行宫侧门守卫看见明兰若拿出了令牌,立刻通报。 不多时就有大队人马匆匆出来簇拥着明兰若几人进了行宫。 太后急着召见明兰若,她只来得及在别馆简单洗漱后,匆忙交代隐书生:“你先呆在别馆,帮我看着小希,这是宫内,你若乱走出了事,我都保不住你。” 隐书生温文尔雅地点头:“小娘子,请放心。” 明兰若跟着覃嬷嬷离开之后,小希也被宫婢们抱着去洗澡了。 等到那粉嫩可爱的小家伙洗干净出来后,他便立刻走到小希身边坐下,微微一笑:“小希,你还没告诉我你全名是什么。” 他需要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姓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爹!”小希没回答。 但他却打量了隐书生一会,忽然狐疑地嘀咕:“我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你好像长得有点像一个讨厌的家伙?” 隐书生微微挑起眼角:“哦?” “呐,对,就是你这个表情!” 小希伸出两只小胖爪子拉住自己眼角一拉,呲牙咧嘴做出个鬼脸:“那是个可怕的老妖怪,专吃小孩子,他腰细屁股大,他还有狐臭,每次用狐臭熏死小娃娃,就抓他们去吃!” 温泉宫婢们未曾见过苍乔,却被小希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噗嗤,小少爷次次都这么说千岁爷,难不成千岁爷真长那样,还有狐臭?” “说不准,人人都知道千岁爷可怕得很,说不准就是因为长得可怕呢。” “啪!”宫婢们戏谑的话,让隐书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宫婢们惊了一下,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文弱书生有本事徒手捏碎一只山水硬陶杯? 隐书生垂下眸子,轻咳一声:“实在抱歉,一时手滑,打碎了。” 宫婢们恍然大悟,是打碎了,她们赶紧过来,生怕碎石扎伤了小希。 小希心底越发奇怪,这个人明明捏碎了杯子,为什么说是打碎的。 “腰细臀大,这是女子罢,又是哪里来的狐臭,小孩子莫要胡诌。”隐书生冷着脸,牙齿恨得痒痒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 小孩子,果然是世上最讨厌的玩意儿。 小希冷哼着:“不相信就算了啦,你别跟着我,我去太后娘娘那里等娘亲。” 说罢,他就蹦跶着往外跑了。 隐书生蹙眉,起身正准备跟去,才走到门前,却被宫婢们拦下了。 “这位公子,您虽是王妃的客人,却也不是宫中人,更是外男,切不可在这里四处行走,否则是要掉脑袋的,小少爷我们会自己跟着的,您在别馆的房间已经备好了。” 隐书生顿住了脚步,冷冷地道:“照顾好他,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几名宫婢们僵了僵,竟不由自主地恭敬行礼:“是。” 他转身便回了她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回了房间,他坐在桌子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黑暗天空。 苍明希……苍明希…… 这个名字不知怎么地让他心情无法平静。 他略一沉吟,抬起冰冷的眸子,他必须得到答案,一个他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答案。 隐书生索性推开窗,身形一动,瞬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72章 蛊魔女 另外一头明兰若已经在第一时间向太后请示,着人去把上官宏业抬回来。 行宫的大批侍卫们一出动,自然比明兰若从那荒地爬回来更快得多。 不过两刻钟,上官宏业已经被抬进了行宫。 听到这消息,太后方神色复杂地松了口气,看向明兰若:“这次,也多亏了你不计前嫌,宏业那孩子才能捡回一条命。” 明兰若微微颔首:“我出手助他,是各取所需,只是太子那边……。” “他还想怎么样,既已失手,难不成还要杀到我这老太婆这里来?”太后冷笑,神色里却难掩疲惫。 明兰若宽慰她:“这次的事,我估计秦王和太子都会压下去,不会闹到陛下面前的。” 太后厌烦地站起来,一拍桌面,喘着大气:“为了皇位手足相残,他们也有脸闹出来?” 近身伺候的宫女们都纷纷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明兰若沉默着不言语,只扶着太后坐了回去,自古以来,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事太多了。 包括当今的明帝陛下,也是先帝的弟弟,当年有隐秘的传闻——明帝接任皇位的时候,是杀了先帝才得的皇位。 太后这么激动,也不知是否触景伤情。 但这是皇家秘辛,她上辈子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想活得命长,对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最好别多话。 “王妃,秦王殿下要您过去,他说您说好了负责医治他的。”覃嬷嬷忽然匆匆地进来禀报。 明兰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官宏业那家伙果然又开始给她添堵了。 “大半夜的,哀家知道你很累,也该陪着小希的,但你还是去一趟罢,哀家信任你的医术。"太后有些无奈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点点头,太后却又忽然道:"宏业那孩子,也不是良配,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 明兰若抬起清泠泠的眸子:“明若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虽不说断情绝爱,心中却明白这世上男子多薄情,您放心。” 她明白太后是担心她与上官宏业“同生共死”过了这么一回,又动了凡心。 太后叹了口气,示意覃嬷嬷陪她去:“早点回来休息,小希那娃娃很担心你。” 明兰若行了礼,就提着药箱去看上官宏业了。 她到了上官宏业的房间,就看见宫人们已经伺候他脱去带血的脏衣,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躺在床上,正让人给他洗簌。 他床边上坐着一个华服少女,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满是娇柔担忧:“表哥……你怎么伤成这样?!” 不是闻讯赶来的周家长女——周长乐又是谁。 上官宏业瞥见明兰若过来,把手从周长乐手里抽出来,朝着明兰若勾手指:“你,赶紧过来,给本王看看!” 周长乐手里一空,随后看见了明兰若,她眼底闪过轻蔑与厌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残花败柳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来骚扰表哥? “给你表哥看病,怎么,周小姐温泉泡够了?”冤家路窄,明兰若也懒得给这没礼貌的少女好脸色。 她拎着药箱走到了上官宏业身边。 上官宏业身边的人立刻示意周长乐离开一点,好让明兰若坐下看诊。 周长乐脸色瞬间难堪起来:“表哥,这个女人哪里会什么医术,她分明就是故意接近你,当年的事,你忘了……。” “住口,长乐,天晚了,你该回去了。”上官宏业冷着脸打断她的话。 看病得罪大夫,他是吃过这亏的。 他可不打算让自家表妹再把明兰若这小心眼的女人得罪一遍,遭罪的还是自己! 周长乐脸色大变,眼眶泛起委屈的水光。 表哥这些年可从不曾对她这样凶过。 她咬着唇:“表哥,我不放心你和她单独在一起,谁知道她会做什么,皇后姑母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明兰若不耐烦了,她可没必要忍着这个周长乐。 她嗤笑一声,挽起袖子揭开上官宏业的衣服:“一会儿我要把他脱光重新敷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要看,就慢慢看,你这表哥人虽不是好东西,但身材还不错。” 一句话就把周长乐气得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地指着她:“你……你……你不要脸,表哥你看她!!” 明兰若笑得妩媚:"是啊,看我啊,秦王殿下。" 看着明兰若手里的膏药和她冰冷的微笑,上官宏业头皮发麻,立刻下令:“出去,赶紧滚出去!” 周长乐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官宏业,表哥居然骂她? "来人,请周小姐出去!"覃嬷嬷也不客气地示意宫人们来把周长乐拖出去。 周长乐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她转身一跺脚就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明兰若这才心情稍好了些,揉搓着膏药,冷眼睨着上官宏业:“忍着点啊,是你要我来的!” 上官宏业瞳孔微缩,故意找明兰若的茬,折腾她大半夜来上药也许是……愚蠢误的决定。 “嗷嗷——!!” 片刻之后,男子的惨叫声再次惊飞了行宫的夜鸟。 躺在明兰若腰间锦囊里的胖蜘蛛都被吓醒了,恼火地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大脑袋—— 吵死了,等它逃出人类蛊魔女的袋子,一定要吃了所有敢扣它屁股、吵它睡觉、让它生气的人类! …… 周长乐伤心地奔在行宫的小路里,连婢女们都没追上她。 “贱人,贱人,不知廉耻,居然到现在都不肯放过表哥,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喃喃地骂着,满心的愤怒和杀意。 此时,她再次看见了一道小小的可爱人影,正独自从无人的温泉小路上穿过去,往前走着。 “又是明兰若生的小贱种!” 周长乐知道,那是太后行宫方向的近路,路边上都是景观温泉池。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眼底闪过自己都没看见的狰狞凶光,慢慢跟了过去。 如果这个小贱种忽然掉下去淹死了,明兰若还能像刚才那样得意嚣张地羞辱她出来吗? 她很好奇呢! 也很想看见明兰若痛不欲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 第73章 小希的反击 小希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顺着小路往太后行宫方向溜达。 甩开跟着自己的宫女姐姐真不容易呀! 那些宫女姐姐们总是跟前跟后地念叨叫他守规矩,真的让宝宝头大! 娘亲还要找个什么教书先生看着他,唉…… 小人儿正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朝他猛地伸出手。 等到他发现地面上倒映出一道狰狞的影子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他只觉得被人狠狠一推,整个小身体就朝着路边的景观温泉池摔了下去。 “噗通!” 他一下子掉进了水里,水花飞溅。 周长乐一击得手,又是惊慌又是痛快:“贱种,去死吧!” 不是没有打死过让她不快的婢女,甚至害死那些敢抢自己风头的庶出姐妹,但是她亲自动手,这是第一次。 四下无人,她咬了唇,转身就要跑。 但是下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水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 周长乐僵住了,低头一看,就看见一只惨白惨白的小手。 她恐惧地尖叫了起来:“啊——!!!” 随后她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往下拽,“哗啦”一声响,周长乐也跟着摔进了温泉池。 这一次和上一次在温泉池不同,她是摔下去的,立刻咕噜、咕噜地被灌了许多水。 周长乐恐惧地挣扎着,却被一个小小的人影死死抓住,对方像个水猴子一样把她当一棵树爬。 那小影子力气大得可怕,每在她身上踩一脚,抓一下,都疼得她想要尖叫,可一尖叫鼻子水里都是水! 小希借助周长乐的身体分离往上爬,满嘴都是水,他的肺进了水,火烧一样难受。 他要坚持住,爬出水面! 他不要死! 此时,一只大手蓦地伸下来,直接利落干脆地将他一把从水里扯了起来。 随后,他被对方翻过来放在膝盖上,几下不轻不重的掌击落在他小小的背上。 “咳咳咳咳……!”小希瞬间从鼻子嘴巴里吐出了许多水来。 “怎么样了,能喘得上气吗?”男子温雅又带着担忧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小希喘着大气,抬起大眼睛看去,一张细白斯文的面容落入他眼中。 是娘亲给他找的那个教书先生? 小男孩一边咳嗽,一边难受地点点头:“咳咳咳……可以的。” 隐书生将湿漉漉发抖的小希抱了起来,沉声道:“我带你去找你娘亲给你看看。” 小希却问:“那个坏女人呢?” 那温泉景观池其实对于成年人也就是及腰深,只是对小孩子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周长乐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也正惊魂未定地一直咳嗽吐水。 隐书生看着落汤鸡一样的周长乐,眼底闪过阴郁血腥的杀意,语气却极平淡:“放心,这种人,会有人处理的。” 周长乐这时候缓过神来了,看着一个穿着半旧袍子的面生书生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慌张地抱着胸口。 她边往池子边移动,边恼恨地怒骂:“你是什么东西……咳咳咳……也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 小希忽然有些虚弱地阻止他:“等一下~放我下来一会!” 隐书生蹙了下眉,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你要做什么?” 春寒料峭,东北甚至深陷百年不遇的雪灾,这小崽子得了风寒也是麻烦事。 小希下了地,两步跑到池子边,抬起小拳头狠狠地就朝着周长乐的脸上砸去。 “啊——!”周长乐顿时痛得惨叫起来。 隐书生挑眉:“你这样动手,很快就会把所有人都吵到这来。” 小希冷哼一声:“来就来,我还怕别人不来呢!” 不过这个坏女人的叫声实在难听。 “喊什么哪,我才用了三分力气打你,你这个坏女人,叫你欺负小孩!” 他像个小猫一样跳起来,薅住周长乐的头发就把她狠狠地往水里按。 周长乐一个不防,直接被小希揪住头发按进了水里,又呛起水来。 周长乐:“咕嘟嘟嘟……。” 小希又提起她头发,愤愤地骂:“我要是死了,娘亲会很伤心的,你这个大坏蛋!” 然后,周长乐又被他按进了水里! “坏女人,想害你小爷我,做梦呐!” “你娘亲没教你做人不可以欺负弱小吗!” 小希骂一句,把周苍乐提起来又往水里按一次。 周长乐只觉得自己完全挣脱不了小希那小拳头,头发都被薅掉了好几把。 口鼻和肺部进水的窒痛、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尖叫求救,可每次尖叫声都被小希闷进水里。 寻常人看着这一幕,只怕都要吓坏了。 隐书生却忍不住弯起唇角,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他收拾上官宏业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 这小崽子居然对周长乐用上了东厂的“水刑”,倒是挺有种的,自己的仇自己报。 怎么出气怎么下狠手,跟他的性子还有点像。 很快,周长乐的惨叫声引来了侍卫们,甚至一众住在附近被惊醒的贵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去看看!” 脚步声纷迭而至。 这时候的周长乐已经彻底被小希抓着脑袋瓜呛得昏迷了过去,小希顺势松开了手。 瞧见周家大小姐湿透了晕在池子边,常去太后宫里的小少爷也湿漉漉地像是刚从池子里爬起来。 众人都惊住了,覃嬷嬷匆匆赶到,脸色大变地问:“这是怎么了?!” 小希当着赶到众人的面忽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他眼泪汪汪地一把抱住了隐书生的大腿,小脸满是恐惧:“坏女人要淹死小希……呜呜呜……坏女人……说娘亲该死,小希是贱种也该死……是这先生救了小希。” 有理、有据,有证人。 另外一个当事人已然晕了过去,事情几乎一锤定音,众人心中的天秤天然会向更弱者的孩子倾斜。 何况,小希虽然拿捏住了众人的心思,但他其实并没说谎话。 周围众人脸色都异常地窃窃私语起来。 不光是温泉行宫的人,甚至连与周长乐交好的贵女们看池子里周长乐的眼神都变了,错愕、震惊与厌恶交织。 对小孩子出手本就是极下作的事。 匆匆赶到的周家人见状顿时慌了。 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自家小姐的名声就完了,还怎么当秦王妃? 周家奶娘立刻上前一边搀扶自家小姐,一边喊了起来:“这……这……也只是你一面之词,说不定是你记恨我家小姐斥责了你娘,将我家小姐推下去的!” 周长乐的贴身大婢女也上前指着小希鼻子怒道:“说,是不是你使坏,不然怎么你没事,我家小姐却晕了!” 小希呜咽着拼命摇头,缩在隐书生身后:“我……" 第74章 本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希瑟缩着发抖:“不知道,她推了我,然后自己也摔下来了……我不知道……呜呜呜!” 隐书生低头瞧着小人儿,细长眼底闪过赞许的光。 适当的示弱比辩解更让人同情,何况这样一个几岁的小可爱,落水小猫似的可怜,瞬间激发众人的义愤。 “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你家小姐推孩子落水还这样凶狠。” “一个姑娘,怎么这样狠毒?” 隐书生顺势将湿漉漉的小人儿抱了起来,冷冷地道:“咄咄逼人地审讯一个几岁孩子,并不能让你们主子脱罪。” 说罢,他转身带着小希离开了是非之地。 覃嬷嬷彻底冷了脸,厉声道:“来人,将周家众人关入地牢,再将周小姐带出来,禁足于她的别院,一切待太后娘娘定夺!” 周家的众人顿时灰了脸色,慌张又后悔刚才强行出头为自家主子挽尊的举动。 …… “怎么,可是出气了?”隐书生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往明兰若的住处走。 “哈秋!”小希打了个大喷嚏,嘟哝着瞥了他一眼:“刚才,谢谢你了,你衣服都湿了。” 这教书先生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让人讨厌呢。 隐书生轻笑出声:“不客气,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到底是小孩子,容易哄。 小希一脸天真又纳闷地看着他:“我就叫小希啊,大家都叫我小希,你不是知道吗?” 隐书生:“……” 算了,这臭小子嘴巴跟个蚌壳似得,他还是从明兰若那里下手吧。 明兰若刚给上官宏业诊治完毕,就听到了孩子落水的消息。 她提起药箱就拼命地往回狂奔。 等她冲进别院,太后派来的宫婢们已经给小希重新洗漱,正喂他吃奶糕糊了。 明兰若扔了药箱,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抱起小人儿,紧紧地抱起他。 她身体微微发抖地红了眼:“宝宝,你怎么样了!” 小人儿乖巧地用小手拍着明兰若的肩膀,宽慰自己娘亲:“小希没事儿,小希好着呢,就是不小心掉水里了,娘亲不怕,不怕啊!” 明兰若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奶香奶香的熟悉味道,一颗悬着狂跳的心才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亲,我好困,想睡觉了,你陪着我好吗?”小希软软地问,小猫似地用脸蛋蹭了蹭娘亲的脖子。 明兰若看着天色,几乎都要快辰时了,她索性抱着自家小娃就回寝间,温柔地道:“好,娘亲给你唱月光光,陪你一起。” 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人,隐书生细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冰冷的光。 他沉吟了片刻,索性转身离开。 明兰若陪着小希在屋里疲倦地沉沉睡去。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这几天,明兰若带着小希这一觉,直到第二天下午,夕阳西下,才缓缓醒来。 景和已经赶回来,过来伺候她梳洗:“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已经有好几波人过来探望您和小少爷了。” 明兰如一边对镜梳头一边淡淡问:“出了太后娘娘那边的人,还有谁?” 景和道:“还有好几个贵女,她们在外头等了好两个时辰了。” 明兰若一愣,蹙眉:“她们又什么事?” 自从她坏了名声后,京城同龄贵女们早已与她断了来往,更别说自己嫁给死人冥婚之后,更被当成不吉之人。 那些年轻一辈的少女自然也遵循她们家中教导,各个都像周长乐一般,她们来干嘛? “她们说是来探望小少爷的,不知是否来给周长乐求情的?”景和也有些纳闷,她虽然率直,可也好歹在国公府呆了这些年。 当然知道这些贵妇贵女们的德行。 明兰若冷冷地道:“不见,这些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 她一想到周长乐,都想宰了对方,还见对方那些恶心的跟班做什么! 坐在明兰若怀里的小人儿却忽然拉了拉明兰若的衣袖:“娘亲不必担心,那几个姐姐其实不是什么坏人,和那个周长乐不一样。” 明兰若一愣,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男孩。 小希冲着她撒娇:“娘亲见一见嘛。” 明兰若只得点点他小鼻子:“行吧,娘亲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明兰若带着景和在前厅见了来访的几个贵女。 为首的姑娘是大理寺卿的长女徐秀逸,同来的还有几个三品以上官员或者勋贵人家的姑娘,身份也不算低。 她们领着丫鬟提着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过来了,甚至给明兰若也准备了精致的首饰等物。 明兰若自小在国公府长大,也是娇贵世家嫡女,一看就知道她们的礼物是用心了的。 “给悼王妃请安。”徐秀逸带着几个姑娘对她恭敬地行礼。 明兰若有些纳闷,但还是淡淡地道:“姑娘们多礼了,做吧。” 徐秀逸和几个姑娘行礼完了都有些拘谨和尴尬,毕竟她们当初也在九千岁罚过的那些姑娘里。 倒是小希很主动地走出来拉着徐秀逸的手:“秀逸小姨,你们来啦,小希没事呢。”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笑吟吟的样子,却莫名一下子戳着几个姑娘们的心。 她们纷纷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七嘴八舌地问—— “小希宝宝,真的没事吗? “真是的,昨天听到你掉水里,都吓到我们了。” “周长乐当真是狠毒,也不知道周家怎么教她的!” 明兰若看得都有些发怔,怎么,短短两三天,这些小姑娘们怎么全成了小希的“小姨”? 徐秀逸摸了摸小希还有点苍白的小脸,转身看向明兰若,认真地道:“娘娘放心,回去我就叫父亲参一个周将军教女不严之罪!” 左都御史的次女莫飞雁义愤填膺:“这是我父亲分内之事,自然让我父亲去做,秀逸你只管带着其他人好好去宣扬一下周长乐是个什么人,看她还怎么当这秦王妃!” 其余几个少女纷纷点头,毫不避讳地说着怎么收拾周长乐的事。 明兰若简直一头雾水,随后她看向小希。 那小家伙得意地朝她挺了挺小胸脯,用唇语表示—— 瞧,宝宝我靠着可爱,策反了好些‘小姨’呢,以后娘亲在京城圈子里就不会势单力薄了,被排挤也有人帮忙啦。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悄悄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牛! 送走了小希的“小姨们”,也到了晚膳时间。 明兰若喂完了小希,覃嬷嬷就带着他去太后那里了,太后娘娘还是很担心他的。 她还是让景和跟着小希才放心。 随后,明兰若想了想,索性去了一个温泉池提前沐浴,温泉侍婢们恭敬地替她取了衣衫。 她换好单薄的温泉浴衣,正打算将取下的发簪耳环放进柜子里,一只修长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点沐浴,是一会打算去做什么吗?”冰冷幽淡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明兰若浑身一僵,本能想转身:“千岁爷……。” 苍乔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但是下一刻,男人修长的手臂却环住了她的纤细腰肢,没让她转身。 他低头,轻轻嗅闻了下她耳边娇嫩皮肤散发的暖香:“怎么了,不想看见本座,嗯?” 他乌纱描金帽边上精致华丽的长穗落下来,顺着她敏感的锁骨,落进肚兜里,近乎折磨一样骚挂着里面的肌肤。 男人强大阴郁又满是侵略性的气场笼罩着她,几乎让她脊骨发软。 明兰若颤了下,抬手按住了自己胸前,强自镇定道:“当然不是,兰若对您从不设防,只是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苍乔俊美阴邪的面容上闪过嘲讽,他肆意地笑了起来,将她狠狠压在柜子上,咬住她娇嫩的耳垂:“明兰若,你撒谎也该像点样子,不对咱家设防,你躲什么?" 第75章 与他针锋相对 “本座若是不放呢?”他低笑,轻佻又恶劣地咬着她嫩嫩的耳朵。 像要吃了她似的,灼热的呼吸掠过她耳后。 炽烈又夹着快慰的微痛从耳边传来。 她冷着脸,勉强支撑着冷静:“您到底有什么事,小希他去了太后那里,覃嬷嬷会帮他沐浴完了再送回来,一会我沐浴完了,就得直接带着他休息了,他昨日落水,受惊了,身边不能没有人,千岁爷,!” 听着她用飞快的语速说完了这一长串话。 苍乔忍不住“嗤”地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闷笑着把脸埋进她颈窝:“哈哈哈哈……” 明兰若涨红了脸,莫名其妙:“苍乔,你笑什么!” 听着她不悦地唤自己名字,而不是唤自己什么舅不舅的,苍乔心情很不错。 他懒洋洋地伸手按住她放在柜上的纤细小手,长指一点点扣紧她的手指:“你听听你自己语无伦次地说的什么东西,慌了,还是怕了?” 明兰若只觉得他护腕甲上精绣的龙纹蹭着自己手臂裸露的肌肤,诡异而禁忌的酥痒蔓延开。 她咬牙冷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苍乔漫不经心地把下巴蹭在她额侧:“嗯,你很担心那小崽子,还给他找了个教书先生?” 他忽然换了话题,明兰若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那就是个普通穷书生,救了小希,我就他给小希教书启蒙罢了,您别动他。” 苍乔握住她腰肢的手掌慢慢顺着她的娇躯上移,捏上她下巴,逼得她仰头:“怎么,你很在意那个书生?” 被压制在柜子上,明兰若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清冷又沙哑的在耳边缭绕。 她膝盖发软,因为他全身都压在她背上,才能维持着站立的姿态,没有软下去。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内侧:“我在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能为我所用,我都在意。” “那你在意我么?”苍乔猩红的舌尖舔舐了下她雪白的后颈,感觉她浑身一紧,颤抖起来。 怀里人儿这种浑身僵硬又警惕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心瘾大动。 他忽然理解了那些“干儿子”们为何明明都不能人道了,还这样钟情娶女人在房里玩。 真遇上想吃的“那口”,是不是太监,都一样有瘾。 明兰若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冷淡:“自然,您是我最重要的靠山,不是么?” 这一幕和她那夜做的艳梦场景重叠,让她恍惚而浑身不自在吗,只想让他马上滚远点。 苍乔听着她不遗余力地打击自己,疏远距离,他冷哼一声:“你倒是坦率得很。” 明兰若感觉自己腰肢上的手一紧,明显能感觉身后妖魔一样的男人很不悦。 但她要的就是激怒他,最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因为她…… 真是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个男人似开了挂一般,熟悉她身上每一处弱点,随时都能撩拨到点上。 明兰若低低地道,带着一点烦躁:“我真的要去陪小希了,他还小,经不得吓,他需要我。” 苍乔忽然漫不经心地问撩拨着她:“小希到底叫什么,到现在也没听你说过。” 明兰若被他弄得呼吸急促,但还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低声道:“明希……他叫明希,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跟你姓?”苍乔挑眉。 明兰若闷闷地道:“是啊,不然呢!” 她讨厌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控制欲,虽然他一直就好像就对她充满了控制欲。 但明明前段时间,不是给她打击得差不多了,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苍乔眯了眯眼,突然问:“他父亲,到底是谁?” 明兰若愣住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问这个问题。 他不是认小希定是秦王的种了吗?!问什么问! 她心底的忍耐到了极限,烦躁又恶意地转脸睨着他,粗鲁至极地低喊—— “您老人家不是不信自己有本事睡过我么,那就是秦王的好了,要不您老觉得是太子的,那也可以!” 真是……烦死了!!! 明明她都放下了,这个混账干嘛还要来纠结这种问题! 苍乔看着怀里的人儿愤怒地喘着气,浑身都是刺,暴躁得恨不能弄死他的样子,全没了之前的淡漠冷静。 一口一个睡,一口一个秦王,甚至太子…… 她在试图激怒他。 他凤眸里闪过幽暗深沉的光,他忽然将她身体转过来,长指牢牢地扣住她后脑,逼她看着自己:“那就证明这一点!” 明兰若挣不开他的掌控,像只猫似地被他禁锢在怀里,脑袋都转不动。 她气得想挠花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证明不了,我他娘的现在证明不了!” 她一个重生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回来,那么多事儿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她也想找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现在除了知道他这个混账身边多了个该死的红颜知己可能有问题。 其他事儿,她毫无头绪啊!! 他擒住她试图挠自己的爪子,低头她面前,鼻尖对鼻尖,眼睛盯着她眼睛,一字一顿地微笑—— “那就……快点治好本座,用你自己证明我能睡你,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明兰若呆了一秒,随后涨红了脸,朝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呸!!!” 天下怎么能有如此无耻厚颜又卑劣的混账! 空气仿佛瞬间都静默,阴寒森冷。 连藏在角落里背着身的隐卫们,都感觉到空气里瞬间弥漫着自家主子爷的杀意和恐怖的压迫感。 他们瑟缩了身体,上一次朝着九千岁、东厂督主脸上吐唾沫的人,是个什么死法呢? 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却还活了七八日才死去,让人第一次觉得死比活是一件好事。 …… 面前男人眼珠里的光让人恐惧,他没说话,漂亮面皮上的唾沫缓缓流淌下来,却更让人头皮发麻。 她咬着牙不肯屈服,哪怕背后都是冷汗,只依然倔强地瞪着他。 有本事,就杀了她好了,倒是叫她看看,他苍乔还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或者其实他真就彻底变了! 下一刻,面前阴森恐怖的男人忽然笑了,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 她一下子靠紧了墙壁,不动声色地把刚才从柜子里摸到了的银针捏在手里。 苍乔却用指尖慢条斯理地蹭了下脸上的唾沫,然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笑得阴鹜:“很好,有勇气!” 明兰若的小脸被拍得有点僵,她抿着唇不说话,只冷冷地瞪着他。 “乖孩子,没关系的,咱家可舍不得杀你,不过这点羞辱,咱家总会讨回来的。”他舌尖意味深长地舐了舐猩红唇角,眸光诡异而冰冷。 苍乔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立刻有人恭谨地上来给他披上披风。 他在隐卫们的的簇拥下,消失在门口。 那种阴冷而狂暴的压迫感消失之后,明兰若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了,坐在温泉池边发呆。 她到底……到底喜欢上和招惹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不喜欢了都不成? 不让孩子认爹了,她也能很好地把小希养大啊! 明兰若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筋脉在突突直跳。 明明来行宫之前,不,来了行宫遇到他那天也都好好的,苍乔都被她打击得寂寂离开,不是说好了相敬如宾,只当亲人么? 怎么又成了今天这样? 不过几天而已…… 该死的! 他没事问什么小希,他明明压根不知道也不认为小希是他的种不是吗?怎么又来打听孩子的名字?! 明兰若忽然僵住了,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吓到了。 难道他是……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6章 古怪的隐书生 他是明确说过不能娶自己,那假如…… 他日后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会不会把小希抢走? 按照那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情,还真难说。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怀疑自己重生回来,想着给孩子认爹,就能一家三口合家欢的念头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她索性蹲进温泉池里,把脸浸水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如何,她得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强大起来,积蓄自己的势力。 不能只把筹码押在苍乔身上,彻底放弃做攀附他活着的女人的念头! 她可不想再经历被人陷害,心上人却抱着别的女人离开的破事儿。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经验彻底教会了她一件事——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只有当她拥有了足够与秦王、太子甚至东厂抗衡的势力,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要不要让苍乔认小希,那就到时候再做衡量。 明兰若抬起脸,水珠从她清冷艳丽的面容上滚下,美丽诱人,却难掩她眉宇间的柔韧冰冷之色。 “悼王妃,您洗好了么,我们可以进来伺候您么?”门外的温泉宫侍婢怯懦地询问。 刚才东厂的公公们直接把她们赶到一边去,封锁这里,似有什么人进去了,她们也不敢问。 直到东厂的人走了,她们才敢过来。 明兰若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点头:“进来吧。” …… 明兰若回到清幽别馆时,小希已经被从太后那里抱了回来。 小人儿正跟一道削瘦斯文的人影一起学下棋。 见明兰若回来,隐书生起身:“参见王妃。” 明兰若瞧着他,倒是认真地致谢:“我还没有多谢隐书生你出手救了小希,您是我的恩人,叫王妃就见外了。” 隐书生细白的面皮上浮现出一点羞赧,不好意思地道:“小娘子客气,您是以后我的主家,这也是身为门客应该做的事。” 明兰若抱起小希,看着他,暗自轻叹了一声。 都是男人,为何任差异这样大?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也许该喜欢的是这种没什么野心,没有什么权势的男人才是。 偏偏却被危险可怕的男人吸引。 隐书生看着她盯着自己发呆,不免有些疑惑:“小娘子怎么了?”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隐书生,我从不轻易纳人在自己羽翼下,但愿你不会再有任何事骗我。” 隐书生一愣,细长的眼底闪过暗涌:“若是有人欺骗您呢?”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缥缈地笑了笑:“一时不忠,终身不用,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抱着小希转身离开。 看着她窈窕清冷的背影,隐书生眸光复杂而幽暗。 是在警告他吧,莫非看出什么破绽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警告即将投入自己门下的门客? 一时不忠,终身不用么? 真是个决绝的小娘子。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却莫名地有些难受,他轻抚了下胸口。 “可是……东厂就是暗杀、欺骗、构陷、刑讯……世上所能想到的所有黑暗与肮脏的滋生地,连苍乔都是个骗局。” ……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看向窗外的月,笑容冰冷诡凉。 原谅不原谅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就没有人能再抢走,也逃不掉。 …… 这一趟温泉行宫之行,实在算得上惊心动魄。 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太后娘娘也实在是呆不住了,在温泉行宫又呆了两日后,干脆直接起驾回宫。 明兰若带着小希坐在老太太的车辇上回了京城。 她从太后车辇上下来的时候,周围众人都看在了眼里,难掩艳羡和错愕。 毕竟当初这位悼王妃,人人都知道是个不长命的冥婚王妃。 可如今,算是咸鱼翻身了。 明兰若知道,这是老太太心疼小希和她,怕她再京城日子难过,特意给她造势。 毕竟,周家如今是整个京城第最红火的世家,自从萧帅满门忠烈都死光,秦王又还了虎符,周大将军算是手握兵权第一人。 这次行宫的事,她算是彻底和周家结下梁子了。 “你行事要谨慎小心些,小希还那么小,再出事可怎么得了。”太后蹙眉,语气严厉。 明兰若知道老太太是关心自己,含笑优雅行礼:“是,兰若知道的。” 春明还有王嬷嬷、婷婷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她们回来。 看着自家主子拜别了太后,她们赶紧把自家小姐和小小少爷迎进门,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关在门外。 “无名师傅安置得怎么样了?”明兰若低声问春明。 春明道:“您放心,奴婢昨日就已经将师傅接回来了,太子那边的人并没有发觉异常。” 明兰若知道春明是个极稳重的人,她办事,自己放心。 春明看了眼跟在明兰若身后穿着半旧棉袍的削瘦男子,又看向自家大小姐:“这位可是无名先生说的隐先生?” 明兰若点点头:“是,以后他会负责给小希启蒙读书。” 隐书生上前对着春明行礼:“姑娘好,在下名里一个隐字。” 春明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却没有表现得像景和那样热情好相处:“您以后活动的范围就在西跨院后侧的书房,请您无事不要随意乱走。” 明兰若也没有阻止她的安排,只淡淡地看着隐书生。 “是。”隐书生微微一笑,颔首同意,目光掠过春明微微鼓起的太阳穴。 这位大婢女,也是个高手,看来日后进出悼王府,是要仔细谨慎些了。 隐书生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西跨院。 春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整个人有点古怪。” 明兰若眼神也警惕起来:“哪里古怪?” 【作者有话说】 二更,求必读票,顺便==啊,为啥那么人打不好看呀,伤心,我没咋虐女鹅吧。 第77章 阴狠的覃氏 “此人脚步虚浮,是像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但他的身段看似削瘦,却过分匀称紧窄,多少该是锻炼过的,那么他脚步就不该那么虚浮。”春明认真细致地分析。 明兰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隐书生离开的方向。 春明是武者,是萧帅府当年于千人中精挑根骨绝佳者,从小培养的高手,看人的眼光自然与她这寻常人不同。 她相信春明的判断。 明兰若微微蹙眉:“他如果真是靖王府的人,说不定别有所图,靖王府虽已经彻底覆灭,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总归盯牢了他和无名师傅,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春明不赞同地劝道:“大小姐,当今的明帝陛下,得位不正,为人多疑,手段狠辣,如果咱们府藏匿反贼余孽的风声走漏出去,只怕是牵连九族之灾。” 明兰若看着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心情复杂:“我会仔细思量的。”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自己的选择,这一世,连整个朝局都变了。 否则这个时间,明帝应该已经被“驾崩”,秦王和太子斗争白热化,秦王联合边关将领逼宫,太子 论武力值,春明其实比不上打小就混军营上战场的景和,但春明熟读经史子集,脑子比景和好使。 一文一武,张弛有道,也是一个母亲死前留给自己唯一女儿的护身保命所在。 可惜前世,被她用在了歪途之上。 景和成了替上官弘业铲除异己的顶尖杀手,不知杀了多少人,最后落入埋伏,万箭穿心。 春明则为了护住她,主动成了太子大将的侍妾,刺探军情,兵变前夜被下狱,受尽凌辱死去。 她忽然抬手,轻轻抱住了春明,眼底氤氲了雾气:“谢谢你,春明,谢谢你们在我身后。” 春明一愣,抬手也抱住了明兰若,轻声道:“小姐啊,不要回头,大胆地,大胆地往前走……背后尽管给我和景和,我们一直在!” 明兰若笑里含了泪,深深地道:“好!” 重生一世到现在,她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 人生除了情爱,还有比这些重要得多的东西,是责任、是亲情——是那些爱着她的人。 你爱的人,要你付出一切,你除了感动了自己,感动不了对方。 爱你的人,为你付出的一切,你却视做理所当然,多么蠢。 …… 在悼王府安置好后,明兰若看了看王嬷嬷买下的人,六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和三个丫头、甚至还有一个早年从宫里放出来的姑姑。 “都是身家干净的外地人,甚至大部分都没了亲人,宫里那位姑姑也是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的,她以后负责训练仆婢们,景和姑娘负责训练那些家丁。” 王嬷嬷一个个指着他们道:“他们在咱们手里都是卖了死契的必将咱们王府围得铁桶一样,不叫外头人伸进来手脚作怪。” 众仆婢们恭敬地对她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明兰若很满意,对王嬷嬷笑道:“嬷嬷办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怎么会在悼王府做这么一个看门的活计?” 本来是因为王嬷嬷当初冒险放她出去找苍乔求救,知道她还没坏了良心,让她做个管事婆子,没想倒是有些见识和手段。 王嬷嬷笑了笑:“说来不怕您笑话,我那老头子以前在萧帅手下做过千夫长,老婆子年轻时候也随过军,帮着老头子统筹粮草,当年原本是要跟着老头子进萧帅府效力的,可惜……” 明兰若愣住了,王嬷嬷竟与外祖父一家有这样的渊源。 王嬷嬷叹了口气:“可惜在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中,老头子和儿子都随着萧家满门忠烈中殉国,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孙子,村里也活不下去,总得找口饭吃,就来了悼王府。” 明兰若看着王嬷嬷,对方眼里有惆怅、遗憾的泪光。 她心情复杂:“嬷嬷……。” 为国尽忠士兵的遗孀和孩子,朝廷竟让他们老无所依,幼失抚恤,明帝真是…… 王嬷嬷擦了擦眼角:“您别往心里去,咱们这也算是缘分,我家老头子和儿子为萧元帅尽忠,老婆子我能为萧家仅剩的骨血尽一点力,他们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明兰若握住王嬷嬷的手,轻声道:“有我在一日,您和您的孙儿放心地在府里颐养天年。” 王嬷嬷感激地道:“王妃,您是好人,会长命百岁。” 明兰若笑了笑,看着夕阳下的悼王府,一切井然有序。 她在这里低调地熬了快五年,以为靠着前生一份所谓‘至死不渝’的爱、以为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却还是被逼到绝境。 如今不过三个月,她靠着自己的医术和头脑,这王府的天地翻天覆地。 这世上,光是好人,会活得艰难。 只有带着锋芒,身怀利器的好人,才会守得住本心,又惬意地活着。 “是了,别的王府都有封地,各种田产铺子,咱们王府这些都没有,您给我的那些银子,最多只能支撑王府半年的运作,如今府里还多了两位先生,月俸是其他人的几倍。”王嬷嬷有些迟疑地禀报。 明兰若点点头:“放心,我会弄来钱的。” 她刚被定为太子妃的时候,父亲就把母亲的嫁妆,还有国公府最值钱的庄子、铺子都给了她。 凭借她私印就能去支取,只是后来她被圈禁,母亲的嫁妆都在国公府里,而且解了圈禁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就一直没有去动那些财产。 如今既要重掌权柄,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去准备好我的私印,明天咱们去一趟青龙大街。”明兰若交代春明。 第二日 青龙大街,京都最热闹的商业街,名品云集,天潢贵胄与豪绅们最喜欢出入之地。 长明典当行就位于此处,是生意最兴隆的一家典当行。 长明典当行内室 “什么?掌柜的,您明明知道我是谁,竟说我的私章不能支取银钱,这家典当行可是我母亲的!”明兰若冷着脸拍案而起。 那掌柜却皮笑肉不笑:“大小姐,您已经被除族了,这些东西就算是先夫人的,也是国公府的,跟您没有关系,如果您想要钱,就得拿现国公夫人的私章来。” 春明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律法有言,妻子嫁妆乃是私产,先夫人的私产是给我们小姐的,凭什么要现夫人的私章?” 掌柜轻蔑地看了眼春明:“什么律法不律法的,要不,你去请来国公爷的私章也可以。” “你明知道国公爷不在!”春明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明兰若拉住了胳膊。 “算了,我们去国公府。”明兰若冷道,随后率先离开。 掌柜在她身后朝着地上不客气地“呸”了一声—— “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还以为自己是高贵的国公府大小姐呢,什么东西,一个失贞冥婚的低贱东西,都被除族了,还来摆谱,什么玩意!” 几个干活的小工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哐当!” 他话音未落,春明反手就拿了一个杯子就狠狠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啊!”他惨叫出声,捂住脑袋,指缝里都出了血。 明兰若冷冷地道:“本王妃就算被除族了,在玉碟上也是正紧宗室皇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侮辱皇族宗室,再有下次,本王妃不介意押你去大理寺尝尝板子!” 一群小工被吓住了噤若寒蝉,只那掌柜恨恨地捂住流血的脑袋看着她,却不敢说话。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明兰若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当铺,往国公府去了。 春明低声问:“要不,咱们再去其他铺子问问?” 明兰若淡淡道:“没有用的,我那位姨母已经拿了掌家大权,我被圈禁多年,又被除族,那些掌柜都不会再认我的私印。” 春明忍不住蹙眉:“看来只能去国公府找覃夫人了,但是她只怕不能那么轻易地拿钱出来。” 明兰若微微眯起眼:“总要试试,会有办法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出现了一道素白的人云霓冷冷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头对着剑雨低声说了几句,剑雨立刻转身离开。 国公府里,覃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神色有点不安。 “夫人,您不能再犹豫了,难道您真的要把一切都让出去么?”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 覃氏咬牙:“好!” 明兰若寻到国公府的时候,门房的人放她进了门。 覃氏一见她来,就脸色有些怪异:“怎么,你还知道要来我这姨母这里,可是愿意帮你妹妹脱困了?” 明兰若行了礼,淡淡道:“姨母,你想见二妹,我可以帮你,但是让她复宠,我真没这个能耐,我控制不了太子的想法。” 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明兰若看着她:“我父亲曾给过我一笔嫁妆和很多庄子、铺子,父亲给的那些东西,我可以不要。” 她顿了顿:“但是那些嫁妆里大部分都是我娘亲的私产,原本靠着我的私印就能拿出来的,现在掌柜们却都只认您的私章了。” 覃氏冷冷地道:“我本就是国公府的主母,他们认我的私章有错?” 明兰若摇摇头:“没错,但我想拿回我娘的私产,分家也要又个分家的说法。” 覃氏身边的嬷嬷立刻强硬地道:“父母在,哪里有什么分家,何况您可是被国公爷除族,可不是分家!” 明兰若看着覃氏,不客气地道:“所以姨母是真的不打算把我娘的东西给我了,当年可是我娘支持你当这个国公夫人,您才有今日。” 覃氏眼神有些慌张,只别开脸:“你父亲可还没回来,你就要上门来欺负我了么,我哪里又亏待过你,总之你想要嫁妆就等你爹回来,你问他吧!” 明兰若看着覃氏那心虚的样子,心底生出狐疑来,覃氏……那样子,可不像是东西在她手里的模样。 她决定试探一下:“姨母,我想要看看母亲放在家里的首饰和当年她出嫁的东西,行么?” 覃氏板着脸:“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明兰若笑了笑:“好吧,您说不行就不行,但二妹最近在东宫日子不好过,我虽然不能逼太子重新宠幸她,但让她好过点还是可以的。” 覃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咬牙怒道:“玥莹可是你二妹,你竟然冷酷无情到如此地步?” 明兰若笑容冷了下去:“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看一看我娘的遗物,您都不同意,就不是无情了?” 她眯了眯明眸:“除非那些东西不在您那里!” 覃氏一僵,慌张了起来:“你不要胡说!” 明兰若笑了笑:“您应该知道,我娘那些东西里很多都是皇室赏赐的东西,若是您拿出去做了别的用途,就算陛下看在我爹份上不会对您怎么样,二妹只怕日子更难熬了。” 覃氏颤抖地捏紧衣袖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那嬷嬷却噗通一声跪下来向明兰若膝行几步:“大小姐,不是夫人不给,实在是夫人身体这几年都不好,现在府中在外头打理铺子、庄子的都是夫人娘家的覃大爷和覃二爷。” “前两年收成不好,夫人只能让覃大爷和二爷过来把东西搬走,想着填上府邸里的窟窿,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明兰实在忍不住,冷了脸:“也就是姨母将我们国公府的东西都补贴您娘家了?!” “那也是你表舅家,何必说得如此见外!”覃氏不高兴。 明兰若强忍着怒气:“我爹他是不是不知道!?” 她还能不知道覃氏那两个哥哥是什么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曾因仗着国公府的名头欺男霸女被她爹狠狠收拾了,后来才消停了点。 现在,这种人居然把持着国公府公中,甚至她娘的银子嫁妆?! 覃氏心虚:“国公爷忙……要不……你能拿回来,那就去找你表舅要去,他宅子在郊区,你知道的,我给你私章,总好了吧。” 说着,她身边的嬷嬷立刻捧上一个锦袋,里面果然是一枚国公夫人的私章。 “姨母,你真是疯了么,若是他们拿了那些御赐的东西变卖,不但二妹完了,连国公府都完了!”明兰若气得拿了锦袋转身就走。 春明立刻跟了上去。 “大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可是去覃大爷和二爷家?”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不去能怎么办,先去探下他们的口风!” 她爹名一世,出生入死的赈灾,总不能让她爹回来,就面对覃氏弄出来的大篓子,让皇帝趁机把她爹赶下翰林院首的位置吧? 看着明兰若离开,覃氏表情复杂又阴沉:“好了,给皇后娘娘传信,她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二更都合并在一章节了哈,比较长。 第78章 不,我这个蠢货还有救! 那嬷嬷有些疑惑:“您只是要骗她过去,又何必拿出您的私章,这万一落在别人手里,就能把咱们府邸的钱库庄子都搬空。” 覃氏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不这样,兰若不会入套,只有诱饵够了,才能让猎物跳进坑里” 嬷嬷点点头:“夫人既然下了决心,真是杀伐果决。” 覃氏保养得宜的温婉面容一冷:“我做个贤妻良母十多年了,但我的女儿如今却得不了一点好……” 她将袖子里的一封信拍在桌面上,自嘲又悲伤:“我的好夫君,结发十余年,他千里寄来的家书里,除了询问记挂他那给他丢尽脸面的长女,竟全是交代我千万不要去管明玥,让她好好思过反省!” 她咬牙恨道:“明玥难道不是他亲生的?竟不肯出手捞出明玥,既然他眼里只有长女,看不到次女,那我这个当娘的就只能狠心除掉兰若,如此,以后他才能把明玥放在心里!” 她已经一辈子都生活在表妹萧观音的阴影下,这辈子女儿不该再活在明兰若的阴影下。 覃氏已经完全忘了,明国公是个极克己守礼的士大夫,在明兰若将近五年的圈禁里,也保持着克制,不曾出手捞人。 明兰若带着景明上了马车。 小时候,覃氏也常带着她和明玥莹去覃家,自然认得路。 “如果覃家大爷和二爷真的卖了夫人东西里那些御赐之物怎么办?”春明很有些担心。 明兰若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阴郁又开始飞雪的天空,拢了下自己的银鼠披风:“那就只能让父亲上请罪疏,休了覃姨母,将覃家满门下狱,或可保全一二。” 都已经是寒雨连绵的春天了,花木发芽,怎么又突然下雪了,只希望这奇怪的天象不要影响父亲在东北赈灾。 春明蹙眉:“这倒是个法子,但就是听着无情无义,只怕老爷不会同意的,覃夫人到底给他生了二小姐,操持家中多年。” 明兰若却很有把握地淡淡道:“我会说服父亲同意的。” 高门主母掌握着一个世家的生存前景,上百人的生计。 覃氏实在不合适当这个国公府主母,眼皮子实在太浅薄。 说罢,她靠在车内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春明瞧着自家小姐安静沉稳的样子,倒像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她该相信小姐的手腕和判断。 车轮咕噜咕噜地向前滚着,离郊外还有些距离,春明拿了鎏金暖炉放在明兰若膝边后,也开始闭目运功炼气。 拴在明兰若腰间的一个锦囊忽然动了动,几只毛茸茸的爪子悄无声息从袋子里伸出来。 一只巴掌大的斑斓黄纹胖蜘蛛偷偷摸摸地钻出来后,八只红眼咕噜一转,狠狠地瞪着靠着软枕的美貌女子。 啊,可恶的人类蛊魔女! 它要吃了她! 胖蜘蛛朝着她搁在附近的雪白手掌愤怒地爬了过去。 瞧着近在眼前的柔嫩手指,它慢慢张开尖锐带毒的大螯牙就准备咬下去。 但是那皙白的皮肤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子阴寒气息,让胖蜘蛛忽然一抖,不知怎么就僵住了。 一股恐怖感压制得它竟不敢动弹。 啊啊啊…… 又来了!又来了! 就是这种诡异的气息和恐怖感,才让这蛊魔女抓它的时候,它完全无法反抗! 胖蜘蛛一边发抖,一边愤怒地挥动自己的爪子—— 除了小时候被人类蛊师抓住折磨,它可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万虫之王,汤泉山里的老虎都被它吃光了,怎么能再被人类蛊魔女控制! 只要……只要让它咬一口,一口就能让她化成血水! 它拼尽全力,克服本能的恐惧跳了过去,抱住了面前柔软的手指,张开獠牙狠狠咬了下去——“嘘嘘!” “啊!”被咬中的女人发出一声痛呼,猛地一抽手。 舔到血腥味,胖蜘蛛红眼都是得意的光—— 嘿嘿嘿,咬死你,马上本大王就能吃掉你了,叫你来打扰本大王睡觉!! 嘿嘿嘿……嘿……嘿?! 胖蜘蛛高兴着高兴着就开始头晕眼花,八只小爪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头,春明一下被明兰若的痛呼惊得睁开眼,立刻起身问:“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明兰若看着自己的中指上一个血口子,又瞅着裙子抱着八只爪子在那抽搐的胖蜘蛛。 她眼角也跟着抽了抽:“没什么,就是有个小蠢货以为咬了我就能跑掉,大概……它还以为自己能吃了我。” 胖蜘蛛一边抽搐,一边用八只猩红的眼恼火地瞪它——什么小蠢货,它明明活了两百年,是老蠢货! “您流血了,赶紧包扎!”春明立刻去翻药箱。 明兰若倒是无所谓拿帕子擦了擦伤口:“一个小口子罢了,不碍事。” 她拎起一直抽搐的胖蜘蛛,蹙眉:“倒是这个蠢胖子要怎么办,我的血对它而言可能有剧毒。” 她体内有不知阿古嬷嬷从哪里弄来的蛊王,那是对于几乎所有虫类而言,几乎是压制级的存在。 以前阿古嬷嬷就说,她的血和体液对虫类而言是剧毒,打小蚊虫闻着她的味都绕着飞。 所以,也不知道这黄纹斑斓红眼蛛怎么能突破蛊王分泌出这种压制性的气味,竟来咬她一口。 景明看着胖蜘蛛,表情滑稽:“所以……这毒蜘蛛咬了您,它自己中毒了?” 胖蜘蛛口吐白沫:咕噜噜…… “真是个蠢胖子,报复心还挺强。”明兰若一脸嫌弃地放下吐白沫的八眼胖蜘蛛。 景明看着那抽搐吐白沫的胖蜘蛛:“可是,它好像要死了,您要不扔了这小蠢货吧?” 胖蜘蛛:……不、不……它这个小蠢货还能抢救一下! “啧!”明兰若翻出一个水袋倒了一碗水放着。 她有些烦恼地转身再去找勺子:“阿古嬷嬷不在,也不知道怎么能救它,如果它没有多喝我的血,喝点水再吐出来也许能稀释掉血毒,可是上次我灌它喝水都费了好长时间,只怕这货是活不成了。“ 枉费她白高兴一场,抓了这么个宝贝,哪里想到是个傻东西,自己搞死自己了。 却不想,景明惊呼一声:“大小姐,它在自己喝水!” 明兰若一愣,转头过去,正看见那胖蜘蛛一边抽搐着艰难地爬到水碗边,一边张开大螯牙拼命吸喝水,不免惊讶极了。 看着那胖蜘蛛原本就非肥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明兰若挑眉,有点恶劣地忽然伸出食指朝着它肚子一压:“看你这蠢样子也不像是会吐水的,我帮你好了。” “嘘——!”胖蜘蛛瞬间被按得喷出水来,翻着肚皮瘫倒在地。 救命啊…… 春明瞧着它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嫌弃道:“还得喝了再吐吧,可我看它好像也不能再喝了,扔进外头水塘里吧。” 这么脆弱的虫子,也不知道小姐留着干嘛,还长得丑。 胖蜘蛛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奋力转头去继续喝水去了,喝完它还努力地伸出爪子比了比自己涨大的肚子。 明兰若愣了愣,它这是让她帮按肚子? 她试探着伸出食指去按住它肚皮一压—— “嘘嘘——”胖蜘蛛立刻又喷出水来。 如此往复喝水喷水三四回,胖蜘蛛终于觉得毒液都吐出去了大部分,自己缓过来了,虚弱地八爪伸开瘫软在地。 春明粗鲁地把它拎起来,有点恶心地道:“活了么,没活还是扔了吧,又蠢又丑。” 虽然她倒是不怕蜘蛛什么的,但是这东西看着确实恶心,八只眼珠子……啧。 胖蜘蛛害怕地发抖:为什么这个人开口闭口都要扔了它……它现在被扔出去就活不成了! 明兰若伸手从春明手里拿下胖蜘蛛,放在掌心观察:“别着急,再看看,它如果能抱住我的手指,应该就缓过来了。” 下一刻,明兰若就看见胖蜘蛛立刻颤抖着抱紧了她的手指。 明兰若:“……” 春明:“……” 她们面面相觑——这货成精了?好像能听得懂人话。 明兰若和春明互看一眼,她忽然开口:“大黄,撅起屁股,拉尿。” 胖蜘蛛僵住了片刻,但是屁股忽然一撅——“嘘”地一下,竟真尿出来了一点。 它也不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不听自己指挥了。 羞耻啊…… 明兰若看着自己掌心一点蜘蛛尿,再看着用爪子抱着脑袋挡住眼睛,仿佛很是羞恼的胖蜘蛛。 她忍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捡到宝了。” 也对,她都能莫名其妙地重生了,这世间罕见的蜘蛛能听得懂人话,也不算太出奇。 明兰若小心地单手将虚弱的胖蜘蛛收进自己的锦袋,又让景明拿个小瓷药瓶将掌心的斑斓红眼蛛的尿收集进去。 “小姐,这有什么用呢?”春明有些纳闷。 明兰若将掌心剩下一点剔透液体擦在春明的袖子上:“这可是好东西,入药对外伤有极好的疗效,解百毒,还能驱避毒虫。” 春明有些好奇:“那您为什么要给我擦上。” 明兰若看着窗外的大宅院,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了,咱们下车吧。” 春明这才留意到,她们已经到了覃家的宅子。 车夫过来打了帘子,春明伺候着她下车。 覃家的宅子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明兰若看着那修得极气派的门口,微微蹙眉,示意春明去敲门。 不一会宅子才开了门。 一个仆人从门口,冷;冷看着她:“你找谁?” “我是明国公之女,悼王妃,来见覃家大爷和覃家二爷。”她淡淡道。 那仆人点点头,干脆地打开了门:“您请进。” 明兰若提着裙子,和春明一起进了府中。 覃府比她小时候印象中要气派和宏伟了许多,亭台楼阁,花木葳蕤,几乎都不输给国公府了。 覃府没有功名和官职,更无勋禄爵位,这这已经是典型的越制和违规了。 明兰若眼神微冷地轻嗤:“看来我这位表姨母真是没少拿我娘和国公府的东西补贴娘家。” “大小姐!”春明忽然顿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她低声问。 春明轻声道:“小心,这覃府不对劲,我们不该进来的。” 明兰若一顿,眼神环顾四周,但见扫地、往来的仆人都心不在焉地扫着雪,可却都眼神阴冷地偷偷看着她们。 那些眼神,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我们现在需要马上离开。”春明已经将手搁在腰间藏着的软剑上,掌心浸出冷汗。 那些仆人们太阳穴鼓起,气息阴狠,分明是顶尖的杀手,她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脱身不难,但是小姐不会武艺!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却眯了下明媚的眸子:“从进门那一刻,我们就走不了,不过,没关系。” 她伸出手,在自己腰间的锦囊里,悄悄摸出胖蜘蛛,趁着人不注意,用袖子遮着,轻轻抛进了草丛里。 既然走不了,那就做个试验罢了,赌一赌。 身为医者,她是该有些冒险精神的。 明兰若弯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9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仆人带着她到了一处宽阔的暖阁,房间里地龙烧得很旺,一点都不冷。 上首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瞧见明兰若进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油腻地从明兰若的面容滑动到她纤细腰肢上。 然后,他笑眯眯地起身:“哟,这不是兰若么?这么多年不见,倒是越发娇媚迷人了,快到表舅这里来,让表舅好好看看你。” 春明不悦地蹙眉,上前一步,替明兰若挡住了他恶心的目光。 覃家大爷不悦地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挡着我和外甥女说话?!” 明兰若轻轻拍了春和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春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让开。 “我母亲萧观音这辈子只正紧认过一个义弟,还是上了萧家族谱的,他叫苍乔,今任司礼监并东厂掌印大太监,您应该和他不是兄弟。”明兰若淡淡地道。 覃家大爷脸上的肉僵了僵,他哪里敢跟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间活修罗攀关系。 他冷哼一声:“就算是你母亲萧观音,也是我亲表妹,你一个晚辈倒是不把我这个表舅放在眼里,明国公教得你成这样,难怪不知廉耻地未婚先孕!” “住口!大小姐是王妃,岂是你一介白身能议论的!”春明怒道。 覃大爷轻蔑冷笑着喝茶:“哼,有本事你去堵住满京城人的嘴啊。” 明兰若看着他,眯起明眸冷道:“父亲只教我敬该敬之人,而不是你这样霸占表妹嫁妆,贪墨妹夫府邸公中银子的无耻之徒。” 覃大爷没想到她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脸色难堪地道:“我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这些年你背弃你父亲,整个国公府都是我和你二表舅在打理,现在却落不得好!” 明兰若挑眉:“想落好很简单,马上把你们贪墨的我娘嫁妆交出来,如果你们变卖的御赐之物能收回来,我父亲去求求情,倒还是能让你们一家只判个流放三千里。” 最开始的覃家不过是一介寻常商贾,甚至生意失败,家道中落。 覃氏的母亲为了让自己女儿寻个好前程,不至于嫁给乡野村夫,才厚着脸皮找萧帅府攀了关系,把覃氏送进来给她母亲萧观音做伴读。 听说外祖父一家觉得女儿没有玩伴,看在亲戚情分上,这才留下了她。 谁又能想到不过二十余年光景,萧帅府彻底消失在人间,而她甚至没有见过外祖一家,这覃家却攀附着国公府,又吞下她娘给她得嫁妆,把自己养得那么肥了。 她负手而立,弯起一点冷笑:“如果你们蠢到财迷心窍卖了御赐之物,只怕是要抄家杀头了,连你那妹妹也要被我父亲休了!” 明兰若一副他们都是蠢货的样子,让覃大爷感受到了羞辱,厉声骂—— “无耻小贱人休要胡说,我妹给了我们那麽多钱,怎么可能还去变卖那种东西!” 明兰若看着他挑眉:“哦,所以,你们今天这是设局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激出了答案,她心中略放心下来,御赐的东西还在,就为父亲省去了很多麻烦,她也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覃大爷再次僵住了,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明兰若,你……” 她坐了下来,再次打断他,淡淡问:“从我进府连个丫鬟都没看到,看来覃大爷已经早早让阖府女眷都躲出了,怎么,觉得这样杀人灭口方便?” 覃大爷细小的眼珠里闪过阴狠的光,猛地一摔手中茶盏:“你个小贱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是你的死期,那倒是好事!” “哐当!”一声,茶盏碎裂。 下一刻,暖阁大门轰然倒塌,原本看起来像家丁的人全部拔出了手中的武器指向明兰若。 暖阁周围墙壁上却迅速地冒出了十几名弓箭手。 利箭上弦,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势单力薄的明兰若和早已拔出软剑在手的春明。 簌簌雨雪之中,杀气凛然,全方位封杀明兰若她们可能的逃生途径。 明兰若环顾了四周,挑眉:“呵,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你和我那姨母有本事布选的。” 覃大爷得意地冷笑:“哼,你这小贱人生的美,这几年被圈禁都没尝过男人味道,本想先让你死前和我好好爽爽,也算全了你我亲戚情分。” 他顿了顿,恶意满满地抖了下脸上的肥肉:“不过现在,可惜现在只能试试你尸体的味道了。” 春和简直恶心要吐了,她冷着脸手中软剑一抖,如惊鸿游龙一般朝着覃大爷击了过去。 杀手们完全没想到春和一言不发地就直接动手。 他们立刻动手,去挡春和的剑,又朝着明兰若袭去。 春和手中软剑竟突然脱手,然后敏捷一折腰,踹翻两个杀手,夺了他们的武器又护在明兰若面前。 因为春和软剑脱手,杀手们便没有再管,只顾着提刀逼杀春和、明兰若。 却不想忽然传来覃大爷的惨叫声:“啊!!” 杀手们本能地转头去看,正见春和那把脱手的软剑竟直直插进了覃家大爷腿间——将他就地阉割! 一时间,杀手们只觉得胯下一凉! 覃大爷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着。 明兰若却不紧不慢地笑眯眯鼓掌起来:“啊,这下好了,你倒是可以进宫去拜九千岁做他干儿子了,咱们亲戚关系又近了啊。” “杀……杀了……给我把这贱人剁碎,剁碎啊!”覃大爷拼尽一点力气,惨烈地嘶吼。 明兰若却看了看天色,弯起粉润的唇角:“啧,剁碎了可就不好当饲料了,还是囫囵的好些。” 杀手们互看一眼,很是莫名,但也不妨碍他们举剑再次杀气腾腾地向明兰若和春明绞杀过来。 春明待要咬牙应战,却被明兰若轻轻拉住了手肘:“来了。” 她不解,忽然看见天际一片片灰白的雪竟然飞进了暖阁,然后落在那些杀手身上。 下一刻,那些雪竟有生命一般自动覆爬上那些杀手的五官里。 “啊啊啊啊——!”杀手们疯狂地扭动起来,不少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泛出惨绿的荧光色。 春明看清楚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雪”,压根不是雪花,而是——一种灰白细小的毒蛾!! 明兰若看向院子里,那些弓箭手们早已一个个掉落院子里,疯狂地惨叫滚动着。 而他们身上除了毒蛾,却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蜘蛛和细小的不知名虫豸!! “救命!!” “虫子,虫子啊!” 明兰若看到一个巴掌大的熟悉黄色斑斓影,正慢悠悠地爬在一个浑身被蜘蛛网捆成茧子的杀手身上。 它的周围都是五彩斑斓的各色诡异蜘蛛,却全都乖巧地趴在它身边,仿佛臣服于它们的统治者。 而大黄正用大螯牙深深地插在那杀手的嘴里,愉快地吸食着只剩一层皮囊,已经液化掉的杀手肉身。 诡异的是,它明明喝水喝多了都会吐,但吸食“食物”的时候,却似乎一点都不影响它的吸收。 它身上的黄色条纹愈发地艳丽。 周围的虫豸们都安静地等待着,待“王”吃完,就轮到它们了。 哪怕春明这样大胆的女子,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明兰若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垂下眸子:“拿回你的软剑,我们走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人任何人能阻拦她的离开。 明兰若慢慢地走出气派宏伟的覃家大院。 虽然她早知道用大黄出手反击,场面绝对不会好看,只是那些人死法当真是…… 不,她不必圣母心,杀人者,人恒杀之。 明兰若站在门外,平静地抬头看向落雪的天际。 人类的残忍和权力斗争的惨烈只会比虫豸们更甚。 此时,不远处,忽然匆匆有数匹骏马朝着她们冲来。 春明瞬间警惕起来,再次将沾血的软剑抽出来。 明兰若有些不耐,她这姨母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派人来送死啊! 但是下一刻,她看清了远处马上英姿飒爽杀气阴沉的的高挑身影,愣了一下, “苍乔?!” 他来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想起覃府里的惨烈场景,脸色微沉,立刻低声交代春明:“马上把大门关上,绝不能让他们现在进覃府!” 【作者有话说】 二更,谢谢大家的打赏的礼物! 我都有看到~~亲们的心意,所以今天更两章~~差不多七千字 第80章 拿乔的苍乔 烟尘飞滚之中,背弓执锐,身穿黑底绣金飞鱼服的锦衣卫拱卫着一身猩红如血蟒袍的苍乔飞马而至。 明兰若看着,默默地想,这个男人,一身杀气都好看得不像话。 若不是个“太监”,京城女儿的春闺梦里人哪里有上官弘业地份。 明兰若仰头看着他,清艳无双的美丽面容带笑:“千岁爷,怎么在这京郊?这天气古怪,雨雪交加,可不像出游的好时日。” 苍乔骑在马上,冷眼打量着她:''上回见你说这么多废话的时候,是心虚想让本座离开的那日,怎么,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明兰若笑容僵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非要逼她想起温泉池的‘不好回忆’,是记恨她往他脸上吐唾沫? “您可真是说笑了。”明兰若皮笑肉不笑。 好好一个大太监,偏长了一张嘴,真是讨厌。 苍乔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边上随行的齐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看他精致乌纱描金帽上都湿了,偏神色肃杀阴狠,不知是不是又赶着去收割什么人的性命。 她凉凉地道:“兰若是来表舅家想问点事情,刚到门口,就见着您也在这里。” 可巧了不是,两个“舅”都撞一块了。 苍乔神色沉冷地看着她:“可遇到了什么可疑之事或什么可疑之人?”。 他身后的公公上来恭谨地给他和明兰若撑起伞。 明兰若一脸纳闷的样子想了想,才道:“没有的,您是在抓逃犯?” 苍乔闻言,竟略松了一口气,眉宇间的阴戾之气都散了些。 他不耐地用鞭子敲敲她的小脸:“这样的天气,出来乱跑做什么,刚从汤泉山回来,就一日都不肯安分!” 明兰若一怔,这人是在关心她? 她垂下眸子,语气也温婉下来:“因姨母说我的嫁妆都在表舅这里,所以我来问一问表舅什么时候把嫁妆给我。” 苍乔一顿,看了下覃家那气派的大门,挑眉嗤笑:“你一个人来的,门口无人迎接?” 明兰若知道苍乔这是起了疑心,她袖子里的手略捏紧,不动声色地道:“春明陪着我来的。” “她人呢?”苍乔问。 明兰若似有些无奈:“快到门口,大黄不知怎么跑了,她替我去抓回来。” 大黄是个什么东西?这丫头养的猫还是狗? 苍乔一时间没想起来,只狐疑地瞥了眼覃府大门,下令:“去叫覃府的人开门。” “是,督主!”立刻有锦衣卫士掠身而出,就要去敲门。 “小姐,小姐,找到了!”春明的声音忽然在斜后方响起。 众人看了过去,就看见春明捧着什么东西匆匆跑了过来。 待她迅速跑近了,众人看清楚她掌心里一只比男人巴掌还大的黄条纹狰狞八眼大蜘蛛,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锦衣卫们瞬间都肝颤了下,出于人类本能地倒退一步。 “嗝~嘘~~”那胖蜘蛛还舒坦地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细小猩红的雾气。 明兰若瞧着懒洋洋一副吃撑模样的大黄,指尖弹了下它满是刚毛的大脑袋:“乱跑什么!” 大黄爪子龇牙咧嘴捂头:……臭魔女敲它做什么! 说着,明兰若顺手就把大黄捧了过来,转身对苍乔道:“就是这家伙,耽搁了我进府的时间……” 可她这一转头,却发现苍乔居然已经凭空消失了。 她莫名其妙地左右张望,才发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的马车顶上去了。 明兰若:“呃……” 这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什么瞬移术吗? 至于周围的锦衣卫和小齐子表情也都不太好,人人脸色苍白,莫不是天太冷了? “您老在上面干嘛呢,不冷么?”明兰若仰着头,纳闷地问。 苍乔面无表情地站在车顶,寒风冷雨下衣袂飘飘,身姿清冷俊酷:“查看情况。” 明兰若心下一紧:“什么情况?” 难道他能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不对呀,覃家的院墙砌得快三人高了,他站马车上头能看见个啥,而且他脸朝的方向是树林啊! 苍乔僵了一下,随口冷道:“敌情!” 他话音刚落,“呼啦啦”一下子,好几个锦衣卫跟和齐公公都拔刀就往车顶上飞蹿上去。 “敌情何在?!” “保护督主!” 马车哪里能承受得了那么多人,车顶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叫声,马儿也跟着惊慌失措起来。 明兰若吓着了,赶紧挥着手喊:“不行,不行,我的马车都被你们踩塌了,快下来,快下来!” 她只想着马车,忘了自己手里还抓着个大黄,胖蜘蛛被她挥得头晕眼花,八只爪子“呼咻呼咻”地随风摇摆。 蜘蛛爪子挥到哪里,车顶上众人就往后退一步,只恨马车顶太小。 苍乔被挤得差点站不住,他白着脸快气死了——这群不长眼的蠢东西,也敢跟他抢车顶躲蜘蛛! 这车顶是他老人家的! 他直接暴怒地一挥衣袖:“作死呢,给咱家滚下去!” 最靠近的几个锦衣卫瞬间被一股子劲道罡风给卷下了马车,摔了个难看的狗吃屎。 还剩下齐公公和另外一个锦衣卫,见状,脸绿了绿,赶紧准备自己下车顶。 却听见苍乔尖利变形的声音冷呵:“你们两个站住!” 齐公公和另外一个锦衣卫立刻乖乖巧巧地站着。 苍乔抬起手来,不耐烦地道:“愣着做什么?” 齐公公是个机灵的,不然哪里能坐到苍乔眼前干儿子的份上。 他眼角余光瞅着自家千岁爷的一双笔直大长腿好像很僵,赶紧示意另外一个锦衣卫躬身伸手过去,让苍乔将手分别搭在他们胳膊上。 “伺候本座下去。”苍乔冷冷地道。 “是,干爹!”齐公公立刻和另外一个锦衣卫,恭恭敬敬地伺候苍乔飞身下了车顶。 明兰若看着苍乔跟个老佛爷似地这么让人扶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怕不是有病吧,在她面前拿乔做出这副姿态干嘛,体现他尊贵吗? 明兰若瞧着他下来站得老远,只得走过去,准备找个理由让他别进覃府的门。 “站住!”苍乔突然寒着张俊脸呵斥,声音尖得明兰若差点耳膜都破了。 这死太监尖叫什么呢! 她又哪里惹着他了? 明兰若忍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晃晃手里的胖蜘蛛:“千岁爷,我家大黄好像不舒服,我不打算进覃府了,得回去给大黄治病,您要跟我回去么?” 胖蜘蛛抱住自己的肚皮,八只眼都发晕:……呕,它刚吃饱啊,被晃得好想吐!造孽啊! 苍乔阴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纠结怪异的表情。 齐公公倒是机灵,虽不敢过去,却还是立刻道:“那是自然,千岁爷就是为了您过来的,不如您先把手上的宝贝先关好,省得它又跑了。” 他们这些大男人看了都腿软和浑身发毛,也不知道悼王妃怎么能那么肆无忌惮地把那么狰狞的“蜘蛛精”当宠物啊! 悼王妃别不是疯了吧?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千岁爷瞅着蜘蛛腿软这事儿,决计不能泄露出去!! 明兰若其实哪里会怕大黄跑了,那不过是景和去关覃府大门和接大黄必须找个借口。 大黄这傻东西咬了她一口,吃了她的血后,这货就一辈子都得跟她绑定了,听她指挥。 这就是属于蛊王的彻底压制。 但…… 小齐子说苍乔是为她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明兰若看了一眼苍乔,顺水推舟地笑了笑:“说的也是。” 说罢,她将大黄塞进锦袋里,拴回了腰上。 随后,她听到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放心下来的吐气声。 明兰若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只让车夫确认马车顶没被踩坏后,便上了马车。 她坐在车里含笑看向苍乔:“千岁爷,外头冷,要上车吗?” 她要确保苍乔也得离开这里。 苍乔沉默了片刻,小齐子赶紧凑到他耳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低声道:“干爹,您得上车,不然明大小姐怕是会起疑心。” 隐书生怕这八条腿虫豸玩意在明大小姐这里过了明路了。 如果千岁爷和隐书生表现一样,以明大小姐的聪慧,只怕迟早会发现不对。 苍乔冷了脸:“胡说八道,咱家什么时候怕那些东西?” 小齐子赶紧伶俐地道:“干爹说的是。” 随后,他立刻小心伺候着苍乔上了马车。 “起驾!”小齐子招呼了春明坐上车外,立刻扬声道。 明兰若看着窗外覃府的大门越来越远,她无声地弯起唇角。 只要不是苍乔和东厂第一个发现覃府的现场,那么,她就有把握能藏好大黄的秘密。 “看什么?”苍乔幽凉慵懒的嗓音忽然响起。 明兰若放下窗帘,随意找了个理由:“看天色,我在担心我爹。” 大黄的本事牵扯到她体内的蛊王,就算是苍乔,她也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毕竟,苍乔身边还有个诡异的云霓,她不打算冒这个险。 苍乔眯起凤眸:“你爹刚写了信送到国公府,怎么,你去了国公府,你姨母没有给你看?” 明兰若愣了下,有些恼火:“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国公府,你监视我?” 苍乔似笑非笑地挑眉:“你是忘了本座是做什么的?” 明兰沉默了一会,自嘲道:“是啊,东厂监察百官臣民,行甄侦缉之事,您是东厂督主,知道我行踪有什么奇怪的?”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去。 苍乔抬起她精巧的下巴,淡淡道:“怎么,不高兴,若非云霓看见你行迹可疑,担心你惹祸上身来禀报本座,咱家又怎么会巴巴地带人过来?” 他操心她的安危,她倒是还记恨起来了。 这不识好歹的丫头! 听到云霓的名字,明兰若眼神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81章 她竟然敢瞒着他有秘密 明兰若抬手一把推开他的鞭子,抬起清冷的眸子:“兰若多谢千岁爷了,我倒是好奇云霓卫长怎么看出我形迹可疑了,我是犯人?” 云霓会担忧她的安危?笑话! 苍乔蹙起修眉:“你在说什么,云霓负责的锦衣第十三卫队在监视周家动向,察觉周家豢养的杀手从你离开那家当铺之后就一直跟着你,才派人来通知本座。” 明兰若不以为意地哂笑:“啊,那可真是多谢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把苍乔折腾到这里来,差点撞破她的“小秘密” 苍乔眯起眼,眸光微冷:“本座知你不喜欢云霓,她是率真之人,也一样不喜欢你,但她这次对你并无恶意,只是职责所在。” “是是是,她率真得很,是我小人了。”明兰若听着,面无表情地侧身去倒茶。 这位云卫长还真是个揣度人心的高手,一张率真面具挂着,连苍乔这种刻薄性子的人都对她格外容忍。 她拿着茶杯就要塞进苍乔手里:“您老喝茶,多喝点。” 多喝茶,少说那些她听着就烦的话。 苍乔见她忽然倾身过来,那腰上装着胖蜘蛛的袋子也跟着倾过来,他脸色微白,僵冷地道:“坐回去。” 明兰若看着他,心情也跟着差了起来,搁下了茶杯,嘲讽道:“怎么,怕云霓卫长吃醋?” 苍乔却忽然眯起凤眸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她。 明兰若冷着脸,不自在地道:“千岁爷看什么,我说错了?” 苍乔忽然似笑非笑地弯起薄唇:“她会不会吃醋,本座不在乎,只是,你这副样子倒像吃醋了。” 明兰若僵了僵,垂眸看着自己捏着茶杯的指尖,淡淡道:“是啊,一时糊涂了,我何必吃您姬妾的醋,您可以有无数姬妾,却只有我这一个外甥女,当真是兰若幼稚了。” 看着她又是这样一副淡漠平静的样子,苍乔阴沉了脸,"啪"地一声捏断了手里的鞭子,冷笑:“你倒是很会破坏气氛。” 说罢,他扔了鞭子,闭上眼调息。 若非她身上带着那虫子,他非要在车上让她知道,短短几天就三番两次惹怒他是什么下场。 让她看看她身体有多口是心非!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转开脸,看着窗外雨雪交加,一如她的心情。 这个冷血又莫测的男人眼中……终归还是有了云霓的位置。 不管云霓用了什么手段,她都改变原先历史的轨迹。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让她一颗心潮冷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生生夺走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慢慢捏紧来的手指,心中轻念—— 明兰若,你不要被影响,你既决定了要坚定执着地走自己的路,哪怕与他分道扬镳,也不要后悔。 因为——你的身后有太多不可辜负的人。 ……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悼国公府,明兰若和苍乔都下了车。 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朝着苍乔毫无波澜地福了福身:“多谢舅舅今日照顾,您慢走。” 苍乔冷冷地看着她,随后嗤笑一声,“唰”地翻身上马,一扯马缰飞驰而去。 锦衣卫众人纷纷跟上。 明兰若转身进了门,王嬷嬷、景明两人早已在门口等着。 明兰若将一枚玉石印章交给王嬷嬷:“现在,您和景明带着咱们的家丁立刻按着咱们昨日商量好的办法,去我给您名单上的那些铺子里连夜将能拿到的银子都提取出来。” 王嬷嬷一愣,看着手里的玉石印章,竟是国公府主母的印章! 她立刻点头:“您放心吧,事儿必给您办妥当了!” 明兰若看着景和又交代了一句:“若是有人想要去国公府通报,想办法捆住通风报信的人。” 景和笑眯眯地道:“放心,绝不会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通风报信!” 看着大家分头行动起来,明兰若看了看天色,对着春明淡淡道:“咱们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春和点点头。 明兰若转身就去沐浴更衣,陪着小希儿用膳,又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娘亲,你今天不高兴吗?”小人儿敏锐地察觉自家娘亲情绪低落,伸出小手轻轻拍她的肩膀。 明兰若躺在床上,轻嗅着小希身上熟悉的奶香,那些低落与烦乱的情绪,仿佛都沉淀了下去。 窗外雨雪交加,她把下巴抵在小人儿软绒的脑袋上,轻声道:“睡吧,宝宝,娘亲很好。” 人间苍凉,岁月易老,她已经很幸运了,能将她的小人儿抱在怀里,父亲犹在,故人安好。 还要求什么呢? 那就求个权柄在握,教谁都不能轻易抢走她在乎的一切,不管他们是太子、秦王、皇帝还是……苍乔。 …… 而这头,苍乔心情不佳地策马一路飞奔到东厂门口,好在雨夹雪,所以路上也没几个人。 他翻身下马,就看见云霓站在府门,瞧见他,立刻行礼:“千岁爷,您一路可平安,悼王妃可平安?” 苍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身子既不好,就不要日日在外头等着了。” 说罢,他也不等她说话,甩了马鞭给小齐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云霓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却笑了笑,也不多言,领着剑雨离开。 苍乔进了演武房,拿了钢鞭,冷着脸,飞身狠狠地甩了一轮鞭。 碎石飞溅,裂声四响,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小齐子在门外缩缩脑袋,默默地想,这演武房又得重修了,这次大理石壁得加厚。 此时,忽然有一名锦衣卫匆匆过来,在小齐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齐子一惊,看了眼那锦衣卫:“当真?” “当真,是送菜的贩子报的案,案子过于离奇,已经上报了大理寺,仵作连夜过去验尸!”锦衣卫低声道。 小齐子蹙眉,立刻转身进去向苍乔低声禀报。 苍乔收了鞭,烛光下,融金凤眸此刻阴沉莫测,咬牙冷道:“明兰若……” 他转身下令:“备马,带上咱们的仵作查验,再去京郊!” “是!”小齐子躬身,匆匆随着苍乔出门。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刚起床用膳,就见王嬷嬷匆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明兰若听到那个数字,很满意地点了下臻首:“很好,您把东西都清点入库。” 王嬷嬷迟疑了片刻,又道:“国公府的一个嬷嬷在外头不肯走,叫您必须归还印章,同时去见覃夫人,应该是覃夫人今早知道了咱们昨晚的行动” 随后,她用帕子擦了唇,起身含笑:“那就去吧,反正钱到手了,我还要给我那姨母一个惊喜。” 明兰若收拾了一番,领着春明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那被派来找她要印章的嬷嬷,一路在马车上就神色古怪地偷看她。 明兰若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外是惊讶她没死,她只懒得理会这样的小喽啰。 等到了覃氏的院子,她淡淡地道:“姨母,早。” 覃氏看见她,眼底闪过失望,面上却不动声色:“兰若,你未免过分了,竟敢拿我的印章去把各家铺子里现银都提光,你这还是要反了么?” 明兰若坐了下来,微微一笑:“是啊,姨母大意了吧,莫非你难道是觉得我昨日没法活着回来,所以才放心把主母印章给我?” 覃氏寒了脸,袖子下的手捏紧了拳:“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明兰若和覃氏两人这头针锋相对,国公府的门再次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 “大理寺办案,开门!”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82章 被利用的九千岁 国公府的看门家丁面面相觑,立刻转身去后院通报管家和自家夫人去了。 后院花厅里,明兰若看着覃夫人,示意春明将国公府主母的印章拿出来。 “这枚印章原本就是我娘的,我自然用得,何况我的嫁妆还在您和覃家手里,昨晚那三万八千余两现银,就算利息了。” 覃氏忍不住拍案而起:“你是疯了吗,年后的春日,正是春耕和各种买卖开始之时,按照惯例各家各府都会给铺子、庄子放出一笔不小的银子作为全年生意和春耕开源的活钱,咱们府也一样,你把那些钱搜刮了,咱们的铺子庄子要怎么维持全面运作?”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明兰若不但活了下来,还反将她一军,把钱都搜刮走了! 明兰若瞧着覃氏难看的脸色,心情很不错,端着茶抿了一口:“那就是您的事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不是当家主母吗?” 不是因为知道国公府会在年后给庄子、铺子发一大笔银子做事,她还懒得连夜搞这场突袭,搜刮出这么多银子,足够她做不少事了。 覃氏身边的嬷嬷忍不住了:“先夫人已经死了那么久,如今的国公夫人才是我家夫人,大小姐你太过分了,国公爷绝不会绕过你!” 覃氏也寒着脸“啪”第一下摔了杯子:“管家,请家法,今日若是连我不能好好教训你这恣意妄为、四处惹祸的小辈,我这国公夫人就不必做了,让国公爷休了我罢了?!” 管家和一群拿着板子的护院其实早就被覃氏叫来在边上候着,听着那杯子一碎,只得领着人进来。 春明冷了脸,手按在了自己腰上的软剑把柄上,以防对方妄动。 管家哭丧着脸,满心为难,他知道覃氏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覃氏要打大小姐的道理确实也很充分。 可……国公爷是最在乎大小姐的,走之前好私下说过要关照好大小姐啊。 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现在国公夫人拿着下堂求去来威胁自己,他这管家听不听命令都是错的。 他只得看向明兰若作揖,恳求道:“大小姐,您就给夫人好好认个错,把钱拿回来罢,这事儿闹大,国公爷赈灾都不安心啊!” 明兰若却没有搭理管家和覃氏,一双明丽的水瞧着地板上碎的杯子,轻哂:“真不愧是兄妹,摔杯为号这种方式都一样的,毫无创意。” 其他人没听明白,覃氏心中一凛,是了,昨天大哥说了,会帮她处理好明兰若,包管她高枕无忧。 可现在明兰若好好地在这里,大哥那边却没有派个人来说一声到底发生了事,出了什么纰漏! 连皇后娘娘那边似乎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向覃氏:“姨母,你还是别光顾着想要教训我罢,一会说不得有什么‘好事’会让你忙呢。” 覃氏莫名地觉得明兰若的眼神,让她心惊肉跳。 她还想要试探,却忽然见一个家丁匆匆进来在管家耳边说了点什么。 管家一惊,立刻看向覃氏:“夫人,大理寺丞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说是覃府出了血案,要来查问一些事儿。” 覃氏脸色一沉,立刻看向明兰若,嘴上却道:“快请!” 明兰若却冲着她温婉一笑,抿嘴不说话。 覃氏惴惴不安中,大理寺丞带五城兵马司的捕快进来了。 “国公夫人、悼王妃,打扰了。”大理寺丞向覃氏和明兰若拱手行礼。 二人都起身回礼。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哥哥他们怎么了?”覃氏焦急地问。 大理寺丞面色古怪地道:“国公夫人节哀,您的兄长死了。” “什么,不可能?!”覃氏白了脸。 大理寺丞只当她伤心了,轻咳一声:“此案非常诡异,昨日覃府中老幼仆从都随着覃二爷去了庄子上看春耕,仵作和捕快查验的结果就是——府中只有覃大爷一人是覃府的。” “另外二十具尸体虽然身着覃府家丁之服,却各个都是善用兵器的高手,且全不在覃府仆人名册上。” 是个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不知道覃家给谁布置了鸿门宴要人性命,谁知道被反杀了。 覃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兰若。 她已经告诉过皇后,春明是高手,可明兰若只带这春明一个人,怎么可能彻底反杀二十个高手。 是谁,在帮明兰若,难道是九千岁?! 大理寺丞看覃氏一直盯着明兰若,他又咳嗽一声对着明兰若道:“咳,最奇怪的是那些陌生人虽手持武器,但覃府内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覃氏忍不住问。 大理寺丞脸色有些发青:“这就是本案最诡异之处了,那些人是被各种毒虫咬死的,不少人甚至被吸成了干尸,覃大爷的下半身被啃食了精光。” 他从入大理寺掌管查案十多年,从未遇到如此奇诡之案! 覃氏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其余的人听着这可怕的场景都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明兰若拿起杯喝茶,挡住俏脸上讥诮的神色。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就该有这下场,大黄的徒子徒孙们做得不错。 大理寺承却在此时看向她:“听说昨日,悼王妃在案发时间去了覃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明兰若搁下茶水,淡淡道:“我只到了门口,并未曾进府……”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除了这小毒妇,还有谁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覃氏听闻自家大哥死得那么惨,已经全失去了理智,指着明兰若声嘶力竭地喊。 大理寺丞愣了:“国公夫人,为何这么说?” 明兰若挑眉,一脸无辜:“是啊,姨母说话可没道理,我和表舅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他下此杀手?” 覃氏愤怒地指着她喊:“你就是因为我……” “夫人,您消消气,清醒点!” 她身边的嬷嬷一把狠狠捏着她的胳膊,覃氏方才将剩下半句——“我和他密谋杀你”给吞了回去。 覃氏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发抖:“你就是因为我让你大表舅帮忙打理你的嫁妆,你才愤而杀人!” 大理寺丞都呆住了,这……国公府里面竟有还有这种事? “大人,您看这天下竟有表舅霸占外甥女嫁妆,然后表外甥女一怒之下带着一群虫子而杀了表舅和一群不知道什么人的事儿,是不是很有趣?”明兰若悠悠着看向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眼角抽了抽:“悼王妃,人命关天,请勿开玩笑,这嫁妆之事也是你们国公府内之事,与本案无关。” 他可不想被牵扯进国公夫人和悼王妃这对继母和继女的后院之争中。 明兰若点点头,笑而不语:“哦。” 她可是说实话了呢,大理寺丞不相信,她也没办法。 覃氏指着她颤声道:“明兰若,你还不说实话,你讨要嫁妆未成,转眼我大哥就死了,你还在现场,不是你是谁!” 明兰若捧着茶杯,淡淡道:“在现场的还有就东厂督主、九千岁,他能证明我门都没进,不如您去问问他?” “什么?”大理寺丞惊住了,他怎么没收到这消息,他只知道昨天半夜东厂的人去了覃府现场。 但是这桩血案太过离奇诡异,所以东厂的人去也不奇怪。 “呵呵呵……您说笑了,千岁爷忙于公务,这这……怎么好去打扰他。”大理石丞干笑两声。 “本座昨日有事找悼王妃商议,听闻她去了覃府,便去了京郊寻她,本座赶到时,正见她在覃府外准备下马,于是直接带着她返回了京中。”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大理寺丞立刻起身对着进来的高挑人影行礼:“参见九千岁。” 苍乔身后跟着几名大太监,伺候着他在上首坐下,又送上茶水。 苍乔优雅随意地摆手:“不必多礼。” 覃氏捏紧了帕子,心底又恨又怕——果然是九千岁给明兰若这杀人犯撑腰,不然苍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般残忍的杀人手段,除了东厂,还能有谁? 大理寺丞立刻乖觉地道:“千岁爷百忙之中还能亲自过问这一桩百姓的案子,您老人家实在是爱民如子,鞠躬尽瘁,堪当表率。” 只是,明兰若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咳咳咳。”她赶紧拿帕子遮住了嘴。 老人家在官场上多是对位高权重首辅及以上的人尊称,如同老佛爷的称呼,她也就嘲讽苍乔的时候才这么叫。 大理寺丞年纪和她爹一样,对着明显比他年轻不少的苍乔这马屁拍得……还爱民如子,鞠躬尽瘁。 苍乔冷冷看了眼明兰若,随意地对着大理寺丞道:“行了,你去吧。” “是!”大理寺丞立刻道,案也不问了,麻溜地就要带着人溜走。 千岁爷都一锤定音了悼王妃没进王府,就算真是悼王妃把覃府炸了,也必须跟她无关! 覃氏不甘心地喊:“等一下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 “是啊,您不能就这么走,既然大理寺丞和千岁爷都在,小女倒是有一桩事,邀请二位断一断。”明兰若也忽然出声。 苍乔和大理寺丞、覃氏都齐齐看向她。 明兰若迅速开口:“当初我嫁人前,家父给我准备了一份嫁妆,其中至少大半是我母亲遗留给我的遗物,如今我姨母作为继室却将那些东西霸占不给我,这可有为天明王朝的律法。”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她这是想要利用他? 大理寺丞哪里知道苍乔黑脸是对明兰若,全京城都知道九千岁爷对自己义姐的外甥女颇为关照。 今天还特地来为这外甥女撑场子,现在还黑脸了,唔,讨好巴结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可放过。 他立刻义正言辞地指着覃氏道:“按照天明大律七十二条八十一款,嫁妆既已经给出,乃出嫁女子私有财物,即丈夫、父母、兄弟姊妹等皆不得侵占,国公夫人应该归还悼王妃的嫁妆,否则就要刑杖二十。” 覃氏几乎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简直要气死了:“你……你……” 苍乔看着明兰若那笑吟吟的小表情,他忽然明白了—— 明兰若她分明是算准了他只要知道覃府的事,必定会追到国公府来找她问个清楚。 他是来找这死丫头算账的,却被她直接利用,狐假虎威地趁机逼覃氏交嫁妆。 这死丫头真是皮痒了,连他都敢算计! 苍乔脸色阴沉如锅底:“……”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83章 欺负了她,为何要对她温柔 明兰若假装对苍乔阴森森的眼神视而不见。 覃氏见状不妙,身形一晃就要晕倒。 先晕了把面前这难堪的场面度过再说! “夫人啊!”覃氏身边的邹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大呼小叫起来。 她扶着覃氏,悲怆愤怒地看向明兰若:“夫人抚养你二十年,对你比对亲生女儿都好,你就这么对她,不孝不义,天打雷劈啊!” 明兰若不紧不慢地看向春明:“春明,拿我的银针出来。” 不错,她还怕覃氏不演这出戏呢。 春明立刻将自己背着的医药箱拿出来,打开往覃氏面前一放:“大小姐,好了。” 明兰若随即拿起一把银针,选了一根长的,似有点不满意:“这短了,再找更长的,扎进皮肉的时候才能扎得深。” “你想做什么!”那嬷嬷惊慌地喊。 “作为医者当然是要对姨母尽孝道,替她看病!”明兰若一脸温婉地拿起覃氏的手,利落地一针就朝着她合谷穴狠狠扎下去。 覃氏只觉得一股子剧痛从手一蔓延到脑门上,痛得惨叫出声:“啊!” 看着覃氏诈尸一样坐起来,众人只觉得明兰若果然是有医术在身的。 明兰若握住覃氏的手腕,温声问:“姨母,我看你很难受,要不我来给你多扎几针和用药?我这苗医的好处是见效快,但会比较疼,您忍着点啊?” 覃氏吓得颤了颤,立刻拼命抽回自己的手腕,强忍着痛道:"不必了,管家,我让邹嬷嬷跟着您去我库房,将大小姐还剩下的嫁妆都给她带走。” 管家见状,只得点头:“是。” 春明不客气地道:“管家还是带上护院们一起去吧,只怕要搬不少东西。” 管家尴尬地一笑,对着跟自己来的护院道:“你们都跟着去。” 他领着的护院原本是夫人想用来对付小姐的,现在倒好,全成了大小姐的搬运工,夫人真是何必如此,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看着管家带着人离开,明兰若才起身对着大理寺丞福了福:“多谢您主持公道。” “客气了,为官当如此!”大理寺丞赶紧还礼。 苍乔阴沉着脸起身:“明兰若,你唱完了戏,跟本座来!” 说罢,他拂袖而去,大理寺丞也赶紧狗腿地跟上:“千岁爷慢走。” 春明有些担忧地看着明兰若,明兰若拍拍她的手:“不要担心我,你先在这里帮我清点好那些嫁妆。” 说着,她又走到覃氏面前,淡淡地道:“姨母,今日这个惊喜,算我送您的还礼,下次想要杀我前,多想想二妹,当然,您有本事就继续来杀我。” 说罢,她也不管覃氏面色苍白如雪,转身离开。 覃氏虚软地瘫倒在地。 好不甘心啊……大哥竟死得那么惨,都没有把明兰若除掉,她还敢用明玥威胁自己。 覃氏眼底满是恨意,颤抖着捏紧了拳。 …… 明兰若一出府,就看见齐公公站在马车前,打了帘子,对她笑眯眯。 她轻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上了车。 算了,怕什么,当初想好要算计他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局。 苍乔冷着脸,盘膝坐在车内,浑身阴冷的气息。 明兰若坐在那,也不说话,只老老实实地呆着。 “怎么,舌头被狗叼了,你不是很厉害,很会算计么?”苍乔幽冷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这也是没办法,想要最快速度拿回我的嫁妆,也只能借您的势了。” “缺钱,为何不跟咱家说?”苍乔倒是没有动手,只冷哼一声。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些嫁妆,是我应得的,您的银子,不是我应得的。” “砰!”苍乔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拖进身下,居高临下地阴沉睨着她:“你这账倒是算得清楚,借本座的势,难道是你应得的?” 明兰若天旋地转倒在他身下,却还是朝着他婉转一笑:“所以,我现在这不是来跟您赔罪了么。” 做人嘛,总得能屈能伸。 苍乔忍了忍,终于咬牙问:“覃府的事,是你搞得鬼吧?” 明兰若一脸茫然:“什么事?” 苍乔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忽然粗暴地拉下她的衣衫,低头狠狠咬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你干什么!放开!”明兰若疼得倒抽一口气,抬手推他。 苍乔却面无表情一把折了她的手,扯下她的肚兜,猩红薄唇肆无忌惮地一路向下。 “不要,你放开我,苍乔……”明兰若抽着气,又恨又羞又窘,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恨他这样疯狂冷酷,恨自己明明不情愿,身体却在他掌中敏感得发抖。 “怕什么,当初不是你跑出来,说要跟咱家对食的吗,我现在还不是真男人。”他低头嗤笑,撕开她衣带 她浑身发抖地看着车顶,她知道他现在仍是“太监”,现在不能对她真做什么,可太监对食折磨女子也有的是方式! 苍乔掌心触碰到明兰若眼角的泪光,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脸,也停住了动作。 他低头看着身下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女孩,忽然轻声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对覃府用的那蛊术如同厌胜之术,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抄家灭族之罪,自古厌胜之术就是帝王最忌讳的东西,你想死吗?还是想让你父亲、你儿子都跟着你一起死?” 明兰若僵了僵,她忽然凄然一笑:“那又怎样,我妹妹要杀我,养我二十年待我如亲生母亲的姨母要杀我,我的表舅也要凌辱我,连你不也将我压在身下,为所欲为,我能怎么样?!!” 苍乔看着身下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他闭了闭眼,伸手拢好她的衣衫,将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抱起来。 “别哭了。”苍乔无奈地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也埋进她乌发里。 “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才连夜去覃府将可能会牵扯上你的痕迹全部消除,你瞒我欺我利用我,如今倒是还委屈上了。” 明兰若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沉烟香气,紧紧抓着他胸膛的衣衫,将脸埋在他胸口,莫名其妙地眼泪落的更凶。 为什么呢,为什么欺负了她以后,还要这样对她温柔。 她讨厌他这样!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答应撒玻璃糖的~~~ 玻璃糖这不是来了,剔除玻璃渣,就是甜的啦。 第84章 苍乔:她亲了他 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和委屈在这沉烟如雾的香气里、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中,仿佛再忍不住,她紧紧地扯着他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就算赢了姨母,惩治了表舅,可她依然心寒。 前生她和二妹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不管真心假意姨母都还是努力说和,可她真没想到姨母这辈子竟要杀她。 也许是她太贪心,再活一世,她原想要宝宝平安,想要父亲和身边人无恙,想要和唯一的妹妹和解,想要和宠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姨母解开心结,哪怕她初衷是捧杀自己。 更……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宁度日。 可到如今,除了孩子,父亲和身边人只得暂时平安,而其它仿佛依然走向了和前世无异的结局,连他的身边都有了其他人啊。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她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呢喃。 苍乔只觉得自己冰冷阴暗的心,此刻被她的泪水浸润得复杂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地抱着她,长指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纤细的脊背,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哄着她。 “好好,讨厌罢,反正,你讨厌咱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时隔多年,他的小姑娘又被他拥入怀中了。 多年前,依然记得萧家长姐第一次抱着她出现在绝望而麻木的自己面前。 小小的姑娘笑吟吟地伸手抱住少年的他,仰头软软地道—— “你真好看,别哭了,若若喜欢你。” 那么柔软温暖的小姑娘,让他觉得这肃杀人间原来还有可以留恋的温暖。 再到萧家长姐去世,那个小小的人儿披麻戴孝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小舅舅,娘亲,娘亲她走了……你不可以走,你要永远陪着若若……不可以离开我……” 苍乔眸光悠远冰冷,随后闭上眼将高挺鼻尖埋进她青丝间。 他的小姑娘啊…… 不知过了多久,明兰若哭累了,才平静下来 她也不说话,只闷闷地抽了抽鼻子,想要爬起来。 原本轻抚着她脊背的修长却忽然一按,将她按回自己怀里。 苍乔淡凉磁性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怎么,哭够了。” 明兰若有些羞窘,她吸了下鼻子:“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到悼王府?” 从国公府到悼王府也不过两刻钟的路,这马车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苍乔指尖勾着她的发梢轻扯:“你不是想哭么,咱家索性就让车夫在城里多转几圈,你也好哭舒服了。” 明兰若俏脸微红,闷闷地道:“我……哭够了,回去吧。” 虽然发泄了一通积攒已久的情绪,心底舒服了,可偏对象是他,还真是……尴尬。 苍乔轻笑,抬起手指随意地轻敲了下车壁,一直跟在车边的小齐子立刻示意车夫。 一行人往悼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明兰若下了车,却见苍乔也跟着自己下车。 她愣了一下:“你不回去么?” 苍乔危险地眯起凤眸,轻嗤:“过河拆桥的丫头,刚糊了本座官服满襟眼泪鼻涕,现在就赶本座走了?” 明兰若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鼻尖,又羞又恼,这人真是一张嘴从不饶人!、 凭白叫她对他心软! 但她还是别开脸,低声道:“也该给您复诊了,顺便一起用晚膳罢?” 苍乔低笑:“这还差不多。” “娘亲!”小小的人儿忽然迎面跑来,扑进她怀里。 小希力气大,她趄迾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摸他的软绒小脑袋:“做什么呢,跑那么急。” 小希才要说话,却忽然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你娘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这崽子这么粗鲁地撞。” 小希看着抱住自己的人,撅嘴:“你这个欺负我娘的讨厌鬼,快把我放下来,滚出我家!” 小齐子几个吓了一跳,这小子真是够无礼,千岁爷倒是对他格外容忍。 明兰若轻咳一声:“小希,不得无礼,千岁爷帮了娘亲拿回了嫁妆,娘亲请他回来用膳的。” 小猫似的人儿这才老实了,朝着苍乔做了个鬼脸:“好吧,看在小钱钱的份上,那这次就许你抱着我了!” 苍乔看着怀里的小崽子,挑眉:“你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像谁,刻薄得很。” 明兰若看着他抱着小希,暗地唏嘘好笑,像谁,自是像你…… 两人转身进了王府,天色已暗,雨雪消停,一盏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带着黄昏暖意。 景和、春明与小齐子几个低声说着家常话。 明兰若恍惚间只觉得,身边的他抱着孩子在身边和孩子斗嘴,一路顺着廊亭前行,倒像是是一双夫妻带着孩子同归家用晚膳,合家团圆一般。 寒风轻掠,她温淡地一笑,心情平静下去。 既不知前路如何,那就这么一往无前地顺着本心走吧,如今这一刻岁月静好,便享这一刻安宁也是好的。 王嬷嬷很懂事地在花厅备下了几桌热气腾腾的涮锅子,满台都是涮菜和新鲜牛羊鱼肉片等。 今日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桌上的菜品都好了许多。 明兰若吩咐了其他人都一起坐着用膳,她和苍乔、小希则坐在屏风后单开一桌涮锅。 她吃了一会,瞧了瞧外头,见着无名先生也高兴地喝着小酒,却想起另外一个人呢:“隐书生怎么没来?” 正在往小希嘴里塞丸子的苍乔拿筷子的手一顿。 小希“啊呜”一下将丸子啃了:“先生这两天病了,整日在房间里睡觉呢。” 明兰若微微蹙眉:“怎么病了,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让人给他送菜了没有?” 王嬷嬷等人面面相觑,好像,他们都忘了这一茬。 明兰若蹙眉:“让人去看看隐书生,算了,我去吧,顺便给他看看病。” “唰!”苍乔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古怪:“你怎么那么关心那个书生?” 明兰若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挂那文弱书生,也许是这样热闹的时候,只他一个人孤孤孤单单地在病床实在可怜。 她只道:“他是小希的先生,关心也是应该的。” 苍乔心情有些不太好,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好,只淡淡道:“不许去,真要看病也得你吃完。” 说着,他冷冷看了一眼小齐子:“小齐子,你去给人送东西。” 王嬷嬷赶紧起来:“是老奴失职,老奴马上去,不敢劳烦公公!” “不不,这是主子爷交代的事,自然咱家去!”小齐子把嘴里的菜吞下去,然后随意抓了一盘涮好的菜,一溜烟就跑了。 速度快得王嬷嬷都来不及说话。 明兰若有些纳闷,也没多想,就坐下了,继续用膳。 一餐饭上,有小希儿这活宝在倒是热闹非凡,气氛温馨。 哭了一场,郁结之气散了不少,现在荷包有了足够的钱,无名先生也到了手,倒是只剩下对盼头了。 明兰若甚至心情好地喝了两杯,冷艳的粉容都染上了明艳娇柔之色。 “少喝点,你还要给咱家复诊。”苍乔看着她那浑身松懈,眉眼弯弯的样子,微微挑眉。 他诱她喝了那几杯是为了让她忘记要去给隐书生看病的事,不是打算让她把自己灌醉,忘记给他复诊。 毕竟,他还希望早点“康复”,才好拿她试试他的“刀”。 明兰若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怎么,苍乔,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来来来,我给你摸摸!” 说着,她突然伸手就朝他衣袍下摆抓了过去。 还隔着小希,她这粗鲁揉搓自己下腹的动作,让苍乔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死丫头发什么酒疯。 他抬手就一把扣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抓的爪子,细白的面皮微微涨红,瞥了一眼边上的小希。 小希吃撑了,跟只奶猫似的蹲在凳子上边打嗝,边舔小手指上的肉汁,见他看过来。 他皱皱小鼻子,打了个饱嗝:“嗝,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摸摸你怎么了?” 苍乔:“……” 这对野猫母子真是一路货色,吃饱喝足就开始嚣张了。 他看着怀里挣扎的女人,干脆地将她直接扛上肩膀,往房间走:“别动了,回房间!” 说罢,他看了眼小齐子,小齐子立刻过来把小希抱出来。 景和见状,眉头一皱就要冲出去挡,却被春和拉住了手腕。 春和朝着她无声地摇摇头:“大小姐要给主子看诊。” 其他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出来的,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出身,哪怕少年时跋扈了些,却也不是谁都能近身的。 她肯让千岁爷抱着走,必是心底有着爷,不管他们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都被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插手的。 苍乔径自扛着明兰若在走廊上慢慢地走,轻声哼着江南的小戏:"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呜……难受。”明兰若闷闷地敲他的背,她只觉得脑子很热,浑身都乏力,像在云端,不知身在哪里。 苍乔轻笑出声,将她从肩上托起来,托着她的腰臀,跟抱孩子一样:“这样总好了吧?” 明兰若眼神迷离,低头看着托抱着着自己的人。 夜未央,昏暗嫣红的宫灯为他俊美的容颜镀上一层柔软的光,他凤眸融金,含笑看着她的样子,让她心头又轻又软。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旁的人,就像他在她死去时,紧紧抱着她的那一刻,只得她和他。 这是梦罢…… 她忽然笑了,那就让她放肆一回吧。 她低头,忽然捧住他的脸,在他微微睁大的幽冷凤眸时,吻上他的薄唇。 嗯,九千岁的味道,很不错。 苍乔,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哪,够甜了吧,一到周末就忙~~唉,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85章 她提裙子不认账 她的吻轻而软,带着诱惑一样,轻描绘过他唇的每一处。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火灼烧一般。 苍乔闭了闭眼,忽然用手臂狠狠地抱紧了她的腰肢,扣住她的后脑翻身坐在长廊边上。 他低头狠狠地、生涩地吻住她的唇,回应她的主动。 第一次是他的压抑不住自己的疯狂,但这第二次,是你主动的招惹的,可怪不得我…… 长廊边上,隐卫们默默地转过身去,恭敬地守卫着自家主子。 齐公公远远地看见这一幕,默默地叹了口气。 东厂里人人都知道云霓心许督主,督主也默认了她自诩妾室的身份,可这些年,督主除了对她态度好些,从未与她这样亲近过半分。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被抱回了房间。 只觉得浑身发热,衣衫一件件在他掌中落下。 有细碎的吻落下来,生涩又温柔,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只用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那猩红欲色蟒袍上粗糙而华丽的金色龙蟒。 那一把焰火没有焚烧到最深处,却也足够叫她失去理智,蜷缩着无力哽咽,直到天边微亮,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到日上中天,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揉着几乎要炸的脑袋,明兰若忍不住低吟出声:“春……春明……。” 春明立刻进来了,将水盆搁在她面前,担忧地问:“大小姐,你不舒服吗?” 明兰若揉着额头,苦笑:“头疼死了,你赶紧给我准备热水,把我药箱里的蓝色瓶子里的药倒进热水里。” 春明立刻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去办了。 明兰若泡进热气腾腾的药水里,忍不住舒服慨叹一声:“我这三杯倒的酒量,不该贪杯的,当年就喝酒误事。” 如果不是因为年少时蠢到把药下到酒里,就不会因为喝多了,彻底的断片,导致不知当晚发生了什么,才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春明瞧着她背后和胸口有几点红印子,在药水里渐渐消散,有些好奇:“这药水可真有用,您身上被蚊子咬的包都消散了。” 春明、景和都是黄花闺女,哪里知道这些暧昧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明兰若一愣,有点纳闷,大冷天哪来的蚊子,待她低头看时,那些痕迹已经浅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于是她也没在意,只道:“这药活血化瘀醒酒是一绝,对了千岁爷什么时候走的?” 春明轻咳一声:“那个千岁爷把您送进了房间,大概到了下半夜才走的。” 明兰若瞬间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原来是他在照顾我,我可失态了?” 春明摇摇头:“我没看见,东厂的人守着。”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您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千岁爷不会对大小姐“做”点什么吧? 明兰若努力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只当无事发生了:“没有什么……吧。” 她没什么不舒服的,除了泡药水前脑壳疼。 泡好了澡,她起身用午膳。 “小希儿呢?”她问。 春明道:“小小少爷去了隐书生那里,王嬷嬷已经把吴山午膳送过去了。” 明兰若一顿,这才想起来她昨天喝多了误事,不但没有给苍乔复诊,也没去给隐书生看诊。 她匆匆用膳,便让春明背着药箱跟自己去了隐书生和无名先生在的西跨院。 “小娘子。”还是穿着一袭素白半旧棉袍,头戴方巾的书生看见她过来,细长的眼里闪过含笑的光。 他可是猜到她醒了,就必然会过来看望隐书生才匆匆过来,还替小希上了一上午的课。 明兰若看着他,坐下打开药箱:“小希说你病了,我看你气色还不错,可是病好些了,我来给你把把脉。” 隐书生一顿,不动声色地拒绝:“小少爷是担心过多了,小生只是有点水土不服,睡两天就好了,不然今日怎么会给他上课?” 她是医者,这脉诊多了,迟早会发现不对。 明兰若看他拒绝,但气色不错,也不强求:“行吧,你自己保重,如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隐书生看见她提着药箱就要走,忽然出声唤住她,温柔地问:“小娘子,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昨日他很温柔了,也按着老和给他找的那些“对食小记”上的行事,上手都比第一次都温柔些。 可她一直呜咽,虽样子漂亮得让他忍不住在她身上探索。 但她会不会难受?看其他春宫图上记载,男女之事,第二日总是会有点不适的。 他却除了暂时无法真的与她最后一步,其余该如何都做了,多少也会有些感觉吧。 上次,她还说做了春梦呢。 明兰若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喝多了断片?” 隐书生一呆:“什么……断片?” 明兰若摆摆手,很是郁闷:“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喝多了撒酒疯,还什么都不记得?” 隐书生额头爆出一根青筋:“所以……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主动亲他都不记得了? 明兰若蹙眉:“确实啊,也不知道昨日吐了没有,喝酒误事,但愿苍乔也不要记得昨天的事。” 她现在有点担心自己乱说话,会不会把自己重生什么的扯出来。 隐书生气闷至极,咬牙切齿:“因为不是真男人,所以你才什么都不记得么?” 他只觉得极其的屈辱和不悦。 她竟还希望他也不记得,这事毕之后就直接提裙子不认人了?! 明兰若莫名其妙:“什么蒸男人蒸女人?” 隐书生阴着张细白脸:“……没什么。” 罢了,她既不想他记得,那就罢了。 横竖,他也发誓过不能与她在一起,暗地里“吃”了她也好,被她“吃”了也好,不挑明她不知道,就不算违背誓言,就这样,拉倒!!! 明兰若瞧着隐书生一副阴沉沉咬牙切齿的样子,莫名觉得眼熟,也没多想,径自转身去了对院。 无名先生一小院子都是各种木工石工活。 见她过来,立刻起身行礼:“王妃,您来得正好,我给您做了几件防身的东西。” 说着,他给了明兰若几样东西,一一讲解。 这些东西几乎抵上春明与景和战力之和了! 明兰若听得眼底放光,只觉得冒那样的险营救喝藏匿无名先生,果然值得。 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王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报:“王妃,不好了,皇后娘娘突然晕倒,皇帝陛下指名要您去给娘娘医治!” 明兰若愣住了,眉心紧蹙,秦王母子又搞什么鬼。 她虽然治好了上官宏业,但皇后生病怎么都该是太医院去看,哪里轮到她这‘乡野村医’? 周家的人联手姨母要杀她,如今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隐书生站在自己院子里听着,眉心也微微颦起,露出点不耐烦的神色来。 上官宏业,真是……什么玩意,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86章 苍乔:五年前那个夜晚的真相 连无名先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摸着胡子:“您虽然治好了太后,也治好了秦王,但医术还未好到天下闻名,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指定您去看病。”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示意春明带上自己药箱:“不管如何,既是圣旨,自然还是要去的。”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 上官宏业……如果敢对她不利或者对她爹不利,她拼了大半条命不要,也要找机会用血蛊控制他! 明兰若眼中闪过冰冷凛冽的光。 无名先生想了想,将一个精致的缠丝金镯套在了明兰若手腕上:“希望您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但危机时或可保住性命。” 明兰若感谢地朝着无名点点头:“多谢先生。” 目送着明兰若离开,无名先生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靖王府没了,但愿我这次找的主家能撑得住皇权煞气。” “所以这就是您假装不知道是秦王救的你,转投悼王妃门下的缘故,因为你觉得跟着她混会比跟着秦王安全?” 隐书生悠凉的声音响起,他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看着无名先生。 他带人追杀靖王余孽,只余下这个隐先生,也是因为明兰若那丫头非得要留这个人一用。 “呵呵……。”无名先生脸上露出被揭破心思的尴尬表情。 没错,最初费尽心思来找他,三顾茅庐的是秦王,但秦王寻他是为了对付太子。 他一把年纪,可不想再掺合进这种要命的事儿了,可秦王却不肯放过他。 所以他不得已抱了悼王妃的大腿,也是看悼王妃一介女流,总不至于还掺合进夺嫡斗争里。 可如今看来,悼王妃也有自己的麻烦,所以才会去找他。 唉…… “你投靠悼王妃不也为了安全么,想飞黄腾达也得看看你自己有什么本事!”无名先生不屑地撇撇嘴。 他当年可没在靖王府里见过这个书生,也就是个十八线的文书官。 这人除了教教小少爷识字,还能会什么,也敢跟他在主家面前争宠。 隐书生看着无名先生那骄傲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是啊,他可没什么本事,就是有杀人的本事罢了。 他转身慢悠悠地回了自己院子,“呯”第一声关上大门。 “神经病,笑得跟那些阴险的东厂太监一样!”无名先生被他那尖锐刺耳声音刺到,心惊肉跳地低声嘀咕。 隐书生关上院门,打了个响指。 屋里子走出来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白袍方巾的“隐书生” “主子爷。”那人单膝跪地行礼。 隐书生指尖轻挑地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还不错,以后本座不在,你就在这里守着,出了纰漏,唯你是问。” 之前是他大意了,才差点露馅,如今还是得多安排一个替身。 “是!”那人恭敬地道。 隐书生随即一旋身消失在小院子里。 东厂 和公公远远地在门口等着苍乔回来。 见他进门,和公公立刻上前恭谨地道:“主子爷,丹房的丹药快炼成了。” “还要多久,本座要准备带药进宫献给陛下。”苍乔冷声问。 和公公想了想:“大约还有三个时辰。” 苍乔眉心微蹙,三个时辰……那丫头的马车现在就已经到了宫门。 “备马,换衣!”他准备亲自进宫一趟。 “您且放宽心,太后娘娘在,皇后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敢随意为难悼王妃的。”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苍乔看向一身白色劲装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子。 云霓对着他轻声道:“而且悼王妃前脚进宫,您后脚就赶到她身边护着,陛下回觉得您将悼王妃的事看得比陛下的事更重,对悼王妃不是好事,您还是等一个时辰吧。” 苍乔看向云霓,淡淡地道:“倒是不知道你这样心胸宽阔,兰若对你也并不客气,赏了你巴掌,打了你脸,你不恨倒是三番两次为她考量?” 云霓一僵,千岁爷还是这种刻薄尖锐,一针见血的性子。 他其实并不信任她。 她垂下眸子,无奈苦笑:“我不喜欢她,厌她憎她是因为您在乎她在乎到不顾自己安危……。” 云霓顿了顿,抬起泪眼含笑看着他:“可如果护着她,才能护着您,云霓也只能助您护着她了。” 看着她酸涩的表情,和公公都忍不住动容,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听的,于是略退开一些距离。 苍乔边走边淡淡地道:“你不必如此的。” 云霓能感觉到苍乔语气平缓了些,她轻声道:“我知道您厌恶我拿肚子里死去的孩子逼您承诺永远不跟悼王妃在一起……。” 说这话时,她都能瞬间感觉到苍乔身上的气息变得暴戾森冷,精致的眼角微泛红。 她知道苍乔那是动了杀意的标志。 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单膝跪下:“可悼王妃虽姓明,却是萧元帅唯一剩下的血脉,陛下有多忌惮厌恶萧帅,您比我更清楚,萧家满门皆灭,可是萧家虎符到现在都没找到,萧家失踪的半支赤血军团也没找到。” “她如果成了皇家儿媳生在的就是皇家血脉,陛下自然当她是自己人,可她却毁了婚约,陛下不杀她都是看在您的份上啊!” “您是陛下的孤臣,如果真的跟跟悼王妃在一起了,陛下还会信任您吗,您会害死她和您自己的!” 苍乔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你说够了么,你以为这些本座不知道?” 云霓红着眼含泪看他:“我会在悼王妃面前永远守着我怀过您孩子这个秘密,只要您好好活在云霓看得到的地方,我会拼死为您护着她一世。” 她深深地叩头:“您永远是我的主子。” 她说得哀婉,却字字句句在都在提醒他不要害人害己,提醒他欠了她的。 苍乔面容苍白而冷漠,他背在身后手捏紧了拳:“你起来罢,本座知道你想说什么,给你的承诺不会变,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你也最好履行你的承诺。”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云霓脸色白了白,身形晃了晃,他开始厌恶她了么? 这些年,他第一次用这样阴冷的口气和她说话。 和公公立刻匆匆跟了上苍乔,经过云霓身边时,叹了口气:“云霓,你不该如此逼千岁爷的。” 说罢,他追着苍乔去了。 苍乔再一次进了演武房。 但这一次,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房中,紧捏着手中铁鞭,却没有任何动作。 和公公上前低声道:“千岁爷,您息怒,云霓卫长她当年……。” “够了!”苍乔忽然抬起猩红的眼,抬手狠狠一钢鞭子甩在面前的石墙上。 “呯!”罡风四射,一声巨响,那石墙终是坍塌碎裂。 他咬牙切齿,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不要再提当年的事!” 他不能让明兰若知道这些肮脏龌蹉的往事! 那日他是为了阻挡兰若做蠢事,才将上官宏业弄晕放到一楼。 可等他上楼再回到兰若身边,准备抱着她离开时。 他闻到女孩儿身上奇异的香气,就突然没了神智,只觉血脉沸腾,不受控制,宛如走火入魔。 等他醒来,就发现兰若竟与上官宏业于一楼躺在一起,而云霓衣不蔽体地躺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周围满是惨死的东厂暗卫。 他穷尽力气追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突然走火入魔,凭借最后的本能将兰若送下楼。 然后他狂性大发,杀了试图挡住自己的贴身厂卫,还侵犯了云霓,让她因奸致孕。 那已经是大错,云霓却在一次任务之中突然为他挡箭,从此孩子不但没有了,那个女人更可能因此丧失了做母亲的可能。 云霓不怨不悔,为他守着所有的致命秘密。 以此为交换,她要他以血起誓,给了她那个承诺。 那个……该死的承诺!! 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了,兰若越长大越对他疏远厌恶,她像是知道了他对她肮脏的欲望和心思。 他认了,那个长大的了小姑娘,再不需要他的怀抱。 此生,她永远不会走向他这个偏执又满身血腥又肮脏的人,既然如此,便无所谓。 他替萧家长姐默默护在她身后,守她一世平安顺遂便罢了。 可有一天,她却忽然变了…… 她主动靠近他,哪怕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抗拒他的亲近和拥抱,哪怕是为了给她的孩子挣一条出路。 她在他怀里哭泣,甚至主动亲吻他,他却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又为了别的男人。 他在……五年前那个肮脏血腥的夜晚后,原本已经没有资格回应她了,却忍不住长久以来的私心和扭曲的欲望。 “老和,你知道的,我可以给她一切,唯独不能中意她,偏我又不能忍受她眼里有别人,我是不是有病?” 苍乔慢慢打开掌心,原本绷带已经彻底碎裂,他切水果时被割得支离破碎的的狰狞掌纹再次渗出了鲜血。 像是五年前那个血腥的夜,命运的刀割裂了所有人的命运。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笑了笑:“对,我是有病,那又怎样,她不中意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这样也很好,她总归还是我的,日后她要喜欢谁,我就杀掉谁好了。” 多容易的事儿? 反正像他这样的身份,注定一生只能浸淫于血腥、黑暗、死亡和杀伐之中,那就做他最擅长“铲除异己”这种事好了。 这样让人悚然的可怕话语,和公公听着,眼底却一片复杂伤感的泪光。 他慢慢垂头,不在低头道:“是的,小姐是您的,您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陪在她身边。”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主子走在一条怎样黑暗的河流里,他没有彻底疯掉已经很好了。 苍乔满足地笑了,眼角的猩红妖冶病态又……惑人。 不知苍乔走了多久,云霓依然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直到剑雨出现在她身后,担忧地道:“卫长,您不该一次次地说些千岁爷不爱听的话啊,他那样的性情,只会厌了您的。” 云霓这才慢慢恢复了清醒,她冷冷地道:“那也只是一时的,日后他会明白我的苦心。” 若不是她千方百计地提醒他,他欠了自己什么,承诺过什么,又怎么能阻挡他被明兰若那贱人迷惑? 剑雨还是很担忧:“卫长,这样真的有用吗,周家联手国公夫人刺杀那贱人失败了,千岁爷怜惜她得很,昨天都没回府,陪了她一夜!” 千岁爷的敌人太多,除非有任务,他不会在宫里和东厂外的地方过夜,这算是头一次破例了。 云霓淡淡地道:“急什么,想要明兰若死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要恰当地拖住千岁爷的脚步,她总会被人弄死的。” 剑雨蹙眉:“可是上次,您发现周家的人跟着她,已经刻意拖了一个时辰才去告知千岁爷,覃家大爷和周家的杀手有充足的时间杀掉她吗,可她还是逃脱了啊。” 云霓眼底闪过狐疑阴冷之色:“这也是奇怪的地方,覃家的血案实在离奇,她却没有进覃府,想杀她的人都死了,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背着千岁爷好好查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说不定还能以此为武器,要了明兰若的脑袋,让她再也没机会害死千岁爷。 剑雨点点头:“是,这些事是齐公公带着锦衣上三卫在处置,我会用内部渠道清查。” 云霓点头,交代:“有的人是要她的命,我们只负责顺水推舟,绝不做主谋,不能让千岁爷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们的优势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一份子,所以得到这个体系里所有人的信任。 但她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她背离督主的旨意,是个什么下场。 剑雨颔首:“是!” 云霓随手撒了一把鱼食进水里,她冷冷地笑了:“明兰若,这一次,千岁爷不进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撑到他来救你。” 皇宫 明兰若跟着人进了皇后宫的内殿。 "参见陛下。"她俯身向坐在上首的行礼。 明帝一看她进来,微微蹙眉:“听宏业说你最近医人的本事见长,他不小心坠马,还是你出手相助,如今他已无恙,那你就去替皇后看看她怎么了?” 她看了眼坐在明帝身边,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上官宏业,他眉头微蹙,看着她欲言又止。 上官宏业的表情,给了她不太妙的预感。 她还是开口:"陛下,兰若只是懂得些粗浅的医术罢了,太医院众太医都比我医术好。" "呵呵,当初,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在太后面前不是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我这个太医院医正都不如您懂医。"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兰若转脸,就看见一个干巴老头一脸尖酸厌恨地盯着她。 她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她解了圈禁后,第一次进宫救了太后时,那个和她争执的龚医正。 因为她揭破了他压根不善于治疗太后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样多的废话连篇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们这要除了保障部门都停工停产,所有的地铁公交都停运了,所以今天在外头抢菜,所以今天一更四千字?,就不分两更了。 第87章 恶胎 “快去!” 明帝从主座上站起来,脸色稍缓了点。 可明兰若细心地发现他眼神里带着焦灼,可见是非常担忧周皇后的。 明兰若沉吟着进了内室,周皇后躺在垂帘之后,身形娇弱,一直难受的低吟。 她愣了下,原本以为周皇后是装病设局来害自己,但听着周皇后那声音,倒是不像作假。 明兰若上前放下药箱,看着周皇后苍白的脸,边替周皇后诊脉边问:“皇后娘娘都有些什么症状?” “娘娘最近有些腹痛,还有出红。”一边伺候的大宫女低声道。 出红就是女子下身出血。 看见明兰若替自己诊脉,周皇后冷着脸不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立刻有宫女拿帕子替皇后擦嘴,明兰若看着帕子上的猩红,蹙眉:“怎么,还有咳血?” 周皇后虚弱又不悦地道:“只是最近孕吐得难受,才吐了点血痰而已,什么叫咳血?” 明兰若微愣神:“娘娘这是有孕了?” 怪不得明帝那么紧张,后宫已经十年没有新生的孩子了。 这一胎还是皇后的,嫡出的孩子不但意味着皇帝宝刀未老,还是风调雨顺,国祚绵长的吉兆。 “怎么,你诊不出来?你这种假大夫,除了借看病勾引男子,能诊断出吉胎就怪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响起。 明兰若冷眼看着周长乐捧着一碗药走了出来,微微一笑:“看来周大小姐是在温泉里泡舒服了,来给皇后娘娘侍疾。” 周长乐一僵——“温泉”几乎成了她噩梦。 现在京城闺秀圈里全是她“狠心、恶毒”的传言。 以大理寺卿、按察院的小姐们为首,到处宣扬她的“恶行” 连父亲都被按察院侍御史在在朝堂上骂了一回教女不严,不配嫁给皇子当皇子妃! 真是让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还是父亲答应为她出头弄死明兰若,又把她送进宫里给皇后姑姑侍疾换个孝顺名声。 可明兰若这该沉塘的贱人竟然苟活下来了,真是苍天无眼。 她阴沉着脸狠瞪了眼明兰若,才坐在皇后身边:“姑母,喝药了。” 明兰若闻着那药味,抬手挡在周长乐面前:“这药不能喝!” “龚医正的保胎药不能喝,喝什么,喝你那些勾引男人的下作药?”周长乐讽刺她 明兰若收回给皇后把脉的手,冷冷地道:“皇后娘娘是怀孕了,但这一胎是葡萄胎,不能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葡萄结胎,你竟然敢诅咒娘娘肚子里的星宿吉胎!”周长乐失声惊呼,指着明兰若的脸。 下一刻,周皇后就愤怒地支起身体下令:“将这诅咒本宫吉胎的贱女拖下去,竹板掌嘴一百!” 周长乐高兴极了,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掌嘴一百,足够打烂明兰若那张妖艳无格的嘴脸了。 看这不守妇道的贱人拿什么勾引表哥。 立刻就有宫女和侍从上来要拖命兰若,龚医正也摸着胡子得意地等着看明兰若被打烂脸。 明兰若忽然敏捷地扑到皇后床边,压低声音冷冷道:“皇后娘娘你这用毒辣方子催出来的胎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吗,您就不怕自己没了,秦王殿下从此再无望问鼎皇位?” 周皇后僵住了,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子:“你怎么敢妄议国祚传承……” “您三番两次出大红,能有多少血流,您自己算算,秦王没了您,如断左膀右臂。” 明兰若也懒得再说,径自起身,也不反抗地跟着押自己的人往外走。 “你站住,回来说清楚!”周皇后想着明兰若的话,心头狠狠一悸,终于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周长乐错愕:“姑母!你怎么……” “行了……咳咳咳!本宫自有分寸!”周皇后低声咳嗽着,却也没像平时那样主动去喝那药。 明兰若在周长乐不甘心的眼神里,弹了弹被宫人扯皱的衣袖,施施然走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本宫三番两次出大红?”周皇后被宫人扶着坐起来,狠狠地看着她。 这个小贱人联手太子逼得她禁足,若非她问龚医正要了催孕的药怀上孩子,此刻只怕还在禁足。 可她孕后身体日渐虚弱,拿回了六宫协理大权也没用,太医院的人也没查明白,为什么她出红得厉害却依然胎脉稳当。 明兰若这样放肆,难道……难道她真的知道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 龚御医一脸不屑地抢着道:“皇后娘娘这胎儿贵重之极,是天降祥瑞,钦天监也说了正对应了最近异常的天象,星宿降世,所以皇后娘娘怀相才如此辛苦。” 他顿了顿,朝皇后谄媚地道:“娘娘见红也是这个原因,寻常人见了那么多次红,早就流产了,可皇后娘娘的胎儿依然稳当!这正是说明您这龙胎非同凡响!” “呵,庸医可真能胡扯!若是你说的这样,娘娘身体虚弱到扛不住这所谓的吉胎了,一尸两命你是不是陪葬啊?” 明兰若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 龚医正脸色涨红,指着她对皇后愤怒道:“您看,这肮脏不吉的贱人竟敢诅咒皇后娘娘和吉胎,您快请皇上处置她!” 明兰若却咄咄逼人地看着皇后:“这龚御医与我有仇,他正想杀人灭口,娘娘难道打算用您高贵的命成全他?” 对付这些想要她命的贵人,只有这种近乎“挑衅”的态度,才会让她们真的心生顾忌和猜疑。 周皇后脸色阴沉地颤声指着她,心底却有些慌了:“你你你……荒唐无礼,放肆!” 龚御医这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她原本虽然难受,却也很相信龚御医的。 所以大哥杀明兰若不成,她今天打算趁着明兰若给自己诊疗的时机,无论如何都要找理由要了明兰若的命。 可明兰若这样笃定的样子,加上她一针见血地戳中自己的软处——她得活着才能扶植自己儿子秦王上位。 周皇后心不可能不慌,咬牙对明兰若道:“你说什么是葡萄什么胎!说不清楚,本宫就陛下治你大不敬的罪,叫你现在就人头落地!” 明兰若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周后还是因为担心身体,而不得不暂时舍弃想杀她的念头。 她淡淡地道:“所谓葡萄胎就是胎儿于腹没有长成人形,而是长成一串串葡萄泡泡的样子,敢问娘娘最近出的血中可有泡状物?” “这怎么可能……”周皇后疑惑地看向自己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竟看见几个大宫女脸色难看。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宫女:“难道……难道是真的?” 一名姑姑终于跪了下来,颤声道:“娘娘……是有那些东西,奴婢们……奴婢们怕您担心,拿给了龚御医看,他说无事的!” 龚御医脸色也变了,立刻拔高了嗓音喊:“都说了龙子吉胎和寻常人不一样,有这些异状是正常的,明兰若这不贞妇人在胡说八道!” 明兰若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皇后娘娘不但咳血,频繁大红,下腹痛,怀孕不过一个月就频繁呕吐,且身体浮肿,葡萄胎在苗疆也叫恶胎症!” 周皇后苍白了一张脸,不敢置信地捂住肚子,明兰若所说的症状,她全中! 明兰若一看,就知道周皇后也清楚自己的症状全对上了。 葡萄胎又称为恶胎,胎不成胎,瘤不成瘤,是很罕见的女子孕中之病。 明明不是胎儿,却能侵蚀女子身体,还让女子身体孕脉稳固没,发展到后期会迅速要了女子的命。 但阿古嬷嬷书里记载,女子落下的葡萄胎腥恶至极,很合适孕育厉害的蛊虫。 所以作为蛊师,必须熟悉葡萄胎的症状和脉搏。 她这是第一次摸到葡萄胎脉,可结合皇后症状,她很肯定皇后这次怀的就是葡萄恶胎。 龚御医这货一天到晚在宫里呆着,只给娘娘和一些贵妇们看诊,他一辈子怕都遇不上一例葡萄胎。 何况这胎还是他给皇后的药吃了怀上的,大约是跟周皇后做了个“祥瑞”的局,好在明帝面前邀功。 龚御医自然绝不会承认皇后得了恶胎症。 至于周皇后,就看她自己还要不要这个“祥瑞吉胎”了…… “此言当着?”一道冰冷的中年男音响起。 明帝不知什么时候听完了全部,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周皇后脸色惨白,她捂住肚子,想强辩什么:“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龙胎一定是好的……。” 她不能认输啊,她肚子的孩子是她在明帝这里复宠的关键,今日这板上钉钉的要明兰若小命的局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帝冷冷地看着周后:“是么,你这肚子里真是好一个祥瑞!” 枉他还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还为今年异常的大灾天象做了个让他满意的解释——星宿吉胎降世! 上官宏业也扶住伤口,进来沉着脸道:“母后,您就是被一群庸医耽误了,定是这庸医给您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害得皇弟在您肚子里没长成!” 他听到母后和舅母商量用这招来要明兰若的命,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兰若还有利用价值,何况她像变了个人一样,心机深沉,母后太意气用事了! 龚御医看见秦王目光森冷地盯着自己,他知道秦王这是打算推他去挡刀,承受皇帝怒火。 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嘶力竭:“钦天监都说了皇后肚子里是吉胎,明兰若这妖女在这里妖言惑众,娘娘肚子里肯定是吉胎,陛下当先杀了这妖女,微臣用人头担保,若不能保下这吉胎,臣也受死!” 能拖一时是一时,他绝对不要死,死也要拖明兰若这贱人一起死! 一时间,空气里窒静下去。 龚御医这话是彻底拿捏住了帝王心思,皇后身怀恶胎,是于王朝大不吉的恶兆,是皇室丑闻。 哪怕是真的,诊断出来的人都首当其冲应该被灭口! 明兰若心头一紧,明帝看着她的目光阴郁而带上了丝毫不遮掩的杀意。 “是啊,妄言皇后身怀恶胎,来人将悼王妃拖下去,弓弦绞死!”明帝冷漠地道。 立刻有禁卫军进来,要押下明兰若。 明兰若被扯了起来,她忽然抬起眼,冷冷地直视皇后:“龚御医连诊断都诊错,您以为他能治您的胎吗,无非是让您死得更快?” 随后,她又看向明帝,咬牙道:“此恶胎一旦不好好处理,就会威胁整个天明皇朝和陛下康健,这春日大雪,东北大灾都是恶兆!” 皇帝信乱神怪力是么?不喜欢恶胎不吉是吗? 她就直接坐实皇后的恶胎不吉到底,让这对帝后慌到底! 明帝的脸色,周皇后的脸色果然齐齐大变。 第88章 她靠着自己没有靠他 唯有龚御医慌了,他哪里敢想明兰若竟然张嘴比自己还敢说! “放肆!”明帝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指着明兰若怒吼。 整个内殿所有人“扑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生怕明帝一怒之下,把在场的人都灭了口。 明兰若却冷冷地看着他,继续火上浇油:“陛下最近是不是夜里驭女不顺,需要服食千岁爷进献的丹药,才能雄风大挺,再加上时常觉得疲惫不堪,处理政务都只能依赖千岁爷,这都是恶胎将至导致的!” 她一口气麻溜地说完,就看见明帝脸色再次变了变,捏紧了拳头:“住口,你一派胡言,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明兰若心中好笑,明帝这是信了她五分。 毕竟刚才都已经要将她拖下去用弓弦绞杀,现在倒是缓和了语气问她想不想要脑袋。 其实,看明帝面相和他的年纪,加上服用丹药这点都能推测出这老皇帝阳痿早泄加精力不济。 靠着苍乔来掌控朝廷百官,就知道明帝是个什么情况了。 明兰若脖子一梗,跪在那里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臣女察觉龚御医阴谋,冒死直上谏言,只求我天明皇朝国祚永存,陛下安泰,不被小人蒙蔽罢了!” 龚御医混身发抖:“你你你……胡说。” 啊啊啊,这个奸诈的女人竟然做出一副这种忠臣的样子,把他的路都走了,叫他无路可走! 明帝已经蹙眉看向周皇后,周皇后闭了闭眼,颤声问:“明兰若,你打算怎么治我,怎么证明这胎是恶兆,又怎么消解?” 比起吉兆,她更想要活下去,明兰若的话早已让周后害怕。 何况明帝现在分明是改了主意,周后跟了明帝多年,深深知道比起自己这个皇后的安危,明帝更需要消解“恶胎”。 明兰若看了眼明帝:“陛下,臣女能起来说话吗?” 明帝很是不悦,却还是一挥手,示意禁卫军松开了明兰若。 明兰若揉了揉手腕,淡淡地道:“这恶胎是因为龚御医给皇后娘娘用了药,才舍夺了龙子,陛下不妨好好地刑讯一下龚御医,看看他用了什么药,我还需要一碗下药之人的血!” 既然这些人不喜欢听实话,那就听听她信口开河罢! 龚御医脸色已经无比苍白,他踉跄指着明兰若大喊:“你……你这是构陷杀人!” 明兰若看向明帝,冷漠地福了福:“陛下,请您决断,信我,还是信龚御医?” 是,构陷杀人,她就让龚老头试试自己刚才的心情。 明帝蹙眉,忍不住烦躁不安地揉了揉眉心:“去,把龚御医拖下去,将九千岁请来!” 他烦透了,这么多破事,好好的吉兆就成了恶兆,他不想信明兰若。 可不管是诡异的天象和明兰若准确预测了皇后和他的情况,却让他不能不信! 明兰若一听,垂下眸底浮现出冰冷细碎的笑意——她赢了。 “陛下,臣在。”一道幽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帝听到这把声音,瞬间欢欣鼓舞起来,立刻上前迎了过去拉住苍乔的手:“爱卿啊,你终于来了。” 明兰若眼角一跳:“……。” 明帝对她这舅舅,可真是“爱得深沉” 不知道的,还以为苍乔才是他的皇后。 周后看见苍乔进来,原本虚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却不得不硬撑着招呼:“千岁爷,本宫不便下地。” 没错,在后宫之中,苍乔的地位比皇后还高。 苍乔看向明兰若,见她完好无损,他眸光黯沉复杂。 她没有靠他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个事实不知怎么让他既欣慰又有些失落。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边上的吓得瘫软在地的龚御医:“拖下去,赐弓弦剥皮,仔细些,留血备用。” “是!”立刻有几个东厂大太监上来,一把拖起龚御医就走。 弓弦细长而锐利,剥皮比刀子更疼! “不……不要,是皇后娘娘让啊——!!”龚御医惊恐地瞪大了眼,还要说什么。 却见上官宏业忽然闪身上前“卡擦”一声,就拆了他的下巴,龚御医生生疼晕过去。 "混账东西,竟敢欺骗母后!" 上官宏业动手完毕后,恭谨地跪在明地和苍乔面前:"父皇,千岁爷,钦天监定是有人勾结他,图谋不轨,宏业在刑部也算做了一些时日,求亲自清查此案!" 明兰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官宏业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这番话既帮周后开脱了罪责,又趁机揽下了查案的任务,为以后重掌刑部做准备。 明帝看了一眼苍乔:"爱卿觉得呢?" 上官宏业顿时紧张起来。 苍乔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秦王是个好孩子,但皇后身怀恶胎尚未消解,还是让他尽孝道好好为皇后侍疾罢。" 明帝想了想,看着上官宏业,眼神也有了不悦:"爱卿说的是,你好好看着你母后罢。" 什么无德女人,竟然怀了恶胎,害他空欢喜一场。 上官宏业强忍怒气:"是。" 明兰若看着明帝那薄情寡义的样子,就知道周后短时间内别想再复宠了,更别说重掌六宫大权了。 她和太后说的将皇后拉下马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一半。 她垂下眸子,没什么表情地想——这就是帝王家了。 明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头上:"还有你,别得意,如果不能证明皇后肚子里是恶胎,你又不能消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第89章 本王允你当本王的侧妃!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卑不亢:“是,陛下,但这需要一点时间,首先需要将皇后腹中恶胎打下来,此胎非常邪恶,舍夺皇子,根植皇后腹中,十五日内至少要落胎两次才能将之打落。” “落胎两次?!” 殿内众人发出惊呼之声。 女子落胎一次都是要了小半条命,何况半个月内落胎两次!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想要我姑母的命啊!”周长乐扑在周皇后身边,眼泪汪汪。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长乐:“周大小姐,我不认为我跟皇后娘娘有什么仇什么怨,不如你展开说说?” 周长乐看着她那讥讽的目光,心中的愤怒忍耐不住:“那是因为你记恨……啊!” 周长乐被周后涂着蔻丹的手指按中一掐,她只能忍痛,硬生生地把剩下半句‘我们要杀你’的话吞下去。 周后冷冷地看着明兰若:“本宫只问你,落胎两次,本宫若有任何不妥,定你个谋害中宫的大逆之罪,你可认?” 大逆之罪是诛九族的罪名。 明兰若抬起眸子,淡淡地道:“大逆之罪是对天子谋逆,皇后娘娘难不成已经是天下之主么?”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后一惊,她立刻哀婉地看向明帝:“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臣妾……” 明帝目光阴郁地扫过皇后,不耐烦地道:“皇后慎言慎行,谋逆这罪名不是皇后能用的!” 周后心凉如雪,陛下竟真的被明兰若挑拨离间,开始厌恶她了?! 上官宏业森冷的目光掠过明兰若,朝着皇帝再次跪下:“父皇,母后只是一时忧虑过重,才失言!” “行了,一个个都不消停,皇后若出事,明兰若母子给你陪葬就是了,快说到底怎么处置!”明帝烦躁极了。 他不关心皇后出事不出事,他只想知道这恶胎真假,以及如何消解恶胎恶兆! 天相诡异,史官们已经开始搬出皇帝失德,宠幸奸佞这套东西了,烦得他想杀光那些蠢货。 明兰若冷冷地垂下眸子:“是,陛下到时候可以亲自看着皇后娘娘腹中恶胎是什么样的,最好能请道长作法消解恶胎。” 她袖子里的手捏紧了拳,这个昏君竟拿小希威胁她,上辈子活该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明帝一听,立刻看向一边的苍乔,殷勤地道:“虚空道长还在东厂吧?” 苍乔淡淡看了明兰若一眼,随后道:“虚空道长刚为您炼丹完毕,微臣会请虚空道长做一个盛大的祈福仪式,定叫恶胎消弭无形。” 明帝一听这才觉得舒服了,看向明兰若的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什么时候开始给皇后下恶胎?” 明兰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佳,要尽快,最好明日就动手。” 明帝想了想:“那就明日一早动手,请道长进宫!” 说罢,他嫌弃地看了周后一眼:“朕累了,爱卿新送的丹药在哪里?。” 苍乔不疾不徐地道:“丹药还需要一个时辰,微臣听闻陛下这里出了恶胎之事,便连夜进宫了。” 他让人一直盯着宫中的消息,终是忍不住提前来了。 “世上只有爱卿心中处处为朕着想,其他人都只想着从朕这里捞好处!”明帝感慨万千地握住苍乔的手。 一句话直接连周后、秦王母子的脸都打了,他们呼吸都窒了窒。 苍乔却冷淡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做了个比的姿势:“陛下,请回宫侯药。” 苍乔跟着明帝离开皇后宫中,内殿里低压紧张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点。 周皇后在周长乐的扶持下,恨恨地地看着明兰若:“明兰若,明日本宫要是出事,我儿定将你和你那贱种千刀万剐!” 明兰若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在医者为您动见血的医治手段前,威胁对方可不明智!” 这周后虽是周家嫡女出身,但周家浅薄,周后父亲这一辈才发迹的,难怪太后看不上她这副小家子气。 周皇后脸色白了白,差点晕倒:“你你你……竟敢威胁本宫。” 周长乐忍不住上前拉住他衣袖道:“表哥,你快应了姑母的话呀!” 上官宏业沉着脸,丹凤眼里都是烦燥。 他一看见周长乐,就想起如果不是她们母女来串掇母后,哪里有今日这场祸事?! 但周皇后悲切的目光中,他只能强忍怒火,冷冷地拂袖而去:“不要再添乱了,好好照顾我母后!” 周长乐被拂了脸面,顿时面色羞窘难堪。 上官宏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脸朝着明兰若恶狠狠地道:“明兰若,你马上给本王滚出来!” 说罢,他率先出了门。 周长乐立刻转头嫉恨地瞪着明兰若:“不准去,你得在这里伺候姑母!” 明兰若简直无语,有周家血统的人都是这种自说自话命令人的狗德行吗? 她不耐烦地提了药箱:“皇后娘娘今晚还死不了,就让太医院的其他人来照顾皇后娘娘,我要去准备明日的药物和落胎用的东西。” 说罢,她随意地福了福,转身就走。 她守不守那些虚伪的礼仪,这些人都想杀她,何必犯贱去给他们脸,反正她们也杀不了她! “你你你……。”周皇后见状,气得一顿咳嗽,又见了血。 她虚弱地眼一翻,晕了过去,惊得周长乐哭喊:“姑母被明兰若那贱人气晕了,快快快宣其他御医!” 明兰若听着周长乐那给她扣帽子的哭喊,心情却很好,只凉凉一笑——活该。 “以为这几年你学乖了,看来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不长脑的明家大小姐。”上官宏业讥讽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转脸冷冷地看着他:“秦王殿下,我要是不长脑,皇后娘娘今天就该为你披麻戴孝,中年丧子了。” 上官宏业一僵,阴沉恼恨地盯着她:“明兰若,不要以为你在汤泉镇救了本王就能如此无礼,你给本王记住,那是用无名先生和医书换的,本王已经不欠你什么!” “殿下既然记得你我不过是利益交换,那就管好皇后娘娘,我可没犯贱到非要治疗三番两次想要我命的人!”明兰若冷冷地道。 上官宏业今日本就压着一股子邪火,听到这话直接炸了。 他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墙上,恶狠狠地道:“你敢!你不想活,你儿子也不想活了吗?” 明兰若背后被撞得生疼,她最恨别人拿小希威胁她。 她抬手不客气地一巴掌朝着上官宏业脸上狠狠甩去“啪!” 上官宏业被她打得偏过脸。 明兰若轻蔑地看着他:“上官宏业,你信不信今日我如果去找九千岁哭诉,明日我就算不治你母亲,我和孩子也不会死?” 她相信苍乔的能耐绝对做得到,可这会很大地损害明帝对苍乔的信任。 她不想连累苍乔至此,更不想在决定自己独立行走后,还事事都靠他,不过拿出来震慑一下秦王这种混人还是可以的。 上官宏业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嘴唇里有被明兰若打出来的淡淡血腥味。 心底压抑的愤怒和今日九千岁给他的屈辱层层叠加,让他胸膛起伏不停。 他转过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困在自己胸膛和墙壁之间的女人,阴沉地笑了:“明兰若,你很恨我是不是?” 他总感觉明兰若对他,有别样的恨意。 明兰若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不避不讳:“是。” 上辈子被利用、被践踏、被侮辱的恨意,哪里是所谓的不爱了,就能放下的? “因为我利用你、践踏过你的情意,所以你恨我?”上官宏业眯起眸子。 明兰若挑眉:“秦王殿下到底不蠢,怎么,难道有人这么对你,你不恨?” 不过上官宏业要是蠢,上辈子大概也不能称为最后的赢家了。 上官宏业拇指蹭过自己唇角的血渍,再次阴郁地笑了:“恨我,害我,却还会选择跟我合作,明兰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爱着我罢?” 明兰若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她前面还说他不是蠢货。 现在看来,男人自大起来,一律都是蠢货没跑了。 上官宏业见她呆滞的表情,只当她是被自己说中心事了。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磁性地哂笑:“本王以前误以为你就是个家世好的傻子,你这横冲直撞,一腔孤为男人要生要死,不顾家族,哪里担得起一府王妃,更不要说未来的皇后,如今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明兰若被他说得心情起伏不定。 是啊,一腔孤勇,为男人要生要死…… 她捂住心口,前生那些窒息而悲凉的情绪笼罩在心头,眼底笼了泪光。 原来,太后说的是对的,男子比女子现实得多。 男人什么都懂,不爱你的男人,只会冷眼看着你犯蠢,再加以利用。 她上辈子怎么能为了男人,舍弃爱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啊? 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流泪,心中也颇为复杂,难道她心里还是有自己才因爱生恨? 这一次,他沉声许诺:“别哭了,本王为自己看走眼道歉,从今往后,你有过孩子,正妃之位无法许诺给你,但本王愿为你争取侧妃之位,只要你与本王一心,未来待本王登基那日,你便是贵妃,摄六宫事。” 上官宏业面对女人,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真诚过。 明兰若扶住额,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满是讽刺:“哈……哈哈哈哈……秦王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当你的侧妃,又能当贵妃?” 真是笑死人了!这些 她都忍不住想像下人们那样恶狠狠地骂粗口。 上官宏业被她笑得有点不舒服,只蹙眉道:“自然是因为你清醒的头脑和手腕证明了你值得。”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没想过你不值得我牺牲那么大?” “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上官宏业按住她的肩膀,恼火地问。 “呯!”他还没问完,就被人一脚狠狠踹在了屁股上。 “哐当!”一下,上官宏业被踹得跌在一旁,扶着自己的旧伤,疼得呲牙咧嘴:“是谁竟敢……。” 【作者有话说】 一更,十一点半二更 第90章 他的吻和温柔还有残酷 “呵,秦王殿下还真是好心情,母亲病榻上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对本座的外甥女动手动脚!”一道阴沉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上官宏业一惊,抬头看向站在黑暗阴影之中的高大男人,他浑身阴焰,宛如嗜血修罗一般冷冷地睨着自己。 明兰若一下子被苍乔扯到了他身后。 他捏着她手的力道,分明是强忍着怒气。 她顿时有些无奈,又不安地反手握住了苍乔的手,轻声道:“舅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你住口,一个寡居之人,在人来人往处跟外男勾勾搭搭,成何体统,还嫌你惹的麻烦不够多?!” 苍乔冰冷的声音携着怒气劈头盖脸地响起。 明兰若僵了僵,强忍下恼火,抿唇不说话,这人现在气头上,还是别惹他。 否则一会疯起来,她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千岁爷息怒。” 上官宏业也勉强坐起来:“千岁爷,您误会了,本王只是有事与悼王妃商议罢了,有些东西不方便被人听见……。” 苍乔弯腰,满是戾气地睨着他:“秦王不必再跟她商议什么,她是本座的人,你有事来与本座商议,再有下次……本座不会再容忍。” 苍乔顿了顿,忽然抬手扣在上官宏业的肩膀上。 他似笑非笑地低头阴狠地道:“本座说过吧,本座可是很欣赏秦王这身体格与容貌的,好孩子,你图明兰若那丫头,不如来图本座,本座扫榻以待?” 苍乔身上猩红的蟒袍让他身上的煞气看起来血腥暴戾。 上官宏业浑身一僵,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白着脸咬牙不敢出声,只浑身僵硬得不敢动。 苍乔鄙夷地低嗤一声:“废物。” 说着,他起身强扯着明兰若转身离开。 和公公一甩拂尘,阴郁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宫婢和太监:“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便把脖子抹了,也省得你们还要试试慎刑司那些酷刑的滋味,咱家也得多费事,懂?”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叩头:“是,和大总管。” 上官宏业屈辱地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毕露,垂下的眼里满是恨意—— 苍乔,一个卑贱的阉人,待我登基之日,便是铲除宦党之时! 明兰若被苍乔一路拖着在宫里走。 他也不说话么,只冷冷地拽着她一路向前 明兰若被拽得踉跄,喘气不止,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连原本跟着他们的太监们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终是忍不住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苍乔,你够了吧!” 苍乔顿住了动作,转身一双幽暗的凤眸冷冷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明兰若握住自己发疼的手腕,被他那沉暗而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他第一次看见上官宏业骚扰她,后来就发疯了。 她咬牙道:“我都说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自己在那发神经,自说自话罢了,我听着他那些话,都只觉得荒唐,你能信我一次,不要总是动不动发脾气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哄苍乔。 可…… “我信。”他忽然淡冷开口。 “上官宏业他的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明兰若不敢置信地抬起眼。 苍乔定定地看着她:“我说,我信。” 明兰若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怔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心情起伏澎湃。 他真的……信她? 苍乔慢慢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幽暗的目光深邃如星夜长河:“怎么,傻了?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咱家的事?” 他这样,让明兰若很是不适应,只有些恼恨地别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信我何必刚才说那些羞辱我的话!” 她转身就想走,但下一刻,却被身后一双长臂狠狠拽回来拢在怀里。 苍乔的怀抱宽阔而温热,沉烟香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细碎冰冷的雪花和他炽热的呼吸一起落在她娇嫩的耳边。 明兰若身体轻轻一颤,他给她的奇异的麻痹感顺着敏感的耳垂一路蔓延攀爬进血管和身体的每一处。 她本能地抬手紧张地扣住他的胳膊,却听得他在耳边磁性的嗓音响起:“明兰若,你是我的,谁敢碰你,本座总会让他们死得很惨很惨。” 他平日里说话冰冷,可这次他却极尽温柔,像是呢喃的情话——让人毛骨悚然的情话。 明兰若看着冰冷幽暗,空无一人的宫道,身后的人像无边无际的阴影,让她逃不出这片夜色。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既信我,又为何这样,苍乔?” “是啊,我信的,只是仍会生气。”他低低地笑。 他双臂下滑拢住她纤细的腰肢,猩红唇满是欲望又极温柔地落在怀里人儿露出的雪白脖子上。 明兰若轻颤了一下:“……。” 不知为何,这晦暗冰冷的夜色之中,她甚至看不清前路,却不想拒绝身后这近乎炽热狎昵的轻薄。 她轻颤着,感受的他的唇慢慢地从后颈向下,撕开了她的衣领。 雪花落在她裸出的皮肤上,那种酥麻与温柔莫地撩人。 她是疯了吗,竟在刚才皇后宫中生死相搏存下命后,想被他拥抱。 哪怕明知他如今还只是个“太监”,却开始迷恋他呼吸威胁性地掠过自己皮肤的感觉。 她狠狠地闭上眼,终于颤声道:“苍乔……我冷,我们……回去吧,明日……明日我还有很多事。” 不该的,不是说好了,她不该再对任何男人,哪怕是他抱有期望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 第91章 又开始作妖了 <!--go-->苍乔顿住了动作,抬起头来,精致的眼角带着病态的猩红。 他看着身前的人儿,她背对他,纤细的身体微微向前伸着,像小鸟儿一样发抖着,全靠依着自己颀长的身体才能站着。 他微微挑起精致飞扬的眉,轻轻舔了下唇角,他喜欢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他微笑道:“好。” 说着,他忽然低头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呢喃:“咱家送你回去。” 明兰若浑身又是一颤,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神和脸都绯红柔软,动了欲念的样子。 虽有礼教在管制,可阿古嬷嬷说过,苗疆女儿从不像汉人这样复杂,女子也是人,有了欲念不可耻。 可她动了欲望的人不该是苍乔,不该的。 苍乔看着她轻颤瑟缩的样子,轻笑着略俯身,利落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飘落的雪中慢慢地前行。 明兰若略有些僵硬地靠在他的怀里,眼神迷离而混乱。 天色已是极暗,只有这似废弃的宫道上间隔极远有一盏幽幽石灯。 仿佛这晦暗天地间,只得他和她两个人。 她终是闭上眼,放松了自己靠在他炽热的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罢,只在这无人的黑夜宫道里,在他怀中,什么都不想。 苍乔抱着明兰若从宫道里出来,和公公早早地就领着人站在马车边守着。 他一看见苍乔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就见那姑娘已是在自家主子怀里睡着,眼下还有疲倦的青影。 “主子爷,慢点。”和公公打了帘子轻声道。 他看着苍乔神色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儿上了车,像是托着什么珍宝一般。 和公公心中暗叹,大概也只有面对明大小姐的时候,千岁爷才会有这种表情。 明大小姐若不曾主动靠近爷,兴许爷还不会允许他心中的欲望滋长,只克制地站在她身后。 可现在明大小姐这样主动地靠近主子爷,他心中的欲望早已生长成了弗远无边的偏执。 有朝一日,明大小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先要离开千岁爷,爷一定会毁了她,也会毁了自己,甚至毁了这天下。 “好了,回悼王府。”苍乔低声道。 日升月落。 明兰若被小希推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一早。 “娘亲,快起来,你今天要进宫干活~”小希奶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打了个哈欠,将小希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小脸蛋:“唉,真是不想去。” “不去不行的,那个皇后是坏人,会害娘亲!”小希早就从春明、景和那里听到了很多事。 明兰若懒洋洋地爬起来:“行了,知道了。” 景和端了水盆进来替她梳妆,明兰若坐在镜子前,瞧见自己耳朵上两点红印,像两枚猩红花瓣。 她脸上一热,低声问:“昨天是千岁爷送我回来的吗,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景和替她绾了个简单的荷心髻:“是,后来接到那个云什么的卫长消息,他就回去了。” “云霓……。”明兰若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温热的心似被浇了一桶冷水。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他身边本来就有别的女人。 她清艳容颜上恢复了平静淡漠:“吃早点的时候,去把秦王之前送来的那些医书中的《苗医实录》拿来。” 景和听到了之后,点点头:“是。” 用早膳的时间,明兰若又再细细将专门讲蛊降章里关于葡萄恶胎的章节看了看。 毕竟纸上谈兵,从未实操过落胎,还是这样的恶胎,终归是有风险。 随后,便带齐无名先生给她打的工具和药箱和春明一同进宫了。 皇后公里,一名年约七十岁,看着仙风道骨的道长领着一群年纪不等的道士们正在布置道场。 道家各色令旗和符咒挂满了皇后的宫内外。 明帝早早就在皇后的宫殿等着她,眉心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苍乔则在一边不疾不徐地优雅坐着喝茶。 明兰若随着和公公进来行礼,明帝冷着脸冷道:“怎么现在才到,你眼底可还有皇家?” 一来就被骂,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道:“昨日就听千岁爷说虚空道长要择吉时动手,所以兰若便踩点进了宫,怕冲撞了吉时。” 明帝顿时语塞,道场和吉时都是他要道长布置的。 他没好气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准备吧。” 明兰若眼底闪过嘲讽的光,行了个福礼:“是。” 她转身前,苍乔忽然悠悠开口:“不要慌,照顾好皇后娘娘的凤体,有不对之处,即刻来报。” 明兰若顿住了身形,她知道他是让她不必担忧,他在这里。 她淡淡地道:“千岁爷不必担心,兰若会处理好的。“ 说罢,她领着春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苍乔看着她梳冷的背影,眸光流转,莫名地有些晦涩。 明帝看着苍乔,眯了眯眼:“爱卿,对明兰若这外甥女倒是很上心。” “微臣这一生不曾欠了任何人的债,惟独欠了萧家长姐良多,您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为什么欠了萧家长姐,不是么?” 苍乔悠然道,语气并不算恭敬,甚至可以说轻慢得很。 明帝却笑了起来,摸着胡子:“爱卿说的是,也就明家这么个女娃还能勉强跟萧家有点关系了,这萧帅也是可怜啊,从开国太祖到现在,他萧家也算风光了,可如今连个跟他姓的人都没了。” 嘴上说着萧家可怜,他却心情莫名很好的样子,一早上没心情吃早膳,这会明帝甚至心情好到捏了块点心吃。 苍乔神色淡漠地低头喝茶,也不接话。 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两人打哑谜似的说话,让满室伺候的人皆大气不敢喘。 谁都知道陛下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萧家功绩,也就九千岁在他面前提到,陛下不会大发雷霆,还会心情很好。 …… 明兰若一进内室,就看见皇后床边坐了好几个御医。 一见她进来,御医们神色不一,既期盼又好奇,更多的是怀疑。 毕竟他们一辈子呆在宫里学的是正统医术,查阅不少医书,也没听过什么“葡萄胎”。 明兰若也没理会他们,只把早已准备好的药方和药物交给皇后的贴身宫女:“按照方子上去煎药。” 周皇后气色虚弱地靠在床边,语气却不佳:“你那用的都是什么药,先给御医们过目,再去太医院抓药。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今日她非要让明兰若死在自己手里! 明兰若眯了眯眼,这周后又要开始作妖了是吧? <!--over--> 第92章 她为啥喜欢这样的一个变态 “中医用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哪怕在咱们中原,毒物也可入药,您要是不信我的药物,非要去太医院抓药也可以。”明兰若冷淡地道。 她一根根地比出手指:“但是您需要跟陛下说好,第一、御医们讨论方子和重新抓药耽误了给皇后娘娘您治疗的时辰,出了意外不能怪我!” “第二、御医们觉有些药不能用,那就按照御医们的要求,但您吃出事了不关我的事!” 明兰若连说两条,周皇后听着几乎要气死,抬手就拿瓷枕朝明兰若:“放肆,你竟然三番两次咒本宫死!” 周长乐也阴郁冰冷地看着明兰若:“是啊,如果有了问题,你个当大夫的什么都不负责,那要你来做什么,不如去死好了!” 她昨天其实追出去,听见了明兰若和表哥的对话,那一刻,她心中对明兰若的厌恶彻底变成了憎恨。 三番两次勾引表哥,明兰若一定要死! 却不想几个御医互看几眼,忽然脸色难看地齐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我等对苗医一无所知,不敢查检悼王妃的药单!” 周皇后和周长乐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些御医—— 不是早就说好了,到时候他们负责查验明兰若的药方和药物,一旦有问题,就即刻禀报皇帝明兰若谋害国母吗? 可御医们齐齐低着头,皆不敢回应周皇后。 毕竟明兰若提出那些要求,其实都是在提醒他们——他们这些人一旦插手治疗,皇后娘娘出了他们一定会跟着背锅! 比起惹怒陛下马上掉脑袋还牵连家人,他们当然宁愿得罪皇后。 明兰若淡定地看向周皇后:“我这离还有第三呢,第三就是您能保证满宫都是您的人,没人盼着您死,宫里不会有其他人在太医院的药里做手脚吗?” “你……你怎么敢诽谤后宫妃嫔!”这次轮到周皇后脸色变了。 明兰若一句话直戳她心头,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等着她死了,觊觎后位之人。 哪怕自己宫殿里都是她的人,可万一有其他嫔妃的人呢? 周皇后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猜忌,还是咬牙道:“好,明兰若,本宫就信你这一回。” 比起那些宫中嫔妃,至少明兰若想活就会希望她这个病人活下去。 看着周皇后终于躺平,不再作妖,明兰若心底翻了个大白眼—— 跟这些人就不能客客气气,非得说得直白难听才会忌惮老实。 不多久,春明就亲自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明兰若则走到她身后,开始准备银针点药入穴。 她淡淡地提醒:“娘娘,落胎如同分娩,何况这次是落深植你子宫的恶胎,会更疼,我这边苗疆的扎针入穴也比中原的方式疼,你要忍着点。” 明兰若语气清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周皇后就是听出讥诮的感觉。 周皇后忍着一咬牙,冷着脸在周长乐及自己贴身大宫女的伺候下一口喝了药。 药物的味道却不是很苦,只是一股子腥味,她差点就要吐出来:“呕……这是什么……。” 但是一下刻,背后肩颈穴、天宗穴传来的尖锐刺痛瞬间让周皇后尖叫了一声,硬生生地把要吐出来的药物全部都吞了回去。 随后,周皇后一下子就软倒了下去,她只觉得那一碗药似化作万千虫,在腹内滚动,啃噬! 不多时,她就觉得小腹痛得难耐,一张娇媚的面容扭曲如鬼,惨烈地嘶吼起来:“啊啊啊……!!!” “压住她,否则恶胎出来,会大出血!”明兰若厉声指挥。 一边被吓到的大宫女们立刻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周皇后。 不多时,只见周皇后张开的腿间鲜血淋漓,一股子腥臭怪异的味道涌出来。 周长乐吓得脸色发白,扯住明兰若:“你……你给我姑母下毒了是不是,她怎么会叫得那么惨,你这贱人……定是觉得姑母会阻挡你跟表哥在一起,所以对她下毒!” 明兰若厌烦地一把甩开她:“来人把周大小姐带下去,堵了她的嘴,皇后病重,她还在这里为了男人神神叨叨的,害了娘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她现在最讨厌看见有人张嘴闭嘴,仿佛全世上的女子都想抢她心里那头猪! 周长乐被她推摔在地,疼得脸都白了:“你们快把这下毒的贱人按住了,向陛下禀报……呜呜呜!!” 谁知,她话音未落,立刻被皇后宫里的姑姑们捂住嘴,拖到了帐子外。 这皇后的生死也关系到宫人们的性命,现在众人只能信任明兰若,哪里还顾得上搭理这一看就无理取闹的周家姑娘。 没了烦人闹腾的周长乐,明兰若终于可以清净地坐下来观察皇后下身出血的情况。 她一边净手一边让春和将所有的器具用沸水和火焰消毒。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弱了下去,明兰若让人给她又灌了一碗药,才拿起一只细长宛如勺子一样的东西顺着皇后已经被药物松弛的下身伸了进去。 一股子黏腻腥臭的泡状物慢慢地被锐利的“勺子”刮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处理完了一切,又给昏迷的皇后扎针完毕。 明兰若才松了口气,一边洗手,一边吩咐:“恶胎已经下了大部分,等会把这些东西端出去给陛下过目。” “是。”春明应声道,浑身发软地去端那盆子了。 她一个未婚姑娘看到这血腥的落胎,没晕过去,也算是坚强了。 明兰若领着春明将那一盆东西端出来给明帝看。 明兰若一出来,明帝顿时神思回体,精神一振,立刻道:“可是恶胎下来了?” 明兰若点头:“是的,恶胎下来了,请陛下一观。” 明帝却没有马上看,反而看了一眼一直守在边上的一个御医:“图医正,听说你是除了那龚御医外唯一看过皇后之前出红之物的人,你也一起来看看吧。” 图医正立刻恭谨地道:“是。” 明兰若一听就明白了,明帝是怕她对皇后落下的胎儿动手脚。 所以让图医正来看看,她打出来的恶胎和皇后之前随出血流出来的东西有没有区别。 明兰若不可置否,她可真没动手脚,至少现在没动。 立刻有太监上来接过春和手里的盆子端到皇帝和图医正面前,揭开上面的盖布。 两人一看那里头的东西,顿时脸色都变了。 一大团肉泡状狰狞又黏腻的组织,浸泡在黑红血水里,一看就是——非人的东西。 “呕!”明帝直接干呕了起来, 殿内闻见或者隐约瞥见的人都忍不住软了膝盖,都和明帝一个反应。 苍乔是做惯了刑讯逼供和刽子手的,看见这种东西他脸色都不会变,他反而觉得有趣。 盯着一会,又慢条斯理地捏了块点心吃,然后朝着和公公摆了摆手。 明兰若瞅着他那样子,默默地想,啧,她为什么会钟情这样一个变态? 和公公把早就备好的薄荷茶送到明帝嘴边,伺候他漱口。 明帝好容易缓和过来,立刻忍着恶心急切地问:“图医正,如何?” 图医正脸色不好地点点头:“皇后娘娘之前每次出红流出来的东西,确实像这东西的一部分。” 只是每次流出来的东西不算多,他都想不到竟然是那么一大团寄生在皇后娘娘的宫腔内。 “寻常人落胎,不是正常血块,就是成型的胚胎,实在未曾见过这样的!”图医正是个直接性子,感慨地道。 明帝顿时脸都白了,倒退两步,他已经彻底信了,这果然是天降恶胎! 明兰若在边上一副担忧的样子,抬手拿了盖布去挡那盆子:“陛下,不要让邪气冲撞了您。” 与此同时,她袖子里的猩红粉末悄无声息落进了那盆中。 明帝立刻看向苍乔,急促又愤怒地道:“快,立刻让虚空道长再看看,然后作法,消弭恶胎的孽业!” “是。”苍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明兰若,才示意手下大太监将虚空道长领进来。 虚空道长进来之后,先一甩拂尘作揖之后,看了一眼那盆子里的东西,顿时也脸色变了变,口念上清法号。 “无量寿佛,此物邪祟非常……。” 话音未落,拿盆子里的肉泡竟突然蠕动翻搅起来,似活了过来一般,发出“咝咝”声。 “啊啊啊——!” “救驾!” 吓得在场众人纷纷恐慌地躲避,那捧盆子的小太监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起来,差点把盆子扔出去。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93章 明兰若,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她淡淡地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女以为,皇后娘娘也许是无辜的,不妨暂时圈禁娘娘,待道长作法之后,和钦天监同观天象后,再做决定。” 明帝眯起眸子,冷哼一声:“皇后认为你对她大不敬,三番两次在朕面前哭诉,若依了皇后,你和你儿子都会没命,你却要帮她说话?” 明兰若跪了下去:“兰若大小被父亲宠坏,心直口快,确有冲撞皇后娘娘的时候,父亲说过女子最重要是与人为善,以德报怨,良善之女才会得夫君尊重喜欢。” 嗯,这都是她随口放屁,可她知道皇帝爱听,或说者是个男人都爱听。 哪个男人不喜欢看起来很好操纵,又没脑子的女人? 她不会好心到为想要她命的周皇后求情,但她不能让皇帝认为她心存怨念,自然怎么装圣母怎么说。 果然,明帝满意地笑了笑:“嗯,女子最重要就是柔顺和善,到底是九千岁教出来的好孩子。” 可他眼神里却掩不住对明兰若的轻蔑—— 到底和萧家不同姓不同种,这明家大姑娘虽然莽撞到不顾礼教先婚后孕,但还是典型的愚善女子,没有威胁。 很好,萧家那身傲骨血脉到了明兰若母亲萧观音那里就彻底断绝了。 “行,就依你的意思,皇后失德,孕育邪胎,圈禁十年,苍乔你替朕拟圣旨!”明帝揉着眉心。 周后虽然依然美貌,但他一想到她身体里长出来那么恶心的东西,再不想多看周后一眼。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佳人,只是…… “对了,周家那莽夫要来找朕哭诉,就让宏业去劝,让他们识相点,朕没有废后已经是给他们脸面了。”明帝冷哼。 要不是朝中无武将可用,他就直接废了周皇后! 苍乔淡淡地道:“是。” 明兰若却要气死了,只强忍着怒火捏紧了裙摆。 什么叫按她的意思,明明一切都是明帝的意思,到了明帝这里就成了她要圈禁皇后十年? 这老奸巨猾的皇帝,当真是甩锅高手。 萧帅逝世后,朝中文官一派以她父亲为首,武将一派却是周家和上官宏业为首。 这下好了,百官中的一半人都得把她当敌人! 她现在正是暗中积蓄势力的时候,最不该引人瞩目,皇帝却直接帮她拉尽了仇恨! 她拒绝嫁给他儿子这件事,值得让这老皇帝记恨那么久吗? 明帝离开之后,宫内众人也不敢歇口气,毕竟九千岁这次并没有跟着陛下离开。 直到他冷冷地道:“都下去罢,本座有事要问悼王妃。” 和公公点头,立刻带着其他大太监将一干闲杂人等都驱离了这间宫室。 房间内只剩下明兰若和苍乔。 他坐在软榻边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白玉扳指,一言不发。 明兰若只觉得自己像在长辈面前罚站一般,莫名其妙就是感觉紧张。 她默默地想,大概是这个男人,总是让人容易生出危险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兰若终于忍不住轻咳:“咳,您……到底有什么想问的么?” 苍乔微微挑起眼角:“本座都不知道你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当着皇帝的面动手脚,嫌命长,嗯?”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道:“我必须一次性确认周皇后不能翻身,打蛇不死,必反遭蛇咬。” 周家已经与她结了仇,周家三大支柱——周皇后为首、秦王上官宏业、周大将军,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鲁莽!”苍乔冷冷地一拍桌子。 明兰若被那“呯!”地一声吓得心颤了下,她倔强地问:“我思虑周全了才动的手,哪里鲁莽了?!” 她下在那些肉泡里的蛊,是她根据秦王给的医书里炼出来的,试验过好几次了。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种粉末样小蛊虫,触及血肉就会翻滚蠕动着死去,但拿来吓唬人效果极佳。 苍乔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气笑了:“怎么,现在你成了陷害国母,周家和满朝武官憎恶的人,满意了?” 明兰若僵了僵,委屈又恼火:“那我能怎么办,我从汤泉山回来才几天,接二连三差点丢命,难道就不反击了,我又不是泥人!”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苍乔讥讽地看着她:“连你父亲走之前都交代万事要与本座商议,你倒是够自以为是的!” 明兰若愣住了:“我爹他……” 明明父亲那样憎恶宦党,更憎恶身为党魁的苍乔,竟在离开城内前,离开城内前竟放下自尊,亲自去找了苍乔,求他照顾她? 明兰若轻轻捏住衣襟,不禁红了眼眶。 爹…… “你一介闺中女子能知道多少朝中政局,圈禁五年,本座以为你脑子是真清醒了点,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莽撞无知!”苍乔冷冷地看她。 明兰若轻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那舅舅觉得我当如何。” 她并不想辩驳前生她实打实地参与和谋划过政变,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 她知道他现在是以长辈身份在教训她。 苍乔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下令:“老老实实地搬回东厂,带着孩子好好住下,不要随便出门,若实在想出府,本座自会派人跟着你,以后就不要回悼王府了,本座在一日,便会保你平安一日。” 他顿了顿,淡淡道:"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明兰若捏紧了袖中的拳头,这无异于要折断她刚刚生长出来的羽翼,一辈子依附他! 她抬起清冷的美眸看着他:“若是您不在了呢,若是您死了呢?我当如何?难道躲在您羽翼下一辈子?” “哐当!” 一声脆响,苍乔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在明兰若身后的墙壁上,瓷片四碎,把门外的和公公等人都吓得一个哆嗦。 明兰若闭了闭眼,忍下心底的惧意。 东厂督主司掌诏狱刑讯,真的发起脾气来,气势比明帝都恐怖,让人直接膝盖发软。 苍乔捏着手里的指环起身。 他一双艳丽的凤眼角染着猩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毛没长齐的雏鸟就想飞?" 他目光阴鹜地向她一步步逼过去:“你就这么想咱家死,不盼着点咱家好,没了本座的庇护,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谁都可以碾死你!”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私下那些小动作。 她那么拼命,就是为了长了翅膀,好离开他?! 不,她休想! 谁都可以盼着他死,她不可以!! 明兰若忍不住惧意,一步步被逼得踉跄后退。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二更 第94章 千岁爷和陛下有一腿? 明兰若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脊背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他的手一把扣住她的脖颈,用一种让她极其难受却不会窒息的姿态将她粗暴按在墙壁上。 他是对她有不可言说的阴暗心思和欲望,那又怎样? 他给过她机会逃的,是她一次次地靠过来,如今还想逃?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苍乔!”明兰若小脸涨得通红,用手使劲扒拉住苍乔的手。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正常,仿佛入魔了一样。 一双凤眼满是血丝,狰狞得像要撕碎她,眼神皆是晦暗暴戾的气息。 明兰若一边挣扎,一边努力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事事都依靠你,你这样忙……总有……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咳咳咳……你不可能掌控一切……你冷静下来……” 苍乔脑子一片昏暗,只听得见—— “我不希望事事都依靠你。”“你不可能掌控一切……” 这一句话彻底刺激了他。 愤怒与恐惧还有压抑太久的患得患失的情绪交织,让他猩红了眼,彻底疯狂,只想让她住口——“闭嘴!” 不要再说了!!! 他一把提起她,低头粗暴地狠狠用薄唇堵住她的唇,肆无忌惮地闯进她唇间。 明兰若本来被他掐得喘气都困难,他突如其来的吻让她错愕惊惶地睁大了眼,眼底慢慢聚了泪光—— 他怎么敢这样在皇后宫中,外头都是人的情况下这样肆无忌惮地轻薄她! 她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便轻薄,用身体换取他庇护的女人吗? 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对她…… 愤怒与恨意在一瞬间涌上她心头,夹杂着喘不过气窒痛,让明兰若近乎歇斯底里地挣扎了起来。 “滚开啊!”她脑子里血一涌,一把摸出袖子里还剩下的红色粉末就朝着他脸上抹去。 苍乔身体对于危险的本能让他身体先行动作,瞬间松开了明兰若,喘着粗气退到一边。 没了支撑,明兰若头晕眼花一下子踉跄着,软跪在地低而急促地喘息着:“呼……呼……。” 苍乔勉强找回了点神智,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嘴唇和小巧的下巴都被他弄的发红,眼里泪光粉融。 他心底莫名一疼,迟疑着想要上前扶起她:“你可有受伤……。” 明兰若却闭上眼瑟缩了一下,低喊:“不要过来!”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苍乔僵住了,伸出去的手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毕露。 他终于是让她这样害怕……可是那又怎样? 他闭了闭眼,冷道:“不要试图反抗本座,不要做蠢事,听到了么,周家那边本座会处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和公公有点无奈的呼喊:“陛下,秦王殿下,千岁爷正在询问悼王妃恶胎的详细……。” 下一刻,就看见门被人“哐当”一声粗鲁地打开,上官宏业推开门。 他眼神复杂又难看地站在门口,明帝则站在他身后。 上官宏业看见一地碎瓷片,明兰若狼狈地跪坐在地,发丝凌乱,眼含泪光,脸上还有红肿,他眼底似被刺了刺。 “千岁爷,悼王妃终归还年轻,又是女子,您是长辈,就算教训人,也不必亲自动手吧?” 苍乔听到上官宏业的声音,俊美容颜阴郁森冷下去。 他讥诮地道:“秦王可真是好心人,你母后现在还躺在内殿里晕着,还不知这恶胎成什么样子了,你倒是有心情来关心本座教训我的人。” 上官宏业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那不是托了您老的福气,母后要圈禁十年,消灾祈福!” “住口,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明帝不悦地厉声训斥。 他自然也是将室内这样子看在眼底,苍乔“教训”明兰若倒是很合他心意。 明帝心情很好地摸着胡子:“你们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女子,就该在宅院里相夫教子,爱卿教训她,正是因为他是长辈才操心,在朕眼里,你们叫爱卿一声叔叔都使得的!” 上官宏业被明帝长篇大论训得眼神冰冷屈辱,心底凉透了。 父皇竟然叫他认一个卑劣的阉人做叔叔?当真是老糊涂了,这江山在父皇手里迟早要断送! 但,这不是和阉党翻脸的时候。 他脸上还是紧绷住了,恭敬地道:“父皇说得是!” 说着,他还对苍乔行礼:“还请叔叔原谅小王鲁莽。” 苍乔冷笑一声,毫不领情地拂袖而去:“本座可担不起秦王殿下这声叔叔。” 苍乔这样无礼,明帝却心情很好地屁颠屁颠跟了过去:“爱卿,和田进贡了一批成色极好的玉,爱卿可要去挑一挑做扳指或者手串把玩,挑剩下,朕就赐给嫔妃们打首饰。” 上官宏业差点脸都绷不住了。 阴晴不定,冷酷薄情的父皇,竟然对一个阉人这样热情,难不成他们真的如传闻那样有一腿?!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明兰若两人。 明兰若已经缓缓地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提了药箱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 上官宏业立刻追了出去。 明兰若置若罔闻一般,一路走到二殿外。 上官宏业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她:“你唇角被打出血了,都没感觉么,你不气么!” 明兰若抬手蹭了蹭自己刚才被苍乔咬破的唇角,面无表情地道:“多谢,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千岁爷是我长辈,应该的。” 上官宏业看着她,忍不住捧腹讥笑了起来:“哈哈哈,明兰若,你说这虚伪的话时,眼底不要一副压着火气的样子,会比较像真话。”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秦王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您现在满意了,我可以滚了么?” 上官宏业却挡在她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说多谢。” 明兰若冷冷地问:“谢我救了你母后?大可不必,医者本分,何况我和孩子还想活着。” 上官宏业却叹了口气:“本王知道圈禁母后十年不是你的意思,是父皇的意思,你已经为了本王,很努力地救下母后,并阻挡父皇想要拿母后祭天,你的心意,本王看得清楚明白。” 明兰若强忍下拿药箱砸他的冲动,冷道:“殿下想多了,我一点没想拦住皇帝,没本事拦住陛下的决策。” 什么给了他自信,脑补出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他?! “何必口是心非,本王知道你做的一切后,就听见了房内苍乔打你的声音,立刻想尽办法让父皇折回来,打断苍乔对你的殴打,也算是还了你对母后的照拂。” 上官宏业沉声道:“但本王太了解父皇,知道他是独断专行,圈禁母后十年的旨意是他下的,可本王的舅舅周大将军怕是不会信我的话,认定是你害了母后,定会全力狙杀你!” 明兰若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啊,她会被当朝第一武将全力狙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哦! “真是……当舅舅的都他大爷的有病,听不懂人话!”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话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手痒去搜“葡萄胎”啊,这可是真实的病,做女人不容易。 第95章 明兰若:继承者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淡淡地道:“谢谢你告诉我,我会被当朝第一武将全力狙杀的‘好’消息!” 上官宏业蹙眉:“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有有一个稳妥的方法。” 明兰若听着,哂笑地挑眉:“什么办法?” 有趣得很,他和她明明是敌人,他会好心跑来出主意替她解决麻烦? 上官宏业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嫁给本王,你成了本王的侧妃,舅舅自然不好动你。” 明兰若沉吟着点头:“嗯,到时候,再让我这个发现恶胎的人,对陛下说恶胎已经落尽,皇后娘娘以肉身替天明王朝万民受过,如今脱了恶胎换了仙骨,当受万民尊崇,不但可以解了圈禁,还能让娘娘地位再上一层楼!” 上官宏业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眼里闪过熠熠光芒:“妙啊,当年果真是本王小瞧了你,不想兰若你是女中诸葛!” 明兰若看着他,一挑眉:“可惜啊,我还没疯呢,放一个想把我千刀万剐的皇后娘娘出来?!” 她好容易反设局,把皇后坑到圈禁十年,虽然带来的副作用有点大——满朝武官的憎恶。 但,她可一点都不会后悔! “本王能保证母后出来,绝不会再为难你。”上官宏业蹙眉,正色直言。 明兰若忍不住笑出了声:“扑哧……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谁不知道咱们秦王事母至孝。” 上官宏业上辈子除了军国大事外,对周皇后是言听计从。 上官宏业这个周皇后的好大儿娶了周长乐后,家里宠妾一个接一个被折磨死。 可周长乐有周皇后这个姑母支持,他也假装看不见,只让人将她们厚葬罢了。 她眯起眼,不屑地道:“皇后娘娘是面软心狠的性子,你要劝得住,就不会有她勾结龚御医设局害我之事。” 她从汤泉山回来才几天,就差点被害了几次了?哪一次没有周皇后的手笔? “明兰若,你……。”上官宏业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脸色有些难堪,还想辩解什么。 明兰若走近他身边,低声打断他:“顺便告诉你一件事,皇后娘娘是我好不容易弄进去圈禁的,放她出来……。” 她抬起清冷明媚的眸子,看着他一字一顿:“你、休、想!” 她受够了这自大男人的自以为是,一点不介意直接挑明彼此间敌对的立场。 上官宏业脸色变幻莫测,拔高了声音:“明兰若!” 明兰若按了按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鬓,淡淡地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秦你我的合作到此为止,想杀我,尽管来。” 说罢,她提了药箱转身就走。 上官宏业看着她背影,厉声道:“明兰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你是一直指望九千岁庇护你一世?”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冷漠地道:“反正我没指望你秦王殿下庇护我,请您少管闲事。” 说罢,她转身就走。 而上官宏业站在原地,俊朗的面孔满是压抑的难堪和愤恨。 “王爷息怒……。”他身边的侍卫长木谭低声劝上官宏业。 上官宏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愤恨:“木谭,当初明兰若日日跟在本王身后,为何不过短短几年变成这样?” 木谭迟疑了一下,选了个安慰自己主子受伤自尊的说法:“听说明大小姐在悼王府吃了很多苦,您也不曾对她施加援手,据说她在陛下面前,都承认了对您因爱生恨……。” 上官宏业蹙起剑眉:“那她也太小心眼了,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 何况那时候,他只觉得明兰若是个蠢货,被送去冥婚几乎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他疯了才会去沾她的破事。 木谭很是纳闷:“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五年前您、太子和她都在那栋酒楼喝醉了,她为何宁死也不承认孩子是太子和您任何一个人的,惹怒了陛下。” 上官宏业陷入了沉思:“酒楼当时被明兰若包了下来,没外人,照着太子的德行,是他的孩子,为了得到明国公的支持,他早就兴高采烈去娶她了,可见孩子不是他的。” 那,明兰若的孩子到底是谁? 木谭试探着看向上官宏业:“殿下,您五年前那晚上喝了多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官宏业没好气地讥诮反驳:“本王十三岁就开荤了,不是没上过女人的雏儿,虽然那女人给我下药,但做没有做过,难道能不知道吗……唔。” 可说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有点不确定了起来。 “明大小姐医术了得,她当初下在酒那个药说不定有让人失忆、失觉的作用,听说太子殿下也什么都不记得……。”木谭嘀嘀咕咕。 上官宏业被他说得心底愈发烦躁,他捏紧了拳头:“照着你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就是太子的了?” 他昏过去前,在场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总不能是木谭或者太子身边小太监的,他们都被打发到了酒楼外头。 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事发,东厂的人把酒楼围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不管是谁的,现下,要解决母后的困局,就必须将明兰若娶到手。” 若以后证明孩子是他的最好,若是太子的,就养着,等未来长大了,远远打发就是。 他虽然厌恶太子,却还没到一个没名分私生子都容不下的程度。 木谭叹息:“您看九千岁是会像把自己外甥女嫁给您的样子?” 上官宏业僵了僵,冷哼一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明兰若愿意,他一个没血缘关系的舅舅能怎么样?” …… 明兰若出了皇后宫中,春明立刻默默地跟了上来。 她见自己小姐脸色不佳,也不多问。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回了悼王府。 直到夜色渐深,快晚膳时,齐公公领着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看着那绫罗绸缎,包括各色首饰。 明兰若看完了,照单全收,却只淡淡对着齐公公道:“多谢。” 说罢,她转身就准备回自己屋。 齐公公呆了下,赶紧上前低声劝:“我的大小姐,督主也是为了您好,说话是不中听了点,可您确实莽撞了,快别气了罢。” 千岁爷和他的宝贝疙瘩怄气,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啊。 今天爷回来就阴阳怪气的,闹腾得他们心惊胆战。 明兰若笑了笑,心平气和:“我没生气,谁气谁是狗,小齐子,你回吧,景和,送客!” 景和不客气架着一脸无奈的齐公公就往外走:“您哪,走好嘞!” 小齐子都要哭了,妈呀,大小姐,您这还不气呢? 东厂那位爷还等着自己带点让他心情好些的消息回去呢,这下完蛋了。 春明陪着明兰若回了房,看着一屋子金灿灿,翡翠白玉成盒。 她迟疑了下,低声道:“大小姐,督主他……我瞧着是心里有您的。” 她虽然没有相好的,但她跟景和那迟钝的傻妞不一样。 至少九千岁看自己小姐的眼神,那占有欲,绝不是看晚辈的眼神,小姐也没反抗,只是沉默,可见不讨厌那位爷。 虽然这样的关系惊世骇俗,可只要小姐开心,她就帮着小姐走到底。 “您既不讨厌千岁爷,何不将心意告知他,省得许多误会。”春明小心地劝慰。 明兰若看着春明,笑了笑:“我的春明果然是最聪慧的,什么都知道。” 她又垂下眸子,轻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过呢?” 她刚解了圈禁之后那段时间,一次次地接近他时,早已表白过,可他是怎么认为的呢? 他认定她是为了逃离圈禁,才对他表白,只怕到现在也一样。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信任这种珍贵的东西。” 他是习惯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厂督主,他要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才能安心,才不会患得患失。 可她被陷害关入天牢,他抱着云霓转身离开之后,她就已经决定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掌中之物,永远不把生死寄托于他人。 这才是他们之间的……心结。 春明看着自家小姐,怔怔然地道:“小姐,你都经历了什么……你是真的不生气吗?” 那一瞬间,大小姐眉宇间的看透一切的淡漠,不像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倒像是经历了人世种种看透一切的老妪。 明兰若托腮,如画眉目冰凉地道:“有什么好气的,迟早有一日,我会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没了他苍乔,谁也一样奈何不了我,连明帝也一样!” 前生明帝死,太后亡,她都是亲眼看见,甚至参与过的。 所以,她心中其实是个没什么尊卑君臣的人。 苍乔说没了他,她算什么东西,谁都可以碾死她。 行,现在是事实,她认! 他的话只让她更坚定丰满自己羽翼,培植自己势力的想法。 他既然这么想她,那从今儿开始,她有机会就会踩着他、借着他的势一路扶摇而上。 明兰若翻开桌面的苗医书,喝茶悠悠道:“浪费这点时间跟男人怄气,跟女人争宠,不如多看书。” 阿古嬷嬷没有找到前,她想扩张羽翼,自然少不得磨炼医术。 春明认真地道:“小姐想当武皇还是吕后都好,等您有权有势了,千岁爷失势,就把他纳进房当小妾,不听话就揍!” 明兰若一口水喷出去:“扑——咳咳咳!” 难怪春明、景和是一对姐妹,一个冷静沉稳,一个暴脾气,可某些时候,奇葩的想法还真是出奇一致。 …… 门外,一道略显苍老的人影端着点心在窗外,默默地听完了明兰若和春明的对话。 王嬷嬷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终是没进门,转身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王嬷嬷。”她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仆人正在写信,是她这次雇来的那六个男仆之一。 见她进来,他立刻放下笔起身。 王嬷嬷坐了下来,看向他们:“陈宁,这些天还习惯么?” “托嬷嬷的福,一切都好,正在给老家写信。”陈宁稳重地点头。 仆人很少识字,但陈宁的字锋利内藏,倒像是含着剑气。 王嬷嬷看着他:“你来了这些天,对明家大小姐怎么看?” 陈宁蹙眉:“还看不太出来,只觉得她美貌,会医术,其余也就是……寻常大家闺秀。” 王嬷嬷笑了笑,眼神锐利一点不似平时那浑浊平庸的样子—— “不,明家大小姐,可能会比她母亲更像年轻时的萧元帅,一个看似温文公子、一个像纤纤佳人,可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心无君臣尊卑,无视礼教的那一股子狠劲啊,一脉相承。” 陈宁愣了一下,蹙眉:“您在悼王府暗中观察了她好些年,一直都说她会点医术,但软弱内秀,怎么突然对她改了评价?” 王嬷嬷叹气:“是老婆子当初看走了眼,她能为了小少爷忍辱负重五年,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陈宁沉默不语了一会,才抬起眸子:“抱歉,嬷嬷,我们观察她的时间还不够,如果她只是为了孩子,我不认为她的眼界有资格成为萧家的继承人。” 萧帅隐藏的金库和赤血军团也不能交出去,哪怕明兰若是世上唯一拥有萧帅血统的遗孤。 “萧帅的遗志书写得很清楚,萧家遗孤若没有资格和能力,宁愿彻底湮灭,也不让无能者掌控这些东西。” 王嬷嬷摇摇头,淡淡道:“不着急,日子长着呢,潜龙在野,凰舞九天,我信,有一天,你们会看见她成为一个合格的萧家继承者。” 如果明兰若嫁入皇室,又或者当个富贵主母平凡一生,他们这些残存于世的赤血军团遗孤都不会再现世。 可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硬生生地走了一条复杂而为世人鄙弃的路。 也让她在明兰若身上看到萧帅的影子,重情重义,又杀伐果决,能屈能伸,忍耐而聪敏。 所以,她写了信出去,这一批进入悼王府的,全是隐藏在各地的赤血军团遗孤精锐。 他们需要观察明兰若,观察她是否有资格和能力,继承萧家隐藏的权力,颠覆这黑暗的天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更四千字?,就不分两章了~~~ 第96章 隐书生,你是不是喜欢悼王妃 夜色渐深 东厂内九千岁书房内外却灯火通明。 “给她送了那些东西,就说了谢谢?”苍乔坐在八仙椅上,冷着脸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小齐子,俊美的面容阴沉得吓人。 “是,干爹……呃!”小齐子点头。 “啪!”一只鸡蛋狠狠地砸在他脑门上,碎了。 苍乔又随意地从边上和公公手里的盘子,长指捏了个鸡蛋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 “不是你小子说你嘴最甜最晓得哄人了,自告奋勇去给那丫头送东西的?” 小齐子哭丧着脸,顶着一个蛋黄跪在地上:“可……可悼王妃压根没让我说什么啊。” 他进宫就被夸嘴巧,本来是想在千岁爷前再露个脸的,谁知道弄巧成拙。 “啪!”又是一个鸡蛋砸过来。 小齐子脑袋一晕,他帽子上,现在是双黄蛋了,鸡蛋清稀稀拉拉地流了他一脸。 “没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苍乔慢条斯理地又捏了鸡蛋在手里抛。 小齐子瑟瑟发抖:“是……千岁爷,您消消气。” 他可不敢叫干爹了,这不是抱大腿的时候。 苍乔眯起的漂亮凤眼闪过不甘心,冷冷追问:“她真的没说什么了?” 有这群办事不利的傻子“干儿子”他怎么能消气? 小齐子苦着脸,他哪里敢说:“这……。” “啪!”又是一个鸡蛋朝着他飞过去。 小齐子本能地一闪,“啪”鸡蛋砸在他身边,没砸身上。 一时间院子里几个看热闹的大小太监们都不敢出声了。 苍乔眯起眼,危险地笑了:“不错,胆儿肥了,还敢躲。” 小齐子慌了,赶紧大喊着转移:“悼王妃说——这事儿,谁生气谁是狗!” 空气陷入了窒静。 众人:“……” 小齐子这真是人蠢没药救,这不是摆明在骂督主是狗吗! 果然—— “呯!”苍乔一脚踹翻桌子,发出巨响,吓得众人齐齐一个哆嗦。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踹翻了桌子,捏着白玉念珠来来回回地踱步,着俊脸咬牙切齿地低声骂—— “什么东西,臭丫头,还来劲了!” “难道……她哪里真伤着了……” “哼……伤着也活该,咱家走了,她也不追,还跟上官宏业那骚男人勾勾搭搭——当真可恶!” 和公公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千岁爷只要遇到明家大小姐的事,私下总有那么一会儿……像深闺怨妇。 明明是自己给了别人气受,结果把自己气个半死,还指望人家姑娘来哄你。 倒还真是应了明大小姐的一句——谁气谁是狗。 也不知来回踱步,骂了多久,苍乔忽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地道:“准备一下,明天的事儿推了,本座要去悼王府。” 和公公愣了:“啊,您要去做什么?” 苍乔眯起眼,转动着串珠,矜冷地道:“春游赏花。” 和公公一边拿了狐皮披风给苍乔穿上,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黑暗飞着细雪的天空—— 这明儿能赏花么?赏蜘蛛结网差不多。 苍乔拢了领子,瞥了眼院子里的小齐子。 他头顶双黄蛋,狼狈跪坐着,捏着耳朵,一副做错事小媳妇的模样,又委屈又哀怨。 “这一篮子鸡蛋在小齐子身上砸完,再散了。”苍乔没什么表情地道。 死丫头不领情罢了,小齐子也敢躲他砸过去的蛋,哼! 苍乔拢着衣袖,悠悠回了自己的寝房。 小齐子一脸委屈:“……” 一众大小太监从篮子里一边拿蛋瞄准他,一边嘀咕:“唉,傻子费蛋啊……” 谁不知道千岁爷出手大方,可心眼儿小啊,锱铢必较,他还敢躲! …… 第二日一早 天空难得放晴了一日,不再是雨夹雪,湿冷冻进人骨头缝里。 虽然天边还是压着乌沉的雪云,但小希起床梳洗了,就开始拉着王嬷嬷的孙子檀儿一起满院子疯玩。 专门负责看着安全的家丁陈宁站在一边看护着,陈宁温声招呼:“小希少爷,您慢点,一会还得吃早点!” 西跨院里,正在门口吐水刷牙的无名先生,听见对门忽然打开,不爱出门的年轻书生,换了崭新的白棉袍子夸出来。 他打量了下头戴嵌白玉新头巾的隐书生,挑眉:“早啊,小书生,打扮得这样整齐,可是看上哪个新来小婢女了?” 隐书生僵了一下,他打扮得很明显吗? 他细细长长的眼睛瞥了眼无名先生,不自在地道:“先生不要瞎说。” 无名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啧啧,看来是心悦佳人而佳人不知。” 隐书生轻咳了一声:“先生慢慢洗漱,我先去吃早点。” 悼王府的人统共就十来个,平日下人们一桌吃早点,无名先生和隐书生是门客,有资格一起跟主家一起用膳的。 但平时隐书生和无名先生深居简出,从没和明兰若一起用饭过。 所以隐书生出现在明兰若的院子里时,景和惊讶地调笑道:“哟,小书生,你可舍得出来了,天天跟个小媳妇似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隐书生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好,便想出来走走,今日早点可有什么好吃的?” 顺便瞧瞧小娘子气消了没。 “今日早点有酥酿元宝,荠菜云吞,并四样小点心和燕窝莲子羹,隐书生可要与我们同用早膳?”明兰若拢着银鼠皮手筒,笑吟吟地从内屋里出来。 她一身鹅黄镶银边的宫装裙,乌鬓边上簪着两串精巧的剪绒蜡梅,眉心一点珍珠花钿。 简单贵气,她清艳的眉目都娇俏柔和起来,似廊下疏影横斜、馥郁幽香的一支蜡梅。 隐书生看得怔愣,她好像从未用这样放松自在的笑容对那个叫苍乔的人说过话。 他心里不知怎么泛起酸涩来。 “看傻了么,我家大小姐好看吧?”景和促狭地撞了下隐书生的肩膀。 隐书生有些狼狈地别开脸,低声道:“景和姑娘,莫要拿小娘子的名声开玩笑。” 明兰若瞧着他方巾下白玉似的耳朵都红了,忍不住好笑。 这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又单纯迂腐,简直跟她身边苍乔、上官宏业之类不是一类人。 明兰若笑着道:“好了,你们别闹人家了,来吃饭吧。” 一行人进了房间坐下,王嬷嬷已经领着两个二等丫鬟将早点摆好了,退了下去。 明兰若和隐书生分别坐下,小希也被陈宁领了进来用早膳。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喂着小希,温声细语地问小希学了些什么,自己倒是不怎么吃。 他拿碗装了一碗燕窝莲子羹给明兰若:“小娘子,你身子弱,也该先吃点东西再喂小少爷。” 明兰若瞧着他将莲子一个个挑出来,忽然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莲子。” 莲子清火,可她并不喜欢,只是小希最近贪吃过油炸点心上火,她才特意吩咐厨房煮的。 她的习惯,为何他一个不熟悉的人,会知道她的习惯? 隐书生挑莲子的动作一顿,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去。 春明危险地眯起眼,手无声地按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 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隐书生,总觉得他藏了很多秘密。 第97章 婊里婊气的男人 他收回了手,似有些窘迫羞涩:“小生……小生只是自己不喜欢莲子的味道,所以推己及人了。” 春明眯了眯眸子,呵呵,她信他的鬼话。 明兰若没说话,只是眼底闪过狐疑,她还没开口,景和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撒谎,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家大小姐,偷偷摸摸去厨房打听了她的喜好!” 房间里一时间除了小希稀里呼噜地喝豆浆的声音,鸦雀无声。 春明:“……” 明兰若:“……” 隐书生一张白玉似的斯文秀气的面孔瞬间涨红:“你……你……景和姑娘……你不要……不要血口喷人!” 景和笑眯眯地打量他:“难得见你出来,还打扮了一番,不错,挺好看的。” 隐书生这下耳朵脖子都红了,像是被欺负狠了,眼角都气得水汪汪地:“你你你你……。” 为什么大家都拿这事儿说嘴! 明兰若沉默地看着隐书生像被扒了毛的慌张鹭鸟似的,修长手脚都没处放,羞耻得完全不敢看她的样子。 这酸书生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莫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她从小就生得美貌,及笄之后更是当时京城贵女之中第一人,第一次去上元灯节就收了不少公子传情桃花签。 她自然能看得出对方的心意,这书生对她多半是有意思的,有些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大部分男子都只是爱慕她的容色姣好而已,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隐书生多半也是如此,他既不承认,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明兰若端起燕窝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景和,不要戏弄隐书生,他是小希的老师。” 景和朝着隐书生促狭地眨眨眼:“好了,知道了!” 春明蹙了下眉,虽眼底仍有猜忌,但还是把手从腰间藏着软剑的位置放了下来。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泰然自若的样子,似完全没有将他自己在眼底的样子。 他捏紧的拳松懈下来,可是心底却又不知怎么弥漫开晦涩难言的感觉。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换了身份,她不会多看他这样的人一眼。 隐书生沉默着用完膳,才抬起眼看向明兰若:“看小娘子这身打扮,可是要出门?” 明兰若笑了笑:“今天三月初一,大理寺卿和按察院左都御史的小姐邀了我和小希去看开春湖。” 正常按着时令节日,二月二就龙抬头了,可以开始春耕了。 但今年天象大异,三月初一竟还飘雨雪,眼看春耕不成,粮食种晚了会闹饥荒。 所以钦天监就观了天象选定三月初一来举行“开春湖”的祈春送冬仪式。 地点选在了京城最大且没上冻的——明春湖。 隐书生目中幽光一闪,明知道周家对她虎视眈眈,却还要应邀出行。 明兰若不是心血来潮的人,她冒险出行,一定有她的目的。 饭后,明兰若只带着景和、小希上了马车、陈宁坐上车夫的位置一扬鞭子驾车离开了悼王府。 不多久,她们就到了人山人海的明春湖。 今天不下雪,明春湖边高高的五彩祭台上,钦天监的祈春仪式进行到了尾声。 百姓们都虔诚地跪在祭台下,人人手持香火,向上苍祈求冬去春来,春神降世,热闹极了。 明春湖边飘荡着二十余艘迎春画舫,都是京城各家高门大户贵女们。 按照惯例,祈春仪式结束后,迎春画舫上的贵女们就会坐着画舫去湖中央放生小鱼和飞鸟。 矜贵的女孩们正值青春年少,也代表了花团锦簇的春天。 明兰若下了马车,看着画舫上打扮得花枝招展,无忧无虑的姑娘们,有些恍惚。 许久之前,她和明玥莹也是其中一员,她们期盼着自己的春天和情郎,也一样无忧无虑…… “娘亲,快点,徐小姨、莫小姨她们在等我了!”小希儿软糯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奶包。 她含笑抱起他:“走吧,娘亲带你去找你徐小姨她们一块玩。” 如今,她有子万事足,绝不留恋过去。 大理寺卿长女徐秀逸和左都御史次女莫飞雁几人,是小希在汤泉山用“可爱”大杀招迷住的几个姑娘。 如今她们统统自称小希的小姨,把周长乐推小希落水的消息弄得满城皆知。 周长乐名声都臭了,哪里还有当初贵女领袖的风头。 明兰若抱着小希在早早等候的徐家仆人领路下到了湖边。 “王妃,上船小心,小希少爷还是小人来抱吧。”陈宁从明兰若怀里接过了小希。 明兰若淡淡地道:“听王嬷嬷说,你家没落前是在沿海行省开武馆的,拳脚功夫和水性都很不错,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抱好小希跟紧了我。” 陈宁心下一惊,但他不问任何问题,只低声道:“是。” 陈宁抱着小希几个大步,就稳稳地上了船。 明兰若提着裙摆正打算踏上弦梯木板,却不想湖水忽然一个荡漾,船身颠簸起来。 明兰若纤细身形一歪,踉跄着差点从木板上踏空,景和一惊,抬手就去拉她。 却不想另外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直接握住了她的柔荑,替她稳住了身形。 明兰若本能地转脸,鼻尖就蹭上男子细白棉袍的衣襟,一股书卷墨香气侵袭进她呼吸之间。 她一愣,抬起眸子,入眼就是隐书生秀气斯文的俊脸。 “小娘子,小心。”他细长的眸子闪过幽暗温柔的光,顺势扶住她纤细的腰肢。 两人站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 明兰若神思有瞬间的恍惚,竟不知为何,单眼皮青年这双眼,让她想起另外一双深邃眼角下勾的阴郁凤眸。 心头蓦地一悸,漏跳了一拍。 她顿时捂住胸口,退了一步,冷冷地蹙眉:“隐书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隐书生捏着她的手,苍白斯文的脸上一脸无辜和羞涩:"小生只是来看开春湖,小娘子能不能带我上船开开眼界?" 明兰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书生有点婊里婊气的,像宫里那些说话绕弯子的大太监。 不,应该是后宫勾心斗角的嫔妃们。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98章 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一) “好了,你上来吧。”明兰若揉着额头,有点无奈对隐书生说。 反正现在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不少。 隐书生细白斯文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来:“多谢小娘子。” 明兰若提着裙子,在景和的帮助下,顺利上了船。 只是趁着隐书生不注意,她冷冷地吩咐景和:“多分一点注意力在隐书生身上,看他跟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她疑心病重,而是今日她的计划,不能出差错。 景和点头:“是。” 小希和明兰若才上船,就看见徐秀逸和莫飞雁领着各自的婢女笑吟吟地从船里出来:“小希儿来了!” “小姨们越来越美腻了啦呢!”奶猫似的人儿笑得甜蜜,看得她们心都化了。 “悼王妃姐姐!”徐秀逸和莫飞雁跟明兰若含笑互相见了礼。 画舫里还有另外两个三品官员和勋贵人家的小姐,她们也都与徐秀逸玩得好,见了明兰若也都恭敬行礼,丝毫不见鄙夷之色。 明兰若看着徐秀逸几个带着小希,又是给他送东西,又是逗着他玩。 陈宁则一直站在离小希一步左右距离,警惕地守卫着小希。 她满意地喝了口茶,王嬷嬷找的这些仆人,确实不错。 明春湖极大,二十多艘画舫缓缓地向湖中间游了过去,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其中一艘华丽的画舫上,周长乐一身昂贵胭色蜀绣华服,凤凰髻上东珠头面精致,整个人高贵而娇艳。 只是她一双眼睛里带着阴冷的光,正看着不远处明兰若和徐秀逸的画舫。 “别看了,明兰若从答应了来明春湖,就注定了那艘船上等会都是死人,何必跟她们那些死人置气。”周同晨拍拍她的肩膀。 周长乐阴沉地开口:“大哥,给我一把剑,一会她们尸体抬出来,我要划烂明兰若那张勾引男人的脸!” 周家长子、周同晨精明削瘦的面孔上露出笑来:“不愧是我周家女儿,有仇必报,有咱们勇武侯府的气势!”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是女孩,这些肮脏贱人的血不配脏了你的手,你要干干净净地,等着秦王娶你,懂吗?” 周长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懂得父兄的意思, 最近她名声不好,他们不希望她再被人诟病不够“善良”“温柔”,成为嫁入秦王府的阻碍。 皇后姑母已经被圈禁了,她必须更谨言慎行一些。 周长乐阴沉着脸咬牙,不甘心地道:“反正,我要秦王表哥看见她的尸体,那张脸是烂的!” 她要表哥从此以后,一想到明兰若就记起她死时的狰狞面孔,回忆里只余下恶心! “妹妹果然像皇后姑母一样聪明,放心,哥哥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周同晨欣慰地点头。 他看向不远处徐秀逸、明兰若的那艘画舫,眼底凶光毕露。 一想到等会能看到明兰若等人的尸体,周长乐心情愉快起来。 遇到明兰若那贱人后,她京城第一贵女的尊严、名声短短这些时日都被对方践踏在地。 甚至连她孺慕多年的表哥,都被她勾引了! 所以……她绝不原谅明兰若这个卑劣淫荡的贱妇! 还有徐秀逸、莫飞雁这些背叛自己的……帮凶! 徐家画舫上,寒风迎面而来,但阻挡不了女孩子们出游放生的热情。 徐秀逸和莫飞雁几个姑娘带着仆人们一起去船边放鱼。 小希儿则被陈宁扶着,蹲在边上装满青蛙、小鱼、小乌龟的盆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明兰若听着画舫上的欢声笑语,神色淡淡地一路顺着画舫慢慢地走着,似乎在欣赏风景。 但隐书生在一旁看着,却敏锐地发现她的目光正警惕地扫过水面和船身的每一处。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小娘子……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景和懒洋洋地跟着明兰若,只是眼角余光也不动声色地盯着隐书生。 也不知道大小姐怀疑这傻书生什么。 她盯了半天,都觉得这货在眼馋大小姐,但一副有色心没色胆的怂样。 啧…… “娘亲,娘亲,快下来放鱼!”小希仰起小脸蛋朝着明兰若摆手。 明兰若已经走完了一遍画舫。 她的目光在船尾划桨的两个桨工身上停了停,似笑非笑地移开了目光。 她转身出了甲板,徐秀逸笑吟吟地将一小盆鱼递过来:“王妃,您也放生吧,给今年博个好意头?” “好!”明兰若笑着接过来,倾身下去,将鱼倒进湖水中。 鱼儿欢快地入水,飞溅起点点亮晶晶的水花,小希高兴地直拍小手手:“哇,小鱼跃龙门喽!” 小希话音未落,飞溅起的水花,忽然骤然变大——“哗啦啦!” 瞬间有东西从水里蹿出来,大片的水花就凶猛朝着明兰若和小希她们卷来。 “小心,退开!”景和早有准备,她右臂立刻一振,卷在她右臂上看似装饰品的护臂,竟甩成一片薄如蝉翼的奇异金色薄甲长盾。 景和敏捷地闪身挡在明兰若和小希、徐秀逸等人面前。 只听的“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水花之后,竟是十几枚闪着寒光的飞镖,撞在薄甲盾上,落了满地。 “陈宁,带小希进舱!”明兰若冷声喊。 陈宁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小希,旋身就躲进了船舱。 暗器袭击失败后,水中突然蹿出来了十几个水淋淋的蒙面杀手。 他们手持长刀,闷声不响地就朝着明兰若等人凶狠地砍了过来——“不留活口!” 景和冷笑一声,她再次一抖手中那金色薄甲长盾。 那长盾竟一下子爆开,咔咔几声化成了一条满是利刺的金属长鞭,她挥鞭就朝着那些杀手狠狠抽去。 “唔唔——!!”立刻就有五六个最近的杀手被抽得皮开肉绽,不少人肚皮都被划开,惨叫着落水。 “嘿,姐姐我新得的盾鞭,稀罕货,还没见血呢,就用你们开刃了!”景和弯了眸子,眼底满是兴奋。 她八岁随着师傅上阵杀敌,两把刀左右开弓不知染过少敌人的血,可十几岁开始被困国公府,好久没杀得那么爽了! “杀!”景和杀得性起,一手金属长鞭,一手短刃,身形狠辣如旋风。 杀手们刚冲上船边,就被她一鞭子抽过去落水,或者被她飞身骑上肩膀,一刀抹了脖子,血溅三尺。 隐书生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微冷的光,景和这种高手只是……武婢? 不,景和使出的,全是战场上以一挡千的杀招,为何明国公府里有这样的人,并对明兰若忠心耿耿? 明兰若见景和稳住了,她转身看向吓瘫在地的徐秀逸,沉声下令:“秀逸,带着你的小姐妹躲到二楼厢房里,我如果没有让你们开门,不要开门!” 徐秀逸这些姑娘们平日里哪里见过这残酷可怕的场面,早吓得瑟瑟发抖。 但明兰若脸上那种镇定自若感染了她。 徐秀逸抖着嘴唇点头,在婢女们的搀扶下,带着莫飞雁几个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船里。 看着徐秀逸几个离开,明兰若略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和景和缠斗,不断冒出来的杀手。 周家如果想杀掉她,甚至将大理寺卿、按察院左都御史等人的女儿都灭口,不会就这么简单派些杀手就完了。 他们一定还有后手! 此时,一只手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明兰若转脸,就看见隐书生极近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苍白着一张秀气斯文的面容,似强自镇定地轻声道:“小娘子……不要在这里了,回船舱,太危险了。” 明兰若眉心微拧:"你怕?" 他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如果他想要杀自己,只怕已得逞了。 瞧着他苍白着脸,垂下眸子,眼下阴影越发显得他纤弱的样子。 明兰若索性反手拉住他的手,交代:“跟我来吧。”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拉着他一路进船舱,上楼。 他微微眯起眸,小娘子这样镇定,是早料到了周家的人会来杀她啊。 问题是,她到底打算利用杀她的人做什么? 隐书生看着明兰若拉住自己的雪白纤手,这小娘子,果然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 但不知为何…… 这种被她保护的感觉……竟意外地好。 他低着头,唇角弯起一点温柔弧度。 明兰若忽然转身正打算交代隐书生什么,就看见他低着头,唇边笑意柔软,白玉似的耳朵有点泛红。 似感觉她转头,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有点不自在地低声问:“小娘子?” 明兰若愣了一下,眉心跳了跳。 这时候了,这傻书生还有心思因为她拉了他的手而害羞?! 她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交代他:“你在二楼甲板上呆着,切记不要到处乱跑。” 话音刚落,整个船忽然一歪,明兰若就听见底楼传来一阵尖叫声——“不好,船底下漏水了!” 明兰若冷笑一声:“果然还有后招啊!” 在船上,要置人死地,最好就是凿船,刚才她就发现那两个船尾的摇桨工身形似武者,果然是潜伏进来凿船的杀手。 周家这些人,还真是没创意! 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个信号筒,轻轻一拔,举起朝天,立刻就有猩红烟火飞蹿上天,尖锐的鸣响声响彻了天空。 声音大得远离湖面的岸上百姓和参加祭祀祈福的百官都被惊动了,注意到了远处湖面上歪斜的画舫。 “不好,那边的画舫上出事了!” “画舫要沉了!救人啊!” 片刻之间,岸边突然有十数艘小船被人推下水。 为首的一只小船上,高大的身影,青衣短打,手提长剑,头戴斗笠,似江湖侠客。 竟是禁军统领,太后的侄儿——慕青书。 他早有准备一般,挥手冷声道:“出发,救下悼王妃船上所有人,擒下刺客!” 这次,拿下所有刺客后,一定要让周家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木有二更~ 第99章 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二) 与此同时,周家画舫的人,也注意到了远处岸边小船的出现。 “大哥,你不是说早就将湖边民船清空了么,她们就算没死在咱们家死士手上,也会死在水里!”周长乐忍不住恼火地转头看向周同晨。 周同晨削瘦精明的面孔上露出恼意:“这……” 他也不知道那些船是哪里来的,明明他早就打点好了,以开春湖祭的名义清空了所有的湖上民船! 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敢违背他和父亲的意思! 他冷着脸,阴狠地道:“别急,事儿可没完呢!”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人在自家画舫上升起一面腥红的旗。 随后,原本一直停在湖心附近的一艘高大楼船忽然动了,直直朝着明兰若她们的船开了过去。 明兰若此时正依在栏杆上瞧着楼下的战况。 景和提着那把无名师傅专门给她打造的盾鞭子在船上挥得虎虎生风,打地鼠一样,把试图冲上船的一波波黑衣杀手打下水。 明兰若瞧着有点不对劲,干脆敲了敲木质栅栏,拔高了声音:“景和,别把他们全抽下水了,要杀在船上杀!” 景和这丫头,杀得兴起,都忘了她昨晚定制计划时的嘱托了啊!! 景和闻言,立刻一转手腕,把抽敌下水的动作换成卷了杀手上船,干笑:“得令!” 隐书生看得眼底疑光闪烁,她为什么要景和将杀手引到船上再干掉。 现在整艘船漏水,援军到达还需时间的情况下,明明把敌人灭在船下最安全! 他还没开口问,眼角余光忽然察觉一抹巨大的阴影靠过来。 他眼底一冷,猛地朝前一扑,将明兰若一把抱在怀里:“小心!” 明兰若察觉了什么,想避开,却来不及,被隐书生一把抱在怀里,就地一滚。 然后整艘船突然被什么东西“砰”地一下撞上,发生了剧烈地震动和近乎翻覆的倾斜。 画舫上不少人瞬间落水,发出惨烈的呼救声——“救命啊!” 明兰若被隐书生抱在怀里,他敏捷地抓住了栅栏,抱着明兰若就地躺倒,紧贴着二楼甲板的地面,不至于滚落水中。 好在,画舫因为已经进水,船身半沉,反而没有那么快地倾覆,倒是平稳住了。 明兰若回过神,看着隐书生,见他狼狈地抱着自己,头上新戴的方巾都掉了,额上撞得一点红肿。 她有些担忧地蹙眉:“你的伤要紧吗?” 隐书生摇摇头:“不要紧,但是这船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明兰若看向刚才撞向画舫的三层楼船,那是朝廷专门用来警戒和清理明春湖面的兵船! 此时,那船上不断有官兵顺着绳索从楼穿上跳下来,大声询问:“刺客在哪里?!” 为首的小队长更是落地后大声呼喝:“画舫里的人快出来,你们的船要沉了,我们是来接你们上楼船的!” 画舫将沉,大部分的人都在徐秀逸的带领下,按照明兰若的吩咐跑到了二楼的舱房里瑟瑟发抖地躲着。 她们从门窗缝隙里瞧见官兵的样子,加上画舫进水将沉的恐惧,让人们本能地觉得得救了,就要开门往外跑。 “这里,我们在这里!” “救命啊!” 那些声音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他们立刻握了刀就往二楼厢房走去。 摔在甲板边上的刚起身明兰若见状,眼底寒光一闪,厉呵——“秀逸,不要出来!” 徐秀逸一个激灵,记起明兰若的忠告,立刻反身拦在所有人面前,用背挡在门口:“不可以出去,要等悼王妃的吩咐才能开门!”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本能就觉得明兰若绝对不会害她们! 徐秀逸身份最高,在场众人和仆婢们也不敢违抗她,只慌张而不知所措。 而原本在甲板角落的明兰若也因那一声呼喊,瞬间就吸引了其他官兵的主意。 他们立刻提着刀剑,互看一眼,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进二楼船舱去凶狠地撞门:“开门!” 另外一队人马就朝着明兰若和隐书生冲过来,但他们眼中凶光毕露,丝毫不像救人的样子,倒像是来杀人的! 隐书生见状,眼底闪过冰冷的光,瞬间明白了—— 这些官兵和楼下那些杀手压根就是一伙的! 从他们利用沉重的楼床撞向徐家画舫开始,就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逼出画舫里的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岸上人赶到之前,把徐家画舫上所有人杀掉灭口,再将楼下蒙面杀手放跑,把罪名推给那些跑了的杀手,自己就可以摘个干净! 明兰若也在同一时间看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她眉心一颦,喊了一声——“景和!” 周家这次的手法层层叠叠,狠辣也缜密! 景和立刻试图飞身上来,可此刻杀手们却疯了一样,突然不怕死地七八人个人同时冲过来拼死缠住她! 她一手鞭子抽得对方惨叫不止,却一时间不能脱身,急得她大喊:“小姐,我上不来,!” 官兵们闻言狞笑一声,提着刀剑朝明兰若凶狠地冲了过来:“杀了她,领赏去!” 隐书生眼底寒光四射,手腕一转,指捏莲花杀字诀。 就算暴露了身份,被她恨上,他不能让她出事! 却不想,明兰若忽然抬手将正准备挡在她面前的自己往后一压,冷冷道:“别动,低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突然一抬手,女子雪白手腕上一只华丽的翎羽金镯忽然发出“嗡”地一声震响。 下一刻,戾风阵阵,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瞬间如天女散花一般爆开! “啊——!!” 不管冲过来还是在楼船上的官兵,只要露出脸、没有遮挡,他们全部都惨叫着瞬间倒下,扭动着痛苦死去! 不过一瞬间,整个二楼就清空了,楼船上侥幸活着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惨烈的场面。 隐书生的瞳孔瞬间一缩,那是江湖上失传百年的蜀地唐家独门暗器—— 万毒孔雀翎!! 明兰若不知手腕上的金色翎羽镯的来历,只忍不住感慨,无名师傅的私藏真是绝了! 威力之大,足以震慑所有人! 她径自走向画舫船舱,那些正在提着刀子砍门的士兵跟见了鬼一样,也顾不上去杀徐秀逸等人了,慌张转身就往另外一个方向逃。 情势逆转,原本凶神恶煞的凶手,成了仓惶逃窜的丧家之犬。 徐秀逸等人都躲在房间里,明兰若毫无顾忌地一抬手,手腕上镯“嗡”地一声再次震响。 牛毛细针飞出去,那些士兵们惨叫一声,全部都倒在走廊里。 明兰若冷冷地收回手,这是重生回来,第二次有人直接死在自己手下,还是这么多人。 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纤细微颤的雪白手指,脸色有些苍白。 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看来,她这一生和上辈子一样,注定做不了什么温柔贤良的女子,甚至做不了什么好人。 但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她要保护的人,她——绝不回头! 明兰若眼中闪过坚毅冰冷的光。 景和终于清理完了那些杀手,飞身一跃上了二楼,焦急地看着她:“小姐,你……” 明兰若轻声交代:“我没事,袭击我们的楼船中剩下的那些士兵,你要一个不留。” 景和颔首,一点都不质疑明兰若的命令:“是!” 随后,明兰若又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把腰牌交给景和:“慕青书到达之前,把这些腰牌全部塞进这些官兵和杀手的尸体上!” 这些腰牌每个不过铜钱大小,上面都有一个篆刻的——“周”字,正是周家通下的虎贲大营的腰牌。 “景和遵命!”景和接过来,立刻转身行动。 不久,船上就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人体重重的落水声。 明兰若淡漠地负手而立。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们想要灭了她们一船人的口,却不知道,她也想趁机灭了他们这些刺客们的口啊。 混迹朝堂的老狐狸们都知道,只有一方完全没有办法开口,才能顺顺利利完成栽赃陷害这种事…… 她清艳的眼眸之间全是冰冷慧黠的光芒。 隐书生站在不远处,沉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弯起莫测深沉的弧度。 原来,她让景和在船上再干掉杀手的原因是为了留下他们的尸体装上周家腰牌 真是……心狠手辣的小娘子。 …… 一刻钟之后,景和处理完了所有的首尾,提着满是鲜血的鞭子回到明兰若身边。 慕青书领着人的十多艘小船也几乎同时到达了画舫边上。 他等不及搭上舷梯,飞身上船,找到明兰若上下打量她:“悼王妃,你可还好?!” 面前的美人面容苍白,但还算镇静地对着他摇头:“还好有景和帮忙。” 看着明兰若无事,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目光触及地面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眼神顿时一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周家的人……” 他接到太后的消息,也只说担心周家的人将皇后被圈禁这事儿怪罪在悼王妃头上。 太后怕他们趁机派杀手对付悼王妃,让他领着船藏在湖边。 如果看见明兰若放出求救信号就立刻带人驾船去救明兰若,同时擒拿下刺客。 可慕青书没有想到竟然也会看见官兵的尸体,刚才在湖中他们看见楼船开向画舫,还以为他们是去救人的! 他手下的一名便服禁卫军匆匆拿着几枚染血令牌交给慕青书:“统领,这是在杀手和那些死亡士兵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慕青书看着那些令牌,眼神顿时一厉,咬牙道:“周家,真是太放肆了,派死士杀人,竟还敢在京城擅自调动军士来报私仇,本将定要向皇帝陛下狠狠参他们一本!” 明兰若轻声提醒:“无陛下圣旨虎符,擅自调动京城大营的士兵,可是谋逆吧。” 在场一众禁军脸色都变了变,慕青书眉头拧得更紧了。 没错,擅自在京城调动士兵,大动干戈,往重处说,就是涉及满门下狱甚至抄斩的谋逆大罪! 明兰若冷冷地看向湖面远处的华丽周家画舫。 周家既敢派兵来杀她,肯定不会让这些士兵身上留下属于他们周家的证物。 假如这些来杀她的士兵被活捉,他们一定早被周家威胁收买,随便编造口供理由让周家脱罪,甚至反咬她一口。 但现在这些士兵都死了,死人是不会再狡辩和被人收买威胁的。 她再给这些士兵和周家死士们的尸体都都安排上周家的虎贲营令牌当“证据”。 这一次,她要周家吃不了兜着走! 第100章 第一次送花 与此同时,徐秀逸一群人都已经被放了出来。 她们虚软地互相搀扶着出了舱房的门,一出门就听见了慕青书的话。 几个姑娘看见了慕青书手里的周家令牌,脸色都变得极难看,想到刚才差点被这些士兵骗开门杀死! 她们又惧又怕地抽泣了起来。 几个姑娘不明白,她们是把周长乐做的恶事说了出去,也不再和她一起玩罢了,周长乐怎么就心狠到要把她们杀人灭口的地步! 莫飞雁气得浑身颤抖,边掉泪边咬牙切齿:“周长乐当真是狠毒如斯!我有生之年,莫家必定和他们周家势不两立!” 徐秀逸铁青着脸,腿软得跟身边的婢女互相搀扶才站得住,她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周家的画舫船,眼里满是冰冷恨意。 另外几个三品官以及勋贵人家的姑娘也都同仇敌忾地愤恨看向周长乐所在的地方。 明兰若淡淡地垂下睫羽,神色幽沉。 周家是武官之首,但却是明帝登基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之前是边境的封疆之臣,和她外祖萧家这种开国功勋武将世家不同。 虽然周家入京前也是有权有势,做事心狠手辣,可却终究是狗眼看人低,缺乏世家纵观全局的底蕴和能力,所以才能干出当众对徐家画舫痛下杀手这种蠢事! 她倒是要看看面对朝堂上那么多文臣们的“刀子嘴”,周武侯怎么保全自己!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画舫怕是马上要沉了,快将徐家和莫家姑娘她们转移到小船上去吧。”明兰若看向慕青书。 画舫已经加速了沉没,如今水都淹到了二楼。 慕青书立刻点头:“是!” 他立刻安排人去转移画舫上的幸存者。 不多时,所有人都上了小船,船儿悠悠地向岸上摇去。 周家画舫上,远远目睹了一切的周长乐几乎气得“砰”地一声将手边的东西全扫落在地。 “大哥,她们到底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周同晨阴沉着脸,厉声道:“你喊什么喊,一次杀不成,还有第二次。胜败乃兵家常事!” “啊——!!”周长乐愤怒地拿了盘子朝着身边的婢女头上砸去:“废物,都是废物!” 婢女被砸得脑门出血,却不敢反抗,只瑟瑟发抖。 倒是周同晨瞬间怒了:“周长乐,你骂谁!”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和皇后姑母看好这个妹妹,把她当成未来秦王妃和皇后人选,他才不会忍周长乐这个心胸狭隘又无礼的丫头! “反正不是骂你总行了吧!”周长乐气得脸色铁青,却终归没有再骂难听话。 周同晨这次啊没好气地道:“咱们隔得远,只能看到明兰若她们活着,但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你一会下船后,露出知情的样子,被别人逮住了小辫子,父亲可饶不了你!” 周长乐强忍下怒气:“知道了,你派去的那些人身上都还干净吧?!” 周同晨冷哼:“当然,杀手都是父亲在江浙行省培养的,第一次来京城,至于那些士兵也是外地调过来轮换的,面上看着跟我们周家毫无干系,就算他们都被抓,也不会供出我们,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会在明兰若等人面前露出马脚!” 开春湖的祭祀仪式出了这样大的事,所有的画舫都要回到湖边。 等会他们就会跟明兰若那群人撞上,就周长乐这藏不住心事的样子,被人发现不对劲是迟早的事! 周长乐抿着红唇,不甘不愿地道:“不用你操心,我知道该怎么隐藏情绪!” 不多久,周家画舫和跟着其他的画舫一起慢慢开回了岸上。 明兰若等人下了船,徐家和莫家等人早早就在岸边翘首以盼。 等着姑娘们到了,几府的人都立刻冲上去抱住自家幸存的女儿们,一时间岸上都是一片心有余悸的哭声。 有那聪明的家里人,也开始询问自家姑娘们湖中画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到听说是遇到了刺杀,各府的人都脸色变了,立刻追问细节。 此时,周长乐等人也下了船。 她一下船,就看见明兰若牵着小希站在不远处,她冷冷地走过去:“哟,悼王妃,你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啪!” 她话音未落,就被冲过来的莫飞雁狠狠地打一巴掌在脸上。 周长乐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捂住脸看向莫飞燕:“你……” 浑身狼狈的莫飞燕恨恨地看着她:“你管别人有没有后福,你这下作的贱人是一定没有后福,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怎么敢打我,谁给你的胆子?!”周长乐简直要气疯了,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是下一秒,徐秀逸走过去,突然抬手用尽力气狠狠“啪”地一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周长乐被打得踉跄了两步,还是周同晨扶住了她。 周同晨寒着脸看着莫飞燕和徐秀逸:“你们两家怎么如此没有教养,竟敢当众掌擂我妹妹,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徐秀逸揉了下自己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周同晨:“周家大公子,我们几家人再没教养,也不会像你家的人一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和一点口角纷争,就丧心病狂地来杀人!” 此言一出,周长乐和周同晨脸色都变了。 “你竟然敢没有证据……血口喷人!”周长乐脑子被打得“嗡嗡”作响,却气势弱了点,嘴上不肯饶人。 徐秀逸冷笑:“就是证据确凿,在那些杀手和来杀我们的士兵身上都有你们周家的令牌,有什么好狡辩的,这笔账我们几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周围众人看周家人的目光瞬间就变了,惊悚地看着他们。 “不,这绝对不可能!”周同晨失声道,脸色都气没了血色,只觉得无比冤枉。 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人带着腰牌杀人,他又没疯了,她们一定没有证据! 但他这副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只让人认为他心虚。 明兰若冷眼看着周长乐脸颊红肿,唇角带血的狼狈样子:“到时候陛下让三司会审,周大公子和周大小姐就知道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了。” 说罢,她看向一边的徐秀逸和莫飞燕几个,温声道:“你们今天都受惊了,赶紧回去歇息一下,看大夫吧!” 自打明兰若救了她们,徐秀逸、莫飞燕几个人都已经惟明兰若马首是瞻,对她无比信服。 几府的人都冷冷地瞪完了周家兄妹,也不再搭理他们,分别扶着自家小姐上车离开。 明兰若冷眼看着面无血色的周家兄妹,轻蔑地嗤笑一声,也扶着景和的手臂上了自家马车。 从今日开始,朝中文臣大部分都会自动站在她的身后。 她也不必再为得罪了周家为首的武将而担忧太多了。 他们要杀掉这么多文臣无辜家眷的时候,就说明了他们压根没把文官们放在眼里。 周家这次将按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甚至京城几位勋贵们爵老得罪狠了,自己都一屁股屎。 她倒要看看明帝怎么给他们擦屁股。 明兰若心情很好地一路坐着马车回了悼王府。 到了门口,她下车之后,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她一回头,就一只修长素白的手轻轻揪住自己的袖子,隐书生静静地看着她。 昏暗的天光下,没了头巾,青年的流水一样的乌发落在肩膀上,一身染着点血迹的素白袍子,衬得他斯文的面孔没有什么血色。 像一尊秀气而脆弱的人偶。 明兰若看着他,声音都柔和了点:“怎么了,吓到了?” 隐书生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是一捧长长的雪柳枝条,细细长长的雪柳上肆无忌惮地开满了白色的精致小花,膨胀凌乱。 如诗经里的花儿一样野性又朝气蓬勃。 明兰若一愣:“这是……” 隐书生轻声道:“这是我在湖边摘的,看到这花,就想起了小娘子……你……收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二更7000字,顶别人三更了~~我只是不喜欢切的细细碎碎滴。 求必读票,亲们,么么哒~~ 第101章 小希:你是不是想当我爹 明兰若愣住了,看着他捧着的那一把长长的雪柳条。 上面开遍饱满雪白小花,枝条蜿蜒,青绿相间,在这晦暗迷离的春日里美得鲜活动人。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呵呵……” “小娘子不喜欢这野花吗,可我觉得比梅兰竹菊甚至牡丹芍药都要衬小娘子!”隐书生愣了一下,似有些窘迫狼狈地别开脸,却固执地不肯收回手。 明兰若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曾经年少的自己。 前世今生都曾单纯又固执地喜欢过一个人,恨不得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 脆弱而美好,却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她忽然就对面前委屈的小书生生出一点怜悯来,人啊,总是对跟自己相似的委屈多一分怜惜的。 她伸出手,接过那一大捧雪柳,抬起清艳的脸看他,像少女对着心上人,柔柔一笑:“这花是极好的,我很喜欢,谢谢你,隐书生。” 隐书生看着她温柔含笑的眸,瞬间心脏像烫着一样,整个狂跳起来。 原来,她也会这样对着秦王以外的人这样笑…… 原来,而这笑是这样好看,好看得让人想要亲吻她的眼睛和唇…… 隐书生细长眼角泛起一点妖异的红,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的衣袖。 但下一刻,明兰若略略侧身,低头轻嗅着雪柳微涩的叶片气,却恰好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雪柳花,又叫枯木逢春,开花时状如喷雪,摘下的干枝有水即可开出满枝的花,当真是好寓意。” 她转脸看向伸手想触碰自己衣袖却落空的隐书生,淡淡地问:“不过,隐书生,你应该看见了,在船上,我做的那些事吧?” 隐书生一愣,不明白她怎么提起船上的事。 明兰若微微挑眉:“不怕吗,寻常女子连鸡鸭都不敢杀,可今日死在我手上的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呢。” 男子最喜欢女子柔顺贤惠,但凡好强点,都要扣她们一个不贞静柔顺的帽子。 更何况杀人了,这小书生一看就是孔孟之道读多了的,那些血腥场景都吓得他面无人色,又怎么会不怕她? 不过是她有一张好看的脸,他一时间色令智昏罢了,以后总会觉得她凶狠残忍的。 隐书生看着她,却摇了摇头:“他们想杀你,你才杀他们的。” 明兰若淡漠地轻笑了起来:“但是你知道吗,今日我以身犯险,是算准了周家人会趁机对我动手,将计就计反将他们算计了,如果我今天算错了半分,你很可能就跟着没命了,你真喜欢这么心狠手辣的我?” 除此之外,今天隐书生突然跟过来,她都开始怀疑他是周家的奸细。 她允许让他上船,就是想试一试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她在船上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隐书生一张斯文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只低声道:“小娘子,虽有勇有谋,可终归是太冒险了。” 明兰若垂眸:“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要冒险的。” 她指尖抚摸着花枝上的花朵:“比起插花弄柳,我对怎么丰满自己的羽翼巩固权柄更感兴趣,希望身为门客的你,带着小希好好读书,悼王府会给你庇护的,一切安定之后,我会给你娶一房好妻子。” 她一点都不介意打碎男子对她成为什么娴静温柔女子的幻想。 她需要门客成为自己的助力,隐书生如果不像无名先生那样对她有大用,也不能是个只会冲着她发情的傻子。 一番冷酷的话宛如冷水,陡然浇下,驱散了所有旖旎的气氛。 隐书生低下头没说话,黑得泛蓝的乌发滑下肩头,沾了点点碎雪,他看起来愈发单薄脆弱:“小生……知道了。” 幽暗的天空,积雪云又开始慢慢翻滚,细碎的雪花伴随着寒风落下。 明兰若捧着花,转身神色淡漠地道:“回房处理下你额头上的伤吧,天怪冷的。” 前生这个时间,京城附近已经开始春耕,东北的雪灾也到了尾声,可今世,这雪仿佛要下个没完没了。 难道她重生,也会影响天象么? 明兰若被景和、王嬷嬷等人迎进了门,含笑牵起小希的手说笑着离开,不曾回头看身后的书生一眼。 许久,隐书生慢慢抬眸,他随意地抬手拨起长发,细长的眼里隐着诡魅冰冷的笑意。 啊,他的小娘子,一直对她不喜欢的男人都残忍而冷酷呢。 当年对他也是这样,不,她厌恶苍乔的时候表现得更冷酷。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心情却很好。 大概是因为……看见她那让人惊艳的笑,虽只是昙花一现,只是她对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书生的温柔怜悯。 却足够让他回味。 也因为她这样冷漠地拒绝了隐书生的“爱慕” 他喜欢看见她拒绝接近她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顶着另外一张脸的他。 隐书生想,自己可真是有够变态的。 可那有什么关系? 书生看着自己掌心疤痕上落下的点点雪柳花。 他抬起掌心,将它们缓慢而凶狠地碾碎,似在揉捻明兰若娇软雪白的身体。 指尖满是青涩柔软的青草气息,他闭上眼轻嗅那些只有青涩味道的雪柳花,眼角泛出病态的猩红欲色。 他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也是他的。 …… 明兰若带着小希儿回了房。 春和端着热水盆迎了上来,念叨:“小姐,今日当真是危险,下次我绝对不要留在府里,要跟你一起去,景和那丫头除了功夫好些,不够机灵!” 景和边擦宝贝鞭子边翻了个大白眼:“阿姐,就你的武功,今天在船上能那么快把那些杀手和士兵都收拾了?” 功夫不如她,还敢看不起她这个霸王花! 明兰若失笑,摆摆手打断两姐妹的争执:“好了,快别吵了,我带谁去做什么,自有定数,今天咱们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就是计划圆满成功!” 从此,她不必再惧怕周家为首的武将一系,大理寺、按察院中不少举足轻重的文臣们会自动自发地替她对付周家。 随后,揉了揉眉心,懒洋洋地吩咐陈宁:“带小少爷去洗漱一下,等会来用膳。” “是,王妃。”陈宁恭谨地道,牵着乖巧的小希离开。 走在长廊里,陈宁心潮澎湃。 今日他算是见识了明家大小姐杀伐果决的手腕和她火中取栗的本事。 当真有些萧帅当年的风采…… 陈宁默默地在心中给明兰若加了不少分。 再观察观察吧。 如果这位明家大小姐能够继续展现出足够的手腕和魄力,萧帅的遗产和隐藏在江湖中的赤血军团,也许真的可以找到新的主人! “阿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宁低头看见一直沉默的小希儿忽然抬起头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小希少爷?”他温和地问。 “带我去找隐先生!”小希笑眯眯地道。 陈宁迟疑了一下:“可是王妃在等您用膳。” 小希摆摆手:“哎呀,我就去一会儿!” 说着,他一溜烟地转身像只敏捷的小奶猫,三蹦两跳就跑了。 陈宁没来得及抓得住他,只能赶紧跟了上去:“等我一下啊,小希少爷!” 西跨院里 隐书生正将身上的细白棉袍脱下,准备换上夜行衣。 一边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恭谨地接过他递来的细白棉袍,替他披上夜行衣:“主子爷,您今晚还回来么?” “不回了,这几日你依然如以前那样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门。”隐书生看了下自己头上今天撞破的地方,人皮面具破了个口子,看着有点惊悚。 唔,看来要换个新的人皮面具了。 “是!”那人恭谨地准备替隐书生系腰带。 此时,小院的忽然被人“哐当”一下撞开。 隐书生眼神一厉,随后示意那人立刻隐身藏好。 他迅速地脱下夜行衣扯过原来的细棉袍披上,向门外走去。 腰带还没来得及系好,就看见一个凶巴巴的小豆丁把他的房门给“哐当”一声踹开了。 “隐先生,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粗鲁没礼貌的小崽子!也不知道像谁! 隐书生忍不爽,低头看着他,露出个斯文的微笑:“小希少爷,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娘亲,是不是想当我爹?”小豆丁抬起头瞧着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眨。 似乎觉得自己太矮了,没有气势,他干脆爬上凳子,仰着小下巴。 隐书生笑了笑,忍着恼火:“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这不是孩子该知道的。” 小希双手叉腰,蹙眉:“可是你喜欢我娘亲,你会死的!” 隐书生挑眉问:“为什么?“ 第102章 小希认父:你给我当爹吧 小希儿老成地冲着他摇摇食指,叹气:“你啊,太年轻了,不懂我娘身边有个大妖怪,他特别可怕,连只公狗接近我娘,他都一副恨不得拿狗煲肉,别说你还敢给我娘送花了!” 隐书生眯起眼:“是吗,他是谁呀?” “在我告诉你他是谁之前,你得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当我爹!”小希再次一脸认真地发问。 隐书生被小家伙的眼神看得陷入了沉思。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还真没想过,毕竟这小猫崽子大概率是上官宏业的种,明兰若当初对上官弘业那飞蛾扑火的劲,满京城谁人不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心底介意这小猫崽子,介意得不得了。 偏这小猫崽子又生得没什么上官宏业的样子,大约是比较像他娘亲,以至于他虽然又不爽,却无法对这张酷似那只母猫儿的小脸真的生气。 而时至今日,他都没能从她嘴里问出到底……小希是叫明希,还是苍明希。 如果这小猫崽子真叫苍明希,难道是…… 是什么呢?总不能真是他的种? 他虽然对明兰若有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可五年前走火入魔那夜,他伤了云霓,却没有碰过明兰若。 早上,他勉强清醒后让人将重伤昏迷的云霓送去救治,再让人将无辜枉死他手中的厂卫送去厚葬,也曾亲自去二楼看过明兰若。 那丫头身上整整齐齐和太子和衣闭眼躺在一起,还是前一夜他送过去时的样子,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 仅剩下受伤却还活着的几个厂卫都说那丫头好好地躺着没动过。 至于秦王上官弘业,还被他扔在一楼,像条狗一样不省人事。 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明兰若敢三番两次说小希是他的种…… 隐书生揉着太阳穴,每每一想起五年前的那个血腥之夜,只觉得头疼欲裂。 “喂,隐先生,隐先生,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放心,你跟狗不一样,你肉老,大妖怪不吃你的!”小希儿伸出两只小爪子在他眼前努力晃动。 床下藏着的替身隐卫一个劲地猛咬舌尖,才能把笑声勉强吞回肚子里。 隐书生额角一抽,勉强露出点笑:“小少爷,我想你也许对那个……妖怪有什么误解。” 小希叹了口气,盘上小胖腿坐下,一副要我跟你唠嗑的架势:“我就告诉你吧,那大妖怪就是当今的九千岁,他已经说了好几次想吃了我,只是因为我娘在给他治病,他才没吃我的!” 隐书生:“哦……” 下次,他应该把这小猫崽子直接炖了。 小希托着小脸,一脸忧愁:“其实我娘正年轻美貌,那个能不喜欢我娘?可那大太监一旦知道先生你给我娘送花,恐怕明年你的坟头草就会跟我爹坟头的一样高了。” 隐书生僵住了,低头不动声色地试探他:“你……爹是谁?” 明兰若在小猫崽子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 小希蹙起细细的小眉毛:“我没见过,但我娘说过我爹是曾经对她很好的人,但死得早,现在在棺材里过得很安详,听说没事还跟牛头马面打个马吊。” 隐书生终于第一次从小希嘴里听到他提起他的父亲。 毕竟每次苍乔跟他说话,这小猫崽子都张牙舞爪地炸毛,不是啃就是咬。 但…… 这小猫崽说的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隐书生一时间表情怪异。 明兰若提起他爹的话,怎么听都是在咒小希的爹去死。 明兰若那么不喜欢小希的爹,他应该高兴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自己心情却不算美妙。 “你娘不喜欢你爹?”隐书生眯起细长眸子看着小希。 小希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先生,我娘喜欢不喜欢我爹有啥重要,他都是一把骨头了,你现在要专注的是能不能有这个命给我当后爹。” 隐书生蹙眉,不知道怎么,对小希喜欢隐书生当他父亲,却很讨厌九千岁这事儿有种奇怪的不悦。 他面无表情地提起小希的领子,往门外走:“好了,小少爷别胡扯了,你娘等着你吃晚膳!” 他可没闲工夫听这小混蛋在这瞎扯,他也要回东厂了。 小希却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小胖腿使劲底挣扎:“你放开我,那个大坏蛋就喜欢这么提着我,我又不是个东西!” 隐书生一顿,嗯,他忘了这茬,不能露馅。 他干脆地把小希抱起来,温柔地摸了摸他小脑壳:“抱歉,先生我一时间着急了,忘了你确实不是个东西。” 小希不高兴地拉了拉下自己的领子:“先生,你怎么骂人呢,我是看在你喜欢我娘的份上,来跟你商量怎么救我娘的,我娘要是把九千岁的病好了,他绝对会把先吃了我娘!” 以前说书先生们都说前朝太监们武艺高强,就是靠吃小孩当补品练出来的! 但根据他的观察,苍乔大太监盯着娘亲的眼神,分明是想吃他又嫩又漂亮的娘亲! 隐书生一愣,表情愈发莫测:“这样啊……。” 确实,大太监是打算“病好了”就吃了“大夫” 不过…… “小希少爷,你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我一个文弱书生能打败武功高强的九千岁么?” 隐书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希,这小子在这里叨叨了那么久废话,总该有个目的。 小希认真地看着他:“你肯定打不过那大妖怪,但我娘现在有钱了,你可以带着她私奔,不,是带着我们母子俩私奔,逃到南疆去,九千岁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隐书生又想发怒,又想笑,好得很,这小混蛋这么短时间就筹谋得清清楚楚,居然想带着明兰若逃跑?! 他面色温柔,眼神危险地问:“小少爷,你很喜欢我?我哪里好到让你觉得合适当你爹?” 难道九千岁对他不好么? 小崽子竟喜欢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隐书生? 小希叹了口气:“嗨,没办法,我原本看上慕青书叔叔的,但他家很有钱,肯定不会同意他给我娘当倒插门女婿,更不可能跟我娘私奔啊。” 小希比了根手指:“反正你现在也是吃我娘,住我娘的,你又喜欢我娘,不如凑合给我娘当个倒插门女婿,你还能免费教我读书。” 关键是,隐先生长得挺好看的,娘亲明显不讨厌他,不然不会接了他送的花。 可这书呆子不会武功,如果他敢欺负娘亲,自己现在就能把隐先生打得满地找牙,就地升天!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小希一副天真可爱的表情看着隐书生:“先生,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很多人喜欢我娘的。” 隐书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算盘打得叮当响,试图拐了他当便宜爹的小人儿。 这个小王八羔子和他娘一样没良心,看隐书生不会武艺,连他的教书钱都想贪掉!八成还在盘算日后隐书生敢对他们母子俩不顺从,他就仗着一身怪力去打身为‘继父’的隐书生。 小小年纪,就这样阴狠又会算计,满腹心机! 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变态,明兰若还敢说是他的种? 第103章 他只想好好品尝她的滋味 隐书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少爷,王妃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允许我留在王府,你回去吧,此事不要再提了。” 小希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提,你不喜欢我娘么,那干嘛送她花?” 隐书生看着的小人儿,沉默了一会。 他细长的眸子里泛起温淡的光,轻声道:"大约是因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他与伊人之间,或许,真的道阻且长…… 小希没有听过《诗经》,却大概能明白自己的教书先生大约是喜欢他娘亲的。 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先生,我听不懂啊,我娘亲也不喜欢掉书袋拽文的男人!” 隐书生用臂弯托抱起小家伙往外走去,淡淡道:“王妃已经说了,让我好好教你读书,等她功成名就,会给我娶一房好媳妇儿。” 小希这回听明白了,这是他娘亲拒绝了隐书生啊。 他这次乖乖地呆在隐书生怀里,没有再说话。 隐书生将小希抱到门口,交给等候在外面的陈宁:“照顾好小少爷。” 小希却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不要丧气,人各有命,我娘给你找个好媳妇儿,我也会重新给我娘找个好夫君的!” 隐书生:“大可不必!” 谁给这娃当爹,都是个短命相,这生出来分明是个讨债鬼! 陈宁瞥了一眼隐书生,难掩眉宇间的不屑—— 就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酸书生,还敢给他家大小姐送花传情? 这人怎么干得出这种不自量力的事,赤焰军团里随便一个人都比他好! 陈宁抱着小希转身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明兰若归纳成——自家大小姐了。 隐书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的仆人的背影,敏锐地察觉陈宁对自己不满的情绪。 虽然是王嬷嬷专门买来的武奴,但陈宁身形和步伐训练有素,武艺不下于优秀的厂卫。 这种人是怎么流落到卖身为奴的? 隐书生冷冷地开口:“叫人查一查这陈宁的来历。” “是。”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 一直到事发的第七日,皇帝才结束了他所谓的辟谷修行,出了玉清宫门,发圣旨下来。 要明兰若等一干人等进宫觐见。 “这样大的案子,却不是去大理寺和刑部、按察院等三司会审,反而宣大家进宫,皇帝陛下到底想干什么?”春明坐在马车上,纳闷问明兰若。 明兰若看了看手镜里,自己一身命妇大妆,淡淡道:“我管他想干什么,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今天,她不把周家扒下一层皮,她就不姓明! 大不了,就利用苍乔,反正他不是说没了他,她就什么都不是吗?那就利用他到底好了! 进了宫,小宦官领着她们一路去了正德殿。 正德殿并不是正式大朝会时的大殿,而是平时皇帝与内阁阁老们议事的地方。 明帝看着气色还算不错,坐在上首龙椅上,文武官员各自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气氛并不太好。 明兰若看着站在左侧那刻意穿了一身戎装上来虬须大汉,就知道,那位正是勇武侯爷——周琛,周长乐的父亲。 至于九千岁苍乔…… 满朝文武就他一人慵懒地坐在皇帝斜前方的雕花八仙大椅上,一身猩红蟒袍,披风玉带。 不像在拱卫皇帝,倒像是太上皇一般。 她没看他,只垂下眸子,上前行礼:“参见陛下,九千岁。” “起吧。”皇帝摆摆手。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朕让各位爱卿过来,就是将误会解开,各抒己见罢。” 明兰若一听,就知道明帝这是打算袒护周家了,不然不能将擅自调兵这种事定义成“误会”! 她眯起冰冷的眸子,这事儿可由不得皇帝! 果然,大理寺卿徐工第一个冲出来,气不过地朝着皇帝一揖:“陛下,这是什么误会,明明是周家派人擅 自调动京城军士和杀手,光天化日下就试图杀害臣等的家眷!” 他三子一女,就徐秀逸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差点就死在周家手里,哪里能不气。 左都御史也上前沉声道:“陛下,那些凶手身上都有周家军中腰牌,此事应当三司会审!” 他的次女也差点折损在明春湖,这周家如此狂妄地当众杀人,分明是仗着皇帝的宠信不将他们这些文臣放在眼里! 明帝摸了摸胡子,示意他们不必再说话,看向周琛:“勇武侯怎么说?” 周琛站了出来,恶狠狠地看向文官这边:“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老子要杀你们的女儿,会把腰牌放在那些杀手和军士身上?” “摆明了就是陷害,你们女儿是倒霉在那艘船上,才会被连累!” 周琛这样粗鲁和推卸责任,气得文官们胡子都抖了:“你你你……真是言辞粗鄙!” 周琛看向明帝,“噗通”一声跪下去,抱拳:“陛下,所有的军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我虎贲大营压根没有少一个人,那些尸体上的腰牌一定是假的!” 说着,他咣当一声,就狠狠地脑袋磕在地上:“我妹妹周后在宫中二十余年,勤勤恳恳照拂六宫,生育了一儿一女,如今被奸人陷害圈禁宫中,那奸人又来坑害我们周家,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咣当咣当”的大头磕地的震撼声,让一众文臣都吓到了。 一众文臣哪里想到一个武夫竟上来就气势汹汹压得他们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周爱卿,快起身,都说了是误会了!”明帝看着周琛那样子,简直也是头大。 为了周皇后圈禁的事,这莽夫三天两头要进宫堵他说理。 周琛这个家伙勇武凶狠,却是个直肠子,好看透,也好掌控,朝中武将又青黄不接,他暂时还不想失去周家这个助力。 说周家能干出来这种当众杀人的事,他是信的,可他还得庇护周家。 “勇武侯说的奸人,难道是我?”明兰若幽凉的声音响起。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压抑又尖锐的纷争之中,苍乔却慵懒地睨着明兰若,指尖把玩着玉扳指,漫不经心地想—— 这些天都没有瞧着她了,小母猫可还为那天在皇后宫殿的争吵动手而生气? 今日她这一身一品王妃大妆,端庄优雅,却不知被脱得华衫半褪,求着他放手小脸绯红的样子,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他轻笑了起来,啊,他可真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恶鬼,明明什么都做不了…… 明兰若被苍乔那邪诡妖异的目光看得背后发毛。 大庭广众,他为什么那么看她? 她只冷着脸,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周琛头上。 她有一场硬仗要打!没工夫理会他!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4章 打脸,咬下周家一块肉! 勇武侯周琛这会儿终于不“哐哐”大头撞地板地吓人了。 他转脸暴戾凶狠地瞪着明兰若:“不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又是谁!” 左都御史一眯眼,立刻沉声训斥:“勇武侯,注意言辞,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悼王妃,你这样无礼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周琛瞪了眼他:“你们这群文官少咬文嚼字,难道陛下知道她那么下贱?” 说罢,他对着明兰若一脸鄙夷轻蔑地嗤笑:“什么悼王妃,下贱无耻哪里像大家闺秀,就该沉塘……啊!” “啪!”一声,一只绣鞋突兀又精准地、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明兰若面不改色地把扔鞋的手放下来,微笑:“周大人,冷静下来了吗?” “你你你你……竟然敢拿鞋砸老子!”周琛捂住有鞋印的脸气得咆哮。。 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的鞋子砸过脸,还是在皇帝面前,简直是奇耻大辱! 明兰若好整以暇地冷笑:“陛下面前你污言秽语,不要脸面,我也不是大家闺秀,咱们都不要脸面了,是不是干脆当众打一架?!” 喜欢骂她是吧,今日定叫这老匹夫脱层皮出去! 在场文臣们虽然笃信孔孟之道,最讲女德,但此刻也忍不住心底暗自为明兰若的泼辣喝彩。 无礼就得无赖治! “混账……”。 “贱人,就是你害了我妹妹,还敢陷害老夫,你该死!”周琛面目狰狞地举起老拳朝明兰若扑过去。 一干文臣大惊失色,赶紧试图拦住周琛:“快快拦住他!” 文臣们冲过去抱肩的、抱腰的,把个周琛围个严严实实,还有那为了女儿来告状的勋贵老爷,偷偷摸摸地趁机踩周琛的脚! 周琛哪里敢真对这些位高权重的文官人下狠手,自然难免吃亏。 周琛一系的武将见状,立刻也扑过去——“你们这群臭拽文的,是欺负咱们武将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吗?!” 一群衣冠楚楚的文武大臣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撕扯起来! 明兰若以袖掩唇,含笑看着这一团混乱,谁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家心里有气,有仇报仇,不是挺好的吗? “住手!住手!!”明帝气得拍案而起。 虽然这帮大臣上朝时也曾为各种破事当殿对骂甚至不要脸面地撕扯起来,但闹成这样大的,还是头一遭! 可明帝的声音淹没在吵闹中,这混乱的场面简直让他要吐血。 直到——“哐当!” 一只瓷镇纸破碎的清脆锐利响,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一时间文武大臣们都停了动作。 苍乔森冷暴戾的声音响起来:“统统住口,谁再敢殿前失仪,统统拖下去,每个人一百鞭子!” 话音才落,立刻锦衣卫持绣春刀列队上殿,气氛瞬间肃杀起来。 这下,一众文武官员都老实了,各自退回自己位置上,偷偷整理狼狈的衣冠。 周琛不甘不愿地狠瞪着明兰若。 苍乔冷冷的目光落在明兰若裙子下,虽然她刚才收脚很快,但他的角度却还是瞥见她白玉一样的小脚,偷偷缩在另外一只脚背上。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这只小母猫真是越来越放肆大胆了…… 明帝这下才松了口气,只暗自庆幸还好有苍乔在。 但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明兰若淡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您看到了,勇武侯爷认定是臣女害了皇后,又因徐长乐与徐家、莫家等几户人家姑娘有矛盾,才在开春湖祭上对我们痛下杀手!” 明帝不耐烦地拍案怒叱:“勇武侯不是说了,他虎贲大营一个士兵都没少,那些腰牌是假的!” 明帝看着明兰若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她! 周琛有了皇帝撑腰,脸上神色傲慢又冰冷地盯着明兰若:“就是有人陷害!” 明兰若挑眉:“就算虎贲大营士兵没少,但运兵船却是怀武将军周同晨管辖,甚至整个开春湖的治安都是他在管着的!臣女想不出除了他,谁还有通天的本事放进去一群挂着周家腰牌士兵!” 大理寺卿眼中一亮,他扶好打架时歪了的帽子,上前抱拳:“陛下,悼王妃说得有道理,若是有人能绕过种种管辖在京城调动军士,那对方让军士攻进皇城,造反都轻而易举!” 左都御史等人这些哪个不是混迹朝中多年的老狐狸,纷纷上前拱火:“陛下明察!” 自古以来,皇帝最忌讳就是“造反”和“擅动军士”,明帝更是个疑心重的人! 他看着周琛的眼神有点异样。 周琛立刻察觉到了,他瞬“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虎目圆睁:“陛下!臣忠心耿耿二十多年,是您一手提拔臣!” 可文臣们哪里会放过他,纷纷指引经据典,把宋太祖赵匡胤原本是前朝皇帝心腹,结果最后黄袍加身,造了反拿来说事。 武将们又各种指着文臣鼻子骂他们不安好心。 明帝眉头紧锁,偷偷去看苍乔,却见苍乔不知盯着地板在想什么,反正没搭理他。 明帝更无奈了,眉头紧锁,犹豫不定。 明兰若眯起明媚的眸子,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来—— “陛下,那些士兵到底是不是周家的可以请东厂慢慢查,但怀武将军失职将杀手和来路不明的士兵放进了运兵船,差点毁了陛下祈福的开春祭,是实打实的错处!” 这话也算是给了明帝一个台阶。 却也让明帝想起来他让钦天监搞这个祈福仪式就是因为天象异常,皇后生下恶胎! 明帝立刻阴沉着脸,起了身:“怀武将军周同晨失察引发此案,将他革职查办,关入天牢,待查清楚后报知九千岁!” 虽然很讨厌明兰若,但周家这次胆大妄为,确实也需要好好敲打一下! 说罢,他没好气狠狠瞪了眼明兰若,拂袖而去! 周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已经承诺看在他妹妹周皇后被圈禁的份上,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说会将徐家、莫家等人女儿出事归罪给明兰若。 可怎么到头来,明兰若那贱人挑唆几句,陛下就关押了自己最厉害的长子?! “陛下!陛下啊,您不能这样!!!”周琛大喊,却被锦衣卫拦下。 “好了,无事退朝!”和公公尖厉的声音响起。 锦衣卫们虎视眈眈下,周琛只能怨毒地瞪着明兰若,咬牙切齿:“贱人,你敢害我儿,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微笑,眼珠异常冰凉:“勇武侯慢走。” 她说了今日叫他脱层皮的! 随后她刻意略慢了众人一步,蹲下将自己的袜子穿上,她刚才脱鞋砸周琛时,不小心把袜子也扯脱了。 但下一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冰冷的阴影,将她笼在阴影里。 一只绣鞋被递到她面前。 明兰若身形微顿,接过绣鞋,冷淡地道:“多谢千岁爷,臣女告退。” 她刚起身,却忽然身体一轻,竟直接被苍乔拦腰抱起,回到他的位置上,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明兰若几乎瞬间小脸变了色,本能地四处张望。 这人疯了,竟然在这大殿这样暧昧地抱她,万一被人看见…… “怕什么,难不成你我在偷情?”苍乔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王妃,顺手握住了她雪白纤细的脚。 明兰若不想理他,试图抽回小脚,被他扣紧玉足不松手。 第105章 苍乔:勾引小奸妃 苍乔的手指却蓦地收拢,把她柔软的玉脚握在掌心。 他慢悠悠地问:“你那日将周家虎贲营的牌子放在士兵和杀手的尸体上,目标压根就不是彻底扳倒周家吧。” 虽然在一品命妇大妆,着珍珠玉鞋前,都要焚香沐浴,但明兰若总觉得不自在。 她垂下睫羽,试图抽回自己的小脚:“陛下看重周家,又刚圈禁了皇后,只要秦王和周家不做出谋逆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动周家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 放那些虎贲军的腰牌在尸体上,根本就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大理寺卿徐家、按察院左都御莫家等人看的。 让他们清清楚楚看见到底是谁要杀他们的孩子,是谁不将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放在眼里。 明帝得位不正,不信任百官,靠着苍乔和东厂、锦衣卫控制百官,但却信任一手提拔的周家,早已让群臣心有不满。 所以这次,人人都知道杀手一定是周家派来的,可皇帝偏袒周家,苦主们又不得不顺从天子的心意,心中极度憋屈。 这才有今日这一场殿上撕扯的戏码。才有文官们争相助力她将周家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从今往后,她是周家一系的敌人,而周家的敌人——满朝野! 苍乔慵懒地眯起眸子:“悼王妃,倒是好算计,不惜带着孩子出行,让周家出手,你冒这一场险,将文武百官都拉下水为你背书。” 明兰若不自在地移下臀,她实在不惯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坐在男人大腿上:“不让周家知道我是块硬骨头,小希未来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打得一拳开,才能免得百拳来! 这是一场她为自己打的立威之仗!更是必冒之险! “你是为了小希,还是为了你自己一路向上的野心?”他问她。 他长指上握刀箭残留下的粗粝薄茧摩挲过她柔嫩的脚心,似在把玩白玉把件。 酥麻的触感顺着脚心蔓延上小腿。 为了她的野心又怎么样?只许男子有野心么? 但…… 明兰若不想回答他,只捏紧了衣袖,冷问:“怎么,千岁爷在皇后宫里羞辱我还不够,这是到了正徳殿来继续?” 苍乔长臂扣紧她的细腰,淡淡地道:“这就是羞辱了?当初你是怎么有勇气说要跟咱家对食的?” 他倒是想让她试试看,什么叫真的羞辱,只是舍得不罢了。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是我脑子不好,您不要放心里去。” 她做过的事儿,她认,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苍乔抬起凤眸看着她,轻哂一声:“当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这一次,他反手取了罗袜,替她穿上,又把绣鞋给她套好。 明兰若浑身不自在,只冷淡地道:“臣女想回去了。” “怎这就要走了,这些时日不见,你就不曾想过咱家?”苍乔支着长腿,逼迫她坐回自己腿上,含笑挑眉问。 明兰若忍不住悚然地睨着苍乔,咬着后槽牙很想问—— 这无耻的男人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这样抱着与她调笑自若的?! 可她这一转头,他色如春晓之花的脸几乎就近在咫尺。 他修挺漂亮的鼻,飞眉下如工笔勾勒的凤眸,微微泛着病态嫣红的眼角,一身可怕修罗煞气都成了轻佻浪荡的诱惑气息。 勾魂摄魄,色相动人! 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回脸,面无表情地道:“臣女日日祈祷千岁爷安康,好庇护我,怎么会不记挂您。” 她讨厌这种仅凭借容貌就能轻易动摇人心的坏家伙! “是么,那就好,对了,你该给咱家看病了是不是?”苍乔下巴轻蹭了下她的发鬓,握住她的肩膀,笑容妖异慵懒。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侵袭进她的鼻尖,甚至发丝与皮肤里,全是他的味道。 明兰若耳朵泛红,忍无可忍地骤然起身:“是,我先去拿医药箱!” 这次,苍乔没有拦住她,只眯起眸子,含笑道:“咱家在暮云殿等你,小王妃莫要忘了。” 明兰若落荒而逃! 这种气氛真是让她要疯了! 仿佛她真是不守妇道的小奸妃,而他是无耻下作引诱她厮混对食的大宦官。 什么狗玩意!有病! 明兰若提着裙边匆匆出了正德殿,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正看见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几人正与几位他们派系的人低声议论什么。 见她出来,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只咳嗽了一声。 随后和左都御史几个上来,都客客气气地对她说了句——“尚未感谢悼王妃救了家中小女。” 明兰若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温淡地道:“是我牵连了各位小姐,兰若必定备上厚礼送给各位小姐赔罪。” “悼王妃客气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客气地道,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明兰若今日这番机敏又果决的表现,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声狼藉,被明家除族的悼王妃。 圈禁五年,再出现的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女。 她的勇气和心谋、对朝局的判断这样老辣,实在奇异,倒是有明国公的风范。 “秀逸受了惊吓,过几天病好了,还说请悼王妃赏脸做客。”大理寺卿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明兰若含笑点头:“是,那我就等着麻烦大人和夫人了。” 她清楚这由堂堂二品大臣口中的邀约意味着——从今往后她终于重回了京城社交圈,再无人敢随意轻视她! 目送着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等人离开。 明兰若站在正德殿前宽阔大气的白玉阶梯前,寒风吹起她耳边琳琅的凤簪步摇与华丽的宽袖。 她望着天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终有一日,她会同风起,扶摇直上白玉京! 不过…… 她闭了闭眼,还是先把殿里那个臭不要脸的“修罗王”给打发了再说! 明兰若拿了药箱,在和公公的引领下进了暮云殿。 那是苍乔宫中休息的宫殿。 和公公准备让明兰若进内殿前,欲言又止。 明兰若看着他轻声问:“公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和公公迟疑了下,低声道:“您这次给督主诊脉时,除了治那男子根本之病外,能不能看看督主还有没有其他病?” 明兰若疑惑地问:“什么病,他是有既往病症发作吗?” 和公公脸上的神色复杂,还是咬牙低声道:“离魂症。”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6章 苍乔,你一辈子别想当真男人 明兰若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离魂症,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苍乔怎么会得这种病? 和公公犹豫着,还是低声道:“这病吧,是督主少年时就有的旧病,唐老大夫一直在照顾爷的身体,他原本是好了不少的。” 可最近好像又有点犯病的样子。 明兰若蹙眉:“离魂症有很多情况,他到底是哪种情况,先说说?” 离魂症说简单点就是——疯子。 和公公迟疑着道:“督主掌控东厂之后,渐渐喜怒无常,有时控制不住暴怒,唯有见血杀人之后会恢复正常,偶尔又情绪低落,冷淡自闭于内室不愿见人,可转眼又能与人谈笑风生……” 明兰若接过话:“但你无法揣测下一刻,他会不会笑着一刀劈了你。” 和公公噎住了:“……” 他轻咳一声:“唔,是……好罢,是这样的。” 明兰若又问:“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公公想了想:“有好些年了,少年时,督主有夜游之症,偶遇夜里起来,看着天一站就是一夜,醒来之后,督主却不记得了。” 说白了就是梦游。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你们督主……还真是有那个大病。” 真是好多大病! 又是离魂症,又是梦游,东厂锦衣卫结仇无数,苍乔这掌印大太监居然没被人趁机刺杀,简直是命大! 和公公不高兴地板着脸:“唐老在的时候,督主病情可是稳定很了,您圈禁王府那几年,督主一年也就偶尔两三次夜游症发作,这离魂症犯病也犯得少!” 明兰若何等机敏的人,哪能听不出和公公这指桑骂槐,在说她把苍乔的病给惹出来了。 她挑秀眉,拢手入袖:“呵呵,这是怪我咯?” 离魂症一定有病根子,因为疯子一定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疯。 他得离魂症也不少年了,他得病的时候,她八成也是个七八岁的娃娃,这都能怪她? 和公公心虚地咳嗽两声:“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督主心里记挂着您,您老跟他这么吵架,闹腾的,他情绪难免不稳定。” 唉,他还指望着明大小姐给主子爷看病呢,哪能得罪大夫! 明兰若却微微颦眉,若有所思。 现在回想起来,苍乔确实情绪相当不稳定,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却又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为所欲为。 还有那次在皇后宫里,他情绪失控暴怒,仿佛进入怒境的凶煞修罗王,听她说个话都要断章取义,认为她想要他死! 这种极端偏执的情绪,似乎……特别容易在跟她相处时出现。 她抬起清丽的眸,沉声道:“行,我知道和公公的意思,我会进去给他好好看一看的。” 说罢,她提了箱子跟着和公公进了暮云店。 苍乔刚巧从内室出来,分明是简单清洗沐浴了一番,穿着一身柔软的黑色缎光长袍,乌发微润。 愈发增加了他身上那种暗夜一般的深沉慵懒的气息。 看见明兰若进来,他凤眸一挑:“来了?” 明兰若放下箱子,有些不自在地坐下:“嗯,开始吧,和公公说过您一直有按照我说的在服药。” “那是当然,咱家还等着病好,让你这当大夫亲身验收成果呢。”苍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抬手让她诊脉。 明兰若僵了僵:“……” 这人说话,实在很难让她不想歪。 她轻咳一声,让自己努力忽略他看着自己的深沉而诡魅的目光,沉下心来把脉。 这一次,她把脉的时间格外长,一按他脉门就是一刻钟。 苍乔都察觉了异样,他微微眯起眸子:“怎么,可是病情有反复?” 啧,病情如果不好,怎么拿面前这小母猫试他的“刀”! 明兰若沉吟了片刻,抬起清丽美眸,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千岁爷,最近这些时日可有暴躁易怒,肝火郁结,神思不属的情况?” 苍乔眯起凤眸,莫测地看着她片刻,忽然冷淡地起身:“怎么,老和跟你说了什么?” 明兰若立刻反手一把抓住他抽回去的手腕,笑了笑:“和公公也是为了你的病情着想才让我给你看看离魂症,毕竟肝经、肾水、神思都是人体循环,互相影响。” 这凶残的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苍乔看着她死抓着自己手腕不肯放手,阴沉着脸,隐忍着怒气:“放手,本座没病,你出去!” 老和这混账东西,竟然出卖他的秘密! 明兰若不知道苍乔为什么这么敏感,不听话又讳疾忌医的病人,是最让大夫头大的! 她也冷了脸,不肯放手地拽着他的衣袖:“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我之间在病情上,本就不该有秘密,你既要治病,就得听我的,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当个真男人了!” “砰!” 他忽然一掀宽袖,反手就一把将她狠狠地按在桌子上,俯身而上,居高临下阴戾地看着她微笑—— “做不成男人,咱家也有一万种法子玩你,乖孩子,要不要试试啊?” 明兰若看着他眼角又泛起暴躁病态的猩红,暗道不好——这人该不会真的犯病了吧! 他疯起来,她可招架不住。 她急中生智,抬手抚上他精致的眼角和脸颊,叹气:“可是,我想你好好的,想你当个正常人。” 她微凉柔软的手指触碰在他炽热的眼角,像清凉的雪花落在他面容上。 那些温软的凉意,如水一样缓缓消融了他眉宇间暴戾的烦躁火气。 他眸光渐渐也跟着平静下去,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儿。 她发丝微散,步摇凌乱地躺在桌子上,一双清美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他几乎能从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这让他心情也跟着平复下去。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咱家要是一辈子都不正常了呢,你会怕吗?” 明兰若愣住了,憋了半天,讷讷嘀咕:“这怕不怕的……你好像也不在乎我怕不怕吧,还不是该欺负人,就欺负人?” 她怕,难道他就会变成隐书生那种纯情书呆子么? 苍乔看着她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大实话”。 他忽然忍不住低头,把脸不客气地埋进她肩窝,闷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说得好,你清楚就好。” 明兰若翻了个白眼,哼,这人横行霸道,猖狂无耻到一定程度了! 算了,看在他有病不正常的份上,她不跟个病人计较。 苍乔笑够了,心情不错地起身,温柔地顺势将她抱在自己的长腿上坐下。 “饿不饿,咱家这里准备了点心,你想吃什么,绿萝金丝饼可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总闹着要。” 明兰若:“我……要吃水晶糕,但我还要给你看病。” 这人真是情绪变化,跟翻书似的。 罢了,她麻了,顺毛撸猫吧,虽然她很可能撸的是只危险残暴的大白虎。 苍乔把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宠溺地看她给自己把脉:“好,都依你。” 第107章 温柔下来的苍乔有了人味 他昳丽的眉眼近在咫尺,带着诡魅的气息,陡然逼近眼帘。 明兰若都忍不住轻抽一口气,别开脸,嘀咕:“好好说话,别靠那么近,一会吃完了点心,我给你针灸。” 他休想用色相动摇她! 看着她绯红的小耳朵,苍乔心情很好,敲敲桌面,示意小太监将送来的种种精致点心端进来。 自家主子爷这么抱着守寡的悼王妃,进出的小太监们似乎完全没看见。 他们忠实地执行完命令,乖觉地退到了出去。 苍乔拿了一小碟翠绿裹着金丝酥的精致小饼,捏着饼喂她:“试试这个,味道不比水晶糕差。” 明兰若想自己拿,苍乔却眯眸挑眉:“不喜欢咱家喂你?” 她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他,只得忍着羞耻,就着他的手吃了一枚小饼,随后愣住了:“这饼的味道……” 苍乔挑眉:“不好吃?” 明兰若摇摇头:“不是,绿萝金丝饼虽少见,但也不是没吃过,只是这味道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同。” 这饼很好吃,但味道熟悉又陌生。 苍乔沉默了一会:“这饼,是长姐最擅长的点心,你三岁前常吃,她以前喜欢亲自下厨做点心,来看我总会带着,时日久了,我也会做了,长姐却不在了。” 明兰若一怔,能被苍乔叫长姐,也只有她娘亲萧观音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自己的母亲,也是第一次见他眉宇间带着惆怅与恍惚。 这么的……有人味。 能让苍乔露出这般表情,想必当初母亲也是和这个义弟关系是很亲近的。 不知怎么,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当她意识到他和母亲关系这样好,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诡异的禁忌感来,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是长辈。 明兰若挪了下自己的小腰,悄悄地想往边上坐。 “躲什么,你小时候一见我,就非要爬我腿上坐着,长姐要抱你走,你还要嚎啕大哭。”苍乔扣紧了她的腰肢,低笑一声。 明兰若小脸微红地轻咳:“咳,我——不记得了。” 苍乔看着她,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轻嗤:“是啊,你不记得了,你能记得什么,你就记得背地里骂本座。” 明兰若纳闷:“我骂你什么?” 苍乔慢慢悠悠地咬了口她手上的绿萝金丝饼:“死太监、死阉狗,让咱家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明兰若尴尬一笑:“那不是还小,不懂事么。” 她捏着那剩下的半只小巧的饼,纠结起来。 他为什么要咬她的饼,现在她要不要吃这剩下的半块? “怎么,嫌弃咱家?”苍乔叹气,拇指揉搓过她柔软的唇,仿佛下一刻,她要是不吃,他就给她塞进去,再狠狠吻她。 明兰若僵了僵,她不想再跟他这样不清不楚都,她干脆利落地把饼塞进嘴里:“没有。” 还能不能好好吃个点心了! 他拿饼给她吃,不是为了追忆似水流年,是为了翻旧账吧? 苍乔轻笑了起来,懒散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目养神:“现在你懂事了,却更叫人不放心啊。” 他没有再说话,明兰若也没说话,坐在他腿上安静地吃着点心,想着心事。 内殿里,气氛沉静而安宁。 和公公站在窗边,悄悄地看着这一幕,苍老的眼睛里不知怎么染了一层浑浊的泪雾。 恍惚许多年前,记忆里,也有安静单薄的少年,抱着闹腾的、小小的姑娘,温柔地哄她吃点心。 可不知后来,怎么就……这么散了。 许多故人都不在了,少年和小小的姑娘都变了模样。 …… 明兰若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苍乔已经沉沉睡去。 和公公迎了上来,轻声问:“爷是……” “我给苍乔施了药针,看脉象,他大约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吧?”明兰若有些疲倦地揉了下太阳穴。 和公公点头:“是,东厂事务繁多,爷还要经常替陛下批阅奏折,快天亮了才休息。” 明兰若眉心拧了起来:“少眠和失眠都对他离魂症的复发有影响,以后不能让你家督主这样。” 和公公苦笑:“是啊,我也希望主子爷能多歇息,可这大半天下都是爷在担着,他也得有时间歇息。”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她知道皇帝绝对的宠信,也意味着他会绝对的忙碌。 前生,她为了秦王,一有事就找他的麻烦,完全不曾体谅他。 她想了想:“我会先开些安神的药给他,你们要让他保持足够的休息;其次、那些会刺激他情绪和让他太疲惫的那些事务,最好先交给别人做。” 和公公看了她一眼,苦笑:“您自己刚才在里头不是尝试了么,最能刺激督主情绪的,就是您。” 明兰若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以后,我会尽量不去刺激他,助力维持他病情稳定。” 没错,她担心和公公说苍乔有离魂症是骗她的,因为离魂症不好诊断。 所以进去之后,她细细把脉后,故意用话刺激了苍乔,引他动怒。 随后,她又再为他把脉,果然分辨出了他发作前发作后脉象不同,最终确诊了他确实有离魂症,情绪非常容易走极端。 加上他掌控东厂,多年浸淫血腥杀戮和阴谋诡计之中加重了他这喜怒无常,甚至没有什么正常人的廉耻感,杀人不眨眼的性格。 和公公这才放心了点,他认认真真地对着明兰若作揖:“以后就靠您了。” 明兰若有些纳闷:“唐老大夫呢,为什么不请他回来照顾你家督主?” 治疗离魂症的难度,不比她帮苍乔解蛊和复原男阳之身容易,最好还是原本了解病情的大夫治疗。 和公公苦笑:“上次督主把唐老扔去了麻风病村,唐老有点生气,现在不肯跟我们回来。” 明兰若想了想,笑道:“和公公,你告诉唐老,他不是想知道怎么我怎么给苍乔‘还阳再造’么,如果他回来,我就和他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和公公老眼一亮:“妙啊!” 唐老是个医痴,这招绝对能引诱他回来。 和公公感激地送了明兰若许多东西,叫了马车送她回府。 忙碌了一天,明兰若拖着疲惫的身体下车时,忽然有人走到她马车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跟我来,本王有事要问你!”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着俊酷面容的男人:“秦王这是做什么?” 上官弘业猩红着眼,恨恨地看着她:“明兰若,连我表兄你都不放过,你到底想干什么,因爱生恨也该有个限度!”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8章 她会成为我最锐利的剑 明兰若忍不住冷笑:“我怎么害你表哥了?因为你的表哥怀武将军周同晨派人杀我不成,反被下狱?” 勇武侯周琛的长子——四品怀武将军周同晨,就是那日和周长乐同船的男人,也是当日负责开春湖祭典的主官。 更是派人刺杀她和大理寺卿之女徐秀逸等人的幕后主使! 今日正徳殿里,她和一众文官联手逼着皇帝将周同晨革职下狱,相当于断了周家一臂! 上官宏业沉着脸:“我说了,舅舅他们以为是你害母后被圈禁,周表兄才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情,你如果这样计较,以后你们之间的仇怨只会越结越深!” 明兰若厌烦极了,嘲讽地道:“哈,秦王殿下好大的脸,别人派人来杀我,你叫我别计较?不如你也别和太子殿下计较皇位归属?” “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是一件事么,你就不能冷静一点!”上官宏业恼火地拉着她下车。 明兰若实在懒得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离我远点,上官宏业,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还钟情你?” “是,你现在就算不钟情我了,你能否认之前你对本王掏心掏肺么?”上官宏业俊脸上一片阴沉。 她也说了“还”这个字眼,不就是承认她之前深爱他么? 如果她不曾爱过他,也不会因爱生恨了! 明兰若面无表情:“我掏心掏肺也挡不住有人狼心狗肺,所以我现在好心也不喂驴肝肺。” 比如面前这个叫上官宏业的狗男人! 这一溜“肺”把上官宏业骂得脸色难看。 上官宏业冷哼:“呵呵,我狼心狗肺?我对你做了什么,一开始是你自己贴上来,非要嫁给本王!” 她都当上太子妃了,还对他下药爬床,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哂笑:“如果你已经对我做了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囫囵地站在这里?” 如果她重生在他逼她嫁给太子之后,以当时她的权力和对他的了解,绝对反水弄死他! 上官宏业一愣,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说人话,狗当然听不懂,我要回去了!”明兰若实在烦透了,轻蔑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今儿一大早就得按规矩焚香沐浴进宫,先在正徳殿斗智斗勇,又跟苍乔斗智斗勇,给他看病,累得不行。 天黑才能回府,还遇到上官宏业这个自恋的奇葩来兴师问罪! 上官宏业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追上去:“明兰若,你怎么变得这样言辞粗鄙,就你这样,还指望本王回心转意?” 明兰若翻了个白眼:“麻烦你一辈子都不要回心转意,本王妃嫌晦气!” 这男人真是戏多! 上官宏业沉声道:“明兰若,你别忘了,本王派去东北的精锐,可以保你父亲,也同样可以要你父亲的命!”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转身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看,我父亲如果出了任何事,以天地为誓,我此生必让你秦王府和皇后一系,血祭我父!” 上官宏业被明兰若眼底那锐利如刀的寒光震住了,一瞬竟只觉得身上冰冷。 明兰若忽然弯了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来人,拦住秦王殿下!” 说罢,她一拂宽袖转身进了府。 一声令下,陈宁带着几个家丁冲了出来,几人冷着脸拦在上官宏业面前:“殿下,您不能进去!” 上官宏业一看陈宁几个,就不是普通家丁,各个都是练家子。 他眉心一颦,只能沉着脸目送明兰若离开,家丁们回府,悼王府的大门关上。 这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长随百岁和无忧走过来,低声道:“殿下,这悼王妃,就算曾经中意你,但现在只怕对您已经恨多于爱。” 上官宏业负手而立,眉心染上阴郁之色:“没有爱哪来的恨,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属于本王。” 他今日是来试探的,看能否利用明兰若的手放出周表兄,但明显她这里已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是…… 这个女人,再次证明了,她就像是一把潜藏在剑鞘里的宝剑。 如果他能掌控她,未来对助他登上帝位,大有助益! 无忧若有所思:“那您就按照与白先生说的行事吧。” 上官宏业看着悼王府门上的牌匾,神色复杂。 他自嘲低笑:“当年是她千方百计,不顾未来太子妃身份都想要嫁本王,如今她已经是人人眼中的残花败柳,倒成了本王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嫁我。” 东厂 “……然后,明家大小姐就把秦王一顿骂,将他赶走了。” 小齐子绘声绘色地在案板前向自家主子爷说起昨天悼王府门口发生的事情。 苍乔手里拿着个面团,揉了揉,一贯阴郁莫测的眉宇间此刻带了点笑意:“真的?” 小齐子点头如捣蒜:“那是,督主,咱们潜伏的影卫可都看见了。” 苍乔挑眉,将面团一个个地捏开成小团,开始搓丝:“算那丫头懂事。” 和公公见自家主子爷情绪稳定。 他上前轻声细语地道:“千岁爷,您看,前两天明大小姐来替您下药扎针,您这几天睡的都好,精神容貌都好了许多,何不依小姐所言,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 苍乔眯起凤眸,轻笑:“那丫头还会真心牵挂本座,倒算她又点良心。” 说着,他忽然朝着小齐子伸手:“本座的容貌今日更好了?” 小齐子立刻递上一面随身携带的纯金水银雕花镜,夸道:“那是当然,督主容貌冠绝朝堂后宫,无有比您更美之人。” 苍乔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淡淡地道:“这脸是还行,不显老吧?” 说来,他比那丫头大了快一轮。 “那是当然,干爹您怎么看都年方二八,仍是十六美貌青春少年郎!”小齐子甜蜜蜜地道。 和公公和一干小太监:“……” 他们有点想吐。 苍乔弯起唇角,心情不错:“那就让秦玉沉把手里的活计交给他手下的千户回来一趟,替本座分忧处理朝廷上那些破事儿。” 养生,嗯,也可。 “是,儿子这就去通知南镇抚司秦指挥使。”小齐子含笑行礼。 苍乔看着锅开了,把镜子扔回给小齐子,边上小太监立刻过来替他卷起衣袖,伺候他将那一团团绿色的小面团下油锅。 苍乔看着那小面团在锅中发出香味来,微笑:“你们这些猴崽子嘴甜,本座这些翡翠金丝饼,选好的一份送去悼王府,剩下的就赐你们了,吃不掉,你们都要杀头哦~” 一众小太监们看着自家督主‘贤惠和善’的笑容,又看了下边上那堆积山做坏了的金丝翡翠饼,脸色都绿了绿。 他们已经吃了三天这玩意了,爷做饼做上瘾了么! 救命哪!! …… 不多时,苍乔看着手里的食盒,忽然又吩咐:“是了,本座亲自去一趟悼王府。” 他改主意了,还是亲自去投喂他漂亮的小母猫,好些日子没有撸她了,想念她泪汪汪又气又恼的样子。 和公公和一众小太监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贤惠”的督主今儿终于不做饼了,改去骚扰悼王妃了! …… 明兰若坐在凳子上,突然打了个寒战。 奇怪,哪里来的阴风阵阵! “傻丫头,你在发什么呆,秦王到哀家这里求娶你,你听到了没有!?”太后伸手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 第109章 放手,不然就让你变太监 “啊,好疼?!”明兰若捂住额头,忍不住叫了一声。 真是要命了,这老太太不愧是将门虎女出身,这把年纪了,手劲还那么大! “还知道疼呐,等你这傻丫头嫁给秦王了,有你疼的时候!”太后冷哼一声。 明兰若捂住发红的脑门,欲哭无泪:“反正陛下和您都不会同意的事,我操那心干嘛!” 在外人眼里,她身为太子未婚妻,就跟秦王拉拉扯扯,后来莫名其妙地未婚先孕,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已经不容于礼教世俗了。 后来被送去冥婚,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已经是“残花败柳”,还想嫁给京城女儿梦中情人的秦王? 太后蹙眉,敲敲桌子:“你就不奇怪吗,明明就是哀家不会同意的事,他为什么会求到哀家这里来,要娶你当侧妃?” 明兰若揉着脑门,嘀咕:“能为什么,不就因为您老人家疼我,他大概觉得您会为了我的‘幸福‘,答应把我嫁给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上辈子她求不来的事儿,这辈子变成她避之不及的事! 太后忽然瞅着她,板着脸:“你给哀家说个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偷偷摸摸地跟哀家那孙儿暗通款曲?” 明兰若差点跳起来:“我疯了吗,我跟秦王暗通款曲,我还配合您把皇后搞去圈禁十年,让我未来的婆婆彻底失宠?” 太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好好地坐着说话,咋咋呼呼哪里像大家闺秀,京城贵女!” 明兰若坐下来低声嘀咕:“您瞅瞅,您咋咋唬唬的,哪里像个端庄高雅满腹心机的太后娘娘了。” 太后瞪着眼,抬手又一巴掌朝她脑门上猛拍过去:“好呀,倒是敢消遣哀家了!” 明兰若赶紧抱住老太太的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讨好地笑:“您可别气了,我就是跟个太监暗通款曲,也绝对不会跟秦王厮混一块啊!” 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可告诉你,我那位孙儿十三岁上战场,从军十年,一路做到大将军王,手下从无败仗。” “这些年,他为了留在京城才战龙卸甲,卸去军职去了刑部,但他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能战无不胜,靠的可不是长得好看,而是手腕狠辣,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被他盯上了,绝不是好事!”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笑容冰冷:“是啊,我体会过了。” 上辈子,她是体会够了,上官宏业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太后看着她,叹了一声:“你也是个苦命的,如果秦王不是有周氏那么个娘和周家在后头,哀家倒是乐见你和他成一对的!” 明兰若淡淡地道:“别了,兰若现在一个人过也很好,女子未必非得嫁人,全身心依托男子,多半没有好下场。” 太后看着她,摇摇头:“女人呐,没有被伤透心,不会看得那么透,哀家已经训斥过宏业了,不许他打你的主意,但他可能会从皇帝那边下手。” 明兰若倒是不以为意:“秦王如果不是傻子,他就不会去向陛下请旨,陛下可不喜欢我,他总不想让陛下厌恶他吧。” 太后看她没有放在心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总之,你小心就是了,连哀家对皇帝其实也不甚了解。” 明兰若笑着抱住太后的胳膊:“好了,太后娘娘,我来为您把脉罢,让我查查您有没有嫌药苦,偷偷不喝药!” 太后没好气又宠溺地戳戳她的额头:“行,也就你胆大敢消遣哀家!” 覃嬷嬷在边上伺候着,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后娘娘没有白疼悼王妃呢。 等从太后宫里出来,小太监提了药箱送明兰若出了慈宁宫。 “悼王妃,太后娘娘说你今日辛苦了,直接乘车出宫就是了。”小太监恭敬地道。 明兰若一愣:“那我的马车呢?” 小太监:“已经交代他们回去了。” 明兰若瞧着马车就是太后常用的那一辆,料想也不会有人敢在太后宫前做什么手脚,便上了车。 马车宽敞,能容三人躺下,她坐着晃悠悠地出了宫。 窗外凉风习习,春困秋乏,她靠在柔软的丝绸软枕上忍不住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知多久,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腰间有点痒痒的,嘴唇上似也有些痒痒的。 哪来的虫,不对……哪来的人! 昏睡之中,她脑子瞬间一悸,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车上有人! 她闭着眼,强自镇定下来,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清醒。 是谁,在解她的裙子! 难道是上官宏业那个混账,想造成与她发生关系,既成事实来逼她就范?! 她不动声色地悄悄将袖子里镯子一转,原本缠绕在手腕上的镯子“咔”地一声就弹出一把细长的匕首。 “放手,不然我就让你变成太监!”明兰若冷冷地出声,将匕首抵在对方的胯间。 原本解她裙子的人,忽然一反手,将她直接扣在自己怀里,恶劣地笑了起来:“威胁无效怎么办,咱家已经是太监了。” 明兰若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就看见面前那张邪恣又俊美的面孔。 她僵住了:“千岁爷,你怎么来了?” 苍乔一个翻身,懒洋洋地支着长腿躺在软枕之间,逼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想见到本座?本座还想着春日正好,带着干外甥女去春游。”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佻地摩挲着她雪白的小腿。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10章 第一次踏进他的世界 明兰若忍着羞耻,面无表情地道:“那什么,我还得回去看小希……。” “你儿子不是要进宫陪伴太后了么?”苍乔眯起眸子,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谎言。 明兰若噎住了:“……。” 失策,虽然她出宫前才答应让小希来陪伴太后,但苍乔作为东厂督主,宫里的事儿哪里能瞒过他。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这不是一时间记岔了。” 她虽然以为他治病换取他的庇护,却不想跟苍乔有太多不清不楚地私下相处时间。 苍乔这次也懒得揭穿她,毕竟她将上官宏业骂跑这事儿,让他心情很是不错。 “下次再敢对咱家说谎,可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明兰若垂下眸子,试图岔开话题:“既然您到了这里,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东厂,来诊脉吧?” 苍乔懒散地抬起手腕搁在她大腿上:“嗯。” 他今日一身素白云纹缂丝的袍子,长发以白玉冠随意地束在头顶再散落下来。 不去看他眉宇间的阴戾之气,如玉容颜倒似王爵家的世子。 明兰若瞧着自己大腿上的手,忍住甩开他手的冲动,默默地替他掀了袖子,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开始把脉。 感觉他脉息稳了许多,她愣了一下:“这几天可是有什么好事,能让千岁爷休息得这样好。” 苍乔看着她,笑了笑:“因为散养的猫儿最近挺乖,把个上门发情的公猫给挠走了。” 明兰若:“啊……哦,说不定人家是一对呢。” 听他说鬼话,这大爷哪像能养宠物那么有爱心的人,还把公猫挠走了。 苍乔反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阴沉着脸:“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明兰若莫名其妙得很:“我不知道啊,您这是不喜欢自己猫被别的公猫领走,那可以找兽医做绝育。” 她倒是知道京城北乡胡同儿里有个兽医骟畜生最擅长。 苍乔看着她那傻乎乎,清媚大眼儿圆润的样子,忽然忍不住就笑了。 他懒散地用指尖挠了挠她下巴:“那可不行,咱家还想着让那小母猫给我下几个小崽子呢。” 等他好了,驯服了她这不听话的小母猫,迟早让她肚子里揣上几个崽子。 明兰若被他挠下巴挠得眯起眼,避开他的手,忍不住红了脸,这大爷是打算给他散养的母猫配种? “您家那是西洋波斯猫吗?”她有点好奇。 苍乔勾了她柔软的发尾来把玩:“是啊,品种名贵至极,哪里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公猫能染指的。” 只能他一人享用。 明兰若笑了笑:“行吧,您很高兴就行。” 这人当真霸道惯了,连只猫都要管得严苛。 “这可是你说的。”苍乔忽然一笑,诡魅惑人。 明兰若被他得毛毛的,暗自想,他猫要这么配种不都他的事儿,跟她什么关系。 但她一边给他扎针,一边嘴上还是敷衍地道:“嗯嗯嗯,您哪没事儿就休息,小憩一下,别说话了。” 苍乔也不计较她的敷衍,心情很好地闭目养神,也不再说话。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停了下来。 外头的小太监恭敬地道:“主子爷,到了。” 苍乔下了马车,伸手给明兰若:“下来吧。” 明兰日坐车坐得昏昏欲睡,忽然帘子一掀,他递手上来。 他的手很漂亮,素白修长,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扶,自己提着裙子下了车。 苍乔对她这小小的忤逆,只哂笑一声,去拿了一把伞。 明兰若看着面前的景色,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眸子:“真好看!” 这是一大片开在山林间的蜡梅,淡黄色的蜡梅恣意地盛放,清冷潮润的空气里满是蜡梅的芬芳。 细细的雨雾下,花瓣零落了满地,似一片馥郁的地毯,掩了青苔石板,就像一片空灵仙境。 苍乔举着伞遮在她头上:“开到荼蘼,花事了,喜欢吗?” 明兰若怔神了片刻,心情有些复杂,终归还是诚实地道:“喜欢的。” 蜡梅在三月早该凋零了,这是初桃的季节,兴许是今年天象异常,才有这一片罕见的美景。 他微微一笑:“可要进去看看?” 他没有如以往那般霸道地逼着她就范,倒像是温文君子,耐心地等待着钟情女子的回答。 明兰若沉默着,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迟疑,不管是出于照顾他情绪的稳定,还是因为她仍需要他的庇护,她都该答应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跟着他进了林子,好像就会走进属于他的世界。 也许,这是错觉吧。 …… 她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含笑撑着伞,一路为她遮了风雨,往梅林间走去。 山林不知在何处,却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他站得这样近,仿佛能为她遮风避雨一生。 寂静林间,她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声渐渐有些急促,她微微蹙眉,不喜欢自己这样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 “这是哪里?” 她索性四顾,询问。 苍乔道:“京郊一处山间,此地原本是先帝时期一位宠妃的别院。” 明兰若愣住了:“这花院可见用了心思,那皇帝陛下想来很宠爱那位妃子了。” 宠爱到为对方在宫外设立别院。 苍乔神色淡淡:“也许吧,可那又如何,都是过眼云烟,如今先帝和他的妃子都已陨落成泥,苟活的也只剩下这片梅林。” 就像他一样,苟活着的野梅林,也不知能盛放到几时。 “明兰若看着苍乔的表情,眉宇之间竟有凄厉嘲讽之色。 她怔然,竟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上他的眉宇:“这样凄厉的神色不合适你,千岁爷,你可不像苟活的人。” 他是这样嚣张放肆的男人。 苍乔垂眸看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忽然笑了:“怎么,你也会心疼我?”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只是觉得您这样的人,就算苟活于世,也会让很多人比你活得更难受。" 苍乔看着她,忽然忍不住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当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属啊。" 他的小母猫还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明兰若看着他把脸埋进自己掌心,忍不住脸色发烫。 这人真是…… 【作者有话说】 二更是十二点半了,估计审核要很晚,我想问问大家,刚点进来看开头的时候认为这是爽文,还是虐文? 第111章 苍乔的身世 “走吧,前面院子那里还有能坐人的地方,在那里吃点东西?” 他松开了她的手,撑着伞问。 看着他又突然恢复了谦谦君子模样,明兰若点点头。 这位爷,有病,性情变化无常,也是正常,她不能以常理待他,淡定! 苍乔含笑领着她往前走了一会,果然看见一处陈旧的院子。 虽然院子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灰尘,但依然能看出当年是精心修建的,进了院子里,还能看见破旧的摇摇椅,甚至还有小孩子玩的秋千。 明兰若捡起一支掉落的残破的拨浪鼓,有些感慨:“先帝当年真的很宠爱那位……梅妃娘娘吧。” 她隐约想起来了,传说先帝生前宠爱着一位出身异族的绝代佳人,招来了朝中许多反对的声音。 后来先帝陨命,皇位落到自己的弟弟手上,据说也有这个原因。 苍乔一边随意地取下角落的拂尘扫了扫屋檐下那张木桌和椅子,一边随意地问:“宠爱梅妃,怎么见得?” “这里一砖一瓦,还有这些东西都是寻常民间夫妻常用的,先帝是想与那位娘娘做一对寻常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隐居山间的吧。”明兰若轻声叹息。 苍乔动作一顿,冷漠地道:“那又怎么样,无用的男人,只会连累身边人罢了。” 守不住妻儿,甚至连皇位都守不住的男人,能有什么用。 明兰若却摇摇头:“先帝一生只得一后一妃,作为帝王已经算是专情了,他也想不到后来因为宠爱梅妃,会引来那样的大祸。” 苍乔忽然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那是他无能又无用,你如果知道他打算将梅妃母子交给逼宫的叛党换取自己苟活,你还会觉得他专情吗?!” 他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抱着他藏在梅林深处,胸口长箭伤口鲜血止不住的模样。 “阿乔……阿乔……你要活着,你要比谁都活得好,你要践踏这世间一切规则,连皇帝都要匍匐在你脚下!” 黑暗的梅林里,满是血腥气,母亲美丽无双的面孔上满是血泪,笑得凄厉。 他浑身发僵,眼神阴戾地“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拂尘,喉头一阵狰狞的“嘎吱”声。 周身竟起了诡异的罡风,阴气阵阵,周围的东西纷纷碎裂,连地板都皲裂成一片片的。 明兰若察觉了他的不对劲,立刻敏捷地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里长针深深扎入他手上的阳池穴中。 尖锐的刺痛让昏沉中的苍乔忍不住抬手就要将弄疼自己的人击飞:“该死!” 但是很快,他发现身边的人是明兰若,立刻猛地强行收回内力。 “哧。”反噬的内力一下子就让他脸色苍白起来,他闭上眼,唇角溢出一点猩红。 明兰若见状,立刻强行扶着他坐在摇摇椅上,冷静地扯开他的衣领,迅速地为他扎针,又拿出一只袋子。 她把里面躺着睡觉的胖蜘蛛倒出来,戳了下蜘蛛的屁股,不客气地命令:“撒尿!” 胖蜘蛛睡眼惺忪地搓搓脑袋,不甘不愿地一抬腿“嘘”了几滴尿液在明兰若手里的小勺子里。 明兰若把那小勺子怼到苍乔嘴边:“来,喝下去。” 苍乔眼角余光看了眼那瞪着自己的毛茸茸胖蜘蛛,一张俊美的面容更苍白了,他脑袋一歪,直接倒在明兰若怀里。 直接将她压在了摇摇椅里。 明兰若看着躺在自己胸口上,原本凶狠残暴的修罗王,瞬间变成个病歪歪的病美人。 她一时间无语了…… 这叫什么破事儿! 他怎么突然就病发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说一下,我这不是虐文哈,不是! 但是我想问下,大家刚开始看开篇的时候,不会以为是虐文吧? 第112章 苏醒了就开始作妖的男人 明兰若看着手里被打翻的勺子,里面一滴蜘蛛尿都没了,忍不住懊恼:“烦死了!” 她只得看向一边的毛茸茸胖蜘蛛:“大黄,再撒……” “尿”字还没出口,大黄就已经不客气转过胖屁股冲着她一抖,蹦蹦跳跳地走了。 撒撒撒你个头,本大仙真是一滴精华都没有了,等本大仙吃饱了再说! 明兰若:“……” 大黄这货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算了,尿这种东西,是要积攒的。 她还是先为苍乔稳住心脉再说吧! 可……不知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苍乔虚弱得像个少年一般躺在她怀里这一刻,忽然又想起了前生。 那一天,是她已经没了呼吸地躺在他的怀里。 只剩下一抹幽魂看着他抱着她的尸体,绝望到偏执地抱着她喃喃自语,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也是那一刻,她很想很想要亲手为他擦眼中的绝望。 明兰若闭上眼,指尖穿过他乌黑得泛光的长发,哄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她缓缓地低声呢喃:“真是,实打实的——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红尘滚滚,终是不能免了这一遭情劫。 明兰若努力地从他身下爬出来,伸手替他把了下脉。 她发现他被内力反噬之外,整个心脉神思都是混乱成一片。 明明之前就已经安稳了许多,怎么又成了这样? 苍乔一定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起身去屋子里找碗和清水。 屋子里一片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破碎的东西,她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碗和一只烧水的瓦罐。 她拿着瓦罐和碗到了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清洗了一下,将那只瓦罐和碗放在院子里,接雨水用来化药边琢磨。 她刚才好像是说到先帝和梅妃的事情,他为什么那么敏感? 她忍不住吐槽:“搞得自己像是梅妃生的崽一样,用得着为先帝时期的事情那么义愤填膺么,弄得自己病发……”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明兰若微微睁大眼,看着滴落的雨水,一个惊悚又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间。 难道……他真是梅妃和先帝之子?! 明兰若骤然回首看向躺在摇摇椅上的睡美男,心中大为震撼。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苍乔身边,抬手撩起他发髻边细碎的发丝。 传闻,梅妃是金帐汗国的绝代佳人,五官精巧如天工雕刻,眉目深邃华美,乌发银眸。 她用指尖一点点地描摹过苍乔的脸,专心地打量—— 他眼皮深邃,眼尾上挑,鼻梁细且高耸,五官精致得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带着跨越性别的魅惑。 以前只以为是他生得美貌,但现在看来,隐约有着异族的轮廓。 “啪!”一只手忽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缓缓地睁开了眼,乌黑幽沉的眼珠子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明兰若尴尬地僵住了。 她偷摸他的脸被抓到了,这嘴毒的人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来讽刺她。 “娘……”苍乔看着她,忽然低低地开口。 明兰若:“……” 她哪里像他娘了?!她有那么老吗?! 明兰若恼火:“苍乔,你是故意的是吧!” 她想甩开他的手,苍乔却愈发用力地拉着她,甚至凭借一股子蛮力把她一下子拽进自己怀里:“阿娘……阿娘……” 明兰若被他当个抱枕娃娃似地拢在怀里,只觉得头大:“苍乔,你放开我,我得给你弄药!” 苍乔似乎觉得她要跑一般收紧了手臂,声音迷离地呢喃:“阿娘……阿娘……” 明兰若觉得自己快被他抱得窒息了:“苍乔,你清醒一点,梅妃娘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苍乔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紧紧抱着她不停地说着:“阿娘……阿娘……” 明兰若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拔高了嗓音:“哎,娘的好大儿,放开你娘我行吗,你娘还得给你擦屁股呢!” 苍乔闭着眼,手又收紧了点,咬着唇:“阿娘,娘……” 真是,她都要疯了! 明兰若额头上冒出一根愤怒的青筋,想了想自己哄小希的语气。 她尝试着温和地道:“我的阿乔乖,娘亲给你拿药喝,阿乔病了呢。” 这一次,抱着她的人依然闭着眼,却松开了些手臂。 明兰若赶紧趁机脱身,大口喘气! 好一会,她才起身看着整个人半昏迷状态的苍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开始发热。 她蹲下来看着他,神色复杂,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她几乎有五成的把握,苍乔是先帝和梅妃唯一的孩子。 真是令人惊悚的真相,先帝之子,如今以东厂督主一介阉人的身份随侍在明帝身边,为他卖命。 连她都知道先帝子嗣又单薄,不过区区两子一女,据说都死在了祭祖时的地震山崩之中,先帝知道之后,病情加重去世,尊贤皇后也殉节而死。 至于梅妃,说是出家了。 如今看来,这些说法不过是当今皇帝陛下从他兄长手里篡位后,拿出来掩人耳目的。 先帝这一家几口人全都死在弟弟谋划的一场阴谋宫变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苍乔竟是梅妃之子,原来也是皇家血脉。 她都知道明帝得位不正,苍乔掌控着天明皇朝的最可怕的情报网,他自己又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宫变真相,他怎么可能真心效忠明帝? 她有点不敢想苍乔一介先皇遗孤之身,改名换姓,隐藏身份当这个东厂掌印大太监到底是为什么? 面前昏迷中的男人,安静虚弱得像个无害的少年。 可明兰若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头疯狂暴戾又偏执,被鲜血喂养大的野兽。 “你叫什么呢?上官乔,还是上官苍乔?”她美眸复杂地看着昏迷的男人,自嘲地低笑。 原来我啊,转来转去,前世今生,竟都逃脱不了跟你们上官家男人纠缠的命。 明兰若取接好的雨水化了药物,慢慢地喂了苍乔服下去,又给他金针渡穴。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她才稳定住了苍乔的病情。 可她也没法带他下山了,明兰若坐在有些破败的屋子里,往面前燃起的篝火里扔柴火,心情复杂。 苍乔若是想要造反,上一辈子,他为何当这个九千岁、东厂督主当到了死? 明兰若看着篝火不知沉吟了几个时辰。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缓缓地伸出来,然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向后狠狠一勒。 她猝不及防下,顿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唔,本座这是怎么了……。”他慵懒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手指懒洋洋地穿过她的长发轻抚。 明兰若被他抱猫似地拢在怀里,一脸无语的被他撸着脑袋。 这个混账,醒了就要作妖!就不该救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十二点以后。我费了老大劲把前面的文改了一轮,就为了没那么虐,真是,累死了, 第113章 她是他的新娘 明兰若眯起美眸,叹气:“干舅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个劲地抱着我叫娘,这辈分我也很为难……。” 他们这干亲认得辈分乱七八糟。 苍乔:“……。” 空气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里。 他突然收紧抱着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微笑:“啊,干外甥女,你最好忘了这事儿,否则……。” 明兰若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冷哼:“否则什么?” 这人可真够忘恩负义的,她才救了他! “否则啊,干外甥女。”苍乔慢条斯理地拢了下他垂下的乌发,竟带着奇异的魅态。 明兰若美丽的脸颊瞬间涨红,猛地挣扎开:“滚!” 她每次都为自己低估他的无耻而后悔。 苍乔无谓地轻笑一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懒洋洋地靠在明兰若找来的一堆软塌塌旧垫子里,丝毫没有之前那无比讲究的模样。 明兰若终于得以脱身,立刻坐到边上。 “乖,给咱家拿点吃的。”苍乔靠在灰扑扑的垫子里,却似坐在满堂软锦绣红之间,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明兰若看着他,见他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倒是恢复了些神采,一副等着她伺候的大爷模样。 明兰若冷着脸打开了食盒,递了一份点心和吃食给他,顺便讽刺:“怎么,日日讲究的九千岁,不嫌这里脏吗?” 还好苍乔这次拖着她来是为了春游赏花的,备了点心,不然他们都要饿肚子。 苍乔接过食盒,悠悠地捏了一只绿萝金丝饼吃了起来:“是脏,但连人血都喝过当粮食的话,这种程度,也算不得什么。” 明兰若忍不住看他:“你……难道喝过人血?” 苍乔修长的凤眸斜睨着她,笑容妖异诡凉:“你猜?” 明兰若瞧着他因为生病而愈发猩红的薄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顾自喝水吃点心。 苍乔能随意说出来的话,八成他真干过这种事。 算了她不和地狱修罗一样的人在荒郊野外讨论这种的问题。 “别怕,再怎么样,咱家也不会喝你的血,谁让你是咱家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干外甥女。”他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长辈的姿态伸手轻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干儿子不少,女孩就她这么一根独苗。 明兰若:“……” 她讨厌干外甥女这四个字。 “乖孩子,到咱家怀里来,夜里天冷,你仔细别着凉了。”苍乔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懒散戏谑地道。 她垂下眸子,看着跳跃的火焰,没动。 明兰若淡淡往火堆里扔了一根凳子腿当柴火:“为什么带我来这一片腊梅林里?” 他为什么带着她来隐藏着他的秘密和过往的地方。 上辈子,他并没有带她来过这样的地方。 “据说梅妃很喜欢这蜡梅,我知道你也喜欢蜡梅,便带你来随意走走。”苍乔眯起眸子,随意地道。 明兰若的手顿住了,垂下的长睫,在她脸上落下幽暗的阴影,掩住了她复杂的心情。 不,他不是带她来看蜡梅的,他是带她来给他娘看的,梅妃最后的葬身地大约就在这一片梅林之中。 为什么要带她来给他娘看? 她心头深深地一悸,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不敢去看他的脸。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被他随意动摇心意的,明明当初在天牢里,她就下定了决心。 苍乔看着她,目光晦暗莫名。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向她温柔地道:“天很黑了,在这里歇一晚,睡吧。” 明兰若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拒绝他,沉默着走到了他身边坐下来,翻过身背对他:“睡吧。” 苍乔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轻哂一声,躺了下去,也不管她僵硬的姿态,硬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嗯,睡吧。”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颈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兰若哪里能推得开他。 她看着破烂的窗外,淅淅沥沥的寒雨落下,蜡梅幽暗的香气和身后的人身上沉烟香交织浸润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她轻叹了一声,算了,就这样罢,暂时抛却那些凡尘俗事,旧爱新怨。 这里只有她和他,就当做了一场春旧梦吧。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她听着身后是那人清冷平稳的呼吸,慢慢地、沉沉地睡着了。 跳跃的篝火,在破旧的墙壁上,倒映出一双互相依偎的人影,似鸳鸯交颈。 ……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14章 原来,她早就嫁给了他! 第二日一早,明兰若是被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却发现一惯警醒的苍乔竟没有什么动静。 她顿时心下一惊,抬手摸了摸苍乔的额头,入手微烫,但还算好。 看样子是因为她给他用着针和安眠的药物,才会睡得这样沉,倒是个好事。 她看着身边沉睡着、安静如无害苍白少年的苍乔,眼神有些复杂和感慨。 这人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谁能相信他快而立之年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睡了一整晚…… 而她竟还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脸都埋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 明兰若清艳小脸发红,忍不住羞耻又纠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唔,一定是因为他是“太监”,而且不得已而为之,天黑又下雨,他是病人,下山出事怎么办?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她的心才略平静了点。 “铛!”外头隐约的刀兵相交的响声突然再次响起。 她警惕起来,提着裙摆小心地起身,决定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兰若出了小院子,循声从腊梅林深处往外走。 没多久,她就远远地看见五六个厂卫手提绣春刀,正跟三个蓝衣人缠斗在一处。 明兰若只觉得几个蓝衣人身上的衣服异常眼熟。 她心头一惊,上前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三个蓝衣服竟然是她悼王府上最新定制的护院家丁的衣衫! 为首那个一把长剑舞动得宛如游龙,将两三个锦衣卫都逼得节节败退的不是陈宁又是哪个?! 明兰若都忍不住愣神。 虽然王嬷嬷说了,她买的几个家丁兼护院全部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陈宁他们的武艺几乎完全压制住了锦衣卫,只是看起来没有要见血杀人的意思,那些锦衣卫才能活着,不然早就一地尸体了。 明兰若看了一会,明丽的眸子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看样子,陈宁他们似乎只想要卸掉锦衣卫们的武器。 她忽然走了出来,略拔高了声音:“陈宁,住手!” 陈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惊,立刻收了手:“大小姐!” 见陈宁收了手,另外两个护院这才放了被他们押着的锦衣卫。 陈宁冲过来,神色焦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明兰若:“大小姐,你没事吧,你一夜未归,也没个消息,府上的人都急坏了,大家都在找你!” 明兰若看得出陈宁眼中的担心是真挚的。 只是…… 新来没多久的仆人,哪来对她这个陌生主子这么真心诚意的担忧? 她眯起眸子,淡淡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宁一僵,随后含糊地道:“啊,就是一路从出宫的路上问人,就慢慢找到了线索,但锦衣卫的人不让我们过去找您,又支支吾吾的不说明白,我们就一时间着急才动手。” 明兰若也没揭破他的谎话,只微微一笑:“好了,我没事,只是陪着督主出门踏青,遇到了一些意外,没来得及传信,小希还好吗?” “小少爷很担心您。”陈宁点点头。 明兰若看着那几个狼狈万分的锦衣卫:“你们主子爷让你们守在这里的?” 她原本以为马车在山下,天黑了不好下山才歇在山上梅林深处的荒院里。 却不想原来苍乔的手下人在那么近的地方。 几个锦衣卫尴尬地互看一眼,低头没说话。 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是不能让外人进梅林打扰的,却被人逮了现行。 明兰若却明白了,其实苍乔昨晚清醒后是可以带她下山的。 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明兰若叹了一口气:“准备马车,一会好带着你们主子下山吧。” 也是,东厂特务头子心狠手辣树敌无数,多的是想刺杀他的人,怎么可能身边没有人跟着。 “是!”几个锦衣卫老实地抱拳,乖乖离开去准备马车。 这位是千岁爷的宠儿,比千岁爷那十几个干儿子分量都重。 陈宁试探着问:“大小姐,那您……” 明兰若看了眼他:“你们先回去吧,我回去以后有话要问你们,想想清楚了,要不要对我说实话。” 说完了,她也没理会他们,留下面面相觑的陈宁几个。 “大小姐话里有话,她是什么意思?”跟着陈宁的周如故一边收刀子,一边忍不住嘀咕。 陈宁沉默了一会,苦笑:“我们可能露馅了。” 不知道是大小姐太聪明,还是他们太蠢。 周如故提着刀一呆:“啊?” 明兰若回了破屋,一身素白的修挑身影仍在破旧软垫里沉睡。 她低头看着即使沉睡在那些破旧不堪的旧东西里,依然难掩矜贵气息的男人。 她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忽略了的一个重要盲点——当初先帝一家子都死绝了,明帝登基时才“名正言顺”。 但是在明帝登基三年后,突然封了一个少年为“悼王”,说是找到了山崩时幸存的梅妃之子,他该还帝位于侄儿。 但这个被封悼王的少年体弱多病,据说被山石砸坏了脑袋,成了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压根不可能继承皇位。 众臣的再三恳求下,明帝就“勉为其难”地继续当了皇帝,还被朝臣交口称赞——仁心仁德。 一直到五年前,这体弱多病,苟活了十几年的悼王终于捱不过去,一命归西。 随后,她就被抬进悼王府,成了——“悼王妃” 如果苍乔才是真正的梅妃之子,也就是说他才是真正的“悼王”! 明兰若忍不住为自己的推测心跳如鼓,眼神无比复杂震惊地看着苍乔—— 苍乔这阴险卑劣的家伙,竟是五年前就兜着圈子将她嫁给了……他自己?! 这个心机深沉的疯子!!! 她捂住额头,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高兴还是愤怒。 怎么能有人心机深沉成这样啊,满肚子都是心眼?! 她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了下来,不,她不能再想了…… 明兰若忽然瞥见屋角边上的蜘蛛。 她走过去直接不客气地把结了个网,正呼呼大睡的大胖蜘蛛抓起来晃了晃:“起来了,干活!” 大黄被她狠狠地一晃,吓了一大跳,几个爪子揪住自己脑门上的刚毛,这才勉强清醒。 它头晕眼花地一低头,就看见怼在自己胖屁股上的那勺子。 啊啊啊——一大早的,又逼它撒尿,真是要疯了,好想咬死这个有毒的女人! “大黄!”明兰若不耐烦地眯起眼。 来自明兰若身体里属于蛊王的恐怖威压突然出现,让它不由自主地一抖——尿了。 呜呜呜…… 明兰若顺手就把它又扔回了那被她抓破的蜘蛛网上,淡淡道:“老实呆着,一会要回家了,不准到处去找母蜘蛛发情!” 大黄抱住它可怜的破网,愤怒又羞耻——谁发情了,它才不找吃掉公蜘蛛才下崽的恶毒母蜘蛛! 这个女人比母蜘蛛还恶毒! 明兰若这次小心翼翼地举着装了蜘蛛尿的小勺子蹲下来,扶住苍乔的脸,将勺子快速精准地怼进他薄唇里。 可不能再撒了! 苍乔微微蹙眉,终于缓缓地睁开眼。 他幽暗如子夜的凤眸倒映出她的模样。 “你感觉好些了么?”明兰若轻咳一声,垂下睫羽,不与他对视。 苍乔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长指揉上她的唇,喑哑地道:“早,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小母猫看来醒的比他早。 苍白的日光落在他脸上,让他长睫泛着冰凉的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到危险。 又或者说……危险的是这种仿佛情人晨起时的暧昧氛围。 明兰若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避开他的手。 第115章 她拒绝和他同居!! “你该起来了,锦衣卫的人已经备好了车。”明兰若淡淡地说完,转身向外走。 苍乔敏锐地察觉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明兰若走到腊梅林里,闻着空气里馥郁的香气,忽然想起什么。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锦袋开始摘蜡梅。 “这么喜欢,下次,咱家再带你来就是了。”苍乔看着她的背影,含笑道。 明兰若淡淡道:“三月的蜡梅难得,合适入药。” 苍乔顺手摘了一只蜡梅,戴在她鬓边轻佻地道:“当大夫怎么当得如此无趣,平白糟践了这样好的花?” 明兰若直接就把发鬓边的蜡梅摘下来,扔进袋子里。 她淡淡道:“这花儿算什么被糟践,今早大黄的尿一下子全喂了千岁爷你嘴里,我才觉得是糟践大黄的精华。” 苍乔僵住了,猩红的薄唇颤了下:“什……什么?” 她喂他吃了什么? 明兰若笑容清浅:“怎么,您没发现您身体里气息都顺畅多了?可都是大黄的那泡尿的功劳。” 苍乔忽然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兰若恍若不知地看着他:“怎么了?” 苍乔垂下眸子,轻描淡写:“忘拿东西,回去一趟。” 说着,他优雅而迅速地转身掠回院子里。 不多久,明兰若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难受呕吐声,她郁结的心情这才稍微舒缓了点。 她轻嗤笑了一声——活该! 随后,她提着药箱和蜡梅慢悠悠地率先往梅林外走去。 两刻钟后,明兰若和苍乔都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 苍乔病恹恹地靠在鎏金软枕间养神,脸色苍白,明兰若却心情很好地欣赏着外头山林间的风景。 一直到了山脚下,苍乔才悠悠开口:“怎么,还在为昨晚没下山的事生气?” 他已经接到了手下人的回报,说是悼王府的人和他们打了一场。 明兰若不咸不淡地道:“我哪里敢生千岁爷您的气。” 瞒着她,让她只能在荒郊野岭陪着他一晚上算什么啊。 她不清不楚地就嫁给了他的“真实身份”,在悼王府里挨了五年就算了,想想自己现在竟然还是他的“王妃”。 让她百味杂陈,忍了好久,才忍下想打死这满心算计的疯子的冲动。 苍乔没再说什么,只是眯起眸子,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倔强清冷的背影。 明兰若望着窗外出神,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疏冷的安静。 直到马车到了悼王府,明兰若提着药箱正准备下车。 她才掀了帘子,忽然一只修长炽热的手臂一把圈住她的细腰,往回干脆的一带。 明兰若不防,一下子踉跄着狼狈地跌回了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她揉着撞疼的鼻尖,恼恨地抬起眼瞪他。 苍乔按住她的细腰,淡淡地道:“打扫一下你王府里的房间,过几日,咱家搬来住几人!” 明兰若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苍乔挑眉:“怎么,不愿意,背着咱家在府邸里藏了野男人?” 明兰若简直气结,恼火地低喊:“什么野男人,除了你这野太监,哪来的野男人!” “嗯,很好,很乖,咱们很满意!”苍乔懒散地拉了拉她得头发。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兰若觉得自己要疯了,她都被他激得胡说八道起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恼意:“野男人不野男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你要搬过来?” 凭什么啊? 悼王府现在是她一手打造的窝,也是她的根基,他凭什么说想来就来?! 苍乔挑眉:“怎么,不是你在皇帝面前说咱家肾虚、肾水不足,带病上朝实在太操劳,需要你贴身照顾和伺疾?” 明兰若噎住了,脸色青白交错——他在拿她当初想搬进东厂的话来堵她的嘴。 她力持镇定,勉强道:“可是……” “没有可是,也是你说的本座这段时日应当多休息的,怎么,身为医者的你不该照顾患者么?”苍乔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眸子睨着她。 他口齿之利更甚于她,大道理直接堵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甚至几乎就是明晃晃地武力威胁了。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动声色:“我可以去东厂给您治病,您住到我这里来,外头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苍乔忽然低头凑到她面前,鼻尖对这鼻尖,凤眸里的笑意温柔到诡冷—— “像什么样子?自然是像亲人的样子,是晚辈为长辈侍疾的样子啊。” 明兰若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脱口而出:“哪里有长辈偷偷摸摸地娶……” 最后“自己亲人”四个字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娶什么?”苍乔微笑。 明兰若没好气地强行圆话:“取这种法子,住到别人府上,逼人照顾和侍疾的,我反对。” 苍乔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细腰:“反对无效,下车罢。” 明兰若咬着唇,不甘心地还想说点什么:“可是……” 苍乔眯起眸子,语气诡柔地问:“怎么,不想下车,那就别下车。” 他手指忽然从她的头顶发丝一路慢条斯理地抚到她细细的腰肢,勾住她的腰带缓缓用力。 明兰若细细的腰像被捆绑束缚在他掌心中一般,宛如他掌中之物。 “真细……用力一点会不会断?”他轻笑,眼角带着邪恣。 她被他这么一弄,浑身不自在,涨红了脸,立刻狠狠地推开他,转身就干脆地提药箱就下了车。 看着她又恼又倔的纤细背影,苍乔低笑了起来,闭上眼懒洋洋靠在软垫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扳指。 他聪明的小母猫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或者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 明兰若沉着脸回了悼王府,只觉得满腹心事。 她就像读书时,在桌面下捣鬼的学生,而先生突然要来检查。 她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住进来! 苍乔喜怒无常,掌控欲又极强,他在皇后宫里已经说过不喜欢她暗中私藏势力。 春明、景和、隐先生这几个,因为各种原因他最终忍了,可如果知道她还有暗中扩张的计划。 他只怕不会同意,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再起冲突。 春明、景和听到她回来,立刻匆匆地抱着小希就出来了。 “娘亲!”小人儿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她弯腰抱起他,亲了亲。 景和有些纳闷地对她道:“大小姐,陈宁他们几个在书房等你,不知有什么事。” 明兰若清丽的眼眸闪过锐色,看向她:“先带小希去玩吧。” 小希一看就知道娘亲有事儿,立刻乖巧地跟着景和离开了。 明兰若带着春明去了书房,陈宁、周如故等三人早早就在房间里等着,见她进来都起了身:“大小姐。” 明兰若一眼就看见他们眼神不安而飘忽。 “怎么,想好要怎么对我撒谎了?"她淡淡地坐下,接过春明的茶。 第116章 造反当女皇? 那头明兰若在书房"审问",这头苍乔已经回到了东厂。 他扶着一名锦衣卫的胳膊下了马车,和公公、小齐子等几个领着另外几名穿着暗红飞鱼服高品阶的锦衣卫早早就在门外等候着。 “属下等人,参见督主!”那几个锦衣卫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单膝跪礼。 “起吧。”苍乔随意地抬手。 随后,他打量了为首那小麦色皮肤、眉目深邃俊朗的男子,微微一笑—— “五年不见,咱们南镇抚司秦指挥使气色不错,可见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滋润,五年都不舍得回来。” 秦玉沉无奈地抱拳:“千岁爷,您就别取笑属下了,这五年在南蛮确实忙,才没回来,年年都惦念着您,每年荔枝都先送东厂,再送进宫不是?” 两人一起向府内走去,苍乔淡淡地道:“算你有心,总归也历练了这些年,这段时间就替本座多做些事。” 他下令招秦玉沉回来,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分担一些事,自己也是该调理下身体了。 关键是负责调理的人,是那只小母猫,也才叫他有心情休息。 秦玉沉有些担忧:“千岁爷,您身体是怎么了……。” “爷只是太疲倦,最近找了个苗医调理身子骨,效果不错,所以这段时间会休息一段时间。”和公公笑眯眯地道。 秦玉沉一愣:“苗医,那些乡野村医怎么能……” "秦指挥使在南蛮这些年,看来对苗医还是有偏见啊,咱家在京城都觉得这苗医有神奇之处。"和公公摇摇头。 苍乔进了书房,优雅地坐下,看向他:"这段时间,本座会让老和、小齐子他们告诉你,哪些事情需要你去负责处理。" 秦玉沉恭敬地道:"是。" 苍乔慵懒地摆摆手:"好了,去休息吧,一路奔波辛苦了,明日再给你接风洗尘。" 他得想想带些什么东西去悼王府了,想到能天天见到散养的小母猫,天天撸"她",心情就很不错呢。 秦玉沉抱拳跟着退下。 和公公领着秦玉沉去了分给他的院落,微笑道:"秦指挥使好好做事,这是个在千岁爷和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千岁爷很看好你,锦衣卫总指挥使这位置可还空着。" 秦玉沉爽惬地笑道:"是!多谢和公公提点" 和公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秦玉沉打发了自己同来的属下去休息,随后推开院落,刚进去,就看见了一道站在树下的素白的人影。 他不禁一愣。 云霓看向他,轻声道:"玉沉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五年了" 秦玉沉看着她,神色里闪过复杂的痛色,但随后转身关上了院子的门:"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霓温柔地道:"等你,我能进房和你说话么,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床帐还是你喜欢的蓝锦纱,我亲自选的。" 秦玉沉沉默了一会,转身率先进了房。 云霓看着他的背影,立刻跟了进去。 …… 悼王府里 明兰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审问,让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她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等着,脸上毫无焦急之色。 房间里,陈宁、周如故、昭耀三人心虚地面面相觑。 大小姐这不按牌理出牌,一下子让他们不敢再说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了。 终于,明兰若再次开口了。 她抿了口龙井茶:“我这悼王府地方太小,可容不下几位身手比东厂高手还厉害的大神,既然不想说实话,你们走吧。” 陈宁苦笑,犹豫再三还是道:“大小姐,如果属下说因为我们的镖行里的货品被劫,家中破产,不得不典当为奴,给人当武师,您是不是不信?” 明兰若抬起清艳绝伦的面容看着他,淡淡地道:“我给了王嬷嬷的那几个银子都能买到江湖上一流高手,那我如今拿回来的嫁妆是不是可以组建一支军队,造反当女皇了?” 她上辈子参与秦王造反逼宫时,也没少接触他门客里的高手,自然知道收买这些人,当初给王嬷嬷那点钱压根不够。 而且这几个人,竟然能跟踪东厂的人,循踪找到苍乔那么秘密的地方,绝非等闲之辈。 周如故眼中一亮:“大小姐,想要军队?” 明兰若看向面前的年轻汉子,好整以暇地微笑:“怎么,你还有军队卖与我不成?” 昭耀赶紧拉了他一把,周如故才赶紧咳嗽道:“不是,属下就是……呃……有些好奇。” 明兰若喝完了手里的茶,顺势搁在边上:“好了,我虽然不知几位高手为什么潜伏在悼王府,但看在你们也没有伤害过我家中人的份上,你们每个人领一封一百两的银子,今晚你们就离开吧。” 说罢,她起身径自离开。 “等一下,大小姐……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恶意!”陈宁、周如故几个立刻慌张地试图上前拦住她。 春明却一反手,“噌”地一下,抽出腰间剑气四射的软剑,脸色冰冷地挡在他们面前:“站住,不准再敢靠近我家大小姐一步!” 陈宁、昭耀、周如故几个都僵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此时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王嬷嬷走了进来,挡在了明兰若面前。 明兰若一愣,却见王嬷嬷对着她深深地伏地一拜:“大小姐息怒,这一切都是老婆子的过错。” 明兰若看着她,又看了看陈宁、昭耀几个,心中灵光一现,眉心一跳:“王嬷嬷,难道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她顿了顿,微微侧了脸,盯着王嬷嬷,慢慢地道:“不,他们几个应该都是你安排进我身边的,我说的可对?” 第117章 隐藏二十年的秘密 王嬷嬷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是。” 明兰若一愣,轻叹了一声:“说罢,你到底是谁的人,东厂的人,太子的人还是秦王的人?” 除了这几方势力,她想不透谁会从五年前开始布局潜伏在自己身边。 王嬷嬷诚恳地看向明兰若:“大小姐,我们既不是东厂也不是太子和秦王的人,只求您看在这五年里,老婆子也曾帮过您的份上听我说些话!”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起来说话,我听着。” 这话倒是让她好奇了,除了那几位到底还有谁会派人潜伏在她身边。 陈宁立刻上前扶起了王嬷嬷。 王嬷嬷目光复杂地着明兰若,叹了口气:“我们是萧家的人,也就是萧家赤血军团遗臣。” 明兰若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微微睁大了明眸:“什么?!” 王嬷嬷看着明兰若,娓娓道来。 萧家是个古老的世家,最远可上溯至魏晋时代琅琊萧氏,家学渊博。 一百多年前,北蒙鞑子建立的大元王朝已经穷途末路,乱世烽火起,中原群雄逐鹿天下。 萧家时任家主不但谋略过人,更慧眼识英雄,他一手创建了赤血军团,协助天明王朝的太祖皇帝推翻前朝暴虐统治,重现汉家天下。 从此萧家位列天明第一世家。 萧家的历代家主们更领着赤血军团成为天明王朝最强悍的支柱,开疆拓土,打得北蒙、西夏、后金人等人都不敢来犯。 天明王朝的几任皇帝们也算不错,君臣不相疑,并没干出什么狡兔死良弓藏,杀良臣名将的事情。 “但是,这世上的变数,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王嬷嬷叹了一口气。 她又继续道:“二十多年前,后金人和北蒙突然联手,他们大军直逼北境,萧帅领着赤血军团开赴北境长城外抗敌,谁知……” “谁知此时,先皇的二子一女祭祖时突然遇到山崩,先皇当时正在生病,忽听到这样的噩耗,顿时吐血身亡,而先皇后也跟着殉节陪着先皇死了,梅妃出家,如今的明帝陛下临危受命继承了皇位?” 明兰若干脆地接过话。 王嬷嬷蹙眉:“这是当今朝廷的说法而已,实际上……” “实际上,是当今陛下害死先帝的几位皇子公主,策动宫变,逼杀了先皇和先皇后,又追杀隐居在山中的梅妃和她的皇子。”明兰若淡淡地道。 王嬷嬷一呆,看着明兰若半天,忍不住纳闷:“明国公爷是个很谨慎的人,应该从不与您说起这些密辛,您怎么知道这些?” 她印象中明兰若五年前就是个聪明却莽撞的小姑娘,后来一直在悼王府里隐居,倒是有些动心忍性,绝地反击的本事。 可这位大小姐从没参与过朝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兰若讳莫如深地一笑:“总归就是知道了。” 王嬷嬷和陈宁,周如故几个互看一眼,只觉得这位大小姐深藏不露,又多了几分敬意。 王嬷嬷道:“朝廷发生巨变的第二年,萧家大爷、二爷、四爷、五爷带着唯一年满十七的孙少爷,全部战死北境,元帅公重伤不治,老太君听闻噩耗受不住也去世了。” “萧家唯一成年男丁——萧家三爷陪着萧家剩下的老弱妇孺扶灵回乡,打算安葬战死沙场的爷们,却半途遇上山崩,萧家男女老少全部被埋在山下,竟无一活口!” 王嬷嬷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天道不公,嫁入国公府的夫人是元帅公唯一的小女儿,却体弱多病,生下大小姐你不过三年就去世了。” 从此,名耀天下数百年,满门忠烈的萧元帅府彻底湮灭在了天明王朝。 看着泣不成声的王嬷嬷,还有双目猩红的陈宁几人,明兰若神色凝沉。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萧帅……我外公满门只怕不是死在西金人和北蒙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当今陛下的谋划里。” 就那萧家老小扶灵回老家,结果遇到山崩这个事儿…… 简直跟先帝子女祭祖时路上遇到山崩全死在山石下的桥段一模一样。 明帝陛下斩草除根的手段粗暴简单,他甚至懒得换个杀人灭口的方式! “没错!除了上官燕山那个谋朝篡位的卑劣昏君,还有谁能干出这些残忍下作的事!”陈宁愤恨地从牙缝里挤出明帝的名字。 同时也对明兰若的聪颖多了一分佩服。 明兰若看着他们,淡淡地问:“所以,你们潜伏在我身边想干什么?趁机刺杀明帝给外公舅舅他们报仇?” 陈宁几个沉默了下去。 王嬷嬷则低咳一声:“以前是有这个想法,因为东厂锦衣卫的探子无处不在,我们很难刺杀那昏君,您却是……。” “我却是东厂厂公督主——九千岁的干外甥女,所以潜伏在我身边最安全,也最有可能刺杀皇帝。”明兰若淡淡补充。 她看着王嬷嬷正色直言:“抱歉,虽然我也恨透了当今陛下残暴昏庸,但我没有办法为你们复仇,我姓明,是明家人,我要为明家着想,我不会做危险而没把握的事。” 她身体里虽然流淌着一半萧家的血液,但是,比起从没有见过面的外公和舅舅们。 她的父亲爱她、护她,视她如珠如宝,她前生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亲人,今生她最大的心愿是合家平安。 她努力积蓄势力,也是为了在太子和秦王的斗争里保全自己和家人。 而不是做刺杀皇帝之类的事情,让自己家里人陷入险境。 王嬷嬷看着她怔然了片刻,忽然苦笑了起来:“您真不愧是萧帅唯一的血亲,连说话的口吻都一样。” 明兰若不明所以:“王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王嬷嬷看着她,感慨地道:“萧帅给我们赤血军团的遗言就是——一旦他身死,萧家陨落,赤血军团不要为他复仇,更不要轻易托付给没有能力的萧家后人。” 说着王嬷嬷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泛黄的信,给明兰若递了过去。 明兰若看着那张信纸上龙飞凤舞、金钩铁画的字体,神色有些恍然,仿佛能穿越时空看见那统帅三军、睿智而勇武的兵马大元帅。 那是她的外公啊…… 只怕是在看到明帝登基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萧家的惨烈下场。 他身在战场,终是来不及回救满门老小。 不要报仇,隐没人间,是他尽力保全跟随自己的赤血军团和嫁入明国公府的爱女的方法。 “大小姐,你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像萧家人,我们已经决定一致承认您是赤血军团最后的继承人!”王嬷嬷慎重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蹙眉:“我已经说了,我不……。” 王嬷嬷干脆滴打断她:“而作为赤血军团的主人,您有权决定赤血军团一切,包括遵从萧帅的遗愿,放弃刺杀明帝的计划,而赤血军团亦将永远效忠于您!” 在明兰若愣住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刺杀明帝,赤血军团从此以后也将为她所用?! 王嬷嬷说完后,拍了拍手,大门外再次进来另外三名化身护院的赤血军团成员。 七人众人齐齐跪下,抬手按在左肩上,用带着铁与血气息的声音厉声起誓—— “以血之名,奉我主为王,永不背叛!” 这是赤血军团百余年来宣誓效忠与臣服的特殊誓言。 在这一瞬间,明兰若眸光流转,仿佛闻见了北境铁血的气息,血液沸腾,捏紧了萧帅的遗书。 即使赤血军团在人间销声匿迹二十年,她都听过关于这个被称为赤血破天,北境杀神的军团传说。 百余年所向披靡,传说中的赤血军团! 那是外公留给她庞大而可怕的遗产! 第118章 明兰若:上门伺候苍乔洗澡 “为什么,你们会做出这个决定?”许久,明兰若平复了心情,扶起了王嬷嬷。 在上辈子,赤血军团的人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王嬷嬷顿了顿,轻叹:“您是萧家唯一的遗骨了,从您幼年时,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只是遵照萧帅的遗嘱,从来没有露过面,直到现在……” 王嬷嬷和陈宁几个互看了一眼,陈宁朝着明兰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直到现在的您,值得我们效忠!” 明兰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忽然闭上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重生之后,因为她改变了自己的选择,许多人和事,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曾经因此而沮丧过,也曾黯然、彷徨过。 但这一刻,她却忽然觉得那些痛与纠结都不过是种种历炼,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收获! 前生的她将自己的聪敏与骄傲都放在男人身上,放在那些无谓的勾心斗角上,格局只在争宠之中。 赤血军团的人,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所以遵从了外公的遗嘱,即使她这萧家唯一的血脉死去,他们也只冷眼旁观。 毕竟如果前生,赤血军团落在她手里,大概也只会成为她向男人争宠献媚的工具。 多么愚蠢! 而今生今世,此生此刻,她终于活明白了些。 一个人披荆斩棘,艰难求存,却证明了她不输男子的心性和手腕。 赤血军团也认可了她,再现人间,宣誓效忠。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有了赤血军团,在太子和秦王皇位争夺之战中,她就有足够的实力,保全明家上下,教人再不敢小瞧。 明兰若平复下心情,看着王嬷嬷和陈宁等人:“王嬷嬷,既然你们认我为主,悼王府以后会是赤血在京城的据点,你们只管安心歇下,以后慢慢安排人乔装成家仆进府。” 陈宁几人欣喜地互看一眼,大小姐这是接受了他们的效忠! “是!”陈宁立刻抱拳应道。 明兰若想了想,交代王嬷嬷:“我库房里的嫁妆和银子总价值至少十万两,若是需要,您只管拨用。” 养军队,少不得花钱。 王嬷嬷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有心了,萧家和赤血军团营生遍布国境内外,虽后来被狗皇帝查抄了不少,可光京城现有的铺子营生就是一年收益也有六七万两,不然哪里能养活那群大小子们。” 明兰若沉默了,是她小瞧了外公家的家底了。 虽然她出身世家贵女,可在经历了五年的悼王府圈禁的清贫日子之后,这种骤然暴富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明兰若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看着窗外的风起云动,整个心都是舒畅的。 但是……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愉快的表情微微僵在脸上。 “一时间高兴,却有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们。” 看着明兰若凝重的神色,陈宁几个顿时也都紧张了起来:“小姐?” “九千岁苍乔,也就是我那位干舅舅……过几天要住到悼王府。”明兰若收敛了笑意,神色复杂地道。 王嬷嬷几个都忍不住错愕:“什么!这不可以!” 他们这群人是想造反的萧家赤血遗臣。 而专门监视侦缉一切谋逆势力的东厂掌印大太监要住进他们的老巢? 明兰若头疼揉着眉心嘀咕:“不用喊那么大声,我知道不可以,但我能有什么办法?” 苍乔那个霸道又偏执的家伙,哪里是听人说话的。 虽然苍乔自己身上都有够他死很多次的惊天秘密,可上辈子那人至死都还坐着东厂掌印大太监的位置,没造反。 她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但不管苍乔怎么想,从任何角度,他都不像是乐于看见她继承萧家赤血军团这件事的人。 毕竟他那畸形的掌控欲,可容不得她翅膀"硬"了想飞。 何况继承赤血军团,也意味着她继承了"危险",即使他们放弃了刺杀明帝,但萧家是明帝的禁忌。 消息一旦泄漏出去,明帝绝对不会放过她,苍乔自然也不会希望她继承"赤血军团" 所以,她必须也只能瞒着他! …… 明兰若苦恼了两天。 她一咬牙,决定趁着苍乔还没搬过来,主动上门去服务他! "啧,这是什么风,竟将悼王妃吹来了。" 东厂校场里,苍乔一身腥红飞鱼服,似笑非笑地看着提着药箱站在校场上的明兰若。 他长发束起,头戴乌纱,手提绣春刀,刚在校场上和人过招对练。 一张俊美苍白的面孔此刻难得多了一点阳光和细汗,俊朗明逸得极耀眼,如出鞘的利刃,煞气深重却又迷人。 明兰若垂下睫羽:"咳,千岁爷先去沐浴吧,我一会给您诊治。" 苍乔走到她身边,眯起凤眸:"好啊,那就请悼王妃伺候咱家沐浴罢。" "什么?"明兰若莫名其妙。 苍乔在她错愕的表情里,扔了绣春刀给她,肆无忌惮地笑着,率先向校场外走去。 第119章 他的小母猫乖得可疑 明兰若抱着沉重的绣春刀,差点摔了,只感觉小齐子几个人诡异的目光更让她忍不住涨红了脸。 她只得匆匆逃似地跟上去:“为什么我一个大夫要伺候你沐浴!” 苍乔挑眉:“怎么,不是你叫本座要多休息,多运动,如今不该你这当大夫的来验收成果?” 明兰若面无表情:“伺候您沐浴跟验收成果有什么关系?” 苍乔弯起唇角,淡淡一笑:“是么,那你回去吧,过两日本座也就搬过去疗养了。” 明兰若一僵,立刻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忍着羞窘,低声道:“我没伺候过别人沐浴,但您沐浴时,我可以刚好替您整体检查下身体的情形。” 苍乔看着她冷着一张清艳小脸的模样,弯起猩红唇角:“很好,明大夫。” 两人一路往苍乔的寝居走去。 快到书房门口,明兰若刚巧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从书房里出来,对方一身猩红高阶锦衣卫飞鱼服。 对方一见苍乔,立刻抱拳:“千岁爷。” 苍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看了几天这些奏事章,可累着玉沉了?” 明兰若很少看见苍乔对下属这样亲和,他总是高高在上,让人充满了距离感。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那高阶锦衣卫。 但见对方眉目俊朗深邃,淡蜜色的肌肤,倒是个极英武高大的人物。 对方也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着苍乔无奈地笑道:“千岁爷手里的活儿真是让人头疼,属下终于明白您为何要去修养一段时间了,能把人逼疯。” 东厂干的都是“脏活”,怎么可能不头疼。 明兰若明白了,这人是苍乔叫来顶替他干活的。 她忍不住更郁闷了,这岂不是说明苍乔打定了主意要搬去她的王府? “不知这位是?”对方忽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苍乔随意地道:“这位是悼王妃,她擅苗医,也是负责替本座侍疾的大夫。” 秦玉沉看着明兰若清艳无双的容颜,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他随后微笑着抱拳:“原来是治好了太后娘娘的悼王妃,在下南镇抚司指挥使秦玉沉,千岁爷的身体就托付给您了。” 明兰若随意地颔首:“秦指挥使客气了,医者本分罢了,何况千岁爷还是我的长辈。” 苍乔随意交代了秦玉沉几句之后,就领着明兰若离开了。 秦玉沉恭谨地在一边欠身躬送,只是目光看着明兰若的背影,神色有点复杂。 …… 明兰若背着药箱陪着苍乔进了他内寝。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 屋子宽敞,布置得极清雅,只是博古架上全是各色武器,还有三面墙全是各种书。 明兰若看着高耸的书架,忍不住嘀咕:“这是把藏书阁搬房间里了,还是住藏书阁里了,看得完吗。” 苍乔忙成那种样子,哪来的时间看书,别不是附庸风雅吧? 说着,她随意地抽取几本,结果发现上面都有批注。 除了经史子集,各地人文记载,其中甚至有一本是春情秘戏图一百式! 她被烫着一样,赶紧把所有的书都放回书架,不敢再随便看。 “怎么,觉得本座附庸风雅?”苍乔随意地坐在软塌上,小太监立刻上来替他去了靴袜,换上软鞋。 小太监讨好地道:“千岁爷可是出名的过目不忘,这里的书每年都定期换呢!” 她瞥着苍乔,轻咳一声:“您真是博览群书,卓尔不凡。” 能坐上东厂一把手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是与寻常人不同。 但下一刻,明兰若忽然想起他给她送来的那些衣衫,甚至连肚兜亵裤的尺寸全部都精准到她身上每一寸。 明兰若嫩脸一阵涨红——他这是把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到她身上来了。 苍乔却扶着小太监站起来向后室走去,淡淡道:“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好事,好的,坏的,想忘都忘不掉。” 明兰若见状,心中轻叹,是啊,痛苦的事情,脑子会忘记,其实是一种身体的保护机制。 可苍乔的天赋却让他对所有的痛苦都记忆犹新,他的离魂症多少都有点这种原因。 她跟着苍乔到了后室,发现这里是一处宽敞的浴室,和田白玉修建出可以容七八人的浴池,浴池边上一整片昂贵的西洋水银落地镜。 明兰若看着那寸缕寸金的海鲛纱飘荡在周围,就算她出身世家贵女,都忍不住感慨。 “做什么呢,还不伺候咱家宽衣?”幽凉的声音忽然在耳后响起。 明兰若吓了一跳,转身就撞进一个宽阔的怀里,他飞鱼服上的赤金绣线蹭着她鼻尖,磨得她鼻尖儿痒又有点细微的疼。 她不自在地红了脸,他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来了。 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本伺候苍乔的两个小太监准备好了沐浴的精油香叶等东西后,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偌大的浴室里只剩下她和他。 她放下药箱,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就当自己伺候儿子了! 随后,她硬着头皮伸手环过他胸膛,替他解开腰间玉带。 仿佛主动抱住他腰肢一般的动作,让苍乔垂眸看着她的眸光诡魅深沉。 明兰若只觉得他晦暗的目光下,她手脚都不会用了,只努力用僵硬的手指替他解盘扣,解了好一会才替他解开了全部的盘扣,将他飞鱼服的前襟打开。 她并不会伺候人,中衣也被她扯出一角,有点凌乱,露出他皙白胸膛肌理。 明兰若摸到他胸口肌肤,指尖像被烫着一样,下意识地想把他中衣盖回去,但下一刻忽然被他整个修长的手整个握住了手腕。 “傻子么,你是要给咱家解衣,盖回去做什么?”他幽凉而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明兰若浑身一紧,轻吸了一口气,一副淡定的样子:“嗯,好。” 说着,她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苍乔却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扶在自己的乌纱描金帽子:“先脱帽。” 明兰若只得抬头,小心又努力地替他解了帽扣,扶着他的乌纱帽取下来。 他的长发束在头顶,也不知怎么就勾下了固定的发带,乌黑光泽的长发水一样滑落下来,凌乱而暧昧地撒在她的脸颊和胸前。 他本就高,这么一低头,明兰若只觉得他发间靡丽的沉烟香将她整个人笼在他无边无际的阴影里,仿佛一生都逃不出去。 她本能地想要退一步,避开这种蛊惑和充满压迫感的氛围。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细腰近乎粗暴地往身上以带,声音却温柔到诡凉:“想跑去哪里啊?” 明兰若纤细的身体一下子贴上他炽热的身躯,本能地伸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掌下都是他线条精致却满是爆发力的胸肌。 他温热附手、带着潮热微汗的皮肤触感让她整个人脸色瞬间涨红,费力地咬牙道:“太近了,我……没法……没办法伺候您脱衣。” 苍乔垂眸瞧着面前努力做出乖巧模样的姑娘,眯起阴鹜的凤眸。 啧,他散养的小母猫今天可真是乖巧得可疑。 第120章 她低估了苍乔的无耻 他忽然把她转了个方向,抱着她的细腰,懒洋洋地低头,把下巴抵在她额侧:“怎么今天那么乖,送上门来伺候咱家?” 明兰若被他扯着这么一转,直直对上面前的大幅西洋水银镜。 她一下子就看见自己靠在衣衫不整的男人怀里,姿态简直让她手足无措。 尤其是身后的男人。 他束在头顶的长发半散落下来,遮了他半张苍白俊美的脸,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赤金线绣的飞鱼服凌乱地散开。 白色中衣半敞,露出半片性感微微汗湿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后。 她结结巴巴:“因为……因为我新得了一味好药,你……你也该复诊了!” “是么?真是个乖孩子。”苍乔薄唇殷红,阴翳凤眸带着莫测的笑意。 整个人放肆不羁又浪荡地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仿佛抱着专属禁脔一般。 他端详着镜子里被笼在自己阴影和气息里小脸绯红,却力持镇定的姑娘。 他殷红的薄唇弯起邪恣的笑:“可是,太慢了,当真是个娇娇,来,本座教你怎么伺候人。”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中衣上一角上,随意又粗暴地一扯。 他身上中衣彻底地散开,随着飞鱼服一起落地,赤着性感的上身,修窄的腰肢人鱼线一览无余。 明兰若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整个被裹挟在他的阴影里,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炽热的温度渗透了她的薄衫,滚烫地熨在她的娇软的皮肉上。 从镜子里,她可以将他的样子一览无余,这个修罗杀神一样的男人此刻,当真堪称——尤物 “您让我……自己来。”她终是忍不住咬着唇软声恳求。 苍乔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搁在自己长裤的腰带上。 逼着她一点点地扯开那个结,温柔地道:“你这样的小娇娇女,哪里会伺候人?没关系,有本座这个师傅教调你,总会成长起来的。” 谁要学这种东西! 明兰若手被他逼着这么扯,脑海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碰到什么。 他长裤落地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行了,拼尽力气推他,颤声低喊:“放……放……开我!” 而这一次,苍乔松开了手。 明兰若整个人直接踉跄着趴在面前的镜子上,像被强大野兽逼到角落的小动物一样无助。 苍乔随意地拨了下半遮了脸的长发,居高临下地挑眉:“怎么了,你不是大夫么,看不得病人的身体?” 他就这么淡定又理所当然地赤身站在她面前,气场强大得让明兰若觉得自己要疯了! 明明,她才是生过孩子,前生也早经人事,而他不过是个“太监”啊! 就算和她有过一夜,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为什么却在此刻,是她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恨不得直接翻墙爬出去落荒而逃。 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低估了苍乔的无耻! 现在是骑虎难下! 疯子就是能把正常也跟着逼疯! 苍乔看着她一副缄默,死贴着镜子不肯下来的样子,晦沉诡魅的眸子里闪过危险的笑意:“怎么,不下来,你打算住镜子上了?” 他伸手温柔地挑起她的长发。 明兰若:“……” 她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脑子里艰难地转动,最终在他准备走过来那一刻,松开了扒住镜子的手,急中生智:“当然不是,您先下水,发汗之后不能吹风啊!”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听话,他会用某些法子把她给办了。 苍乔看着她那副乖巧的模样,低笑一声,肆无忌惮地转身走进了浴池:“过来给咱家看诊,乖,别让我说第二次。” 明兰若终于松了口气,她擦了额头的薄汗,绯红着小脸低头看了下药箱。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他分明故意在欺压她! 她干脆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一大堆药瓶子,走到池子边就往里倒药粉。 “你在干什么?”摊开双臂靠在池边的苍乔眯起眸子。 明兰若眼皮子也不抬:“做药浴,刚好给您疏通肝经、胆经,理气活血。” 那药粉入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一点点,迅速地让整池水全部变成了褐色的药液。 然后……水里的那具性感修长的男体什么都看不清了。 明兰若满意了。 苍乔看着她那副暗藏心思的小样子,忍不住恣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来你这大夫做得不合格。” 他当真厌透了她从天牢出来之后,一副对他的存在无动于衷,只当他是所谓“亲人”的样子。 用点下作手段,逼得小母猫不能再一副随他去,清心寡欲的样子,效果不错。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搅着水,继续放药,行,笑,笑死你得了! 一会药效发作,倒是看你怎么嚣张! 苍乔挑眉:“明大夫,中医和苗医应该都有按摩疏通筋脉罢,让咱家试试你的手艺?” 明兰若手一顿,这混账真是得寸进尺。 她抬眸看着他,一副温软地样子:“我这里还缺两味药,我记得东厂有自己的药房,我先去拿两味药再过来给您疏通经脉可好?” 苍乔倒是没反对,药汽蒸腾上来,让他神思渐渐怠懒,似一头慵懒的白虎,懒洋洋地伏在池子边:“去罢。” 明兰若起身,若无其事地提着裙子就往浴室外走。 快出去的时候,他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一刻钟,没见着你回来,今晚就别回去了。” 明兰若脚步滞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咬牙:“知道了!” 一刻钟也够放倒他了,就这么泡着这药吧,反正对他养神也有好处,别老满腹心机地算计和欺负她! 门口的小太监见她出来,殷勤地问:“姑太太,您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瞥着他:“你不会是小齐子的干儿子吧?” 她的辈份怎么又长了? 那十来岁的小太监嘿嘿一笑:“齐公公是咱家干爹,千岁爷爷是咱干爷爷。” 明兰若:“……” 苍乔这还真是儿孙满堂,不,是儿孙满天下。 满天下都是干亲。 “可爷的干外甥女,不,干的女亲就姑太太您一个。”小太监拍马屁。 明兰若扯了下唇角,淡淡问:“药房在哪里?” 小太监立刻开门吩咐门口值守的另外一个小太监:“快,领着姑太太去药房。” 明兰若点点头,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往药房去了。 快到药房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正和另外一道穿着白色劲装的窈窕人影消失在一处院子的转角。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穿白衣的是云霓,另外一个,正是接替苍乔做事的南镇抚司——秦指挥使。 原本都是东厂的人,一起说话倒也不出奇。 但明兰若眼尖地看见云霓扯了那秦指挥使的披风,动作未免过于亲昵。 明兰若微微眯起眸子,对着那领路的小太监道:“药房就在这了,我自己进去就是,你替我去请一下府医,我有事要问。” 那小太监立刻殷勤地点头:“是。” 等着小太监离开,明兰若立刻朝着云霓消失的院子轻巧地跟了过去。 她有一种诡异而强烈的预感,也许能探查一些有趣的秘密。 云霓是她重生以来,觉得非常诡异的一个人。 第121章 明兰若:窃听到真相! 明兰若悄悄地转进那院子,才发现是个晒药材的地方。 她绕开药材一路往前,都没遇到人,却听到一处房间传来压低的争吵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明家大小姐有那么重的敌意,非要针对她!” 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明兰若瞬间警醒起来,立刻屏住呼吸潜到那房门外。 她前生也做了许久的探子,知道这么近距离地窃听秦玉沉和云霓这种有内力修为的人说话,一定要小心呼吸的节奏和频率。 呼吸大声稍微大点,就会被这些武功高手察觉。 她将呼吸频率调得绵长轻细之后,才悄悄从窗缝往里看。 果然那南镇抚司的秦指挥使和云霓两人似对峙一般地站着。 云霓咬着唇看他:“秦大哥,我知道不该再来找你的,可是千岁爷现在被那贱人蛊惑,他说不会跟她在一起,可现在他现在总将明兰若放在身边!” 那和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自打那个女人脱离圈禁之后,督主越来越少允许自己陪伴在他身边了! 秦玉沉冷着脸:“五年了,你如果真能得到督主的心,早就得到了!” 云霓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恨恨地喊:“我说过我不求督主的心,我只是不能容忍他跟明兰若那贱人在一起,她会害死督主的!” 秦玉沉忍不住厉声道:“够了,五年前你就说明兰若会为了秦王利用督主,可她嫁给一个死人当王妃那么多年,根本与秦王没有任何交集!” 他顿了顿:“如今,连秦王的母族周家都对她恨之入骨,在我看来,你压根就是嫉妒她!” “你不懂,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没有像原来那样和秦王、太子发生纠葛,可我知道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一定会害了督主的!”云霓又急又气。 可她又不能告诉秦玉沉,她是重生之人,能够预见未来! 说了,只怕会被秦玉沉当她是疯子! 明兰若躲在墙根下,眉心紧拧,这个云霓到底为什么言之凿凿地说她会为了秦王害死苍乔? 她心底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感觉,但是一时间却抓不到头绪。 她决定继续听下去。 秦玉沉冷着脸:“云霓,我不想听你的谬论了,我回来那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帮着你对付明大小姐,我不欠你的!” 明兰若敏锐地听到了那个"再"字。 五年前秦玉沉以前帮云霓对付过她,那他们对她做过什么? 而此时,秦玉沉说完,转身就走。 明兰若一僵,可她刚准备猫腰溜走,就听到房里一声细细的闷响。 她抬起眼从缝隙悄悄看去,就看见云霓竟然从秦玉沉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云霓满是歉意与伤感地含泪道:“秦大哥,我知道五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当年那个孩子,我不能要,这都是为了护住督主必要的牺牲!” 秦玉沉高大的身躯顿住了,他抬手缓慢僵硬地拉开了她的手:“云霓,我已经娶妻生子,你不要再提那个孩子,你如今得偿所愿陪伴在督主身边,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窗下,明兰若猛地瞳孔一缩,云霓……有过秦玉沉的孩子?! 她这呼吸一紊乱,顿时让屋内武艺高强的两人察觉了不对劲。 “谁在外面!”云霓一声厉喝! 此时,院子外传来了小太监们说笑的声音。 明兰若立刻轻巧地钻过一重重的晒药盘子,仗着身形敏捷往院子外,一路借花木遮掩身形匆匆跑了出去。 云霓两人追出来,刚好看见两个小太监抱着药材进来。 云霓冷声问:“看见有人出去了吗?” 两个小太监本来就抱着一堆药材,又分心说笑,哪里看见明兰若,只一脸茫然地摇头:“回云卫长,没有。” 云霓狐疑地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随后追出了院子。 随后,就看见藏药阁门口大开,一个小太监领着府医正准备进去。 “小路子,你今天不是在千岁爷房里当值,怎么在这里?”云霓看着那小太监问。 小太监恭谨地道:“云卫长,因为今日悼王妃来藏药阁拿药,要见府医,所以小人才在这里。” 云霓闻言,眸光一寒,冷冷地看着藏药阁。 这么巧吗,她才发现有人偷听,明兰若就出现在这附近的藏药阁? “既然如此,你们就进去吧。”秦玉沉也跟着到了藏药阁门口,对那小太监道。 目送着小太监领着府医进了藏药阁,云霓脸色异常冰冷难看:“那个偷听的人,只怕跟明兰若脱不了关系!” 秦玉沉面无表情地道:“明家大小姐不会武艺,在偷听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我们发现,你不必激我出手帮你,这是不可能的!” 说完,他转身不留情面地离开:“好自为之!” 云霓看着他的背影,愤怒地咬紧了唇角,一张大气清秀的面容此刻只余下阴鹜。 一个个都不信她,不帮她是吧。 呵,她就不信了,这世上人人都站在明兰若身后,那贱人会毫无破绽! 明兰若在藏药阁二楼冷眼看着云霓和秦玉沉不欢而散。 随后,她随意地和府医简单地交谈了几句,拿了些少见的药物,也离开了藏药阁。 带着药材一路回苍乔寝房的路上,她心思重重。 云霓对她果然有很深的敌意,她喜欢苍乔,吃醋,自己理解。 可是为什么云霓如此笃定自己会害死苍乔,而且从五年前就这么肯定! 像有预知能力一样,预知……?? 明兰若瞬间停住了脚步,脑海里一闪而逝的诡异之处,忽然被她抓住了尾巴。 难道……云霓也是重生的人,所以她才这么肯定自己会害死苍乔! 明兰若瞬间为自己这个念头感觉到惊悚,脸上微微发白。 是了,如果是这样,云霓身上的诡异处,不,是自己重生以来在苍乔身上碰壁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只有重生者,知道前世万事的发展,才会像自己一样试图去改变命运的轨迹。 甚至云霓很可能比她重生到更早的时间段里,才会做下各种准备,让苍乔不知道他和她曾有一夜缠绵,从而珠胎暗结有了小希! 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当年帮助云霓隐瞒苍乔真相的人一定在东厂有不低的权力。 这个人大概就是——掌控着南镇抚司的这位秦指挥使、秦玉沉! 第122章 小苍,是你的孩子 明兰若看着晦暗冰冷的天边,心情复杂。 如果云霓也是重生者,她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对她敌意那么深重。 因为云霓目睹了她深爱的男人是怎么被自己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有充分的理由恨自己。 可她今生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期望,绝不能退让。 如果云霓五年前用了欺骗的手段,将苍乔蒙在鼓里。 那么苍乔,有权利知道真相,知道小希是他的儿子。 不过,现在她需要先查清楚,五年前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和公公说过,云霓和苍乔五年前曾有过“一夜”,如今想来,这“一夜”的真相大概是有人偷天换日。 让苍乔误以为那晚跟他发生了关系的人是云霓。 明兰若心里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她回到了苍乔的寝房门口,小太监眼睛一亮,殷勤地上来:“姑太太回来了,千岁爷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一直没什么精神。” 明兰若轻咳一声:“那是因为药浴的缘故。” 不搞点安神的药,那大魔头总是咄咄逼人。 说着,她走到浴池边,就看见修挺的人影闭着眼安静地靠在池子边,乌发散落在身后,似沉眠的白虎,呼吸绵长。 明兰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俊美却带着威压阴翳的五官,心情复杂无比。 在那一瞬,她猜想他也许并没有和云霓发生过关系的一刻。 她的心是雀跃的,也是悲伤的。 一生一世一朝一暮,死后,她才爱上他。 可今生,他们之间一样这么步履维艰。 “一直看着本座发呆,是做了亏心事?”苍乔闭着眼,忽然淡淡地开口。 明兰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来将她狠狠一拉。 明兰若直接落进了水里,被他一下子按在了胸口。 她被药水呛得忍不住咳嗽:“咳咳咳……。” 苍乔垂眸慵懒而危险地睨着她:“快两刻钟了,怎么,今晚是不想回去了?”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垂下睫羽:“嗯,那就不回去了。” 她态度的转变,让苍乔危险地哂笑:“你以为有这安神的药水,本座就奈何不得你了?” 明兰若轻声道:“这药水对你有安神定心的效果,可千岁爷想做什么,我想这药都没什么用的。” 苍乔看着乖巧栖在自己胸口的姑娘,他眯起眸子:“你……” 明兰若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小希的全名。” 苍乔眸光渐渐幽深:“你不是说他叫明希。” 明兰若轻声道:“其实,他的全名叫——苍明希。” 这一瞬间,苍乔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看着明兰若,试图在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就这么看着他,清艳的面容和眉宇,染了细细的水珠,柔软而平静。 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苍乔心脏微微一紧,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喑哑地问:“为什么,他跟我一样,姓苍。” 为什么? 那个孩子跟他现在的姓一样。 明兰若慢慢地道:“为什么啊,因为我的孩子,该有我钟情之人的姓,也该有我的姓。” 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她很想再这么说一次,可她知道,还不是时候。 她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夜晚,和他在一起的是自己,而不是云霓。 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钟情之人……。” 苍乔忽然温柔地抬起她的脸:“你最好能证明这一点,知道这世上,对本座撒谎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弯起眸子,笑了:“当然。” 说着,她忽然踮起脚尖,眼底含泪,抬头轻轻地吻住了他猩红的薄唇。 这是她欠了他前世今生的一点心意。 苍乔身体轻轻地震了一下,眼底晦暗的光如惊涛拍岸。 他忽然伸手,紧紧地勒住她纤细的腰肢,近乎粗暴地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主动,击穿他所有的理智防线。 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只在这一刻,他觉得仿佛心脏里有什么缺漏的东西被填补。 那种仿佛浸淫在黑暗的、寂寥的河流里的寒意都在这一瞬变得温暖炽烈。 明兰若被他粗暴生涩的吻,弄得几乎喘不过气。 忽然浴房门口传来一阵诡异的尖细的笑声:“哎哟,你小子不举还能在这里玩小姑娘,是老头子小看你了。” 明兰若抬手就一把推开苍,缩进水里抱住自己湿透的身体,涨红小脸。 苍乔一看来人,暴戾地指尖捏诀,再一弹,水珠立刻化作暗器杀气腾腾地直逼对方的脸上。 瘦猴一样的老头瞬间弹跳起来,竟敏捷地在墙壁上几个跳跃,避开了厉风来袭的水滴,落在地上。 他瞥了眼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墙壁上竟被水珠穿出几个洞。 他恶狠狠地朝着苍乔尖叫怒骂:“你她娘的,死小子,真想杀人啊,我就不该来给你看病!” 说罢,唐老头愤怒地转身就走。 明兰若见状,顿时慌了,赶紧往水池外爬:“等等,唐老神医,您别走!” 她一从水里出来,几乎是曲线毕露,苍乔立刻伸手就把她又拽了下来,蹙眉:“明兰若!” 明兰若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恼火地瞪了苍乔一眼,都怪他把她扯下水。 她只能朝着唐老头喊:“唐老神医,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商讨怎么治他的缩阳症么,我都准备好了!” 好不容易把唐老神医弄回来,他可不能走1 此话一出,苍乔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而唐老头伸出去的脚丫子也顿住了,犹豫了一会。 他回头瞥着苍乔,傲慢地道:“哼,老子就给小丫头一个面子,为了她性福着想,不然她也太惨了,被逼跟个太监对食!” 苍乔咬牙切齿,俊美的面孔都扭曲了:“姓唐的!” “快点出来,这药水对你有好处,对小丫头可没什么好处。”唐老头不客气地说完,转身离开。 苍乔一愣,蹙眉看向明兰若:“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掐着她的细腰将她托上了水池。 明兰若抹了把脸,轻哼:“你也没问我,不过没关系了,这药只是不合适女子泡而已。” 说着,她转身去换衣衫。 目送着明兰若离开,苍乔凤眸里闪过晦涩又深沉的光。 为什么,不过两刻钟,她却像换了个人。 统领东厂、锦衣卫多年,他很难相信人会无缘无故,一百八十度地转变态度。 他的小母猫是想要什么,又或者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123章 她是他保留的人性 明兰若匆匆换了一身衣衫,先去找唐老头了。 直到在暖阁看见那精瘦猴子一样的老人在喝酒,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老,您终于回来了。”她走了过去,对他福了福。 唐老头放下小酒杯,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本神医可不会为那忘恩负义的臭小子回来。” 明兰若笑了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 听着明兰若熟稔的口气,唐老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那’不行’的臭小子灌了你什么迷魂药,他可比你大了不少,还是你的长辈,你们的关系,会一辈子见不得光!” 上次看见这小姑娘和那臭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明兰若垂下睫羽:“我知道的。” 唐老头见她不愿多说,只摇摇头,岔开话题:“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多说,你来找是为了那臭小子的离魂症吧?” 明兰若点点头:“是,我知道离魂症一定会有触发症状的病根,千岁爷的病根是什么?” 所有原本正常的人,变成“疯子”,一定会有“疯”的原因,只有知道了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唐老干瘦的手挠了挠一头白发:“大概是因为那小子八九岁时目睹了爹娘惨死,就留下了一点病根。” 明兰若明白,这就是说二十年前的宫变,而先皇为了活命,甚至出卖梅妃母子。 唐老头叹了口气:“而且,当时江湖上出现了一本失传数百年的《九天魔功》秘籍,那魔功必须是非男非女之体才能练成最高第九重,可一旦魔功大成,却能以一挡千,江湖上无人能敌。” 明兰若愣住了:“非男非女……” “对啊,除了太监阉人,老夫也想不出谁能练成那邪门的功夫,估计当初创立魔功的魔教教主也是个太监。”唐老头嘀嘀咕咕。 明兰若忍不住道:“难道苍乔得到了那门魔功……。” “没错,不知谁给了他那秘籍,为了练那魔功,他又不知吃了什么药把身体折腾成天阉的样子,又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进宫当了小太监。” 唐老头点头。 所谓“天阉”就是天生的阉人,男性的象征永远不会发育,甚至缺失了部分男性器官。 唐老头一脸感慨:“你能想象那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干出来的事?他很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正常,永远就只能当一个阉人,而且宫里伺候人的日子可不好过,举步维艰。” 明兰若初听这些旧闻,心底都被震撼住了。 苍乔这等于是为了练魔功,近乎半阉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进宫忍辱负重地伺候自己的仇人。 靠着一身绝世武艺和洞悉人心的本事,艰难地踩着无数尸骨一路走到高位。 唐老头哂笑,抓了颗花生塞嘴里:“人人都说九千岁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其实没人知道他对自己才是最狠的。” 对别人狠不奇怪,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因为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底也没有什么道德和顾忌。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消化完了这些事,大概也得出了个结论—— “看来他这离魂症既有幼年时的阴影,也有后来进宫一路艰难,最后接手东厂,收伏锦衣卫,杀戮血腥过重,成天生活在阴谋诡计里的原因。” 经历这些种种,苍乔又怎么能不“疯”不“偏执”。 没有这些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与“偏执”,他也走不到今日这位置,当不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唐老头边吃花生米,边斜眼睨着她:“还有他练的那门魔功,练成之后会让人冷心冷情,越发没人性,可怪得很,他对你好像有点执念。” 明兰若其实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怎么就成了苍乔的白月光。 唐老头盯着明兰若半天,忽然认真地问:“知道船都有锚,神都有香火,人都有人性吗?” 明兰若不知道唐老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嗯。” 唐老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酒杯:“如果船没了锚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如果神没有了香火,那这神就会陨灭。” 他顿了顿:“而人,如果在世间没有任何牵挂,他就会没有了人性,没人性的就不是人,视万物为刍狗,生灵涂炭。” 他慢慢地喝酒:“在老头看来,你可不是什么屁的白月光,你倒像是他的锚,是他的香火,更可能是他刻意保存的那点人性。” “所以,他才不会以泯灭人性的方式活在世间,你应该知道以他的手腕和本事,如果没了人性的束缚,他完全可以毁了这天下,血流成河,战火遍地。” 明兰若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可她莫名地就觉得唐老头说得对。 她怔然地看着唐老头:“可我……可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对苍乔拥有那种诡异又沉重的意义。 “算了,反正你也不讨厌他,那就呆在他身边吧,当好他的‘人性’,他不会亏待你的。”唐老头嘿嘿一笑。 明兰若一时间无言以对,此时,小太监们也伺候着苍乔换了一身乌云缎的常服进了门。 他神色恹冷地坐下:“你们在说什么,谁没人性?” “当然是你个小畜生啊!”唐老头不客气地朝他呸了一声。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你活得不耐烦了……。” 明兰若忍不住直接拽着苍乔的手腕在桌上,打断他们:“好了,我们来诊脉吧!唐老,麻烦您看看他脉相可比以前稳定了!” 再让唐老说下去,他不是被杀了,就是又被扔到麻风病村去了。 唐老这才不情不愿地给苍乔诊脉,一刻钟里,表情诡异又复杂。 明兰若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怎么样?” 唐老摸着胡子,嘀咕:“还真是稳定了不少,亏得有小丫头替你稳定病情,那药浴倒是个安神的好法子。” 明兰若点点头:“可是,我终究学得不精,我的师傅不在这里,否则应该用苗药笼式蒸熏法才对。” 唐老忽然笑眯眯地道:“我记得你提过你的师傅是阿古嬷嬷吧?” 明兰若点点头:“是!” 唐老忽然跳起来,就往门外跑:“你在此地别动,我且去去就回!” 看着唐老一瞬间消失在门外,明兰若莫名其妙:“……” 这老头儿真是说一出是一出。 暖阁里一时只剩下她和苍乔。 不知为什么,对着苍乔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她竟忽然想起了唐老的话—— 她是他刻意保留的“人性”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但终归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问。 但苍乔却忽然淡淡开口了:“明天,带小希过来一趟吧,唐老头带了些特产吃食,有小孩子喜欢的。” 明兰若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与复杂。 她笑了笑:“好。” 他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告诉他小希的全名是什么意思。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道:“我想,也许,你能告诉我,五年前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心里也有了猜测,那她或可单刀直入地问清楚他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因为云霓,猜来忌去。 第124章 他相信小希是他的孩子 苍乔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白玉扳指。 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阴郁而暴戾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她知道了什么?!难道云霓泄露了什么消息? 明兰若平静地道:“我是那天晚上有孕的,想知道到底谁是小希的父亲。” 他对五年前那个晚上这么敏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以前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和秦王的原因。 如今想想,也许是因为云霓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乔微微睁大了眸子,冰冷的眼珠一瞬不动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那天晚上明明被他弄晕后,和衣放在昏迷的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有孕! 连老和都猜测明兰若一定是后来趁着跟上官宏业又厮混在一起,才有了孕! 明兰若淡淡地道:“五年前在酒楼那晚,太子昏迷,秦王也昏着,此后,我再没有与他们任何人有过首尾,所以小希是那天有的,阿古嬷嬷帮我诊出有孕的时候,推算日期也是那日。” 有些事,没有说破的时候,是禁忌。 说破了,倒是可以坦坦荡荡。 苍乔长指几乎将那一枚扳指捏碎,他盯着明兰若,仿佛要看到她心里。 因为此刻他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 如果明兰若说的是真的,那五年前的那夜…… 明兰若看着他,也没说话。 苍乔脸色深沉,许久,才喑哑地开口:“你……” “嘿,我回来了,看,小丫头,我给你带了什么惊喜!”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唐老头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拽了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女子,大眼厚唇,穿着苗人的扎染蓝裙,戴着银项圈, 明兰若一看,愣了一秒,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乌桑姑姑!” 那中年女子看着明兰若,颤了唇,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大小姐!” 明兰若眼里含泪,向她身后焦急地探头看去:“阿古嬷嬷呢!” 乌桑姑姑是阿古嬷嬷的徒弟,也是侍奉阿古嬷嬷的药娘,从小陪伴她长的亲友! 乌桑姑姑也含泪摇摇头:“师傅回了南蛮,暂时还不能回来,但她让我来侍奉你!” 明兰若瞬间失落了起来:“这样啊。” 如果不是母亲般的阿古嬷嬷教导了自己医术,不是她临上花轿前给自己塞了那一千两银子碎银票,圈禁的日子她是熬不住的。 乌桑姑姑道:“师傅知道你脱身了,很高兴,她说一定会为你实现你的心愿,所以请您耐心等待,她会回来的。” 明兰若有些怔愣:“我的心愿?” 她有什么心愿?护住自己爱的人们一生一世平安,就是她的心愿。 可她重生回来第二天就挺着大肚子冲去找苍乔了,并没有告诉阿古嬷嬷。 唐老头朝着明兰若挤眉弄眼:“小丫头的心愿不就是让这小太监还阳再生,或者说治好他的缩阳症,追求性福的生活!” 明兰若:“……” 不,这个愿望,她也没跟阿古嬷嬷说过。 乌桑姑姑:“???” 苍乔阴狠地盯着唐老头,忽然笑了:“唐老头,你嘴再没个把门的,我会让你也变太监,我骟人的手法,你是见识过的。” 唐老头只觉得胯下一凉,缩到明兰若身后,委屈又恼火:“你看他,他自己没有好的小丁丁,就嫉妒我的了!” 明兰若闭了闭眼,拔高了声音:“好了,唐老,您是怎么遇到乌桑姑姑的?” 再不岔开话题,这一老一少非得在这里打起来,而她一点都不想谈论谁家小丁丁好不好! 唐老头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他得瑟地翘着小胡子:“我是谁啊,我是名满天下的怪神医,听到你能治那小子缩阳之症,我就专门打听了,东厂都找不到的人,我可以!” 他就喜欢斗医!和人较量医术高下,所以凭借自己治了那么多病人,交游广阔,加上医道中人相助。 愣是给他找到了东厂探子们都没找到的那个苗疆神医——阿古嬷嬷! “是的,阿古师傅将我托付给了唐老,让他带我来找你,用药上,您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我。”乌桑姑姑笑着朝明兰若眨眼。 明兰若知道,这是阿古嬷嬷送乌桑姑姑来深度教导自己苗医,不,应该说蛊术的。 但巫蛊相联,这些牵扯上杀头禁忌的东西,乌桑姑姑自然是不能当着众人面前说的。 她朝着乌桑姑姑露出彼此都明白的笑来:谢谢姑姑,一会咱们回府,春明、景和她们也一定很想你,你还没见过小希呢! 乌桑姑姑笑得沧桑而感慨:咱们的小姑娘都当娘了,我还没见过小小少爷呢! 看着明兰若、乌桑姑姑之间这样亲昵,苍乔心情不知怎么有些压抑。 他是看着她脱离圈禁,从只能全身心依靠他活着,然后慢慢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并不喜欢与人分享她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修长泛白的手指骨节,压抑下某些阴暗狠毒的心思。 不,她如果完全、彻底地被圈禁,锁上铁链,就不会对他笑了。 明兰若只觉他看着她的眼神,莫测幽暗得让人毛骨悚然,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淡冷的样子。 她想,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乌桑姑姑既然来了,明兰若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回悼王府。 我今晚还是不留这里了,我想要为乌桑姑姑接风洗尘,也需要和她好好商量你的病情。 明兰若对苍乔说道。 苍乔看着她,眸光幽淡:什么时候过来? 明兰若看着他,笑了笑:大概需要两天,要准备些药材。 苍乔伸手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淡淡地道:好。 目送着明兰若和乌桑姑姑、唐老头一块离开。 他忽然开口:小齐子。 小齐子立刻跟过来:在,干爹。 他负手而立,冷冷地道:把五年前飞鹤楼那晚幸存的四名锦衣卫全部给本座暗中带回来,办理此事的人不得用京城卫所的人。 明兰若五年前那夜有了孩子,云霓也在那夜怀了他的孩子,这也未免太巧了。 必有人在说谎,假如这个说谎的人是云霓,那这件事绝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 小齐子恭谨地道:是。 主子爷这是不信任京城的自己人了,要调动外地的人查案。 第125章 明兰若:谁是最终胜者 苍乔忽然想起什么,又吩咐:“这件事,暂时不要让老和知道。” 小齐子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苍乔,主子爷这是连和公公都不信了,为什么? 可对上苍乔晦暗如蕴藏风暴的凤眸,他悚然地低头下去:“是,干爹。” 看着小齐子躬身离开,苍乔冷冷地看着阴沉的天边。 老和一直觉得云霓是最适合伺候陪伴他一生的女人,对兰若心存不满。 要查明真相,就必须排除一切可能干扰结果的人。 如果让他知道有身边有人敢对他撒谎,苍乔轻轻地敲着自己的扳指,猩红唇角露出嗜血又冰凉的笑—— 那就一定要有人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是夜,书房里灯火通明。 苍乔批阅着宫里送来的奏折,书房的门开了,和公公端着一只盒子进来放在桌子上:“千岁爷,这是张天师练的药丸。” 他放下朱笔,随手从里面拿了一颗含入唇中。 和公公送了水过来,伺候着他服药,欲言又止:“主子爷,您既然已经在服悼王妃的药,唐老也回来了,就暂时不要再替陛下试药了吧。” 苍乔拿过水,淡淡地道:“哪里来这样多的话……呜!” 只是这一次,药入腹中,他脸色一白,唇角瞬间溢出一大口乌沉的血来。 “主子爷!”和公公大惊失色,冲上去扶住他, 苍乔闭上眼,指尖迅速地捏莲花诀,运气调理内息。 运气一个周天之后,他才脸色苍白而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告诉张天师,这次药里乌符子和水银放多了,会影响陛下服用的效果。” 和公公眼底不忍地含泪道:“是。” 此时,门口一道窈窕的白色劲装人影提着食盒恰好进来。 云霓一看苍乔唇边的血迹,立刻心急如焚地拿了水杯送过去:“千岁爷这是又吐血了吗,快传府医!” 苍乔接了水杯漱口,平静地道:“不必大惊小怪,试药长生药总会如此。” 云霓看着奏折上一片猩红血迹,忍不住道:“您之前试药也不曾吐那么多血,难道明兰若那些药跟您的药性相克,您不该太信任她!” 苍乔忽然抬起眼:“那你告诉本座,咱家该信谁?” 他幽深冰凉的目光下,云霓不知怎么就是一悚,心虚又不安地低头:“是妾身僭越了。” 千岁爷是乾纲独断之人,最不喜欢别人插手指挥他做事。 和公公见状,暗自叹气,上来打圆场:“云霓啊,你是做了千岁爷最喜欢吃的小云吞吗?” 云霓立刻将自己的食盒打开,温柔地道:“爷,这是云霓用炖了三个时辰的高汤并着新鲜鸡肉荠菜做的小云吞,您今儿晚膳没怎么吃,吐了血,吃些暖暖胃。” 千岁爷胃不好,嘴又挑剔,吃什么都不过几筷子,只有吃她做的云吞能吃上一整碗。 苍乔这次却没有动筷子,只闭上靠在椅子上,淡淡地道:“你身子骨不好,少下厨,这云吞本座歇歇再用,把小齐子叫来。” 云霓欲言又止,还是跟着老和一起离开了。 老和看着低落的云霓,安慰道:“千岁爷一直喜欢你的手艺,只是刚吃了药,嘴里苦。” 云霓点点头,看着小齐子被叫过来进了房,都没搭理自己。 她眼底闪过冷意:“这小齐子自打认了千岁爷当干爹后,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你我都不放在眼里!” 老和却有点不悦地道:“咱们都是为千岁爷办事的,哪里分什么高下。” “是。”云霓干笑一声。 看着老和离开,云霓咬着唇,心里不悦。 和公公欣赏她,是因为她很忠诚,也是唯苍乔唯一允许近身的女人,并不是真把她当女主子侍奉。 她心事重重地转身走到一处回廊处坐下发呆。 千岁爷今天一样会关心她的身体,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对今天被人窃听的事异常不安。 也不知发呆了多久,忽然她无意间瞥见小齐子端着一碗云吞从书房出来。 然后,小齐子面无表情地将那一碗云吞倒进了书房前不远处鱼池里。 看着小齐子走远,云霓颤抖着捂住唇,浑身发抖往自己房间一路奔去:“为什么……。” 剑雨在房间里正擦着剑,忽见云霓冲进来,满脸是泪和恐慌,她赶紧站起来:“卫长,你怎么了!” 云霓关上门,白着脸:“剑雨,我该怎么办……” 她终于敢肯定今天来窃听的人十有八九跟明兰若脱不了关系,那贱人怕是听到了什么,还向千岁爷告密了! 否则千岁爷不会安抚住了她,却又倒了她送过去的吃食,爷一定会再派人彻查当年的事! 怎么办! 剑雨听完了事情经过,眼神森冷:“卫长,您之前太谨慎了,畏首畏尾,不然早除掉明兰若了!” 云霓咬牙:“我也后悔!” 剑雨想了想,忽然道:“要查当年的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这期间明兰若和她的贱种出了什么事,爷自然没心思去查当年的事!” 云霓看着剑雨,咬牙:“可秦玉沉那个混蛋,不肯帮我!” 剑雨眯起眸子:“他帮不帮都不要紧,这段时间爷为了治病,将大部分事务和权力下放给秦指挥使。” 她嗤笑:“可他一回来就替爷掌事,锦衣十三卫不服他的很多,很多人都觉得您伺候千岁爷那么久,千岁爷养病,也该您掌事,凭什么轮到他一个离开五年的人!” 云霓眼里看着剑雨:“你是说……” 剑雨眼里闪过精光:“这段时间咱们调动人手都简单了许多,加上爷又吐血了,只怕更不会理事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剑雨低声在云霓耳边说起自己的计划—— “明兰若府中就几个刚买的家丁,能顶用的就是春明、景和那两个武婢,听说她最近时常出入京城的药铺子买药,对付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娇娇女,咱们可以这样……”。 云霓眼里闪过惊讶和笑意,忍不住拍了下剑雨的肩膀:“此计甚妙,就算最后出事,爷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做的!” …… 明兰若回了府,乌桑姑姑和春明、景和几个团聚,又是一番又哭又笑的场面。 这两日苍乔也让人送了许多稀罕的吃的、玩的给小希。 明兰若看着窗外,春明带着小希玩那些精巧奇妙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心情温柔又复杂。 苍乔这人惯会操控人心,他如果想哄人开心,必是能哄得对方服服帖帖,熨帖到心肺里,看明帝就知道。 他大概是信了七成小希是他的崽,才这样上心地送礼物来。 “大小姐,您猜的没错,东厂这几日异动频繁,时有传讯飞鹰出城,锦衣第十三卫的人私下动作频繁,但云霓卫长却一直呆在府邸里,说是旧疾犯了。” 王嬷嬷给明兰若端上热杏仁露,细细地禀报。 明兰若轻哂:“她不是个蠢货,只有这样,我或者小希出事,她才能最大可能摘除嫌疑。” 传信飞鹰接连出城,定是苍乔是派人再去彻查五年前的事 她这次几乎没有遮掩自己窃听的行迹,并向苍乔说出这些事,就是逼云霓狗急跳墙动手。 她遇到的几次危险里,总觉得多少都有云霓的手笔。 可那个女人行事极其谨慎,扎根锦衣卫太久,手下人甚多,还顶着苍乔恩人和妾室的名头。 如果要翦除云霓,只有对方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有什么比背叛东厂和锦衣卫这个罪名,更能让对方无法翻身的呢? 明兰若转脸看向议事厅里的十余名青衣高手,淡淡地道:“赤血军听令,依计行事。” “是!”陈宁为首的人齐齐跪下,声势浩然。 送走了陈宁等人,明兰若看着窗外灿烂一笑:“叫上小希,咱们也该带他去探望他的‘舅爷爷’了,别让千岁爷久等了。” 啧,这辈分,还真是乱七八糟。 等苍乔最终确认小希是他的崽,小希却一直叫他‘舅爷爷’不知道那人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好期待啊! 第126章 父子相处之道,咬他! 明兰若带着小希,唐老头拽着乌桑姑姑分别坐了两辆马车一路往东厂去了。 一路上倒是顺利地到了东厂。 明兰若带着小希才转过东厂内院的影壁,就看见苍乔一身天水蓝的常服站在不远处。 一见小希,他一向沉冷眼神就有些异样:“来了?” 明兰若微微一笑:“嗯,小希,叫人。” 小希抬起头,瞥着他心里的大魔头,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舅爷爷。” 苍乔忍不住眉梢一挑,想说什么,但终归是忍下了,只做出个“和蔼”的笑脸:“小希,我书房里有些杭州进贡的点心,可要试试?” 小希看着他片刻,忽然惊恐地转身就抱住了明兰若的大腿:“娘亲,他不正常!他是不是准备把宝宝炖童子汤吃了?!” 平时那么凶的大魔头,居然对他“笑”得那么可怕! 苍乔僵住了:“……” 明兰若:“……” 众人:“……” 明兰若强忍着笑意,蹲下来抱起小希:“好了,乖宝宝,舅爷爷准备了机关飞鸟,让小齐公公带你去放机关飞鸟可好?” 小齐子也立刻殷勤地上来:“小祖宗,跟咱家走呗?” 小希这才高兴地跟着小齐去了。 明兰若陪着苍乔一路往书房去,她瞧着苍乔怪异的表情,忍不住低笑着安慰他:“小希很喜欢你给他送的玩具。” 谁让这人一直都那么凶,小希不接受他是自然的。 苍乔不自在地冷着俊脸:“哼,不知好歹,咱家可不轻易送人东西!” 明兰若忍不住点头:“是,是,我生的小东西不知好歹,跟他爹一样!” 这么殷勤又不肯承认对小希上心,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苍乔轻哼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娘教坏了。” 明兰若莞尔一笑,她也没再调侃他,等着唐老头、尼桑姑姑一起进了书房,开始商议事情。 “唐老、尼桑姑姑和我商议过了,你这情况,要尽快闭关进行熏蒸,将体内积攒太多的阴寒之毒排出,才有可能恢复正常的身体。” 明兰若直切正题:“我们想过了,就这两天,尼桑姑姑会在你的浴室里搭建苗家的蒸熏竹笼,在十五日内,和唐老一起为你闭关蒸熏排毒治疗。” 苍乔眉心微拧:“闭关十五日天?但本座还有很多事未曾交代清楚接手的人,延后一个月吧。” 以往所谓的闭关炼丹,不过是他掩人耳目出任务的说法,这次闭关是必须彻底放权,。 可如今除了朝廷和东厂日常事务要指点秦玉沉交接,他心里还记挂着彻查五年前那件事。 飞鹰传讯,再挤上押送那四名锦衣卫回京,算起来将将也是这个时间里。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挑眉:“你吐血了吧,你经年累月为皇帝试药导致残留的毒,不是靠你强大的内力就能排出去的。” 水银、乌符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剧毒,虽可入药,但她可不信那些“长生不老丹药”是什么好东西。 苍乔冷了脸看向唐老头:“多嘴多舌!” 唐老头傲慢地抬起下巴:“医者当然要知无不言,不然何以治病?!” 明兰若忍不住沉了脸:“你会吐血,就是因为你对我隐瞒你在为皇帝试药,那些丹药与我给你服用的药是相冲的。” 苍乔第一次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沉默了下去,气势都弱了些。 和公公一直在边上伺候,终于忍不住低声在他耳边劝—— “千岁爷,不过十五日罢了,如果没了您的威压,秦指挥使就无法服众,那只能说明他难当大任,有了好的身子骨,才能来日方长!” 苍乔沉吟不语,明兰若也不逼他,只笑了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一刻钟后,他方才淡淡地道:“好,就依你们所言。” 一锤定音,乌桑姑姑和唐老头立刻行动起来, 这两日里,明兰若索性带着小苍在东厂住下了,既为苍乔调理身体,也让小希和苍乔好好接触。 当然这种接触基本都很……鸡飞狗跳,双方都很生气,总以苍乔被咬头,咬脸,甚至咬……大腿结束。 云霓依然安静地“卧病在床”,苍乔让人将流水一般的好药和东西送进她院子里,但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总亲自去探望。 两日后,几乎占据整个浴室的熏蒸笼建成,苍乔正式放权,进入薰笼之中,彻底闭关。 进薰笼之前,他穿着宽松的素白袍子,瞧了眼抱着明兰若大腿的小人儿。 明兰若看着他那别扭的表情,轻笑一声,将小希抱起来递过去:“来,祝咱们舅爷爷治病顺利哟。” 这一次面对苍乔伸出来的手,小希难得乖巧地没挣扎或者咬他。 苍乔心情复杂又小心地抱着怀里软软一团,不知怎么,竟有些难受。 “那什么,大魔头,你要好好治病。”小希别扭地哼唧一声,又蹿回了自己娘亲香香的怀里。 苍乔笑了笑:“好。” 他静静地看了一眼明兰若,转身进了薰笼。 明兰若从房间出来,看着天边翻卷的阴云,轻笑了笑。 在东厂这几日,一切都很平和,平和得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也很想知道,鹿死谁手! “准备一下,去百草堂,我要为督主去拿新到的药材。”明兰若吩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同时将小希交给春明。 百草堂是京城最大的药房,连种植药圃带药材,在京西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平日里还负责供应皇家药物。 她最近几乎每天都去帮苍乔备药。 那小太监笑眯眯地道:“是。” 说着,他看向一边准备跟着春明离开的小希道:“咱家听说百草堂新建了好些园子,养了好些狗儿、刺猬、小兔之类的,小希少爷如果喜欢倒是可以一起去看。” 小希一听,顿时兴奋地抱着明兰若的大腿:“娘亲,我要去!我要去嘛!” 明兰若无奈,只好点点小希的鼻子:“真拿你没办法。” 春明便跟着明兰若、小希一起上了车。 小太监示意车夫驾车,带着明兰若一路京西郊而去了。 马车一动,小太监就悄悄地朝着门口的人比了个手势。 不多久,两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便蒙面出了城。 而马车里,春明看向明兰若轻声道:“敌人,动了。” 明兰若懒散地笑了笑:“叫陈宁他们不要急,倒是要看看他们打算演什么好戏。” 第127章 勾引一切的明兰若 “他们会选这个时候动手,倒也谨慎,苍乔已经进薰笼第七天,正是排毒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轻易挪动,否则陈毒逆行,不但却毒失败,还会有生命危险。” 明兰若拈了一颗蜜饯喂给小希。 春明叹气,还是不赞同:“您何必冒险呢?” 明兰若也含了颗梅子,酸得她眯起眼:“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不引蛇出洞,日日等毒蛇咬么?” 照着她上辈子的习惯,都是把对手掐死在摇篮里,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 今生为了小希,她已经很积德了,只对那些敢伤害她和小希的人出手。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一个时辰后,停在了京西百草园的门口。 百草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占地巨大的园子,种了不少入药的奇花异草,许多别地没有的罕见草药,这里都有。 平日客商往来和看病的人也不少。 明兰若一下车,门口负责接待的药童就笑吟吟地过来:“悼王妃来了,快请。” 明兰若看了眼门口一群做武师打扮的黑衣人:“今天怎么看着不少武师。” 那药童领着她和小希等人从贵客通道进门:“是啊,有药材商买了一批很贵重的药材,打算运去西域,所以找镖局派了许多武师过来押送。” 人参、灵芝、熊胆之类的药材确实比金银还贵。 明兰若倒也不奇怪:“嗯。” 明兰若几人一进门,那门口的武师们立刻不再装货。 他们留下了十人挡在门口,剩下的人都带刀进了铺子里,虽没有不许人进出,但守住了所有进出口,几乎是实质性地封锁了客栈。 而百草园一里开外的地方,忽然一队带刀持戈的三百锦衣卫杀气腾腾而来。 他们以搜查潜逃犯人的名义,将所有进入百草园的路口全部包围封锁,空气里弥漫开紧张肃杀的气息。 但百草园里仍是“一片祥和”。 那药童领着明兰若几人进了内室,捧上几盏茶:“这是西域的水果茶,掌柜的让小人特意给您和小少爷准备的,各位都可以尝尝。” 水果茶装在透明的琉璃盏里,芬芳扑鼻,小希立刻忍不住嘴馋地抱着喝了一口:“好好喝!” 那跟着进来的小太监看明兰若、春明几个都喝了那茶,他满意地一笑,随后朝着那药童使了个阴冷的眼色。 那药童瑟缩了一下,随后低声问:“悼王妃,因为那药材商和掌柜在盘账目,您看,要不先带小少爷去后面的寻园看看?” “寻园?”小希好奇地抬头:“是不是很多小兔子、小猫、小刺猬那个地方?” “是,咱们掌柜专门进了些动物回来,以后取材也方便。”药童陪笑道。 明兰若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嗯,掌柜的倒是有心了,动物身上也确实有很多药材。” 说罢,她牵着小希起身:“走吧,看看去。” 药童立刻殷勤地在前面领路,带着明兰若几人往后园子里去了。 那小太监也立刻跟了过去,路过那几盏喝剩的茶水时,诡秘地笑了。 百草园的后园子鸟鸣啾啾,石斛、林芝、黄精、血藤树等药材山木成片,走进深处,就看见一处石园子。 隐约有“喵呜”“汪汪”,还有小兔子吃草的窸窣声。 小希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立刻惊喜地尖叫一声冲进了石园里:“兔兔!有小兔几!” 明兰若和春明只得追了过去:“跑慢点。”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一进门,背后的石园大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 春明敏锐地瞬间转身抽出长剑挡在明兰若身边。 明兰若也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向被那小太监猛地关上精铁栅栏做的大门。 那小太监在门后干笑一声:“悼王妃,怨不得小人,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要您的命!” 此时,石园近乎三人高的巨大石墙上忽然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是刚才她在门口看见的那群押镖武师。 为首的那人身着男装,揭开斗笠,露出了一张明兰若颇有印象的面容,她挑眉——“剑雨!” 剑雨轻蔑地冷笑:“啧,高贵的悼王妃,明家大小姐竟然还记得我这普通的锦衣卫,倒是教我意外得很。” 明兰若淡淡地道:“对于那些助纣为虐的蠢货,想不记得,也挺难的。” 剑雨忍不住怒起:“你!” 但很快,她又平静了,甚至笑了起来:“你就继续牙尖嘴利吧,且回头看看?” 明兰若似想起了小希,立刻转头看去,但见小希抱着一只小兔子慢慢地后退。 而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熊,那黑熊正暴躁凶狠地顶着小希。 在黑熊巨大的体型下,一点点大的小希仿佛是它的猎物。 春明大惊:“小少爷!” 明兰若却一把拉住了春明:“不能一击毙命就不要妄动,刺伤,只会激怒熊。” 春明冷声道:“您放心,一头畜生,我有把握在十招内制服它!” 看着明兰若镇定的样子,剑雨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啧,你们以为就只有这样吗?” 说着,她拍了拍手,只听得石园里忽然从各个角落出现了三十余头散发着暴躁气息的巨大黑熊,将明兰若等人围在中间。 剑雨嚣张地问:“怎么,你身边那个武婢能一起对付这么饿了三天,等着吃肉的黑熊么?” 明兰若看着那些流着口水,眼珠发红的暴躁黑熊,挑眉:“怎么,你们还给黑熊下了刺激狂性的药物?” 剑雨傲慢地笑了:“这些黑熊原本是掌柜进回来提取熊胆所用,服用催发胆汁的药物,所以更具攻击性,一不小心咬死了人,也不奇怪!” 他们早就在买通那药童,在明兰若等人喝的那些花草茶里下了会刺激和引诱黑熊狂性大发,攻击撕咬她们的兽药! 明兰若沉吟道:“嗯,到时候你们千岁爷发现,也不过是因为我和小希误闯了后园,才倒霉葬身熊口,与旁人无关,倒是挺缜密啊!” 剑雨轻蔑地道:“你这种肮脏的贱人靠着一张脸蛊惑人心,等爷看见你这张被熊咬烂的脸,以后想起到你就只会恶心!” 说着,她瞥见一头巨大的黑熊慢慢逼近了明兰若,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恶劣地笑了:“当然,你不是很会勾引男人么,让太子、秦王甚至千岁爷都围着你转,那就试试能不能勾引熊啊。” 啊,她真是期待明兰若这贱人和她贱种的惨叫声。 明兰若忽然抬起脸,笑了笑:“好啊。” 剑雨愣了一秒。 随后,就看见明兰若忽然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伸手,靠近她的那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凶狠黑熊,猛地伸出舌头开始…… 像条狗一样,讨好地舔起了明兰若的手掌。 剑雨和墙头上黑衣人们震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而明兰若周围的那些三十余头狂暴的黑熊们竟陆续朝着她趴跪了下来,臣服在她面前。 狗一样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期待着她恩赐一般地抚摸它们的鼻尖和毛茸茸的大脑袋。 似万兽臣服于清艳无双神女的画面,让所有人鸦雀无声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明兰若慢条斯理地轻抚过熊们的鼻尖,抬起美艳的眸子们看向剑雨:“啧,怎么办,我勾引到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了呢?” 第128章 她会比任何人都狠毒 此时,一阵小孩子的嬉笑声传来:“哈哈哈哈,你这个坏熊熊,不要舔,不要舔了,好痒!” 他们看过去,只见原本站起来仿佛要扑咬小希的巨大黑熊,正乖巧地趴在地上,亲昵地舔着小希的脸蛋。 小希摸着它的鼻子,像摸着可爱的宠物,笑得欢快极了。 剑雨瞠目结舌:“这……这不可能……是怎么回事!!” 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和诡异。 小希这忽然朝着她露出可爱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我娘亲美丽温柔,熊熊们都喜欢她啊,不信,你个丑婆娘也可以试试啊!” 说着,他两只小爪子忽然稳稳当当地揪住大熊的身体,竟似扛山举鼎一样,将比他庞大十多倍的巨大黑熊举过头顶。 在众人见鬼一般的目光中,小人儿就地旋身转了两圈,猛地将懵逼的黑熊朝着墙头上的黑衣人甩来。 众人瞬间目睹了一出“小兔子”甩飞黑熊的恐怖杂耍戏! 等黑衣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巨大的黑熊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扑来。 “嗷呜——!!!” “啊啊啊!!” 五六个黑衣人瞬间被黑熊从墙壁上撞下去。 随后,墙壁下瞬间传来黑熊疯狂撕咬人体的撕裂声和人的惨叫声。 “怪……怪物!” “那孩子是个怪物!” 那女人能驯服熊,那孩子竟能将熊扔过三米高的墙,这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黑衣人中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握剑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剑雨脸色无比难看,阴沉着脸:“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吗,东厂做事,从来都有后手,弓弩手,就地射杀她们!” 本来不想尸体上留下武器的痕迹,避免被千岁爷追查,但是现在顾不得了,先杀了她们,然后再想办法掩盖! 但是,她喊了好几声,竟无人应答。 剑雨蹙眉看着身后,园林小道上,竟无一人身影。 “去,看看怎么回事!”她不安地朝着身边的人下令。 明兰若随意地抚摸着身边乖巧黑熊的脑袋,淡淡道:“不必喊了,你的人不会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躲在栅栏后的那个小太监恐惧地低头看着胸口上的匕首,血涌了出来,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药童抽出满是血的匕首,随意地在鞋底擦了擦:“好走,公公!” 剑雨不敢置信地看向那领路的药童:“你不是被我们收买的……。” “哦,虽然我拿了你们银子,可是东家说了,我可以赚这个外快!”那药童抬头诡异一笑。 剑雨:“东家……?!” 明兰若抬起眸子,一笑:“啊,我忘了告诉你们,百草园是我的产业,下次收买我的人杀我之前,记得打个招呼。” 或者说,百草园是赤血军团的产业。 剑雨瞳孔猛地一缩:“你,怎么可能!!!” 明明就是一个无能的靠着勾引男人活着的废物! 与此同时,百草园宽阔的上下两层楼的铺子里,随着一声杯子摔破的声音响起。 不管是贩夫走卒,扫地的大婶,还是大着肚子的妇人,又或者白发老人,穿着奢华的老爷和贵妇人都在一瞬间,抽出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在第一时间,架在了那群黑衣人的脖子上。 那些黑衣人们压根没有想到身边这些看着无比平凡的人,竟全是顶尖高手,只能束手就擒。 化身掌柜的陈宁从二楼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冷酷下令:“下了他们的弓弩和剑,杀了!” 东厂的弓弩可是好东西,其余这些厂卫没有价值。 不过一瞬间,整个铺子里都是鲜血飞溅和闷哼声。 连守着各处出口的黑衣人也在一瞬间被靠近自己的那些‘客人’和扫地大婶,抹了脖子! 后园子里。 剑雨出生入死这些年,见援军不到,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她愤恨地握住长剑,指着明兰若:“你……你是故意引诱我们动手,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圈套!” 那药童和整个百草园的人都假装被她们收买,其实压根就没给明兰若服用激怒熊的药! 明兰若挑眉:“呵,原来你还没那么蠢!” 剑雨绝望又怒不可遏:“来人,杀了她和小贱种,不死不休!” 事已至此,她必须拼力一搏,豁出性命,在明兰若的人没来之前,斩杀了她! 剩下的一切,只能靠着云霓卫长去完成了! 城墙上的黑衣人们虽然恐惧,却还是纷纷提剑,视死如归地朝着明兰若冲杀了过去。 春明轻蔑地冷哼一声,手中软剑挽出一个剑花,朝着剑雨杀了过去:“不自量力!” 明兰若轻明眸冰冷,轻地拍了下那些黑熊。 三十多头黑熊们立刻像被激怒地一般,将明兰若围在中间,朝着那些黑衣人们咆哮如雷—— “嗷嗷嗷嗷!!” 黑熊们疯狂地朝着黑衣人们撕咬冲杀了过去。 “娘亲,我也要去战斗……”小希竟一点不害怕那血腥的场面,甚至有些兴奋地抱住明兰若的大腿。 明兰若不客气地敲了下他的脑门:“休想!” 小希委屈:“呜……” 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陈宁等人在杀掉了盘踞铺子里的黑衣人们之后,立刻赶到。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黑衣人们都被他们杀掉了,或者死在凶暴黑熊的嘴下。 仅剩下剑雨狼狈不堪,浑身是伤地被春明押跪在自己面前。 明兰若让人将小希先送走,她等着处理剩下的事。 剑雨忍痛死瞪着明兰若:“你……到底是谁!这些绝对不是千岁爷派来保护你的人,你竟敢瞒着他勾结外人!” 明兰若淡淡地道:“你倒是还挺忠心的,嗯,他们不是你们爷给我的人。” 剑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要告诉千岁爷,你就完了,你以为他会允许你如此?! 明兰若挑眉,仿佛在看一个无与伦比的蠢货:“所以,你当然没有机会开口啊。” 剑雨僵住了:“你敢杀我!” 明兰若微微一笑:“我不但敢杀你,连你主子云霓,我也要杀,又如何?” 虽然那是为了扶持秦王,但上辈子她连皇帝都、太后敢杀呢。 说罢,她淡淡地道:“把她扔去喂熊!” 剑雨愤怒又恐惧地挣扎:“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看着她被拖走,明兰若轻哂:“你们要将别人喂熊就是替天行道,我要把你喂熊,就是心狠手辣的毒妇,那这个毒妇我就做定了。” 她弯起眸子,谁敢打她孩子的主意,她就她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园子里传来女子惨烈又恐惧的尖叫声,足足一刻钟才结束。 明兰若淡淡地吩咐:把剑雨的尸体带回东厂,送给云霓。 那个女人,也该尝尝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了。 陈宁立刻抱拳:是,对了那位秦玉沉指挥使来了! 明兰若问:店里的痕迹处理得如何? 陈宁笑道:您放心,锦衣卫的人绝对不会察觉任何异常。 明兰若点点头:谨慎些。 明兰若回到铺子里,秦玉沉一见她立刻抱拳起身:悼王妃受惊了,下官来迟。 明兰若朝着他微微一笑:秦指挥使能相信我的话,与我配合处置东厂、锦衣卫的叛徒,怎么叫来迟呢? 秦玉沉接了她的密信,想必是已经处置了剑雨放在百草园外围戒严的锦衣卫,这也是他立威和震慑东厂不服者的好机会。 秦玉沉看着她,神色深沉:下官送悼王妃回东厂,一切已照计划进行。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就要彻底将云霓和她的支持者从东厂、锦衣卫里拔除了。 第129章 真相暴露:绿茶与男主的终极对峙 是夜,东厂 云霓刚刚从府医处回到自己房间,就敏锐地闻见房间里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她立刻警惕地反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 身边的侍婢刀星也发觉了不对劲:“卫长,房间里有人!” 云霓冷冷地道:“去看看,人就在床上!” 刀星拔出自己的刀,小心地往前走过去,到了床边,果然看见到处是斑驳血迹。 她屏住呼吸,手腕一转,一刀劈散了床帐,露出了里面的情景。 下一刻,刀星瞬间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 刀星和剑雨都是陪伴她出生入死多年的,见惯了腥风血雨,能让刀星这样失态,一定是床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云霓立刻几步过去,一看那床笫上,顿时脸色惨白—— 床上躺着一具尸体,如果那还算尸体的话。 满床破碎的尸块,惟独那尸体带着恐惧痛苦的脸还勉强算完整——那是属于剑雨的脸! “明、兰、若!!” 云霓瞬间就猩红了眼,满是无边的恨意与痛苦。 剑雨跟她情同姐妹,更是她得力的心腹! 明兰若怎么能又怎么敢就这么残忍地杀了剑雨,还将她的尸体送到她床上挑衅! 刀星一把抱住云霓,颤声安慰:“卫长,卫长,您一定要冷静,她就是在向您宣战和挑衅您啊!” 剑雨闭了闭眼,咬牙道:“去,把卢伟等人给我叫来!” 刀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卫长,您这是要干什么!” “去,我有分寸!”云霓冷酷地下令。 …… 这头,明兰若的马车在秦玉沉的护送下一路往东厂而去。 秦玉沉策马走在明兰若马车边,忽然开口:“悼王妃,您如何驯服了那些熊?” 他让人查看了锦衣第十三卫的小队之人的尸体,皆血肉模糊,尸体上虽然有刀剑伤,但大部分致命伤口都像是兽咬。 明兰若身边的那些护卫只得七八人,虽然各个都是一流高手,但能在疯狂凶兽之间斩杀锦衣卫的人,自己毫发无损,也不符合常理。 明兰若一边摩挲着小希软绒的小脑瓜,一边轻描淡写地道:“苗人深居山中,时常遇到虎熊,大巫师们自有一套驯服和避免野兽啃咬的法子,秦指挥使身居南蛮,没有听过吗?” 秦玉沉微微蹙眉,这解释话确实无懈可击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可他也知道此刻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候。 “云霓那边……”他迟疑了一下。 明兰若挑眉:“秦卫长是心软了吗?你们毕竟一起长大,还并肩作战过多年,也可以理解。” 尤其是云霓还怀过他的孩子。 秦玉沉摇摇头:“不,下官是担心接下来的行动不会那么顺利,恐怕有危险,您可要暂避?” 千岁爷一闭关,他在东厂这些日子里,处处被掣肘,政令不达,皆是云霓给他不跟她合作的“教训”,可见云霓在东厂的势力不小。 明兰若眸光流转,如天上星辰:“既想要剪除敌人党羽,险是肯定要冒的,您应该比我懂。” 秦玉沉看着那张清艳逼人的脸,只觉得不敢逼视,只转开眼:“是。” 半路上,明兰若就让陈宁带着小希回了悼王府。 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东厂,秦玉沉让人将之前为剑雨在外围警戒的那队锦衣卫缴械押走。 随后,他又命手下人将云霓领导的锦衣第十三卫的住所团团围住。 这样几乎形同“内讧”的情景,引得东厂里人人侧目和不安。 明兰若和秦玉沉一行人直接往云霓的房间而去,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将云霓缉拿下狱。 可走到一半,他们就在廊桥上看见一道素白劲装的人影负手而立。 不是云霓,又是哪个。 明兰若和秦玉沉领着一众锦衣卫顿住了脚步。 “云卫长,怎么,病好了?”明兰若微笑着开口。 云霓转过身,冰冷地看着她,眼底都是厌恨:“明兰若,你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狠毒!” 明兰若自然知道她说的从前是她们的前世,不过她可没兴趣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重生这件事。 她淡淡地道:“云霓,你最好束手就擒,你手下第十三卫的人都已经被缴了械,负隅顽抗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云霓轻蔑地嗤笑一声:“就凭你?” 她看向秦玉沉:“秦玉沉,你当真要帮这个无耻的贱人,背叛锦衣卫和东厂?” 秦玉沉蹙眉,沉声道:“云霓,明明是你私调第十三卫人马,围杀为督主治病的悼王妃,这才是以下犯上的背叛,甚至谋逆!” 锦衣卫和东厂代表着皇权授命,所有的人马调动,都必须经过东厂掌印提督大太监的允许! 无督主令,将锦衣卫私用,就是谋逆! “是吗?”云霓爽惬清秀的眉宇里一片森冷—— “呵呵,我看是你秦指挥使被明兰若这贱人勾引了,神志不清了!” 秦玉沉和明兰若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警惕。 云霓这话不对劲! 果然,她忽然举起手中令牌,用内力传音大喝:“传督主令,南镇抚司指挥使秦玉沉勾结悼王妃,以为督主治病之由,挟持督主,犯上谋逆!” 云霓手里的那代表着苍乔身份的东厂掌印提督大太监令牌,让秦玉沉脸色大变:“糟了!” 下一刻,周围忽然涌出无数拿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和提剑持弓弩的东厂番役,将秦玉沉和明兰若带着的人团团围住! “云霓,你疯了吗,敢窃用督主令,这是诛三族之罪!”秦玉沉厉声呵斥。 云霓冷漠地笑了:“秦指挥使,我看是你疯了,你以为千岁爷生病,就能趁机勾结明兰若这贱人,意图谋害千岁爷,好掌控东厂和锦衣卫吗!” 秦玉沉这蠢货,以为她在京城东厂这十几年是白混的吗?真以为她手里只有锦衣第十三卫可用?! 明兰若看着云霓,淡淡地道:“你倒是厉害,这么些大帽子扣下来,就能名正言顺地诛杀我们。” 这是云霓狗急跳墙,打算上演一出杀了他们,然后挟持苍乔的戏码? 云霓眯起眼,明兰若倒是猜对了。 千岁爷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她如果不能趁此时控制他,后果不堪设想。 “明兰若,你以为半路让你那小贱种躲回悼王府就平安无事了?放心,我会叫你们母子在地狱团聚!” 云霓清朗的眉目此刻满是狰狞得意的笑意。 明兰若面容冷了下来:“你派人去了悼王府?” 云霓大笑了起来,满是恨意:“这就是你敢杀害剑雨的代价,我也会把那个小畜生砍成肉块送给你!” 明兰若明眸里闪过寒意:“以前我和小希几次遇险,怕都有你的手笔吧?” 看着明兰若终于失去了镇定的表情,云霓压抑许久的恨意和得意都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歪着头:“对,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哦,第一次,是太子妃,也就是你二妹派人拐卖和当街诛杀你儿子,是我让人将那人贩子和杀手送到她面前!” “第二次,在汤泉山,太子突然要杀你,因为是我告诉他,你窝藏了秦王!” “第三次,明国公夫人要杀你,是我帮她联系了皇后陛下的人,等她派出的杀手出发,一个时辰后,才告诉了督主!” “第四次,周家打算在明春湖上要你的狗命,是我按住了东厂的人,让周家顺利将杀手放进了明春湖!” 秦玉沉听得都忍不住脸色大变:“云霓,你竟敢一次次地——!” 云霓狞笑着打断他,怨毒地盯着明兰若:“可是,你怎么就不死啊,你为什么不死,你该死!” 就是她太谨慎和心慈手软,这才让明兰若和小贱种逃脱,这才害死她的剑雨!!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霓,果然,她几次面临生死危机,都有这个女人的手笔! “没关系,这一次,本卫长一定会为了守护督主,彻底将你碎尸万段!” 云霓近乎狰狞地笑了,她高举令牌厉声道大喊—— “来人,诛杀叛将秦玉沉和他的姘头奸妇明兰若,解救督主!” 一声令下,困住秦玉沉和明兰若的一众锦衣卫立刻暴呵着,刀剑齐举朝着他们杀了过去。 原本曾经并肩作战的锦衣十三卫和一众东厂番役瞬间自相残杀了起来! 秦玉沉第一时间抽刀挡在明兰若面前,挑开杀过来的云霓亲卫,怒喝:“来人,护住悼王妃,撤出东厂!” 对方手握督主令,占据了上风,蛊惑住了锦衣十三卫和东厂里大多数人,将他们视为叛贼,只有逃出东厂,才有机会翻盘! “做梦,今天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云霓阴狠一笑,提着绣春刀朝着明兰若狠狠地劈来。 没人知道她亲眼看见督主抱着这贱人,放任长箭穿喉以身为祭,是何等痛苦! 她是重生的天命之女,这个贱人本该乖乖受死,然后她该得到督主的爱,一生相守! 可她的路,却一次次被这贱人阻挠着!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实现夙愿,一刀劈烂明兰若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但秦玉沉却猛地反手一刀迎上,挡在了她面前,“当!”一声,刀锋错处,火光四射! 云霓踉跄了一步,恶狠狠地喊:“来人,结阵,放箭!” 一时间,众厂卫瞬间弃了绣春刀,屈膝结阵,架上了强弩! 明兰若冷眼看着这一幕,忽然冷冷地开口:“云霓,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话本结局叫——反派死于话多?” 云霓蹙眉,狞笑:“我只知道你这贱人会死在我这天命之女的箭下!” 却不想,一声尖锐的锣响,太监尖锐刺耳到划破耳膜的声音骤然响起——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东厂掌印提督在此,东厂众缇骑听令,还不速速跪下拜见督主!” 炸裂一般的声音,带着浑厚内力几乎震得众厂卫肝胆俱裂,交手厮杀的双方,都齐齐僵在当场。 只见不远处抄手游廊上一簇簇火焰依次燃起,有黑衣缇骑持剑护卫着一道高挑森冷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那一身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纯金线绣蟒袍,头戴描金乌纱,俊美面孔一片阴鹜,浑身充满威压逼窒之感,不是九千岁、东厂督主苍乔又是谁?! 一众锦衣卫和番役见状,立刻齐齐下跪:“参见督主!” 整个东厂瞬间黑压压地跪了满满的人。 苍乔阴冷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扶着和公公的手坐在了八仙椅上,懒散地道:“很好,非常好,本座这歇了几天,你们就在这里搭了擂台,唱大戏。” “……”众人早已习惯了苍乔高压严明的统治,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苍乔转动着手里的念珠,兴味地弯起猩红的唇角:“啊,怎么了,不唱戏了啊?” 众厂卫不敢吱声,鸦雀无声,气氛压抑而森冷。 云霓不敢置信地看着苍乔,爷怎么出来了,还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 “督主,您……怎么出来了,您没事吧?”秦玉沉震惊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苍乔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声音阴郁而尖利:“嗤,这不出来,怎么看你们唱戏呢?” 众人噤若寒蝉,哪里敢应声。 说着,苍乔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了云霓身上,微笑着表扬:“云霓,你这戏不错,值得赏。” 云霓瑟缩了一下,她虽爱慕他,却也恐惧他。 “督主,我……”她试图解释什么。 但是苍乔已经没有耐心听她废话,只冷淡地道:“你的话够多了,拿下!” 他一声令下,原本站在云霓身后的锦衣卫们瞬间倒戈相向,箭头争先恐后地对准了她。 甚至有人狠狠一脚踹了她膝窝里,踹得她“砰!”地一声狼狈地跪在地上,手里的督主令牌也摔在地上。 随后,她就被小齐子一把粗暴地揪住了发髻,逼迫着抬起头来,脖子上也架上了锋利长剑。 一瞬间,云霓就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苍乔听完了她刚才冲着明兰若嘶喊的那些话。 她的脸瞬间苍白如雪,颤着唇、怨毒地看着明兰若:“是你……是你故意设下陷阱,诱我说的那些话!” 明兰若微微一笑,眸若点漆,冰冷如夜:“所以,我说了,反派死于话多啊。” 第130章 云霓:我是重生的真命天女!没人能 云霓看着明兰若平静的表情,惊恐地睁大了眼:“督主他根本就没有治病……” 明兰若倒是不吝啬地点头:“对。” 云霓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这是个一环扣一环的圈套! “从你们说要给督主治病,不,从更早之前……听到我和玉沉谈话之后,你就开始谋划了!!” 云霓又恨又怒地盯着明兰若。 明兰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微笑:“没错,那又如何?” 云霓目眦欲裂地想要扑过去,却被小齐子揪得头皮发疼,只恨声喊:“你这个贱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机深沉和狠毒!” 她几乎是被明兰若逼着走到今天盗窃督主令,策动反叛的地步! 明兰若笑了笑:“嗯,你几次三番试图置我和孩子于死地不是狠毒,我以牙还牙就是狠毒了!” 她才脱离圈禁几个月?云霓动了几次手了? 这世上果然有人能理直气壮的双重标准。 秦玉沉心情复杂阴沉,督主最后这一出戏,是将他也瞒了,看来千岁爷是知道了当年的一切。 苍乔看向被押跪在自己面前的云霓,乌黑冰冷的眸子里毫无表情。 看得云霓浑身一抖,她勉强地道:“爷,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派人将当年幸存的四名的锦衣卫都杀了?”苍乔眯起眸子,微笑。 他长指支着额侧,深沉阴鹜地看着云霓:“本座倒是不知道原来云卫长这样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确实是咱们东厂的一把好手。” 飞鹰传书带回来的消息——五年前飞鹤楼里幸存的四名锦衣卫,在这五年里分别因为各种原因‘正常’死去。 在看到这些消息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云霓是留不得了。 云霓白了脸:“爷……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当初她为了不泄露消息,将那四名亲信,用了各种方式灭口。 如今看来,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是么?”苍乔挑起眼尾,淡淡地看了眼和公公和小齐子。 他们立刻领着黑衣缇骑将满院厂卫全部打发离开。 不过半刻钟,原本杀声震天、沸反盈天的大院里只剩下押着云霓的黑衣缇骑。 他们都是苍乔的死士,宛如沉默的杀神一般将院子围得如铁桶一样,半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说吧,当年那个夜晚为何要李代桃僵,冒充兰若?”清场后,苍乔冰冷地看着她。 云霓脸色惨白,脑海里飞快地转动。 跟随苍乔十多年,她太懂他的行事风格,她做的一切皆是不可容忍的背叛,他不会允许她活下去的! 她只能说实话,也许还能让他有兴趣留她一命! 云霓闭上眼,颓唐地笑了一声:“为什么?我重生归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您,明兰若那个贱人怎么配怀上您的孩子!未来,她只会利用那个孩子害死您啊!” 她只恨自己重生回来的时间太晚,一睁眼距离飞鹤楼之夜,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千岁爷对明兰若执念太深,她实在无法,只好用了釜底抽薪之计—— 诱惑一直喜欢她的秦玉沉发生了关系,因为那段时间秦玉沉正是爷身边的当值卫长! 五年前那夜,秦玉沉带人在飞鹤楼外警戒,她找了理由逼他放自己进楼,秦玉沉先是不同意,纠缠了许久才允许她带人进了楼里。 结果这一纠缠,她还是来晚了,千岁爷已经和明兰若之间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只能忍下恨意,给明兰若穿上衣服,清理了所有痕迹,将她放回了太子身边,做出明兰若一直沉睡的模样。 然后…… “然后你带着四个亲信趁其他人不注意杀了他们,你们几个再按照计划互相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以为‘人证’——指证千岁爷忽然狂性大发,杀伤身边的人,又凌辱了你。” 明兰若挑眉冷道。 这女人倒是豁出去了,连她重生这事都说出来了,只为了活命。 就是不知道苍乔他信不信……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苍乔,见他不动如山,眸光晦暗如深水,让人完全猜不透心思。 明兰若垂下眸子,啧,喜欢上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也是个麻烦事。 云霓冷笑一声:“只怪我那天晚上太仁慈,没砍了你的脑袋,否则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事!” 反正那时候都已经计划将其他锦衣卫的和死亡归咎于千岁爷离魂症发作,动辄杀人,再多死一个明兰若又怎么样?! 真是后悔啊! 明兰若讽刺一笑:“仁慈?你只是知道这么做,风险巨大罢了!” 九千岁离魂症发作,狂性大发,杀了他一贯在乎的‘干外甥女’,却丝毫没动他厌烦的太子和秦王,怎么听都有问题。 苍乔一醒来,云霓必定是第一个被怀疑和清算的人。 “你……胡说八道!”云霓脸色难看又心虚,胸口气的起伏不定! 明兰若冷冷地道:“你杀害同袍,嫁祸千岁爷,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想成为他的女人,倒是志向远大得很。” 女人当到云霓这份上,当真是可以去立牌坊了。 和公公都忍不住怒道:“云霓,你胡扯也要有个限度,什么你是重生之人,知道千岁爷会死在明大小姐手上,你是真痴念成狂了吧!” 都说千岁爷有离魂症,明明云霓这女人才是疯子! “住口!我这是为了保护千岁爷未来不要被明兰若那贱人害死,我是因为一片赤胆忠心才做出这些事的!”云霓愤慨地失声大喊。 苍乔冷漠幽沉地看着她:“好,本座给你个机会,你既说你是重生之人,能预见未来,那就说说看,接下来一年内会发生什么?” 云霓张口就想说,秦王利用明兰若联合藩王造反逼宫,太子会镇守宫内! 可她才张了口,却突然发现—— 不对,现在的秦王没有去往封地和藩王联手,太子也没如前生那样,因为明兰若作梗导致节节败退,差点被皇帝废黜!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颤抖的念头——一切都变了! 是的,她上辈子看见的那个未来已经改变了,不会再发生! 她下意识地去看明兰若,对方那一双明眸却淡定地回视她,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云霓来不及细想其中的怪异处,和公公已经已经讥讽地道:“云卫长说不出来,是么?” 他真是看错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了! 为了脱罪什么都能说出口! 云霓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没错,未来已经改变,她什么都预料不到了! 苍乔冷漠地转动手里的白玉念珠:“看在你从少时就入了东厂的份上,本座留你个全尸,就在这里,赐第十三卫长云霓‘加官进爵’。”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送了刑具过来。 所谓加官进爵,就是用潮湿不透气的黄纸,一层层地贴在人的脸上,然后再不断地淋水在纸上。 水渗透人的口鼻进入肺部,湿透的纸张又隔绝了空气,让对方缓慢而痛苦地窒息而死。 这种缓慢的窒息方式,能让受刑者长时间感受到最大的窒息之痛,受尽折磨而死。 云霓颤惊恐又拼命地哭喊挣扎:“我不是为了脱罪,我是真的重生而来,我是为了拯救您啊……千岁爷,我是您的真命天女啊,您需要我!” 他怎么能杀她这个天命之女! 涕泪横流的云霓被黑衣缇骑死死地锁死在长凳上。 她看着和公公将那些湿透的黄纸从水桶里捞出来,终于彻底丧失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冲着苍乔愤恨大喊—— “苍乔,你欺君罔上,你根本就不是天阉之身,皇帝知道了,不会放过……” “砰!”的一声,数颗白玉念珠狠狠地砸在了云霓的嘴上。 “啊啊啊……”她惨叫一声,满嘴牙一瞬间都落了地,嘴舌全被敲烂,满嘴的血水喷了一地。 不,她的脸,她的脸毁了! 苍乔把玩着手里还剩下来的几颗念珠,眼神里已是一片戾气阴沉,宛如一片暴风雨将至的大海:“既不想说人话,这张嘴就不必要了。” 和公公脸色难看地立刻示意黑衣缇骑开始行刑,一张张湿透的黄纸被粗暴地按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云霓再说不出话来,痛苦地挣扎着——“呜呜呜!” 她重生回来绝不是为了再死一次的! 不不不,她是天命之女!他怎么可以杀她! 她可是上天赐给他的女人,是他的真命天女啊! 第131章 苍乔怀疑她也是重生的 明兰若抬起眸,目光从痛苦挣扎,濒临死亡的云霓,移向晦暗阴沉的天际—— 重生之人,都不自觉地会认为,自己是命运眷顾的人。 她在重生之后,被种种冷酷现实鞭笞得彻底清醒过来,明白谋事在人,与天命无关! 苍乔把玩着那几颗白玉念珠,懒散地道:“去把秦玉沉带来。” 不多久,秦玉沉被人带进来,跪在地上行礼:“督主,属下有罪!” 苍乔眯起眼:“哦,你有什么罪?” 秦玉沉瞥了一眼还在受刑挣扎,痛苦呻吟着的云霓,闭上眼—— “当年云霓与属下有私情,五年前那夜,她领人赶到飞鹤楼,很激动地说有要事禀报督主。” “属下知道她身怀有孕,怕她激动出事,一时心软就放她进了楼,谁知后来楼中出事……她却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保密和她之间的关系!” 和公公一听,就知道云霓这是怀了秦玉沉的孩子,李代桃僵地栽在了千岁爷头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秦玉沉,恨不得给他几个巴掌,竟敢混淆爷的血脉! 秦玉沉又闭了闭眼:“后来……云霓突然为了保护督主受伤流产,可属下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要属下的孩子,如此作为,都是想借机留在督主身边,她以死相挟,属下只能为她瞒下了一切!” 但这也让他心碎而痛苦,干脆彻底远走南蛮,五年不归! 和公公忍不住心里的愤怒,上前就是一脚:“你是怎么当卫长的,如果云霓要杀千岁爷,你也放进去?!” 秦玉沉被踹得口吐鲜血,随后爬回来,伏地叩首:“属下对千岁爷有愧,您要杀要剐,属下绝无怨言!” 苍乔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他的心脏,秦玉沉轻颤着,不敢说话。 许久,苍乔才冷淡地道:“本座一向赏罚分明,这次锦衣卫事变,你也算尽职尽责,功过相抵,但这个南镇抚司指挥使,你就别干了,继续当你的第七卫长。” 秦玉沉知道自己虽被削了官职,但督主已经网开一面了。 他立刻再叩首:“多谢督主!” 苍乔起了身,恹恹地道:“这戏都看完了,回吧。” 小齐子殷勤上来要扶着苍乔。 苍乔只当他是空气,转脸冷眼瞥着明兰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本座!” 明兰若乖巧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是,爷!” 行吧,看在这位爷今天被手下人撅蹄子,心情郁闷的份上,她就给他当一回贴心小宫女罢。 一行人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秦玉沉再次出声:“千岁爷,属下能否亲自为云霓行刑?” 和公公不悦地蹙眉,尖利地道:“你想干什么,这可由不得你!” 秦玉沉忽然狠狠叩首:“求您了,云霓与属下一起长大,属下知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只想看在过去情分上,亲自送她走!” 苍乔冷冷地挑眉:“你倒是长情。” 和公公见苍乔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寒着脸示意那个负责贴湿透黄纸的黑衣缇骑将黄纸交给秦玉沉。 如果不是云霓的证词和秦玉沉的证词都证明了此人对飞鹤楼里的事并不清楚,否则他也得死。 秦玉沉面带痛色,接过了那些黄纸,走到凳子边上,看着痛苦地挣扎,气息微弱,却还没死去的云霓。 他闭了闭眼,忽然扔了黄纸,一把抽出袖间的匕首,反手一刀深深地扎进了云霓的左胸口。 “嗤!”匕首入肉,云霓猛地痛苦地抽搐了片刻,不再动弹,鲜血流了一地。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愣住了。 秦玉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属下,已送叛将云霓归西,请千岁爷责罚,只求您让我替她收尸!” 和公公怒了,指着他鼻子尖利地叱骂:“秦玉沉,你这是抗命不尊!” 千岁爷赐云霓“加官进爵”的刑,就是要她这杀害同袍,又盗窃令牌悖逆主上的叛徒受折磨之后再死。 秦玉沉这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等于是让云霓落个轻松! 苍乔眯起眸子,冷冷地道:“秦玉沉收尸之后,鞭笞一百鞭,革去卫长之职!” “谢千岁爷赏!!”秦玉沉闭上眼,再次深深地叩头谢恩。 苍乔冷着脸,转身扣着明兰若纤细的胳膊,一路回了内院。 走在抄手游廊上,两人都沉默着。 “怎么,不高兴,觉得云霓死得太容易?”回到房间里,他才淡淡地开口。 明兰若抬起清冷明丽的眸子:“她也算罪有应得,但这位秦指挥使倒是挺狠的。” 苍乔来了兴致,坐在椅子上顺势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怎么,难道你不觉得秦玉沉对云霓很长情么?” 一个男人宁愿冒削职,受刑也要将结束曾经情人的痛苦,让对方不被折磨地离开人世,谁看了不说一声好个有情有义的男儿。 明兰若被逼着坐在他大腿上,有点不自在,只略停止了细腰:“有情有义,也许吧,但我瞧着他对云霓阻碍他接手锦衣卫的不满可不像假的。” 她观察秦玉沉是个极其清醒的人,每一次站队,都很恰如其分。 五年前云霓在苍乔这里得势得宠,几乎成了东厂的女主子,他居功甚伟,却避走南蛮。 这几年,他从一个卫长晋升南镇抚司指挥使,他也确实有才干,但云霓在暗中的照拂怕也不少。 可他明智地与云霓保持了距离,甚至娶妻生子,表明他不会用当年的秘密威胁云霓。 这次进京,他也很明智地选择站在了自己这个明显更得苍乔青眼的悼王妃身边。 “秦玉沉很清楚,你这位千岁爷才是真正的掌权者,爪牙遍布东厂内外,他并不认为云霓真能翻天,这么一个无比清醒能干的人,怎么这次那么意气用事,竟为了减少云霓的痛苦,宁愿削职受罚呢?” 明兰若头头是道的分析。 苍乔幽暗的凤眸看着她,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 “咱家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慧又敏锐,瞧着不像被圈禁几年的样子,倒像是在前朝后宫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老谋深算的谋士,或者……妖妃。” 明兰若微僵,她知道苍乔终是怀疑自己了。 他是这样敏锐的人。 她垂眸,淡淡地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这些日子遇事太多,总要有些成长。” “嗯,成长……” 他轻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温柔地道:“没关系,哪天,你想告诉我你如何成长的,我愿意细细听。” 明兰若愣了片刻,心头深深一悸。 她知道他愿意等她放开心防那天,与他细细倾诉。 “嗯。”她有些无措地含糊应了一声。 他的唇和高挺鼻尖就蹭在她颈间裸露的皮肤上,温热又潮湿,带着麻痹的酥痒。 “小母猫。”他紧紧地抱着她的细腰,埋在她软软的颈窝里,声音低柔微喑地道:“我乏得很,你想想办法,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兰若被他抱得浑身都有些发软。 她见过他冷酷、阴戾、狠辣、偏执、心机深沉,甚至勾魂摄魄的一面。 可是这样带着点委屈而倦怠的,明明一身威势身重的官服,却像个单纯少年郎的模样,让她手足无措。 她……她要做什么呢? 哄他吗? 第132章 苍乔:抛却前生,愿你我重相识 她想了想,伸手开始替他慢慢揉脖颈上的廉泉、天突两个穴道,好一会,才问:“好些了么?” 他抬起头,摇曳的烛火下一张俊美的容颜少了阴冷的威压感,凤眸融金,莫名地惑人。 他低低叹息,猩红薄唇忽然印在她的唇上:“明大夫当真小气,至少,要这样吧。” 这个吻很轻、很轻,带着与苍乔平日专横霸道形象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甚至一点不安的试探和……讨好。 像个别扭的少年郎,生涩地向心上人道歉或者……求和。 明兰若愣住了,心脏莫名地漏跳了好几拍。 即使是前生她迷恋秦王,心头也未曾品尝过这样满满酸胀又微甜的滋味。 像悄悄往心里嘴里塞了一枚酸甜的小青梅子。 她不自觉地绞缠了下袖口。 苍乔瞧着她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情复杂又黯然。 他平日里,即使对她为所欲为,却也不敢轻易吻她。 那次在皇后宫里,他失了理智的粗鲁强吻,激得明兰若反应剧烈,一副恨毒了他的模样,仍是记忆犹新。 他知道即使后来她恢复了平静,却不过是对他虚与委蛇的忍耐。 “是我鲁莽了。”他伸出长指,轻缓而仔细地抚过她柔软的唇,仿佛擦拭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她一直都是被他强迫着才会栖在他怀里,那些亲密的动作,全是他逼着她。 他看得出以前所有的肢体接触时她的羞窘与不情愿,但他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只因他霸道地认定了既然为了孩子,她需要他的庇护,便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这是得到庇护的代价。 可到头来,才知道是他这些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终于是让他的小姑娘受了伤害。 甚至让她一个人独自生下属于他们的小猫崽,艰难地养到如今。 他晦暗的凤眸闪过复杂的光,有些艰难晦涩地道:“你不喜欢,以后都不会了。” 天知道,他要多难,才能给出她这个承诺。 明兰若沉默着,没有说话。 苍乔看着坐在怀里的人儿,第一次觉得她是疏离的,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或者,他从未真正掌控她。 好一会,明兰若才轻声道:“苍乔,你还记不记得,天牢里的那一天,我病着,你却在天牢里抱着云霓离开?” 即使他再温柔,她也永远记得那一刻自己那种于情感上的绝望。 苍乔喉头有点窒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一贯冰冷俊美的面容上此刻紧绷着:“嗯。” 他忽然有点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可他知道,不行,这是他该受的。 窗外,乌暗的云里不知何时露出来的一弯皎洁明月,落在她清艳无双的面容上,愈发显得她沉静清冷。 她缓缓地道:“那时候,我终于明白,是我一生太浅薄,一心如藤萝绕树般只将生死荣辱都托付在一人身上,他笑,我便喜;他怒,我便伤;他忧,我便苦,何至于此呢?女子也是人,与男子同晒阳沐月。” “女子也当如树如屋,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荫蔽自己的一生,才不会因为失去一点爱人的眷顾,便再也爬不起来,蹉跎岁月,好好的人不做,去做菟丝子。” 前生的她的才华与手腕,失落与欢喜,全都为了上官弘业。 今生的她,也为了苍乔要生要死的,两世为人,却只为男人而活,何必再重活一生? 苍乔垂下凤眸,强自忍下阴鹜的光和想要将她手脚都套上锁链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慢慢开口:“你……是想要……” 离开我? 如果她敢……如果她敢说出这种话,哪怕被她恨一辈子,他都会将她一辈子囚在东厂里。 嗯,他就是这样无比下作而无耻的人。 苍乔看着自己的扳指,淡淡地想着。 “我曾想要以前才子佳人的话本里说的那样——‘渴望被人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我本明月,非盒中物,瓮中鱼,哪里需要别人珍藏?” 月色落在她的眼里,清冷透亮。 她抬手将自己发鬓边碎发随意拨到耳后,着看他莞尔一笑,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现在,我要为自己活着,若有人愿当我一生伙伴,我便与他不离不弃,两肋插刀!“ “若有人辜负我,那我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教他后悔一世!” “若有人钟情我,那便该用让我舒服高兴的方式去喜欢我,你说对么?” 他缓缓地抬起凤眸看向她,在这一刻似重新认识他的小姑娘,她的眸光清亮明睿。 这哪里是一轮清冷明月,她该是那晨曦的朝阳一般,叫人可以直视,却又照亮他的天空。 他瞧着她许久,忽然笑了笑,将她放下地,随后他也站起来。 苍乔深深地看着她,眉目难得清冽又温柔,抬手抱拳:“在下苍乔,如今是东厂掌印提督,兼掌南北镇抚司,听闻明家小姐明睿素有才名,可愿给在下一个机会,与小姐重相识?” 明兰若忽然微微红了眼圈,含笑,福了福道:“我是明国公嫡女明兰若,亦闻督主威名在外,愿与督主重相识。” 何谓有心,有意,便是我有凉风,你有月,从此明月照清风。 我愿细细说,你愿解心意。 抛却前生种种故旧,今生的偏见与旧怨,一切重头开始,你我重相识。 “傻子,不是希望我重新认识你么,一切重头来过,哭什么呢。”他瞧着她眼里含泪,伸手拭过她眼角,温柔地伸手抱住她。 明兰若一边把眼泪都蹭在他胸口绣金的蟒袍上,一边软声闷哼:“谁说我哭了,说了重头来,不要动不动就抱,你在大街上见着好看的小姐,就这样莽撞,也不怕人家骂你登徒子,甩你巴掌。” 苍乔挑眉,抱着她不放手,一脸矜傲冷漠:“可本座是个太监,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太监,哪里就算登徒子了,谁又敢甩我巴掌?” 明兰若眼泪憋了回去:“……” 得,搞半天,感动的气氛都没了,要被这死太监气死! 明明说好了,要重新追求她的不是? 就不该指望这腹黑又阴险的家伙,懂什么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着明兰若阴着个小脸,苍乔马上轻咳一声:“那个,过两日有早春花市,明家小姐,可愿与本座同游?” 明兰若眯了眯明丽的大眼:“可以是可以,但督主可否把手从本姑娘的臀上移开?” 他摸得够久了吧,都是个太监了,什么都做不了,还喜欢动手动脚! 苍乔:“……” 督主不高兴又不情愿地移开了他的爪子。 “早睡早起身体好,督主,您歇着吧,本小姐也要歇息了。”明兰若嗤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苍乔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没好气地消失在远处,忍不住低笑出声。 啧,是该重新认识他的小母猫了,尤其是满怀秘密的小母猫。 他看着窗外明月,忽然淡淡开口:“秦玉沉那边什么情况?” 小齐子领着两个影卫不知从何处出现,恭谨地躬身禀报:“回爷,属下全程盯着他,他将云霓卫长的尸体放在后山,一把火烧了,并无异常。” 苍乔挑眉:“哦,这么干脆?” 第133章 明兰若该归谁? 苍乔瞥见自己随意扔在桌上的几颗白玉念珠,忽然问:“烧尸时,可看见云霓的脸了?” 小齐子一愣:“这……秦指挥使没有揭开那些挡在云霓脸上的黄纸。” 但云霓的下半张脸几乎都被主子爷用白玉念珠击碎了,血糊糊地渗透了黄纸。 “属下全程看着他移动尸体,那尸身下半张脸即使被纸覆盖,也看得出是烂的,且渗血痕迹清晰。”小齐子想了想,还是如实禀报。 苍乔挑眉:“也就是说你和你手下的人都没亲眼看见烧的是云霓的脸。” 小齐子干巴巴地道:“是……” 千岁爷是不是有点疑心病太重了,这是怀疑秦指挥使把尸体换了? “行了,下去吧,别忘了给秦指挥使上完一百鞭子的刑。”苍乔淡淡地道。 和公公在一边瞪了小齐子一眼,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小齐子缩了脑袋,退了下去,心底恼恨。 都怪秦玉沉,害得他被主子爷嫌弃,等会他非亲自狠抽那小子,好出口恶气! 和公公看着苍乔,低声问:“您是担心秦玉沉今日这番举动有猫腻?” 苍乔捏了一颗白玉念珠在手里把玩:“你说,咱们秦指挥使是痴情,还是跟小母猫说的那样,别有所图?” “这……属下觉得秦指挥使是个聪明人。”和公公沉吟着道。 “呵。”苍乔短促地嗤笑一声,把那些白玉珠扔进了洗笔小碗里。 他弯起猩红的薄唇,懒洋洋地道:“好好地招待咱们聪明的秦指挥使,看好了他,说不定会看见有趣的场面,当然若是个忠心的聪明人,这锦衣卫总指挥使也迟早是他的。” “是。”和公公恭敬地道。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千岁爷,既然已经除掉叛徒云霓和她手下的人,您是否该开始入竹瓮治疗了?“ 苍乔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淡淡道:“等几日,不急,总要确定自家的巢穴稳固,才好闭关不是?” 他没有当场处置云霓的人,但从今晚到后日注定是血腥的三日,肃清肃反叛徒和眼线,需要时间。 关键是,他答应了他的小母猫,要重新追求她,带她看花。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脸上那一缕飘忽的笑,只轻叹:“是。” 千岁爷竟真有后了,还是明大小姐生的,这种事儿怎么想怎么玄幻,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也难怪爷都飘了,他都觉得可喜可贺! 梅妃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 接下来的两三日里,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东厂和锦衣卫发生了一出叛乱。 皇帝陛下很是紧张,毕竟东厂和锦衣卫是他控制朝臣最重要的势力, 九千岁一边彻底肃清东厂锦衣卫里云霓的人马,一边进宫向皇帝陈情。 夜色深沉,四月初,那雨雪交加的天气终于消停了。 可夜里湿冷的雨依然寒到了人的骨子里。 一处半新不旧的城隍庙里,烛火摇曳。 城隍庙的密室中,一张圆桌边上坐着好几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人。 为首是个戴着京剧曹操面具的人,他往炭火盆子了扔了一块写着‘云霓’二字的令牌,轻蔑又惋惜:“啧,女人动了情,就跟个蠢货一样,没用!” 原本还指望着通过云霓去控制苍乔,甚至扳倒他,结果呢? 边上戴着西楚霸王面具的男人不客气地嘲笑:“云霓这颗大棋子废了,你的手更插不进锦衣卫和东厂了,还有心情在这笑人蠢?”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道:“注意你的措辞和身份!” 戴西楚霸王面具的男人嗤笑一声:“你要是叫我来摆脸发威的,还是回你的太子府去吧。” 那戴着曹操面具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寒意,索性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孔,不是太子又是谁。 他阴沉地道:“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以为你还是父皇最钟爱的皇子吗?” 那戴着西楚霸王面具的男人也干脆地揭开了面具,一张俊酷的脸上满是轻蔑:“好过你这个从没被父皇喜欢过的家伙,管好你自己,懂?” 凭着生出来早两年就当上太子的阴险小人,也配教训他? 一个戴着花旦面具的男子站了起来,挡在他们中间,沉声劝解:“两位殿下,不要内讧,不是说好了放下恩怨,先结盟对付九千岁的么!” 上官弘业翻了个白眼:“怎么对付?苍乔治下不严,锦衣卫和东厂出现叛乱,被御史弹劾,结果父皇不但没有斥责他,还好生安抚了那狗阉人一番,给他送了不少东西压惊!” 搞得朝野上下是再次见识到苍乔圣宠不衰! 上官宏业没好气地嘀咕:“父皇那么宠信他,连六宫妃嫔甚至皇后看见他都要行礼,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一腿啊……” “住口,胡说八道什么!”上官宙忍不住扫了一眼在座的其他表情诡异的黑衣人。 他怎么有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弟弟,简直让人头大! “既然是暂时结盟,当然有什么说什么,你当大朝会上说话遮遮掩掩?”上官弘业最烦太子这副假惺惺虚伪的君子样。 戴着花旦面具的人握了握拳头,忍下无奈,再劝两人:“两位殿下,咱们来这里是商议后续对策的。” 不是来吵架拌嘴的! 上官宙最先按捺下怒气,深吸了一口气:“你我的目标都是皇位,可明显九千岁苍乔不是能被你我拉拢的人,不但如此,他还成为了你我前路上的绊脚石,必须除掉他!” 如果苍乔知道云霓与他和上官弘业都有勾结,照着他那锱铢必较的性子,一定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上官弘业也冷静了下来,冷道:“如今,他毫无弱点,云霓这棋子目前也废了,你还能怎么动手?” 上官宙忽然盯着他,笑了笑:“谁说没有?” 上官弘业眯起与他相似的丹凤眸:“你是说……明兰若。” 上官宙笑容渐深:“你不是很想要她吗?” 上官弘业嗤笑:“她是对我有用,可你不也想要她吗?” “反正你我是兄弟,这一次就让给你了,又如何?”上官宙一副大方磊落的模样。 上官弘业愣住了,狐疑地眯起眼:“怎么,你还能有办法把她给我?” 这怎么可能,九千岁那关他们就过不去!他看明兰若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女看得紧得很。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她会是你,稍微耐心一点,再等上几日,孤说到做到。”上官宙露出个莫测的笑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官弘业盯着他半天,忽然嗤笑了起来:“那就谢过兄长了!” 第一次,他们那么像亲兄弟。 …… 这日一早,天光刚亮 明兰若起身梳妆,梳了一个娇俏的双环髻,眉心还特地点了细珠花钿。 春明看着她对着镜子再三检视自己,忍不住掩唇一笑:“大小姐很好看了,千岁爷的车架都在门口等着了,您得快点,再晚花市就没了!” 明兰若红了小脸,咬着牙道:“让他等着!” 哪有男子追求女子,不等的? 第134章 明家女施主,请跟妖道我双修吧! 明兰若看着镜中,珍珠与月光石做的流苏落在肩上,斜簪一朵玉兰,与一身复古的素白曲裾裙的相得益彰。 镜中自己清冷皎洁而素雅。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小姐雅致得像《诗经》里月出美人一般,花前月下,定叫千岁爷君子好逑。”春明忍不住赞叹。 花前月下么…… 明兰若垂眸,唇角弯起一点温柔的笑。 春明给她套了一件月光缎的披风,送她出了门。 悼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宽敞素雅的马车,不带任何纹章。 小齐子做了寻常仆从打扮,见她出门,立刻笑嘻嘻地上来:“小姑奶奶,您来了,爷在车上久等了。” 明兰若眉心一跳:“换个称呼。” 她今天就想稍微优雅一点,正常一点和人相约出游。 小齐子挠挠头:“行吧,那……大小姐?” 春明敲敲他脑门:“这还差不多。” 明兰若这才扶着春明的手,上了马车,她掀了帘子,就看见车里一道斜斜依着绿檀小桌的修长人影。 他一头乌发长发用莲花白玉冠束在头顶,一身时下王公贵戚间流行的宽松云锦道袍,衬得那张如玉一般的面容少了逼人的气势,倒显得清冷出尘。 倒像是哪里修仙的真人。 见她进来,他放下手里的《道德经》,含笑问:“女施主,终于舍得出来了。” 明兰若愣住了:“……你这是干嘛?” 就算换装出行,也不至于打扮成个道士吧。 苍乔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慵懒一笑:“咱家喜欢,要什么理由?” 瞧着他霸气暗藏的样子,明兰若无奈轻叹,行吧,我行我素惯了的人,能说什么? 她坐稳后,就抽回自己的手,轻咳一声:“既做这种打扮,就不要随便拉女施主的手,平白给道家抹黑。” 苍乔凤眸斜挑,含笑在她耳边道:“道家也有许多种,双修采阴补阳,也是极常见的修为方式。” 明兰若瞧着他那一身出尘装束,却凤眸妖异,薄唇猩红的模样,忍不住有点脸热,轻哼:“道长,请闭嘴!” 张嘴就不是个正经道士,分明是妖道! 苍乔见她小脸绯红,也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坐了回去。 马车一启程,他忽然含笑递了一篮子樱桃给她:“女施主,试试?” 明兰若最喜欢吃樱桃了,那篮子里红宝石一样,各个拇指大的樱桃,就知道是精挑细选的。 她心里一甜,干脆地连吃了几颗,酸甜的味道让明兰若忍不住猫咪似的眯起眼:“真好吃。” 看着明兰若漂亮丰润的唇上染了红色的樱桃汁液。 苍乔眸底闪过奇异的光,舌尖不由自主地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 嗯,她看起来确实真好吃。 他忽然伸手轻轻抚过她唇角:“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吃到嘴角上了。” 男子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唇,似长辈一般温柔又宠溺,明兰若心头温暖,可他擦着擦着,人就跟着倾身过来了。 唔,小母猫嘴唇好软。 他揉着她嘴唇的长指甚至暧昧地点上她的舌尖。 明兰若弯了下明眸,一口不客气地狠狠咬在他手指上。 就知道这妖道装着长辈,不做人! 苍乔挑眉,凤眸里还带了点无辜和危险:“为什么咬我?” 明兰若没好气地道:“妖道,给我坐回去,再这样轻薄浪荡,我就回府了!” 这人怎么回事,太监也好,道士也罢,不该清心寡欲吗! 说好了要重新追求她,上来就这副登徒子模样,她怕自己迟早忍不住在他那白玉似的脸蛋上印两巴掌印。 苍乔坐回了自己位置上,抬手支着额侧,叹气:“可话本里追求佳人不都这样么,兰若为何生气?” 明兰若一愣:“什么话本?” 苍乔略偏身,让她看见自己身后一叠话本—— 《风流小寡妇:和尚摸得我摸不得》《恶毒皇帝爱上我之——陛下你疯了吗》《妖道与奸妃不得不说的销魂秘史》《震惊!鬼书生和宰相小姐房事录》…… 明兰若:“……”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玩意?! 明兰若差点爆粗口——不,不行,她今日可是照着《诗经》月下美人打扮的,要优雅,要淡定~!! 不能因为这奇葩破功!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你打扮成这样,是因为看了《妖道与奸妃不得不说的销魂秘史》吗?” 苍乔俊美的面孔上满是嫌弃:“那几本里,文笔最好的是《风流小寡妇: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但和尚的扮相实在太丑。” 说着,他矜持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冠:“妖道还是不错的,符合本座的容貌。” 明兰若眼角直跳,按捺着揪他头冠的冲动,咬牙问:“那些不是正常话本!是谁给爷找的那些东西!” 明明就是淫秽无耻的春宫小说,又怎么可能教君子正常地追求女子? 虽然这货从头到脚也不是君子,实打实的奸佞! 苍乔清冷俊美的面孔上一脸无辜而认真:“小齐子给咱家送的。” 小齐子驾着车,耳朵最尖,差点把那句——“才不是,干爹说谎!”喊出来。 理智却让他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被明家大小姐记恨,总好过被干爹手撕! 明兰若阴着小脸:“不要看了!都不是正经东西,不能学!” “那……女施主可愿教咱家,咱家会好好学的,学什么都行。”苍乔忽然倾身过来,温柔微笑着拉住她的一只小手。 只是他细长眼角斜挑,妖异勾人,指尖轻挑地扣着她的手心,另外一只手也落在她大腿上。 明兰若垂眸,瞧着自己漂亮的裙角。 要忍耐,今日她想要的是《诗经》里的诗情画意,她是矜持优雅的前秦美人,他是有匪君子里的…… 可去他娘的吧!!!个死太监!!! 明兰若朝着他露出了个灿烂到狰狞的笑容:“好啊,道长,来吧,我教你做人!” 然后苍乔微微睁大的眼珠,倒映出月光美人一脸狰狞地撸袖子扑自己了过来! 第135章 爷要办喜事了,大喜事 小齐子突然听见马车里一阵摇晃,然后“啪啪啪!”巴掌声、骂骂咧咧声,闷哼声,不绝于耳。 “别……别这样!”那是自家主子爷发出的‘娇羞’闷哼。 “哦,那这样呗!”大小姐笑声有点狰狞啊! 他竖起耳朵,哟,好热闹,好生猛,这样不好吧~ 他忍不住红了脸,暗地咂巴嘴。 “小太监,偷听什么,这是你该听的?!驾车!”春明不客气地又敲了小齐子脑袋。 “是,春明姐姐!”小齐子立刻老老实实地缩回脑袋,朝着马屁股甩了一鞭子~“嘚嘚嘚!” 马儿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一大早的花市,不少商贩云集。 小齐子扯了缰绳,试探着问:“爷,地方到了,该下车了?” 车内保持着缄默,好一会,帘子一掀,钻出一个把披风兜帽兜戴的整齐,却气定神闲的窈窕人影。 春明眼尖地看见自家大小姐流苏发簪凌乱,领口也不太整齐。 她贴心地伸手扶着明兰若,不动声色地替她整理了下领口:“小姐发髻被颠簸乱了,不如奴婢替您把发簪摘了?” 摘了那流苏发簪,放下双环髻简单整理就是一个寻常发型。 明兰若还气咻咻地绯红着小脸,轻“嗯”了声。 春明利落地伸手进她兜帽里一番整理,再替她摘下兜帽。 明兰若原本复杂精致的双环髻变成了散于身后,闲雅的垂髻,头发也放了下来,倒更像未出嫁的小姑娘。 “噗。”身后传来小齐子压抑不住的低笑。 苍乔一记狠辣的眼风扫过去:“很好笑吗?!” 春明这才发现坐在车里的千岁爷发髻散乱,原本的白玉莲花冠被扯歪了,俊脸上有个红红的小巴掌印,手背上还有牙印! 她呆了呆,低头忍了笑意。 哈哈哈……千岁爷这是被大小姐给打了!谁能想到呢,小儿止啼、狠厉毒辣的东厂督主能被挠成这样! “不……不……不好笑。”小齐子很努力地憋住笑,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苍乔一颗白玉珠弹在小齐子挠门上,恶狠狠地道:“没眼力见得东西,还不滚进来!” 春明都知道替那凶悍的小母猫整理仪容,白收这蠢东西当干儿子了。 小齐子捂住肿了的额头,疼得眼泪巴巴地上了车:“是。” 好一会,苍乔才下车,他也拆了发冠,简单地用发绳将长发束在身后,整个人倒愈发像是哪处道观里的闲散真人。 他瞧这明兰若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便走过去。 明兰若朝他不客气地道:“站那,别过来!” 苍乔顿住脚步,挑眉微笑:“怎么,女施主刚才对贫道施暴了一通,还没消气?” 他竟连太监们常用的自称“咱家”都不用了,自称“贫道”,这是一本正经地演上了,惹得一边的贩夫走卒都纳闷地看过来。 明兰若没好气地翻个小白眼:“别跟我说话,保持距离。” 她今天所有浪漫旖旎的小心思全被这人毁了! 说着,她转身就往花市里去了。 苍乔轻笑着跟上去,眼神里闪过温柔而复杂的光。 自打让他知道小希是他亲生的小猫崽后,这小母猫当真是抖起来了。 以前见他都一副心思暗藏的模样,甚至不管他对她做什么,都是隐忍样子,到现在敢伸出爪子挠他,露出以前那桀骜不驯的小性子! 可却让他心情很好,他此生都不想看见她诚挚地叫他‘舅舅’,眼底却一派清冷疏离,毫无涟漪的模样。 他略加快了步伐,上前跟在她身后,拉住了她的小手:“贫道终于知道你养那小猫崽子为甚么动不动就咬人了。” 当真是跟他娘亲学的! 明兰若试图抽回自己的爪子,压低了声音:“那是你活该挨咬!” 苍乔挑眉,一本正经地道:“下次换个地方咬,手上哪里算情趣!” 他声音不低,顿时引来周围人侧目,明兰若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 她俏脸泛红地拉着他紧走到一处偏僻少人的树下:“求求你了,可要点脸吧,大庭广众的,再这样,我就要当众打妖道了!” 啊,为什么一个太监可以骚气成这样!!真该拿个宝葫芦收了这大妖孽! 瞧她又气又羞,小脸红得快冒烟了,苍乔轻笑了一声,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白粉相间的海棠。 明兰若愣住了,他什么时候竟买了花。 苍乔取了一小簇戴在在她发鬓边,轻声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国风》” 明兰若怔然,清艳的眸子里泛起涟漪:“你……” 诗中的木桃,就是海棠。 他竟是知她今日这身装扮心意的,是啊,他那样敏锐的人,心细如发,怎么会不知呢?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小姐可愿与我永以为好,不离不弃?”苍乔凤眸深沉地看着她。 仿佛,他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从前生等到今世,穿越了漫长的时间。 明兰若只觉得心头深深一悸,恍惚间又像看见前生城楼下…… 他安静地抱着她的尸身,炽热浓稠的鲜血,从他喉间伤口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的面孔,炽烈地灼伤她的灵魂。 而此刻,他长身玉立,含笑深沉地站在她面前,问她可愿意与他一生一世长相守。 她忍不住红了眼,接过海棠,轻而坚定地道:“好……” 苍乔低低地笑了,伸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那,贫道可以亲吻小姐吗?” 明兰若怔然,绯红了脸,有些不安地想别开脸:“那个……” 但是下一刻,他已经低头,猩红的薄唇已经贴上她柔软的唇,自言自语:“当然是可以的。” 一番自问自答,叫明兰若心跳如鼓,轻锤了下他的肩,又无奈羞涩地在他唇间呢喃:“……你既决定了,问我做什么,你……” 他低笑一声,不客气用舌尖挑开她的唇,深深地吻住了她,将她的细细呢喃与羞涩全部吞入唇间。 …… 皇宫 上书房里,气氛压抑,和公公焦灼地守在门口,担忧地看着书房门口。 刚才皇帝陛下将他们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只和太子在里面不知说什么,甚至听见砸了东西的声音。 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什么消息。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太子突然从门口走了出来。 和公公眼尖地看见太子额头上又红又肿,明显被什么东西砸了。 可他神情愉快又轻松,竟然没有任何怨色,手里握着一卷明皇的圣旨。 和公公立刻上前:“殿下这是怎么了,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 太子瞧着他,挑眉:“和大总管很好奇圣旨里写了什么,是不是跟九千岁有关?” 和公公笑眯眯:“殿下哪里话,奴才不敢揣测上意,只是尽本份罢了,奴才是皇家的奴才。” “别急,哈哈哈,千万别急,是个好事,还真跟千岁爷有关。” 太子愉快地敲了敲和公公的肩膀,露出个诡异的笑来:“千岁爷要帮着要办喜事了,大喜事呢!” 和公公愣住了:啊? 秦王,哦,孤的五弟要再娶新妇了,就是迎娶周家大小姐周长乐,你还记得吧,宫里最近出了恶胎之事,父皇下令让九千岁协助,好好大操大办起来,也算是冲喜了。 太子微笑很是愉快。 和公公看着太子,心底莫名地有些不安。 第136章 死太监他才不是我爹 太子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打开手里圣旨的意思。 和公公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太子殿下好走。” 目送太子含笑转身离开,和公公满心的疑惑—— 秦王和太子原本是死对头,秦王要娶周家的大小姐,等于是跟当朝第一武将的周家亲上加亲,于太子不利。 太子却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他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和公公决定等自己主子爷回来之后好好禀报此事。 日头渐渐西斜,马车终于从花市摇摇晃摇地驶上了回程路。 明兰若看着满车厢满满的海棠、梨花、杏花,芬芳扑鼻,心情柔软而舒畅。 看着她像个小姑娘一般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苍乔含笑戏谑:“这么喜欢花,以前没人送过咱们明大小姐花么?” 明兰若轻哼:“谁说没有,最近都还有呢。” 苍乔闻言,不信地挑眉:“哦,谁?” 他派人顶她盯得那么紧,就算是上官宏业都不可能绕开他给她送花。 明兰若看着他那副模样,抿唇一笑,技巧地回答:“一个路上偶遇的书生罢了。” 要让苍乔知道是隐书生给她送花,对她有别的心思,他十有八九会把人赶出府去。 苍乔一听“书生”二字,倒茶的动作僵了僵。 他还没想过要怎么解决‘隐书生’这个角色。 可他记得很清楚,明兰若对‘隐书生’说过,她此生最恨被人骗,若‘隐书生’骗了她,她绝不原谅! 他垂下眸子,将热气腾腾的青茶递给明兰若:“你倒是对一个路遇书生印象颇深,还收了他的花。” 明兰若接过茶的动作一顿,异样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收了他的花?” 她好像没有提到这点吧。 苍乔顿了顿,抬起微微一笑:“贫道随便猜的,否则你不能记那么久。” 明兰若有些狐疑,倒也没多想,只随口道:“嗯,不过路人罢了,你可别乱来。” 那天隐书生给她送花,虽然只是府邸里的人看见了,但苍乔手握东厂,到处都是他的爪牙,又是个心眼最小的家伙。 她既应承过要保护隐书生,自然不该因为这种无谓的事情牵连他。 苍乔这下倒是眯起眼,略有点危险地看着她:“路人甲值得你这么护着?” 他这会莫名其妙地真有点不痛快了。 这丫头怎么三句不离‘隐书生’,还警告他别找人麻烦? 现在想想她可不是那种什么人的花都接的,不会多少对那蠢书生有点好感吧? 明兰若有点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把脸埋进梨花里:“懒得理你!” 啧,这大太监偏执的疯病又犯了,还是得赶紧把陈醋坛子送薰笼里好好地排毒! 苍乔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把自己也骂了进去,也不免阴郁了张脸灌了口茶。 这辈子乔装易容侦缉监视,不知做了多少,却第一次有分身把自己坑了的感觉。 说话间,两人的车到了悼王府的门口。 明兰若正准备下车,却忽然被苍乔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她挑眉。 苍乔那张一贯威势深重的俊美面孔上,竟浮现出迟疑无奈的表情:“咱家……今晚还是回东厂。” 明兰若纳闷了:“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今晚带孩子一起吃饭,我让王嬷嬷都准备好了。” 最要紧的是,她原本是计划今晚三人用膳相处时,让小希认父的。 她记得他知道小希跟他姓,猜测到小希的真正出身之后,对小希各种上心和在乎。 她让小希叫他干舅爷爷,他还黑脸黑了一天,他明明就很想认回小希的。 苍乔有些喑哑地开口:“小希还小,他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成了我的孩子,关键是……。” 他垂下长睫,在他面孔上烙下阴郁的影子:“如今我身份敏感,强敌环伺,太多人想要我的命。” 明兰若瞬间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如果他只是小希八竿子打不着的’干舅爷爷‘,小希就不会因为他遭遇危险,毕竟九千岁还有十几个’干儿子‘。 但如果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他跟小希的关系,对小希绝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现在,因为她不再直接介入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斗争,所以没有像前生那样,事态迅速地发展到逼宫造反,战火纷飞的地步。 可她也很清楚,这件事是迟早会发生的,明帝就算没有被秦王毒杀,也不会活得太久。 因为明帝的身体已经被“修仙”和服食“助性”的丹药掏空拖垮,如今不过是靠那些丹药撑着罢了,饮鸩止渴。 一旦明帝死了,太子和秦王迟早一战,而苍乔作为先帝之子,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似乎并没有告诉自己。 可不管他的身份是掌握东厂和锦衣卫的掌印大太监,还是先帝与梅妃之子——悼王,都是极危险的身份。 明兰若沉默了下去,心里有点发涩。 她没有想到,苍乔已经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却依然不能与他相认。 她轻轻地拍了拍苍乔的手背:“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苍乔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眸光黑暗深沉:“嗯,来日方长。” “娘亲!”一道软糯又活泼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外响起。 明兰若看着苍乔幽暗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她会意地下了马车,抱起撅着小屁股正打算往马车上爬的小人儿。 “小东西,慢点,摔破了小屁股可没人疼。” 小希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嘿嘿一笑:“娘亲才不让我掉下去呢! 明兰若有些无奈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啊。” 小希忽然转头看见车里的苍乔,有点不高兴:“哼,大妖怪,你在这里干嘛?” 苍乔看着他,忽然伸手不客气地将他抱过来:“不要总让你娘亲担心。” 小希不客气地举起小拳头锤了下他:“哼,比我起,你才是更让娘亲担心的那个大坏人!” 苍乔一愣,忽然看着明兰若挑眉:“是吗?” 看来,她没少在小东西面前说他坏话。 明兰若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好了,小希我们该回去了。” 小希马上跳进明兰若怀里。 明兰若抱着他准备离开,小希却忽然看着苍乔,不自在地道:“大妖怪,你不跟我们去吃饭吗?” 苍乔看着他,眼底闪过复杂的光,淡淡地道:“不了,你跟你你娘去吧。” 小希气鼓鼓地冷哼:“不跟就不跟。” 他也不知道为啥自己不高兴。 明兰若看向苍乔:“后日,千岁爷该准备下告假进蒸熏笼,排毒了。” 苍乔看着她,笑了笑:“好。” 目送着明兰若母子进了悼王府,苍乔微微眯起眼。 总有一日的,我会让你叫我一声夫君,让小希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走吧!”苍乔淡淡地对小齐子道。 小齐子点头:“是!” 马车轱辘、轱辘地走远。 苍乔一回到东厂就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要他准备协助秦王办迎娶周家长女的大婚仪式。 “但陛下说了,千岁爷可以等十五日的治病期结束后,再办此事。”和公公将圣旨地给了苍乔。 同时,他也说了今日太子诡异的表现。 “属下以为,此事必有异常。”和公公道。 苍乔眯起眸,冷冷地道:“好好盯着太子和秦王的动静,以后陛下的书房,必须安排咱们的影卫密切监听。” 他这段时间,心机都放在整肃东厂和锦衣卫上,倒是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和公公看着苍乔,正色道:“主子爷,明大小姐说了您这病不能再拖了,那些稀罕药物的药性是有时限的,不管有任何事,您都必须先治病排毒。” 苍乔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本座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这闭关后,倒是能看看太子和秦王玩什么花样! 过了几天,在明兰若、唐老头、乌桑姑姑的主持下,苍乔正式进了薰笼闭关十五日。 明兰若连着几天都守在东厂,听得他情况稳定了,才回了悼王府。 王嬷嬷一见她进门,就脸色难看地上来行礼:“大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明兰若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些人。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走向自己的太子:“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太子深深看着她,仿佛很有些惋惜:“明兰若听旨。” 看着他手里那卷明黄的圣旨,明兰若眉心跳了下,却还是依照规矩跪下迎接圣旨。 第137章 狗太子,当杀! “悼王妃明氏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嫁入悼王府后,敬慎持躬,今上感念明国公一生为国奉公,朝廷砥柱,夙夜赈灾济贫,允悼王妃出府再嫁,入秦王府为侧妃,愿尔感念天恩浩荡……” 太子念诵着长长的圣旨,明兰若和满府的人脑袋都是一片震惊。 这圣旨说人话就是—— 因为感念你爹明国公赈灾有功,所以皇帝允许你不用给悼王守寡了,让你嫁给秦王当侧妃,记得一天三炷香感谢皇帝的大恩大德! 明兰若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感谢你八辈祖宗,看你这老皇帝能的,赶紧死去吧!!! 她是块砖头吗?哪里需要哪里塞! 太子念完了圣旨,瞥着明兰若铁青的面孔,心底不知道多畅快。 这世上拒绝他的人,都该尝到这种痛苦和无奈的滋味。 太子睨着她:“兰若妹妹,还不领旨谢恩?” 明兰若闭了闭眼,咬牙道:“谢陛下隆恩!” 她看着那一卷明黄的圣旨,却实在恶心得不想碰一下,太恶心…… 可太子含笑强行拉过她的手,将圣旨硬放在进她手里:“你不是很喜欢秦王么,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恭喜了。” 太子的作为看在陈宁、周如故等人眼里,眼里都闪过狠厉的凶光,手都悄悄摸到了腰间—— 狗皇帝的儿子,欺人太甚,当杀! 如果在这里杀了这狗太子,他和他的那点废物侍卫是反抗不了的。 太子其实最肖似当今明帝,多疑敏锐,也没少遭遇过刺杀,此时,他立刻感觉到了强大的杀气。 太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蓦然转脸阴狠地看向跪在场内的众人。 是谁?!竟想要杀他这一朝储君! 明兰若突然反手猛地一抽,将圣旨拿捏在手中:“多谢太子!” 她突然抽了那么一下,太子的手顿时被卷轴给抽得生疼,低头看,手心竟是多了一道血痕。 他“嘶”地一声,顿时收回了目光,恼恨地看着明兰若:“你竟敢……” 她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一张清艳无比的小脸冷若冰霜:“抱歉,兰若一想到能嫁给秦王,真是太高兴了,不小心让圣旨碰到了下殿下。” 太子僵了僵,虽然自己手疼得很,却不能发作。 圣旨代表着皇帝,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难道还敢有什么不满吗? “呵,兰若妹妹看着可不像高兴的样子,所以啊,在汤泉山的时候,你就不该救孤那五弟的。”太子按捺下不悦,揉着手,微笑道。 他早就知道明兰若已经不喜欢秦王了,他要明兰若为她在汤泉山背叛他,去救下秦王而后悔! 明兰若淡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现在高兴起来就是这副模样,我以后还会更高兴,毕竟秦王有周大将军支持,再加上我和明家,真是如虎添翼。” “以后秦王必定能好好辅助陛下,秦王殿下一飞冲天,我自然夫荣妻贵!” 明兰若这些话,宛如刀子一样,扎在太子的软肋上。 她简直是摆明了说,她会带着明家全力支持秦王争夺帝王之位! 太子斯文俊脸上,顿时维持不住那副谦谦君子的表情,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明兰若!” “呵呵,怎么了,太子殿下为秦王求来一道赐婚圣旨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明兰若微笑,眸光冰凉。 她不好过,这个阴险卑劣的上官宙也别想好过。 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强行按捺下愤怒和不安,咬牙微笑—— “是啊,但愿皇后娘娘能接纳害她圈进的媳妇儿,周家也能接纳你这个好妯娌,你能好好地活到看着秦王一飞冲天的时候。” 秦王那好勇斗狠的蠢货只会在外头打仗,在朝野逞凶,这内宅宫里的事情多么阴狠毒辣凶险,那个蠢货压根不懂。 上官宏业自以为娶明兰若是娶个有用的助力,可他那周后母亲和周家都恨不得把明兰若扒皮拆骨。 周长乐心胸狭窄阴狠毒辣和周后如出一辙,绝对不会放过明兰若。 等到明兰若嫁过去,被周家和周后逼死,或者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周家和明家反目成仇,九千岁必勃然大怒。 他倒是要看看后院起火,人心离散的上官宏业,怎么跟他这个太子斗! 这就是为什么他千方百计,甚至被父皇砸破头也要为秦王迎娶明兰若的缘故! 他以前是觉得这个女人出身极,很有用,脑子也好使,堪为助力。 可现在的明兰若,更像一颗“炮仗”,最合适炸了秦王的窝! 明兰若挑眉,丝毫不退让:“承太子殿下贵言。” 太子朝着明兰若眯了眯眼:“好得很,兰若,以后你要能活下来,孤的太子侧妃之位还是给你留着。” 说着,他含笑离去。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送太子!” 等太子的人马都走了,明兰若才轻轻晃了下身体,春明立刻上去扶着她进了书房。 “大小姐,您刚才该让属下们杀了那狗太子,真是个贱人!”陈宁气得浑身发抖。 其余几个赤血军团的骨干们都忍不住道:“现在追出去,杀了他还来得及,咱们的人擅长隐藏踪迹和处理尸体,必定不会泄露了踪迹!” 太子害死了萧帅满门,还要将大小姐当成自己夺位的武器,将她推进火坑里,他们简直不能容忍! 明兰若眯起清艳的眸子,品了口茶,淡淡问:“杀了他又怎么样,难道明帝就绝后了?还是杀了他,我就不用嫁给秦王当侧妃了?” 就算她杀了太子,也不过是便宜了秦王,更何况明帝还有好几个儿子,虽然不如太子和秦王优秀,却也不算差。 王嬷嬷端着药膳进来,顺便没好气地白了房内的几个大小伙一眼:“真当东厂和锦衣卫是吃素的,一国储君刚从王府出去,就死了,什么都查不到?” 陈宁嘟哝:“那位掌管锦衣卫和东厂的大太监不是大小姐的干舅舅么,大小姐还替他治病……” “所以,你是打算让那九千岁知道咱们赤血军团原来藏在大小姐这里吗,你是不是光长武艺,不长脑子!”王嬷嬷气的忍不住脱了鞋敲他的脑袋。 陈宁赶紧求饶。 春明蹙眉,敲敲桌子:“别吵了,听大小姐吩咐!” 明兰若已经想好了,她起身冷冷地道:“太子那里,我刚才抽圣旨的时候,已经送了他一点’小礼物‘,他会为他的狠毒付出代价。” 太子很清楚,她和苍乔目前都不会对他动手,因为他们如果杀了他,就是帮助了秦王和周家。 不得不承认,太子这釜底抽薪之计和他算计人心的本事,的确厉害! 可虽然不能杀掉太子那个货真价实的贱人,可不代表她不能给他下点蛊,好教他知道敢肆无忌惮利用她的下场。 乌桑嬷嬷来,已经教了她一些基本用几种小蛊的知识和法子。 寻常小蛊要不了人命,但让人寝食难安和痛苦却还是可以的。 景和气得牙齿咯吱作响:“那个老皇帝真是欺人太甚,竟趁着千岁爷和国公爷都不在,竟将您送给了秦王!” 比起太子,其实最该杀的就是他! 明兰若清冽的眸子转过冰凉的光,忽然想起什么,吩咐景和:“立刻去东厂,暗中将和公公请过来,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她顿了顿:“叮嘱和公公千万不要此事告诉千岁爷,切记!” 景和点点头:“是。” 王嬷嬷瞧着自己大小姐镇定自若,心中只觉得她越来越有萧帅运筹帷幄的气度。 她轻声道:“大小姐不担心吗?” 明兰若端着药膳慢慢地吃,一双美眸看着碗里的粥水,轻笑了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的身边有你们,怕什么?” 她上辈子最后那几年,经历了多少前朝后宫血腥阴谋、犯上作乱的事情。 当年太后一死,皇帝病重,整个后宫甚至羽林卫都被她这个太子侧妃用雷霆手段控制在手里,人人畏惧,暗中叫她煞星! 如今才哪到哪。 要她嫁,她倒是想看,某些人有没有这个命娶她这个煞星 第138章 苍乔的危机 太子坐在回府的车架上,心情很是愉快。 他本来倒是挺喜欢明兰若的,女人,当然是有脑子的用起来趁手。 何况她生得美丽,像一把趁手的宝剑。 可惜啊,武器不听话,他也只能送她进狼窟,等她吃尽苦头,如果不死,未来他倒是还可以纳她做妾的。 他和其他的庸俗的男人不同,他更喜欢唐太宗李世民和曹操那样的盖世雄主——杀掉兄弟和敌人后,收集他们的女人。 就像收集胜利的勋章。 他心情愉快地回到了东宫,沐浴之后,还心情很好地准备宠幸一个侍妾。 看着媚态横陈的美人,他心底发痒,只觉得那美人的脸,变成了明兰若那张清艳的面容。 他立刻忍不住狠狠打了对方一巴掌,随后俯身而上,仿佛发泄怒气和占有欲一般,弄得侍妾痛苦不已却又不敢叫,可他才动作了几下。 不知怎么就觉得刚才打人的手开始痒痒,他随意地挠了几下,可不但没止痒。 仿佛有许多小虫一般,顺着他手臂一路痒到了他背上。 太子实在忍不住,朝着那侍妾反手又一巴掌,厉声道:“没看见孤难受着吗!还不起来给孤挠痒!” 那侍妾两颊红肿,浑身发抖,也不敢拒绝。 她立刻起身替太子挠痒,可她哪里敢真用力。 可女人细细长长的指甲挠着,太子只觉得更痒了,背上仿佛千万只小虫在爬,难以忍受! 他直接不耐烦地推开了侍妾,自己上手开始挠。 那侍妾看着他一下子就用力地把背上挠出深深的血痕,她颤了下嘴唇,说什么又不敢说。 因为太子斯文俊秀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快感,他仿佛很舒服一般。 他感觉不到痛,却莫名地爽惬,于是开始狠挠自己的背。 那美貌侍妾只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硬生生地把背上挠得血肉模糊,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殿下,殿下不能挠了!快来人!传太医啊!” 这一夜,整个东宫闹腾了一宿。 东厂这边自然也得了消息。 第二日,日上三竿。 和公公终于带着不少东西上门,对外只说是替千岁爷给悼王妃再嫁添妆来了。 明兰若请了他进书房。 和公公一进门,笑吟吟的面孔瞬间耷拉了下来:“大小姐,今天一早,太子还病着,就让人将你要给秦王当侧妃的圣旨,在早朝时候公布出去了,朝野上下都炸锅了……” 明兰若挑眉:“哦,太子病了还这么勤勉?” 那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她倒霉! 和公公点头,也很纳闷:“太子殿下不知道吃什么过敏了,痒得厉害,把背上抓得血肉模糊的,太医院用了很多法子才止痒。” 明兰若垂下眸子冷笑:“我看他是痒得不够,病中还有心思来算计别人。” 和公公看着明兰若有点怀疑是她下的手,可是他也不好问。 他眉头紧锁:“太子在千岁爷闭关时宣布这圣旨的用意很明显,如果不能在这两日劝陛下收回成命,只怕就算千岁爷出关了,也来不及了。 毕竟君无戏言,如果现在千岁爷能去劝住明帝,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明兰若轻叹一声,明眸闪过复杂的光:“只怕你们千岁爷出来,明帝也不会收回成命的,你觉得明帝是那种一时间意气用事的人吗?” 太子一定给了明帝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否则,明帝那么讨厌她,加上她这个未婚二嫁女的‘有毒’身份,怎么可能将她赐给他最欣赏的儿子之一? 和公公脸色愈发很难看:“这……千岁爷只怕一定会去找陛下的!” 他伺候了皇帝那么多年,自然心里也是有数的。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千岁爷知道这件事,会怎样的暴怒。 明兰若小脸也有些苍白,她其实最担心的也是苍乔。 那人如此骄傲,如今被明帝、太子、秦王联手摆了一道,万一他忍耐不住……现在还不是跟明帝翻脸的时机。 明兰若递了一杯茶给他:“和公公,现在是他进蒸薰笼的第六日,正进入最危险的时候,一定不能让人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等他出来,我会亲自跟他说。” 万一他走火入魔,不堪设想。 和公公脸色一白,立刻道:“您放心,绝对不会的,老奴必将园子围得死死的。” 如今细想,太子特意选择这种时候把事情做绝,未必没有刺激主子爷,害他走火入魔的意思。 明兰若眸光微闪,轻声道:“你们爷护了我那些多次,我也该我护着他了。” 和公公看着她,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平静而坚韧,她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 似一轮明月,跟她在一起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当初,他怎么会觉得云霓才合适督主呢? 他起身对着她,深深地行了礼:“那就拜托大小姐了,有任何需求请您告诉咱家。” 明兰若扶起他:“和公公不必如此,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要您帮忙。” 和公公立刻附耳过去,听她低声说了些话,不免露出错愕和不安的神色。 “可是,这样未免太大胆和冒险了!”他失声道。 明兰若微微一笑:“您只管去做就是了,这件事做得好,你们爷出关之后的会没那么生气,他也能理智一些。” 和公公一咬牙:“好!” 为了爷,他必须护着明家大小姐,他豁出去了! 送走了和公公,明兰若看着窗外绵绵阴雨初歇。 王嬷嬷端了热好的鎏金暖炉进来:“大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她拢了下衣领,淡淡地道:“走吧。” 王嬷嬷有些忧心:“您要不别去了,李掌柜能处理的。” 也不知是否巧合,百草堂最近总有人来闹事。 而且那些来闹事的人,多少都与秦王有关系,他们一直觊觎日入斗金的百草堂。 王嬷嬷:“我担心,那些人可能知道了您是百草堂东家的身份,所以才逼您嫁给秦王。” 明兰若明亮的眸里闪过冰冷的光:“那才更要去了,既然我就要成秦王侧妃了,自然要去会会那些人了!” 且说这头,和公公回了东厂,交代了黑衣缇骑围住了苍乔的院落方圆五十米内。 又层层设卡,他左右转转倒是觉得没太大问题了,这才放心下来, 和公公才放心了点,正准备出门,却忽然听得东厂门口一阵喧闹。 抬眼看去,竟是周武侯周琛领着一队兵马把东厂衙门围了,门口的锦衣卫全出,几乎要跟对方拔刀相向。 “周侯爷、周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和公公蹙眉,立刻出门迎了过去 周琛傲慢地瞥了眼和公公:“陛下有旨,让九千岁爷协助本将军嫁女,本将军依照圣旨,将女儿的嫁妆送到东厂来,好让九千岁点检,你们这些鹰犬岂敢拦我!” 和公公看着外头那一队抬着两百多抬嫁妆却全副武装的士兵,心头一沉:“陛下口谕,等千岁爷的病好了,再负责协理此事!” 周琛冷哼一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今晨圣旨里可没说,婚期就定在半个月后,现在还不定下礼单,这婚礼怎么来得及!” 和公公脸也冷了下来:“周大将军,千岁爷在治病,大夫说了不能惊扰,此事陛下也知道!” “你这老阉狗就一张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瞎说,本将军就长乐一个女儿,我可要见一见九千岁,他要真病得连礼单都看不了,我给他磕头赔罪,要是没有……哼,我就要找陛下说理了!” 说着周琛不客气地挥手:“给我把嫁妆都抬进东厂!“ 一队士兵们竟然不管不顾地抬着嫁妆往东厂里闯。 和公公眼底寒光一闪,猛地飞身而起一甩拂尘,劲风朝着最先策马闯进来士兵一扫,硬生生将对方击飞。 随后,他狠戾高喝:“锦衣卫众缇骑,结阵,将擅闯锦衣卫诏狱重地的周琛人等拿下!” 第139章 千岁爷需要你! 周琛见状,眼底闪过诡冷的光。 随后,他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撸起袖子:“好啊,你九千岁的架子倒是比陛下还大了,我拿个礼单过来,他倒是要抓我了,我就不信了,今天还见不上他的面!” 说着,他猛地朝着和公公冲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也都立刻拔刀朝东厂衙门里冲了过去。 和公公又气又恨:“你这莽夫,真是疯了!” 这边东厂衙门闹腾成一片。 这头马车已经送明兰若和王嬷嬷送到了百草堂。 百草堂宽敞的一楼大堂里,平静而忙碌,客商往来,病人问诊,井然有序,并没有人闹事。 守门的护卫见了她下马车,立刻上来迎接:“大小姐……” “你们自忙去就行,我只是过来看看。”明兰若并不想打扰李掌柜与客商们发货和交易,自行带着王嬷嬷进了门。 虽然她戴了面纱,一身寻常素服,只是她窈窕秀挺的身段,与一双清冷又柔美的眼睛就足够叫人侧目。 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坐贵宾位里喝茶,顿时眼前一亮。 他眼珠子转了转,问身边倒茶的药童:“那小娘子是谁?” 百草园的人都知道明兰若并不想暴露身份,药童便道:“回徐伯爷,那位是悼王妃,常来买药。” 徐伯爷一听,忍不住问:“哦,就是那个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被陛下送去冥婚圈禁的小骚娘们?” 药童听得他侮辱自己东家,顿时冷了脸:“徐伯爷慎言,悼王妃可是救过太后的!” 这徐伯是德惠翁主的夫君,夫妻都是没什么实权的勋贵。 但他们仗着自己在百草园有点干股,经常带人来这里摆脸面,自诩百草园是他们的,颐指气使,最是叫人讨厌。 药童懒得理他,转身提着茶壶走了。 徐伯爷不服气地道:“哼,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未婚先孕的,还不是想男人想的!” 他没有实职,只靠着祖辈荫蔽和娶了德惠翁主胡吃海喝,自然更不会知道今早明兰若被赐婚秦王的事。 他瞧着明兰若细腰纤纤,到了臀的位置却又圆润挺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起身就凑了过去。 明兰若走到柜台边上吩咐:“给我准备三两鬼血藤、两支骷髅白参。” 这都是苍乔要用到的南蛮珍稀药物,只百草园才有存货。 柜台里的称药先生还没来及得说话,她身后就传来男人笑眯眯的声音:“这一支鬼血藤和两支骷髅白参都是南蛮罕见的好东西,能顶一百斤百年长白山老参,哪能说卖就卖你?” 明兰若转脸看去,但见面前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五官还算俊朗,可眼带桃花,眼下乌青,一副油头粉面,纵欲过度的模样。 她眯了眯眼,挑眉:“怎么,徐伯爷是这里的掌柜?” 这德惠翁主的夫君,出了名的怕老婆却又到处拈花惹草! 徐伯爷见她竟认得自己,骄傲地道:“掌柜?哼,这百草堂可有我一份,我是此地大股东!” 称药先生一恼,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明兰若阻止了。 明兰若清艳的眸子闪过一丝微笑:“是么,那大股东想要做什么呢,买药的银子我是有的。” 徐伯爷油腻地打量了下她纤细的腰肢和胸口:“鬼血藤和骷髅白参可是有银子都难买的,不如悼王妃与我去楼上厢房恳谈,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也会让你满意!” 王嬷嬷几乎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想要上前骂人。 明兰若冷笑着按住她:“是么?你怎么让我满意?” 徐伯爷自诩风流,挺着个肚腩,上前一步,低声淫笑:“悼王妃一直寂寞难耐,人人都知道,我最能抚慰寂寞的女人了。”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一只绣鞋突然砸在了他头上,砸得他闷叫一声,恼火地转头瞪向门口:“他娘的,是谁竟敢……” 结果迎面就看见一个牵着几条半人高的恶犬,身着秋香色对襟云锦袄裙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德惠翁主削瘦的面孔上,满是阴狠地瞪着他:“你要抚慰谁啊?!” 徐伯爷顿时脸色一白,尤其是瞥见她的身边仆妇押着那个身着黄裙的娇软身影,他顿时干笑:“没有,没有……夫人您怎么来了。” 说着转身就想溜。 谁知那几条德惠翁主手里的恶狗顿时朝着他呲牙咧嘴,露出满嘴利齿:“呜呜呜……” 徐伯爷顿时腿软,立刻讨好地道:“夫人……” “哼,你养在外头的扬州瘦马还填不饱你肚子,还敢来本翁主的地盘上勾搭无耻贱妇?!”德惠翁主让人拽着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推倒在徐伯爷面前。 所谓的扬州瘦马,就是扬州有些娼门人家,收买漂亮小姑娘,从小花大钱,请人琴棋书画还有房中术地教养她们长大。 这样的姑娘既有闺秀气质,却又吹拉弹唱,甚至床技了得,堪称尤物,专门拿来卖给达官贵人。 “伯爷,求求您救救我吧,翁主要把我卖进最低贱的窑子里!”那女子满眼恐惧泪光,跪着爬过去,伸手死死拽着徐伯爷的裤子。 那种地方的女子,几十文钱就能接一次客,没有人能熬过两年! 明兰若看着黄裙女子,一张典型的江南女子娇柔面容,身上明显已经遍体鳞伤,可就算如此,只越发衬得她楚楚可怜。 德惠翁主那几条恶犬吠叫声更大,不断试图去咬那女子的腿:“汪汪汪!” 那些狗是德惠翁主专门养来咬徐伯爷的妾室和他在外头的女人,平时喂狗都是用带血的肉,甚至被打死的丫鬟。 徐伯爷甚至亲眼看过一个妓女出身的妾室被咬死。 他最怕那些狗,吓得直发抖,一个劲地抬腿去踹那抱住大腿的女人:“贱货,都是你勾引我!” 德惠翁主看着那扬州瘦马被踹得惨叫吐血,她眼底闪过快意的光——叫这些小贱人勾引她男人! 随后,徐伯爷又义愤填膺地指着明兰若喊:“还有她——都是这淫妇天性淫荡,她们勾引我的,我何其无辜!” 王嬷嬷简直要气死了,忍不住上前指着德惠翁主的鼻子怒斥:“明明是你夫君这色胚子到处骚扰良家女子,这里人人都看得见!” 她一说话,周围的病人客商,连同百草堂纷纷附和—— “没错,就是那人去调戏别人!” “这姓徐的在京城就是个出名的下流胚子!” “每次被抓到,他都要把罪过推给那些女子,忒不要脸!” 徐伯爷和德惠翁主脸色都异常难看。 德惠翁主虽然只是个翁主,但却是本朝唯一还活着的大长公主——元嘉大长公主最小女儿,平日里勋贵里也算有些地位。 更何况元嘉大长公主和她都是秦王的支持者,姑侄关系极好。 “住口!”德惠翁主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她手上的几头狼犬也愤怒地朝着明兰若大声吠叫起来:“汪汪汪!” 明兰若淡淡地道:“德惠翁主最好收好你的狗,不然小心咬了人就不好了,” 德惠翁主看着明兰若那身段气韵,眼里闪过恶毒的光:“用你这种贱民的肉,喂我的宝贝都是你的福气了!” 她一松手,两条高大恶犬直接嚎叫着扑向明兰若!。 德惠翁主得意地等着明兰若的惨叫声,她非要让狗咬烂这些贱人,看她们拿什么勾引她的男人! 却不想,那两条满口獠牙的恶犬才准备张嘴撕咬明兰若,却忽然僵在那里。 明兰若眼底寒光一闪:“砍了狗头!” 说时迟那时快,王嬷嬷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把尺长的刀子,她手起刀落,只听得狠狠地“咔嚓!”两声。 两只半人高的恶犬立刻被砍飞了脑袋! 一只狰狞的狗头甚至掉进德惠翁主怀里,腥臭的血污飞溅了她和徐伯爷满身。 两人呆滞一秒,惊恐万状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突然飞奔而至,小齐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掠进百草堂的大厅,一把扯住明兰若。 他满脸铁青:“大小姐,快,快跟我走,千岁爷……千岁爷那边出事了!” 第140章 你敢嫁,咱家死给你看!! 明兰若明丽的眸光一寒,按住他:“好好说,怎么回事。” 小齐子强自镇定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明兰若一颗心陡地沉了下去,立刻转身看向称药先生:“麻烦你除了刚才我要的东西,再加上三株钟南山千年紫灵芝!” 她话音才落,德惠翁主已经边擦脸,边愤怒地尖叫:“我命令你们不许卖给她,不许!” 李掌柜已经下楼,他寒着脸,厉声道—— “德惠翁主,你忘了就算是股东,也不得干涉百草堂的经营,入股的信诺文书上写得清楚,一旦违约,就请你撤股!” 满身是狗血的德惠翁主僵了一下,脸色异常难看。 她虽有皇家血统,但夫君和儿子都无能,连个官职都没有,早就败光伯府的家产,靠着吃她的嫁妆和大长公主接济过日子。 她虽骄横,但并不敢真得罪这百草堂的掌柜! 因为百草堂的股东中不少手握大权的王公贵族和大人们,她也是靠着大长公主的关系才硬塞了几千两银子拿了点干股。 百草堂每年的分红是主要支撑她这个翁主府奢侈开销的重要部分。 她不能失去百草堂的股份! 可这个贱人杀了她的狗,还欺辱到她这堂堂皇族的头上来,怎么能忍! 李掌柜懒得没理德惠翁主,将手里的药篮子恭敬地递给明兰若:“这是您要的鬼血藤和骷髅白参,还有千年紫灵芝,您还要什么,一会就让人送府上去。” 明兰若接了过来,淡淡地道:“好!” 她拿了药篮子就要走。 德惠翁主见李掌柜不买自己的账,却对明兰若这样恭敬,甚至没有收明兰若的钱! 她气得发抖,拖着剩下三条大狗,冲到明兰若面前挡住去路:“你竟敢杀了我的爱犬,本翁主要让大理寺抓你,治你个藐视皇族之罪!” 随后,她又朝着李掌柜阴狠地怒斥—— “骷髅白参和千年紫灵芝哪样不是价值连城,你因为和这骚气贱人有一腿,竟随意将百草堂的贵重药物送给她,我可是这里的股东,明日我就叫你们东家把你送大牢里去!” 掌柜再大也是东家聘用的人,小贱人手里的那些珍贵药材,可都是她的东西,她就不信百草堂背后最大的东家能忍! 她话音刚落,明兰若揭了面纱,冷冷地道:“是吗,那以后,你就不要做这个股东了,李掌柜,这算好德惠翁主干股,该多少银钱,算给她,以后我们百草堂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是,东家!”李掌柜立刻道,不光是他整个百草堂的伙计都齐齐抱拳应“是!” 既然东家不想遮掩身份了,他自然要配合。 在场众人都惊住了,连德惠翁主和徐伯爷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面前女子竟然是百草堂真正的东家! 他们刚才还敢在正主面前叫嚣百草堂是他们的,简直丑态百出。 周围商客和病人们都顿时发出快活嘲弄的笑声—— “哈哈哈,哪来的什么破落户翁主,竟在百草堂真正东家面前摆谱!” “这下好了,她以后都别想来百草堂逞威风和买药了!” 德惠翁主从没丢过那么大的脸,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但她看清楚了明兰若的脸,德惠翁主愣了一下,又冷笑了起来—— “我当是哪家不守妇道的小贱人在搔首弄姿勾引我家夫君,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悼王妃!” “你以为陛下将你指婚给秦王,你就抖起来了,就你这不守妇道的贱人,只要我把这事告诉陛下,你休想嫁给我那好侄儿……” 大长公主和德惠翁主都是秦王坚定的支持者,关系极亲近,她自觉自己拿捏住了明兰若。 “去,赶紧去,谁不去向陛下告发,谁就死无葬身之地,让开!”明兰若冷笑一声,径自一把推开她朝门口大步走去! 她巴不得有人去阻拦明帝的决定,但现在她没功夫跟这个无脑的德惠翁主纠缠! 德惠翁主被淋了一身狗血,又接连丢脸,怒火中烧得完全忘记刚才自己的两条狗的下场——“好啊,你这不孝的小贱人竟敢咒我这长辈,今天非要好好替宏业教训你!” 她直接放开了链子,让手上剩下的四头大狼犬朝着明兰若扑去——“宝贝们,咬她,今儿给你们加餐!” 那些恶犬闻见了同伴的血腥味,愤怒又凶狠地呲着獠牙朝着明兰若扑过去:“汪汪汪!” 可那三条鼻尖刚蹭到她衣裙的恶犬,忽然颤抖了一下,竟僵住了。 明兰若转脸,明亮慧黠的眸子里闪过轻蔑地嗤了声:“狗仗人势的事儿见多了,人仗狗势我却是第一次见到,小心养狗千日被狗咬没了半条命!” 徐伯爷正纳闷那三条狗怎么不动了,那几头半人高的恶犬忽然扭过头来,眼珠蒙上了一层凶狠血红。 德惠也愣了愣,忽然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没等她反应过来,恶犬们已经咆哮着掉头向他们扑了回来。 吃惯人肉的恶高大犬一下就将徐伯爷扑倒在地,一只恶犬张嘴就一口咬在了他裤裆的命根子上! 徐伯爷顿时发出一声非人的惨烈叫声——“啊啊啊!” 而另外三头恶犬则开始去撕咬德惠翁主的手脚! “啊啊啊——好痛,你们快……快把这些恶犬杀了!”最凶的一头恶犬撕咬着德惠翁主的脸,她撕心裂肺地尖叫哭泣。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又幸灾乐祸,刚才被德惠翁主放去咬人的‘宝贝‘’’,此刻倒是成了她嘴里的恶犬! 当真是活该!! 谁叫这些宗室勋贵,仗着祖上功劳或者有点皇家血统,就不把平民百姓当人! 明兰若轻弯了唇角,转身就走。 终于清理掉了挡路的“狗”,她立刻带着王嬷嬷上了小齐子的马车。 此时,竟还有德惠翁主身边的一群嚣张惯了的家丁试图冲出来拦住他们车架:“你们纵狗伤了贵人,不能就这么走了!” “放你娘的屁,谁纵狗伤人?东厂车架,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拦!”小齐子本就心急如焚,此刻更已经忍无可忍。 他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抽出腰间钢鞭,贯注内力凶狠地几鞭子过去,直接将所有挡路的家丁全部抽飞! “前方清路,速回东厂!”小齐子落回车架前,一扯缰绳,直接驾车飞驰而去! 其他百姓客商这才看见门外竟还有六人的锦衣卫小队护送。 那些摔得半昏死的家丁们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才发现自己干了蠢事,刚才那个分明是东厂的公公! 马车飞驰在路上,有了锦衣卫开路,回去花的时间短多了。 终于赶到了东厂门口,明兰若发现东厂门口一片混乱狼藉,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不少呻吟的士兵。 院子里甚至还有缠斗的厂卫和士兵,她眉目一冷,立刻提着裙边朝着苍乔的院子飞奔。 等她在小齐子的护送下到苍乔院子,反倒是发现没人打斗了,双方呈现僵持的状态。 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口,一众黑衣缇骑,正提刀持戈挡在院门口,而和公公领着东厂里武功最高的数名大太监院子站在院子中间。 他们中间一张雕龙八仙椅上,坐着手握滴血钢鞭,随意披着一件玄色长袍,乌发披散,脸色苍白却眉目阴戾俊美的男人,不是苍乔又是谁! 他修长的身躯坐在椅中,气势非凡,姿态闲逸,可明兰若明显看得出他的握鞭的手背上全是发黑的毒线! 明兰若整颗心都发紧起来——他竟然真出来了! 不过看起来比苍乔状态还惨的是带兵硬闯入东厂的周武侯——周琛! 他被属下扶着,脸色铁青,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鞭痕。 最深的伤痕应该是他肩膀上和大腿上四个鞭子贯穿的“洞”,虽然看起来没流多少血! 但周琛已经是完全站不住了,他四肢经脉都被苍乔都打断了1 一个武将被打断了经脉,即使接上了,也意味着他永远没法再亲自征战沙场了,也意味着他再不能靠着功勋庇护家族! 周琛又怒又恨,他不肯倒下只是强忍着剧痛而已。 他没想到苍乔的武功真的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线人不是说他长期为陛下试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 只要在这种时候冲进来打断他排毒治疗的计划,对方就会走火入魔而亡吗! 可如今…… “你竟敢重伤我,苍乔,你是不想活了,我定要陛下……”周琛靠着自己下属勉强站着,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苍乔撕碎。 苍乔却冷笑一声,手里的钢鞭还闪着寒光:“你要陛下做什么,周琛?你今日擅闯东厂诏狱……意同谋反,本座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权,现在杀了你又如何!” 周琛僵住,他属下只能赶紧低声劝:“大将军,快走,不能再留在东厂了。” 周琛很清楚,他打不过苍乔,对方也确实可以杀他,没杀他,是因为还顾忌着皇帝! 这次是情报失误了! 他恨恨地低声道:我们走! 这一次错失了杀苍乔的机会,只怕下次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周琛一转头,刚好看见明兰若匆匆赶来,周琛与明兰若目光之间闪过森冷的火花。 明兰若只扔下一句:“周将军,你会后悔今日所为的!”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他,匆匆朝着苍乔而去。 周琛气得发抖,一个只会耍阴谋诡计又仗势欺人的死丫头也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他压气得发抖,却只能咬牙切齿忍痛让人背起他离开! 明兰若一奔到苍乔身边。 他一见她,就猛地站起来一把捏住她额手腕,抬起阴冷发红的凤眸看她;‘’'你……你……敢嫁……敢嫁……给秦王……咱家……咱家……。” 话音未落,他身体晃了晃,直接一头朝着明兰若栽倒了过去! 可明兰若跟和公公都听见位高权重,刚才差点杀了天明朝最勇猛武将的东厂督主最后一句极小声的话—— “咱家……就……死……死……给你看。” 明兰若:“……” 和公公:“……” 第141章 苍乔:本座委屈,我不行! 苍乔被扛回房间的软榻上。 和公公一边让小太监替他除靴,一边偷偷瞥着明兰若,轻咳一声:“刚才……督主一定是离魂症发作了。” 他要替主子爷挽回尊严!! 明兰若轻咳一声:“嗯,大概是的。” 行吧,不是离魂症发作,大概他也不会那样……直白到诡异。 两人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房门忽然被打开,乌桑姑姑和唐老头都被小齐子护送回来了,刚才院子外闹成这样,他们在药房里呆着也没出去。 明兰若立刻收敛了心神,开始和乌桑姑姑、唐老头一起会诊,给苍乔查体。 一番检查之后,两位医者面色都很难看。 唐老头边飞速地给苍乔各处大穴下针,边骂骂咧咧—— “周琛真是他娘的王八羔子,本来都被人拦在院子外头,根本进不来,但那老匹夫竟用内力大喊大叫。“ “说什么丫头你要和他女儿一起去伺候秦王,你是侧妃,要给他女儿倒洗脚水!” 明兰若眼神冰冷:“所以,苍乔听到之后,就失控了,强行出关。” 周琛明显在故意刺激苍乔!他根本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莽夫模样,那不过是他的伪装! 唐老头没好气地道:“这臭小子半点沉不住气!有黑衣缇骑在,那些杂碎根本闯不进他院子!” 苍乔为了方便做事,将住的院子选在东厂前院,距离大门很近,所以才会被周琛带着兵马硬闯到院子门口。 乌桑姑姑则拿起苍乔的手,观察着他手背上那些黑色的线—— “对方是有备而来,就算督主还在蒸熏笼里不出来,可他修为高深,不可能听不到那些话,他憋着不出来,也一样气血攻心,阴毒倒行。” “倒是不如让他出来,狠狠发泄一番心里的怒火,反倒是延缓了这些毒侵犯心脉速度!” 苍乔皙白手背上那些黑线就是毒沿着经络、血管一路进犯心脉,最长的一条已经蔓延到肩膀! 一旦那线蔓延到心口,就很难救了! 明兰若心头发冷,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乌桑姑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他体内虽然阴毒倒行,但他体内的蛊还是吸收了不少毒,咱们以后需要用蛊苗的方式去毒换血,至少十五天。”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把药篮子递给乌桑姑姑:“鬼血藤、骷髅白参、紫灵芝都拿回来了!” 她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之前是用唐老头独特的金针渡穴加上苗疆蒸熏法,苍乔没那么难受。 但要用蛊苗以蛊的方式换血去毒,会很遭罪。 她想了想,从随身一只精致的巴掌大竹笼里,掏出来一只胖蜘蛛给乌桑姑姑:“没来及给姑姑看它,能用得上么?” “这……这么大的红眼斑斓大黄蛛?!这是先祖壁画上的蜘……蛛神!!”乌桑姑姑几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随后她突然“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开始合十,用苗疆土话念念有词:“造物天神在上,红色木棉在下,灵魂蛊神在上,万虫在下,妇人参见神蛛王!” 大黄八只眼简直要热泪盈眶! 两百年了,居然有人还认得它,崇拜它! 自打它两百多年前贪玩爬了往北的车子来了中原,都多久没听见苗疆万民这熟悉的歌颂它的词了!现在还沦落为这个女人的禁脔! 嗷嗷嗷,它可是万民臣服的蜘神…… “揪!”它脑门上的刚毛忽然被两只细细的手指揪住,它赶紧八只爪子讨好地抱住明兰若的手。 别!不要揪毛毛,会秃头! 明兰若不耐烦地道:“老实点,别瞎蹦跶!” 明兰若看向目瞪口呆的乌桑姑姑,无奈:“您快别跪了,赶紧看看它的尿有用吗,之前解毒和平缓病情都很有效!” 乌桑姑姑回过神,赶紧点头:“有的,但现在需要的不是神蛛王的尿,而是毒,以毒攻毒!” 有了神蛛王的毒,督主受罪的时间说不定会缩短! 乌桑姑姑小心又有点害怕地接过大黄,将它放在苍乔的左胸口上。 大黄不客气地张开獠牙,狠狠地一口对着苍乔的胸口穴位咬下去。 瞬间无数条青色的毒线从他胸口,蔓延开来,最快的一条迅速地攀附上苍乔肩膀的,仿佛与黑线缠斗起来。 苍乔浑身一颤,额头满是冷汗,下一秒,他忽然睁开了眼,坐起来,吐出一口黑血。 明兰若立刻撑住他的身体,依次拿水和熬好的药物,喂他漱口和吃药。 苍乔终于缓过气来,但他乌黑的眼瞳竟看起来比寻常人大了半圈,几乎看不见眼白,衬着精致猩红的眼角,诡异非常。 连唐老和乌桑姑姑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诡瞳注视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明兰若迟疑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试探着轻问:“督主……” 下一刻,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喑哑地道:“其他人都出去。” “可是你的病……”明兰若蹙眉想说什么。 唐老头却翻个白眼,转身就走:“我丑话说先前,这小子等会就得又回熏笼里去了,他要再为了丫头的事冲出来,老子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 乌桑姑姑也会意地跟老和一起离开,让他们说体己话。 明兰若看着他,细长漂亮的锁骨从衣襟里露出来,整个人苍白得不像话。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好地治病,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事闹心,当初我既能不嫁太子,这次就能不嫁秦王,可你必须好好的!” 半个月后,上官弘业会先娶周长乐,再三日就是迎侧妃。 苍乔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忽然低声问:“你……真的不想嫁给上官弘业那狗东西么?” 明兰若:“狗……” 直来直去的督主大人,莫名有点像任性少年。 明兰若弯着明眸,一字一顿地道:“对,人怎么能嫁给狗呢,我以前是眼瞎,中意错了人。” 苍乔抬起那双诡魅的眸子,喑哑又晦涩地问:“怎么证明?!” 她虽然有了他的孩子,可她是不是因为有了小苍,才放弃了上官弘业? 明兰若看着钻牛角尖的东厂督主,发现他神态和之前有些变化,少了那种压抑的阴冷感,但眉宇隐着暴躁。 她猜想着,大约是离魂症和毒交织发作的此刻,多少影响了他的情绪和性情。 现在的他像个烦躁而不安的少年,却在努力压抑情绪,免得吓到她。 明兰若忽然轻轻俯身下去,在他薄唇上安抚性地轻轻碰了碰。 在他微微怔然的瞳孔里,她温软一笑:“这样可以证明吗?” 苍乔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按翻在自己怀里,低头生涩又粗鲁地狠狠吻她:“要这样!” 两人唇舌交缠,津液濡湿了彼此的气息。 明兰若被她折腾得气息都紊乱,他却忽然低头闷闷地把脸埋进她颈窝,幽幽道:“不够,想要你,可是不行……不行!” 明兰若愣了下,好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 她差点笑死,这位爷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简直……直白又别扭得可爱。 那腔调,哎哟,可委屈死他了。 第142章 你,嫁吧。 “噗嗤!”明兰若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可是实在忍不住,忍得浑身发抖。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东厂掌印提督大人恼羞成怒,翻身而起恨恨地瞪她。 明兰若瞧着他眼角发红,又羞又恨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觉得又好笑,又心软 明兰若干脆的抬手落在他的乌发上,将他一把按回自己身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苍乔闷哼,状若要挣扎。 可他一贴着她香软馥郁的身躯,就整个人脑子里像有团火,却不知要去哪里发泄。 明兰若却一边伸手轻轻摸过他的后脑,一边在他耳边软软地道:“你生得这样好看,我怎么会嫌你,急什么呢,我的督主大人,日子还长着呢。” 她可算是发现了,这位爷别看平时那副邪肆非常的样子,对她动手动脚,原来不过纸上谈兵,其实就是个小雏儿。 唯一那次和自己亲近,还是他脑子不清醒,醒了全部不记得的时候。 前世今生,人前威风凛凛,冷血狠辣,人后是个求而不得的小雏鸟,白玉似的耳朵都羞恼得红了。 啧,莫名其妙觉得这位爷真是莫名其妙的又可怜又好笑。 苍乔被她软绵绵地这么耳边一呢喃,他整个人僵了僵,然后整个人都软下去,继续把脸埋在她颈边,闷闷开口:“你发誓……” 明兰若弯起美丽的眸子,哄着他:“好,我发誓一定治好你。” 脑子不清醒的督主大人跟小希差不多,一切从心的狠,要叫人哄呢。 “嗯。”他这才不甘不愿地轻哼一声。 明兰若又想笑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恢复清醒了,想起来今天干的事儿,说的话,会不会羞愤要灭口杀人? 两人依偎了一会,明兰若越发沉迷于他身上好闻的沉烟香,却又不敢再撩他。 窗被寒风轻轻吹开了一点,冰冷的几滴雨落在苍乔的眉间。 他忽然眼瞳微微一缩,一把撑着自己,摇晃着坐起来。 明兰若一愣,以为他趴着难受,立刻伸手将他扶起来:“我去叫唐老他们进来。” 乌桑姑姑说她学医极有天分,但是苍乔的病一直都是唐老看着,她没有唐老熟悉他的情况。 苍乔却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必,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按着眉心,努力地平复着翻腾的气血,脑子里仿佛有一层火雾燃烧着,要将理智焚光。 苍乔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极大,几乎无法用理智控制。 明兰若看着他眯着诡异的眼瞳,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维,眉宇间阴戾与暴躁交织,拽得她手腕生疼。 她坐下来,温和轻缓地轻抚他的背:“你说,不急。” “嫁给秦王,不要反抗。”他闭了闭眼,忽然咬牙开口。 “砰!”她手里的杯子忽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明兰若水亮的明眸闪过压抑着的恼意,有些恼火又无奈地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我不会嫁的,你不要担忧,也不必三番两次试探!” 算了,他是病人,情绪不稳定很正常,她不能生气。 苍乔眉心紧蹙眉,喑哑地道:“不……至少在我出关之前,不要试图去对抗他们,如果我……” 他似乎在对抗自己的心魔一般,支起身一把推开窗,让窗外的寒风卷进来,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果我来不及出关,你……就嫁!”他从牙缝里努力地挤出话来,乌黑的眼瞳又扩散了一点,愈发看着诡谲。 他长指几乎在窗棂上抠出深洞来,费尽力气去对抗自己情绪的本能,免得自己说出不许她嫁的话来。 他苍白着面孔,尽量简短地道:“我不在,他们会……会杀了你!” 明兰若察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试图安抚他:“不会的,秦王还要用到我,他不会现在杀我,何况我有自保之力……” “皇帝……会杀了你。”苍乔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来,脸色愈发苍白。 对抗自己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本能心魔,说出那些话,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智和内力。 明兰若微微睁大了眼:“为什么,我能想办法逼明帝不让我嫁给秦王!” 大不了再坏点自己的名声,或者用某些手段逼迫明帝让步,再不然太后那边…… “萧家……萧……一定有人跟明帝重提萧家,切记,不可反抗。”苍乔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说话声音愈发喑哑而困难。 明兰若僵住了,握住他胳膊的手一颤,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苍乔这样心思敏锐,在周琛上门挑衅的短短时间里,他竟迅速地通过种种不对劲,推测出了太子是怎么说服皇帝将她嫁给秦王的! 明帝原本就极其忌讳萧家,也知道当年赤血军团并没有完全被消灭在北境,残存的半支军团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帝此人心狠手毒,信奉斩草除根,连萧家残存的老弱妇孺都暗杀殆尽。 只是因为她姓明,又是女孩儿,身为萧家长女的母亲又早早死了,当年才没入了他的眼。 可太子大约打听到了赤血军团的一些消息,又甚至只是单纯用她是萧家仅存的异姓血脉做理由,拿捏住了明帝的阴暗心思! “我不在,没人能帮你……若再三反抗嫁入皇室,就证明……你有异心!”苍乔喘息着说完这些话,眼睛几乎看不见一点白,近乎全黑的眼瞳,看着越发阴森渗人。 明兰若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 太子一定向明帝说了,如果她再三反抗嫁入皇室,就证明她有异心,证明她身体里那些萧家反骨逆血仍在,甚至证明她可能暗中勾结萧家余孽谋逆! 那她这个悼王妃,就不能留了,必须死! 这逻辑粗暴而简单,毫无证据,皇帝信吗? 很明显,明帝信了,涉及他最忌惮的萧家,宁愿错杀不肯放过。 所以,其实明帝也好、太子也好,都在等,看她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她真的刻意再用败坏名声,或者用手段逼明帝让步,又或者求太后去说情,就刚好落入了陷阱! 太子这盘棋下的时间极其精妙,如果苍乔没有闭关去毒,如果东厂、锦衣卫没有出事,他都不敢下这一步棋! 因为苍乔对皇帝影响力太大了!他若是好好的,直接就能翻盘。 苍乔忽然一把将她狠狠扣在自己胸口,再出口的话却又颠三倒四起来—— “不要嫁,你要嫁,本座就杀了你……杀掉……杀掉敢娶你的人。” 他一双眼珠已经诡异地彻底变成黑色,彻底被本能吞噬了理智,只咬牙切齿地威胁:“你敢嫁人,我就杀……杀光所有人!” 明兰若被他抱得生疼,可心头却甜得到发酸。 这才是他的本能吧? 他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对抗毒发加离魂症的衍生的心魔,用仅存的理智说出刚才那些让她不要反抗的话,传递那些关键的消息。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轻吸了下小巧鼻尖,伸出软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肢,抬头轻轻吻住他的唇:“好,不嫁……不嫁……我谁也不嫁,我等你。” 第143章 她捅破这天,又如何! 不一会,门外忽然传来唐老头的敲门声—— “小丫头,好了没,那臭小子不能再强行撑下去了!”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半抱半扶着苍乔:“好了,唐老、乌桑姑姑,你们进来吧。” 这一次,她扶着的男人,安静得像个抱着心上人少年,什么都听她的。 他们跟着乌桑姑姑、唐老一起进了内室的蒸熏笼里。 明兰若站在门口,看着他一片漆黑的诡异眼瞳,叮嘱:“这一次,要乖,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否则你没命了,还有什么盼头?” 苍乔蹙眉,但还是不甘不愿地轻哼一声:“嗯。” 明兰若看着乌桑姑姑关上门,才有些低落地转身,慢慢走出了苍乔的屋子。 “大小姐,走吧。”王嬷嬷过来,为她撑伞。 明兰若微微点头,两人一起被小齐子送回了悼王府。 进了书房,她忽然看向正在收伞的王嬷嬷:“我的外祖父,是一个特别开明的人吧?” 否则怎么会只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就可以继承赤血军团。 王嬷嬷神色变得有些深沉:“是的,萧元帅是个极开明的人,他一直认为女子并不比男儿差,他曾开女军学让军中将领女眷入学。“ “以教导男子的方式教导您的母亲,若非观音小姐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大约也会上沙场征战。” 明兰若轻叹:“可惜,我出生那年,外祖和舅舅们都被害,萧家被暗中灭门,未曾见识当年风采。” 她伸出手去接屋檐下滴落的寒雨,面无表情地想—— 明帝陛下,还真是个讨人厌的存在,这么多年了,都不肯放下也不肯放过萧家。 现在甚至连她这个异姓女都渐渐容不下,这是要诛九族的意思……怕是最后连明国公府都不会放过。 她前生太过波折,今生原只想如树、如屋庇荫护住自己的亲人,可如今这天明的帝王就像阴冷不定的天……不知风暴何时来。 她忽问:“赤血军团可还有为萧帅我外祖父复仇之志?” 王嬷嬷一惊,和陈宁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起伏不定的异光。 陈宁上前一步,抱拳:“护国佑民,一片赤血荐轩辕——是我赤血军团之训!赤血潜伏至今,为了不光是复仇,更是……” “推翻戾帝,重现天下太平。”明兰若明眸如天上星。 王嬷嬷面色肃正地道:“是!这也是萧帅的遗愿。” 清河萧氏,从魏晋到天明绵延数百年,历经数朝,族训便是——护国佑民,丹心赤血荐轩辕! 明兰若清艳的面容愈发冰凉,她抬头看着窗外,暗云翻滚的天:“好,我们就去捅破这天,也好看看是不是黑云之上,还有朗日晴空!” 明帝就像这善恶不明天,混沌不明的世道,纵被捅破又如何! “是!”王嬷嬷和陈宁心潮澎湃,眼底都浮现喜色。 他们就知道,总有一天,大小姐会继承萧帅的一切,包括他的遗志! 明兰若淡淡地道:“请和公公来一趟,我有个人要交给他,然后我要进宫一趟,不,以后每天都进宫!” “是!”王嬷嬷心领神会。 …… 这几天苍乔闭关了,明帝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东厂和锦衣卫内讧本来就让他心情不佳,周琛这莽夫跑去东厂闹了一场,结果激怒了正在治病的苍乔,被苍乔打残了。 可苍乔自己也没讨到好处,被激得吐血毒发,直接横着被抬进去蒸笼治疗去了,疗程还延长了。 朝堂众臣闹得鸡飞狗跳—— 弹劾苍乔打残国境守护大将军的、参奏周琛擅闯东厂诏狱重地意图不轨两边人马,就差在大殿上再次打起来了。 周琛的一家子没事就跪宫门号丧一样,天天哭嚎讨公道。 明兰若那死丫头打着探望太后的名义,每天跟点卯上朝一样,天天来他上书房门口跪着,也要为她“干舅舅”讨公道。 明帝简直头疼得要炸,这些年,他依赖着苍乔的好脑子,只需要简单处理重要的决策,其他朝政全交给苍乔。 他才有时间调理身体和修仙,哦,还有……找美貌妃嫔“双修” 修仙的人,怎么可以被凡俗事情牵绊?! 明帝后悔啊,他就不该听太子那白痴的话,什么让九千岁爷协理秦王婚事—— 考验他会不会为了“干外甥女”忤逆,验一验在九千岁心里,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他最重要的人! 验个狗屁!这下他的好日子都没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子最近生病,背上挠得厉害,不能上朝,他非找理由打这个逆子一顿板子不可! 明帝下朝后,好不容易摆脱纠缠了他的周琛派系的大臣和周老太君,准备偷偷绕道御花园喘口气。 他知道这个点如果去上书房,明兰若那个又臭又难缠的丫头八成又在那蹲他的点! 谁知道,他才领着小太监从迎春花丛里钻出来,就听见和公公在御花园里打骂宫婢。 “叫你去御前上新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明帝蹙眉看去,就见地上跪坐着一个穿着花坊司鹅黄对襟裙的女子,大约是个花坊司的养花姑姑。 那女子打翻了一盆浸在水里的迎春花,单薄的衣服湿透了,曲线毕露,纤细的腰肢和丰润的胸线,比脱光了还要诱人和柔软。 她低头哭泣着,那哭声柔细,哀婉凄丽,竟是明帝听过最好听的哭泣声。 明帝忍不住走了出去:“不必苛责,一盆花罢了。” 和公公和那女子立刻跪在地上,行礼:“参见陛下。” 明帝这下看清楚了,那女子峨眉红唇,小脸美丽纤细,娇怯怯似个小姑娘,却做着养花姑姑的的打扮,带着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 和公公立刻道:“是,一切依陛下吩咐。” 那女子悄悄地抬起绒薄的眼皮看了明帝一眼,随后立刻羞涩地垂眸:“多谢陛下。” 她眼梢有些轻佻的风流和羞涩都恰到好处,落了一身细碎的迎春花,更添风情,叫明帝心驰神荡。 他抬手从她胸口取了一朵迎春,闻了闻:“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软软地道:“奴叫迎春,迎风接情,枯木逢春的——迎春,是花坊司下面的养花姑姑。” “迎风接情,枯木逢春……”带着点浪荡轻佻的词,却莫名地刺激了明帝。 他把玩着那花,笑得别有深意:“好名字,可是嫁过人?” 迎春无香,但此刻却带了女子胸口的脂粉香,明帝闻着,不知怎么就觉得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迎春垂泪:“奴家夫婿早亡,奴没了依靠被赶出夫家,但善于养花,所以才能进花坊司谋了个差。” “擅养花啊?”明帝笑了笑,把她拉起来:“那就为朕讲讲这花……怎么养。” 啧,他有过的女人里,还没过寡妇,尤其是这样美貌的寡妇。 和公公和明帝身边伺候的小公公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不多久,花丛里传来女子讨饶和低泣声,那叫一个哀媚婉转,哪里叫求饶,分明是给男人的欲望火上浇油。 和公公眼底闪过冷光,随后淡淡吩咐那小公公:“一会叫人在宫里备水。” 明大小姐送来的人,果然得用。 明兰若在上书房门口接到了消息,慧黠的眸子闪过冰冷的光:“嗯,很好。” 到底是扬州瘦马出身的姑娘,她在百草堂从德惠翁主手里救下这迎春后,就发现那女子是有野心的。 看来,迎春这是使了大力气在明帝身上,想要争个出人头地。 接下来,这两天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悼王妃,太后请您过去,赏春宴开始了。”一个太后宫里的宫女走了过来行礼。 明兰若这才想起今日是太后设下赏春宴,迎春开了,博个好意头。 “好。”明兰若整理了下衣裙,准备过去。 那宫女小声提醒:“元嘉大长公主来了,太后叫您有个心理准备。” 明兰若莲步一顿,清艳的眸子闪过冷意:“呵,打了小妖婆,引出来老妖婆了。” 她就知道在百草堂收拾了德惠翁主,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144章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太后的宫中,四处都点缀了平日里并不昂贵的迎春花,一片春意盎然,清新至极。 这天相异常,四月依然春寒料峭里,迎春花是吉利的兆头,太后和皇帝便按照惯例在太后宫中办了迎春宴。 京城里有名望的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大臣家眷都接到了太后的帖子。 明兰若到的时候,覃嬷嬷亲自领人出来迎接,笑道:“王妃可来了。” 明兰若知道覃嬷嬷必是有话要说,明眸微弯,与覃嬷嬷一起进了慈安宫。 覃嬷嬷低低解释:“刚才德惠翁主竟也进宫了。” 明兰若挑眉:“德惠翁主这是被狗咬的伤好了?” 覃嬷嬷叹气:“是啊,明明浑身裹着绷带,还在养伤,却非要进宫参加迎春宴……” 大长公主和德惠翁主这对母女前后脚进宫,摆明就是来闹事的,太后也没办法。 明兰若倒是知道的,太后年轻时就跟元嘉大长公主这个性情骄纵的大姑子不和睦。 但元嘉大长公主是宗室封号最高又年纪最大的长辈,太后和明帝都要给面子,何况其他人。 明兰若安抚地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您放心,我会谨慎的。” 她低头吩咐了跟着自己的小齐子几句话,小齐子应声离开。 明兰若才跟着覃嬷嬷进了殿内,她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殿内人人侧目看她,大部分人眼中带着鄙夷和轻蔑。 徐秀逸和莫飞燕为首与明兰若关系好的几个贵女则担忧地看着她。 至于堂内——一个做一品大妆,戴着凤冠,杵着龙头拐,横眉冷眼、浑身戾气的老妇人就是元嘉大长公主了。 这一脸凶相的老太太边上还有个担架。 担架上的德惠翁主脸上缠着纱布,身上、脚上也都缠着纱布,额头上还有狗咬的牙印,看着又凄惨,又可怜,又好笑。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明兰若轻勾了唇角,视而不见地对坐在上首的太后行礼。 太后看着她,叹了口气:“起来吧,元嘉大长公主有话要问你。” 这孩子真是的,谁不好惹,去惹元嘉这个老虔婆。 谁知太后话音才落,元嘉大长公主直接冷声开口:“本宫没有什么要问这种无耻小贱人的,本宫只请太后做主,处置明兰若这凶手!” 说完,她竟扑通一声在所有人面前跪了下去,咄咄逼人地对着太后道:“我父皇还在的时候,就让还是中宫皇后的您好好照顾我,请您给我和德惠一个公道!” 德惠翁主也捂住脸痛哭起来:“我的脸都被她毁了,太后要为我做主啊!” 太后脸色难看起来,大长公主这是知道她宠爱明兰若,故意如此,当着所有命妇们的面逼得她不能为兰若说话! 明兰若瞧着元嘉大长公主那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淡淡地道:“元嘉大长公主,您口口声声要处置我,我犯了什么错。” 大长公主按捺了几日,专门选择迎春宴发作,是要拿她这个小辈立威? 元嘉大长公主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她鼻子—— “你犯了什么错,你本就婚前失贞,不守妇道,得了陛下天恩,让你再嫁皇子,你竟淫荡无耻地勾引本宫女婿徐伯爷,还让恶狗将我讨公道的女儿差点要死,其罪当诛!” 一众贵夫人们其实都已经听过大长公说了一遍,此刻有人一边看着,冷笑:“这种荡妇,竟也要嫁入秦王府,真是耻辱啊!” “就是啊,怎么能允许这种人嫁入皇室!” “下贱无耻!” 周长乐坐在边上,捏着帕子,做出难过无奈的模样:“唉,一想到要与这种人同居一处,小女真是……恶心,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蒙蔽了陛下。” 一众贵妇都对周长乐投去同情的目光。 “哎呀,周小姐真可怜,居然要和那种脏女人共事一夫。” “是啊,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 “够了!”太后冷厉地出声,一下子镇住了窃窃私语的众人。 她看向明兰若,将担忧隐在眼底:“悼王妃,可有什么想说的。” 明兰若看向大长公主,挑眉:“大长公主除了要我问罪,还想怎么样?” 众人一愣,连太后都蹙眉了,明兰若这一问,倒仿佛承认了罪名一般。 大长公主只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明兰若,她是怕不能嫁给,便朝着德惠使了个眼色。 德惠眼底闪过怨毒的目光,她勉强靠在侍女的怀里—— “你要真悔过,就将百草堂作为赔礼送到我手里,让百草堂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医治我,每日你要到我府里,为奴为婢,伺候到我的伤好全,我或可考虑宽恕你!” 其实她既想要明兰若的命,毁了她那张勾人的脸,又想要百草堂! 可母亲说百草堂股东里有权有势的人太多,那就只能逼明兰若把东家身份让出来,换饶她一命,让她嫁给秦王。 可秦王需要母亲支持他,到时候,她狠狠地折磨明兰若这贱人,秦王也不能说什么! 和徐秀逸站在一起,有点暴脾气的莫飞燕忍不住了:“德惠翁主,你见过哪家王妃会去别人家里为奴为婢的!还要百草堂?” 明兰若是百草堂东家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部分人都震惊而羡慕,可元嘉长公主母女怕不是盯上了兰若手里的肥肉了吧! 大长公主恼怒地一敲手里的龙头拐杖:“哪里来的小辈,竟敢为这无耻小贱妇说话,照着她的罪行,不求得我儿原谅,她就得进天牢,还想当什么秦王侧妃,为奴为婢都便宜她了!” 莫飞燕还想说什么,却见明兰若朝着她微微摇头,她才忍耐了下去,恼火地别开眼。 这些坏人,都想欺负兰若! 大长公主见莫飞燕不说话了,暗中得意。 她拉长了老脸,指着明兰若轻蔑又狠厉地叱骂:“你这无耻凶手,还不给我儿德惠跪下,求她原谅!” 明兰若挑眉:“论品级,我是一品王妃,德惠翁主还是二品,你让我跪她?凭什么,凭她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品级就长了?” 此言一出,顿时在场没什么定力的年轻小姐笑出声来,莫飞燕更是笑得格外大声。 元嘉大长公主哪里知道她竟敢反抗自己,羞恼涨红了脸,怒叱:“你竟敢忤逆本宫……” “我有什么不敢的,您都敢信口雌黄,为了从我手里抢百草堂,将德惠翁主养的恶犬,伤人不成反而被自己的狗咬得毁容,栽赃在我头上了,不是?”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微笑。 大长公主:“你……” 明兰若不等她说话,冷笑一声:“如果我想勾引徐伯爷,又何必放狗把他咬成太监?” 此言一出,顿时让众人哗然。 她们是听说了德惠翁主和徐伯爷在百草堂闹事,被狗咬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看见德惠翁主一身绷带,都以为她伤得最重。 结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徐伯爷是被狗给——阉了。 哦豁,这下德惠翁主下半生岂不是要跟个太监在一起? 德惠翁主脸色大变,指着明兰若愤怒尖叫:“是你,就是你勾引他不成,给狗下了药,让狗来咬我们!” 她想了很久,那狗在扑咬明兰若前一刻,突然停住,掉头咬人,一定是这个会草药的女人对狗做了手脚! 明兰若挑眉,这女人倒是不蠢。 她就是用狗阉了徐伯爷又怎样? 第145章 她想她的大太监了 她淡淡问:“您觉得秦王殿下容貌身材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德惠翁主很是莫名其妙,她直觉明兰若的话里有陷阱。 可周长乐却已经轻蔑地接过话了:“秦王殿下当然丰神俊朗,俊美非凡,不是你这种肮脏的女人能碰的。” 德惠翁主捂住自己的脸,阴狠地冷哼:“没错!还不跪地求饶,你休当什么秦王妃!” 周长乐一僵,恼火地捏住了手帕,她也看出来了,德惠翁主她们只想逼明兰若认错求饶,而不是真的不让明兰若当侧妃! 明兰若挑眉,明眸弯弯如月:“是啊,秦王丰神俊朗,是京城第一俊朗男儿,我眼瞎了,反而看上脑满肠肥又浪荡的徐伯爷,还大庭广众下勾引他?翁主你喜欢养恶狗,但不是谁都喜欢狗屎的!” 人人都知道德惠翁主喜欢养狗,这一语双关的骂德惠喜欢狗屎,就算是沉稳的徐秀逸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众年轻姑娘都低低议论—— “谁没看过秦王得胜归来,领军入城时满城闺秀都相迎的场面?” “就是,我要能嫁秦王,怎么可能看得上徐伯爷那种人!” “我看啊,就是德惠翁主想抢百草堂设的局,谁不知道德惠翁主三天两头跑去百草堂装女主人,其实不过是最小的股东罢了。”莫飞燕不客气地冷哼。 德惠翁主僵住了,又羞又恼,气得结巴:“你你你们……” 大长公主见风头不对,猛地拿龙头拐杖一捶地面,火冒三丈:“住口!本宫面前,岂容你这小贱人狡辩!” 周长乐眼珠子一转,忽然拍案而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明兰若,你就不要狡辩了,徐伯爷会跟你发生这种难听的丑闻,必定是你先有错,行迹放浪,否则他怎么不去骚扰别的女子?” 她绝不能让大长公主拿了百草堂就放过明兰若,必须坐实那个贱人浪荡无耻的罪名,让那贱人嫁不成秦王! 周长乐的话,顿时引得一群较为守旧古板的贵妇人们连连点头。 女戒、女训里都说得很清楚,男子总是没错的,有错必是女子有问题! “何况你早就未婚先孕,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素行不良,陛下看在国公爷是国家栋梁的份上才赐你嫁给秦王当侧妃!” “可你不思悔改,竟敢放浪形骸,诱惑徐伯爷,还伤了德惠翁主,你这样的人,决不能嫁入秦王,给皇家抹黑,众夫人你们难道想要看到自己未来儿媳里也有这种人吗,你们说是不是?” 她一迭声的鼓动,刻意引诱之下,一众贵夫人都被说动了,明兰若确实让她们忌惮不已,低声愤愤议论—— “是啊,这种女人,如果是我儿媳,我怕是活不成了!” “丧行败德之女,没有浸猪笼就不错了……应该联名上书太后,绝不能让这种人嫁给秦王!” 周长乐听着这些议论,眉开眼笑,得意又冷酷地看向明兰若。 大长公主此刻也听出不对味了,这周家大小姐是想要逼明兰若不能嫁,但明兰若不嫁秦王,她们怎么拿捏明兰若? 大长公主拉长了脸,试图力挽狂澜:咳咳,这事也不能这么说…… 周长乐立刻出声打断:“大长公主,您也不必心慈手软,这种贱人就该受罚,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是自甘下贱……” “啪!啪!”她剩下的话瞬间被明兰若两个突然狠狠抽过来巴掌扇没了。 周长乐不敢置信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明兰若,颤声道:“你……你敢打我?!” “你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我让你看看这一个巴掌响不响,这不是很响吗!”明兰若微笑着道,甚至轻蔑地拍了下手。 她冷冷地环顾四周:“诸位夫人小姐,猛虎鬣狗要吃兔子,错的难道是被吃的兔子?既然不是,为什么男子侵犯和骚扰女子,都是女子的错,我们女子低贱到兔子那样的畜生都不如了?” 这是什么荒谬的道理! 一众贵夫人和小姐们都愣住了,一时间竟都讷讷不言,但心中深为触动,只暗暗觉得明兰若说得有道理。 周长乐见状,简直要气疯了,她尖叫着扑过去,朝明兰若挥巴掌:“你这贱人,你不配嫁给秦王……。” 可徐秀逸却上来一把拉住她,冷冷地道:“周长乐,你都能因为嫉恨悼王妃,将她几岁的孩子推进温泉里,试图淹死他,你这样心狠手辣,都能嫁秦王,兰若为什么不能?” 周长乐僵住了。 旧事重提,一众闺秀们和贵夫人们顿时想起了周长乐在汤泉山曾试图将明兰若孩子推进温泉溺死的事。 她们一下子就开始怀疑,周长乐说那些话的目的,都是因为嫉恨明兰若。 “你……你……胡说。”周长乐力持镇定地拔高了声音。 徐秀逸冷笑:“胡说?在场不少小姐可是去过汤泉山的,你还狡辩?你这种人因为妒恨,连没有利益关系的孩子都能杀,以后秦王府的孩子,不是你生的,都会被你害死吧,谁家儿子娶了你,还能多子多福?” 就周长乐会利用话术攻击兰若吗?这种大家闺秀里玩弄心术的小把戏而已,谁不会? 一众贵夫人们脸色也都变了,她们也有儿子,如果儿子娶了周长乐这样的女子,确实容易断子绝孙! “这周大小姐也不是善茬,嫉恨也是七出之罪。” “她是怎么有脸说别人不配嫁给秦王的?” 周长乐简直气得浑身发抖,怨毒地指着明兰若鼻子,尖叫:“就她那种到处勾引人,见谁都想睡的破鞋,我嫉妒她什么……” 明兰若忽然冷不丁地上前一步,周长乐吓得本能地退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跌坐在地上。 明兰若轻蔑地哂笑了一声:“放心,我不打你。” 但嘴贱之人,自有人收拾! 她看向太后,一脸歉意地福了福:“太后娘娘,这些污言秽语,辱了您的凤耳和慈安宫是兰若的不是。” 太后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身为大家闺秀,却污言秽语如市井泼妇,什么字眼都骂得出口,对个孩子都心狠手辣,这才是丧德败行,来人,将周长乐拖出去掌嘴二十!” 周长乐一开始以为太后是训斥明兰若,结果听到后面才发现不对,竟是她自己要挨打?! 她又气又恨,颤声大喊:“太后,她动手打人,你不罚,却要罚我这个说实话的人,我不服,你偏心!” 太后横眉冷目,抬手“砰”地一声,将杯子直接砸在她身前,碎裂的茶水飞溅了她一脸,吓得她一个哆嗦。 “住口,哀家偏心不偏心轮到你来指摘?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顶撞哀家,不知悔改,掌嘴五十!” 覃姑姑一声令下,周长乐便狼狈地被拖了下去,不多时,殿门外顿时传来了竹篾打脸的声音。 “啊啊啊——!”周长乐的惨叫声传来。 大长公主脸色难堪至极,太后这哪里光是打周长乐,其实是杀鸡儆猴,表达她对自己这个大长公主的不满! 德惠翁主见众人都站在明兰若那方了,又紧张又愤怒。 她捂住自己的脸,恶狠狠地道:“明兰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伤了我,这是事实!” 明兰若挑眉:“是吗?” 德惠翁主冷笑:“你一定给我的狗下药了,狗的尸体,我早送到大理寺去了!” 她已经重金威胁和收买了大理寺的仵作,定要拿死明兰若这条罪名! “大理寺仵作的查验报告已经出来了,德惠翁主的狗是突发狂犬症,这才咬伤了您和徐伯爷,与悼王妃无关。“ “而且下官当时走访了百草堂的一干目击证人,悼王妃正在拿药,徐伯爷见色起意,上前纠缠,而且才导致恶果。” 大理寺丞赖大人领着一个仵作进来。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都哗然,震惊之后,不少脸皮薄议论过明兰若的夫人小姐,都有些羞愧地垂下眸子。 德惠翁主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仵作,那是她收买的仵作的啊! 那仵作垂着眼,不敢看他。 明兰若垂下长睫,不耐烦地想,好,这出戏该结束了,她还得回去看她可怜兮兮的大太监呢。 但一道人影忽然跟着跨了进来。 第146章 苍乔:兰若什么时候来看我 可看清楚之后,她冷了脸,面无表情地想——上官弘业来这里做什么,还穿着平时他不常穿的蟒袍,害她白担心又或者……白高兴一场。 秦王上官弘业一进内殿,就对着赖大人道:“辛苦赖大人了,不负本王所托。” 明兰若妙目一冷,纳闷地看向小齐子:“???” 上官弘业来凑什么热闹?明明是她叫小齐子去找大理寺丞的?! 小齐子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干笑了下。 大理寺丞赖大人表情也有点古怪,摆手道:“秦王谬赞,下官职责所在罢了!” 最先是东厂齐公公交代他来慈安宫如实禀报,结果刚要出门,又遇上了秦王的人,又是一通交代嘱咐,要他护着明家大小姐。 谁说明家大小姐被冥婚哑嫁,又除族了,就势单力薄,人人可欺了? 又是东厂又是秦王出面,她还是百草堂的神秘幕后大东家,实力雄厚,难怪他上司大理寺卿徐大人他们都高看这位一眼! 明国公只是表面上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问,私下给了那么大的一份产业! 自从明兰若是皇商百草堂的幕后东家,人人都暗中猜测这是明国公心疼女儿给的产业。 上官弘业深深地看着明兰若:“不必感激本王,本王知道你的心意。” 他其实早就到了门外,刚好听到她夸他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的话。 尤其是他进门时,她眼睛都亮了的样子。 明兰若这嘴硬的笨女人,果然心里有他,压根没放下他,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定无法脱身!都是他救了她! 明兰若被上官弘业这么深深地盯着,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一副——“小冤家,你看你,嘴硬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真的也跑去大理寺找赖大人了? 元嘉大长公主见势不妙,立刻愤怒地拿龙头拐敲地面:“秦王殿下,你不该威逼大理寺丞出面维护你的妾室!你是糊涂了吗?!” 她就不信了,秦王为了一个破鞋,敢把她这个大长公主得罪了,她可是不遗余力地在宗室里力挺他争皇位的! 上官宏业没想到大长公主这样愤怒,他肯定不能让明兰若被冤枉,否则他的侧妃去给人为奴为婢,他这秦王也不用当了。 他只好开口:“姑祖母,您不要生气,这是误会,本王让兰若给你道歉!” 明兰若挑眉,这人一定脑子有病!自说自话? 大理寺丞赖大人却恼了,他不客气地道:“大长公主此言可是说我大理寺徇私枉法?!此案刚案发,悼王妃就让人报了大理寺,是大理寺卿徐大人经手的,早有论断!” 说着他冷笑一声:“倒是德惠翁主试图收买我们仵作诬陷悼王妃给狗下药,可您那狗平日是吃惯人肉的,所以突然发疯,怕是闻到肉味了!” 大理寺可是实打实的权力机构,平时会给这些勋贵一点面子,可不代表他们怕这些没实权,没官职的勋贵! 何况如今东厂和秦王都在背后撑腰,他怎么可能会卖元嘉大长公主这个面子?! 何况他本就看不惯德惠翁主这些蛀虫,难道仆人婢女和妾室就不是人命了?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人肉?!德惠翁主这是用人喂狗!?这还是人吗?! 之前如果只是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大理寺卿话一出了口,等于落实了德惠翁主构陷他人,意图贪墨他人钱财的罪名! 元嘉大长公主虽然骄横到老,可也深谙大理寺丞这话的分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不是……。” 太后却冷冷地开口:“德惠,你构陷他人,罔顾人伦底线,暴虐之行才是真正有辱我皇室颜面,来人,将德惠翁主关入修德司,终身不得出!” 德惠不敢置信地一把抱住元嘉大长公主:“不……母亲,我不要——不要!!” 修德司是专门关押宗室犯罪女眷的地方,整日舂米洗衣劳作,吃睡如同牢狱一般。 还会被修德司的宫女鞭打欺凌,没几个娇生惯养的宗室女眷能熬过三年! 可立刻有身强力壮的管事太监上来就强行把德惠翁主给拖走了。 她身上还有伤,痛得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母亲救我!” “德惠!” 元嘉大长公主哪里抢得过太监,跌坐地上厉声哭骂:“太后,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父皇和皇兄去世了,你就是这么对本宫的,你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明兰若冷淡地道:“孝文帝陛下以仁德出名,你还是想想养出了个拿人肉喂狗的女儿,拿什么去见你的父君和兄长吧!” 元嘉大公主恨得浑身发抖:“你,都是你……害我儿德惠!” 话音刚落,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后面无表情地让人将元嘉拖走,淡淡地道:“好了,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迎春宴,各位继续赏迎春花,饮迎春酒。” “是!”众人心情复杂地齐齐行礼。 徐秀逸和莫飞燕两个正打算去找明兰若一起喝酒赏花,却发现她人不见了。 慈安宫门口,明兰若甩开上官宏业的手,冷冷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官宏业深深地看着她:“你为什么非要到处惹是生非!大长公主从此恨毒了你,也会恨上本王!” “哦,活该!”明兰若挑眉,不客气的道。 “你……。”上官宏业差点气死,但压抑着怒火:“你既心里有我,为什么不为本王多考虑!” 他刚想说什么,周长乐已经在自己侍从和婢女的搀扶下踉跄地走了过来。 一看上官宏业,她立刻美目含泪,委屈极了:“表哥……我好疼。” 可惜一张被抽了五十下的脸肿得像猪头,毫无美感。 她也看见了明兰若和上官宏业在一处,顿时眼底闪过恨意,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上官宏业眼疾手快地一把横抱起她,眉心拧起:“长乐,你怎么了,本王带你去找御医!” 他抱着周长乐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向明兰若:“本王会去找你,你给我等着!” “滚!”明兰若冷冷地扔出一个字,转身扬长而去。 她最讨厌这种无脑男抱着婊气女在自己面前消失的场面,这辈子第二次看见了,什么玩意,男人们都没脑子吗! 她越想越气,决定今天不去东厂看大太监了。 让那个臭太监一个人呆着吧! 东厂,蒸熏笼下火焰熊熊,水汽蒸腾。 面容病态的苍白,却俊美妖异的男人正裸身盘膝靠在蒸熏笼里,周围全是诡异的五色剧毒水气。 他面无表情地问:“兰若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唐老头边添药水,边麻木地道:“晚上。” 苍乔面无表情:“哦。” 过了半个时辰,他又问:“兰若什么时候来看我。” 唐老头:“晚上。” 半个时辰后 苍乔面无表情::“兰若什么时候来看我?” 唐老头:“晚上。” 苍乔面无表情:“哦。” 再半个时辰 苍乔面无表情:“兰若……” 唐老头忍无可忍跳起来:“你他娘的是属报时鸟吗?半个时辰叫唤一次,公鸡好歹一天叫一次,还没你叫得准时哦!” 苍乔面无表情:“兰若什么时候来看我?” 唐老头颓唐蹲下:“干!” 他疯了吧,为什么要跟个疯子对话。 苍乔面无表情:“哦。” …… 第147章 明兰若干掉了明帝?! 这头明兰若刚想回悼王府,却被太后的人叫了回去。 她一进暖阁,就看见太后膝上坐着个小胖子,不是自家崽子又是哪个。 “娘亲!”小胖猫似的娃娃,被太后喂着蟠桃,吃得两颊圆鼓鼓的。 明兰若叹了口气:“你再吃那么多,就是胖桃成精了。” 这些日子,太后三天两头把小希接进宫里,跟饲养小猪崽一样喂,小东西贪吃,如今身上小肉肉滚圆一圈。 小希嘴一瘪,委屈地看着太后:“太后奶奶,娘亲不让吃……。” 太后不客气地道:“哀家愿意,小希喜欢,你管得着么!” 明兰若:“……” 果然不能让老人带娃,会宠死的。 太后抬起下巴,示意她坐下来:“你可真想好要嫁哀家那孙子?” 明兰若垂眸,瞅着那一碟子蟠桃:“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您知道陛下的心性,再拒绝这门‘好亲事’,我就是有不臣之心了。” 太后沉默了一会,神色变得有些恍惚和沉重:“哀家……知道,哀家生了个……孽障。” 明兰若看着太后,知道老太太心里不好受,虽然明帝是太后亲生,先帝只是从小养在她膝下。 但太后人仁善,一直对先帝视同己出,结果小儿子篡位,杀了大儿子,她哪里能不难受。 覃嬷嬷低低咳了一声。 太后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摸着小希软软的头发问:“哀家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圣旨已下,小希你打算怎么办,真带他去秦王府,只怕会有人欺负他,不如养在哀家膝下。” 明兰若明丽的眸子闪过幽光:“小希会在悼王府,我也会留在悼王府。” 太后一愣:“这怎么可能,嫁人了却留在悼王府?” 明兰若轻声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后蹙眉,有些难以置信:“这……” 小希抱着太后的手臂,奶气地恳求:“太后奶奶,你就帮帮娘亲吧,小希不想去秦王府。” 小人儿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瞅,太后心都要化了:“行吧,你要真能求得圣旨,哀家就替你镇服宗室。”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太后心里是不太相信明兰若能从皇帝手里求得那样奇葩的一道圣旨。 谁家女儿嫁人了,不跟夫君一起住的。 转眼间又过十日,离苍乔出关的日子渐渐近了,但离秦王大婚的日子也近了。 这日子选得仓促,平日亲王府娶新妇,都要准备一年,但秦王这正妃侧妃一起娶,竟只给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礼部和宫里忙得飞起来,流水一般的聘礼送进了周武侯府还有……悼王府。 这日,代皇后主掌六宫的贤妃召了明兰若和周长乐进宫试嫁衣。 她面无表情地让司制局的掌制宫女替自己试衣,试完就直接去贤妃宫里谢恩。 宫道上又撞见正准备也去试嫁衣,一脸羞涩兴奋,周围人众星捧月的周长乐。 周长乐一见她,眼底怨毒的目光毫不遮掩:“呵,我道是谁,原来是明侧妃,怎么见着本王妃,还不跪下见礼?” 明兰若冷漠地轻哂:“怎么,脸好了,又开始了?” 周长乐一惊,本能退了一步,在明兰若手上,她没讨过一点好处! 周长乐身边的陪嫁姑姑也冷冷地道:“所谓侧妃,其实也就是妾,皇家给咱们正妃的聘礼是两百抬,给你明侧妃的只有五十抬,可见妾就是个玩意,见了正妃,岂有不行礼的?” 周长乐顿时又挺直了腰板,冷笑:“没错,你连聘礼都差我一百五十抬,别说跟我比,你的聘礼甚至远逊其他王府娶侧妃的一百抬,可见陛下心里清楚,你是个什么不值当的玩意儿。” 明兰若眯起明媚清艳的眸子,忽然笑了:“周长乐,现在你礼未成,只是周家小姐,我是悼王妃是皇族,为何见我不跪?” 周长乐和她陪嫁姑姑都是一僵。 明兰若淡漠地走过她身边:“别没事找事,犯贱有意思么?!” 不得不来试什么狗屁嫁衣,她今天心情可不好,没兴趣当大家闺秀。 “你……你……”看着明兰若离开的背影,周长乐气得发抖。 陪嫁姑姑赶紧宽慰她:“那女人今日定是看见她的嫁衣图案寻常,您的却是百位绣娘精心赶制的凤凰嫁衣,这才牙尖嘴利,您不必跟她一般计较,等到进了王府,有您拿捏收拾她的时候。” 周长乐这才阴狠一哂:“是啊,我等着她!” 说罢,她转身就走。 明兰若领着春明还没去到贤妃宫里,就见着小齐子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明兰若明眸闪过一点笑意:“好,走吧。” 小齐子便领着她一路往御花园里去了。 本来这时辰,御花园梨花、杏花、迎春都开了,该是妃嫔们闲得无聊游园的时候。 但此刻御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原因很简单—— 皇帝陛下最近迷上了新册封的春昭仪,天天带着她游御花园,还不许其他人进来。 据说春昭仪原本是个养花姑姑,突然得幸于陛下,连着七八日皇帝都带着她寻欢作乐,竟直接给她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 妃嫔们简直气疯了,不少人去太后那告状,可太后也懒得理会儿子的荒唐。 结果就是她们连御花园都去不了。 明兰若却在小齐子的带领下,进了御花园,直奔翡翠湖边。 她才靠近翡翠湖就听见女人柔软的哭泣声,只是那哭泣声里带着恐惧和惊慌,不似之前的哀婉诱人。 明兰若加快了脚步,绕到树后就看见一个衣衫凌乱,钗环不整的美貌宫妃抱着身边的宫女在哭。 那宫妃正是最近极受宠爱的春昭仪——迎春 迎春一看见她,立刻踉跄着冲过来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对她道:“王妃,怎么办……怎么办……陛下死了!” 明兰若看向那个同样衣衫凌乱躺在树下明黄身影,不是明帝又是谁。 明兰若轻哂,难怪皇帝不让人进御花园啊,这是迷上了在御花园宠幸春昭仪。 在很明显两人这是在御花园野合时,明帝兴奋过度,一口气提不上来,出了事。 “陛下死了,他死在我身上,我也会死的,求您救救我!救救我,王妃!” 迎春不傻,她知道皇帝这个死法,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只能死死地抱住明兰若的大腿。 明兰若却轻轻拍了拍迎春,眼底闪过慧黠的光:“你做得很好。” 第148章 本座的女人,怎能成为他人的妻子! “可是……”春昭仪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明兰若拍了下她的肩膀:“放心。” 说着,她看了眼和公公,和公公立刻示意自己手下的两个小太监将春昭仪拖开。 明兰若走到明帝身边摸了摸他手腕上的脉门,很微弱,还有搏动,但明帝脸色苍白发青,这是因为行房导致的马上风。 如果不救,明帝很快就会呜呼哀哉。 她冷冷地看着地上鬓边斑白的明帝,这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让这个混账去见阎罗王。 但是…… 她必须救,这个老皇帝现在还不能死。 否则不管是太子还是秦王上位,对她和苍乔而言,他们谁掌权,都比他更危险。 和公公走了过来,低声问:“可有把握?” 明兰若点点头,示意和公公将明帝的衣服扯。 她拿出银针,一路在他的通天、天柱、关元等数个大穴一路扎针下去。 然后让齐子扶起明帝,换上小针刀沾了药物又沿着檀、气海深深扎下去…… 最后,她掰开对方的嘴,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不多久,就听见明帝一阵抽气声,整个人抽搐了起来,但抽了一会,又平复了下去。 见明帝有苏醒的架势,明兰若便拿帕子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银针和手,让和公公给明帝穿好衣衫。 明帝终于醒了过来,一边咳嗽一边沙哑地问:“朕这是怎么了?” 和公公瞬间一副老泪纵横,劫后余生的模样扶着他:“陛下啊,您刚才马上风,厥了过去,已经闭气了,还好今日悼王妃要去贤妃那请安,路过御花园,赶过来,救了您!” 明帝一惊,脸色从苍白到青红交加,又难堪又庆幸。 野合导致马上风这种丢脸的事情,竟被明兰若一个晚辈儿媳发现了。 如果传出去,帝王尊严何在……他眼底里甚至一瞬间出现了杀意。 明兰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心中冷笑,果然是个狠毒的帝王,第一时间就想杀‘恩人’灭口。 不过这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面色淡淡地道:“陛下您要保重龙体,臣女为您诊治,发现您这次马上风可能会留下隐疾。” 明帝一愣,顿时紧张起来:“什么隐疾?” 他年纪大了,平时驾驭妃嫔,都要靠吃苍乔送来的丹药。 可自打得了春昭仪这么个尤物,他发现自己不用丹药,也能叫那 明兰若叹了口气:“我刚才探查过你的内息和经脉,您身体多处经脉有气血瘀滞的现象,如果不精心治疗,一但行房,还会再发作,您虽然龙精虎猛,却也要保重身体。” 明帝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兰若:“一旦行房,还会发作。”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尴尬了。 如果他宠幸妃嫔,就会死?! 那他还当什么皇帝!去当和尚得了! “你……你可敢为你说的话负责?!”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明兰若,捏紧了拳头。 明兰若朝着他行了一礼:“臣女学的是苗医,自有一套苗疆诊断和治疗的方法,您若不信,可以召集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会诊。” 明帝咬牙:“好,若你敢欺君罔上,朕就摘了你的脑袋,连明国公府都得付出代价。” 说着,他扶着和公公上了龙辇,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着明帝的背影,明兰若明媚清艳的面孔闪过冰凉,她就知道这个老皇帝也忌惮着国公府。 “王妃……”她身后传来春昭仪娇滴滴的声音。 明兰若转身看着她。 春昭仪有点不安地行礼:“我……我该怎么办?陛下会杀我吗?” 明兰若笑了笑,替她整了下衣衫:“不会,他可舍不得,不过你也要懂事一点,怎么拿捏分寸,你懂的。” 春昭仪迟疑了一会:“我会努力做好。” 明兰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 三日之后,悼王府的大门被急促地拍响,明兰若大半夜背着药箱,被禁军塞进车厢,一骑绝尘地直接从宫门送进皇帝的紫微宫。 她进紫薇宫的时候,内殿跪了一地面色如土的太医。 “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马上风都治不了吗,就这么让陛下去了,史书要怎么记载!”太后气得发抖,砸了一套杯子。 她是作什么孽,生了明帝这么个荒唐的儿子! 和公公瞧见明兰若来了,立刻低声宽慰太后:“太后娘娘,悼王妃来了!” “快去,快去看看!”太后一见她,如见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多说,就让明兰若去看皇帝。 明兰若点点头,跟小齐子一起进了内殿。 果然,还是和三天前在御花园一样的状况,连守着的妃嫔也是衣衫不整的春昭仪。 这次她虽然还在发抖,但倒是没跟上次一样六神无主了,见了明兰若更是松了一口气。 明兰若撸起袖子就开工,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操作,把明帝给救醒了。 明帝睁眼看见明兰若在床边上的身影,整个人都跟雨打的芭蕉一样蔫巴了。 他不是傻子,明兰若能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这马上风的病,真的只有他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死丫头能治! 他杀掉她,就意味着这辈子他要么死女人身上,要么剩下半辈子当和尚。 “你……替朕好好治,守好秘密,朕不会亏待你。”他被和公公扶着坐了起来。 明兰若却直接噗通一声跪下来,干脆地道:“陛下,臣女不敢求别的,只求做个秦王平妻,而不是侧妃!” 明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死丫头竟真敢提条件,还是这种条件! 他怒吼:“你是疯魔了吗,哪个皇子能有平妻的,就你这个不像话的身份,也配当宏业的平妻,朝臣们和天下人怎么想?!” 明兰若忍不住暗中嗤笑,你这死老头弑兄篡位的时候,有顾虑过天下人和朝臣们的想法了? 明帝话音刚落,就见坐在边上的春昭仪忽然呜咽一声,跪了下来哭泣:“陛下,奴家以后都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 看着春昭仪那副纤细娇柔,伤心欲绝的样子,明帝莫名其妙又心疼:“爱妃这是什么话?” 春昭仪哭得梨花带雨:“悼王妃成过亲有过孩子,人人嫌弃;奴家也成过亲流过孩子,人人嫌弃。” 她顿了顿,伤心极了:“奴家明白悼王妃为何要争一个名份,不过是不想被人轻贱罢了,可陛下刚才的话,是嫌弃悼王妃,更是嫌弃奴婢低贱……奴婢又哪里有脸再伺候您呢?” 这话一说,明帝竟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爱妃……朕,朕没有嫌你。” 可春昭仪一直嘤嘤哭泣,他只好烦躁地道:“行了,平妻就平妻吧,就算朕赏她这个救命治病的情分。” 明兰若立刻叩头谢恩:“多谢陛下。” 随后,她又起身,神色平静黯淡地道:“臣女也知道这是为难陛下了,所以,臣女也愿意成婚之后退避三舍,不入秦王府居住,秦王府还是周姑娘为主母的秦王府,臣女只依然住悼王府,秦王殿下随时可以过来。” 明帝愣住了,这话的意思—— 是秦王府多设了一个别院,明兰若这平妻住外头别院里,连王府都不能入,自然不跟周长乐这正妃争宠。 她姿态的确够低了,倒也堵得住周家的嘴。 明帝这一肚子的火气和杀意倒是消散了许多,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从今往后悼王府就改成明妃府吧。” 明兰若再次谢恩:“谢主隆恩。” 她起身与春昭仪交换了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转身离开了。 明兰若被册封为秦王平妻,封号成了明妃这事儿,瞬间让满京城都沸腾了。 这是第一个被册封为平妻的王妃,虽然秦王妃依然是正头王妃,可明兰若却也不是妾。 虽然不得入住秦王府,可明兰若名义上彻底和周长乐这个正妃平起平坐,周长乐简直要气疯了,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打脸,砸了不知多少东西。 而转眼间,也到了苍乔出关的日子。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一边换上蟒袍,一边听小齐子报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他凤眸闪过含笑的复杂目光:“这丫头,玩弄权术的手腕竟这样老辣,不过……。” 他俊美苍白的面孔瞬间阴沉下去:“本座的女人……怎能变成他人之妻!” “进宫!”苍乔戴上描金乌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冷地道。 第149章 苍乔:你可还是朕最忠心的狗? 悼王府 明兰若正在镜前环视自己妃色的对襟褙子和浅蓝马面莲纹裙,又扶了下髻间精致的垂珠莲花宫灯步摇。 “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她讷讷自语。 景和捂嘴低笑:“哪里隆重了,今日千岁爷出关,您该一品命妇大妆去迎接才对。” “哼,胡扯,小丫头倒是会调侃起我来了。”明兰若随手敲景和的脑门。 她想了想,顺手还是将一朵精巧的翡翠海棠顶簪发间,弯着明眸轻哼:“我才不是为他打扮妆点呢,我是瞅着天色好,想自己打扮!” 看着自家主子那傲娇的模样,春和也忍不住笑了。 收拾妥当,明兰若领着春和出门,却不想刚到大门,就看见外头一溜红抬箱子被人吹吹打打地扛着朝王府来了。 明兰若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俊酷男子,眉心微拧。 上官宏业骑在马上就看见悼王府门口,那一抹亭亭玉立的倩影。 他一直都知道明兰若曾是京城第一美人,但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后,她就再不做明艳打扮了,喜欢穿得素净低调。 可今日,她一身如朝霞一般明丽的颜色,难得簪珠戴翠,将她清冷艳丽的五官与气质全都展露出来。 只那婷婷一站,就生生压住的周围人黯淡无光,似春雨里一只盛放明艳的蔷薇。 上官宏业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震,忽然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宠幸春昭仪那种兼具少女与妇人风情的女子。 含苞待放自有其美,但美不过盛放馥郁的花。 上官宏业下了马,含笑上前:“兰若,今日极美。” 她这是为了迎接他才做这身打扮么?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明兰若冷淡地问。 上官宏业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只以为她还在别扭:“父皇赐了明妃府的牌匾,陛下也着令内廷司和秦王府将剩下的一百五十抬聘礼给你一起送过来。” 明兰若一愣,心中了然:“那就请殿下让人抬进去吧。” 她差点都忘了,交代了春昭仪在皇帝那边下点功夫,让那死老头把差的聘礼给她送过来! 老皇帝坑她嫁给秦王,她不坑够他的钱,那怎么能行! 上官宏业见她脸色好了点,以为是他亲自送聘礼过来,让明兰若欢喜,便含笑去拉她的手—— “走吧!” 明兰若直接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避开了他的手:“您放进去就好了,我还要去东厂,不奉陪了。” 上官宏业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旋身挡在她的面前:“你要去接九千岁出关?” “没错,舅舅他老人家今日出关,众人皆去恭贺,您不去?”明兰若挑眉,毫不掩饰她的挑衅。 上官宏业顿时冷了俊脸:“今日本王亲自送聘礼过来,你作为明妃府主事人,要一箱箱清点,再签字,否则这聘礼本王不能随便交付。” 她这一身竟不是为了他而穿的,这让上官宏业心情顿时极差! 苍乔那个死太监,哪里值得她这样打扮! 明兰若忍不住气怒:“你……。” 这人根本是故意拦着不让她去东厂吧! “你不数,本王就抬回去了,至于什么时候抬回来了,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你嫁过来了,东西放在秦王府也一样,何必搬来搬去!”他冷冷地道。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微笑:“我数!” 做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尤其是她可不想再费神去秦王府跟周长乐撕扯! 至于大太监那边,她晚点去就是了,数完了聘礼,她就不信上官宏业还能拦得住她! 她对着景和吩咐:“你先把贺礼带去东厂,告诉舅舅,我晚点过去。” “是。”景和立刻点头,乖觉地抱着礼盒上了马车。 只是她赶到东厂,虽见宾客盈门,皆来送礼贺千岁爷出关,但没人见到九千岁。 因为,他进宫去了。 “咱家的主子爷哎,您不该再去见陛下的,您劝服了明大小姐遵陛下的圣旨,怎么自己倒是犯上劲了呢?”和公公一路低声劝。 苍乔冷冷地道:“本座自有分寸。” 和公公见他径自推开了上书房的门,也只能一脸无奈地叹息。 他也不敢进去,只能惴惴不安地守在门外,但不多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 和公公一个激灵,脸色都有点发白。 上书房内,地面是被摔碎的花瓶。 明帝阴沉沉地盯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苍乔:“爱卿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决,明兰若如果不能成为皇家之人,那她就只能死,你听明白了没有!” 苍乔冷冷地看着他:“陛下这一意孤行,是因为太子蒙蔽了圣听!” 明帝冷笑了起来,抬手拿了茶盏“呯!”地一声狠狠摔在苍乔脚边。 他近乎愤怒狰狞地道:“太子就算再愚蠢,他也说对了一点,你的心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那八杆子打不着的干外甥女!” “你就念着当年她娘萧观音为了你,跪求她师父岑三娘收你入门,教你一身武艺,待你极好,你说你对萧观音心有愧疚,所以要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呢!” “但你难道忘了,你在宫里还是人人可欺的小太监时,是朕救了你,救命之恩大于天!” 苍乔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阴暗狠戾的光,淡淡道:“奴才没忘。” 明帝狠狠地盯着他:“不是朕从那些欺负你的宫人手里救下你,你就被他们淹死了,哪来的机会去学一身武艺,没有朕的赏识,你能进入东厂,坐上掌印提督大太监的位置?!你可还记得你承诺过什么!” 苍乔眯了眯凤眸,捏紧了拳头:“陛下……。” 明帝冷笑着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你在朕身边长到十六那年,朕极喜欢你这张比谁都美貌的脸,还有比妃嫔们更忠心和玲珑剔透的心思,但你却三番四次不肯侍寝,你是怎么说的?” 他捏住苍乔的下巴,看着他俊美苍白而精致的面孔—— “你说你要是伺候了朕,从此心里会生出贪念,嫉恨后宫,忠心再不纯粹,所以你要进东厂,你要成为朕最锋利的刀,成为朕的鹰犬,镇服天下。 当年你说你为朕生为朕死,如今的你还是朕最忠诚的鹰犬,朕还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吗?” 明帝声声逼问下。 苍乔垂下长睫,在他脸上烙下森冷莫测的阴影。 他单膝跪下,淡淡地道:“苍乔永远是陛下的鹰犬和刀,您永远都是苍乔心中最重要的人。” 明帝睨着他,见他姿态一如既往地驯服,终于满意了:“爱卿,只要你乖乖的,朕最宠信的人,永远都是你。” 第150章 苍乔要造反?! 出了门,苍乔凤眸里一片阴郁黑暗,宛如暴风雨前的大海。 和公公立刻担忧地跟了上去:“千岁爷,您等等……” 苍乔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俊美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晦暗阴狠之色。 刚出了上书房的院子,太子身边的德公公,正领着四个小太监走过来 他最近被调到司礼监,刚升了司礼监一品秉笔大太监,正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身上的银色飞鱼服。 突然看见苍乔迎面过来,他本能就是打算躬身行礼,但下一刻,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升了秉笔大太监,只在苍乔之下。 他直起腰,得意地捏着手里的串珠,朝着苍乔挑起下巴:“哟,这不是掌印提督么,您今日终于出关了啊,这是要去哪里?”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苍乔身上气息阴冷暴戾非常。 德公公只看了眼苍乔身后的,恶意又挑衅地笑了笑:“啧,看样子是从陛下书房那里来的,您这些日子不在陛下身边,属下也深得陛下赏识,以后咱家也会陛下分忧,您就不用那么累了,是不是?” “德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与千岁爷说话!”和公公勃然大怒。 德胜这个狗东西,以前天天想着给千岁爷当干儿子,现在倒是敢跑来千岁爷面前冷嘲热讽千岁爷失宠于陛下! 德公公冷笑:“千岁爷是咱家上司,咱家为他分忧有什么错,你和大总管又算什么东西,敢对咱家这么说话!” 他话音刚落,就忽然见面前厉风一闪。 苍乔长指成爪狠狠地捏着他的喉咙,将德胜硬生生地捏着喉咙提了起来,仿佛捏着一只鸡般。 他冰冷猩红的薄唇弯起来:“正巧本座今日心情不好,你倒是送上门来让本座解闷了。” “放开……咱家……陛下……陛下……不会饶了你!”德胜这才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眼珠暴突,双手死命地扒拉苍乔的手,却是徒劳。 他拼命地示意跟着自己的四个小太监去叫人。 但那四个小太监置若罔闻一般,冷漠地垂眸站着。 苍乔眯起凤眸,唇间发出一声短促轻蔑的嗤笑声:“呵……蠢货。” 他掌心猛地收紧,凤眸里满是风雨欲来的暴戾气息。 德胜终整个人都瞬间恐惧起来,他终于明白苍乔在宫中势力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撼动的! 不,甚至他能当上秉笔太监,都是苍乔点过头才行! “千岁爷……饶命……奴才……奴才错了……奴才……” 最后一声求饶没发出来,德胜的喉骨已经瞬间被苍乔的长指狠狠捏碎,嘴里喷血,抽搐着翻起白眼。 苍乔随手一甩,将德胜狠狠甩向一边的影墙,那影壁上瞬间就多了一滩血影,除了那身衣服,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在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苍乔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气息,眯起凤眸,接过和公公递来的帕子擦拭着长指上的血渍:“啧,恶心透了。” 他扔了帕子,转身向外走:“出宫,将本座的黑龙令发下去,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去边关。” 和公公脸色顿时发白,左右看着已是无人敢跟来,周围的隐卫也都四处监控着周围。 他一把拦在苍乔身前,压低了声音:“主子爷,您隐忍多年,布局多年,如今京城宫里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您愿意,现在就能杀了明帝,但您的棋局才过大半,我们外围的棋子尚未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您再忍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主子爷的棋局胜算虽然大,杀明帝反而是最容易的一步。 可周家仍在,秦王虽然战龙卸甲,不掌兵权,但和边疆藩王私下往来密切。 一旦主子发动政变,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灭了这些人,只怕流火战乱遍天下,就算最后还是赢,但代价会很大! “被侮辱、被践踏……本座从不在乎,只要大权在握,苍乔可以做他最忠诚的狗,但上官焰乔做不了。”苍乔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里有一朵焰火,随后狠狠一握—— “连本座心底那朵焰火,他都要抢走,那本座就让他试试,被自己的刀子砍下头颅,自己养的狗变成了狼,一点点撕碎吞噬他最在乎的一切是什么感觉!” 他凤眼底燃起近乎疯狂的森冷火焰。 和公公忍不住跪了下来,恳求:“主子啊,连明大小姐都懂得大局为重,为了您的嘱托,她智计百出,换得如今明妃府,能独立在秦王府外,您为什么就不能忍忍……” 当年为了接近明帝,主子当年才十一岁,都能忍受宫人虐待,假装在明帝面前被人推入水中。 随着他越长越出挑,他甚至还要忍受明帝龌蹉的觊觎。 可当主子爷碰上了明大小姐,就容易丧失理智! 和公公根本拦不住苍乔,苍乔阴沉着面孔狠狠一拂袖,甩开和公公,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和公公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苍乔远去的背影,立刻喊了一声:“小齐子,跟着主子爷,爷才出关,别让爷出事!” 他立刻转身,飞身朝着悼王府而去。 如今能阻止主子爷直接掀了“棋盘”疯狂举动的,只有明大小姐了! 悼王府此刻正在换牌匾。 看着皇帝钦赐的“明妃府”牌匾,明兰若明眸里闪过一丝满意的诡凉笑意。 很好……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接下来…… “兰若。”身后传来上官宏业富有磁性的声音。 明兰若转过脸,冷淡地道:“好了,该清点的聘礼,都已经清点完了,殿下可以回去了。” 见她态度这样敷衍,上官宏业心里越发不得劲:“明兰若,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我再过几日就要完婚了!” 她为什么对他这种态度?!明明前些天在太后迎春宴上,她还深情赞他丰神俊朗,世间无双! 明兰若抬起眸子,挑眉:“那又怎么样,陛下指婚罢了,我又不喜欢殿下,您秦王府的正妃是您亲爱的表妹周长乐,她喜欢您,您千万不要把我当回事,谢了。” “你!”上官宏业差点被她这轻慢又直率的话语给气死。 他沉着俊酷的脸上前就拉住她的手腕:“明兰若,你就算嫉恨长乐也要有个度,你已经是平妻了,聘礼也给了两百抬,你还想怎么样?” 明兰若只想冲他翻个大白眼:“呵呵,不想怎么样,想和离,行吗?” 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她一举一动都是因为他!说都说不听,烦死了! 还没拜堂,她就想和离?! 上官宏业火冒三丈,咬得牙咯吱作响:“明兰若,你是想死还是疯了?! “悼王妃!”此时,一到人影飞身而至,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明兰若面前:“快……快跟咱家走,千岁爷……千岁爷!” 明兰若小脸一白,看着和公公:“他怎么了?!毒没排干净?!” 和公公瞥见上官宏业在边上,也不好多说,只点头:“是。” 明兰若立刻什么都不顾了,提着裙摆直接抢了上官宏业的马,一扯马缰。 与此同时,她还顺手利落地把和公公一扯,给拽上了马,让一脸懵逼的和公公坐在自己背后:“走你!” 她一甩鞭子,马儿朝着东厂迅速飞奔而去,马蹄子一撅,蹬了上官宏业满脸灰。 “喂,你这个该死臭女人……咳咳咳……那是我的马!”上官宏业简直要气死了! 可是明兰若这利落的动作,让他心里猛地一跳,忍不住按住胸口。 那个女人骑马这么厉害吗?她,到底什么时候会了这么多东西……他却不知道。 第151章 他想将她一生一世都禁锢在掌心 明兰若驾着马儿飞奔到了东厂,她干脆地下马,提着裙子就匆匆往里闯。 和公公在背后跟着一路扶着跑歪的帽子提醒:“小祖宗,慢点,你等等咱家啊!” 这一路飞马,他发现明家大小姐不知哪里学的一身控马本事真是——吓死个人,好多次差点以为她要踩到人了,却纵马横飞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姑娘! 明兰若一路小跑到了苍乔的房间门口,老和才追上她,赶紧一把拉住她,低声说了几句:“大小姐,其实督主好多了,但是……” 明兰若愣了愣,迟疑了一会,才转身进门。 门内,那人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一身猩红如火的蟒袍,描金乌纱,一张清冷俊美的容颜,薄唇猩红,愈发显得他肤色苍白如雪。 还是之前记忆里的样子,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跑马被颠得有些凌乱的发簪,走了进去:“还没贺督主出关。” 苍乔笔一顿,淡淡地道:“你叫我什么?” 明兰若明丽的眼眸里波光流转:“那贺干舅舅您出关?” 苍乔挑眉,屈指背敲了敲桌面:“过来。” 他的小母猫真是越来越皮了。 明兰若走了过去,足尖轻点,坐在了桌面上,看着他:“你……可好些了。” 这么说着,她伸手拉起他的胳膊为他诊脉。 感受到他脉搏平顺了许多,她终于稍微放心了:“好些了,你试毒多年,又练着邪功,体内还有蛊,这三者三角鼎力,倒是让你身体维持了一个平衡,若是寻常人也不知死了多少次。” 她说着,细眉又微微蹙了起来:“如今唐老和乌桑嬷嬷下了大力气,为你将三者合而为一,效果还可以,但是有余毒未清,你情绪不要太激动,免得再引发离魂症……。” 说白了,这种心病、心症是长期扭曲的生活导致的,要痊愈不容易,这是心病。 苍乔看着面前的姑娘,眯了眯眸子:“这些日子没见,你就只想当大夫,跟咱家说这些?” 明兰若轻咳一声,抬起明眸,温柔地道:“苍乔,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苍乔忽然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近乎凶狠地吻住她柔软的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地掠夺她唇间每一寸香甜的津液与呼吸。 她被亲得脑子都有点晕,手掌抵在他胸口,轻喘着:“慢点……” 他吻过她次数并不算多,总是带着点少年生涩的味道,却带着惑人的凶猛与色气,被吻过的薄唇愈发猩红柔软而潮润,他精致的眼角也会变得泛红,眼神靡丽。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可以这样诱人呢? 苍乔搂住她,舔了舔薄唇,像不知餍足的兽,不满地道:“不够,你懂的。” 明兰若喘息着,软软的胸口起伏着,几乎本能地攀附上他修长的脖颈,这次主动亲上他的嘴唇。 从一开始被动的承受,到娇软又羞涩的引诱他。 空气里的温度都似乎变得干燥又炽烈,他喘息声都变得有点混乱而沙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颤着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噗通、噗通。 “不管你想做什么……为了我忍忍好吗?”她轻轻地开口。 感觉到自己抱着的胸膛骤然紧绷,他炽热的气息也变得冰冷凶暴,她抬手紧紧抱住他的修腰,软着声音:“求你了!” 上辈子,她求他的时候,只要软气温声地求他,他几乎都会答应。 果然,苍乔被她这么一弄,眉心微微拧,眼底暴戾阴郁的光芒渐渐散了点:“老和他跟你说了什么?” 明兰若听着头顶的声音虽然带着压抑的冰冷,但她心里也松口气,起码他愿意与她讨论这件事了。 “老和说,你进宫试图阻止我和上官弘业的婚事,但是陛下拒绝了,发了大脾气,你想废了陛下,另立新君。”明兰若抬起小脸,看着他。 苍乔看着她,眼神幽暗复杂,冷嗤:“不听话的傀儡,就该换一个。” 明兰若看他,轻叹了一声:“你可想好了扶谁上位?太子和秦王,都不是甘心为你操控的人,他们主政,迟早会对你动手。” 她顿了顿:“至于其余那些小皇子上位,太子和秦王又怎么可能甘为人下,必奋起反抗,你现在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苍乔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将她扣在自己怀里:“所以你是让我看你嫁给别的男人?!” 他好不容易让她嫁给了“悼王”,如今她却要“改嫁”,这让他怎么忍受! 明兰若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宇:“我不会让他碰我的,你信我,来日方长,待你铲除了太子和秦王的势力,你我终有相守的那日。” 她能看得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是因为怕她担忧,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可没关系,她愿意等他敞开心扉。 苍乔前生今世,都过太苦太苦……她怜惜他,也不想逼他,何况她也有自己的秘密和顾忌,如今没法说出口。 苍乔没说话,只捉住她柔软纤细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禁锢在掌心一生一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喑哑地开口:“好。” 明兰若终于松了一口气,垫起脚尖,轻轻在他冰冷阴郁的眉宇间落下一吻:“这才乖。” 苍乔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危险地眯起眼:“把咱家当小孩子哄呢?” 明兰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可爷,你犯病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安抚你的呀。” 苍乔精致的额角跳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飘过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他虽然那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记得。 只是从混沌之中醒来,他有要紧的事情需要解决,才没有细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蠢事。 老和他们自然更不可能来撸虎须,去说那些事找死。 但是面前的姑娘却明显在使坏,故意挑衅他。 “是么,那本座现在要的安慰可不止这点。”他凤眸诡凉地挑起,忽然轻佻地一把将她按在身下的书桌上。 第152章 只有他能让她哭得这样诱人 明兰若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瞧着他俊美的面孔,倒是也不怕,笑眯眯地道:“哦,爷想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他身体里那蛊现在算是偃旗息鼓了,可还没好透呢。 一只纸上谈兵的大太监,又能做什么? 而且自打他上回抱着她都快闷哭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不甘心的样子被她看光之后,她心里只觉得他能装样! 论经验,还不如她这重生有前世记忆的女探子头多呢。 明兰若爱怜地摸摸他修长白皙的脖子,啧,真是…… 看着面前一副哎呀亲亲好可怜的小母猫,尾巴都翘起来撩他的嘚瑟样,苍乔凤眸里闪过压抑的妖光。 挑衅啊…… 他慢条斯理地解了她天水蓝裙子上的系带,那精绣的裙褂就半散开了。 可他却没有动她妃色的褙子和里衣,仿佛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竟将手随意地按在她软软的小肚子上。 明兰若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带着一点促狭,这人做什么非要装出这一副熟稔的样子,只为了争口气证明他不是雏儿吗? 但下一刻,他修长的手忽然没入她裙里,她那笑便僵在了脸上,低低地闷哼一声:“你……” 苍乔眯起眼,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挣扎起身。 他顺势倾身下去在她耳边喑哑地道:“早些年在宫里日日随侍陛下与宫妃,他们欢好,也从未避忌过咱家,这看久了,便也晓得怎么伺候女主子,兴许……” 他低笑:“咱家比你还要懂女人。” 说着,他指尖一抽,将她发间的步摇抽了下来,握在掌心,看她一头秀发散落在白纸上,宛如墨色蜿蜒,像他落笔的一幅水墨画。 明兰若僵住了,指尖扣在他肩膀上,却被他一个动作按得动弹不得,竟不能自持。 他握住步摇的手一点点将她的裙袍划破,像划破她最后脆弱的防线,连华丽的步摇都消失在她散乱的裙间。 “别……不要用那个……”房间里传来女子隐忍的破碎哭泣声,却被人不知用什么堵住了嘴唇,变得支离破碎却又诱人起来。 天光渐渐黯淡,她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跟出了一身细汗,娇颜绯红,发鬓被泪水浸得湿透,凌乱的发丝沾子在脸上,上半身的衣衫皱得不成样子。 她鼻尖眼角都哭红了,他却刻意将她托到镜前,让她亲自瞧见自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是什么模样。 她瞬间抬手挡住脸,又羞又恨地咬着唇:“不……不要看我!” 她真是要疯了! 怎么求他,甚至哭着求他,他都不肯放过她,足足两个时辰! “怎么,明妃娘娘是不喜欢咱家的伺候么,也是,虽以前看得多,但亲自上手还是头一回,但当今的陛下都说过咱家学什么都快。” 苍乔挑眉,他眼角也染着妖异的红晕,呼吸依然紊乱,但更多是诡异的满足感。 他温柔地捏住她得下巴,逼她直视镜子,眼神里都是不曾满足的黑暗焰火:“咱家的小娘娘,看好了,这就是对食,除了咱家,谁也不能碰你,更没法让你在床笫间哭得那样好看。” 谁都不可以! 明兰若被他禁锢在怀里,都能感觉自己的脆弱和羞耻,她前世今生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捆缚在他人掌心,操纵所有的感官的可怕感觉。 她又羞又委屈,委屈巴巴地狠狠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疯了吗,还是想逼疯我?” 他看着怀里轻颤着都没缓过来的姑娘,忍不住狠狠将她拢在怀里,把脸埋在她的发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知道他的心态多扭曲,也知道他的手段过分了。 可他忍不住……一想到她就这么嫁做他人的妻,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明兰若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东厂督主大人颤得比她还厉害,浑身都是无助又压抑的气息,她愣了下,心头酸涨。 她也不想说话,只顿了顿,还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闷闷地道:“嗯,我是你的。” 唉,明明被欺负的是她,还得她安慰他呢?! 这叫什么世道?! 好一会,她才闷闷地道:“我不舒服,想去洗洗。” 苍乔这才从她身上起来,温柔地抱起她向浴房而去:“咱家伺候你!” 明兰若一听‘伺候’两个字,浑身紧绷:“免了!” 说着,她直接跳下地,差点一个腿软就踉跄摔倒。 苍乔伸手去拉她,明兰若却见鬼一般推开他,咬唇扶着桌子站好:“我自己来。” 看着她勉强地向浴室走去,苍乔温柔挑眉:“明妃娘娘这样不经事,日后本座身子骨好了,你该怎么办?” 明兰若扶着墙,恶狠狠地回眸瞪他:“那你就一辈子当太监!反正儿子已经有了!还当什么男人!” 苍乔:“……” 看着她转身进了浴房。 他低声轻笑:“那可不成啊。” 说着,他瞧着桌上的发簪,簪身上全是透明的水渍,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发簪,将它握在掌心,转身去小心收好。 下次,用什么呢? …… 转眼间,到了五月初 天气稍好了些,却依然冷雨不断,秦王府的两场喜事都很热闹。 第一场周武侯府嫁女,嫡长女周长乐册封了秦王妃,正式被八抬大轿给送进了秦王府,十里红妆还特意从明妃府前过。 锣鼓喧天的喜乐声,让明妃府里的众人神色都有些不佳。 “虽然到时候大小姐不会进秦王府,但是那秦王如果常来咱们明妃府可怎么办?”周如故抱着剑忍不住低声问陈宁。 秦王是个厉害角色,万一他发现不对劲…… 陈宁还没回答,就听见王嬷嬷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相信咱们大小姐,既然选择奉大小姐为主,就不该怀疑大小姐。” 陈宁等人看着门外那长长的送嫁队伍,神色沉沉。 一想到三天后自家大小姐就被逼嫁给老明帝的儿子,他们就一肚子气,这皇家真就不肯放过萧家,他们赤血遗孤迟早要灭尽明帝满门! 时间飞逝 又是三日后,明妃府里一派热闹,张灯结彩,明兰若一身鲜红嫁衣坐在镜前。 她心不在焉地问:“督主来了吗?” 第153章 快将这无耻的东西收起来 “和公公几位高位大人来了,督主没来。”春和替她将一朵米珠金累丝牡丹簪在发鬓上。 明兰若垂下明眸,清艳的小脸闪过无奈,低声呢喃:“他不来也是好的。” 她也并不希望他来,叫他看见她嫁人的样子。 虽然这是一场虚假的政治联姻,但是她从名义上已经是他的妻——他才是梅妃之子,是传说中那个‘悼王’。 而身为他王妃的她,却“改嫁”了,叫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 春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拿了一只华丽的紫檀盒子过来:“这是今儿一大早,齐公公送过来的,说是千岁爷给大小姐的添妆。” 明兰若看着那螺钿红绿宝石镶嵌的紫檀盒子,心里莫名地酸涩。 自己的妻要“改嫁”,他却必须以义亲的身份当着人前送上添妆礼,让人知道她是有他这个义舅庇护的,不叫人小瞧了去。 她抬手轻轻地抚过那盒子,轻声问:“小希呢?可将他送去东厂了?” 春明点点头:“已经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将小少爷给齐公公带去了东厂,景和跟在他身边照看着,您放心。” 明兰若轻叹一声:“那就好。” 她其实有预料他不会来,却必定会送礼来,于是交代了如果东厂有人送东西过来,就将小希送去东厂。 让那小魔头陪着大魔头几天,他有了孩子要看顾和陪伴,不会将那么多心思分在她身上,也不会那么煎熬。 不知他送她什么添妆…… 她伸手轻轻地打开那昂贵的盒子,然后僵住了。 盒子里躺着三支步摇,一只是水头极好的翡翠莲花、一只是南珠凤凰、一只是赤金红宝石缠丝宫扇。 每一只都精致非凡,价值不菲,精工细作。 每一只都是步摇的杆身都跟她那日掉在东厂那只步摇一模一样——簪身都是半指粗细,还雕有凹凸不平的装饰纹式。 步摇尖锐的尾巴上也是同样有个精巧的拇指节大的珍珠螺帽。 这种硕大圆润的珍珠螺帽在步摇插入发髻后,会扣紧在尖锐的步摇尾巴上。 既是华丽耀眼的装饰,也能避免一头偏重的步摇轻易滑落或,以及刺伤戴着步摇的小姐、夫人们。 明兰若对这种杆尖上扣着硕大珍珠的步摇构造简直印象深刻…… 她轻吸一口气,嗯,他给她送这些步摇,应该纯粹是为了给她添妆,而不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他不是正在为她嫁人难过与煎熬吗? 怎么可能还“别又用心”地暗示什么! 春明眼尖地发现一盒价值连城的步摇下面有一张淡绿色的书签,她拿起来:“大小姐,这里有督主的手信!” 明兰若本能地劈手就抢了过来,生怕春明看见上面写的东西。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送上新打造的步摇三支,以偿明妃娘娘落在本座处的那支宫灯步摇,万望明妃娘娘还记得步摇是怎么用的。” 直白干脆,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带着——警告的味道! 他在警告她,不准让上官弘业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 不然,他就让她回忆一下步摇怎么“用”的! 明兰若“唰”地一下将整张书签捏紧在了手心,一张小脸先是绿了绿,然后变成一片绯红,红得要滴血! 苍乔这个混账王八蛋! 她竟然还为他伤怀难过,谁知道人家满脑子不是警告她,就是调戏引诱她! 春明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你怎么了?”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不客气地把盒子一盖:“把这盒子东西收库房去,不要让我再看见此等无耻淫秽之物!以后卖掉!” 春明纳闷极了:“这……步摇哪里有问题吗?” 这么精工昂贵,一匣子价值连城的首饰怎么就无耻了?还要卖掉? “而且,千岁爷说,这是他的心意,您今日出嫁必须挑一支上头,否则他会亲自来替您梳妆。”春明小心翼翼地又道。 明兰若僵住了,他要来替她……“梳妆”?! 不,那大魔头绝对不会单纯来替她梳妆的,东厂今日可是派了和公公几个来观礼的。 如果她等会不戴这步摇,只怕今晚那大魔头就得杀过来找她麻烦! 而且宫里给她准备的嫁衣盖头是红罗纱绣牡丹的,半透明的,能看得见她戴没戴! 她深吸一口气,忍了忍,瞥了眼三支步摇:“就那只红宝石宫扇的吧。” 春明笑了笑,取了步摇,给明兰若插进发髻间:“这步摇真是精致,杆子都是赤金雕出凤凰纹路的,尖尾上的南珠这么大一颗,一点不输上次小姐你掉了的那支宫灯步摇!” 上次那支宫灯步摇是小姐嫁妆里最漂亮贵重的一支,男人拇指大的南珠扣可是珍宝了,大小姐特意为了迎接千岁爷出关才从库房里取出戴的。 可惜骑马去东厂的路上不知掉哪里了,着实可惜了。 明兰若完全笑不出来,看着春明将硕大的南珠穿进她步摇尾扣好,她只觉得羞耻恼火得捏紧了衣袖。 心里把苍乔祖宗十八代骂了一百遍。 那支步摇落在了他手里,他不肯还她,说是什么第一次对食的纪念!他用在她身上后……洗都没舍得洗收起来了! 简直是不要脸的疯子一个! 现在居然照着那玩意打了三支杆身一模一样的步摇! 春明见自家小姐冷着一张绯红的小脸,一副闷气至极的样子,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聪明地决定换了话题—— “小姐,徐家大小姐和莫家二小姐在院子外头,不如叫她们进来陪陪你?” 大小姐对皇帝说秦王迎娶平妻这件事不合适大操大办,只叫些相熟人家的小姐们来就是了,陛下很满意小姐的识趣,同意了。 但徐家夫人、莫家夫人,应该是得到大理寺卿、御史中丞莫大人们的授意,这次除了大人们没有到场,徐家夫人和莫家夫人并着与她们交好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了。 而且送的礼物也不少。 虽然不如秦王府娶周长乐的那样摆了满院子的席面,吃了三天流水席。 但徐夫人、莫夫人等人倒也把明妃府颇为宽敞的正厅坐满了,像个婚宴的样子。 徐秀逸和莫飞燕两个放了礼物,直接相携着来看新娘子。 明兰若闻言,终于浮现出一点笑意:“唤她们进来吧。” 不一会,徐秀逸和莫飞燕两个姑娘便笑吟吟地进来了,一见满身红妆,清艳华贵的明兰若,她们眼里都露出惊艳来。 “难怪当年都说明家有女,耀京城,明姐姐当真好看极了,那周长乐庸脂俗粉,怎么跟姐姐比!”莫飞燕忍不住感慨。 她这样直白简单的夸赞,让明兰若和徐秀逸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飞燕的目光落在明兰若头上,又忍不住惊叹起来:“这步摇真好看,好大的南珠,用在姐姐身上正好!“ 明兰若瞬间抖了抖,抑郁了:“不……用我身上一点都不好! 这步摇的话题,是过不去了吧! 她要疯了! 第154章 苍乔:我生不出明兰若这么大的女儿 倒是徐秀逸敏锐地发现明兰若表情很不自在。 她也不知为何,只点点莫飞燕的鼻尖,换了话题:“周长乐已经是秦王妃了,你有些话别乱说,别给明姐姐添麻烦!” 莫飞燕摸摸鼻尖,轻哼:“我当然不会出去乱说!” 明兰若倒是笑着道:“飞燕这性子直爽,我倒是喜欢。” 她见了太多虚伪的人,反觉得莫飞燕这爱恨分明的性子难得。 徐秀逸看着明兰若笑不及眼底,就坐下来轻声宽慰:“明姐姐,秦王虽非良配,但既然事已至此,你要为自己打算。” 明兰若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脸,淡淡一笑:“原来,我把不情愿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放心,我有分寸的。 “明姐姐,百草堂,你一定要守好了,不要让任何人找理由拿了去,哪怕是秦王殿下。”徐秀逸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随后她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僭越了,便轻声道:“本来这话,也不是我该说的,可是……” “没关系,我知道秀逸你是好心,我的产业谁都拿不走。”明兰若也很欣赏徐秀逸这聪慧灵透的性子。 这姑娘读书读得多,被徐大人养得极好,很有些女中小诸葛的味道。 而且徐秀逸能与她说这些话,可见也是徐大人是卖了她个好,在暗中告诉她即使她被逼嫁给秦王,他们也认可她的本事与能力—— 她在他们依然是明家大小姐,而不只是秦王的平妻。 说话间,就听见门外炮仗声响起,有喜婆子远远的叫声响起:“新郎官来了。” 明兰若看着已经昏暗的天色,面色微凝,淡淡地道:“准备盖头吧。” 看着明兰若盖上了盖头,被丫鬟、喜婆子们送出了门,莫飞燕忍不住难过:“明姐姐这样漂亮聪明的女子,竟也一次次身不由己地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徐秀逸轻叹:“这就是我们女子的宿命,半点不由人。” 莫飞燕咬牙,小圆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哼,我要嫁也是嫁自己喜欢的,贩夫走卒,只要我喜欢,才要被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徐秀逸淡淡地瞥了闺中密友一眼:“你脑子里只有男人了么,就没有想过不嫁人?” 莫飞燕愣住:“你说什么呢,哪个女子不嫁人。” 徐秀逸捏紧了袖子,神色复杂:“我不想嫁人,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会参加科考甚至习武,不想这一辈子好像只能注定囚在小小一方天地里。” 这也是她为什么特别喜欢欣赏明兰若的缘故,那些礼教对她好像没什么用。 明明面临那么多死局,寻常女子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明兰若仿佛都有办法盘活死局,一步步转危为安! 连父亲都赞她有手腕有本事,心智坚韧。 这一头,上官弘业换了新郎红袍,领着人策马来了明妃府。 看着一派热闹,人人恭喜他连娶两房娇妻,他心情就很好。 娶到周长乐是一直以来,母亲的安排,但娶到明兰若是意外收获。 人人都觉得他娶了二婚的明家大小姐是屈就,可他心里清楚,娶了明兰若能带来的利益绝不下于迎娶周长乐。 当看见明兰若戴着红纱盖头从不远处的房里出来那一刻,他眼底闪过惊艳。 红纱盖头下,步摇华美,赤金珍珠流苏摇晃下,盖头下清艳绝色的美人脸若隐若现。 上官弘业忍不住心跳如鼓,他娶周长乐的时候,也从未曾有这样的感受。 他蹙眉,揉了揉自己心口,并不喜欢自己这种毛头小子见到心上人一般的感觉。 明兰若正打算扶着春明的手走向上官弘业,忽然不知哪来的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纤细小手。 明兰若一愣,转头一看,正是同样一身猩红蟒袍,头戴描金乌纱的苍乔。 她忍不住愣了:“你……怎么来了?” “本座的小姑娘出嫁,作为你的长辈,怎么能不来?”苍乔淡淡地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髻上那支宫灯步摇,凤眸闪过幽暗晦涩的笑意:“很乖,你戴这步摇很好看,本座很喜欢。” 明兰若微微僵住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声来:“呵呵——谢谢您老的赏赐!” “不客气!”他扣紧她试图抽回的小手,微笑着强行牵住她向前走。 “别动,教人看着你不情不愿的样子,还以为你不识抬举,本座给你送嫁,是多大的脸面,你该知道的。”苍乔悠悠地道。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柔软的胸口起伏不定,她就知道这大魔头但凡病好些了,就还是那副张嘴闭嘴,讨人嫌的样子! 她上辈子讨厌这家伙,真不是没道理的。 她皮笑肉不笑:“是啊,多谢督主给我脸面。” 如果是其他男人把心爱的女人送嫁给别人,应该是凄美又悲伤的场景吧。 到了这大魔头这里,他就能把人气死,倒是不觉得有多悲伤了。 苍乔握住她的手,没说话,只长指紧紧地扣住她的柔荑,仿佛永远都不会放开。 上官弘业站在院子外,看着苍乔忽然出现在明兰若身边,握住她的手一路牵出来的样子。 他眼神顿时复杂起来,只觉得那画面莫名的刺眼—— 苍乔一身象征着权力的猩红蟒袍,肩膀上暗金绣云纹的华丽披风让他看起来气势非凡,站在同样一身金红的明兰若身边,无比般配。 像……他才是盛装而来迎娶新娘的那个新郎。 上官弘业眼底闪过厌恶冰冷的光:“苍乔这个阉人不是说不来婚礼么?!” “这……。”他周围的侍从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说话间,苍乔已经牵着明兰若到了他面前。 上官弘业伸手过去,要牵明兰若的手,微笑:“难得千岁爷百忙之中还来送嫁,参加我和兰若的婚礼,为她送嫁,您老前厅请。” 看见上官弘业摆出一副男主人的样子,苍乔凤眸阴鹜危险地眯了眯—— “秦王应该知道,本座并不喜欢若若嫁给你,但既是陛下的旨意,希望你好好待咱家的若若,不要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明兰若一听,脸上发烫,心底发紧,这大魔头又开始作妖了,当众说这些话,分明是在警告上官弘业不许碰她! 上官弘业本也是个傲气的人,在战场上十多年,他战无不胜,可在京城里,他却要对太多人低头,连苍乔么个弄权的大太监都能命令他。 此刻,他心情愈发不舒服, 这大太监那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明兰若不愿意被他睡,他还不能睡自己的妻子吗? 阉人就是阉人,看不得别人好! 他身边的谋士白先生见上官弘业表情不对,立刻上前打圆场:“千岁爷果然对大小姐视若己出,我家王爷必定不会辜负明妃娘娘的,您老放心将明大小姐交给殿下。” 这视若己出四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三位主角都沉默了。 苍乔:“……” 什么狗屁视若己出,他很老?怎么可能生得出那么大的女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明兰若:“……” 不行,现在不能笑,她早已训练过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才对。 上官弘业:“……” 原来如此,明国公不在,九千岁这是代入了老父亲的角色来送嫁。 可他陷入了纠结,他要怎么表态呢? 上官弘业想了想,其实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喜欢明兰若的,不管是因为明兰若本身的价值,还是因为她一次次刷新他对她的观感。 既然娶到了手,他就没像外界想的那样要虐待她,故意对她不好来磋磨她。 上官弘业收敛起原本愤怒的表情,很认真地对着苍乔作揖:“督主,您老放心,本王知道您对兰若视如己出,以后本王必会好好照顾若若的,您是若若的长辈,自然也是本王的长辈。” 这句话,上官弘业难得真心。 苍乔看着一副——“本王会尽量做个好女婿,干岳父,您老就放心吧”模样的上官弘业,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原本就苍白的俊脸越发阴鹜到泛出阴狠的青色来:“谁是你长辈……” “噗嗤……哈哈哈。”明兰若终于憋不住,侧脸低笑了起来,眼泪都要忍不住笑出来。 她不会随便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每次都看见苍乔给人吃瘪,这次竟叫上官弘业给他吃了个瘪。 而且这两人的对话实在太好笑了。 苍乔一把狠狠地捏紧了掌心的小手,咬牙切齿地睨着她微笑:“很好笑?” 她竟然敢在别的男人面前笑得这样千娇百媚,上官弘业直勾勾看着她,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明兰若被他捏得一疼,低呼一声:“啊!” 苍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你……” 下一刻,明兰若的手就被上官弘业眼疾手快地抓在掌心:“好了,兰若,我们该去拜堂了!” 说着,上官弘业不客气地挤进苍乔和明兰若之间。 第155章 她的前夫成了“爹” 上官宏业握住明兰若的手,拽着她就打算往前走。 但是下一刻,一只修长苍白的手鬼魅一般地扣住了他的肩膀,他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一道低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嗤笑:“啧,殿下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上官宏业知道苍乔一身武艺修为鬼神莫测,但是再次面对这种碾压式的差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他在战场上也是一员悍将,为什么到了苍乔这里,就能被对方这么随便扣住琵琶骨! 如果这里不是婚礼现场,他真忍不住要和这狗阉人打一架!哪怕是打输了,也要让对方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他咬牙侧脸看着苍乔:“您到底要干什么!” 苍乔冷哼一声:“没规矩,放开若若!” 说着,他看了一眼附近瑟瑟发抖的几个喜婆:“还不把红绸拿来!” 其中一个喜婆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把捧着的红绸花球拿过来,小心地递给明兰若和上官宏业。 他们这才想起,是了,因为没有送嫁出府去新郎官家的过程,新郎就得在这用红绸花球牵着新娘子去前院拜堂。 上官宏业瞥着明兰若接过那红绸,又看了下被他捏在手里的小手,她的手和周长乐、府中其他妾室的娇嫩都不一样,纤细却柔韧,像握住了细长柔软的柳枝。 让他莫名地竟有些心猿意马,想着她的手抚在自己肩上会是什么感觉。 “殿下,该接红绸了!”苍乔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那些心猿意马,强行把一段红绸塞进他手里。 他有点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明兰若的小手,拿过红绸。 但上官宏业瞧着明兰若在红绸的那一头,心情莫名其妙地又生出一点得意或者说满足来——明兰若终于落到他手里了。 今后,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想牵她的手,就牵她的手。 他心情很好地在众人的恭喜中,牵着明兰若去前院。 明兰若拿着花球,抬起眼有些担忧地看了苍乔一眼,还是提步跟着上官弘业走了。 苍乔看着明兰若被上官弘业用红绸牵着一路往前院去,他凤眸里闪过难以忍耐的痛意,但很快眸里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暗色。 “主子爷,要不咱们回去吧,小希少爷还在东厂等着您。”和公公上前低声问,他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子爷心里有多煎熬。 苍乔垂下长长的睫羽,在他皙白的面孔上烙下莫测的阴影:“急什么!” 说着,他也提步跟着去了前院。 前院里一派热闹,礼部派来的负责唱吉时的唱礼官却有些担忧和尴尬,等会拜堂的时候,拜天地和夫妻对拜都好说,可这拜高堂…… 新娘子是被明家除了族的,明国公现在还在东北,国公夫人覃氏还下了禁令,所有明家的人都不许来。 至于秦王的老子——皇帝陛下更是不会来了,这高堂位置空悬,也不知要拜谁。 来参加婚宴的众人看着空荡荡的高堂之位,也都有些尴尬,但也只假作不知道罢了,这场婚礼比秦王娶正妃的婚礼规模差远了。 明兰若倒是毫无所谓,她恨不得干脆不要办这婚礼,可却不得不办,便只能做出一副为明帝考虑的样子,把规模压缩到最小。 她能看得见苍乔情绪刚才是不对劲的。 进了正厅,众人摆开热闹的架势,喜乐声起,礼部的唱礼官开始唱吟:“新郎、新娘入场!一拜天地!”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跟着上官宏业拜了下去。 “二拜高……!”礼部唱礼官刚开始唱吟,就看见一道猩红优雅的身影慵懒地在高堂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众人愣住了,齐齐看着坐在上首的矜贵身影。 “千岁爷,您这是?”礼部唱礼官小心又讨好地问。 苍乔淡淡地道:“方才看着干外甥女嫁人高兴,忘了说,本座是替陛下来的。” 说着,他随意地看了眼和公公,和公公立刻拿出一把玉如意放在桌面上:“这是陛下赏赐给明王妃的。” 唱礼官闻言一惊,众人也都很是惊讶,陛下派人替代自己参加婚礼,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秦王娶周长乐当正妃的时候,也没这一份荣耀!何况九千岁是什么身份,那是陛下面前独一份的荣宠! 众人心知肚明,九千岁这是在陛下面前为自家干外甥女求的脸面! 唱礼官赶紧笑得谄媚地冲着苍乔作揖:“使得,使得,您老坐这位置最合适不过。” 明兰若却透过盖头红纱看着苍乔坐在上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轻颤了下,不自在地别开眸子。 这叫什么事儿呢? 给自己的‘前夫’行拜父母的礼? 这人果然不是个让人省心的,非要亲眼坐在上首看着她和上官宏业拜他,无非是他要她把一幕刻在她脑子里。 让她记住,他的‘不甘’,记住她“欠”了他一场拜堂,记住她欠了他的…… 他做事一向就是这样决绝又狠厉,哪怕对他自己。 上官宏业只觉得气氛古怪,却也只以为苍乔不愿意明兰若嫁给他,坐在父母之位,是为了当长辈替明兰若压阵。 好叫他知道明兰若有他这个干舅舅撑腰。 他暗自邪笑一声,干舅舅就算是亲爹都管不到嫁出去女儿的闺房中事,他还能看着他们洞房不成? 但拜个太监当高堂,还真是叫人不爽! “二拜高堂!”唱礼官再次高吟起来。 上官宏业轻哼一声,还是牵着明兰若向苍乔再次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苍乔看着明兰若和上官宏业再次对拜,指尖深深地扣紧了桌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唱礼官宣布礼成。 一对新人被送进了新房。 不少人想过来巴结,又畏惧于苍乔身上那种阴冷威压的气势。 秦王身边的长随过来客气恭谨地道:“千岁爷,王爷一会出来敬酒,您请上席坐。” 他却忽然起身面无表情地道:“本座还有公务,不奉陪了。” 说罢,拂袖而去! 和公公几个立刻跟了上去。 东厂的人走了,众人都松了口气,方才热闹地推杯换盏起来。 上官宏业牵着明兰若进了洞房,他就准备去前厅会客了。 明兰若却叫住了他,淡淡道:“秦王殿下不要喝多了,晚间,你我还有要事商谈。” 上官宏业一愣,看着戴着盖头的无双美人,笑容深了深:“放心,不会耽误洞房的。” 说罢,他得意地转身离开。 明兰若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的背影,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上官宏业那么能脑补! 她瞥了眼房间里礼部派来的喜婆和喜娘,便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喜婆和喜娘看着明兰若直接自己掀了盖头就已经表情一言难尽了,再看这位明妃娘娘连她们都要赶走,都懵了。 “明妃娘娘……可是这礼未成啊!”为首的喜婆硬着头皮道。 怎么说都是王爷娶平妻,这位明妃娘娘身份可不低,怎么这婚礼搞得跟扮家家酒似的。 明兰若冷淡地道:“我乏了,你们都在春明那里领了红包下去吧,不要叫我说第二遍。” 一群喜娘和喜婆子立刻头皮一麻,这位娘娘看着美貌,只是冷着脸的样子气势叫人害怕。 她们立刻都领了红包离开。 明兰若有些烦闷:“替我脱这身喜服,摆膳吧,天黑了。” 她可没兴趣真当那新娘,在这里等上官宏业,连饭都没得吃。 春明看着明兰若,知她在牵挂什么,一边取了常服过来,一边小声道:“千岁爷回了东厂了。” 明兰若闻言,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春明才要替她解了喜服外袍,却忽然听见大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 她蹙眉看去:“谁那么没规矩。” 谁知门口,站着个眉目极漂亮清秀的太监,他笑眯眯地道:“春明姐姐是吗,千岁爷让我来的,咱家以后就跟着王妃娘娘了。” 说着,他也不等明兰若允许,径自进来,对着明兰若作揖:“小焰子见过明妃娘娘。” 明兰若看着那十来岁模样的娃娃脸蓝袍小太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块苍乔的赤金腰牌上,确认他是东厂的人。 她眉心微拧:“千岁爷让你这么没规矩么?没瞧着我在换衣衫?” 小焰子笑吟吟地道:“爷说了,要小焰子亲自伺候您把这身衣衫换下来烧了,小焰子在宫里也是贴身伺候过贵妃和德妃娘娘的,必能伺候好您。” 太监不是男子,是不讲究男女大防的。 明兰若一脸无语,苍乔这人真是睚眦必报,这有必要非得现在烧喜服吗? 还专门派了个小太监过来说是跟着她,其实是为了监视她会不会和上官宏业有一腿吧?! 她有些无奈:“行吧,你出去,我一会就换下来,让你拿去。” 小焰子摇摇头,一脸无辜:“娘娘,您别为难小的,爷说了要伺候您换下来。” 春明刚想骂人:“你这小子……” 明兰若却忽然弯起明眸盯着他,盯得小焰子都有点不自在。 “娘娘?”他试探着问。 好一会,明兰若却忽然微笑着问:“你说你们爷要你伺候我换喜服?” 小焰子顿了顿,还是点点头:“是。” 明兰若淡淡吩咐:“春明,你出去准备饭菜吧,这里有小焰子伺候就行。” 春明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小姐:“可是……” 明兰若:“去吧。” 春明只得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小焰子一眼:“小太监也不可以乱看。” 小焰子温软乖觉地点头:“是,春明姐姐,小焰子宫里出来的,懂伺候女主子的规矩。” 目送春明离开,小焰子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明兰若已经半褪了外裳,露出里衣和漂亮的锁骨。 他呆了一下:“你……怎么。” 明兰若淡淡道:“大惊小怪做什么,不是在宫里伺候过贵主子们的么,过来宽衣。” 小焰子漂亮的大眼里闪过复杂神色,随后垂下眸子,乖巧地道:“是。” 第156章 明兰若,你这是要杀夫! 小焰子上前熟练而轻巧地替她将上裳挂好:“是,娘娘。” 等他转眼过来,便看见明兰若伸开手,示意他替她解裙。 不知怎么,瞧着她这样泰然自若,小焰子表情有些僵硬,但手指却很灵巧地替她解开了裙子。 这里衣里裙都用的鲛纱,所以光华极美,略显单薄微透,只穿了这样一身里衣里裙的美人,细腰长腿一览无余。 小焰子头低了下去,盯着那双若隐若现的雪白长腿,眼角微微泛出点红晕来。 明兰若挑眉:“你头这样低怎么给我换常服?” 小焰子窒了下,闪过一点压抑的光,瞧着衣架子上是两套裙子,便低声问:“您打算穿哪套?” 明兰若星眸里闪过异色,慧黠一笑:“就那套齐胸襦裙吧。” 小焰子手脚利落地取了那套浅紫襦裙伺候着她穿上,但齐胸襦裙是需要胸口系绳带的。 他握住那系带,迟疑着,忍不住看了眼明兰若,却见她微微一笑:“怎么了?” “没怎么……”小焰子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怒意,替她系妥了绳带。 不管他动作怎么小心,但是难免触碰到不该碰的禁地,可明妃娘娘似乎并不介意,只淡然处之。 他额间却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指尖微紧。 等伺候好她换上这一身淡紫的襦裙,他终是忍不住低声道:“明妃娘娘很习惯别的男子这样伺候您么?” 明兰若坐到梳妆镜前,似笑非笑地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也算男人么,之前你家千岁爷倒是也伺候过我梳妆一两回,他手法不错。” 一句话让小焰子噎住了,竟有点无语凝噎的感觉。 她悠悠道:“替我把头上的发饰取下来吧,重得慌。” 小焰子走到她身后,取了梳子沾了蔷薇香油,替她慢慢地将发髻上其他饰物都拆了,只是碰到那步摇时。 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不满的阴郁:“娘娘,千岁爷说了,不许您取这个的!” 明兰若透过西洋水银镜看着他,明眸弯起来,轻哂:“那就不取吧。” 小焰子将她脱下来的喜袍收了起来。 不多时,春明便过来布菜,明兰若泰然自若地招呼春明一块坐下来用晚餐。 小焰子自觉而细心地为她布菜。 她瞧了眼少年太监:“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既然你家爷要让你跟着我,那就坐下来罢。” 小焰子还是乖巧地摇摇头:“您用膳就好,今日小焰子不饿。” 他在这洞房里,毫无食欲。 明兰若明丽大眼微闪,也没搭理他,径自和春明一起用膳。 春明发现小焰子仿佛很了解明兰若的口味,布菜都是自家大小姐喜欢的口味,细心得很。 用膳之后,他取了香兰水,伺候明兰若周到地擦手,净面。 春明都忍不住纳闷:“督主是专门训练你伺候大小姐的么?” 这对大小姐习惯熟稔程度,都快赶上她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了。 小焰子手上一顿,乖觉温软地笑了笑:“是的。” 春明忍不住感慨:“督主对大小姐真上心呢。” 明兰若瞧着天色,淡淡地吩咐春明:“一会去前院看看秦王送完了客人没有,别让他喝多了,一会话都说不成。” 春明回来的时候,秦王上官宏业也跟着回来了。 他喝了不少,但脚下还是稳当的,一进门,就看见明兰若正在点着几盏熏香灯。 那清洌冰冷的香气,似有醒酒的功能,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也看见明兰若换了一身浅紫襦裙,竟不是之前的喜服了。 上官宏业眉心一拧:“喜娘和喜婆们都去哪里了?” 他这才注意到这洞房,除了贴了两个“囍”字外,床褥换成了红色,布置得相当简单,甚至可以说——敷衍。 只有一大丛红蔷倒是开得喜气。 明兰若坐在窗边的小桌边,一边烹茶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她们都走了,坐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上官宏业丹凤眼里闪过异光,俊酷的面容也沉了下来,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来,不满地道:“明兰若,今日你我大婚,就算你心中对不能成为正妃不满,也不该连最后的礼仪都不守!” 她竟然就这么赶走了喜娘和喜婆子,这等于最后洞房里的几个步骤没有完成,这算什么婚礼! 春明见主子们要说话了,立刻示意小焰子离开。 小焰子也乖乖地跟着她出了门,但却不肯跟她去耳房:“千岁爷说了,要在明妃身边守着。” 春明瞧着他那固执的样子,摇摇头转身走了,这小子愿意守门就守着吧。 小焰子眯了眯眼,沉静下来,略催动内力,屏住呼吸就能听见房内的对话了。 房内,明兰若递给了上官宏业一杯茶:“秦王殿下应该很清楚,你我这场联姻是我要保命,你要从我身上捞好处,既然如此,何不简单点?” 明兰若这样干脆冷静地挑破面上这点遮掩,直接道出这一场联姻的本质,让上官宏业面色微沉。 他冷冷地道:“所以呢?你以后都还是我的妻!” 明兰若在他面前放下那杯茶,微笑纠正:“你名义上的妻,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也不会跟秦王妃周长乐争任何东西,而且我会为你击败太子!” 上官宏业轻嗤一声,丹凤眸里精光毕露:“你已经是本王的妻,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我这条船上的人,你想不想都得助我击败太子,唯有我登上皇位,你和明国公府才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兰若抿了口茶,赞赏地鼓掌:“不错,这才是我认识那个杀伐果决,算计枕边人也不手软的秦王殿下,而不是整天脑补天下女子都爱你的傻子!” “明兰若!”上官宏业恼火地冷了脸。 她这明褒暗贬的,当他听不出来吗! 明兰若悠悠道:“可太子殿下也说了,只要我能挑拨得你秦王后院起火,比如——您的母亲、周家,还有许多支持您却不满我当平妻的人内斗,等他登上皇位,也会保我和明国公府平安。” “你……”上官宏业愣住了,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为什么明兰若可以这么直白说出来。 她就不怕以后周家或者支持他的人出事,他会怀疑到她头上吗? “太子的那些鬼话你也信,你信那个伪君子,倒是不如信本王这个真小人,那种人登上帝位只怕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明国公府!” 上官宏业冷笑,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至少他后来再未掩饰过他的野心和对她的利用。 明兰若轻笑:“是啊,可惜周家和不少支持殿下的人都想要我死。” 上官宏业一顿,随后蹙下剑眉又不以为意地道:“这都是小事,我会解决。” 舅舅他们……如果知道兰若为他所用,自然不该再为难她。 “你这脑子可以在战场上调兵遣将,可却太不了解这朝中后宅阴私狠辣的斗争,我和周家早就结下死仇,不然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帮你,让我嫁给你?他像个做善事的人?” 明兰若简直不知道说上官宏业是聪明还是蠢了,只冷笑了一声。 上官宏业一僵,他倒是没想到明兰若竟然也清楚太子和他做了交易。 明兰若淡淡道:“我的命在殿下眼里这样轻浮啊,知道对我来说,最理想的局面是什么吗?” 上官宏业挑眉,眯起眼看她:“是什么?” 明兰若拿过他的杯子和她手里的一对杯子,看着上官宏业微微一笑:“是像这样——你和太子,你们都死!自然不会有人威胁我了!” 只听得“哐当”一声,两只杯子彻底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上官宏业俊酷的面容上脸色骤变,阴沉而铁青,手也瞬间去握他腰间的佩剑,但是一摸腰间,却空空如也。 “殿下忘了,今日你我大婚呢,哪里能佩剑,我要杀你,刚才这茶水里就会有毒。”明兰若笑了,难得的温婉妩媚。 可看在上官宏业眼里,却阴森冰冷。 门外的小焰子漂亮的面孔上却露出个诡异又愉快的笑容来。 明妃小娘娘倒算是识趣,脑子也好使。 他指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想起给她系裙带时的触感——小娘娘真软,又香又软呢。 第157章 你我只能是表面夫妻 他俊颜阴沉,压抑着恼恨愤怒:“明兰若,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诛九族!” 她竟然说得这样直白——想要他和跟太子死! 明兰若美眸微闪:“殿下何必生气,每个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你非逼着我嫁给你,不也是想利用我扳倒太子吗?” 她再次拿出一只杯子放在面前,慢条斯理地倒茶:“这场联姻不过是幌子,我要的是阖家平安,独善其身,等扳倒太子之后,你我和离,你有本事自管去抢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她举起杯子给他:“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付你或者周家,又或者……再与太子结盟,这样,不好吗?” 上官宏业的目光从满地碎瓷片,移动到明兰若美丽的面容上。 他忽然冷冷地问:“这场联姻当成幌子,也就是我不能碰你,你私下与我也不是夫妻,只是合作伙伴?” 明兰若微笑:“没错。” 上官宏业抬手“砰”地一下子拍在桌上,伸手就擒住明兰若的手腕,满是怒意—— “明兰若,给你脸了是吧,当初是你追着我跑,如今得偿所愿,你倒是做出这副样子,是为了报复本王当年对你的利用还是嫉妒长乐占了正妃之位?!” 她竟敢提出不许碰她这样荒诞的要求! 明兰若抬起清艳小脸,轻慢地弯起红唇:“上官宏业,你也知道那是以前,我已经说了我当初眼瞎才会看上你,你要觉得是报复也无所谓。” “你!”上官宏业看着她冰冷平静的美眸,脸色变幻莫测,心情压抑。 好一会,他忽然松了手,俊酷的面容里闪过平静:“成霸业者,不拘小节,本王要那个位置,少不得用手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以前,是我看轻了你,抱歉。”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解释,在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女人只分成有用和没有两种。 有用的可以作为结盟对象,或者暖床、或者绵延子嗣,稳固后宅。 还有一种有用则是会带来麻烦,但用好了,是一把不错的匕首,明兰若以前那副善妒又莽撞,却出身不错和周长乐是一个路子,母妃已经为他选了能稳固军权的周长乐。 明兰若自然更合适成为那把放在敌人身边的匕首,所以他希望她能嫁给太子,为他所用,背刺太子。 可现在,他却发现她更合适成为伙伴,成为放在他身边开了锋的宝剑。 所以,他第一次耐心地解释,也算是对她的开解,也算是尊重。 明兰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对上官宏业没有任何感觉,只剩下冰冷与恨意的心脏竟因为那一句“抱歉”忽然变得很难受。 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的心口—— 神思整个都模糊了起来。 上官宏业看着她表情不对,精巧的小脸渐渐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眉头一拧,抬手将要倒下去的她扶住,抱在怀中:“你怎么了?” 明兰若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额头浸出细细的冷汗,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动弹不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魂魄都要被抽离一样。 上官宏业慌了,正要叫人:“来人……” 但是下一刻,明兰若忽然捏紧了他的手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没事。” 她心底积压的那些晦暗的灰尘仿佛随着痛苦消失,也慢慢消散,整个人都灵台清明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那些痛也许是上辈子死前太痛、太苦了,留下对上官宏业的不甘与留恋。 终于在上官宏业承认了他那些利用与心机,甚至终于正视她而感到歉意后。 彻底都消散了,她不必午夜梦回,再为自己曾经的错付痛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从此可以轻装上路—— 当年是她做错事,选错路,跪着也要走完,前生的自己付出的代价是她应得的。 如果换做现在手握权力,想要捅破天的她,大概也会做利用别人性命的事,这种皇权斗争里,不可能不手染血腥。 但,她会说清楚代价,由对方选择做不做。 而不会像上官宏业这样心安理得地利用女子对他的情意。 可……谁让她轻贱了自己,眼里只有男人呢,自己都轻贱自己,也怪不得别人更轻贱她。 明兰若坐直了身子,心里一片清明。 她明媚的眼轻轻弯了起来,将杯子塞进他手里:“殿下既然能与我说这些,那说明您脑子是清醒的,应该知道与我做名义上的夫妻,私下结盟是最好的选择。” 她身体还有在发软,暂时没有力气脱离他的怀抱。 上官宏业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一身软香袭人,他却只觉得心头沉重——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绝不是可以随便轻贱的那些女人,她不想跟他做夫妻。 他看着手里那只杯子——如果喝了这杯茶,等于同意她的提议! 她摔了杯子,又重新拿新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不同意,她会拼尽本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叫他像杯子一样碎裂! 这些日子,她周旋在太子和他之间,无时无刻都在证明她有本事做到这点! 可是明知道他该同意她的提议,这利益交换,他不亏,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身体而已。 可……他却突然觉得……舍得不。 上官宏业面色阴沉复杂,还没给出他的答案时,大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嚣张踹开。 一道人影飞掠进来,利落干脆地将明兰若从他怀里抢过来,托着她退开两丈之外。 上官宏业怒视面前那漂亮的娃娃脸小太监:“哪来的狗奴才,竟敢如此无礼!” 小焰子同样阴沉着脸,托抱着明兰若:“奴才是千岁爷放在娘娘边的,千岁爷说了,您不能强迫明妃娘娘做她不愿意的事!” 明兰若被这少年模样的太监强行抱在怀里,竟是动弹不得,她一脸无语,想说什么,又忍耐了下去。 “你!”上官宏业脸色瞬间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忍不住想,明兰若这样嚣张的步步紧逼,是不是就仗着九千岁的分量!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闹腾声,上官宏业的侍卫一脸无奈地领了一个婆子和侍女进来。 “王爷啊……求您回去看看王妃吧,王妃娘娘突然腹痛不止。” 那婆子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身上穿着衣袍都是锦缎的,正是周长乐身边的陪嫁嬷嬷。 进门她看也不看明兰若,只冲着上官宏业哭跪下去。 上官宏业也不是傻子,这种争宠的戏份,他小时候在宫里看妃嫔上演太多了。 他忍不住转脸去看明兰若,试图在她脸上看出来一点什么异样,比如吃醋。 但明兰若只看着他,淡淡地问:‘王爷到底喝不喝那杯茶,再不喝茶就凉了。’ 暗含警告的意味,不过是在表示他不喝这杯茶,她就要倒戈相向。 上官宏业捏着茶杯的手背青筋毕露,最后还是一口喝了那杯茶,随后“砰”地一声怒气冲冲地砸了茶杯。 他冷冷地道:“明兰若,有你求我的那天!” 他依然不信她会能这么随便放下多年情意! 无非就是因为他曾经利用她,导致她后来不知失身给了什么人,身败名裂,被家族驱赶,被下嫁死人和圈禁。 所以她才不甘和怨恨,他能理解,也愿意先做对假夫妻,就算是补偿她,让她有想清楚的机会!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那婆子领侍女,趾高气扬地朝着明兰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什么明妃娘娘,什么平妻,王爷还不是回到了王妃身边! 明兰若却差点笑出来,只觉得周长乐这蠢姑娘竟难得做了一回很对的事儿——妙极了。 终于把上官宏业这家伙逼走了! …… 看着所有人都走了,小焰子将明兰若放在床上,走过去将大门关上,才折回明兰若身边。 他冷着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小娘娘为何在秦王怀里?你是不是忘了答应督主什么,是不是在欺骗督主的感情!” 明兰若看着老大不高兴的‘小太监’,牙痒痒的:“……” 呵呵,欺骗感情这种看小怨妇似的话都问出来了,有些人呢,明明心里满是怨气,还非要凑过来找不自在! 明兰若乌溜溜的明媚眼珠子一转,忽然娇软了身形:“那是因为我刚才突然心口疼啊。” 小焰子看着明兰若还带着点苍白的小脸,阴郁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哪里疼……” 他是听见了他们在房间里说话的,知道她刚才是有些不舒服。 但下一刻,他硬生生地把差点摸上她心口的手收了回来,板着漂亮的脸蛋:“咱家替王妃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过来替我按按穴道。“明兰若靠在床上,慵懒又不客气地命令。 小焰子忍了忍,还是不得不乖巧地坐过去。 明兰若瞧着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忽然伸出一只雪白的小脚大喇喇地搁在他大腿上:“哪,按脚。 小焰子僵住了,差点想起身揪住她问为什么可以这么随便! 第158章 让他不高兴的人,都得死! 可他一垂眸,对上明兰若通透的眸子,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一般。 蓝衣小太监一咬牙,忽然起身行礼:“督主还在咱家回报消息,小娘娘见谅。” 说罢,他转身匆匆提着那一包明兰若换下来的婚服转身就跑了。 明兰若看着他的背影倒是也没阻止,瞧着他走远了,才轻哂了一声:“笨蛋。” “大小姐,怎么那小太监跑了,跟谁追着咬他一样?”春明纳闷地端着水盆进来。 明兰若轻嗤一声,眯起大眼睛:“谁知道呢,大概被自作聪明虫咬了。” 春明愈发惊讶:“还有这种虫?” 自作聪明虫是什么虫?莫非是苗疆的蛊? 明兰若摸了摸正在自己床头努力结网,准备睡觉的大黄脑袋,拉长了声音:“是啊。” 大黄不客气地伸出爪子推掉她骚扰自己的指尖,八只眼翻了个白眼——这魔女真能扯蛋! 本大王都不知道有这种虫! 这头小焰子提着那喜袍出了明妃府,门口一辆马车直接将他接上了马车。 小焰子一上车,就把那喜袍扔给和公公,厌恶地道:“烧了。” 和公公眼神落在那喜袍上,露出一点无奈来:“您这是何必,如果叫明大小姐知道了,必定要跟您生气。” 小焰子抑郁冷漠地道:“生气?咱们东厂本来就是做这行的,侦查刺探都是本分,我本来就是这么下作的人,她喜欢不喜欢,都得受着!” 和公公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纳闷,这位是被明大小姐喂了火药了,怎么呛成这副样子? 他还是小声地劝着:“您这身体还没全恢复,别老用缩骨功,太耗费内力修为。” 将成年人身形缩成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自家主子爷他身体还没好完,这么折腾不像话! 小焰子淡淡地道:“咱家自有分寸。” 他取了一面镜子对着脸看了看,冷哼:“这张人皮面具做得不错,倒是好看的,多备两张一样的。” 和公公默默地想,您老只要出现在明大小姐面前,就非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不管是隐书生也好,还是小焰子也罢,坚决拒绝戴着不好看的人皮面具出现在大小姐面前。 可爷这样爱美又招摇,迟早会被明大小姐发现! 小焰子忽然冷冷地看过来:“吩咐那个替本座扮演隐书生的影子,老老实实地呆在西跨院,没事不许出来,如果被人发现不对劲,本座唯你是问!” 和公公一惊,只得道:“是。”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最近秦卫长伤好了些,他心情低落常去景山祭拜云霓的墓,然后去茶楼听戏。” 小焰子眯起大眼:“听戏?” 和公公道:“是云霓卫长很喜欢的那一出——牡丹亭。” 小焰子慵懒优雅地靠在软枕上:“他倒是挺长情的,怎么,戏班有问题,还是茶楼有问题?” 和公公低声道:“属下叫人查了,那戏班很是有名,曾经出入过太子府和秦王府,当然也出入过其他王公贵族府邸,面上看着没问题。” 但是他们这些做探子的人,有些东西看多了,就总觉得有问题,这么一查,便发现那戏班这有点古怪了。 小焰子眯起眼,摸着自己漂亮略带稚气的脸皮子:“呵,不管秦玉沉是不是知道那戏班有问题,这戏班子是个好东西……” 少年太监对这着镜子露出个稚气到邪气凛然的笑容:“逼着我的明妃小娘娘嫁人,就该有人付出血的代价呢,让我想想这次都要死谁,嗯,不急,好好再盯一段时间!” 让他不高兴的人,迟早都得死! 慢慢地剪除掉他们的羽翼,看着那些家伙垂死挣扎一定很有意思!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换了一副恶毒美貌少年的人皮,心性仿佛也跟着换了,言谈举止都跟着变。 他心情复杂,爷最擅演戏与蛊惑人心,就像千面修罗王,所以没人比他更适应东厂和锦衣卫这些肮脏的活,更让他短时间里成为东厂最年轻就大权在握的掌印督主。 可爷用这种千人千面的模样,去对待明家大小姐,只怕不合适,日后若明家大小姐知道了……就不妙了。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十来日。 上官宏业没有再踏入明妃府一步,日日都在秦王府,外头人人都低声议论明兰若这是“失宠了” 京城最热闹的酒楼里,一群公子哥们正在嘀咕议论。 “我就说明兰若这种破鞋,是硬被陛下塞给秦王殿下的,她怎么能跟周王妃比!”一个蓝衣瘦公子冷哼。 坐他旁边的胖公子,一边喝酒,一边笑得猥琐:“那可不一定,明王妃生得美貌,又是二婚,床上肯定比那些处子风情多了。” “那秦王殿下为何不去明妃府?定是嫌弃二手货!”又有纨绔嘿嘿笑了起来。 只是他们话音才落,就忽然看见门外进来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冷冷地将他们一群人围了起来:“来啊,将这群人押走!” 那蓝衣瘦公子一惊,火冒三丈:“你们怎么呢随便抓人!你知道我们是谁?!” 此时楼上传来一道冷冽的女子声音:“哼,妄议论皇族,按律当打二十个板子,管你们是谁!何况不过一个安宁公家庶出的二公子、还有户部员外郎家嫡公子……乌合之众倒是敢到处摆谱了!” 几个纨绔一抬头才看见楼上站着那眉目灵动又带着点凶悍模样的少女。 五城兵马司的人立刻朝她拱手:“多谢莫小姐举报!” 蓝衣瘦子气死了:“哪来的死丫头敢羞辱……” 那胖子认出来,赶紧拦下身边愤愤不平的蓝衣瘦公子:“别,那是御史中丞家的嫡小姐,她爹就是负责找茬的,万一她爹参咱们爹一本,你我可不就是打二十板子完事了!” 一群纨绔闻言,立刻慌张地抬袖遮住脸,生怕被看出是谁来。 看着他们狼狈地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莫飞燕这才扬眉吐气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明兰若有些好笑:“我这个被议论的都无所谓,你倒是气性大。” 上官宏业不来明妃府,本来就是她的目的,自然无所谓别人眼里她“失宠”。 莫飞燕托着下巴,笑容灿烂:“反正我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你,谁敢说明姐姐不好,我就教训他们!” 这些日,她可靠着这一手,收拾了不少混账纨绔! 明兰若瞧着明媚热烈的小姑娘,心底暖暖的,有人保护的感觉总是很好的。 可不知为什么,她好像隐约记得,飞燕好像……早逝,也不知是否她记错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一队禁军飞奔而至,竟一下包围了酒楼。 为首那浑身煞气的禁军副统领队长进了门,厉声道:“给我搜,务必将明王妃带出来,押入宫中!” 第159章 她死定了! 莫飞燕脸色一变,立刻看向明兰若:“明姐姐……。” 明兰若轻轻拍拍她的手:“没关系的。” 酒楼里兵荒马乱,她观察了一会,看向跟着自己来的景和、周如故:“景和跟我进宫,如故先回去。” 周如故立刻会意地点点头,隐入其他慌乱的客人之中消失不见。 随后,明兰若平静地起身下了楼,莫飞燕不放心也带着自己的婢女跟着下楼。 “不必惊扰其他客人,我在这里。”明兰若悠悠地道。 那禁军副统领一见她,立刻厉声道:“她在那里,拿下,押入囚车!” 周围的民众面面相觑不知这看起来柔和清艳的美人犯了什么事。 明兰若挑眉:“我犯了什么罪,就押入囚车了?” 她冷眼看着门外的囚车,知道这绝对有蹊跷,哪里有不经会审就用囚车拿人的。 她这堂堂明王妃坐了囚车,就算无罪开释,也是尊严丧尽,在京城也不用混了。 “这是陛下的口谕,将明妃押上马车!”禁军副统领冷哼一声,毫不给面子。 早有人给他打了招呼,就是要这明兰若押入宫的路上丢尽脸面。 他话音未落,忽然半空一声鞭响。 那副统领不防,“呯”地一下被抽了一鞭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疼得他呲牙咧嘴。 “是谁!”那禁军副统领狼狈又恼恨,一众禁军也齐齐抽刀。 却见慕青书正从马上翻身下来,提着鞭子冷声道:“岂有此理,宫中出事,陛下让你将人带进宫,是让你押送罪犯吗!” 那禁军副统领一见来人,立刻忍痛勉强着拱手:“统领,您怎么来了。” 今日慕青书沐休,他值守,才收了银子要收拾这明妃娘娘。 毕竟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明眼人都知道这明妃娘娘要完了,不然他也不敢这样! 哪里知道慕青书半途又杀了出来! 明兰若一见慕青书,便微微一笑:“慕统领。” “走吧。”慕青书看着她美丽的面容,眼神温和下去,示意人牵过马车。 一众禁军们自然也收了刀剑,让自家统领送人上车。 坐上马车,她看向马车边守着的慕青书:“慕统领,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发现那些禁军气势汹汹,尤其是那副统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敏锐察觉出不对劲,立刻让周如故的人去找慕青书。 慕青书作为禁军统领就算沐休,也一定会时刻关注宫里情况,她需要通过他解局势,否则仓促,太容易输。 慕青书沉声道:“姑祖母今早出事了!” 明兰若一惊:“太后出了什么事?!” 慕青书神色沉重:“姑祖母今早突然病重,吐血昏迷,宫中太医们会诊,排除了中毒,最后太医们怀疑或者说……认定是你开的苗药有问题。” 明兰若一愣,本能地道:“不可能!” 明明这些日子经过她的治疗,太后娘娘都已经好转了许多! 慕青书蹙眉:“所以这件事非常蹊跷,太后娘娘吐血时,就押下此事没有马上告诉陛下,要求细查吃穿用度里有没有人下毒,可查到她昏迷,都没查出异常,这事就押不住了。” 明兰若微微捏紧了帕子,复杂又感动,太后娘娘直到生命垂危,都还记挂着她。 慕青书道:“你开的药……太医院们的太医看不明白,只说太奇诡,所以……。” “因为他们看不明白,查不出别的问题时,就干脆说是药的问题。”明兰若干脆地接过话。 慕青书叹气:“陛下事母至孝,所以得知此事后震怒,下令将你押入宫中,禁军那边,估计有人暗中使了银子,这事我会查。” 明兰若有所思的轻笑:“呵,有意思。” 她开的苗药里有不少类似斑蝥、五步蛇之类的毒物,太医院的太医们害怕治不好太后,自然把所有的罪责怪在她头上最好。 宫中太后娘娘才出事,就有人立刻借着机会想要作践她——禁军副统领直接拖着囚车来抓她。 这是认定太后娘娘必定会死,还是认定她必定难逃一死? 明兰若想了想,低声吩咐了景和几句话。 景和听完一愣:“可是,小姐你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 明兰若轻声道:“你在外头能做的事会比我多。” 景和只得点头。 进了宫,明兰若就被慕青书带进了慈安宫,慕青书带路,也无人敢为难她。 她进了内殿,就看见明帝正焦灼地走来走去,一见她进来,抬手就拿茶盏朝着她砸了过去。 明兰若立刻敏捷地一转身,避开了砸来的茶盏。 “哐当!”一声,茶盏碎在她身后。 明帝气得脸色铁青:“你还敢躲!”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陛下,臣女如果被砸伤了,就没法为太后娘娘治疗了!” “还治疗,就是你下的那些猛药,才让太后成了那个样子,朕看你是活腻了!”明帝阴沉着脸,恨不得现在就叫人砍了她。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太后如此疼爱你,你就是这么害她的,当真是恶毒!” 明兰若这才注意到明帝身边还有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虽然一身华服却也掩不住她那张憔悴苍老的面孔。 不是元嘉大长公主又是谁! 明兰若眯了眯大眼,这位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这世上怕是没那么多巧合。 “太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如果是我药方子的问题,又怎么会现在才发作?”明兰若淡淡地开口。 明帝一愣,太后的身体确实这些日子好了不少,自从明兰若接手了太后的治疗,太后就再没犯过病。 “陛下,本宫看她是为了让百草堂的生意做大,所以冒险给太后用了猛药,压住了太后的病,而却会缩短太后的寿命!” 元嘉大长公主冷笑一声,看向那些太医:“不信,问问诸位可曾再替太后看诊过?” 一群太医们齐齐摇头,自从明王妃替太后诊治之后,他们都没替太后看病了。 “明王妃,您那药方子,太诡奇,用的很多药都猛,我们确实有担心您是不是用了猛药。”为首的太医忍不住说出他们想说很久的话。 明帝怒道:“明兰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个太医可能被收买,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明兰若的药方就一定有问题!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您就算认定是我的药方有问题,也该让我看看太后的病情,现在兴师问罪是不是太早了?” “你——!”明帝被怼了一下,气结于心。 元嘉大长公主却立刻道:“陛下,此女心性恶毒,沽名钓誉!再让她去看太后,说不定太后娘娘会被她害死!” “既然大长公主认定太后娘娘会死,我看了说不定为了自己小命还会努力挽救,不看,太后岂不是更没得治?”明兰若挑眉。 你这伶牙俐齿的贱人!元嘉大长公主咬牙切齿还想骂什么。 一道娇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总不能就干等着呀,明王妃要看,就让她看呗。” 明帝一看来人脸色虽然还很难看,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爱妃这么过来了?” 春昭仪袅娜地端着食盒进来,软声道:“听闻陛下心焦,奴家心忧,所以熬了清心羹来送给陛下。” 即使已经成为九嫔之首,春昭仪永远如民间一般自称奴家,娇软又妩媚。 明兰若看着春昭仪,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微笑。 明帝喝了一口春昭仪的清心羹,冷冷地看着明兰若:“你去看太后吧,治不好太后,你和你儿子就去给太后陪葬。” 春昭仪说得也有道理。 “是。”明兰若淡淡地道。 元嘉大长公主眼底闪过恼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冷哼一声。 明兰若一个死丫头片子能看出什么,她死定了。 第160章 苍乔:求我啊 明兰若进了内殿,宫婢们人人眼中含泪,脸色苍白。 覃嬷嬷一见她就立刻迎了上来,担忧地道:“明王妃,怎么办?” 太后娘娘怀疑她自己是中毒了,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宫事司最知道各种阴私手段的老嬷嬷都查了一轮。 什么都没查出来。 只有明兰若的药方,又是斑蝥、又是五步蛇,又是五鬼毒蝎……太医们对明兰若的方子本就充满了质疑。 当初太后懒得让他们来她耳边唠叨,就不让太医们来问她的平安脉了,结果反到是成了明兰若心怀不轨,蒙蔽太后的“罪证” 明兰若点点头:“慕统领已经告诉我了原委,我先看看太后。” 她其实很感动太后身边的亲信是相信她的。 覃嬷嬷陪着她到了一脸惨白昏迷不醒的太后身边坐下,她立刻开始替太后诊脉,又查看太后吐出的血和替太后查体。 这一番检查下来,明兰若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心惊。 她原本也认定了太后是中毒,可着一查,太后脉象一片混乱,而且气血淤窒,脉息越来越弱,确实是心疾爆发的样子! 现在太后用人参之类的东西吊着命,再这样下去,太后熬不过明日!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很确定太后的疾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不能治愈,但绝对不可能现在就突然发作致死!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拿出银针开始迅速地给太后上银针! 同时吩咐覃嬷嬷将其他宫人赶出去,自己将大黄掏出来,拿了小银勺怼在它屁股上:“撒尿!赶紧,不然咱们都活不了!” 大黄很不愉快地撅起屁股,恩赐一般滴尿了几滴。 真是的,一天到晚拿它当药,它又不能包治百病! 明兰若仿佛看穿了它的不高兴,低声道:“你是用来吊命的宝贝!” 她当然知道大黄不是包治百病,但这家伙一身都是宝。 它撒的尿,吊命效果比人参和灵芝那些东西强了百倍不止。 很多时候,救治病人抢的就是那关键的吊命时间,吊住了命,才能想出其他救命的法子! 大黄骄傲地叉腰——哼,这魔女还知道它是宝贝。 它还没哼完,就被明兰若一把粗鲁地塞回了口袋里。 明兰若看着覃嬷嬷端水进来,怕吓着覃嬷嬷,立刻将手里的小勺子送进了太后唇间。 覃嬷嬷到是没多想,更没多问,她只知道明兰若是不会害太后的!毕竟太后死了,明兰若也会死。 果然,不一会,太后的脸色仿佛也没那么苍白了,覃嬷嬷立刻欢喜起来:“太后娘娘这是得救了?” 明兰若却微微蹙眉:“不,这次很严重,如果不能查出什么导致太后病发,只怕太后很危险……” “果然是中毒?!”覃嬷嬷立刻问。 明兰若摇头:“不是中毒,但是……突然心疾发作得如此严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太后的病,我们要查出引子。” 覃嬷嬷叹了口气:“这个方向,老奴也和宫里很多人都查过了,连和大总管都派人过来帮查了,吃穿用度,确实没发现异常。” 东厂会些特别的手段,如果他们都没查到,只怕就算有什么东西,到了现在都应该没了。 明兰若眉心微沉,看向窗外,一只蝴蝶忽然轻轻震翅飞走。 她眯起眼,不,凡做过,必留下痕迹。 那些人那么确信太后会死,确信她没法翻身,一定会有破绽。 有些东西,人是看不见的,那……不是人呢?是不是能察觉出痕迹? 她看向覃嬷嬷:“嬷嬷,我需要您帮我一下,景和会带一个人进宫,可是我没法将她弄进慈安宫!” 景和用她的腰牌只能将乌桑姑姑弄进宫里,可明帝在这里,慈安宫是绝对进不来的。 她也不想暴露乌桑姑姑的身份,她身边的这些人越隐蔽越好。 覃嬷嬷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只要能查出真相,她不怕冒险! 一个时辰后,覃嬷嬷果然带着嬷嬷打扮的乌桑姑姑进来了。 明兰若立刻将所有的情况都与乌桑姑姑说了一遍。 乌桑姑姑查看了下太后的情况,随后想了想,取了一只小瓶子里出来,里面爬出来两只肉色小虫子。 乌桑姑姑把那两只小虫子放进太后的鼻腔。 不一会,那两只小虫子竟从太后嘴里爬了出来,还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那场面让覃嬷嬷吓了一跳,却在明兰若的安抚下,还是忍下了惊恐,紧张地看着。 两只肉色小虫子忽然生出一对翅膀,扑棱棱飞了起来,绕着内殿飞了一圈。 然后像蝴蝶一样在好几个宫女头上戴着的绢花上飞舞轻点。 乌桑姑姑脸色一沉:“我放出去虫子叫寻味虫,能寻着毒腥味而动,那些绢花上有东西引发了太后的心疾!” 覃嬷嬷脸色大变,目光严厉地看向那几个大宫女:“把绢花拿过来!” 几个大宫女都瞬间惊恐万状,她们颤抖着把花摘下来,膝行过来奉上:“嬷嬷,我们都是跟了太后六七年的老人了,我们怎么会害太后!” 明兰若想了想:“这些绢花是哪里来的?” 要收买一两个宫女对太后下手,虽有难度,但不是不肯能。 可这么多宫女,不少都是太后身边死忠之人,确实不可能。 覃嬷嬷想了想:“这一批绢花是用缂丝料子做的,因为颜色沉稳,司制坊只给了咱们慈安宫。” 明兰若挑眉:“哦,只给慈安宫做了吗?那些缂丝的料子哪来的?” 缂丝大料珍贵,根本不会有人拿来做绢花,这本来就是奇怪的事。 覃嬷嬷道:“是大长公主府之前裁制了一批料子,听说做坏了,干脆就都给了司制坊。” 话音刚落,她脸色一变:“难道这次的事情是大长公主做的?!” 缂丝料子多华贵沉稳,说白了做成绢花华丽又相当老气。 一般妃嫔公主根本不会戴出门,只有上年纪的人戴,司制坊做成绢花,肯定是送到慈安宫来。 “老奴要去禀报太后!”覃嬷嬷简直要气坏了,铁青着脸怒道。 但是却被明兰若拉住了衣袖:“嬷嬷,别去,没用的。” 她轻叹:“这些做绢花料子上,就算被动了手脚,下了药,现在也只残留了一点点味道,根本没法指证大长公主。” 乌桑姑姑用寻味虫的法子是奇淫巧技,无法得到众人的认可,甚至还可能被倒打一耙说她们用巫蛊之术。 这也是为什么,大长公主她们那么笃定她一定查不出什么来,太后一定会死,她也一定会被牵连砍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大长公主她们逍遥法外!”覃嬷嬷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大长公主十多天前就开始布局了,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明兰若沉吟不语:“让我想想。” 明帝许了她到明日,她还有时间想想法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降临,慈安宫也安静了下来。 明兰若疲惫又简单洗簌了一下,从净室出来,经过书房正准备去太后房间。 忽然被人捂住嘴唇往后狠狠一拉。 明兰若就被人拽进了书房的架子里,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墙壁上。 对方修长炽热的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危险又邪恣。 她眼神一冷,反手狠狠地一针就要扎在袭击者的颈项上,却被对方一把扣住了手腕。 啧,折腾了一天,还这样凶,明妃小娘娘精神不错。幽冷微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只修长的大手也轻挑地抚着她柔软的脊背。 明兰若敏感地一抖,抬手挡住他压下来的唇和下巴,轻颤着:你疯了,这是太后宫里。 明日她不能拿证明自己清白,就要倒霉了,他到是还有兴致来戏弄她。 不过是要证据罢了,不是很简单么?苍乔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细细的腰肢。 这些天不见,她倒是过的安逸。 明兰若大眼一亮:爷,你有办法? 他幽暗的凤眸在黑暗里泛诡凉的光,忽然低头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她按在自己薄唇上的柔软掌心:嗯,求我。 第161章 爷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掌心炽热潮湿的感觉,让明兰若受惊一般抽回手,可又只能无助而羞恼地抵在他结实的胸膛前。 “太后娘娘这副样子,你怎么还有心思这样?!” 太后娘娘算起来,也是他这个悼王的祖母啊。 “他们这些人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苍乔却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的细腰,漠然地道。 明兰若一愣,才想起来,先帝并非太后亲生,先帝一家子死得那么惨,太后一个都没有护下来。 苍乔心里对于这个祖母大约毫无感情,甚至会怀疑太后对当年的宫变睁只眼闭只眼,太后死在他眼前,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明兰若轻声道:“可是太后对我很好,我也希望太后娘娘能好好的。” 她知道他公务繁忙还潜入慈安宫来见她,是想她,也是担心她,可她此刻无心回应。 她没有见过祖母和外祖母,太后娘娘在她心里就是除了父亲之外,最亲的奶奶。 苍乔的动作一顿,他白玉似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种诡凉幽暗的美,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明兰若猜测他是否在生气,只乖觉地如他所愿,补了一句:“所以,求爷了,等太后娘娘好了,爷想怎么样都可以。” 苍乔忽然弯起唇角,眼珠子冰凉如黑玉:“瞧你这副样子,咱家倒像是不近人情的坏人了。” 明兰若很想说,您老难道是好人不成? 可是她还是没敢说,唐老说过她是他仅剩的“良心”,也知道苍乔将她当成命根子,可他这人总给人一种危险又莫测的感觉。 她真惹着他,他也没客气过。 苍乔忽然淡淡地道:“解决之道,很简单,无非四个字——栽赃陷害。” 明兰若一愣,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高兴极了,抱住他的胳膊,像个孩子:“不愧是东厂督主,老辣!厉害!” 苍乔垂下眸子,长睫在他的面孔上烙印下影子,温柔到邪恣:“既然明妃小娘娘说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咱家自然知无不言。” 他帽子上金线编织的长穗子掠过她胸前一点雪白的皮肤,带来危险与战栗,让明兰若整个人都来僵了下。 她真是晕头了,怎么能说想怎么样都可以呢? “那个其实……。”她试图挽救一二。 但是苍乔轻哂一声,身影一转,已经瞬间消失在书架深处。 明兰若没拉住人:“……” 要命了,这位爷真的有点生气! 她默默地收回自己的小爪子,她该知道他看着她嫁人,哪怕只是名义上,他心里难受。 算了算了…… 她乌龟心态地忽略苍乔这边的情况,还是先解决太后这边的要紧事! 明兰若收敛心情,转身出了书房回到太后的寝宫,低声与覃嬷嬷说了几句。 覃嬷嬷一愣:“您真的有把握拿到证据?” 明兰若笑容灿烂到冰冷:“是。” 覃嬷嬷点点头:“那老奴就陪您去面见陛下,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会帮您出宫!”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此刻上书房里,明帝也没有闲着。 太后病重,他自然心急如焚,昨晚上也没怎么睡得成,虽然太后这个母亲对他疏远了许多。 但是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初他能坐稳皇位,也有太后出面的缘故。 一大早,就有好些宗室和大臣们上的折子,一是要求严惩擅自用药沽名钓誉的明兰若,二是要查抄明兰若的百草堂。 理由是明兰若用的药都是百草堂弄来的,她也是为了扩张百草堂才沽名钓誉,擅自用猛药害了太后。 明帝对百草堂到是有耳闻的,知道是明兰若的产业,反正明兰若这次死了,那百草堂倒是真可以查抄没收,也给国库添银子。 他冷笑一声,正打算朱笔御批下去。 却忽然听见身边的太监禀报:“陛下,大理寺卿和安宁侯、王老太傅等人在门外称有要事禀报。” 明帝一愣,有点烦:“他们来干什么,叫苍乔去应付。” 那值守太监恭敬道:“陛下,您忘了么,您让千岁爷去查看皇陵修建的情况了。” 皇陵在京郊六十里外的南山,这来回都得三天。 明帝这才想起来,他怕苍乔在这里,拦着自己,没法处置明兰若,便让他去了自己的皇陵,查看进度。 没想到苍乔干脆地去了,这让明帝心里又生出隐秘的愧疚来。 苍乔心里果然还是他这个皇帝最重要的,他是他的孤臣,忠心耿耿。 自己却要杀苍乔照应的人,他明明知道苍乔不过是因为心里有愧,才对明兰若多有照顾的。 明帝眉头一拧,叹气:“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大理寺卿徐大人和承恩公、王老太傅等人就齐齐进来了。 明帝有些纳闷地走下来,亲自扶起德高望重的王老太傅:“恩师,您怎么也和徐爱卿他们一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王老太傅抱拳:陛下,听说您要查抄百草堂? 明帝一愣,老太傅他们怎么知道的? 时间一晃,便是一个时辰。 明兰若和覃嬷嬷到了上书房的时候,刚好遇见大理寺卿徐大人独自从皇帝书房里出来。 她微笑着对徐大人行礼:“大人,辛苦。” 徐大人摸着胡子,眼里精光微闪:“王妃客气。” 两人交换了一个双方才明白的眼神后,擦肩而过。 明兰若和覃嬷嬷一起进了上书房,她看见明帝冷着一张脸,眼神阴翳地盯着她,她的心情就越发地好了。 她恭敬地行了礼:“陛下,臣女有事禀报。” …… 日升月落,又是夜色深沉。 元嘉大长公主坐在马车里,心情非常好地喝着酒。 她身边的老嬷嬷看着大长公主还在喝酒,就劝道:“大长公主,您少喝点。” “本宫这是高兴,给德惠报仇了,又叫明兰若那小贱人连百草堂都没了,这世上得罪本宫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元嘉大长公主得意又痛快。 “是啊,德惠翁主知道了一定很高兴。”老嬷嬷只得点头道。 元嘉大长公主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跋扈的性格,只有她得罪人,绝不许别人得罪她! “哈哈……这次本宫要叫她们知道这宫里谁最不能得罪。”元嘉大长公主狠辣苍老的笑声未落。 马车整个一抖,她整个人“哐当”一声撞上了车壁,随后直接滚出了马车。 “混账……到底怎么驾车的,本宫要杀了你的头!”元嘉大长公主直接摔得七荤八素,痛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花白的头发都散下来。 一道含笑冰凉的女音响起:“哟,这不是元嘉大长公主么?怎么如此狼狈?” 元嘉大长公主一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窈窕人影。 “明兰若!你……你怎么可能出宫?!” 第162章 明兰若,你残暴无耻 明兰若微笑着,那清艳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因为啊,我告诉陛下,今日我出来,抓不到害了太后的真凶,就任由陛下发落。” 元嘉大长公主狼狈地冷笑:“哈,你不就是那个真凶吗……来人,扶本宫起来!” 但是她叫了好几声,却没发现没有人回应自己。 她一转脸,才发现原本自己身边的侍女、车夫、嬷嬷全都诡异地消失了。 不,应该说,整条巷子里,除了明兰若和她竟一个人都没有。 黑暗冰冷的巷子让元嘉大长公主心头一颤:“你这小贱人……你把本宫的人怎么了?” 明兰若看了眼天边的冷月:“他们都很好,我就是想跟大长公主单独聊聊,我记得当初宫变,太后尽力护下了皇室女眷,让你们都躲进她的慈安宫里,太后是救过你的吧?” 元嘉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有一个母亲能看着女儿受苦,当初德惠被关进修德司,这笔帐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提起唯一的女儿,元嘉大长公主又心痛起来。 她上次去修德司看见德惠,她娇贵的女儿才被关进去三天就被折磨得瘦了许多,流着泪求她救命。 如果不是太后那个老贱人袒护明兰若这个小贱人,德惠现在也不会被关在修德司受苦。 “本宫要害了我女儿的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元嘉大长公主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愤怒阴狠。 明兰若看着元嘉大长公主,淡淡地道:“原来大长公主是个只记仇,不记恩的人,难怪了。” 升米恩,斗米仇就是元嘉大长公主这种人,难怪能教出德惠翁主那种残忍又自私冷酷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元嘉大长公主阴狠一笑:“明兰若,你不用诈本宫的话,你合该下地狱,你们感情深,你下地狱陪她不应该吗?!” 太后和她不是祖孙一样的关系吗,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元嘉大长公主又想起什么,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恶意:“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死了,百草堂也会被查抄,德惠得不到的东西,那本宫就毁了它!” 德惠看上百草园是她们的荣幸,竟然敢不顺德惠的意! 明兰若弯着明眸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您还真不愧是浸淫宫廷多年,历经两朝的老人儿,说话滴水不漏啊。” 元嘉大长公主说的这些话里,充分地表达了她对自己的愤怒。 也明白地暗示了她就是算计自己的幕后主使。 可是哪一句拿出来,都不能作为证据,证明元嘉大长公主是幕后黑手。 元嘉大长公主扶着马车站了起来,苍老狠戾地笑了:“明兰若,本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这小贱蹄子越垂死挣扎,罪名越大。 你要是敢对被本宫做什么,不但你儿子会跟着你死,甚至你父亲明国公都会死。” 明兰若忍不住嗤笑出声:“扑哧,我还以为大长公主什么都不怕呢,不过您老说话再谨慎,再滴水不漏也没用啊。” 她明眸弯弯,眼里都是慧黠冰冷的光:“今儿,我就是要严刑逼供了。” 话音刚落,她身后瞬间出现一群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中间拖着的那个消瘦狼狈,一身是血的中年女人让元嘉大长公主瞬间睁大了眼。 她踉跄着要冲过去:“德惠!你们把我的德惠怎么了!” 但是下一刻,元嘉大长公主就被人一脚从背后狠狠踹倒,再次摔在地上,摔得她痛叫:“啊——!” 她原本都快六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这么踹,几乎半条命都没了。 德惠翁主则被黑衣人扔在地上,然后一脚狠狠地踏在她背上,她顿时惨叫着吐出一口血来:“母亲……啊啊……母亲救我!” 元嘉大长公主立刻勉强支撑起身体,目眦欲裂地大喊:“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你们怎么敢打本宫!” 这辈子她见多了后宫前朝的阴谋诡计,可这当街用刑掳人,除了东厂,她是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 明兰若随意地坐在不知哪来的凳子上,悠悠道:为什么不敢?打的就是你! 手段曲折,是因为实力不够,心计来凑,如今她有这个实力,当然粗暴直接!就是一个字爽! 说完,她淡淡一笑:“给德惠翁主上刑,大长公主什么时候拿出来她对太后下的药,什么时候停。” 元嘉大长公主嘶哑地尖叫:“你……你敢!” 明兰若挑眉,又多加了一句话:“哦,别让大长公主分心,让她好好看着德惠翁主怎么受刑的。” 在元嘉大长公主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一把粗鲁地揪住大长公主花白的头发,逼她抬头。 让她看着德惠翁主的手被人踩在地上,然后一个黑衣人拿出钳子,一根根地开始拔德惠翁主的指甲。 十指连心,德惠翁主一个娇养了几十年的贵女哪里受得了,疼得死去活来地不断惨叫。 “母亲……母亲……求求你……救我啊!” “德惠!德惠!”元嘉大长公主看着自己女儿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拼命挣扎, 明兰若感慨:“好感人的母女情,大长公主说得对,你们感情深,就该一起陪伴下地狱啊,不用太感激我。” 德惠翁主的惨叫终于让那个元嘉大长公主崩溃了:“本宫给你药,本宫给你引发太后心疾的药,药在马车里,放了我的德惠!” 明兰若抬手,示意其不必对德惠翁主再上刑。 不一会,陈宁也按照大长公主说的,在马车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小包药。 她拿出一只小瓶子,打开之后,里面爬出来两只黑色的寻味虫,正是之前从太后身上出来的那两只。 它们果然振翅在那药物上飞舞盘旋,证明了这药的真实性。 明兰若满意地将药物收好:“好了,来人送大长公主回府!” 元嘉大长公主死死瞪着明兰若:“德惠……。” 明兰若微笑:“您放心,我会把德惠翁主送回修德司,我可没想找不必要的麻烦。” 元嘉大长公主目送着明兰若的人将昏迷的德惠翁主背走,忽然恶狠狠地笑了:“明兰若,你就算拿到药又怎么样,你能证明什么,你既不敢杀我,也不敢杀德惠!” 她看穿了明兰若,这小贱人是狗急跳墙,以为拿到这种引药就能救太后那老虔婆吗! 不可能! 明兰若淡淡地道:“那就不劳您操心了。” 元嘉大长公主被塞进了马车里,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明兰若……你等着……你等着……本宫一定要向陛下禀报你今晚的残暴恶行,诛你九族!诛你九族!” 明兰若皱皱秀气的鼻尖,轻哼:“一把年纪了,撒泼起来倒是很有力气,坏人变老了,果然还是坏人。” 陈宁看向明兰若:“大小姐,咱们现在?” “回宫。”明兰若看向天边,眸光慧黠冰冷。 天亮后,还有一场好戏要上场。 希望她这场戏做得好,能让教她做戏的督主大人满意点,消消气,看在“师徒”一场上,不要太折腾她这个亲传弟子。 第163章 一场大戏 第二日下午,元嘉大长公主是被担架抬着进了明帝上书房的。 “陛下啊,您救救本宫吧,您允明兰若出宫寻药,她却带人殴打凌虐本宫,想要栽赃嫁祸给本宫,明兰若这是欺君罔上!!” 元嘉大长公主穿着那身染血的衣衫都没脱,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垂落在身前。 她苍老凄凉地向皇帝哭诉的样子,真是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明帝看着元嘉大长公主这副模样,简直不敢相信。 竟然有人敢把她个老太太打成这样明,分明是要人性命! “来人,去把明兰若押过来!”明帝阴沉着脸,恼怒万分地拍桌子。 他话音刚落,门外的太监就打开门,门外进来的窈窕美人,不是明兰若又是谁。 “陛下,不必押臣女,臣女已经来了。”她施施然地行礼。 明帝厉声道:“明兰若你可知罪,覃嬷嬷担保之下,朕才给你机会,让你出宫寻找药物救太后,可你竟然阳奉阴违,跑去威逼殴打元嘉大长公主!”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兰若不知罪。” 明帝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竟敢顶撞朕!” 和公公在一边看着,急得额头都急出冷汗来。 这可怎么了得啊!千岁爷又不在!他如果插话,只怕火上浇油! 元嘉大长公主立刻掩面大哭:“陛下啊,这小贱人压根没有将您放在眼里,她从违抗旨意,殴打本宫开始,就没将皇家放在眼里了!” 明帝勃然大怒:“来人,将明兰若拉下去……。” “陛下!”明兰若忽然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是明君,为何只听元嘉大长公主的一面之辞呢,您就不打算听臣女说的话了吗?” 明帝眼底都是戾气:“住口,你这是在说朕是昏君?” 他确实不想听明兰若说什么!他一听这死丫头说话,就心情很差! 元嘉大长公主见状,立刻道:“你这种恶毒小贱人的狡辩,有什么可听的,你敢说你没有殴打本宫,本宫身边的人都看见了!” “对,我就是没有殴打你,你压根就是自导自演,我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你!”明兰若干脆利落地道。 她否认得这样理直气壮,几乎叫元嘉大长公主都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昨晚真的没打自己。 元嘉大长公主气得颤抖着向明帝哭骂:“陛下啊,您看她这侮辱本宫,轻视陛下的样子,明国公教导出这种侮辱皇室的女儿,可见平日里他仗着自己是文官之首,从不曾将您放在心中,早有异心才会如此!” 她苍老的眼底闪过阴狠的光,她了解明帝,这一位侄儿得位不正,最恨别人看不起他和轻视他。 这次,她定要明国公满门都跟着明兰若一起死!叫那小贱人敢殴打侮辱她! 果然明帝眼底闪过狐疑和阴狠杀意,他想起了明兰若当初竟敢身怀野种,拒婚太子,加上后来的这些事。 难道明国公真的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可是娶过萧家唯一女儿的……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元嘉大长公主,这个老东西果然够狠,说了要灭了自己满门的,倒是言出必行! 明兰若再次悠悠开口:“元嘉大长公主你才是那个下毒害了太后的人,你自导自演这一出戏,才是为了杀我灭口,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殴打了你!” 此言一出,果然转移了明帝的注意力:“你说什么!?” 元嘉大长公主干瘪的脸上一抖:“陛下啊……本宫当然有证据,她昨晚抓了本宫的女儿德惠,她为了嫁祸本宫,逼本宫替她顶罪,竟将德惠从修德司掳出来,当本宫的面严刑拷打,将她十指的指甲一根根拔掉!” 说着,她救嚎啕大哭起来:“您该亲眼见见德惠凄惨的样子啊!” 她是真的心疼,毫不作伪。 明帝见状,已经信了五分,冷眼看着明兰若厉声道:“来人,将德惠翁主从修德司带出来。” 如果德惠翁主还活着,却身负重伤,那就证明明兰若真的动了手。 明兰若哪来的人马可以指挥调动?难道是苍乔要帮她? 但明兰若却冷不丁地道:“陛下,元嘉大长公主一直在撒谎,她让德惠翁主做证人,臣女这里也有物证、人证!” 明帝冷漠地道:“呈上来。” 如果是苍乔在暗中帮明兰若嫁祸元嘉大长公主,那就证明苍乔重视明兰若超过他,阳奉阴违,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杀了明兰若。 只有这样苍乔的心里才会真正只有他最重要。 元嘉大长公主老眼讥诮嘲讽地着看明兰若,像看一个死人,明兰若拿到那些药又怎么样,她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是她下的药。 这个愚蠢小姑娘,根本斗不过自己! 一刻钟之后,德惠翁主被修德司的人抬了进来。 元嘉大长公主一见德惠的身影,她心痛地从自己担架上就扑了过去:“德惠,我的儿,你好可怜!” “母亲,你终于来救我了!”德惠翁主抱住元嘉大长公主,两母女哭成一团。 却不想她哭嚎的时候,明帝落在德惠手指上的目光越来越冷和狐疑。 “德惠,你的手指可有受伤?!”他冷冷地问。 德惠翁主立刻举起手哭喊告状:“陛下,当然有,修德司那些贱人,每日逼我做粗活,您看我手指洗衣服都洗红了,好痛!她们还鞭打我!” 元嘉大长公主一僵,抓住德惠的手,不敢置信地翻看:“你的手没有被拔掉指甲吗?你没有被明兰若掳走吗?!” 德惠翁主茫然了一瞬:“母亲你在说什么?” 一边修德司的管事大姑姑,此刻终于忍不住上前磕头:“陛下,德惠翁主是因为不服管教,不肯劳作反思,厮咬其他人致伤,才会被按律历鞭笞的。” 明帝冷冷地道:“也就是说德惠的手指甲根本没有被拔掉,身上的鞭伤也是因为不服管教才被罚,那她可有被人带出修德司过?” 管事大姑姑纳闷极了:“回陛下,当然没有,修德司的人都可作证!” 元嘉大长公主脸色难看至极,浑身都开始发抖:“怎么……怎么可能?!” 明兰若淡淡地道:“怎么,德惠翁主压根没有被我撸走,也没有被严刑拷打,元嘉大长公主很失望?” “你……你……你设下陷阱害我!”元嘉大长公主瞬间就明白了了什么,指着明兰若的鼻子骂。 明帝恼火地怒道:“住口,跪下!” 元嘉这个蠢货,到底想干什么! 元嘉大长公主噗通一声,狼狈跪下。 明兰若清冷一笑:“既然德惠翁主无事,那我要请覃嬷嬷进来为我作证了。” 明帝只得点头。 第164章 苍乔给的赏赐 覃嬷嬷随后就捧着一盘子缂丝绢花进来,她狠狠地瞪了元嘉大长公主一眼,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这盘半个月前发给慈安宫宫女们的缂丝绢花上,就有引发太后心疾的狠辣药物,这些绢花的缂丝小料就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 说着,她又简单地说了这些绢花只会给慈安宫人用的原因。 太多的巧合,自然就不是巧合,而是故意有人为之。 “陛下,我已经请了几位太医结合了这种药物,一起为太后娘娘会诊。”明兰若淡淡地道。 几位太医走了进来,这一次,他们是作为明兰若的证人,向明帝证明了明兰若的说法—— “禀报陛下,那种药物乃是前朝宫中一种禁用的催情药,对有心疾之人是大忌,但几乎无色无味,臣等和明王妃查了很久才发现了一点残留。” 覃嬷嬷终于忍不住哭诉了起来:“大长公主定是因为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发落了德惠翁主,元嘉大长公主记恨在心才会如此处心积虑害了太后啊!” 明帝听得脸色铁青:“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元嘉大长公主!” 元嘉大长公主气坏了,忍不住愤怒地指着明兰若尖叫—— “不,这不可能,她这是栽赃嫁祸,本宫送进来绢花都十多天了,那上面浸润的药物早就挥发光了,她怎么可能查到还有残留!” 此言一出,整个上书房都一片安静。 元嘉大长公主终于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刚才那句话,等于当场承认了——她是故意将那些缂丝绢花浸润了毒药送给太后的! 她就是那个谋害太后的元凶! “不……不……是的。”元嘉大长公主试图解释和挽救,抖如糠筛。 明帝勃然大怒,阴沉而满是杀意盯着元嘉:“来人,将谋害太后的元嘉大长公主拖下去,凌迟处死,查抄大长公主府!!” 他森冷的目光落在满眼恐惧的德惠身上:“德惠翁主及其夫午门斩首,余下满门皆入贱籍,流放南蛮!” “不……陛下……陛下……我错了,求求您给我一个体面吧!”元嘉大长公主满是绝望地尖叫,满头苍白的发垂落下来,愈发显得凄惨。 凌迟……那是要脱衣一刀刀受刑的,不,她一把年纪了还要遭遇这种恐怖的刑罚吗! 德惠翁主听到斩首二字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尿吓流了一地。 明帝冷酷地命令一下,和公公立刻召来侍卫将元嘉大长公主和德惠翁主这对母女拖了下去。 明兰若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明帝这个人最是多疑,自负又敏感,元嘉大长公主毒杀太后本就是死罪。 但最令明帝愤怒的是大长公主这种试图利用和蒙骗他的行为,在他眼里,更是戏弄和羞辱,可他却上当了。 这是明帝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才会下了这样残酷的命令,也算是元嘉大长公主恶行的反噬了。 明帝气仍未消,但看着明兰若,他干咳一声:“太后的病情如何?” 明兰若垂下眸子,温淡地道:“找到了引发太后娘娘心疾的药物,对症救治,还需要一段时间,就能转危为安了。” 明帝略松了口气,他迟疑了一下,将其他人打发了下去。 他又迟疑地问:“朕那……病怎么样了?朕看着自己身体好了许多,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宠幸嫔妃了。” 明兰若说他如果宠幸嫔妃就容易得马上风,暴毙当场,可是他现在吃她给的药,也有些日子了,到底见效了没! 看着春昭仪这种和宫里其他嫔妃完全不一样,风情万种、花样百出的尤物在身边,他却不能和她灵肉“双修”,实在难受! 明兰若看着前的皇帝,明眸底浮出冰冷的光,自己的亲娘生死命吊一线,才稍有转机,他身为儿子却还想着怎么上女人。 真是太后的——“好大儿!” 她还是轻描淡写地道:“陛下再忍忍吧,还需再吃半个月的药再复诊,臣女先去为太后治病了。” 刚才不是想杀她吗? 现在想起来她还能给他治马上风的病了? 明帝看着明兰若离开,眼底闪过恼意,这个无礼的死丫头,如果不是看在苍乔的面子上,还有需要她治病的份上。 他早就杀了她! 明兰若出了上书房,没有去太后处,而是去了天牢。 元嘉大长公主颓丧而狼狈地坐在冰冷的牢房枯草地上,看见明兰若出现。 她愤怒地踉跄着抓住牢房栏杆:“明兰若,你害我……那些花上怎么可能还有药物残留,你栽赃陷害本宫!” 明兰若弯起粉润的唇角:“没错,那些花上原本早就没有药物残留得只剩下,人都闻不到的味,我就是伪造证据栽赃了。” 在苍乔告诉她——栽赃嫁祸这四个字后,她瞬间明白了。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元嘉大长公主,那她就造出证据来!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出宫威逼恐吓元嘉大长公主拿出药物的缘故,因为她需要覃嬷嬷用这药物,撒在那些绢花上做证据! “瞧,这证据多么有力?”明兰若将手里的缂丝绢花随意地隔着栏杆戴在元嘉大长公主发鬓边。 近乎羞辱的举动,让元嘉大长公主干瘪老脸上的肉抖了抖,她目眦欲裂:明兰若!我要告诉陛下,我要告诉陛下真相! 明兰若轻蔑地嗤笑了起来:真相?难道真相不是你确实对太后下手了吗? 元嘉大长公主僵住了。 明兰若淡淡地道:司制坊的人不会随便收人的料子,让我猜猜背后是谁在帮你?太子对不对? 元嘉大长公主眼神闪缩,冷哼一声: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兰若轻笑:大长公主以为背弃了秦王投靠太子,太子就会来救你?原来你这种老油条也有天真犯蠢的时候。 得到了她要的答案,明兰若施施然起身离开。 元嘉大长公主眼里闪过恐惧,她心里最后的希望忽然熄灭了,她忍不住绝望地声嘶力竭:明兰若……明兰若,你不得好死! 明兰若神色自若正准备离开天牢,却忽然看见原本牢头坐的地方,一道修长优雅的人影提着鞭子坐在那里。 她一愣,随后走到他面前坐下: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去了皇陵吗? 苍乔抬起绒薄的眼皮,递了一杯茶给她,淡淡地道:做得不错。 明兰若微微歪头,笑吟吟:那,师傅,可有赏赐? 你想要赏什么?他拿着鞭子轻轻敲着桌面,凤眸幽暗莫测。 第165章 督主的嘴唇可是涂了胭脂 “我啊……想要的奖赏是这样。”明兰若想了想,忽然微微倾身,低头在他猩红薄唇上亲了一下。 苍乔幽冷的凤眸里闪过怔愣。 明兰若瞧着他的模样:“督主的嘴唇可是涂了胭脂,为什么天生总是这样嫣红,比我还好看。” 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头,竟本能地抬起手背蹭了下唇角。 她巧笑倩兮地托着下巴,好像每次自己主动一点,他都会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倒像是刚刚喜欢上女人的青涩少年。 她喜欢他这副样子。 苍乔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点小小的得意,眯了眯眼。 他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不客气地将她拉近自己,薄唇一张吻住她的唇,舌尖粗鲁地挑开她的贝齿。 他的唇舌在她唇间横冲直撞,掠夺她的柔软无措,几乎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天牢黑暗的空间里,温度似乎都在上升,他手中粗粝冰冷的鞭子压着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弹。 明兰若被他吻得近乎窒息一般,喘息着,心跳都跟着疯狂失速。 “放……放开了。” 最终她狼狈地败下阵来,使劲推开他,浑身软得不像样子。 他却只是呼吸略紊乱,整个人清醒得很的模样,叫她心里不甘又郁闷。 要死了,明明他才是那种只有书本经验,纸上谈兵的人,为什么到最后不能自持的人倒是成了她。 “为师的奖赏如何?”他伸出长指擦掉她红肿唇边的濡湿津液,幽凉微哑的嗓音在晦暗逼窒的天牢里响起,让人听得脊骨酥麻。 明兰若瞧着他指尖染了她的润泽水光,狼狈慌张地挡住自己的唇,赶紧擦了擦嘴:“闭嘴!” 后悔了,不该招他的! “你是在命令咱家?”他拇指蹭过自己的唇角,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明兰若坐在他腿上,轻咳一声:“谁敢命令九千岁啊,我又不是皇帝。” “呵,你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不是么?”苍乔轻哂,手里的鞭子懒洋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衫刮着她敏感纤细的脊背。 先让人乔装成德惠翁主,在大长公主面前“上刑”,逼得大长公主交出所下的秘药,又因为愤恨方寸大失地去向皇帝告状。 当面对质的时候,皇帝必定会派人查看德惠翁主的情况,结果发现德惠翁主根本不存在被“上刑”的情况。 皇帝大怒,大长公主不知所措时,覃嬷嬷再捧出罪证确凿的“证据”给大长公主致命一击! “大长公主彻底方寸大乱,才会脱口而出那一句实话,令陛下勃然大怒,用最狠辣的法子要了她一家子性命。”苍乔挑起她的长发,慢条斯理地道。 他看着明兰若,凤眸里眸光复杂:“明妃小娘娘,估算人心的本事,远超咱家的想象。” 权术,不是能够一点就通的,她而更像一个老辣的、老谋深算,杀伐果决的掌权者。 这不是一个从未掌权过人能做得到的。 她手里那些乔装成德惠翁主,清空了一整个巷子的精锐人马,又从哪里来的? 明兰若被他锐利清幽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 她垂下睫羽:“那是跟师傅你学得好,加上父亲以前也教过我《鬼谷子》之类的策论谋略之术,谋定而后动罢了。” 她知道他在怀疑她了,可她能说什么呢? 她总不能说自己也是重生而来的吧? 一想到如果自己承认了重生而来,他定会问她前生种种事情,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前生自甘下贱成为徘徊在太子和秦王间的东宫侧妃,还无数次利用他、最后生生害死了他? 以他这人的头脑和能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如果说出来他上辈子死在她手里,他这辈子心里都会对她有芥蒂了吧? 还有赤血军团的事情,王嬷嬷和陈宁他们都强烈地反对暴露给苍乔,她知道他们的顾忌,作为赤血的主人,她也不能罔顾他们的想法。 明兰若纤细的身体不自觉地轻抖了一下,有些僵硬了起来。 苍乔看着她回避的模样,眸光深沉,忽然低头薄唇温柔地吻在她不安轻颤的睫毛上:“嗯,小娘娘是个好学生。” 他终归是不舍得逼她的,她一示弱,他便舍不得了…… 他的小姑娘,想要什么,他都想给她,只要……她永远是他的掌中之物,生生世世都在他怀里,在他的掌心。 他精致的薄唇一路从她的睫羽一路温柔地吻过小巧的鼻尖,然后覆上她之前被他弄得红肿的唇。 只是这一次,他极尽温柔,却又略显生涩,一点点地从她唇角开始轻吮。 习惯了霸道占有的人,极尽温柔起来,总是生涩又教人心醉的。 明兰若小手忍不住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绣金的龙蟒,心神都沉溺在他身上温柔沉水香里。 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一—喜欢他。 这样好看迷人的他是她的。 她……上辈子到底为什么会不喜这样几乎可以称为尤物的他。 小齐子瞧着天牢里这旖旎一幕,赶紧收回自己的脚丫子,悄悄打发跟着自己过来的影卫们都散开警戒。 他忍不住有点酸酸的,唉,他就是个路过罢了,还被塞了一嘴的“甜点”。 都是没根的太监,爷这抱着明妃小娘娘的样子,真叫人羡慕。 小娘娘好像也不介意爷的身子是个太监,宁愿不跟秦王,也要跟着爷。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也遇到个不介意自己身子残缺的。 不知过了多久,明兰若没什么力气地软在他宽阔的怀里,指尖玩着他金线编织的帽绳。 “今日之后,我对天牢的印象要改了。”她慵懒地道。 苍乔下巴搁在她头顶,慢慢地调理着自己的内息:“什么印象?” 他发觉自己身体下腹水道穴位似有异样,抱着小姑娘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心里只憋着一股气不知何处发泄,越发恹戾暴躁。 现在会浑身起热了,虽然也不太好受。 可总归是有些盼头了。 他眼睛里闪过异样的流光,似慵懒的白虎一般,眯了眯眼。 小姑娘的皮肉可是又娇又软…… 第166章 明兰若:被抓奸在床? 明兰若哪里晓得他在想什么,只轻哼:“当初寒冬腊月,我泡了湖水,浑身发冷,难受得要死,有人在天牢里逼着我当众脱衣服,还让人按着我的手脚,我难受啊。” 苍乔摸她头发的手僵了一瞬:“……” 明兰若叹气:“唉,后来啊,那人还抱着我的死对头走了,丢我一个人在天牢里……” “那个……”苍乔忽然闷闷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他前半生眼里就只看得进明兰若,除了以前哄宫里女主子们高兴,没有什么与女人相处的经验。 即使面对硬到身边来的云霓,当初他也只当她是自己亏欠过的下属,从未曾真把云霓当成自己的女人,哪里晓得女人是一种喜欢翻旧账的生物。 听着他那窒闷的声音,明兰若心里那些不快和介意忽然都消散了。 她指尖绕了下他精巧的帽穗子,轻哼:“算了,反正从那次以后,我也知道人得多靠自己。” 苍乔环住她细腰的手骤然一紧,声音喑哑微沉:“你……可以靠我的。” 他破天荒地试图想要解释点什么,因为他无比厌恶那一日后,她对他的态度—— 她彻底抽离了对他的眷顾和情感,看他时不再有那些柔软羞涩的情绪,只剩下所谓的淡漠“亲情” ——他空有一身手段,却面对她这样的态度,毫无反击之力。 在尝到她对他的依恋与爱慕这种甜头之后,他心底的欲望无限放大,早就不可能只当她的亲人。 苍乔捧住她巴掌大的清艳面容,隐忍地强调:“不会再有那种事情。” 明兰若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忽然扯了扯他的帽绳,轻声道——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愿君为风,我似青鸟,乘风直上白玉京;我愿君如水,我做舟,三千里滔滔,扬帆入江海,从此江海长舟共余生。” 一段感情里,一直寄生他人身上,没有成长,没有旗鼓相当的携手并进,迟早也不过是另外一出前生的—— “冷酷秦王与深爱他的东宫侧妃”的悲剧。 苍乔垂眸深深看着她,他的小姑娘……越来越耀眼漂亮,也越来越叫他沉迷。 也越来越像……萧家长姐。 可他宁愿,她永远不要像萧家长姐……一去不回头。 他忽然慢慢地将她搂紧:“如果你哪天不想扶摇直上九万里,也不想泛舟江海,那就栖在风里,睡在海中,我永远不会让你坠落。” 明兰若愣了一下,忽然微微红了眼,他的脖颈轻声道:“好,我信你。” 这世上有人不管你是当青鸟长舟,还是当菟丝子,他都愿意好好承接你,不让你无所依,当真是极幸运的事。 千万人里,是要修行多久才能换得的圆满。 她重生回来,大约,也是为了这一份圆满吧。 苍乔抬手打横抱起她向天牢外走去,清冷又温柔地诱哄:“以后咱家只抱你可好?” 明兰若点点头,一颗心都如同浸泡在温柔水中,软软的。 她累了两天,几乎没怎么合眼,闻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她不由自主底沉沉睡去。 苍乔看着怀里的女孩,她纤细的小手还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他清冷的凤眸温柔深沉之中,却有偏执诡冷的光。 他宛如抱着珍宝一般,近乎沉溺地嗅着她发丝间柔软的香气。 他当然那会用永远接住她。 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姑娘永远属于他,否则他会折了她的翅,沉了她的舟…… 他一直都是要这天下的,只是以前,他有很多耐心,慢慢地等待最好的时机。 可现在,他发现,如果自己一天没有坐上天下至高的位置。 她——这朵他最在乎的这朵掌心焰火,便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属于他,随时会被夺走。 一想到他的小姑娘,仍然是上官宏业的妻子,仍是秦王妃,他心底的暴暴戾之气就像毁了这京城里所有人! 他要加快速度处理掉挡在路上那些讨厌的“绊脚石”了…… 苍乔抱着明兰若,看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眸光冰冷阴戾。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究是一人之下! 明兰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只觉得一觉睡得极好,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正打算照着往日那样低头亲亲身边像软的胖娃娃。 却不想忽然亲到了一张薄唇,有高挺的鼻尖压在自己脸上,对方身体修长而坚硬。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男人!她的床上有男人!! 明兰若直接尖叫一声,“哐当”一下滚下了床。 疼得她直揉屁股,看清楚了床上的人:“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床上横着修长的美男,长发披散,神色慵懒,分明也是刚醒。 她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衣服,是一身白色半透的中衣,肚兜儿都能看的见。 床上的男人一身白色素袍,他挑起修眉:“怎么,这样紧张?” 这丫头滚下去的动作快得他都没来及的抓住她。 明兰若突然想起什么,他是个太监嘛,她松了一口气,拍拍屁股趴起来。 苍乔将她从紧张到放松的表情都纳入眼底,眼神冷了冷:“怎么,本座不能上你的床?” 她那什么表情,觉得他是太监,所以不能对她怎么样? 明兰若干巴巴地笑了笑:“那什么……不习惯,不习惯,咱们又不是夫妻。” 她是喜欢他,也有了他的孩子。 但上辈子她都不记得和他亲近过,这辈子倒是有那么几次亲密拥吻,可离上床同寝还有很远的距离啊! 她也确实不习惯身边睡个男人……不,睡个太监也不习惯。 苍乔危险地眯起凤眸:“不是夫妻,所以不能睡你?上官宏业跟你是夫妻,就可以睡你了?” 明兰若擦汗:“说的什么话呢!”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本王的府邸,本王竟不能来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是忘了本王才是这里的主人!”上官宏业愤怒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滚开!” 明兰若大眼骤睁,整个人都悚然了。 她转脸看着床上只穿了中衣的睡美男,还有落在凳子上的的官服,还有靴子、佩剑。 她立刻跳起来,把那些东西胡乱地塞进衣柜。 随后冲过去强行把苍乔从床上拖下来,将他往衣柜里推:“进去,进去,不能让他看见你在这里!” 苍乔一张俊美的脸都阴沉到发绿:“你干什么,本座不躲这里!” 疯了吧,他堂堂九千岁要躲衣柜!凭什么! “不躲这里,您老躲哪里,床底下吗?不是更委屈您老,我求求你大爷了,行行好!”明兰若急得满头大汗 “你不是跟他说清楚了,你和他是名义上的夫妻?”苍乔站在那就是不动,冷酷地道。 明兰若都要疯了,使劲推他:“是啊,可是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和你的关系?我宁愿睡个大太监也不当他的妻子?还是我勾搭了自己的干舅舅?!” 上官宏业那个性非得掀了明妃府,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啊! 听着上官宏业的脚步声和怒斥声越来越近,明兰若脸使出吃奶的劲去推苍穹,小脸都绿了。 啊啊,要了亲命了,她要疯了!! 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这种奇葩的局面?! 这叫什么破事,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苍乔巍然不动,恶意满满地微笑,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对!你就是宁愿睡个太监,也不跟他! 第167章 明兰若的奸夫是谁?! 门外,春明挡在明兰若门前,不让上官宏业进去,陈宁和王嬷嬷则站在上官宏业边上,试图劝说他。 陈宁寒着脸看着上官宏业:“王爷,大小姐还在休息,您还是前厅等着吧!” 上官宏业冷眼看着陈宁的手已经按在腰间剑柄上。 他冷笑一声:“一个小小护院,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这是本王的府邸,信不信本王将你们都打杀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陈宁脸色更难看了,他本就讨厌皇族嚣张霸道的人,真想宰了这个秦王! 王嬷嬷略按住了陈宁的手,瞪了陈宁一眼。 她讨好地朝着上官宏业笑道:“王爷啊,您消消气,实在是王妃这两天不舒服。” 从表面上看,秦王就是这座府邸的男主子,他们是没资格这么拦住秦王的,他们是以下犯上了。 大小姐精心筹谋,才让明妃府独立于秦王府外看,现在还不是跟秦王翻脸的时机。 “本王的娘子不舒服,本王去看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滚开!”上官宏业阴沉着脸,压着满腔怒火。 明兰若这死女人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养的这些奴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上官宏业像发怒的狮子一般转身就朝着明兰若的房门踹了过去:“明兰若,你给本王开门!” 春明一惊,其他人不知道千岁爷带着大小姐在房里休息,她却是知道的。 她本能地不顾一切就要朝着上官宏业出手,谁想大门里传来明兰若略有点虚弱喑哑的声音:“请殿下进来吧。” 春明这才勉强收回内力,沉着脸推开了门,让上官宏业进去。 上官宏业一进门,就不客气反踹上门,不让其他人进来。他冷眼环顾了四周,随后目光落在明兰若身上。 明兰若披散着长发,肚子坐在桌子边,身上披着晨起外袍,倒是一副刚起床的模样,慵懒又柔软。 “秦王殿下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她脸色略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飘忽,仿佛真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 上官宏业坐到圆桌边,给自己和她都倒了一杯茶,怒意收敛了些:“你倒是架子大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房间里藏了奸夫。” 明兰若僵了僵,行吧,某种意义上,她房间里还真有个奸夫。 她接过茶杯,轻哼一声:“秦王殿下是忘了,你我新婚之夜的约定吗?说好了只是表面夫妻。” 上官宏业俊酷的面容阴沉下去:“明兰若,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本王么?!” 明兰若纳闷地抬起明眸瞅他:“我怎么羞辱你了,怎么,难道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我没像周长乐那样唯你是从,任由你利用,就是羞辱你了?!” 上官宏业:“……” 他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兰若冷冷挑眉:“那你什么意思,你秦王殿下还缺女人暖床吗?” 这世上的男人为什么总觉得女人嫁给他了,对方就该为他心甘情愿地奉献和利用? “我可告诉你,在我这里,没这占便宜的事儿,要么互惠互利当合作伙伴,要么咱们就是敌人,给个痛快话!”明兰若有点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她真的很烦这个男人反复无常,明明那天喝了她的茶,答应了合作,现在又一副她辜负他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上官宏业心情也很烦躁,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明知道自己出于利用的目的,费尽心机联手太子逼明兰若嫁给他,新婚之夜,他就知道明兰若心里没有他了。 更知道明兰若愿意与他合作是好事,她会是一把好刀、好的合作伙伴。 可他却在期待她嫁了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样,再不情愿也会认命地当他的妻子……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矛盾! 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来这里找她是有正事的。 他冷声道:“既然说好了合作,你却将大长公主一家逼入绝境,这就是你说的合作,你的诚意?!” 元嘉大长公主在宗室里颇有威望,一直都是他在宗室贵族里最坚定的支持者,也帮他拉拢了不少人。 明兰若眉梢微微挑,看傻子一样看他:“上官宏业,你是不知道她差点害死太后,还嫁祸给我吗?你当初怎么没劝她放过我?” 上官宏业俊颜黑了黑,好一会才道:“本王并不知道大长公主竟是对太后下毒和嫁祸你的主谋。” 他是真的不知道,否则绝对不会允许元嘉大长公主做这种事。 明兰若冷笑:“现在,你知道了,你有什么资格来叫我大度?” 这人是怎么有脸一大早跑她这里兴师问罪的? 上官宏业蹙眉:“本王不是在劝你大度,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本是打算好好与她说话,会生气,是因为被她的人一路从府邸外拉拉扯扯阻拦到她房间门口。 明兰若弯起清艳的眸子:“哦,那你是打算来做什么的?” 上官宏业沉声道:“宗室里那些老古董原本就一天到晚推崇立长子为帝,大长公主一家如果死了,宗室那群人就会全部倒向太子。” 明兰若轻哂:“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要大长公主给太后下毒的,大长公主是自寻死路,我可没这般度量宽恕她。” 孔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恶心透了大长公主一家子,才不会为她们求情。 上官宏业见她这样轻慢,咬牙道:“大长公主谋害皇祖母罪有应得,但德惠翁主一家当初并没有参与暗杀皇祖母和诬陷你,你如果能向父皇开口求情,德惠翁主就能保住命。” 明兰若眯起眼,忽倾身然凑到上官宏业面前,轻蔑地盯着他:“让我来猜猜看,秦王殿下是找了大长公主,与她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比如你如果能保下德惠翁主,她就让德惠翁主或者别的什么人代替她在宗室里继续支持你继承皇位,或者给你别的什么好处?” 上官宏业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清艳的面孔,他呼吸略粗了点,倒也不避讳:“是。” 明兰若冷笑一声,直起身子:“秦王殿下,公平互惠互利,才叫合作,你和大长公主做买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有什么好处?” 说着,她不耐烦地转身:“好走不送,我要更衣了。” 但是下一刻,上官宏业忽然起身,抬手将她“咚”地挡在了衣柜和自己胸膛之间。 “你想要什么好处?”他寒着俊脸,双臂撑在衣柜上,低头看她。 明兰若一僵,心里有点慌,这人搞什么!哪不能搞事,非要在衣柜上搞事! 她几乎都能感觉一瞬间衣柜里大魔头散发出冻人的寒意,仿佛一打开柜子,那里头就是地狱!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试图推开他:“我什么好处都不想要,殿下回去吧。” 不赶紧把上官宏业打发走,等会衣柜里就有妖魔出来“吃人”了。 上官宏业却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冷冷地道:“明兰若,你至于这样避之不及吗,你从十三岁开始给我写第一封情信,如今总共有一百六十二封,都在我的书房里,你……” 明兰若脸都发绿了,抬手就去死死捂上官宏业的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要死了,这混蛋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这里说些话! 啊啊啊…… 柜子里头有一个巨大的醋精,不,是醋精加油罐子,威力巨大! 会爆炸让人尸骨无存的那种! 上官宏业这白痴还在这点煽风点火! 第168章 奸夫1号PK奸夫2号 明兰若柔软纤细的掌心按在自己唇上,上官宏业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丹凤眸目光渐深。 “你……”他反手按住她的纤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兰若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烦躁地使劲想从上官宏业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背后的柜门,明显在被往外推,她拼了老命努力地死压着柜门。 不行,不能让他出来! 黑暗的柜子里,苍乔浑身阴沉暴戾的气息,死盯着推不开的柜门——他屈尊进了这一扇柜里,是不想她难做人。 可她却跟上官宏业那个奸夫在他鼻尖上,纠缠不休?! 他修白的手掌按在门上,这一掌下去,柜子就能劈开,他出去就能把上官宏业狠狠羞辱一番,甚至杀了那个奸夫! 苍乔眯起冰冷的眸子,看着衣柜缝隙里那纤细僵硬的脊背,他终是一把握紧了拳,没有动手。 柜门外,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沉声问:“本王很丑吗,就算如今你我只是合作关系,需要避本王如蛇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父皇要明妃府是为了避开本王!” 明兰若看着面前的男人。 上官弘业是曾经的周贵妃、现在的周继后所生,周贵妃以美貌出名,他继承了继后的美貌。 一双多情丹凤眼,飞眉如鬓,鼻如悬胆,俊朗飒爽,薄唇锋利精致,有一种刀刃般的锐利感—— 唇是他唯一和苍乔这个堂兄相似的地方。 当年他十八岁,白马银盔,红缨银枪,英姿飒爽骑汗血宝马领千军万马入城。 一身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少年将军的豪气,朗然一笑,叫多少女儿竟折腰。 她才十三岁,正是怀春时,自然也挡不住这样的少年将军,沉沦下去。 却忘了,那少年不但是纵马疆场的将军,更是野心勃勃的皇子,自然没什么心思和真情给女人。 “殿下你当然不丑,你还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在争夺皇位的道路上,也不吝啬用这份容貌和气度,争得盟友,比如周长乐,又或者骗取为你利用的工具——比如我。” 明兰若压住柜子门,终于硬生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平静下去。 “你三番两次提醒我在你身上犯下的错误,给你写了那些信,是想证明我以前多么愚蠢,瞎了眼,喜欢过一个只会利用我的男人?” 上官宏业哑然:“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看不惯她现在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样子,看不惯她对他不耐烦甚至眼底压着憎恶的样子。 明兰若抬起眼,清冷安静地看着他:“很好,那以后就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否则不要怪我翻脸,现在,言归正传,你要我饶了德惠翁主一命,你要拿什么来换?” 上官宏业深深地看着她,忽然第一次这样清楚地明白,她早就不是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了。 京城里,他长成后,像她这样打小就追着他后脚跟跑的小姑娘,一茬茬的,太多了。 他从来都轻视于她们的愚昧与卖弄风情,她们喜欢他什么,不过是喜欢皮相,权势与富贵。 明兰若不过是她们里的一员罢了。 可如今她早就停下了追逐他的脚步,冷漠地转身走向另外一条路,像一把开锋了的宝剑。 她甚至和别的男人睡了,有了不知哪来的孩子,照着京城淑女的标准,她该是最不值一顾,不合适放在宅院里的那种女人。 偏生他却忽然舍不得让她只做同伴或趁手的兵器。 人啊,还真他娘的贱。 不过,如今冷酷又理智的她,比那些浅薄的小姑娘,更迷人,自然也值他犯一回贱…… 上官宏业眯起细长的丹凤眼,低低地哂笑一声:“行,以后,本王再也不提了。” 他松开了禁锢她的双臂,微笑:“既然咱们在谈交易,那本王也不会占你便宜。” 他从袖子里取了一封信递给她:“看吧。” 明兰若一看那信,上头竟有东厂的火封印记,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柜子,还是打开来看。 一看之下,她一把捏紧信纸,突然失声道:“我父亲失踪了?!” 上官宏业扶住她发抖的胳膊让她坐下,微微蹙眉:“明国公只是去了某个县城赈灾之后,再未曾有人看见过他,也有可能是消息不通畅,毕竟东北疆那边遭了大灾。” 明兰若闭了闭眼,咬牙道:“你给我这个消息,并不足以换我饶了德惠一命,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你会派人去东北疆救我父亲,你的人马呢?!” 上官宏业倒是佩服她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镇定,与他讨价还价的勇气和定力。 他沉声道:“秦王府的精锐也一起失踪了。”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冷笑:“所以呢,所以保护我父亲的任务失败,你现在还要我放过德惠翁主,这世上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上官宏业看着她,修目微冷:“本王会派人去搜寻,本王话撂在这里,必将明国公安然无恙救出来,有任何消息本王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本王从不违背承诺!”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他:“你回去吧,秦王殿下,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三日内给你答复。” 上官宏业沉默了一下,退开来:“好,我等你消息。” 明兰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既然是合作同伴,希望秦王殿下不要随便再闯进我的宅邸,我讨厌别人随便侵入我的地盘。” 上官宏业眯了眯丹凤眼:“你我还是夫妻,我不可能不来,否则你没法对父皇交代,不过我答应你,来之前会让人通传。” 明兰若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比起太子上官宙那种伪君子,上官宏业这种真小人,确实更靠得住。 “好。”她面无表情地道。 假夫妻的体面和做戏还是需要的。 上官宏业施施然转身,他看着天边,唇角勾起出冰冷又势在必得的霸气弧度。 她不再喜欢他也没所谓,既然她早已不念旧情,那就换一种方式,她还是他的妻,只要他不放手,她就跑不掉。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有的是耐心让她这把迷人的“剑”和皇位都落在他的掌心。 上官宏业关上房门。 明兰若再转身,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冷冷地站在桌子边,正在穿上官服,长指将腰带扣好。 “怎么,你是和上官宏业那奸夫说上瘾了?”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坐下来,倒茶:“在他的身份上,你才是奸夫,笑话人做什么?”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抬起她的下巴:“你在生气?” 他才是奸夫? 她胆子肥了,他还没生气,她倒是敢摆脸子了! 明兰若“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信纸拍在桌上,冷冷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父亲出事了!” 信上是东厂火漆,他别告诉她,他不知道! 第169章 我那狗贼爹要偷走娘亲! 明兰若抬起头,她坐着,他站着。 她的愤怒像两簇火焰跃动在她明亮的眸子里,鲜活又明艳。 苍乔看着她的脸,却忽然想起她刚才就用这副模样面对上官宏业。 她也许看不清,可他却清楚地看见上官宏业眼睛里那种男人看猎物,势在必得的光。 他熟悉那种眼神,因为那种眼神经常出现在自己的眼睛里——带着下流占有欲的眼神。 那是跟他一样恶心的眼神。 他凤眸晦黯不明,忽然抬手将挣扎的明兰若强行按进怀里:“咱家早就派人去查了,没有结果,告诉你,平白只会让你忧心。” 明国公失踪的事情不简单,他的人都没怎么探查到消息。 明兰若扭了一下,却被他按得更严实。 她挣不开,只没好气地捶了他修腰一下,闷闷地道:“我讨厌任何打着为我好名义的隐瞒,那是我的父亲,他有任何事,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她不喜欢他瞒着她。 苍乔低头看她,忽然想起她对隐书生说的话——不要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骗我的人。 他眯起凤眸,温柔又飘忽地道:“好,有明国公的消息,一定告诉你。” 他并不吝啬诱哄安抚怀里的小母猫。 明兰若沉默了下去,也只能这样了,东厂的探子遍布天下,她除了信他,又能怎么样。 好一会,她瓮声瓮气地道:“放开我!” 他身上味道怎么那么好闻,腰腹间又紧又窄……平白教她愈发心不在焉。 总觉得他好像在引诱自己,教她没心思想别的。 苍乔揉乱她的秀发,顺势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修窄的腰肢上:“明妃娘娘不生气了,就帮咱家整装。” 明兰若这才发现他的腰带未曾束好,便定了下心神,伸手环住他紧窄的腰肢,替他将玉带束好,又把玉佩荷包都系好。 她瞧着他领口襟扣微开,露出一点白玉似的锁骨,又起身仔细地替他将襟扣扣上。 苍乔低头用鼻尖蹭了下她脸侧,轻笑:“小娘娘待咱家这般仔细,下次咱家再来光顾的时候,必更尽心尽力伺候得小娘娘舒舒服服的。” 他妖异又轻佻的探进她衣襟里,揉了一把。 明兰若颤了颤,按住他的手:“别闹。” 她才发现他衣衫不整地从自己床上下来,被塞进衣柜,等人走了,再出来慢条斯理地整装穿衣……实在像足了不伦的偷情。 她白了他一眼,这不要脸的疯子,真把他自己当奸夫不成。 她松了手,却被他扣住细腰,轻巧一抱,将她压在衣柜上:“以后不许单独见上官宏业!” 明兰若一愣,有些无奈:“我尽量。” 上官宏业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占着名分,有些交集是避免不了的。 好在苍乔也只是微微蹙起修眉,眉宇间有些阴戾,并没有非逼她做什么。 当然,他也没法逼。 “哐当!”窗口上爬进来一只小胖“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娘亲,你和舅爷爷在干嘛,玩贴贴嘛?” 明兰若直接猛地一推苍乔,整理了下衣衫,一本正经地道:“娘亲在给舅爷爷看病。” 小希不高兴地噘嘴:“看病也不可以贴贴,娘亲是我的,我才可以贴贴!” 苍乔看了向蹲在窗口的小胖“猫”,眯了眯眼,这小子真是来讨债的。 如果以后他恢复了正常,宠爱小母猫的时候,这小崽子也来捣乱,就得挨揍了。 小希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有点警惕又狐疑地瞅着苍乔:“你是不是想打我屁股?” 经常被自家娘亲打小屁股的小人儿,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苍乔挑眉,小猫崽子倒是挺警觉的,不愧是他的种。 他忽然走过去,把小希从窗台上抱起来,淡淡问:“看到刚才走出去的那个男人没?” “秦王吗?”小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街上卖东西的嬢嬢们说,我要叫他爹,他是我爹?” 苍乔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眼底杀气四射:“放狗屁!” 小希缩缩小脑瓜,嘟嘴:“我才没放狗屁,我放人屁!” 明兰若差点笑出声来,这是第一次听见苍乔骂这么粗俗的字眼,他是个讲究人——能动手,绝不动嘴。 苍乔深吸一口气,微笑:“秦王那个狗贼想偷走你娘亲,所以小希要乖,看好你娘亲,别让狗贼靠近你娘亲。”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袋糖放在小希手里:“这是西洋糖,喜欢么?” 小希看着糖袋里一颗颗漂亮的琉璃糖,立刻握紧小拳头,大眼亮晶晶:“放心,舅爷爷,我必定不让我那狗贼爹偷走娘亲!” 苍乔:“……” 他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这小崽子果然是来讨债的! 明兰若看着这父子俩闹得差不多了,便伸手将小希从苍乔怀里接过来:“好了,督主也该走了。” 苍乔轻哼一声,捏了捏小胖猫崽子的脸,忽然幽幽道:“你最近得罪了宗室那些人,小心些,尽量不要出府。” 明兰若一愣,微微颔首:“知道了。” 小希眯了眯大眼,舔着糖:“舅爷爷……也来看我吗?” 他冰凉幽暗的凤眸不自觉变得多了一点温润:“好,晚些再来看你,少吃点糖,仔细牙坏了。” 小希很神气,伸出拳头:“牙坏了咬不动,小爷我也能用拳头打爆狗爹的头!” 苍乔:“……” 家门不幸! …… 苍乔一走,明兰若便立刻召集王嬷嬷、陈宁、周如故等人齐聚书房。 明兰若将明国公失踪的消息一说,王嬷嬷等人脸色都有点复杂,甚至冷漠。 明兰若看向他们,坚定地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父亲当年胆小怕事,萧家出事,他却大门紧闭,不肯出头,不是文人风骨,可我相信父亲是为了保护我与母亲。” 王嬷嬷沉默了一会:“我们并不怪国公爷,不管怎么样,他好歹护了观音小姐几年。” 明兰若呼吸微顿,她知道赤血军团的人心里有怨气。 高门世家里,主母家败落之后,主母被用各种法子“暴毙”或者“病故”是常有的事,可她相信父亲不会做这种事。 他那样清正的男人,至今都留着母亲当年刚嫁过来的卧房,自己亲自打扫,不许任何人进去。 “将赤血令颁布下去,我希望诸位能助我打探父亲的下落。” 明兰若沉声道,这件事不管他们什么态度,她都要做! 重生归来,如果救不下父亲,她枉为人女! 第170章 明兰若,绝非池中之物! “是!”众人之中,陈宁还是率先抱拳应承。 既然已经决定认小姐为主,他们便听命行事。 百草堂分号遍布天下,除了平日做买卖、灾时扶危济困,同时也是赤血军团的情报站。 寻常组织和朝廷多只会将目光放在青楼酒肆这些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但是却会忽略医馆这种其实最容易探听紧要情报之处—— 毕竟只要有人受伤或者中毒,总会需要医者和医馆! 送走了陈宁几个,明兰若看向春明:“准备一下礼物,把我的拜帖送给大理寺卿徐大人府上,过两日,咱们去徐大人府上见一见秀逸她们。” 元嘉大长公主作为宗室领袖,被凌迟处死,她得罪了不少宗室中人,自然要团结能团结的其他力量。 春明立刻点头应了是。 转眼又是两日,五月初一这日,明兰若换了一身碧色褙子领着春明、景和一起去了徐府。 帖子是下给徐秀逸的,她便干脆地叫了一群和自己玩得好的小姐妹到自家花园里玩飞花令,曲水流觞。 明兰若靠在竹亭边上,瞧着徐府花园里,少女们嬉笑作诗,放风筝,岁月静好。 她悠悠感慨:“好久没有看到这样情景了。” “明姐姐怎么不下去和其他妹妹一块玩,那些姐妹们都是很佩服姐姐的,绝不是眼皮子浅薄守旧的人。”徐秀逸微笑着领丫头们端着点心茶水上来。 明兰若不下去玩,她便单独接待。 明兰若淡淡的一笑:“能和秀逸做朋友的姑娘,当然都是好的,只是我的心老了,现在喜欢的东西也无趣,就不去扫姐妹们的兴致了。” 她当年也是这些诗词歌酒会上领头那一个,如今却已经再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如果明妃娘娘老了,那老夫岂不是要入土了。”一道沉稳含笑的中年男音响起来。 徐秀逸立刻起身行礼:“爹爹。” 徐大人摸着下巴的胡须,含笑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女:“秀逸,去接待你的小姐妹吧,为父瞧着飞燕也在底下。” 徐秀逸心神领会地颔首:“是。” 她转身将自己亲手打好的茶递给明兰若,眼神明亮里带着并不掩饰的羡慕:“我倒是羡慕明姐姐这样的‘无趣’。” 能让父亲破格不在乎男女之别,亲自来拜会,以平等之态,当成同辈交往的明兰若,是有她不可企及的本事和手腕。 她福了福,转身盈盈带着婢女们离开。 明兰若目送着徐秀逸离开:“徐大人,不但会教养儿子,还很会教养女儿。” 徐家三子一女,都有声名在外,三个儿子年纪轻轻不是举人就是进士,当真是满门书香清贵人家。 徐大人微笑:“小女急躁了些,比明妃娘娘蛰伏五年一鸣惊人,还是差远了,明国公如果能平安归来,想必很欣慰。” 明兰若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抬起明眸看向徐大人:“看来,父亲出事……朝廷里已经知道了。” 徐大人叹了一声:“大理寺已经接到了消息,陛下也知道了,但是对外按着消息,东厂的人已经全面铺开调查,想必您应该知道。” 明兰若一顿,苍乔果然早就知道消息,也开始着手调查了。 她闭了闭眼,没否认,毕竟苍乔是她的“干舅舅”,朝野皆知。 她垂眸黯淡苦笑:“我只求父亲能平安归来,可如今,东北疆消息闭塞,听说五月了,还有些地方竟然大雪封山,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大人看着她,想起如果自己失踪,自家姑娘只怕也会辗转反侧,担忧不止。 他沉吟了许久,忽然道:“明妃娘娘如果想了解一些东北疆那边的消息,未必不是没有办法。” 明兰若一愣,看着他:“徐大人有办法?” 东厂都没有办法,为什么徐大人会有办法。 徐大人意味深长地道:“也算不上办法,只是大理寺之前办案的一个消息渠道,虽然隐秘些,但也不是完全见不得人。” 明兰若一听就明白了—— 大理寺办案,黑白两道自然都有消息渠道。 “京郊有一处极广的黑市,鱼龙混杂,却有着黑白道最广的消息渠道,黑市里面什么都卖,包括消息,但卖的消息有真有假,要自己判断。” 徐大人让人端了一只盒子过来,里面躺着一枚铜钱。 那铜钱上没有任何字,却印了一只——鱼。 “去到黑市的人,都在里头打捞自己想要的“鱼”,所以这是黑市的标志。”徐大人将那只小盒子放在明兰若面前。 水至清则无鱼,有光就有影,这种黑市的存在也会帮助大理寺破案,不闹出大事,大理寺便对这黑市睁只眼闭一只眼。 明兰若接过盒子,心情雀跃,含笑对徐大人道:“徐大人上次帮我请动了承恩公、老太傅他们出面保下百草堂,我还没感谢,这次又麻烦您了!” 她原本来这里的是为了拉拢巩固与徐大人为首一派人马之间的关系,却不想有了别的收获。 她也从自己袖子里取了一只盒子递给徐大人:“这里头是一块象牙令牌和两份股权文书,两份股权文书是给承恩公和老太傅的。” 明兰若顿了顿,笑着道:至于这块令牌是给您的,代表您全家都是百草堂最尊贵的客人。” 果然徐大人只略一迟疑,便微笑着收下:“老夫内子身体不好,那就多谢明妃的关照了。” 明兰若与他相视一笑:“您客气了。” 两人举杯饮茶,含笑说了些话,徐大人便让自己夫人将明兰若亲自送出了门。 徐秀逸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很有些好奇:“父亲,明姐姐送了什么东西?您平日里可是从不随便收人东西的。” 徐大人看着手里的象牙令牌,感慨地道:“明妃到底是百年世家出身,这般心智实在不像只有二十出头的姑娘。” 他看出来了,两份股权文书上其实是德惠翁主的股份,被明兰若收回后,现在分给承恩公和老太傅,做了顺水人情。 那两位原本就是百草堂的小股东,能被他说动也是因为不想百草堂被大长公主算计没收,自己跟着损失,以百草堂利益收买最合适。 他自诩满门清贵,又是二品实权大理寺卿,不屑于钱物,可人都会生老病死。 能得到百草堂的令牌,相当于全家都有顶级医者和最好的药物治疗照顾,连平日里养生都被百草堂包了,人参、燕窝、灵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又有几人能拒绝医者给的好处? “能送礼送到人心上,是眼界与洞察人心的本事,官场上没点悟性能耐的老油条,都做不到。”徐大人摸着胡子道。 他和莫大人抛弃世俗偏见,暗中选择跟明兰若站在一起,看来没选错。 那女子非池中之物。 徐秀逸听完父亲的分析,忍不住眼底都是羡慕地低喃:“明姐姐也不过比我大几岁罢了。” 她多么羡慕明兰若这种不拘泥后院的能力与眼界。 徐秀逸修长的眼里闪过一点光,她心里突然拿定了个主意。 明姐姐想去黑市么? …… 第171章 诡异的黑市 明兰若看着桌面上两枚印着黄金鱼的叶子,微微挑起秀眉:“这个是……。” 徐秀逸笑盈盈地道:“京城黑市有一场五月季大拍卖,各地消息货物汇聚一堂,这是我想法子从海昏伯夫人那弄来的贵宾入场凭证。” 明兰若挑眉:“那个把自己女儿聘礼都花光,将几个女儿都嫁给商户换钱的海昏伯?” 像海昏伯这种宗室出身,却把女儿都嫁给商人换钱的,也算是头一份了,许多人都看不上他们。 “对,海昏伯三代无功名,按律例,下一代就要被褫夺爵位,他们保不住爵位,就想着捞偏门钱,这拍卖会没熟人可进不去。” 明兰若摩挲着那黄金鱼叶子,抬起明眸看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这丫头想做什么?” 徐秀逸莞尔一笑,也不介意她调侃自己:“我要跟着姐姐一起去黑市拍卖会,以后跟在明姐姐身边学东西。” 明兰若眉梢微挑,就要拒绝:“那地方鱼龙混杂,你要出事了,我没法向徐大人交代!” 徐秀逸瞧着左右无人,忽然伸出细瘦的手轻轻地按在桌面上,略一用力——“啪!” 只见金丝楠木的桌面上裂了一条缝! 明兰若微微睁大了清艳的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秀逸:“你……你会武艺?!” 而且修为不差! 如果是莫飞燕那跳脱泼辣的小辣椒跑来告诉她,她会武艺,自己可能都没那么震惊! 可是徐秀逸……一手簪花小楷,一卷《劝君书》才女之名扬颂京城,行止皆被称赞——娴静清冷,可这位清贵人家的仕女典范……会武艺?! 徐秀逸温婉一笑:“我外祖家是武当太极第十一代传人,太外祖那一辈还俗入仕当官。“ 她顿了顿:“小时候跟哥哥们练太极是为了强身健体,无意间倒是成了学得最好那个,有些家学渊源罢了。” 明兰若瞠目结舌:“你……的骑射……” 徐秀逸谦逊地给她倒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家父也要求我跟着哥哥们学,其他不如哥哥们,倒是御和射,还不错。” 君子六艺里,御是驾车骑马,射就是射箭。 明兰若已是无言以对。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难怪那时候周家长子派人在明春湖伏击她们的船,自己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可徐秀逸这姑娘却比其他人都稳得住,还安抚住了其他小姑娘。 那时候只觉得徐秀逸这姑娘性子沉稳。 谁知道原来……娴雅幽静的仕女典范,上马能骑射,下马能一巴掌打死牛! 这种感觉真是违和又奇妙。 “我应该比明姐姐还有自保之力,父亲也允我跟着你,我可以去了吗?”徐秀逸看着她,吟吟一笑。 明兰若看着她,忍不住低笑起来:“好吧,你既是有备而来,是算定了我拒绝不了你。” 赤血军团的人其实也知道这个黑市,但没有邀请,不是老客人是不可能进入核心市场的。 这两片金叶子送来得及时。 徐大人同意女儿与她这么亲近,也是表明了对她的认可。 她记得前生太子和秦王斗得再激烈,大理寺卿徐大人、御史中丞一系中立派,却不为双方斗争影响,冷眼旁观,可见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 这些人若能拉拢到自己身边,那未来……必有大用! “那我准备一下,咱们后日晚上出发!”徐秀逸笑吟吟地道。 …… 三日后,徐秀逸让人送来了两套黑色长斗篷,还有两个遮了大半张脸的白色描金鱼面具。 明兰若带上了景和,一起换了袍子,景和武艺比陈宁还要高一点。 两人和徐秀逸的马车汇合之后,一起往京郊去了。 徐秀逸也带了个叫中叔的老仆人,景和一瞧就知道也是武艺不低的老仆。 京城平时都有宵禁,出城之后渐渐不见人烟。 马车跑了两刻钟后,便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小镇,镇子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货车! 明兰若下了马车,瞧着那些马车,不少甚至是跨越沙漠而来的异国货车的样子。 “这里有些东西,比如东西洋的奴隶之类的人口是不能由正经人牙子发卖的,只能在地下市场卖。”徐秀逸解释。 明兰若点点头,她倒是知道许多达官贵人和豪门富商喜欢东洋、西洋卖过来男女奴隶。 一行四人下了车,中叔在前面熟门熟路地引着他们往镇子的西北角一处普通宅院走。 交出两枚金叶子后,来开门的大汉便带着他们进屋。 明兰若进了屋,才忍不住瞪大了眼——居然整个屋子就是地下黑市的入口。 往地下这么一走,仿佛进入了一个地下世界,越走路越宽,越往里走人越多。 全是四面八方来卖货的人,当真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除了寻常金银珠玉、各种违禁罕见药材、稀罕的牲畜比如活狮子老虎的、东西洋来的各种奇异特产货物,甚至还有卖人骨头的! 当然也有卖人的,那些被贩卖的大部分是暹罗、安南一带的奴隶,个子瘦小皮肤黝黑。 市场的空气并不太好,充斥着鼎沸叫卖声、汗臭味、灰尘与畜生粪便尿液的味道,那些人就像畜生或者物件一样蹲在那里。 明兰若看着那些异国人被捆着手脚,畏畏缩缩,眼神茫然又痛苦,她心里只觉得不舒服。 “再往前一点,就会舒服些了。”徐秀逸来过这里,她知道明兰若看见那些人的感受。 人与畜生相同,谁能看了舒服呢,但就算是她父亲大理寺卿也改变不了什么——黑市的存在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 明兰若没说什么,跟着明兰若一起往前走了一段,又豁然开朗,竟是到了一处极大的露天之处。 明兰若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处非常广阔的山坳里。 群山环绕,山谷之间有砖瓦结构的建筑,还有布围栏围起来的围猎场。 “哟,贵客们,这边请,管家我先带两位看看今天的拍品!”明兰若和徐秀逸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谄媚的声音。 明兰若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留着八字胡削瘦又谄媚,戴着半张京剧丑角面具的男人领着几个肌肉纠结的蒙面大汉迎过来。 徐秀逸轻声道:“穿我们这样长袍和戴面具的客人能优先看到拍品。” 明兰若点点头,一路来她也发现了,很多客人都戴着各种面具。 但是像她们这样穿着长斗篷、戴着描绘金鱼的白色面具人,很少,而且没有人敢骚扰她们。 明兰若和徐秀逸跟着那戴丑角面具的管家一起去往远处围屋式建筑。 但路过一处布栏围起来的一处宽大的营地时,突然“砰”地一声,一声惨叫后,一道人影趴在布栏上,鲜血飞溅四射。 布栏挡不住,那人影一下子摔了出来,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竟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少女尸体! 第172章 我不在乎大人的身体残缺 徐秀逸忍不住低喊了一声:“啊!” 景和和老中一下子抽出武器,拦在了徐秀逸和春明前面。 明兰若脸色微冷,那少女尸体衣不蔽体,明显遭遇过侵犯,可面孔却是中原人的样子。 尸体死不瞑目,背上和胸前却穿着一件箭靶一样的背心,胸前和背后都插着锐利的长箭。 “这是干什么!”明兰若冷道。 当街杀人,竟然没有人管吗! 那丑角管家见状,赶紧上来赔笑:“实在不好意思,让这些牲口惊扰了贵客!” 说着他看向围猎场里赶过来的两个提刀的蒙面护卫,怒骂:“你们怎么看人的,让那这肮脏的母牲口跑出来吓到贵客,不想要月钱了吧!” 那两个蒙面护卫一个人赶紧把少女的尸体往回拖。 另外一个人讨好地道:“管家大人,是里头客人想先拿这母畜试试箭的准头,谁知道她跑到这来了,再加上这围栏有点旧了,这才被母畜撞坏了!小人们一定赶紧加固!” 明兰若立刻看向围栏里,只见围栏里面还有好些穿着和那少女尸体一样的人在不远处被铁链锁着,布条捆住了嘴,跪着瑟瑟发抖。 她面无表情地问:“里面那些是什么?” “贵客是第一次来吧,这可是咱们黑市今年头一遭狩猎盛会,里头那些都是精心挑选的‘猎物’。” 那丑角管家以为生意来了,立刻笑眯眯地介绍了起来:“您只要缴纳十金,就能进去下注,如果要当猎手则要缴纳一千金!” 布栏围的是猎场,但里面的猎物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但这些人被称为牲口;每次共计二十人,分蓝红两队,每队十人,身上都被套了蓝红两色的箭靶,作为被狩猎的“猎物”,在猎场里奔跑躲闪。 缴纳了一千金的客人则是抽签分配成为红蓝两队的猎手,各队每次出两人,四人分别提弓在看台上射杀那些人形“猎物”。 哪一队的猎手先杀光对方的猎物,哪队就赢了,其他没那么多钱的人,则可以在每局下注,赌哪一队猎手先杀光对付的人形“猎物”。 说白了,就是杀人取乐。 管家介绍的时候,远处又有“猎物”被放开,被拿着长矛的护卫驱赶着惶恐地奔跑起来。 看台上有人兴奋地大笑,弓弦响动之后,疾驰的黑羽箭将奔跑几个“猎物”射杀或者射伤。 “不要……救命!” “求求大爷……不要杀我!” 那些凄厉的惨叫与哭泣声,让人听得浑身发抖。 可却只换来看台上下注的看客们嬉笑与怒斥—— “别射胸……射她的腿,慢慢来,一下子杀光了玩什么!” “切,杀慢了,对家要杀光你的猎物,咱们的银子就都输了,射胸口!”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跑不动,踉跄着摔在地上,眼看差点就被当胸一箭,却被一个高大的男奴隶扯了一把,勉强躲开。 男奴隶被一箭洞穿了肩膀,痛得他野兽一般嚎叫。 徐秀逸看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怒道:“拿人来当猎物很有意思吗!这种行径畜生不如!” 那丑角管家倒是也不生气,悠悠道:“佛祖还说万物皆灵呢,您平日猎杀畜生也没瞧着心疼不是?“ “人当猎物又怎么了,畜生被围猎只会乱跑,哪里比得上人被围猎时会想办法躲闪合作,当然是猎杀人来的刺激有意思!” 说着,他嘿嘿一笑:“何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愿卖身当‘猎物’或者被家里人卖的,一群东北疆的流民,不靠咱们苟活着,他们早死了,我们这是做买卖赚钱,不寒碜!” 徐秀逸还想说什么,却被明兰若一把按住了手腕。 她朝着徐秀逸使了个眼色,随后悠悠问:“进去当猎手要一千金,我们两个人是两千金对吧?” 那丑角管家一愣:“可是已经开局了,两位想当猎手,也只有等下一局了。” 明兰若淡淡地道:“六千金!” 那丑角管家一呆,三倍的价格?! 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贵客快请!!” 明兰若看了眼景和,景和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取出银票,数了六张交给那丑角管家。 明兰若和徐秀逸一起被管家绕到围猎场的前方,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围猎场。 徐秀逸眼眶发红,忍不住拉了拉明兰若的衣袖:“姐姐……你是想救下里面的人么,可你救不完那些人的。” 她虽是第二次来黑市,但第一次来的时候,压根没看见如此血腥残酷的“买卖”。 可愤怒悲哀之余,她也隐约地明白,这样一腔热血,一腔孤勇地想要去救下那些人,是没有用的。 黑市在,流民在,就避免不了这样的事,其中不少人还是被家人出卖甚至自卖为“畜生”! “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弓箭准头不错。”明兰若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目光看着里面奔逃惨叫的人,眼神愈发冰冷。 人命比畜生都贱……东北疆那边的已经惨烈到这样的地步了么? 徐秀逸点点头,她心里一片混乱,不知道明兰若要做什么,可她愿意跟着明兰若进去! 明兰若一行四人进了围猎场,不远处一道穿着黑色绣猩红血月披风、戴着半张修罗獠牙面具的高挑人影忽停下脚步,锐利冰冷的目光射向她们。 “怎么了,大人?”簇拥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他身边一个穿着妖娆,露出雪白大腿,珠帘遮脸的栗发碧眼的苏丹胡姬摇着孔雀扇娇滴滴地问。 她几乎整个人都要依进男人胸口,丰满的胸口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真的靠近他怀里。 修罗面具的男人气势冰冷莫测,他对面前的美色视若不见,只抿了下猩红的薄唇,淡漠地道:“没什么,大约是看错了人。” 说着,他提步径自向远处的围屋,也是拍卖场走了过去。 胡姬失落地看着他背影,轻哼:“大人总是这样冷漠呢。” “可你不就是喜欢那位大人的冷漠么?”另外一位高大的卷发戴面具的苏丹男人朝着她嘿嘿一笑。 胡姬舔了下丰润的红唇:“大人哪儿都迷人,不管是他的性子,还是他的身体。” “可惜啊,他可没法满足你,他缺了那话儿,你懂的!”卷发男人淫邪一笑,伸手抱住她的细腰。 胡姬推开他,冷哼:“那又怎么样,他残缺的身体,我也喜欢,我有本事让他舒服,他只是不知道我的本事而已。” 在黑市里,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客人,能被上头的人尊称为“大人”的只有那一位。 “啧,可别惹怒了那位大人,上次伺候他的那个,被折断了手脚扔出去了。”卷发男人好心提醒胡姬。 胡姬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拍卖场的副总管,跟那些低贱的货色可不一样!” 说罢,她扭着丰腴的身体,一摇一摆地带着人去追前面戴修罗面具的男人。 第173章 生来高贵 围猎场里,明兰若此刻已经在看台上,指挥手握红色长弓徐秀逸连发两箭。 徐秀逸正搭上第三箭,戴着扳指的手拉弓如满弦瞄准了围猎场里的人——“噌!”地一声。 利箭携着锐气飞射,“叮”一声稳稳滴撞下了另外一支疾射向人群的箭! “我草你娘的,你们是故意的吧,每次我们放箭,你们就把我们的箭射下来,有他妈你们这么玩的?!”对面看台上,两个手握蓝弓的男人愤怒地跳脚,却不肯再射了。 周围花了五十两下赌注围观的人群都忍不住喧哗成一片—— “搞什么啊,这样一个奴隶都没杀成!” “猴年马月才能把那些‘牲口’猎杀干净,咱们还赌个屁!” “那两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围猎场里的奴隶们胆战心惊,不少人都浑身发抖,喘着粗气恐惧地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卖到这里当“人牲”献祭给贵族们猎杀玩乐,可面临死亡,求生的本能都会让他们逃生求存。 戴丑角面具的管家恼火又阴沉地厉声道:“两位客人,你们这是来捣乱吗,这里可不是小姑娘玩什么慈善游戏的地方!” 他也不是没见过自诩心善的贵族小姐跑来捣乱,对这种假惺惺的贵族小姐,他们通常都把对方教训一顿扔出去。 明兰若冷漠地拿着手里的金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看台:“你们游猎场是让人玩的吗,是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倒是点头了:“没错……” “那不就结了,我有的是钱,千金难买我们高兴。”明兰若轻蔑地打了个响指。 景和随后从袖子里又拿出整整一叠银票扔在桌面上。 丑角管家一见那叠银票,眼珠子都差点调出来,那是……十万两银票啊!一个月黑市交易总额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京城里能随便拿出这么多钱的都没几个人啊!这古怪的两姐妹哪来的? 明兰若冷漠地道:“我妹妹喜欢慈善游戏又怎么样?她开心舒服,我就让她玩,今日我可以出三倍价钱让她在这里玩慈善游戏,明日……” 她对丑角管家眯起眼,冷酷地微笑:“我妹妹如果喜欢玩猎杀,你们就算开善堂,我也会让她在你们善堂里狩猎!” 那管家愣住了,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愣没明白明兰若这话说什么意思。 “咻!”此时,蓝队里的人趁着明兰若两人正和那管家说话,抬箭朝着围猎场里一个高大的奴隶背心射去! 那个高大的奴隶是红方的,先失救下一对母子,刚才还敢组织其他奴隶躲开了他们射出去的箭。 杀了出口气再说! 但是下一刻,徐秀逸突然转身,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抬手“噌、噌”地突然弯弓连射两箭。 火红长箭打歪了蓝色箭,另外一支竟直直朝着那两个蓝队的猎人射去。 “啊!!!”其中一人胯下差点被射个对穿,吓得他尖叫起来,直接跌坐在地,竟尿了裤子,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徐秀逸也愉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叫你们偷袭,射你们可比射低贱的奴隶有意思多了,姐姐,射奴隶多没意思,我们射看台上的人好不好!” 她银铃一般的笑声飘荡开,却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叫看台上的众人都吓到了。 明兰若宠溺地看着她,配合默契地道:“你想做什么都好。” 随后,她看向管家,冷冷地弯起红唇:“这位管家,我们姐妹生来高贵,从不玩低贱的东西,奴隶什么的没意思,对面看台上那些人能不能射着玩?这十万两银子不够,我还有更多,开个价吧。” 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倒抽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 这对财大气粗的姐妹压根不是善心人,挡住射向奴隶的箭也不是做慈善。 她们一身反骨,就喜欢看别人不痛快,玩得更疯狂和危险。 居然想射看台上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如此有钱又疯狂,加上身手厉害……不会是哪位公主? 管家还在发呆,那头蓝队丢了大脸的两个人愤怒地带着仆人就要过来找麻烦:“把那两个女人给我们抓过来!竟然敢射我们!” 明兰若挑眉,看了眼景和,不耐烦地道:“去,去杀了他们。” “是!”景和立刻就要抽出短刀。 看着她们这样肆无忌惮,管家大惊立刻喊人去拦住蓝队的人:“等一下,拦住他们!” 那婢女和老头,看着不起眼,但太阳穴都高高鼓起,一看在江湖上都属于一流的高手,真要杀人,他们拦不住! 管家赶紧也挡在明兰若面前,赔笑:“这位贵客,小人知道您的意思了,但如果您在黑市杀其他客人,就是坏了规矩,以后就不能再来了,不觉得可惜吗?” 天子脚下,贵人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为,那个喜欢让狗吃掉小妾的德惠翁主也只敢在内宅里作恶,毕竟言官御史和大理寺可不是摆设。 管家琢磨着,这对恶霸姐妹,八成还是哪个厉害的藩王之女来京城游玩,才能拿到金鱼叶子, 看在对方随便就掏出十万两银子的份上,丑角管家很客气,但也并不掩饰话语里的提醒或者说……警告。 明兰若眯起眼,冷哼:“扫兴!父王骗我,京城一点不好玩!” 父王?管家更确定面前这对疯狂又嚣张的外地姐妹花身份不低。 他贪婪地瞥了桌上的十万银子的银票,低声道:“这是天子脚下,管得极严,两位外地贵客如果喜欢玩得刺激点,待我禀报了主人,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叫两位玩得尽兴! 第174章 想要被他驯服 明兰若随意地扔了一锭银子给他,冷冷地道:“赏你的,今天就先让我妹妹玩得尽兴吧,看台上那些人不让我妹妹猎杀,那就让我妹妹玩慈善游戏,六千两买你们今晚所有奴隶都绰绰有余。” 徐秀逸会意,立刻露出个骄矜笑容:“就是,你不让我射那些看台上的人,我射他们的箭也没坏你们规矩吧,今天我玩得不开心,那我就让他们也玩得不开心!” 她今天也要吓吓那些不把人当人的垃圾宗室子弟们! 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纹银,无奈了。 这两尊骄纵的瘟神真是……他们黑市还开什么围猎人头的赌局,这摆明没法玩了! 他立刻低声交代人去通知自己的主人,询问如何处理。 不久,有人跑回来,低声对管家说了点什么。 管家立刻讨好地笑着道:“这样吧,两位贵客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了,主人说今晚所有的奴隶,送给二位了,二位不如去拍卖场看看,拍卖场才是最好玩的!” 随后他立刻让人把看台上的人都打发了,那些人多半就是略有点小钱的宗室子弟或者官宦子弟,面对比自己更嚣张,更有钱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黑市的规矩就是——谁钱多,谁话事! 主人说了要稳住这两位有钱又疯狂的姐妹,把人都送给她们,让她们没法在围猎场发疯,引诱她们把精力放到拍卖场去。 在那边狠狠地捞她们一笔。 徐秀逸愣了一瞬,对明兰若愈发心悦诚服,居然就这样把人都救下来,还没有让黑市的人怀疑! 明兰若弯起眸子,不以为意地道:“妹妹,这些奴隶你看着办,有好玩的留下,没好玩的随便处理掉就行。” 徐秀逸瞥了眼自己的老仆人,一副娇滴滴又不耐烦的样子地扔了弓箭:“老中,这事儿你去办,别搞得累赘。” 老中心领神会:“是。” 看着她们这样轻贱冷漠的样子,管家自己都忍不住嘀咕,花那么多钱买了奴隶又处理掉。 到底是财大气粗的权贵啊! 他越发殷勤地招呼人端茶送水,几乎称得上卑躬屈膝了,挣钱嘛,不寒碜! …… 明兰若和徐秀逸两人出了围猎场,互看一眼,都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们这场戏,做得不错! 她轻声交代徐秀逸:“请中叔带人出去之后,暗中通知百草堂的人来安置那些流民,我需要从他们那里打听些东北疆的消息。” 徐秀逸低低点头:“明姐姐放心!” 不一会,两人都进了拍卖场。 环形的拍卖场,上下两层,都坐了不少人。 此刻最奢华的包间里,一道优雅的人影交叠了长腿,靠在苏丹风格的红丝绒软枕上。 戴着修罗獠牙面具下的精致薄唇抿了一口杯里的猩红葡萄酒,懒散地问:“今日的主拍品是什么,你家主人准备怎么玩?” 黑市每次拍卖的主拍品都很特别,最有价值的也是主拍品,可能是人,可能是物,但是每次主拍品的方式都不一样。 跪坐在他膝边的苏丹美人,匍匐下去,诱惑地展露出自己胸前呼之欲出的丰满—— “大人,前面的拍品都很普通,主拍品精贵,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开始,您要不先下去展品区看看别的?” 碧翠丝所谓的展品区就是拍卖场西侧一片极大华丽玫红绸帐子笼罩的区域。 不时有各种风格的各色美人进出,除了中原的美人,还有苏丹的、暹罗的、大食帝国……雪肤碧瞳地、金发蜜肤,几乎应有尽有。 自然有戴着白色面具的尊贵客人被引到里头去,时有女子娇柔放浪的笑声和男人的粗喘声响起,气氛靡烂又迷离。 男人兴致冷淡地靠近软枕里:“故弄玄虚就没意思了。” 碧翠丝殷勤地捧住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修掌,仰头妩媚妖娆地道:“不是故弄玄虚呢,下面有好东西,想要献给大人。” 大人来这里总戴着手套,精致华丽的领扣都扣到最上方一颗,严丝合缝,充满禁欲气息, 却更让人想要被他驯服和玩弄。 碧翠丝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大人玩女人的时候,一定很迷人。 “啧,碧翠丝,你这口风那么严,一点消息都不透,教大人哪来的兴致下去玩你?”一道浪荡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扫了一眼掀帘进来的高大男人:“你来晚了,银狐。” 来人一头黑色长发,一袭紧窄的袍子吊儿郎当地穿在身上,浪荡地露出性感的胸线。 他虽然戴着半张狐狸面具,却也能看出五官棱角分明,是属于混血儿才有的深邃俊朗,一双银灰色的眼瞳异常迷人。 银狐笑得灿烂:“啧,这不是才到京城,就赶来找亲爱的大人了吗?你有没有想我?” 热情到轻佻的态度,却带着江湖爽朗气,并不让人讨厌。 被称为“大人”的男人扔了一袋酒给他,嗤笑:“坐吧。” 他接过酒,不客气地一屁股挤开碧翠丝,坐到了“大人”腿边。 碧翠丝气死了,忍不住白了戴狐狸面具的男人一眼:“该死的,你非要挤我做什么!” 这臭狐狸每次都要打断她伺候大人的念想。 银狐一脸无辜:“哦,我看你胸比脑袋都大,怕你太大了,挤着大人的腿啊。” 碧翠丝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在混账在嘲讽她胸大无脑! 她忍下想抽他几鞭子的怒火,看向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娇嗔:“大人,跟我一起下去吧,真有好东西,不止一样哦,包括今日的拍品……”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吐露了个底:“是已经满门皆灭亡,那位传奇萧家元帅的东西。” 反正主人等会也会展露展品,她提前一点说给尊贵的大人听,应该不要紧吧…… 此言一出,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冰冷幽暗的眸子骤然一深。 萧家?! 是他想的那样东西吗?如果是,今晚他势在必得! 男人眯起眼,看了眼银狐。 银狐立刻会意,笑眯眯地率先跳起来:“走吧,大人,这么稀罕的东西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第175章 是你?! 看着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起身向楼下走去,碧翠丝高兴地赶紧摇着扇子跟了上去。 此时楼下的展区,明兰若正在打量着面前的空间。 玫红的绸缎将空间隔成一间间不大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是一个个钢铁铸造成硕大的鸟笼。 每个鸟笼里都展示着各国来的稀罕宝物,或者……人。 不光有异国美貌女子,还有异国容貌俊美的男子,男子露出上身,女子则基本都是露出腰肢肩腿,穿着华丽却暴露的衣袍。 仿佛鸟笼里一只只珍稀美丽的“宠物”,比外面市场里那些“低等”货色,他们明显更昂贵。 美貌的奴隶们眼神大部分都是麻木而乖巧的,当然也有不少带着恨意和不驯的,但即使那些鸟笼没上锁,也没有人敢跑。 “这些都是等待拍卖的展品,您好好看看,喜欢的一会可以优先拍下。”管家扶了下丑角面具,笑眯眯地道。 他刻意把这阔绰的两姐妹带来这里,她们要是多看上几个美貌的异国男宠或者女奴,今晚拍卖会就发财了。 “就这?”明兰若收回目光,冷淡而兴致缺缺。 管家赶紧凑上前,神色诡秘地讨好:“您现在看上哪个展品,都可以先进去‘把玩’一番,把笼子周围的帘子拉上就成,这可是顶尖儿的贵客才有的待遇。” 这对姐妹玩得那么疯,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干净人物。 随后,他神色暧昧地指了指那些笼子边上。 明兰若顺势看去,这才发现笼子边上放着一张桌子。 桌面上除了各种吃食酒水,就是鞭子、夹子或者各种奇形怪状又一言难尽的……调情用品。 再听得不远处那些被拉上了帘子的笼中传出吟哦或者低低的哀叫。 她一个重生的老油条都有点招架不住,眼皮子直抽抽! 这种地方、这样的布置完全是黑市的主人在刺激和放大客人心底的兽欲,为一会竞拍做准备。 徐秀逸到底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酒池肉林的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都不知道要放哪,直想要转身就逃走。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扣死她的手,淡淡地对管家道:“也没甚稀罕的,你先下去吧,我们自己逛逛。” 那管家迟疑了一下,交代:“那贵客们在这里玩耍,不要太靠近中间展区,那里是今晚的主拍品,不到我家主人亲自展示,不能曝光。” 明兰若挑眉:“这倒是稀奇,拍品不先展示,谁知道什么东西,值得不值得。” “我家主人是这么规定的。”管家干笑一下。 徐秀逸摆摆手,勉强道:“行……你下去吧,我们知道了。” 她怕自己在这场面下不够镇定,露出马脚,只想赶紧把管家打发走。 明兰若看着她状态不对,管家一离开,她就看向徐秀逸:“秀逸,你先去拍卖场外转转,平复下心情。” 今天看到的东西,对大家闺秀来说太具有冲击性,徐秀逸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徐秀逸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她实在受不了这种迷乱到淫乱的氛围。 明兰若虽然也不喜欢这种氛围,但还是领着景和在展场里四处漫步和观察。 到目前为止,她除了救下那一批不知怎么到达京城,又沦为黑市奴隶的东北疆灾民,还没有太多收获。 美貌少见的异国奴隶并不能吸引她的关注,至于其他宝物,除了一些罕见的药材外,她也没什么兴趣。 但……她忽然想起管家说的那个“主拍品”,心中一动,干脆往那主拍品所在的禁区过去。 不知道是否黑市的人都知道主拍品所在地不得随便靠近这个规矩,明兰若和景和一路过去,竟没有什么人。 几乎块到了主拍品所在的那个巨大的鸟笼子,才看见有肌肉虬扎的高大守卫看护着。 她和景和小心地闪到一边,悄悄打量着主拍品的位置。 忽然,刚才那个戴丑角面具的管家陪着一个戴纯金面具的男人走过来。 那男人从头到脚都笼在金色斗篷里的,他冷冷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管家恭谨地道:“是的,主人,主拍品都准备好了,但萧元帅的家传扳指您真的不打算一起拍卖吗?那个东西应该能拍出更高的价格。” 金色面具的男人轻哼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扳指:“不了,卖了他的刀和那个东西就行,这扳指就留个纪念。” 明兰若整个人都忍不住瞳孔一缩,与景和互看一眼。 外祖父的东西?! 明兰若看着那个面具男把翡翠扳指随意地塞进了一个小袋子里放进怀里,她眼里精光一闪,立刻低声在景和耳边说了点什么。 两人立刻钻进一边的笼子里,景和不客气地将里面的栗发美貌女奴直接敲晕,然后换上了那女奴的衣服。 片刻之后,景和拿面纱遮了脸,就钻出了笼子,随意地捧着一壶酒就低头朝着那管家和戴金面具的男人走去。 景和一出现,就引起了几人注意,但他们之间距离不远,景和脚很快。 “喂,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禁止进入,你是想挨鞭子吗!” 等管家蹙眉让守护去挡她的时候,景和已经到了那金色面具男面前,那金色面具男发现不对劲,准备退开的时候。 景和猛地将手里的酒水朝着男人脸上一撒,伸手猛地一扯男人胸口,抢了装扳指的袋子,转身就跑! “该死的小偷,抓住她,她偷了我的东西!杀掉她!”金色面具男勃然大怒,厉声大喝! 景和不客气地一个回旋踢,踹飞了扑过来的守卫,转身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朝着拍卖场外飞掠而去。 只听得一声哨响,瞬间竟不知从哪里掠出数十个护卫,一部分人封锁了整个展区,一部分人提着武器朝着景和追去。 明兰若躲在那笼子里,手里握住一只丝绒小袋子。 那是景和逃出去时,动作隐蔽地扔给她的,里面就是那一枚被黑市主人——金色民居男称为萧元帅遗物的翡翠扳指! 她眉心微凝,悄悄打量着鸟笼外的情况,有点不妙啊,她被守卫们困在主拍品区域的鸟笼里了。 这个区域,她是不能进来的,根本没什么人,一旦被人发现她在这里,只怕她就会暴露了。 而此时,隔壁突然传来女子娇吟的声音:“大人,碧翠丝会让您玩得很舒服的,我喜欢您拿鞭子的模样,这蜡烛也是特制的呢~~您会喜欢的。” 那多少带着点生涩的汉语,让明兰若一时间忍不住恶心又啧啧称奇—— 隔壁还真是……有够刺激! 她也不是没有听过有些贵族喜欢凌虐折磨姬妾。 可居然还有主动迎合这种事的?奇葩……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隔壁如果来了客人,那是不是,她出现在这里也可以解释了? 明兰若刚想试探着掀开遮挡自己的绸缎帘子,却忽然看见戴着纯金面具的黑市主人领着提刀的守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她赶紧收回手,从缝隙里看出去。 “碧翠丝,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缠着大人,给我滚去查清楚到底是哪来的贼人,还有安抚其他客人的情绪!”黑市主人阴沉地厉声高喝。 明兰若便看见一个半裸的丰腴西域美人狼狈地从隔壁一个巨大的鸟笼钻了出来,她随意地拉好衣衫,不甘不愿地行礼之后,领着守护离开了。 “大人先好好休息,在下一会过来。”黑市主人虽然看得出整个人都因为刚才事情很暴躁。 可依然努力维持着对那个戴修罗面具穿黑色血月斗篷男人的的礼貌。 “嗯。”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随意地道。 黑市主人离开之后,忽然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整个人转了过来,冷冷地看着明兰若的方向。 他锐利阴冷的目光宛如利箭一般,让明兰若微微一僵,却又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她本能地向悄悄向后退,想要离开绸缎帘子前。 但下一刻,帘子骤然一掀,戴修罗面具的男人冷不丁地直接鬼魅一般掠了进来。 他戴着手套的长指一把扣住了明兰若的咽喉,幽冷地哂笑:抓住了小老鼠。 但两人四目相对一刻,即使戴着面具,明兰若忽然瞳孔一缩,强行收回差点朝着对方脸上撒去的毒物,不敢置信—— 是你! 第176章 都是个太监了,还出来招蜂引蝶 “你怎么在在这?” 两人同时出声,被称为“大人”的男人松开了扣住她咽喉的手。 即使都戴着面具,可他们都是对方化成灰烬,也能是谁的人。 戴着修罗鬼面的男人目光一动,就停在软枕里躺着那光溜溜盖着一层薄毯的女奴身上。 “不准看!”明兰若立刻气势汹汹地抬手挡住他的眼。 她的男人,不准看别的裸女! 男人顺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轻哂:“小娘娘,怎么在这里,没去跟秦王殿下议事?” 明兰若顺手就将他的修罗鬼面往上一推,露出一张俊美精致眉目冰冷的面孔来。 “督主大人又怎么在这里,刚才那异国妖姬伺候得大人舒爽吗?”明兰若冷笑一声,一双清艳的明眸里燃着两把火焰。 都是个太监了,还不安分! 居然敢背着她出来找女人厮混,王八蛋! 苍乔看着明兰若眼里的怒意,愣了片刻,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她的占有欲和怒气,让他莫名其妙地感觉……愉快。 “碧翠丝是这里的副总管,她告诉我今晚的拍品很特别,所以陪我来看,但刚进那鸟笼,她就开始脱衣服,然后,你都看到了。” 苍乔淡淡地解释。 明兰若可不领情,冷笑:“是嘛,我瞧着你们俩那么熟稔,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知道她对有非分之想。” 苍乔看着脑门都要冒火的小女人,心情却愈发不错,原来她这样在乎他。 “倒也不是,只是往日里她不敢这样放肆,今日大约是因为给我透了个拍品的底,所以敢如此僭越!” 说着,苍乔眼底也闪过厌恶与恶心。 女人白花花的肉体,他不是没见过,少年时侍奉明帝身边,明帝每次不管宠幸妃嫔还是男宠都喜欢让他在边上掌灯伺候。 导致他少年一度看见这种事情就恶心。 只是没想到,时日渐长,他竟渐渐对面前这张清艳又鲜活的小脸,也生出了无数恶心又下流的心思。 男人,都是一样的东西。 苍乔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好,慢条斯理地道:“而且,你知道的,我不行的。” 他说的这样自然,明兰若忍不住有点脸红:“我知道,那个什么碧丝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咱家的身份在黑市不是秘密。” 他换了个自称。 明兰若一呆:“他们都知道你是东厂掌印提督,包括刚才那个女人?!” 他淡淡地道:“想要在京城地界混,没有东厂的许可是不可能的。” 明兰若忍不住咬牙切齿,心情更差了:“什么女人,对个太监都能下手,这是什么礼乐崩坏的嗜好!” 你大爷的,一个不行的大太监啊! 那个异国女人是变态吗? 苍乔危险的眯起眼:“怎么,你不喜欢太监吗,太监有什么不好吗?” 明兰若一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走:“你都是个太监了,还不安分,你干脆永远当太监算了!” 还是太监呢,就这么招蜂引蝶的。 她现在突然不想给他解蛊了,给他治了! 苍乔跟了出去,抬手一把扣住她的细腰,低头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道:“那可不成,小娘娘,有些极乐还是得咱家亲身上阵,你才能得趣。” 他顿了顿,轻笑:“何况,只有小娘娘能让咱家有兴致伺候。” 明兰若忍不住涨红了脸,白了他一眼:“滚!”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听得不远处,有纷乱脚步声逼近。 “一间间的搜,刚才那个女贼说不定还有同伙躲在这里,刚才有人看见有两个人在主拍品附近晃荡!” 苍乔眯起眸子,拉好自己的面具,直接拉着明兰若闪身进入刚才自己所在的大鸟笼子。 明兰若听着外头那喧闹声,心底一沉:“他们倒是挺警醒,人来的太快了,怎么办?” 苍乔刚才是一个人在这里,她这个“贵客”突然出现,会让他也被怀疑! 尤其是那个管家,应该能认出她是那对“恶毒姐妹”之一,只怕还要牵连在外头的徐秀逸。 苍乔顿了顿,忽然看向她:“把衣服脱了。” 明兰若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需要像景和一样乔装成女奴! 她立刻迅速地把自己的袍子和面具全部脱下,可她脱得只剩肚兜儿和亵裤的时候。 才突然想起——这间鸟笼里可没有其他女奴的衣衫供她换。 她立刻看向苍乔:“怎么办?” 苍乔却已经干脆利落地将她的刚才脱下来的衣服和面具一卷,踢进了地毯下面。 然后抬手就将她一把按在桌子上,低声道:“不用穿。”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他抬手就已经将她的肚兜轻巧地扯开。 她莹白的上身瞬间暴露在空气里,明兰若瞬间小脸绯红,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抱住自己的胸口:“等一下!” 苍乔也没管她的动作,竟干脆直接地一把扯下了她的亵裤。 明兰若本能地就要抬脚去踹他,他利落地按住她的小腰,将亵裤和肚兜一卷也踢进了地毯里,抬手将她的长腿环在自己腰上。 明兰若像一尊娇白又光溜溜的瓷娃娃,整个人被他按在身下。 苍乔眼神深了深:“别乱动,这里的女奴为了方便被玩弄,没人会给她们穿亵裤和肚兜。” “苍乔,你疯了吗,你他娘是个太监啊,你又不是真男人,谁会相信你用这种姿态在宠幸我!” 明兰若脸红得滴血,咬牙捶着身上强悍压着自己的男人。 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没常识! 她刚才把衣服都脱了,后来又被他剥个精光,连根针都没留下,想戳他两针让他住手都不可能! 苍乔顿了顿,面具后的修眉一挑:“不如此,要怎么办,难不成你想学碧翠丝,让咱家把那些鞭子镣铐用在你身上?” “你先给我起来,把那些装饰的纱巾扯下来!”明兰若咬牙切齿,强自镇定。 苍乔起了身扯下了纱巾,明兰若立刻拿那些纱巾在自己身上一顿裹,将要紧的地方都裹住了,只露出两片雪白的肩膀。 纱巾垂落下来,倒像是异国风格的纱裙。 苍乔很是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顺着遮挡鸟笼的绸巾看了眼鸟笼外,凤眸淡淡:“黑市主人也过来了。” 明兰若突然拉过他:“你,躺长桌上去!” 苍乔挑眉:“你要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依言躺了上去。 下一刻,明兰若利落地爬到了他身上。 苍乔眯起眼,瞧着坐在自己腰腹间的人儿:“你确定外头人会相信咱家现在能用这个姿势宠幸你?” 他将’现在‘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和刚才那样子有什么区别?他在下,显得更可笑。 明兰若笑了笑:“你当然不能,但是我可以啊!” 说着,她抬手扯过桌子边上悬挂的镣铐——“卡擦”两声将他的手腕铐住了。 第177章 咱家的小娘娘 苍乔一愣,眉心微拧:“你在干什么?” “你还是别说话的比较好。”明兰若低声道,抬手就把自己的发髻给拆了。 她今日只在头上盘了个简单的圆髻,很容易拆。 瀑布一般的长发打着波浪卷儿散落下来,衬着她这一身半露的纱衣,加上清冷艳丽的眉目,倒是有些异国妖姬的味道了。 随后,她从苍乔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利落地挑开了他衣襟的盘扣,然后一路“呲啦”一声将他的衣服直接从胸口划到腰间,划拉开了一道大口子。 刻露出一片白皙,却又肌理结实的胸膛。 苍乔有点危险地眯起眼,却还是默不作声地由着她动作。 他要带着她强行离开黑市,并不是做不到,以他身份强压下去,黑市的人再不甘愿也得放他们走。 但是如此一来,今晚的主拍品就没法拿到手。 可明兰若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苍乔狐疑间,明兰若忽然将小手大剌剌地伸进他被划破的衣襟里,动作粗鲁地把他胸膛掐出一片红痕。 她手过处,带来一阵不明显的刺痛和……酥麻。 苍乔整个人浑身一震,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忍不住看着她:“你……” 明兰若不耐烦:“都说叫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就露馅!” 说完,她忽然低头一下子吻住他的薄唇。 苍乔浑身一震,瞳孔微缩。 她很少主动亲吻他,可一旦主动,他只觉得整个心脏仿佛都被她握在掌心中一样,跳得失速。 明兰若的亲吻有些急躁,又有些马虎,一下子就结束了,甚至在他唇角咬了口。 唇角破饿了点皮,他眉心微拧,轻喘着:唔…… 明兰若挑眉,自己有点分心……还真是个祸水。 她忽然俯身,小嘴一张就一口狠狠咬在他漂亮的锁骨上! 被猫咬了一口的细微又锐利的痛楚让苍乔蹙眉:“唔——你!” 但是下一刻,明兰若却忽然拿帕子塞住了他的嘴,苍乔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妖异凤眸里染上带着欲望的火气—— 她居然敢塞了他的嘴?!这辈子,就算皇帝老儿也没干过这种事! 此时,搜查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他们所在的笼子处。 “怎么样,搜出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主人,只剩下那位大人所在的笼子了。” 负责搜查的守卫恭敬地对着那戴着纯金面具的黑市主人道。 那位大人身份特殊,他们搜了其他地方,最后才敢来这里。 黑市主人眉心一拧,看向那巨大的鸟笼,清了清嗓子:“大人,有贼子闯入,您在里面是否安全?” 那位爷位高权重,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不希望得罪对方。 但是今天被抢走的东西却极重要,他不能不谨慎,就算对方是苍乔,他也要看一眼笼子里面的情况。 黑市主人问了两声,见笼子里无人应答,眼神变了变,随后冷冷地示意周围守卫立刻包围这一处笼子。 守卫们齐齐抽出了刀,杀气腾腾地逼近了这一处笼子。 苍乔五感敏锐,自然能感觉到绸帐外头的情形,妖异深沉凤眸里疑色更深—— 他自诩算无遗策,但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明兰若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如果能出声,尚可应付一下对方,她却堵住了他的嘴。 明兰若眸底幽光微闪,听着外头包围的脚步声,竟顺手把边上挂着的鞭子拿在手里,忽然凌空“啪”地甩了一下。 鞭子尾巴竟直接划过苍乔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痕。 大概因为练着邪功,他皮肤极白,近乎苍白的那种,猩红的血痕留上面,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苍乔眼底跳跃起阴沉的暴躁的火焰——这该死的母猫儿,他忽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放开我!他眼神里凶狠,几乎像要吃了她! 明兰若朝着他露出个慧黠又恶劣的笑意,无声道——忍一忍! 她再次支起腰肢,扬起了手里的长鞭,利落又干脆地一甩——“啪!” 而与此同时,遮盖大鸟笼的绸帐瞬间被人猛地一把掀开! 黑市主人厉声道——“拿下贼子!” 一众守卫正要提刀冲过去,却齐齐僵住了,连黑市主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那位“大人”此刻手腕被镣铐锁着,一个清艳美丽的女奴将他骑在身下……鞭打??? 那位看起来无比高冷禁欲大人的衣衫被划破,胸口都是暧昧的红痕甚至鞭痕。 男人猩红薄唇被堵住,唇角都咬破了,一脸“羞涩”“痛苦”又“享受”的表情,连锁骨上都是女人的齿痕!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去。 而此时,匆匆赶来的碧翠丝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碧翠丝忍不住瞬间就红了眼,如遭雷击:“不……这不可能!” 她想了那么久的高冷天神,竟然被一个低贱的女奴压在身下? 不,这绝对不可能! 黑市主人和其他守卫们都一脸同情地瞥了眼碧翠丝,唉,同性癖相斥啊—— 那位大人的癖好和碧翠丝一样,都是被玩被压的那个,难怪碧翠丝这些年费尽心思勾引大人,都没有任何效果。 “呜呜呜……”碧翠丝觉得自己的信仰破碎了,捂住脸拼命摇头,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 黑市主人看着苍乔看过来,要杀人似的暴戾目光,他立刻干咳一声,手忙脚乱地招呼其他守卫拉好帘子—— “实在抱歉,大人,我们这就走,您慢慢享用!” 啧啧,不得了,他们竟然知道了那位大人的可怕癖好! 不会被灭口吧? 黑市主人一个哆嗦,赶紧带着人撤了,甚至还交代人不得随意靠近。 危险解除,明兰若略松了一口气。 好玩吗?伴随着金属碎裂声,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兰若瞧着还被自己压在桌子上的人,他手上的镣铐竟都碎裂开来,自然嘴里的帕子也被他扔掉了。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坐在很可怕的东西上面——真,如坐针毡。 你知道的,只有你是下面那个被人玩的,才是最合理的。她很认真而理性地解释。 否则一个太监,不管别人怎么勾搭都不为所动,却忽然看上一个女奴,怎么听着都有猫腻。 唯一解释得通的是——他有特殊而见不得人的恶心又丢脸的癖好。 苍乔慢慢坐了起来,露处个善解人意的温和笑容:是的,咱家知道。 明兰若也欣慰地感慨:我就知道督主能理解。 两人相视而笑—— 呵呵呵呵…… 明兰若笑完,转身优雅地慢慢挪动屁股,转身就想溜! 但下一刻就被人拖着脚踝硬生生拖了回来,按翻在了桌子上,拿脚铐铐住了她的脚踝。 苍乔眸里笑容,温柔到危险:既然咱家的小娘娘这样聪明,应该知道做戏做全套吧……咱们就把戏做完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取下戴在手上的皮质手套,冰冷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跟拆包裹似地,冷酷地开始拆她身上的纱巾。 第178章 蓄意报复 明兰若赶紧伸手撑住他的肩膀:“做人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苍乔抬手将她两手禁锢在头顶,发现她居然把胸口的丝巾打了个死结。 他挑眉,顺手将她裹住胸前的丝巾全部推到最上方,淡淡道:“怎么,咱家没讲道理?” 明兰若娇躯骤冷,皮肤被纱巾都蹭红了,她微微发抖,试图垂死挣扎:“所以,你明知道刚才那样是最好的选择,权宜之计!” 苍乔垂眸欣赏着身下美景,凤眸幽沉,若有所思:“所以,咱家现在也是权宜之计,有何不可?” 明兰若娇颜泛红,冷眼瞪他:“你这是蓄意报复!” 苍乔欣赏够了,顺势看了下边上的桌子,慢条斯理地道:“咱家猜猜,小娘娘刚才有没有蓄意报复?” 明兰若沉默了。 兄台,你为何如此敏感? 苍乔温淡地笑了笑,微冷的长指揉过她纤细柔韧的腰肢:“咱家刚才的解释没让小娘娘满意是不是,醋劲倒是挺大的。” 他的小娘娘最近应该在尝试练武,虽然刚开始,但肌理线条带着点漂亮结实的曲线。 她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她就是受不了别的女人光着身子从他房间里出来。 “我才没有!”她面不改色地冷哼,不愿承认。 她话音刚落,他已是俯身下来,懒得听她狡辩。 “唔……。”她微微睁大了眼,所有的抗辩都全部变成破碎的呜咽声。 她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握成拳,红唇微启,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一刻钟后,他才松开了她,意犹未尽又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唇角。 明兰若整张小脸都绯红得能滴水,正死死地瞪着他。 苍乔凤眸温柔地看着她:“瞧,还说没生气,不过没关系,小娘娘不高兴了,就是咱家的错,谁让咱家是专门伺候娘娘的人呢?” 明兰若咬牙切齿地死瞪着他:“你个骗子,你有本事……放开我!” 苍乔微微一笑,松开了禁锢她的手:“好。” 明兰若立刻遮住自己满是红痕的胸口,支起身体,又羞耻又恼恨。 死太监属狗的,到处咬人,记仇得要死! 她正准备撑着发抖的身体下地去毯子里找衣服,却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纤细的膝盖。 她一愣,抬起眼瞧他。 却见苍乔优雅地给他的左手再次戴上黑色薄皮手套,然后打开了边上的一只匣子。 他将箱子推到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微笑:“选吧,喜欢哪个,这些都是新的,碧翠丝说这是黑市主人要献给咱家的礼物。” 明兰若看着那一箱子白玉雕刻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 她小脸一阵绯红一阵铁青:“苍乔,你够了吧,我……我不是让你弄回来了吗,报复也要有个度吧!” 他按住她腿上手不容拒绝地按住她膝盖,将她的膝盖强行分开,温柔地道:“谁说是报复,咱家说了要伺候小娘娘的。” 明兰若看着他,慢慢向后缩,力持镇定:“我现在不需要,你你你……让开!” 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苍乔挑眉,淡淡道:“看来小娘娘是不会挑,那咱家来替你挑的一个。” 他拿在手里东西让明兰若看得一抖,他的声音这样温柔,可她却被他眼底的欲焰烧得有发颤。 周围的气氛不太对,那些远远的哭泣和吟声,带着刺激人心的魔力。 “小娘娘为什么总是那么抗拒呢,你不是说了你喜欢咱家的么?” 苍乔轻叹,仿佛怕惊吓他的宝贝,带着一点无奈,与他强横的动作截然不同。 戴着皮质手套的左手也扶上她的膝盖,逼着她打开腿。 她闭了闭眼,忽然急中生智地抓住他的手,有些喑哑地道:“不要……不要那些,要你。” 苍乔挑眉,微微倾身下去,声音更温柔了:“什么,咱家没听清楚。” 明兰若睫毛轻颤了下,低声道:“要……要你伺候就够了。” 她紧紧握住他修长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苍乔挑眉,干脆地向下探去,看着她突然紧绷了身体,微笑:“真的只要咱家吗?” 明兰若被突然刺得轻颤了下,她紧绷着脸,抬起眸看他,轻颤:“嗯。” 他轻笑了笑,左手捧住她的小脸,极尽温柔地问:“为什么不喜欢我伺候你?” 他换了称呼,却让她更敏感地浑身轻颤,他冷酷的时候,她受不了,他温柔深情的时候,她更受不了。 明兰若强忍着身体里的异物感,看着他的一双清艳的眸子泛红,迷离得几乎能滴水,艰难的低喘:“你别那么疯……都好说。” 她不是不喜欢他的亲近,只是有点怕,他好像喜欢她失控的样子,上次就是…… 她适应不了自己失控得不知羞耻的样子,也有点怕他的手段。 “我尽量。”苍乔笑了,凤眸里隐着那点黑暗又炽烈焰火,缓慢而热烈地燃烧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将她压了下去。 他们大概达不成共识了,他就喜欢她溃不成军的样子,所有感官都被他操控的模样。 她细白的手指先是无助地扣住他结实的肩,随后,不自觉地捏紧了拳。 巨大的鸟笼外不远处,银狐看了半晌,才转过头对面前的人懒洋洋地轻哂一声:“你也应该知道规矩,主拍品区是不允许别人过去的,我就算让你过去了,你也会被守卫拦下。” 还有一个时辰才要开始拍主拍品,那位“大人”看样子正享用美味,依照他的性子不会轻易出来的。 戴着面具的徐秀逸忍不住向他身后张望:“可我刚才掉了东西在那边,就过去找找。” 景和刚才暗中给她传了消息,她现在没法进入拍卖核心区了,需要她去接应明姐姐! 银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是么,刚才那边掉东西的,应该只有偷了黑市主人宝贝的贼,你是么?” 徐秀逸一顿,不动声色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随意污蔑人。” 银狐瞧着她细白小巧的下巴和进抿的菱唇, 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听丑管家说,刚才有对姐妹花,财大气粗,疯得要射看台上的客人,怎么,你姐姐不见了?” 徐秀逸默不作声,忽然抬手一巴掌就朝他脸上狠狠扇去。 第179章 我要买他的眼睛! 银狐速度极快地一侧身,直接避开她的攻击。 可是—— “啪!”另外一巴掌狠狠地甩上了银狐的脸。 他一下子被打偏了脸,原本脸上的狐狸面具也被那一巴掌甩落地,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混血俊颜。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伸出猩红舌尖舔舐了下被打破的唇角:“啧,力度不小啊,现在中原的官家小姐都这么凶悍了?” 真是大意了,竟没看破她的意图,躲开她的攻击。 徐秀逸警惕又冰冷地看着他:“异乡人,这是中原,这是京城,不是你们那些蛮荒之地,谁都可以轻薄!” 这个人竟然看出来她的官家小姐的身份了?! 也是,她不管怎么遮眼,从小被作为闺秀培养的走路的姿势与仪态是不可能改变的。 银狐捡起来自己的面具,倒是也不恼,只是朝着她匪气浪荡地一笑:“怎么办,我就是想轻薄你。” 蛮荒之地,异乡人?这些无耻地靠着吸血活着的贵族小姐,还真他娘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说着他一步步地向徐秀逸逼过去。 徐秀逸一步步地后退,冷冷地看着他:“你试试看!” 说着,她反手就抽出一把太极剑,直接手捏剑诀,脚踏天罡,身姿如青松翠冽一般,剑锋指着他。 银狐的银眸微变:“武当太极剑诀?!” 太极剑诀是武当秘笈,从不外传,为何京城权贵女子竟会这种秘诀?! 两人正对峙,那带着丑角面具的管家领着人赶了过来,见状立刻上前拦在中间,劝道:“二位,黑市如有斗殴,是会被赶出去的!” 徐秀逸冷道:“管家,我要买这只银眼狐狸的手拿回去收藏,说个价吧!” 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顿时呆了呆,心里暗自叫苦不迭,银狐大少怎么跟这位又疯又狠的女客杠上了?! “怎么,就你有银子?”银狐戴回了面具,笑吟吟地道:“丑管家,开个价,我要睡她!” 徐秀逸冷笑:“他眼珠子也漂亮,我还要他的眼珠子,多少钱?” 银狐笑得更浪了:“眼珠?你让我睡,我考虑免费给你。” 徐秀逸忽然剑尖一转就朝着他眼睛刺去! 但是这一次,银狐忽然从她面前消失,没有再给她动手机会,鬼魅一般绕到她身后,手里的鞭子狠戾地朝着她劈头就抽了下去! 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打女人,最讨厌这种嚣张又恶心的权贵。 但是下一刻,徐秀逸一折腰,手中太极剑一转,她人未转身,手里的剑却已经“呯”地撞上他手里的钢鞭。 火星四射,一如两人间杀气蔓延。 “住手!”一支长箭直接射过两人之间,叮地一声落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强行将他们分开。 披着金色斗篷戴着纯金面具的男人领着大队守卫走了进来。 扳指被抢走,他却连人影都没有抓到,心情很差,还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银狐,你也是老供货商了,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能踏进京城?”黑市主人阴狠地睨着银狐。 银狐吊儿郎当地收了鞭子:“这不是你们客人想做生意么,甩开中间商,跟我直接交易啊。” 徐秀逸轻蔑地哂笑一声:“看来你们这黑市也没有你们说的那样,什么都能买,一双眼珠子也买不到!” 她声音里带着点血腥味道,回敬刚才银狐的话,也稳住了自己的人设。 “这位贵客,拍卖场才是有东西要卖的地方,你们最好去那里,这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黑市主人对徐秀逸皮笑肉不笑地道。 徐秀逸冷哼一声,宛如一个任性骄纵又被拂面子的贵女一样,转身愤愤离开。 黑市主人看向银狐,却见银狐耸耸肩,比了比身后不远处最大的鸟笼吧:“那位大人还没完事,我等他出来。” 黑市主人武艺不低,自然也听见里面细微压抑的求饶和轻吟,细细的猫咪一样的诱人。 他暧昧地轻挑了下眉:“看样子,大人到底不甘居人下,这是换了个位置啊。” 银狐凉凉地道:“那位你还不懂么,他像是甘居人下的,享受玩了一种乐趣自然是要享受另外一种了。” 他到是记得那卷发女奴的背影,纤细却诱人,他的确好奇,到底什么样子的美人竟然能激出那位大人不为之知的癖好。 那位大人这些年,不知多少美人过目,女的、男的,可都没见对方动心过。 黑市主人大笑了起来:“是啊,谁愿意甘居人下。” 他拍拍银狐的肩膀,转身走了:“那你就好好等着大人玩够了出关吧,那个女奴就当我送大人的礼物了。” 一个时辰之后,拍卖已经开始 明兰若终于得以换回了自己的衣袍,苍乔指尖轻轻擦过她微微红肿的唇角,若有所思,他好像有点粗鲁了。 明兰若一顿,本能地避开他的长指。 苍乔轻笑,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擦拭着自己修白的长指:“怎么,从你身体里拿出的,也嫌弃?” 明兰若羞恼地看着他:“住口!” 他不再逗她,替她仔细地戴上面具,微微一笑:“好了。” 她低头看了眼他胸肌上细长的鞭痕,抬手轻轻擦拭了点药粉在上面,有点不自在地道:“嗯。” 明兰若看了眼鸟笼的绸帐外:“我现在这样可以出去么?” “拍卖已经开始,主拍品已经被移走了,没什么人守着,不会有问题。”苍乔着她的手出了出门。 明兰若脚步一顿,看向那主拍品所在地,果然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更不见展品。 她眼底锐光微闪,这一次,不管拍什么,她一定要拿到手! 苍乔看着她,微微挑眉:怎么了? 明兰若一顿,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先去拍卖场看看。 她还是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今晚的打算。 毕竟牵扯上萧家,她还不清楚他的想法。 第180章 恶毒、恶心又卑劣 苍乔看着她,忽然伸手抬起替她整理了下斗篷:“你知道了,今晚的主拍品,是萧家的东西。” 他用的是肯定句。 明兰若一顿,知道终究是瞒不过他,她点点头:“嗯,你也知道了吧。” 他的身份不俗,碧翠丝刚才大概已经给他透了底。 苍乔凤眸幽沉:“不管是什么东西,你都不要轻举妄动,离萧家的一切越远越好。” 明兰若看着他,差点忍不住就说了——她只怕做不到。 她离萧家的一切不但没有越来越远,还已经是萧家势力唯一认可的继承人。 “为什么,萧家已经灭门近二十年了,还有什么威胁,我如果能收回外祖父的遗物对娘亲在天之灵也是一种慰藉。”她终是不动声色地问。 苍乔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淡淡道:“萧家是陛下的逆鳞,当年陛下即位,许多人不满,萧家主力当时全在边境,许多人都希望萧家举起反旗,连之前东厂剿灭的那几位藩王也是打着为先帝正名和萧家洗冤的旗号。” “虽然后来萧元帅领着几位少将军全部战死疆场,萧家妇孺老幼也在扶灵路上出了意外,可后来依然有反叛者打着萧家和先帝的旗号,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萧家依然是陛下心里最忌讳的存在。” 明兰若垂下长睫:“而我身份特殊,虽是明家女,可如果沾上萧家的东西,那陛下就会认为我有了二心。” 其实,她早就知道明帝的忌讳,但是她倒是没有想到萧家还有这样大的号召力。 “你知道就好,所以等会不管拍卖的是什么东西,答应我,你都不要出手。” 苍乔深深地看着她,幽暗深沉的眸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 明兰若抬起头,还是轻叹一声:“嗯,我知道了。” 他是为了她好,她怎么会不懂。 苍乔忽然冷不丁地给了她一个消息:“黑市真正的主人,是陛下。” 明兰若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苍乔轻哂:“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然是负责监控黑市的稳定。” 黑市是一个畸形的存在,明帝当年就是靠着黑市筹集了反叛的资金,后来夺得帝位之后,便将黑市交给了太子。 太子管控着黑市,这些年,明帝越发的不管事了,但总的来说,明帝在黑市的眼线不容小觑。 明兰若忽然抬起眸子,看着他问:“外头围猎场的事,你知道么?” 苍乔淡淡地道:“那是太子想出来的,当年支持陛下的宗室和贵族需要娱乐,太子和陛下需要钱财,一拍即合,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明兰若忍不住低声道:“你不能阻止么,你现在的能力明明可以做到的,弱者也不该被践踏!” 她没法忘记围猎场里那些人眼里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与痛苦,她也曾作为’弱者‘被践踏与折磨,自然明白那些不平与不甘。 苍乔看着她好一会,轻描淡写地笑了:“我为什么要阻止,我是佞臣,你忘了么,弱者不被践踏,难道强者被践踏?” 明兰若看着他,心情复杂地不说话。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又恶毒又恶心又卑劣?”他微笑着,伸手慢慢地摸上她的脸。 他忽然期待看见她眼里对他的害怕甚至憎恶,就像在其他人眼里经常看见的那样。 他们憎他,畏他,却又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 他的小姑娘,很多年前不也一样吗? 明兰若这次没有避开他的手指,只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忽然道:“你很想我讨厌你么?” 不然为什么说那些话? 苍乔一怔,倒是没有想到她把球踢回来给他。 “我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会偏心我的苍乔,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永远偏心我、只站在我身后的苍乔,等天你不再偏心我,不再站在我身后,告诉我,我会讨厌你的,但不是现在。” 明兰若慢慢地道,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将他被她划破的衣襟拉好。 她男人的身体,不给别人看,要守夫德。 哪怕他目前还是个太监。 苍乔看着她,心头深悸,忍不住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忽然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勾去她所有的呼吸。 好一会,他才松开她的唇,高挺的鼻尖抵在她的额头的面具上,沙哑地低笑:“小娘娘啊,你可真是教咱家爱不释手。” 他的小姑娘啊,真的长大了,都会哄他高兴了。 他怎么舍得不偏心她,这一朵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小的焰火和希望。 明兰若被他亲得小脸绯红,用手背蹭了下自己唇角的津液,轻哼:“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一问外头那个围猎场,他就突然整个人就成了那个冰冷刺人的东厂督主。 苍乔重新取了一副精致的薄黑皮手套戴回他修长苍白的手上:“在我刚进司礼监的时候,每一年都是围猎场的最终胜者,哄得陛下很高兴。” 明兰若眉心微拧,他是胜者?意思是他当时经常靠玩猎杀平民的游戏讨皇帝欢心? 苍乔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我是里面被猎的猎物。” 明兰若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他是被猎杀的一方?! 苍乔倒是漫不经心地像在说故事一般:“陛下和他身边有那么两位武将家族出身的嫔妃,弓马娴熟,箭很快的,但我比他们都快,每次都能抓下他们射来的箭。” 一道带着磁性戏谑的声音忽然在笼子外响起来。 “咱们这位大人以展露身手为名,不知挡下了多少射向那些被扔进去当猎物的奴隶和平民的箭,还哄得皇帝陛下和他的宠妃高高兴兴的,是个本事人。” 与此同时,笼子外一只鞭子伸进来就要挑开绸帐—— “最后皇帝玩久了觉得无趣,又怕叫人发现马脚,便叫人撤了这围猎场,今年是太子主动搞起来的,姑娘可别误解咱们的大人。” 苍乔淡淡地挑眉:“银狐,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那鞭子僵了僵,又缩了回去,帘子外的银狐惋惜于没有看到里头美貌女奴的样子,啧,也不知道什么尤物让那位爷都心动。 他嬉皮笑脸地道:“啧,大人难得看上个姑娘,怎么好叫人误会你?我这不是好心解释吗,毕竟当年,我都是你在围猎场救下来的,以身相许,你都不要。” 被卖做女奴的姑娘,想也知道必定痛恨不把人当人的权贵,这位大人还一副矜傲不屑解释的样子,哪里能收服姑娘的心。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滚!” 银狐嘀咕:“不识好人心!活该是个太监!”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射来,他立刻闪身要避开,哪里知道还是被狠狠弹在脸上! 痛得他哀嚎一声,眼泪都下来了,捂住被敲肿嘴赶紧狼狈地跑了。 啧,今天怎么老被打脸,衰! 苍乔冷哼一声,正要转身,忽然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修腰。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信,有一天,不必你再心机费尽,这天下你想庇护的人,都得安宁。” 她低柔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很慢很缓地响起。 这天下未曾善待过他,生而高贵,身处下贱。 他却在黑暗里,掌一剑做灯,在黑暗里照亮低贱之人的前路。 第181章 拍卖品 苍乔沉默了片刻,忽然低笑了起来:“看起来,小娘娘是将咱家想成了什么伟光正的人物,原来要让小娘娘动心只需要做出正义之士的样子就可以了?” 明兰若小脸靠在他背后,悠悠道:“千岁爷只管做卑鄙小人,反正我喜欢就成。” 他笑声轻悠:“好,这可是你说的。” 苍乔转身将她扯进怀里,慢条斯理地抚过她纤细的脸颊:“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不要骗我,若若。” 明兰若心底一悸,他是第一次当自己的面这么叫她。 带着一丝少年向心上人寻求保证的骄傲和固执。 她挑眉,反手握住他的手:“我骗不骗你,你都不会放过我不是嘛?” 他轻笑,毫不掩饰眼底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聪明的小娘娘,真是让咱家无时不刻想要把你吃掉呢。” 明兰若语重心长:“你已经吃过了,做人要有节制,韭菜要一茬茬地割,不然就没得吃了。” 现在病都没好,还是个太监都如此贪吃,这以后怎么了得。 苍乔一顿,忍不住把脸埋进她颈窝里闷笑:“好,咱家尽量。”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神色复杂而温柔。 两人最终还是选择分开去拍卖场,不要一起出行更保险。 苍乔先行,又引开了部分前区守卫的注意力。 明兰若这才遮掩了身份,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虽然没有武艺,但是作为女探子,前世隐蔽和躲藏潜行的身法就学得很好,顺利地转出了展区。 在拍卖场外,跟徐秀逸也接上了头。 “明姐姐,你还好吗?”徐秀逸见明兰若脱险,见她没什么异样,只松了一口气。 明兰若点点头:“我还好。” 她看着徐秀逸手里提着剑,微微挑眉:“怎么,你刚才和人动手了。” 徐秀逸神色有些不安和懊悔:“景和没法进入拍卖区了,她让我想把法接应你,可我好像搞砸了……” 她太莽撞,直奔展区,倒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万一那个银狐当时多嘴,就会惊动黑市的人,导致她们身份暴露。 她急中生智,直接动手挑衅,将他的注意力和话题都岔开,这才顺利脱身。 明兰若微微蹙眉,银狐……好像是刚才那个跟苍乔说话的男人。 她拍了拍徐秀逸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并无应对复杂情况的经验。” 景和、春明是长期在战场和大宅院里历练过的,自然不能用对她们的要求要求秀逸这么个大家闺秀。 今日徐秀逸的表现已经很叫她刮目相看,难怪在那群高门闺秀里,被称为小诸葛。 “二位贵客怎么还在这里,拍卖会都已经进行了大半了。”那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领着人出来看见她们,赶紧上前谄媚地道。 明兰若和徐秀逸两人互看一眼,两人才齐齐踏入了拍卖会,被引到一处贵宾包厢里坐下。 明兰若一看,果然拍卖会正如火如荼,展品已经过了一大溜。 就她自己现在坐下,短短时间里—— 一只中原罕见的黑豹被装在笼子里,被一群男人抢着重金拍下。 一整套华丽的大食帝国首饰,则是一个明显是女子的金主拍下。 还有金发碧眼的赤裸上身的男奴,被扯了裤子,展示身体某处的优势和某种伺候女人的能力。 在场的人发出诡异的笑声。 徐秀逸垂着眸子不敢看,但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明兰若淡淡地看着,两世为人,当年她手下也不是没有这类男探子, 只是……明兰若也没法忽略对面最高的包厢里,一道对着她射来的锐利又阴沉的视线,像箭能把她刺穿一样。 明兰若:“……” 行吧,好像这是挺犯了大太监忌讳的。 不多久,一个栗色碧眼的长腿女奴,明显是被人玩过了,身上有各种痕迹,吻痕、鞭痕,腿间还有男人的痕迹。 可她仿佛很喜欢自己的状态,扭动着身体展示出各种媚态,尤其是对着那最高的包厢,做出各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姿态,引诱得一众男客疯狂出价。 都是女人,徐秀逸这回敢看了,她目瞪口呆:“那女人是有病吗?她胸口全是淤红和齿痕,被人咬得那么惨,还笑得那么开心,不疼吗?” “……”明兰若沉默了,本能地端起茶喝了口挡住自己胸口,仿佛要掩盖自己胸前那满满相似的痕迹。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那女人的脸吸引了。 因为,那栗色长发的女奴好像是她之前惊鸿一瞥的——碧翠丝?! 明兰若看了一会,忽然抬起眸子,没好气地瞪回对面那最大的包厢里——、 你大爷的,那女人还没对你死心呢,又出来搔首弄姿地勾搭你了!! 本来就一直盯着对面,此刻接收到冰冷恼火的目光,戴着修罗面具的男人微微弯起唇角,忍俊不禁地轻笑:“呵。” 边上戴着金色面具的黑市主人见状,以为他在嘲讽冷笑,便也笑了笑:“大人不必恼火,碧翠丝只是上台助兴而已。” 虽然他很清楚这位大人的身份是不可能真宠幸女人,但也知道这种不男不女的人物,心理扭曲,要发泄欲望要玩有的是方法,而且更狠辣。 他原本还疑心鸟笼里的女奴会不会是乔装的可疑份子。 但对方从鸟笼子里出来,一身都是餍足的妖异味道,那种发泄过后,惬意懒散的气息是骗不了他的眼睛和鼻子的。 可见,这位大人确实对那女奴很满意的。 但如此一来,碧翠丝这种举动在对方眼里只会嫌恶心了。 苍乔懒散地品了口葡萄酒,略显不耐:嗯,那就让她早点滚下去。 金色面具的主人笑着道:好好,她下去了,主拍品就上来了! 说着他拍了拍手,示意人准备。 第182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确切地说那是一支——握剑的骷髅断掌,骷髅尾指上是纯金打造的指节,古怪阴森又华丽。 那一把黑色的重剑,剑锋锐利瘆人,泛着幽幽蓝光,握在那支苍白阴森的骷髅断掌之中。 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却又觉得气势非凡,竟有斩神灭魔,杀尽妖邪的嚣然之感! 一时间,原本气氛靡丽妖娆的拍卖场里都变得异常沉静,抱着女人们抚玩的贵客们都停了手。 刚被以高价拍下三夜的碧翠丝此刻也重新换了一身苏丹帝国修身的正式黑袍,走上台来。 “各位贵客,猜猜看,这是什么?” 她含笑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抛出一句引子。 在场诸人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试探着问:“这是哪处道观的僻邪保荐之物?” 又有信奉佛教的人道:“为什么就一定是道观的,我看更像佛家金刚杵之类的!” 碧翠丝一顿,笑了:“若要拿去镇邪也是可以的,说起来这断掌和重剑的主人,满身煞气,诛杀过千万人,一般鬼神小邪倒是真不敢与他对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兴奋不已。 “碧翠丝,是不是你们苏丹国的哪个国王啊?” “嘿,那有啥值得拍的么,小国番邦!” “什么眼光,那明明是中原制式的剑!” 一番吵闹,气氛也掀起到了极致。 而明兰若的包厢里,她却已经如坠冰窟,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捏紧了座位把手。 她脑海里都是之前偷听到的丑管家和黑市主人的话——萧帅遗物。 如果那把剑和骷髅断掌都是外祖父遗物…… 那代表着什么? 徐秀逸担忧地看向身边的人,默不作声地握紧了她的胳膊:“明姐姐。” 明兰若沉默着,没说话。 各种喧嚣猜测中,碧翠丝忽然伸出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轻抚过那长剑,慢条斯理地道—— “黑暗将至,我赤血必横刀立马于千万人之前,血溅苍穹,誓死不退!” 此言一出,整个拍卖场全部都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久远的时空里,那灰暗的天空,沉默的千万铁甲,安静的战马,赤血染就的战旗猎猎。 闻见了空气里…… 铁与血的味道。 黄沙与暴雪交织,剑锋所指,烈焰焚空。 看见了那些沉默的铁甲将士,握刀持戈,身后便是千万热闹生活的百姓,而那些铁甲们在黑暗的暴风雪里站成了最后的防线。 寒霜暴雪将他们掩埋,却也不能使他们退却,白骨也化作长城挡在黑暗之前。 “我出,八百两黄金!”有人突然大喊了起来。 “好稀罕的货,一千两黄金!” “我我我我……一千五百两!” 碧翠丝含笑:“好,看来诸位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萧家元帅仅剩的遗骨和他死时都紧握的剑,是有人在他死后尸体被碎尸万段前,抢先砍下他的手,留作的纪念品——赤血军团的灵魂,现在拍卖开始,无底价无上限,每次加价不少于二百两黄金!” 听着爆发出的惊呼和满场兴奋不已的出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兰若低低地笑了,她紧紧地捏着椅子的手柄。 低头笑得浑身一个劲地发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太好笑了,这就是赤血守护的人,守护的盛世,这就是她骨血亲人们庇护的天下。 一副铁骨称斤送,半斤忠魂按两卖……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徐秀逸面具下早已泪流满面,她伸手死死地拽住明兰若的胳膊:“姐姐,姐姐……不能急,你得忍着,你要忍,不能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来,你不能参与竞拍!” 畜生,都是畜生!这些都是丧心病狂的畜生! 父亲说过,陛下很不喜欢明姐姐。 如果不是明姐姐用法子牵制住了天子,让他厌她,却又不能杀她,只能强迫明姐姐嫁入皇家,可这不代表陛下会在背触逆鳞时不杀她,不动明家。 天子现在终是沉沉压在所有人头上的天! 许久,明兰若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清艳猩红的眸子里浮动着冰冷的光:“我急什么啊,急什么……哈,我一点都不急,我就是好笑罢了,我姓明,姓萧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急的,一点都不急,不是早就决定了么。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总有一天,要一把业火烧了这天! 她要为—— 满城皇族宗室办丧,为明帝这天下送葬! 她垂下睫羽,抬起手背慢慢地擦掉下巴上落下的冰冷泪光,平静地看着拍卖场上热火朝天。 徐秀逸看着她的模样,面具遮了她大半张脸,自己也能沉默着,静静地陪伴着她。 她不懂,这皇族,这宗室怎么可以这般糜烂与疯狂。 这就是父亲他们侍奉与效忠的人么? 为什么? 她自幼饱读诗书,书中教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文官死谏,武死战,可是她看到的根本不是这样! 忠臣后裔被迫低头,打碎了膝盖跪着以示臣服,君埋泉下泥销骨,奸者风生水起,有利益便可以牺牲一切。 最高的包厢处,戴着金色面具,身披金色斗篷的黑市主人听着价格已经叫上了五千两黄金,心情无比愉悦。 “果然,萧家人的骨头就是值钱,哈哈哈,可惜当年北蒙人因为姓萧的将他们赶出北草原千里之外,恨透了他那一家子,非要将他们的尸体用万马踏碎成泥,只肯让我们把萧帅剁下一只手,不然如果肯留个萧帅或者哪个少将军的脑袋,价格只怕要翻倍!” 黑市主人感慨,太子爷需要银子,黑市当真是太好赚了。 苍乔冷漠地看着下面热闹的情况,一言不发,只是分神去看对面包厢里的人。 他目力极好,能看得见那一道窈窕清冷的人影,她平静得不对劲。 未曾经历过这样扎心与生离死别,未曾经历过太多残酷背叛的双十年华的姑娘,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他忽然看了一眼银狐。 银狐会意,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这果然是好东西,就是这个价格确实低了,不如我帮你抬个价?” 黑市主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银狐忽然举手:“一万两黄金!” 一下子价格翻了个倍,在场众人哗然,这个价格都快能买半座城了。 明兰若见状,眯起眼,忽然吩咐包厢外伺候茶水的女奴:“去唤你们管家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第183章 操控之术 “是。”女奴应声下去。 不一会,那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就来了。 明兰若和徐秀逸这两个“大客户”至今没有拍下什么东西,他自然不甘心,进门就殷勤地问:“您这边可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明兰若随意地给他递了一杯酒:“看了半天就是那些东西,有意思点的就是萧家的遗物,那把浑天剑不错。” 徐秀逸整个人一僵,明姐姐这是要拍萧家遗物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拦住明兰若,但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只得轻咳一声,做出嫌弃的样子:“不就是一把重剑么,咱们父王要多少有多少。” 那丑管家猛地灌了一口酒,嘀咕道:“那可不一样,那把重剑价值不同,可是萧帅的浑天剑,价值连城。” 明兰若看着他喝了自己递过去的酒,唇角浮现出冰冷的微笑。 此时拍卖越发热烈,价格不断攀升。 “我出一万两千金!” “我出一万五千金!” 我出…… 听着金额不断攀升,坐在最高包厢里的黑市主人心情大悦:“今日行情不错!” 银狐笑眯眯:“这叫什么不错,不如我来替你哄抬下市价,保管你大赚,你送我一坛今日拍卖的好酒如何?” 黑市主人闻言低笑一声:“行,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捧价的本事了。” 说话间,银狐忽然看见对面包厢里有人举牌——“两万五千金!” 他只觉得对面那戴着金鱼面具的人影有点眼熟,眯起眼:“果然是豪客,一下子叫得那么高。” 黑市主人愉快地道:“没认出来吧,举牌那一位就是刚才在展示品区跟你动手的那位豪横的贵女。” 刚才丑管家派人告诉他,那对姐妹好像对萧家遗物也很有兴趣。 苍乔的目光也落在对面,眼神却有点阴沉,他记得已经告诉过她不要随意举牌。 她自己不举牌,让徐秀逸举牌就能遮掩身份吗?他的小娘娘超乎他想象的天真! 他冷冷看了眼银狐,与其让她们拍下来,不如让银狐拍下来。 银狐会意,也眯了眼冷笑:“哦,她们很有钱是吧,我倒要看看最后东西落在谁手里!” 说完,他突然举牌:“三万金!” 他放牌后,底下的客人仍有人追加:“三万一千金!” 随后对面包厢里的人再次举牌:“三万五千金!” 银狐也立刻跟着举牌:“四万金。” 包厢里的人再次举牌:“四万五千金!” 黑市主人瞧着这状况,忍不住嗤笑:“银狐,你这是疯了吗,要把流动资金全压进去就为争口气?” 银狐冷哼:“对面那小贱人敢打爷的脸,今天爷非要抽回去!” 黑市主人举杯,笑得越发愉快:“那就祝你顺利。” 反正他乐见其成,受益的人是他的黑市,太子殿下一定会很高兴。 银狐再次不客气地举牌打压对面的人,大声地道:“五万金!” 对面包厢里的人似乎在交头接耳商议些什么。 过了一会,对面的包厢里的人再次举牌:“五万两千五百金。” 她们加价得那么少,可见是捉襟见肘了。 银狐不客气又嚣张地再举牌:“五万五千金!” 这一次,对面的包厢里再没有举牌,仿佛气急败坏的样子,竟摔了竞拍的牌子。 银狐嘿嘿一笑,得意地朝着一边面无表情的苍乔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可却不想,坐在一楼的豪客忽然有人举牌:“五万六千金!” “五万七千金!” 原来他们双方上来就这样疯狂竞拍,坐在底下的一些豪客认出银狐是黑市最大供货商的身份。 他们竟认为必是有利可图,银狐才这样激烈地参与竞争,反而纷纷加入了竞拍。 银狐蹙起眉来,对面已经放弃,他还要继续竞拍吗? 银狐不动声色地看向苍乔,却见他微微摇头。 银狐也不再举牌,反正他打压对方的目的也达到了,苍乔这个幕后金主让他放弃,他自然没必要硬杠到底。 黑市主人笑吟吟:“不拍了,嗯?” 银狐耸肩:“我只是想打某些人的脸,既然目的达到了,就算了呗。” 最终,那一把浑天剑和萧帅遗骨以六万金整成交,这几乎能买下边境一座城池。 黑市主人心情极为愉悦,原本扳指被偷,他是心情很差的,但这超乎想象的金额弥补了扳指被窃的损失。 他转身交代碧翠丝:“去准备好酒好菜上来!” 却不想,包厢的门忽然被敲响。 戴着丑角面具的管家带了人端着美酒佳肴到了门口,谄媚地笑着:“主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黑市主人心情不错地道:“好,摆进来吧。” 包厢颇大,摆在各色菜肴酒食还有富余之地,碧翠丝端着酒给黑市主人和银狐都倒上,又偎依到了苍乔身边。 哪怕是知道对方“癖好”和自己一样,可她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 大人身上那种莫测高深的掌控感,让她实在心动。 银狐、丑管家和黑市主人都已经开始吃喝,苍乔心不在焉地看向对面包厢。 看着那熟悉窈窕的人影,他眼底闪过一点阴沉,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了碧翠丝递过来的酒,灌了一口。 可酒才入喉,他忽然顿住了,目光锐利森冷地看向正在给众人倒酒的丑管家,问:“丑管家刚才是从对面包厢过来的?” 碧翠丝点点头:“是,对面的那对豪客姐妹叫他去问话。” 苍乔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包厢,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没有再多问,一口喝了杯里的酒。 银狐则直接拿着酒杯挑衅又嚣张地朝着对面包厢举了起来。 挫败了那个嚣张的权贵之女竞拍的打算,他心情很好。 而作为被挑衅的对象,徐秀逸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只转脸看向自己身边坐着明兰若,蹙眉不解地问:“明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让我参与竞拍,却并不真的拍下萧帅的遗物。” 明兰若淡淡地道:“如果我真的拍下外祖父的东西,大概率会引来杀身之祸。” 明帝让萧家的东西流落在外,除了要利用这些东西赚钱之外,更大的目的大概是要通过拍卖这些东西,来清查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萧家余孽。 谁最终拍下外祖父的遗物,都会被明帝派人查个底朝天。 所以,她当然不会真的下场拍下东西。 明兰若顿了顿:“你就当我不希望外祖父的东西被贱卖,所以下场哄抬价格好了。” 徐秀逸一愣,不解明兰若这么做的意义,可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徐秀逸点点头:“我先去找中叔,让他准备马车。” 徐秀逸离开之后,明兰若则慢悠悠地下了楼,却没有马上出拍卖场,而是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展品区。 她在自己之前呆的鸟笼里等了没有多久,一道人影忽然悄悄地走了过来。 明兰若转身淡淡的地看着对方:“来了?” “是的,主人。”略显麻木的声音忽然响起,竟是戴着面具的丑管家。 明兰若:“东西拿来了吗?” 丑管家面无表情地将一只檀木盒子递给了明兰若:“在这里。” 明兰若打开了那盒子,里面是一叠六十张的金票,每张都是一千两黄金的面值,中原最大的通兑银庄开出来的,只要在中原境内都可通兑。 正是之前拍下萧帅遗物的六万两黄金巨款! 明兰若满意地笑了笑:“很好,现在,回去侍奉黑市的主人吧,忘了你在拍卖会后见过我。” “是。”神色木然,两眼浑浊的丑管家转身离开。 明兰若看着手里的金票,将那些金票都收好,才提步离开。 她如今的蛊术已经应用得娴熟,从丑管家喝下她递过去的酒开始,就已经中蛊,短期内将为她所操控。 当然,那些喝了丑管家送去酒菜的人也一样。 想要拿走卖掉她血亲之物的钱,做梦! 明兰若冷冷地弯起唇角。 第184章 明兰若:我杀人又放火 明兰若出了黑市,到了小镇外,已经快天亮,许多客人和客商都准备离开,小镇外一派喧嚣,倒是比黑市里还热闹些。 明兰若一出黑市,没有忙着去寻徐秀逸,而是在出口略站了一会。 果然,乔装成普通客商模样的景和、陈宁两人就找了过来。 “这位客人,您要的货已经都安置好了。”陈宁低声道,做出与明兰若有东西要交易的模样。 明兰若将那只装满了黄金票的盒子递给他,顺便问:“那些东北疆的流民可都安排妥当了,首尾处理得可干净?” 她今晚要彻底毁了整个黑市,动静绝不会小,行动仓促,几乎是冒险了。 那么,会导致自己暴露的因素自然是越少越好。 陈宁点点头:“百草堂没有亲自出面,安排了毫无关系的人伢子向徐府那位中叔‘买’了人,放到京郊庄子上去了,首尾都干净,您放心。” 明兰若神色深沉道:“那就好。” 随后,她低声分别交代了陈宁和景和一些事情。 陈宁、景和低声齐道:“是。” 明兰若跟他们分开之后,才转身去了徐秀逸的马车。 “明姐姐。”徐秀逸已经脱下了面具和披风。 明兰若看着她笑了笑:“秀逸,我想等等景和,她去了茅厕。” 徐秀逸一看就知道明兰若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她聪明地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好。” 明兰若便盘膝慢慢地坐了下来,目光掠过人群,悠悠地望着远处的侧门外。 侧门处的角落里,陈宁蒙着脸,牵着一匹背上堆满货物的马,与周围客商完全无异地站在那里,做出整理货物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刻钟后,侧门里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篷的女人,手里捧着一个黑布包裹的大包袱。 她戴着面具,动作和眼神都很木然,仿佛一根棍子杵在那里。 陈宁心中微动,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借着月色余光果然看见了女子斗篷下一点露出来的栗色卷发。 他对着她试探道:“碧翠丝小姐可是有东西要卖啊。” 女人动了,她将手里的黑色大包袱递给了陈宁,麻木地道:“是。” 陈宁接过来,瓮声瓮气地道:“好的,你可以回去了,你今日没有见过我。” 女人木然地点头,转身就走了。 陈宁拿了那一大包东西,直接上了马,一扯缰绳就悠悠离开了。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一切。 明兰若的目光收了回来,瞧着天边的一碗渐沉的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终于拿回了外公的浑天剑和遗骨。 于亲上,她此生虽然未曾与外公、舅舅见过面,可疼爱自己的娘亲是萧家人,她体内流着一半萧家的血,是个人就不能让满门英烈的亲人们遗骸、遗物流落在外。 于义上,如果不是外公高瞻远瞩、心胸宽广,从不轻视女子,又怎么会允许赤血军团择主不计性别,只看能力,今日赤血军团就不会选她为主。 她也不能靠着赤血军团在京城稳住了脚跟,与那些想要害她和明家的人有一搏之力。 外公虽然未曾见过她,却也冥冥之中庇护了她,她自然要夺回外公遗物和仅存的遗骸,不至于叫英雄遗骨沦落成他人手里低贱的玩物商品。 “明姐姐,天快亮了,客人们和商人们都要散了,再不走只怕……。”徐秀逸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是明兰若知道,徐秀逸这个聪明的姑娘可能猜测到自己要做一些危险的事。 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和暴露行踪。 明兰若看向她,轻声道:“秀逸啊,要不,你先回去?景明可能一时半刻还不能回来。” 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危险,秀逸现在脱身正合适,不会有人怀疑她,秀逸和徐家不该为她承担额外的风险。 徐秀逸的眸子看着明兰若,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明姐姐,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我从小学的是——忠孝礼义,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们以亲姐妹的身份出现在黑市,那么以后不管是谁来追查她们,都会往有“姐妹”的人家去查。 如果她走了,单独留下明姐姐一个人,定会增加明姐姐的暴露风险。 明兰若看着她好一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谢谢你,秀逸。” 徐秀逸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她参与了这些,等于是将她、甚至徐家都绑上了自己的船。 这份情谊,自己应承下了,自己会尽力保护好徐秀逸,不要影响徐家。 明兰若坐在车窗边,安静地看着远处天边的下弦月,计算着时间。 时间慢慢过去,冰冷的风拂面而过,徐秀逸看着坐在窗边的美丽女子,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仿佛猎人在等待她的猎物。 在天边泛出鱼肚白的那一刻…… 忽然之间,黑市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随后爆发出了打斗声、斥骂声、惨叫声,一片混乱。 大火不知从何而起,骤然飙升,风借火势竟一下子席卷了整个镇子。 原本还留在黑市里的人疯狂地涌了出来,人仰马翻。 明兰若骤然睁开清艳冷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大火,唇角弯起冰冷淡漠的笑:“咱们走吧。” 徐秀逸看着那大火和慌乱的人群,忽然也笑了:“这火真好看,倒是让我想起了《阿难经》里焚尽罪孽的地狱业火。” 黑市这种满是血腥罪恶的地方,就该被一把大火焚个干净。 徐秀逸心情愉快地轻轻敲了敲车背:“老中,咱们走吧。” “驾!”老中沉默不语地驾驶着马车飞驰而去。 明兰若看着浅浅浮现出朝阳的天空,懒洋洋地眯起了眼。 她干的可不止放火,还有杀人呢。 只希望她那位干舅舅不要生气才好,让血溅了他一身,他那样爱干净的人儿哟…… …… 时间回到明兰若的马车离开一刻钟之前。 黑市华丽的拍卖场里,碧翠丝瘫软在地上,六神无主地尖叫不止:“啊啊啊——!” 地上躺着一具戴着丑角面具管家的尸体,或者说身首分离,却还紧紧握着短刀的尸体。 而戴着金色面具的黑市主人则被守卫们扶着,他浑身颤抖,提着剑,肚子上却被短刀子开了个洞。 血流了一地,守卫们正努力堵住他的肚子,免得肠子流出来。 边上还有一个被砍了一剑的戴着面具的客人在愤怒地叫骂:“你们这群黑市的王八蛋,赶紧把我拍的浑天剑给我,你们竟然敢黑吃黑,是不想做生意了吧!” 守卫们和那戴着面具的客人的护卫缠斗在了一块。 戴着修罗面具的大人被溅了一身血,正冷着脸,阴沉地看着面前混乱不堪的情景,厉声道:“闭嘴!” 带着内力的吼声一下子镇得双方的人马心头发震,兵器都几乎拿不住。 双方打斗的人这才勉强住手。 同样被飞溅了一身血的银狐则是还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 谁也不知道变故怎么来得如此突然。 拍卖结束不久,先是碧翠丝一脸慌张地来报告收到的六万两黄金票不见了,黑市主人勃然大怒,责令众人立刻去追查。 不一会,拍下浑天剑和遗骨的客人冲上来,愤怒地表示该给他的拍品没有送到他手里,怀疑黑市要黑下他拍的东西。 短短一个时辰里,突如其来的两个噩耗,让黑市主人又慌又怒,怀疑是来买拍品的这个客人打算黑吃黑。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结果两个人正在争吵的时候,突然,默不作声的丑管家走过来竟一刀子给黑市主人捅了个对穿的透心凉! 黑市主人从未防备过自己的管家,突然被刺杀,暴怒中抬手就是一剑,砍下了丑管家的头。 但剧痛之中,情绪失控的黑市主人认定了客商勾结管家,竟又动手劈伤了那客人,双方人马立刻开始动手。 银狐和修罗大人站在边上,突变之中,自然被溅了满身血。 银狐目瞪口呆,混黑市这些年,从没有见过这样混乱离奇的情况。 第185章 办丧 但这还不是结束。 苍乔喝止住了所有人,正打算让人收拾残局。 却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轰”得爆燃声,黑市一角的仓库竟然起了大火。 好在此时已经接近天亮,大半在黑市里的人都已经撤了出去,大火再起之后,剩下的小半人疯了似地往外冲。 看着那熊熊大火,苍乔和银狐两人陷入了无言之中。 今晚还可以再多点混乱么?! 银狐脸色不太好地拉住了苍乔的衣袖:“大人,今晚这不是中邪了,就是有巨大的阴谋要毁灭黑市,对方必定筹谋已久,咱们还是撤了吧!” 一想到他还有不少货还在仓库里,他就肉疼得不行。 可现在这情况,再留在这里,还不知要出现什么幺蛾子! 苍乔低头看了下自己那华丽衣袍上的血,再看了眼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的黑市主人。 他脸色阴郁地吩咐那些守卫:“带着你的主人先撤,等人撤完了,再想办法灭火!” 说完,他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他的小娘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连一点提示都不给他,就敢单枪匹马毁了黑市! 还害他溅了一身血!真是欠收拾的丫头! 银狐赶紧跟着他离开,他的货啊,不知道能不能抢救一下?! 等到人都走光了,碧翠丝才整个人清醒了点,赶紧慌张地追着苍乔出去:“大人,大人!” 但是出了门,外头早已失去了苍乔和银狐的踪迹。 有守卫慌张地跑来问:“副总管,现在要怎么办,好多奴隶都趁着大火跑了,万一闹到明面上,官府那边可是麻烦事。” 黑市的存在是各方势力的妥协,但如果搞奴隶这种事闹到明面上,官府为了声誉和稳定民心,可不会包庇他们。 碧翠丝阴沉又烦躁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早知道就该像以前一样把这些讨厌的奴隶都杀了!” 她没少杀过不听话的奴隶。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感觉好像有些事情记不起来。 如今黑市眼看着是被烧光了,先拿了剩下的钱,跑出京城,大不了回苏丹去! 碧翠丝下定决心后,赶紧带着人离开。 黑市外,景和冷眼看着大火开始吞噬掉黑市,甚至整个小镇。 她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将特殊的火油擦掉,转身上马,混在人群里离开。 日出东方,天色大亮,一轮红日浅浅冲破了层层黑云的束缚,跃出了天际。 明妃府一处隐蔽的院落里,一处祭台也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祭台上摆放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还有即使皮肉不存,也依然保持着紧紧握住剑柄姿势的白骨骷髅断掌。 祭台前,为首的女子一身素服,手持三柱香正恭恭敬敬地领着一群同样身着素服劲装的人跪在祭台前。 “外公与诸位舅舅、母亲在上、萧家枉死亲眷在上,兰若在此,领赤血军团遗孤祭奠萧家英烈! 二十年前,三军齐发,万骑赴边关,壮行酒洒前路,二十年后,今日兰若与赤血遗孤,恭迎外公遗骨还京!” 她身后的赤血诸人皆齐齐头戴白孝,眼含热泪齐齐咬牙叩头—— “我等赤血遗孤——恭迎萧帅遗骨还京!” “恭迎萧帅遗骨还京!!” “恭迎萧帅遗骨还京!!!” 悲痛与压抑的哭声在后院之中缓缓飘散开来。 明兰若轻轻一扬手,纸钱撒了漫天。 她仰头,冷冷地看着漫天纸钱,在一轮红日下飘荡:“英魂若在,魂兮归来,今日我为骨血亲人办丧,请佑我一日,为这上官宗室办丧,为这明帝天下送葬!” 纸钱在葬盆里烧燃的那一刻,握紧剑柄的白骨骷髅手竟轻轻卡擦一声松开了。 众人一愣,王嬷嬷忽然捂脸大哭:萧帅他听到了,他一定会和诸位萧家将军还有赤血的儿郎们在天上保佑您的! 她颤抖着起身,伸手将那一把浑天剑捧到了明兰若面前:大小姐,从今往后,浑天剑就是您的了。 明兰若指尖轻轻抚过那一把漆黑冰冷的剑身,抬手接了过来:是。 她看向那孤零零放在台上的白骨断掌,轻声道:送外公的遗骨火化吧。 说完,她捧着长剑转身离开。 …… 一个时辰后,明妃府也恢复了平静,所有的祭祀痕迹也不复存在。 明兰若看着面前桌子上一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的就是断掌白骨火化的一点点骨灰。 她将那只小琉璃瓶放在自己母亲萧观音的牌位旁边。 大小姐,您昨晚实在太冒险了。乌桑姑姑捧着一盆子生黄豆进来,招呼着明兰若过来。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知道。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掌递给乌桑姑姑。 细白的手掌一展开,掌心竟全是密密麻麻的乌点,乌点里,仿佛还有活物蠕动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乌桑姑姑眉心一拧,用蛊并不像世人想的那样,可以随便就用,就能操控人。 用蛊的人自己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186章 我只是不想再做条狗 “快放嘴里去,嚼碎了再吐出来!”乌桑姑姑看着她掌心那状况,马上抓了一把生黄豆交给明兰若。 明兰若接过来放在嘴里咀嚼,一股子腥味——中蛊的人吃生黄豆,腥味极重。 当然,她这个放蛊的人也一样。 她忍着作呕的欲望,嚼碎了黄豆之后,再将那些豆渣吐进一边的痰盂里。 那些吐出来的豆渣全都成了黑色。 乌桑姑姑取了一支细长的针,在甘草水里浸泡了一下,开始给她挑掌心那些黑点里蠕动的小虫。 “你知道不知道,不是养蛊十年以上的蛊师都不敢随便动摄魂蛊,如果不是你身体里有蛊王镇住摄魂蛊母,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着!” 明兰若强忍着掌心皮肉被针翻搅的痛,苦笑:“我知道。” 摄魂蛊是一种能在短时间里潜入人脑,控制人的蛊虫,能让人听从自己的命令行事,但越厉害的蛊,限制越多。 比如摄魂蛊能起作用的时间很短,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且下蛊的人必须在附近,还要忍受蛊母的疯狂反噬。 寻常蛊师下一只都要遭不少罪,一个控制不好,轻则短时间里什么蛊都下不了,重的就得大病一场,折损阳寿! 乌桑姑姑将明兰若掌心皮肉里摄魂蛊下的一只只子蛊挑出来,小心地关进一只描绘着诡异花纹的小瓮里。 乌桑姑姑严厉地看着她:“大小姐,你有我蛊苗大巫的天赋,体内也有蛊王,可你应该知道天道昭昭,用蛊都是有制约的,否则只要对皇帝宰相下点蛊,岂不是就能大富大贵,我苗疆蛊师岂不是称霸天下?” 苗疆蛊术和暹罗的降头术同出一源,都以血肉做祭侍奉神明——但下蛊都是将子蛊送入敌人身体里,再将母蛊放在自己体内。 母蛊们都性极贪婪好食,最喜蛊师血肉。 越厉害的蛊就越喜欢吃蛊师的血肉来繁殖,所以蛊师们是不会随意下蛊的,不然岂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兰若竟敢一次性对好几个人下了那厉害的摄魂子蛊取人性命。 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体里有蛊王,她现在八成就被噬魂母蛊啃穿内脏,吐血昏迷了。 这次摄魂母蛊们畏惧蛊王,只敢在大小姐掌心肉里居住和产卵,已经是很好了。 掌心皮肉破碎翻转,鲜血淋漓的痛苦,让明兰若额头浸出一片冷汗。 她白着脸,像小时候那样软软地低声认错:“真疼啊,姑姑就别骂我了。” 乌桑姑姑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这副样子,心疼又无奈,但手上挑子蛊的动作也加快了。 她没好气地骂:“你还知道疼呢!昨晚那么冲动,也不怕小命赔在里面,你是萧家仅剩的血脉了,连元帅都不叫自己后人和赤血为自己报仇,你逞什么能?” 明兰若笑了笑,清艳的眸子弯弯:“疼是疼,不过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做人得有点基本的良心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和豺狗又有什么区别?” 护国为民的满门英烈战死疆场,才换得黎民百姓安居,一身遗骨却被权贵当成低贱的玩具敛财,是个人就忍不得! 虽然这辈子她也从没想过当什么好人,毕竟好人不长命,但上辈子她做狗做够了,这辈子她想做个人。 明兰若轻抽一口气,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低低道:“何况……外公他们到底是我的亲人。“ 纵然一直听着萧家的那些故事,可从未谋面,她满心只有情爱,听过那些故事也不过唏嘘一番罢了。 只是如今站在不同的高度,她看到的究竟不一样了…… “黑暗将至,我赤血必横刀立马于千万人之前,血溅苍穹,誓死不退!” 那铭刻在剑锋上的话,让她第一次这样清晰第看得见血亲们保家卫国,守护苍生万民的信念,也看得见他们含笑赴死的从容,更看得见…… 他们当年是多么想要保护娘亲和她,否则怎么会千叮万嘱让她们不要复仇! 比起复仇,他们更在乎她们能好好活着…… 乌桑姑姑一边为她挑蛊,一边叹气:“难怪王嬷嬷他们说大小姐身上还是有萧家人的风骨。” 她的小姐啊,就是倔,从小认准了便一条道走到黑。 若是中意错了男人,只怕一生坎坷。 明兰若弯起眸子轻轻一笑:“我没那么好,不能跟外公他们比,我也没那么伟大,动手毁了黑市也有更多的私心。” 明帝和太子或者秦王任何一个人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他们对萧家的忌惮之心还在,就绝不会放过现在的她,甚至不会放过明家。 “我一直怀疑父亲的失踪,多半与皇帝陛下有关。”明兰若眸子里闪过冰冷森然的光,不由自主地想要捏紧拳头。 所以,不管出于任何目的,黑市都一定要毁,断了太子和皇帝这块的财源,又狠狠打击了宗室! 乌桑姑姑赶紧按住了她的手,蹙眉:“我的小姑奶奶,你说话就说话,激动什么。” 她的小姐如今是走一步,看十步,也许她不该太担心了。 明兰若被捏得一个哆嗦,哭丧了脸,软声道:“姑姑,我疼,轻点可好?” 唉,肉里挑蛊简直要了亲命,跟刮骨疗毒差不多了! 乌桑姑姑挑眉:“刚才那副坚强不屈的样子哪去了,你还有一只手心没挑呢?!” 明兰若又一个哆嗦,咬着唇,视死如归,又伸出自己一只爪子:“来吧!” 下一次,她可千万不能一激动,给一群人下那么厉害的蛊了! 可要了命了! …… 足足两个时辰,乌桑姑姑才把所有摄魂蛊的子蛊全部挑出来。 至于摄魂蛊的母蛊,在那些被明兰若控制的人身体里的子蛊死去之后,就已经死了,倒是不碍事。 明兰若被春明心疼地伺候着换了一身湿透冷汗的衣衫,靠在软枕里才缓了口气。 她瞅着自己包成粽子的两只爪子,叹气,看来下蛊这种只能是非常时刻,用的非常手段,不然再来几次,她的手得废了吧? 得学点别的防身本事了。 好在黑市被她毁了,又带回来六万两金子和外公遗物、遗骸,收获极大。 “交代陈宁几个,这些天正常出入,不用刻意深居简出,只是出入时要稍微注意咱们府邸周围的眼线,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明兰若淡淡地交代春明。 春明点点头:“是。” 明兰若想了想,又唤住她:“那个……给东厂送一篮子我包的小粽子去,如果千岁爷要过来,你就说我这两天在闭关炼药吧。” 她心虚极了,她那位干舅舅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温温柔柔的时候,都能干点叫人欲生欲死的事儿来。 她冒险搞那么大件事,还没给他透点风声,他一定很气,昨晚为了抢回外公遗骨,她也是没办法,虽然自己已经很努力抹掉一切痕迹了。 但估计他还得帮她收拾点首尾,她还是不要去触他老哥的霉头。 等他消消气了,再哄哄他好了。 …… 然而,出乎明兰若的意料,接下来的日子,苍乔没有上门兴师问罪。 他,安静如鸡。 咳……安静如打瞌睡的虎,完全没有上门的意思,甚至完全没有让人来探她一下。 明兰若越发地心里打鼓,跟干了坏事的娃,被家长发现,但家长却一直没发作。 让她心里有点犯怵。 第187章 修罗场 上 “去找他?” 一片花瓣被揪掉了。 “不去找他!” 一片花瓣又被揪掉了。 最后看着光秃秃的花杆子,她沉默了。 罢了,天意如此,她就鸵鸟当到底罢! 她抿嘴,忍不住有点气闷,看着自己还包着薄纱布的两只爪子,竟莫名地生出一点委屈郁闷来—— 哼,七天了,死太监竟一点都不担心她么?连个人都没派上门,不然她好歹能打听点消息! 想着,又觉得自己矫情,明兰若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靠着软枕,有一下没一下地戳正在喝水的大黄屁股。 人哪,就不能无聊,一无聊就开始矫情。 大黄的肥屁屁被她戳得一拱一拱的,差点尿出来,没法好好喝水,只恨自己不能掉头咬她一口。 这个魔女怎么那么烦人哪! 一副烦躁思春的样子,去找那个妖里妖气又凶狠的魔头交配一下就好了嘛! 春天来了,它以前手下那些螳螂呀、蝾螈、蝎子、连被它吃掉的老虎都是这样嘛,到发情期就去找伴侣!她在这里撩拨它做什么! 它是高贵的蜘蛛王,对她这种丑陋的人类魔女不感兴趣,大黄八只眼翻了个白眼,干脆地撅起屁股跳到墙壁上爬走了。 当然,高贵的大黄是没有办法理解人类世界还有太监这种人造的物种。 …… 而此时,那个‘妖里妖气又凶狠的魔头’,正在宫中华荣殿里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顺便看戏。 “砰!” 一只白瓷山水镇纸被狠狠扔在太子头上,瞬间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太子上官宙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只满面惶恐沉痛地伏在地上:“父皇息怒啊,儿臣死不足惜,但您龙体要紧!” “废物!已经七日了,你查出来什么了?”明帝愤怒至极,指着他鼻子,气得发抖。 黑市整个被烧了,负责黑市运作的人被手下管家桶了一刀,挨了七天,今天彻底归! 姓萧的遗骨和他的刀卖出那样高的价格,足足六万两黄金,一座城池的价格,结果钱也不见,东西也不见了! 这个儿子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查到! 上官宙面色沉痛,鲜血一点点顺着脑门低落,他心里的恨意和懊悔却一点都不比皇帝少。 父皇将黑市交给了他,他见前几年收益寻常,今年才想着再开围猎场,好容易搞了一批东北疆的流民过来,再加上父皇松口允许他拍卖萧家的遗骨和剑。 他本以为今年能大干一场的,结果呢? 全砸了! 要让他知道谁敢偷了他的钱和东西,他非得把对方碎尸万段~! 皇帝看着自己的长子,眼底满是烦躁与失望:“宙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再次对明帝深深叩头:“对方下手如此狠辣,明显是做了充足而长期的准备,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儿臣一定会将黑市被毁之案查个水落石出!” 黑市被毁他虽然肉疼,但上官宙很明白,他好容易联手明兰若把周皇后搞得被禁足,皇帝对他态度有所好转。 如果因为这次黑市被毁的事情,皇帝觉得他不堪大用,那只会便宜了上官宏业! 皇帝深吸一口气,愤怒地道:“你能查什么,萧家那些东西不见了,到底是不是萧家余孽作祟你到现在都查不出来!“ ”当初你求朕拿出那些东西不是说又能提高黑市名声,又能查看是否有萧家余孽会找上门吗?!” 太子被问得狼狈不堪,咬着牙,忍不住看向一边坐着看戏的苍乔:“千岁爷当时也在场,东厂想必能查出什么来的,求千岁爷指点一二!” 凭什么,苍乔这个当时在场的阉人可以置身事外,他却要跪在这里战战兢兢! 苍乔凤眸微微眯了起来,轻笑一声:“殿下恕罪,咱家无能,这一时半会地还真查不到是不是萧家余孽作祟。” 苍乔就这么大喇喇地表达了自己没查到。 明帝脸色极难看地朝着太子怒道:“你还真是出息了,黑市你接管了好些年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想着补过,倒是开始四处攀咬他人!” 太子慌忙道:“不,儿子不敢!” 他心里恨得不行,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行了,滚出去!”看着儿子满头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明帝烦得不行。 他又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立长子为太子到底对不对。 “是。”太子狼狈地捂住脑袋退了下去。 看着太子离开,明帝疲倦地坐在皇位上,苍乔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上前为明帝按摩太阳穴。 “陛下,息怒,身体重要。” 明帝脸色无比难看:“依你看,这件事到底跟萧家余孽有没有关系?” 苍乔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道:“明面上看着像有人黑吃黑,暗里也许跟萧家余孽有关。” 明帝一顿,微微睁大了眼:“爱卿也觉得是这样,可那个拍下东西的买家,已经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也只查出来他是个江南豪客!” 苍乔淡淡地道:“萧家灭门销声匿迹二十年,就算与他们无关,也是有人一如靖王那般准备利用萧帅的东西,打着萧家的名义谋反。” 明帝疑心尤其重,早已笃定此事和萧家有关,倒不如顺着他的话说,只把话里重点换一下就是了。 果然,明帝立刻狐疑阴沉地道:“没错,萧家赤血军团的余孽那么多年都不曾出现,连当初萧家满门老幼妇孺被埋在山石底下,被豺狗分食,他们都没出现。“ ”如今不过是一把刀骷髅白骨怎么会突然出来抢,那些宗室皇亲、藩王们八成又想利用萧家余孽名义蠢蠢欲动了,朕都坐在这皇位二十年了,他们这群垃圾还没死心!” 明帝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又砸了满地东西。 苍乔收回手,淡漠地看着他发作。 等他发作够了,他才慢慢道:“微臣会好好查的,陛下放心。” 明帝满是希望和疲惫地看着他:“那就有劳爱卿了,满朝文武,能得用的竟不如爱卿一人。”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抱拳退下。 明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阴郁和烦躁,苍乔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得顾念着明兰若那死丫头。 他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把明兰若给朕召进宫里来!” 明兰若是朝中跟萧家关系最近的人,黑市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是得亲自看一眼那死丫头,探问一下才放心。 “是。”小太监恭敬行礼。 转过背,这事儿就到了苍乔这里,他原本是准备出宫的,冰冷的凤眸微微一眯,嗤笑一声:“去吧,叫明王妃进宫。” 小太监转身退下,苍乔则打定主意留在宫里了,有些日子没见小娘娘了,他们还有账要算。 明兰若接了消息进宫,心里知道这天总是要来的,明帝那人疑心那么重,怎么可能不召见她试探! 她不慌不忙地随意打扮了一番,径自上了马车往宫门而去。 到了宫门口,她却瞧见上官宏业一身刑部官服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她微微挑眉正要说什么。 他却径自牵了她的手往宫里去,一派亲密的样子。 明兰若眉心一拧,低声道:“殿下突然过来是做什么,放开我。” 上官宏业低头看了眼她的手,却发现她手上缠绕了纱布,他剑眉微蹙:“怎么弄伤了手。” 明兰若淡淡地找了个理由:“下厨,被烫伤。” 上官宏业小心地避开了她的手掌,改握手腕:“这样好了。” 第188章 修罗场 中 明兰若微微拧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殿下还没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上官宏业握住她的手腕,一点都没想松手的样子,只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父皇要召见你,你想想我多久没有去明妃府了?” 明兰若一愣,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她的警告下,上官宏业是有段时间没来明妃府了,她是铁定不会主动去秦王府的。 如今两人关系看在外人眼里无比疏远——当然是上官宏业疏远她。 这可不是明帝现在想要看到的局面。 明帝逼她嫁给上官宏业,就是希望上官宏业能够掌控她这个流着萧家血液的明家女儿。 她看了眼上官宏业:“殿下怎么忽然那么好心过来替我遮掩?” 上官宏业眼底闪过一丝矜傲和别扭:“你以为我想么,不就是看在你我合作的份上!” 明兰若眯起眼盯着他一会,轻哂:“是吗,你确定不是因为担心陛下发现你没完成‘夫妻和睦’的任务,觉得你无能,才赶紧跑过来补救?” 上官宏业气到了,忍不住恼火地拽紧的手腕:“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 他来父皇面前做戏,虽然也有为自己遮掩一二的计划,但主要还是为了她好不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帮她遮掩,为什么担心父皇为难她。 但彻底变了个人的明兰若,有这个价值。 明兰若睨着他,嗤笑:“就你,好人?” 他搭得上边吗?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全员恶人的情况下,就这货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好人。 “明兰若,你……。”上官宏业沉着脸,却也反驳不了什么。 明兰若悠悠地摆摆手,略有点不耐烦:“行了,你至少目前还算个不错的合作伙伴,我也懒得跟你计较。” 在剪除太子的党羽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上官宏业被她的态度气到了,不想说话,没好气地拽着她手腕一路在宫女的引导下去了皇帝所在的华荣殿。 上官宏业一身蓝色仙鹤补子的官服,官帽玉带,让他收敛了属于武将的霸气,多了文官的斯文秀逸,一副俊秀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明兰若又一身秀雅的月白色王妃制宫装,长发挽在头顶,戴着凤簪,越发显出一张清艳美丽的面孔来。 两人“牵着手”,一副“”般配恩爱夫妻“”模样。 一路宫人们都忍不住侧目,窃窃私语—— "听人说殿下被迫娶了明妃娘娘,根本就不去明妃府,可现在看着不像呀。" “明妃娘娘美貌在京城里都是数得上号的……。” “而且以前明妃娘娘倾心殿下……如今看着那二位也当真是郎才女貌。” 最近明兰若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赐婚为秦王平妻,直接堵住了其他人说她‘妇德有失’‘未婚先育’的嘴,议论这些岂不是在说皇帝瞎了个眼? 她又频繁出入清流一派的京城闺秀与夫人们的插花局,更没有什么人敢在她面前提及以前她有私生子的事情。 明兰若只神色淡漠地走过,好的议论、坏的议论她全没放在心上。 直到走到九曲白玉桥上,一道清冷又充满威压感的高挑身影,领着一群侍奉他的小太监站在桥头。 苍乔神色冰冷地里看着他们走过来。 明兰若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那种像做错事小孩子被家长逮住的心虚感觉又来了。 她本能地就想跑,但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个念头,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溜走,脚步只还是继续往前走。 但她再次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上官宏业的大手里抽出来,明兰若蹙眉低声道:“放开我的手了,千岁爷是我的长辈,不必装什么夫妻的样子!” 苍乔看她的眼神,都要化成利箭,把她扎个透心凉了! 但是上官宏业却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硬拽着她到了苍乔面前,微笑着招呼:“参见千岁爷,您今日如此得闲?” 苍乔俊美阴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冰冷讥讽的笑:“秦王殿下也很得闲,陛下召见的是明王妃,您倒是抛了刑部的事情,屁颠颠地跟着儿过来,合适吗?” 他尖刻又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让上官宏业脸色有点僵硬。 人人都知道九千岁这人心情好,才会跟你讲官面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嘴毒起来就一副刁钻狠辣大太监的样子,怎么刻薄怎么来。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父皇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三番两次地针对他。 难道是因为苍乔知道自己以前想通过利用明兰若去利用他? 上官宏业脾气本就算不得好,他忍着不爽,微笑着揽住她肩膀:“兰若既然已经是我的人,本王的王妃,她有事,本王自然要陪伴。” 明兰若听得眼角直跳,这人不合适时宜地在这里表忠心,表达会对她好,难道以为苍乔会接纳他这个好“外甥女婿”吗? 还不如憋说话了! “是吗,若若是秦王殿下的人?”苍乔挑眉,阴郁地看向了明兰若,笑容却很温和。 明兰若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立刻从上官宏业怀里避开。 他又开始用这种语气叫她若若了,明显在生气! “我和殿下是合作关系,我已经告诉过您了,千岁爷,不要明知故问啊。”明兰若有点无奈,他明明亲耳听见的,不是么? 这位爷,醋精附身了! “明兰若!”“明兰若!” 两个男人齐齐恼火地出声。 明兰若蹙眉,略退一步,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这两个人也太莫名其妙了,苍乔生气她还勉强能理解他是余下怒未消。 但是上官宏业在这里气什么? “你怎么……你怎么什么话都随便告诉别人?!”上官宏业简直要给明兰若气死了。 他和她之前的交易不是绝对的秘密吗,怎么她就随便告诉其他人了! 但上官宏业没有意识到他在这一瞬间的不爽是来自于—— 自己和明兰若的“私有秘密”被她轻易抛出去,她一点不在乎和他之间这个重要秘密的态度让他很不开心。 而不是来源于这个秘密被泄露的后果会对他不利。 上官宏业不爽了,苍乔就爽了。 他轻蔑地微笑:“呵,本座可不是兰若的别人,兰若没有任何事会瞒着本座,秦王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小子也配拉着明兰若自称“我们”?! “你!”上官宏业一张俊酷的面容难看至极,一时间完全词穷。 被明兰若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合作关系,他顿时失去了“正宫”的立场。 明兰若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苍乔那条舌头毒了,但是今天他那张嘴跟被恶鬼开光了一样,好像特别毒。 苍乔冰冷不悦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被上官宏业拽在手里的纤细手腕:“还不放开兰若” 上官宏业脸色难看地道:“既然千岁爷知道我与兰若如今是合作关系,我和她怎么也是名义上的夫妻,您作为长辈也管得太多了,就算你将兰若视如己出,也没这么当爹的吧?” 女儿嫁给他了,这死太监还一副严防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架势是什么意思?! 苍乔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凤眼里闪过一丝狞色。 当爹?!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讽刺自己了! 他忽然很想把上官宏业的头拧下来! 第189章 修罗场下 “啪!”一巴掌不客气地狠狠甩在上官宏业的脸。 上官宏业直接被一巴掌抽得偏过脸,踉跄了一步。 “这次的掌嘴,是替陛下和明国公爷教导秦王说话,不要这么没大没小的。”苍乔慢条斯理地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指尖。 上官宏业满嘴都是血腥味,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忍着愤怒地看着苍乔,眼底猩红。 苍乔这人极嚣张,宫中少不得人看他不顺眼,鞭嫔妃,罚皇子的事也没少干,偏偏全能找到借口,父皇也给他撑腰。 以前明兰若刚解了监禁,他就被对方连威胁带“猥亵”地收拾了一顿,他没有忘记那时的屈辱 明兰若都惊住了,苍乔真是……动手了?! 看着两个男人斗鸡一样瞪着对方,她是第一次感觉苍乔在上官宏业面前戾气这么大。 眼底杀意都出来了,这不像平常虽然嘴毒却也心机深沉的苍乔。 他不太对劲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拉了拉苍乔的衣袖吗,对着苍乔低声劝道:“干舅舅,您别气了,我晚点去找你行吗?陛下还在等着我。” 明兰若平淡温和的声音,像水一样抚平了苍乔的愤怒,被他心底的邪火生生压了下去。 苍乔略吐出一口气,再睁开凤眸,冷冷道:“本座在飞云殿等你。” 他在宫里好几处歇息的殿宇,比得宠的娘娘们都多。 明兰若自然是知道的,点点头,行礼,目送他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苍乔领着人离开,她才扯着上官宏业离开。 上官宏业见明兰若不但打发了苍乔,还没有甩开他的手,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脸上被抽的痛感都少了。 “你那位干舅舅管得比你爹都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娘呢!”上官宏业轻蔑地道,狭长丹凤眸里却闪过寒意。 一个狗阉人,敢羞辱他这皇家血脉,迟早一日,他要把这狗阉人凌迟处死!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他:“闭嘴,别提我爹娘。” 上官家的人没资格提她爹娘! 看着明兰若冰冷的容颜,上官宏业蹙起剑眉,正想刺她几句,突然想起自己没完成保护她爹的任务,而她娘的死,算起来难免跟父皇有关。 他闷住了声音,只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一会见到父皇见机行事。” 明兰若有点不耐烦:“知道了,我又不蠢。” 花丛转角处,转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苍乔冷冷地看着上官宏业和明兰若两人相携离开,似乎关系不错地一路说话消失在九曲回廊的尽头。 他眼底闪过异样深沉的光,强行压在心头的不适。 不知为什么,他对上官宏业有一种本能的忌惮,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厌恶和忌惮。 尤其是看见他和明兰若在一起的时候,诡异的空虚和焦躁感就会盘旋在心头。 仿佛…… 他抢了属于上官宏业的机缘,他的小姑娘那份对爱人毫无保留的眷顾和喜欢,仿佛原本都是不属于他的。 苍乔眉心紧拧,略略摸了摸胸口,眼神冰冷又锐利。 那种感觉,让他总是有些难以描述的不安全感。 虽然他答应明兰若不贸然发动兵变,但还是要加快进展了。 如果没有将明兰若这变量计算在内,原本他计划再用六七年,陆续除掉上官宏业父子三人,将兵变和流血都控制在京城里。 用最小的代价换这天下易主。 可现在,他越来越等不及了。 “主子爷,东北疆有新的消息的传来。”和公公忽然匆匆赶来,给他送了一封信。 苍乔打开一看,凤眸里闪过锐色:“东北疆那边发现了赤血军团的人?” 和公公点头,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不光如此,还有……。” 苍乔神色莫测地勾起猩红唇角:“东北疆……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也许,他该找个时间去一趟东北疆。 ……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进了殿,拜见了明帝。 明帝刚在春昭仪的侍奉下吃了药,看着他们来拜见自己。 他似笑非笑地道:“朕今日召见明妃,宏业你倒是赶来了。” 上官宏业抱拳道:“父皇,兰若这两日为儿子学下厨不小心被油烫伤了手,儿子不放心,跟着过来了。” 明帝挑眉:“是么?” 明帝看了眼双手缠着薄纱布的明兰若,对明兰若的怀疑少了点,一个娇滴滴的后宅女子,能做什么大事。 明帝淡淡地道:“你们感情倒是不错,可是怎么听说你也不常去明妃府呢?” 上官宏业轻咳一声:“儿子最近有点忙。” 明帝看向明兰若:“是这样吗,明妃最近在忙什么?” 明兰若知道这是他的试探,正在斟酌着要说话。 上官宏业却忍不住又插嘴:“兰若最近在学下厨……。” “朕问你话了么,再三抢话是要遮掩什么?”再三被插话,明帝眼底闪过不悦的寒意。 上官宏业才惊觉自己急躁了点,弄巧成拙了。 明兰若这才慢吞吞地接过话:“陛下恕罪,王爷这般也是为了后院安宁,臣女也不想王爷为难。” 明帝狐疑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明兰若抬起清泠泠的眸子:“您是知道的,臣女这身份居于平妻之位,让陛下和王爷都很为难,所以臣女愿意不进秦王府,也不抢秦王妃的风头,退避三舍,但……。” 她仿佛有些哀怨又无奈地看了眼上官宏业。 上官宏业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嘀咕,这女人想干嘛,又要甩锅了? 果然…… “但周正妃整日霸占了王爷,臣女也体谅王妃和王爷新婚燕尔,可王爷每每来臣女这里,王妃都要找人将王爷叫回去……嘤嘤嘤。” 明兰若拿帕子遮了眼角,仿佛委屈又难过的样子。 上官宏业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这女人的演技真是了得。 明明她新婚之夜,周长乐把他叫走,她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 他还不能揭穿她。 果然明帝一见女人哭哭啼啼,拈酸吃醋就觉得头痛,何况还是明兰若这个他不喜欢的姑娘。 他忍下不耐,看了眼上官宏业,随便又敷衍地道:“你还不哄好你的王妃,后院之事,要一碗水端平。” 他是高估了明兰若这丫头了,满脑子就是男人,只会争风吃醋的后宅丫头,能成什么大事,只怕连黑市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宏业轻咳一声,拍了拍明兰若的肩膀:“好了,你也该大度点,长乐比你小,任性点也是有的,以后本王会劝着=她点。” 明兰若抽噎着点点头,乖巧又顺从,哪有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看着这情况,明帝心情很好,满意地点头。 女人就该这样,做小伏底,三从四德,以男子为天,驯服如宠物才是好的。 将明兰若这萧家仅剩的异姓血脉嫁给自己儿子,果然是一步好棋,宏业将这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萧家的一切都会湮灭。 明兰若看着上面皇帝的表情,她垂下眸子,轻蔑冰冷地嗤笑了一声。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离开了华融殿,谁知道才出殿门,就见一道鲜红的人影忽然直直走过来。 对方抬手一巴掌就朝明兰若脸上甩了过来。 明兰若都惊了,今天她和上官宏业这对假夫妻是造了什么孽,一人要吃一记耳刮子?! 但她可不是上官宏业,乖乖挨打,一抬手不客气地把上官宏业扯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啪!”这一记耳光子抽在上官宏业没被揍过的那边的脸上。 第190章 就地圆房 周长乐那一个耳刮子甩在了上官宏业的脸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苍乔抽的巴掌用的是寸劲,掌刑罚那么久,他很有分寸地做到了—— 让上官宏业脑瓜子被抽得嗡嗡疼,一嘴血,可脸皮子上几乎连红印都没有,让上官宏业想跟皇帝告状都没办法。 但是周长乐一个娇小姐,这一巴掌下去直接让上官宏业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明兰若看着他脸上那巴掌印,实在很想笑,这下好,今天左右开弓两耳刮子,他脸上对称了。 上官宏业原本稍微好点的心情,被这一巴掌瞬间勾起心底的暴脾气——谁他娘的都敢打他?! 他还当什么皇子! 他反手就想一巴掌甩回去,但一抬手,就看见周长乐瑟惊慌地退可一步看着他。 顾忌着周围的宫人,他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住了,强行收回了手。 他目光阴狠地一把捏住周长乐的肩膀:“王妃,你是疯了吗?” 周长乐原本想打的是明兰若,却误打了上官宏业。 她原本是有慌张害怕的,可刚才上官宏业高高举起的手,和他现在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吃了她的样子,顿时让周长乐觉得难受极了。 她咬着唇,恼火又委屈地看着上官宏业:“王爷,你为了这个外室贱人要打我?我才是你的正妃,你说过处处以我为尊的!” 明兰若可不会惯着她,冷冷道:“我是陛下亲封平妻,有自己敕封的府邸,与你平起平坐,秦王妃最好想想清楚再说话。” 周长乐僵住了,自从上官宏业和明兰若成亲那晚上,她让人把上官宏业叫回来,到今天为止,上官宏业几乎不怎么去明妃府,对她这个新婚表妹,很是宠爱的。 她几乎都忘了明兰若的平妻身份,连家中众人都说明兰若不过是秦王外室,低贱得很。 周长乐恨恨地瞪着明兰若:“你也配跟我说话?!” 她原本不是这样不知轻重上来就动手的人,可是,上官宏业今日陪着明兰若去见明帝,戳破了她原本自欺欺人的梦。 可是,凭什么啊? 那种水性杨花连嫁几次的脏女人,到底凭什么跟自己平起平坐?! 周长乐口不择言地怒喊:“你个残花败柳的东西,连秦王府的门都没进去,王爷甚至没有跟你圆房,你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啪!”一巴掌,这次是上官宏业忍无可忍地甩了周长乐巴掌,将她的话彻底打掉。 “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父皇的宫殿!”上官宏业愤怒又恼火地瞪着周长乐。 他原本看在周家和多年一起长大的份上对这个表妹多有容忍和照顾,连侍妾那里都不去了。 她却在自己好容易让父皇相信他控制了明兰若的关口,跑来拆台? 周长乐被打得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捂住脸,看向上官宏业:“王爷……表哥,你竟真的为了那个害姑姑和父亲、还有大哥的坏女人打我,你疯了吗!” 上官宏业冷着脸,阴鹜地看向周长乐身边的婢女:“去,把你们王妃带回去,时气不好,你们王妃脑子不清醒了!” 如今身为周武侯的舅舅被苍乔废了四肢,身为少将军的大舅子又因为明春湖派刺客伏击明兰若和徐家、莫家小姐,下了狱。 周家如今也是勉强靠着另外两个还在边境的表兄支撑着,周长乐不知韬光养晦,还如此骄横乱说话! “是!”周长乐今天带在身边的几个婢女是上官宏业的人,她们不敢违背自家王爷的吩咐。 她们立刻上来就拉住周长乐:“王妃,咱们走吧。” “我几乎隔日就进宫照看母后,那个女人害惨了母后,可你就这么对我……”周长乐气得脸色煞白,眼底满是怨毒。 明兰若冷冷地道:“王爷,你最好看好了她的那张嘴,母后圈禁是陛下的意思,王妃是在怨恨陛下?” 此言一出,周长乐脸色一白,朝着她愤怒地喊:“你住口!” “捂了王妃的嘴,送王妃回府看病!”上官宏业再次忍无可忍地怒道。 果然,几个婢女抬手就捂住了周长乐的嘴,强行按着她离开。 明兰若幸灾乐祸地看着上官宏业:“你可看好了你的小表妹,如今周家可庇护不了她了。” 上辈子周长乐仗着周家和周后的宠爱为非作歹,秦王府里的侍妾们不知被她虐死了多少,外头有小姐多看上官宏业几眼,她就能让人把那位小姐害得失了清白上吊。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需要上官宏业和太子打擂台,她必利用周长乐这个蠢货,扳倒如今风雨飘摇的周家! 上官宏业神色复杂又冰冷地看着明兰若:“你很幸灾乐祸?别忘了,如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周家如今的局势,几乎可以说是明兰若一手促成,连母后被圈禁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他该恨她入骨的,可是,他心底更多的是对她的钦佩,能逆风翻盘到这样的程度,心智和手段都不容他小觑。 明兰若淡淡地道:“只要你身边的人不要干蠢事来打扰我,我自然不会随便出手。” 上官宏业冷道:“那也麻烦你看到东厂那位督主,他对本王的恶意,你也看得见!” 难道只有他的女人找她麻烦么?她的那位干舅舅阴狠凶残,她怎么不管管?! 上官宏业继续不客气地道:“总之,如果你随便出手,也别怪我不客气!” 这么呛声着,他又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干嘛!”明兰若蹙眉。 上官宏业冷道:“父皇派人过来了。” 果然,明兰若瞥见明帝身边伺候的和公公过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和公公表情诡异地道:“陛下口谕,秦王殿下和明妃娘娘今晚留宿青鸾殿,贤妃娘娘要招待两位。” 这话说得诡异,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周长乐刚才嚎那一嗓子,把她和上官宏业没有圆房的事儿捅出来了,叫明帝听见,他恼火之下,命令贤妃搞个宫殿协助他们——就地圆房。 明兰若脸色绿了绿:“这个……这个……” 周长乐这个该死的搅事精!她绕不了她! 上官宏业忍不住满是恶意地斜了她一眼:“呵,报应来了吧。” 叫她讽刺他,他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是,儿臣领旨。” 第一次,他觉得父皇的旨意真是妙得很,他倒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诡秘的期待——期待,他和她今晚能圆房。 如果她真的属于他了,是不是就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第191章 大补之物 明兰若没空搭理他,只拉着和公公紧走几步,低声道:“公公,千岁爷那边,别让他知道,这事儿我能解决……” 和公公一脸复杂又无能为力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瞒不住。” 明大小姐是爷的命根子,千岁爷如今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真让这明兰若和秦王就地圆房,爷只怕要气死外带暴走,不顾后果地直接杀了明帝和上官宏业。 明兰若微微蹙眉,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也对,苍乔耳目遍布宫里,怎么可能瞒住他! 她好容易才跟唐老头、乌桑姑姑一起为他将体内大部分的毒素排了出去,控制住了苍乔的离魂症。 可别又刺激出什么毛病。 她明丽的眸子微微一转,忽然计上心来,低声对和公公道:“公公,既然不好瞒着他,那您就帮我另外一个忙。” 她要在最短时间里把解决这屁事儿的方法透露给苍乔,省得他没有安全感,胡乱猜想,一火大就手段过激。 她如此这般悄悄说完,和公公眸光微闪,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目送着和公公离开,上官宏业看着她,眯起眼:“你跟和公公说了什么?”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只是问和公公陛下是不是很生气。” 果然,上官宏业立刻略紧张起来:“父皇怎么说?” 明兰若抱着胸讥讽地道:“陛下是很不高兴,认定你无能,竟不能与我——夫妻和睦。” 在明帝眼里,他们没有圆房就是——“不和睦’。 明帝认定不是上官宏业无能,被周长乐拿捏住了,不敢去跟自己圆房,就是自己阳奉阴违,上官宏业拿捏不住,没法圆房。 好在她之前抢先在明帝那里告了一状,明帝认为周长乐善妒的缘故,才把他们留在宫里,督促他们“圆房”。 上官宏业没好气地咬牙低骂:“难怪你刚才在父皇面前进谗言,你又推本王当挡箭牌了!” 明兰若说的这两种情况都会降低自己在父皇心里的评价,可父皇认定他是被周长了拿捏住了,就不会为难她。 明兰若施施然地抚了下发鬓的珠钗:“死道友不死贫道,陛下再讨厌你,你也是他儿子,我可是外姓人!” 上官宏业恨得牙痒痒的,俊酷的面孔都是恼意,却又无可奈何。 最近好像他诸事不顺,屡屡出纰漏。 还好这次太子那边因为黑市出了大纰漏的缘故,双方势力都被削弱了不少,却又勉强维持了微妙平衡。 也不知是否巧合,这一切都是明兰若离开圈禁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别嚣张,现在这状况,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跟你圆房!”上官宏业冷哼。 明兰若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试试看?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上官宏业摸了摸鼻尖,不服气地硬声道:“你以为我稀罕碰你么?!” 他当然记得她的威胁——他敢碰她,她就会义无反顾地背叛他,投靠太子! 这个死女人又狠又毒,可她连威胁他的时候,都莫名地吸引他的目光!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道:“别废话了,贤妃娘娘在等我们。” 上官宏业还是坚持拽着她的手腕,一起去了贤妃的青鸾殿,美其名曰做戏做到底。 贤妃如今代替皇后掌摄六宫事,见上官宏业和明兰若过来,她也做足了后宫主人的样子。 一番嘘寒问暖和赏赐,又请他们一起去逛殿里的小花园。 好一番折腾,就到了掌灯时分。 明兰若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听着贤妃身边的两个姑姑报出的菜名,简直一脸无语—— 冬菇红烧熊掌、鹿血煲、仔姜爆炒虎鞭、海马金汤、韭菜炒芙蓉蛋…… 一桌子满满,全是壮阳补肾的菜色。 边上还有一盅同样壮阳的虎骨酒……都是一道菜吃多了,都能狂流鼻血的。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两人的脸色都有点发绿,贤妃有些惴惴不安地试探:“怎么,这菜式不合二位的口味?” 她揣摩了陛下今日交代的任务,平时里面有些食材宫里都没有的,因为她家中也是皇商出身,才能弄到这些东西。 上官宏业勉强笑了笑,拿起酒杯灌了一口:“贤母妃辛苦了,这些菜很好。” 他当然不能驳贤妃的面子,后宫现在都在对方手里,母后也要靠着对方照应。 贤妃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给明兰若举杯:“这些算是母妃的一片心意,今日不会有人打扰二位,就请尽快圆房罢,也好叫陛下放心。” 明兰若拿过杯子,就闻见里面被浓香酒味掩盖的一点腥膻味道——那是一种常见春情药的味道。 明帝这死老头子还真是能耐死他了!无所不用其极! 她眼里闪过冷笑,拿着酒杯假装饮了下去,实际悄悄倒进了自己衣袖里。 贤妃见他们都喝了酒,这才笑着起身:“本宫还有点事,二位慢用。”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送她离开。 一桌子精美菜肴,虽然被大厨精心烹制得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食材的样子,可是知道是什么东西之后,自然胃口全无。 他烦躁地拿着酒杯又灌了两杯。 明兰若想要阻止:“等一下,那个酒……” 可上官宏业已经咽下了,他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挥开:“别烦我。” 他今日够烦心的了。 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抗拒和她圆房的念头,甚至有点期待借父皇的手,得到她。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就这么一抓,正巧抓到她袖子下的一小截白玉似的胳膊, 滑腻白嫩,柔如无骨,微微带着舒服的凉意,让他竟心神一荡。 他脑子正晕得很,心底浮现出欲望,很想知道她身上是不是也如此柔滑诱人,竟然直接顺着手腕摸上她的小手臂。 明兰若骤然甩开他的手,厌恶地冷道:“上官宏业,你清醒一点,不要被春药控制了。” 上官宏业被她一扯,整个人踉跄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好一会,他才勉强站起来,可眼神已经变得深邃混乱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一步步地步向明兰若逼过去,气息灼热:“你就那么讨厌本王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从十三岁开始就喜欢本王……我记得的……” 明兰若看着他状态不对,却只冷冷地看着他:“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喜欢过你,你应该很清楚了。” 她很清楚他这是药物发作了。 明兰若将泛着幽幽蓝光的银针悄悄藏在自己指缝里。就等他扑过来,戳晕他。 却不想,上官宏业忽然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哐当”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明兰若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高挑人影,露出个狡黠的笑意,极小声地道:“你终于来了。” 苍乔瞧着她那小模样,心底痒痒的,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哼:“小娘娘还知道想我?” 明兰若瞧着他这不自觉的怨夫样,忍不住好笑地扯着他帽穗子搔刮他下巴:“想得很呢,倒是督主都不往本王妃这里来!” 苍乔被她直白地一撩,自己却莫名地有点别扭了,眼角有点泛起涩红来,他转开脸,轻咳一声:“进。” 几个隐卫立刻将上官宏业扛进内殿。 明兰若有点好笑,她算发现了—— 这位爷属刺猬的,平日里对她张牙舞爪嚣张又霸道,手段百出,可她主动撩拨,他就立刻本能缩起来。 又开始不好意思像个青涩少年,这人做人真是矛盾极了!像个矛盾体! 偏偏他现在这副不自在的样子,比他霸道的时候还要撩人。 她忍不住还想撩撩他的时候,和公公又悄悄从窗外扛进来一个人,正是昏迷的周长乐。 明兰若眼里一亮,今早她就交代和公公想办法拦下周长乐,弄晕对方,晚上送过来。 第192章 苍乔: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 “好好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明兰若大着胆子伸手摸摸苍乔漂亮的脸,跟哄小孩儿似的。 苍乔眯了眯眼,却微微点头,竟是应了,意外的“乖巧”。 明兰若微微挑眉,这顺虎毛撸的效果,还挺好。 她笑了笑,转身跟着和公公进了的房。 和公公把周长乐也送进了内殿,她等着和公公出门,再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周长乐扒光扔在上官宏业边上。 随后,她才转身出门,和公公带着影卫们悄无声息已经消失了。 不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了低低呻吟声和床笫摇动之声。 明兰若轻哼一声,立刻转到一处门边,从门缝隐蔽处看出去,果然看见贤妃身边两个姑姑站在内殿窗边听声儿。 听了好一会,那两个姑姑才满意地转身去跟贤妃汇报了——秦王和明王妃“圆房任务”圆满达成! 明兰若知道自己这关过去了,松了口气。 她一转身,却看见苍乔坐在那一桌“大补”之物前,慢条斯理地用膳!? 那一盘仔姜爆炒虎鞭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明兰若目瞪口呆:“???” 那里头搞不好有春药啊喂! 苍乔看着明兰若一副诡异表情盯着自己,他挑眉:“怎么,这桌菜是你们的圆房菜,本座动不得?” 一桌子没动过的漂亮“圆房”菜,看得他心底像燃了一阴郁的焰火,自然过来‘糟蹋’一下。 明兰若一言难尽地看着苍乔:“呃……好吃吗?” 这位爷是完全不知道这一桌子菜是什么东西吧。 全是极热的壮阳之物,而且搞不好还下了春药,但……他是太监,对他应该没啥作用吧? “海参不错,你们这场圆房宴席手笔挺大,本座就替他吃了。”苍乔哼了一声,从那一盘虎鞭里又夹了一片“海参”放进嘴里。 “等本座身子骨恢复了正常,还要替秦王殿下圆房呢。”苍乔挑眉一笑,眉目阴郁又霸道。 且……恶意满满。 明兰若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她复杂地叹了口气:“行吧,你开心就行。” 苍乔朝着她勾勾手指:“小娘娘,过来。” 明兰若走到他身边坐下,瞧着那一桌菜,又瞧瞧他,默默地决定还是观察一下。 谁让他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 只是…… 隔壁那吟哦粗喘之声不绝于耳,明兰若听得浑身不自在,秀美的眉心微拧。 她扯扯他衣袖:“咱们走吧。” “急什么,本座还没吃完。”苍乔却泰然处之。 有什么比让他的小娘娘亲耳听见上官宏业和别的女人乱来的样子,更能杜绝后患的。 他一双筷子随意地拨拉着盘子,一桌子菜糟蹋得不成样子,才觉得解气地起身。 明兰若只觉得这大太监这是越来越有趣了,明明大了她这些年岁,可现在任性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她猜测,因为苍乔早早在明帝身边伺候的缘故,床笫之事和各种手段却看遍了,他又极聪明,理论上会很多。 却因为以前自己一直讨厌他,他从未学会怎么和喜欢的女子相处,才成了现在这副矛盾诡异的模样。 苍乔察觉了明兰若看自己那目光带着揶揄,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干了蠢事。 他不自在地起身冷哼:“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明兰若忍着笑跟着起身:“去哪里?” 他手段百出,一激动就会不管不顾地对她做某些事情,多少有点在她身上找存在感和安全感的味道。 明兰若暗自有了个结论。 苍乔没解释,上来就俯身打横抱起她,足尖一点,从窗外敏捷地掠出去。 几个起落,来到了一处荒芜破败的宫殿,才仔细小心地将她放下。 明兰若一愣,看着这破败的地方,有些纳闷:“这是哪里?” 苍乔淡淡地道:“这是长姐在宫里居住过的地方。” 明兰若一愣,打量起面前的宫殿,牌匾早已挂满蜘蛛网模糊不清,只能看见——“蘅芷流芳”四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里有一种无比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仿佛她在这里呆过很久。 她在宫中也不是没有住过,可她不回住到这种地方来。 苍乔牵着她进了里面,这宫院依稀可以看得出曾经是极雅致的地方。 他带着她走到最深处的房间里,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这里头陈设虽然看得出有些年月了,绣着阖家团圆的屏风早已发黄,茜纱垂帘也褪了色,房间却依然干净整洁。 明兰若呆住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有极美貌的女子温柔地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缓缓在房间里走动,哄她睡觉:“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还有那些模糊又琐碎温暖的日常。 “我的若若最乖了,来擦擦小脚丫。” “若若亲一下娘,可好?” “我的若若乖,娘亲做了小鞋儿……” 空气里还似浮动着幽幽的栀子花香和母亲温暖的味道,眼泪就这么无意识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明兰若忍不住捂住脸,低声呢喃:“娘……” 一双长臂伸过来,将她抱进温暖宽阔的怀里,他轻声叹息:“想起来了是吗?” 明兰若揪住苍乔的衣襟,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一声不吭,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 她其实不是想起来,而是压根没有忘记。 她其实记事极早,父亲都以为她早忘了娘的样子,可那么多年过去,她依然记得娘亲将她抱在怀里的样子。 可小时候一想起娘亲包括和娘亲有关的人就会非常难过,甚至大病一场。 连带父亲都跟着煎熬,跟着痛苦,所以她学会了“刻意遗忘” 苍乔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轻声道:“当年长姐刚生了你,明帝就将你们母女宣进了宫,关在了这里。”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那时候,外公和舅舅他们已死,陛下为何还要让母亲和我进宫当人质?” “陛下忌惮所谓的萧家余孽,却也要顾忌明国公府和舆论,所以将长姐圈禁在宫里,直到你三岁,长姐身体已经不行了,你们才被放回明国公府。” 他温柔地抱着她坐下:“当年的你啊,就那么点大,除了喜欢窝在长姐怀里,就喜欢抱着我不放手。” 这些话,他以前说过的,可她却没什么太多感觉。 娘亲走的时候,太让她难过,她不想回头看,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再面对失去母亲的悲伤。 但现在,她在这里,仿佛轻轻触碰到那些过往的尘埃,再次坐在过去那些温暖泛黄的记忆面前。 尘封的旧时光里,依稀记得有个一身低阶宫人蓝袍的少年抱着小嘴着口水的小人儿,让她骑在他肩转圈。 “飞呀,若若飞起来了……” “哈哈……哈……” 母亲坐在一边含笑为他们削着苹果,为他们擦汗,在宫人的监视下,悄悄地将好吃的留给他们。 新帝登基,他们不为人待见,活得不容易,但在母亲的周全下,在这小小的天地里,依然是开心的。 可,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府满门扶灵回老家,满门皆丧于山石下的消息传回来那天,娘亲突然猛地吐血,昏迷过去。 最后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纸钱和灵幡,还有——棺木里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娘亲。 小小的女孩儿窝在少年的怀里,和他一起哭得昏天黑地。 “若若乖……别哭。”当年少年已经长成,他耐心地轻拍着怀里无声落泪的姑娘。 仿佛她依然是小时候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相依为命的小囡囡。 他的嗓音温柔如风,穿越过那些艰难的岁月……能抚平她所有的难过。 第193章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他这样耐心,仿佛没有什么比安抚怀里人儿更重要的事情。 明兰若歪在他怀里好久,才平复住了自己翻腾的情绪。 “难怪我以前不喜欢你,跟你在一块儿总是想起很多难过的事情。”明兰若揉了揉自己有点浮肿的大眼睛,叹了口气。 很小的时候,她一见苍乔就要抱着他哭一场,半夜惊醒都得闹着要娘亲和"小舅舅",还要病一场。 毕竟三岁以前,她都是和苍乔、母亲单独在宫里相依为命的。 但苍乔那时候已经在皇帝身边伺候,又怎么能随叫随到。 父亲也跟着她难受,甚至因为思念娘亲落泪,后来干脆就不让苍乔来看她了。 时日一久,她就从每天都期盼“小舅舅”来,到觉得“小舅舅”抛弃了自己。 算是……“因爱生恨”,从此就开始讨厌他,也不肯再去回忆过去任何事情,再加上父亲的疼爱和慢慢长大,两人渐行渐远。 苍乔听她这么说,竟没生气。 他只拿了帕子,浸了茶水给她擦脸,轻嗤:“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年是国公不让我来看你,你竟能把账算我头上。” 明兰若软软地窝在他怀里,让他伺候自己,他小时候也没少这么照顾她。 “父亲大概是怕我牵连你,也怕你牵连我,所以后来对你极疏远,还公开表达对你的厌恶。”她低低轻叹。 她是萧家唯一遗存的血脉,而他却是帝王身边的“亲信”,掌握东厂,杀戮无数。 苍乔淡淡地道:“我知道,并不怪国公爷,我们这位陛下也是乐于见到国公爷和我敌对的。” 大家都是混迹朝廷多年的人,都知道帝王心术—— 皇帝会厌烦结党营私、斗得你死我活的臣子,但皇帝更讨厌团结一致的臣子。 皇帝认为如此一来,臣子们可能一起欺上瞒下,甚至联手逼迫他做出某些违背他利益的决定。 明兰若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今晚为什么带我来这?” 苍乔顿了顿,眯了眯眼:“大概是让你知道你以前多没良心,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明兰若:“……” 行吧,她知道她小时候没良心了。 苍乔瞧着她那噎住的小样子,低笑一声:“还有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没话说的时候。” 说着,他低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下一下:“是带你来让长姐看看,她的小姑娘现在长大了,是个聪明的姑娘了,不要担心她所托非人。” “哼,我娘亲知道她当年救的少年,对她的女儿图谋不轨,怕是要从棺材板里出来打死你。”明兰若软软地轻哼一声,拉着他的帽穗子玩。 苍乔淡淡地道:“这不可能,我告诉过长姐,长姐很欣慰,乐见其成,她赞许这门亲事。” 明兰若惊到了,纳闷得很:“你……你不会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对我有别的心思了吧?” 要不要那么变态?!一个奶娃娃,他都看上了?她娘还同意了? 苍乔挑眉,看傻子一样看她:“那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明兰若:“……” 你大爷的,好坏赖话,你都说完了! 苍乔瞧着她恼羞成怒地揪他官帽的穗子,轻笑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察觉对你心思不纯的时候,大概是你十三岁的那年……” 当年明面上,他已经不怎么跟明兰若和国公府往来,但从未停止关注过她。 逢年过节,她的生日,他也总是会让人送去许多亲自精心挑选的礼物。 只是两人一见面,明兰若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的,他一开始也不往心里去,毕竟,她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小姑娘渐渐长大了。 但明兰若十三岁那一年,玉门关大捷,秦王上官宏业第一次作为主帅出征,一战成名。 班师回朝时,满城权贵应圣旨,都在城楼迎接,少年主帅英武俊朗,一杆银枪意气风发,白马银枪啸西风,满城红袖招! 明兰若站在城墙上,那失了魂,却小脸绯红的样子,直直落在他眼中。 他忽然整个人都觉得空落落的,哪怕身居高位,身边都是人,却觉得难过。 难过得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要被人硬生生挖走,让他无法忍耐! 从那一刻开始,他忽然明白,那个软软嫩嫩和他曾相依为命的小囡囡已经长成怀春少女。 总有一天,她会彻底离开他,嫁人生子,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他,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现他对小姑娘的感情变了质…… 也是从那一天她开始肆无忌惮地追随秦王的身后,表达少女天真又诚挚的相思,而他也变了对她的态度。 他发现自己忍着,她会渐渐忽略他的存在。 他再不客气了,该教训的总会以长辈的身份训回去,把个小姑娘气得跳脚,恨透了他,却好歹正视他的存在。 他偏执地想要抓住她,将她留在自己的世界,想要她那双满是怒火的明丽大眼有片刻只看着他一个人。 这些阴暗的心思,他终究没有全透露给她,只轻描淡写地道—— “总之,当年就是你长大了,便动了心思,何况上官宏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点醒你,谁知你冥顽不灵,非扒拉着那种一堆女人的脏男人不放。” 说到最后免不了有点怨夫的感觉。 明兰若沉默,老实忏悔:“嗯,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不该喜欢脏男人,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男人不守男德就像烂菜叶,她悔悟了!! 苍乔眼角一跳,脸色有点隐隐的泛红和憋闷:“你……。” 她是在嘲笑他吗? 明兰若见他又气又恼却又无措,一张皙白阴郁的俊脸都涨红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环住他的腰肢,声音慵懒轻软:“呐,我现在很清醒,我就喜欢你,以后别再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 重生两世,如今心思玲珑剔透,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如何心态的变化。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想,难怪这位爷会这样古怪又矛盾。 也终于在这一刻,对唐老头那一句——她是他在世上最深的执念有了一定的体会。 她知道他没有安全感,也不奢望他对自己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能一下子转变,慢慢来好了。 苍乔慢慢地“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怀里的人儿,似怕她跑了一般。 明兰若指尖勾着他衣襟上的宝石盘扣,漫不经心地问:“我十三岁那时,你才动了心思,你去哪里跟我娘说这门亲事?” 苍乔淡定地抚着她长发:“我来这里给长姐牌位上了香,问长姐可反对?长姐不做声,自然是赞同的。”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娘亲一定低估了你的无耻。” 不,是阎王爷都低估他的无耻,鬼扯都……你大爷的没这么不要脸的。 第194章 上官宏业:明兰若,你这是在羞辱我 “总归,如今你是我的。”他轻笑,笑容难得的愉悦到直白。 他眉目如画,俊美惑人,这样开怀地笑起来,一身蟒袍玉带,更衬得他郎艳独绝。 明兰若都看得心尖儿都一颤,不争气地忍不住被美色迷惑,轻叹—— 娘亲在天有灵,也算是给她捡回来了个童养夫么……娘亲到底是有远见呢。 …… 第二日,顺利“完成圆房”的任务之后,明兰若和上官宏业终于被放出去了。 明兰若瞧着马车上的男人阴着个脸盯着她,她挑眉:“殿下又怎么了?有话要说?” 上官宏业冷冷地道:“明兰若,你可真是好本事,宫里都能将周长乐弄进来!” 关键是弄进来之后,又偷偷把周长乐弄出去了,周长乐还什么都不知道! 明兰若笑了笑:“秦王这话就见外了,周长乐这不是你的正妃么,既然陛下想要咱们圆房,总得有个解决方式,你和周长乐把事儿办了不挺好?” “你竟敢羞辱……!!”上官宏业见她这副轻描淡写,全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压着的邪火几乎都要爆发出来。 “羞辱什么,难不成还委屈您了?不就跟自己正妃再圆一回房,你生气什么,怎么,你还真想跟我圆房?”明兰若毫不客气地问。 上官宏业窒了窒,一瞬间像被戳中了心事的难堪,那些怒火却又发不出来了。 他俊酷完美的面容上满是隐忍的怒意:“是苍乔帮你的对不对!” 一定是昨天和公公宣旨完后,她拉着和公公在边上说话就开始密谋把周长乐迷晕了做她圆房的替身! 这保密的本事和心机,她不去做探子都可惜! 明兰若答应得干脆:“没错,怎么,秦王殿下打算去告诉陛下实情吗?” 上官宏业顿时脸色又难看了两分,却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可能去告诉父皇实话,苍乔敢做,就一定首尾处理得很干净,到时候反会倒打他一耙,说他诬陷! 何况,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爽,冷道:“东北疆那边有消息了,发现国公爷的踪迹了!” 明兰若一惊,整个人严肃起来:“在哪里!” 看着她冰冷锐利的模样,上官宏业淡淡地道:“具体的消息还没到,有消息了送你府上,需要的话,本王会亲自走一趟东北疆。” 他手下不少精锐折损在东北疆,那边发生的一些事情太离奇血腥,必要的话,他需要亲临当地。 有了父亲的消息就是好事!明兰若心里多少宽慰了点,于是点点头:“好。” 眨眼就到了明妃府,明兰若下了马车,难得态度不差地朝着上官宏业行礼:“殿下慢走。” 上官宏业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有一瞬间看见了过去痴迷于他的少女,但此刻她眼里清凌凌的,毫无情绪。 他放下了车帘子,闭上眼告诉车夫:“走吧” 马车咕噜噜地远去。 明兰若回了明妃府,立刻让王嬷嬷等人叫陈宁、周如故等一批赤血军团的核心骨干到书房来。 她略提了一下如今的朝廷局势,又说起明国公有消息的事情。 话音才落,陈宁和周如故几个互看一眼,还是陈宁先说了话:“其实,咱们在东北疆的人也有了一些消息。” 明兰若一愣,立刻看向他:“什么消息!” “咱们的人查到好像有人曾经给一个病人看过病,那病人与明国公长得有几分相似。”陈宁道。 明兰若心头一震,忍不住咬牙道:“具体什么情况,我爹他怎么病了,他的腿……还是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她心中不安已久,刚才上官宏业那含糊其辞的样子,她就已经心有不妙的预感。 周如故安抚她:“您不要着急,目前的消息只是说疑似。” 他们没敢跟大小姐说,那个疑似明国公的人身体情况很不好。 但明兰若垂下眸子,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眸子:“我要去东北疆!” 众人一惊:“什么?!” “太危险了,您要坐镇京城!您最近才开始习武,又开始接手赤血军团旗下种种产业,一切才上轨道!”陈宁直接坚定地表示了反对。 明兰若却环视众人,眼神清冷:“我接手赤血是想保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而不是本末倒置想凭借赤血飞黄腾达,牺牲我的亲人!” 陈宁眉心紧拧:“可是……” "让小姐去吧,东北疆那边,也该有个说法了。"一直没说话的王嬷嬷却忽然出声。 明兰若心中微动,看向王嬷嬷:“您这话的意思是……” 王嬷嬷抬起眼看向明兰若:“当年的半支赤血也有十万余人,如今二十年过去,新的赤血遗孤们开枝散叶,您认为应该有多少人?” 明兰若明眸锐光微闪:“至少应该翻倍了,除去一部分离散开的人,赤血遗孤至少也该有二十万以上之众!” 随后,她一抖手中一卷地图:“整个中原共计十八行省,各位给我看到的赤血遗孤潜伏分布图,只有中部和南部共十二个行省,剩下的北部六行省并没有其中,是为什么?” 王嬷嬷笑了笑:“小姐果然早就发现了。” 明兰若淡淡道:“我接手赤血不久,诸位有些秘密不愿意说的,我都理解,也等得起。” 王嬷嬷叹了口气:“东北疆为首的六行省原本是元帅旗下穆大将军在管制,穆大将军当年一心想要为元帅报仇,跟咱们统帅中部、南部的人闹得很不愉快。” 当初领率中部、南部的是元帅去世前临时提拔的两位小将,联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逼得穆大将军不得鲁莽复仇。 但此后,双方有了心结,东北疆六省的赤血军团却和他们本部渐行渐远。 明兰若闻言,挑眉:“原来如此,赤血军团已经认主,那我更要去一趟东北疆了,我要收回属于我的赤血!” 她既然已经继承了赤血军团,军团整合得越完整,未来起义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王嬷嬷点点头,看着明兰若:“我等听您的号令!” “可是,嬷嬷……”陈宁眉心紧锁还想说什么。 王嬷嬷却已经皱眉:“大小姐自有她的决断,咱们准备就是了,把消息发给其他行省的负责人。” 大小姐是赤血军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欣赏大小姐舍我其谁的坚定和心气,总该叫东北六行省的人知道—— 萧帅真正的继承人仍然在。 陈宁只得点头。 “但是,您打算怎么去?明帝只怕不会允许你离开京城。”周如故粗眉一拧。 明兰若明眸闪过幽光,胸有成竹:“我单独走当然不行,有人陪我一起去,名正言顺离开不就行了。” 众人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立刻开始暗中准备远行的东西。 没过几日,忽然一道圣旨下来——秦王要去东北疆查看赈灾济贫的情况,明王妃陪伴同往! 明妃府众人,这才明白那个“有人陪”和“名正言顺”是什么意思。 众人对明兰若心服口服,越发准备得积极起来。 但就在这关口—— “不好了,小希少爷不见了!” 陪伴着小希的昭耀脸色无比难看慌张地匆匆从府外冲了进来。 第195章 萌宝:你敢动我,弄不死你! 明兰若清艳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眼底闪过厉色。 又来?! 这是第二次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大小姐的逆鳞就是小希少爷,也齐齐变了脸色。 陈宁一把扯住昭耀的衣领,比明兰若还要愤怒:“你是怎么看人的!?” 他之前作为主要负责照顾小希的人,早就跟那人见人爱的小家伙生出深厚的感情来,将小人儿视作自己的亲人。 昭耀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他跪在地上,猩红着眼:“今日……今日小希少爷读过书,要上街玩耍,属下就带着常羽一起陪着去了,路上遇到有人驾车撞过来,伤了常羽。” “对方不到钱还叫嚣,我一时气不过上前争执,又突然遇到有人在抓贼,场面一时间极混乱,小希少爷突然就不见了!”昭耀说完,满脸都是懊恼和痛苦,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陈宁气得发抖,忍不住“砰”地一拳垂在少年的脸上:“你是蠢货吗,这种情况异常,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明兰若寒着脸抬手示意陈宁不要再动手:“够了!” 她脸色阴沉地道:“够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立刻派出所有人,在半个时辰之内以小希失踪地点为圆心散出去查,同时立刻派人监控咱们府邸周围一里地内的异常情况!” 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昭耀年纪太轻,虽然武功高强,性格活泼,却还是缺了江湖历练,才中招。 如果对方是寻仇,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必还没下死手。 对方如果是绑架勒索,一定会想办法给明妃府送勒索信。 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她刚解除圈禁的时候,有了赤血军团在,她还有很多得用的人。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都知道明妃府周围有许多探子,你们行动必须掩藏好行迹,不得露出异常,表面上要一切如常!” 明帝和其他势力必会监视明妃府,以后的危险还会更多,所有人都会知道小希是她的软肋,如果她这就乱了阵脚,她还能造什么反! 陈宁单膝跪地:“是!属下这就让所有人动起来去追查,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如果小希少爷有任何危险,属下提头来见!” 他作为新生代赤血遗孤里的领袖人物,随着明兰若的回归,他也越来越忙,也没法总跟在小希身边。 昭耀是他们这一批人里年纪最小,少年活泼,与小希最能玩到一处,他忙的时候就会让昭耀陪伴小希。 今日就是他让昭耀领着人保护小希出门,谁知竟然出了这种纰漏! "去吧!备车,去东厂!"明兰若立刻转身就向门外去。 她负责暗中寻找,苍乔明面的力量更庞大,东厂的探子寻人本事和渠道应该更广。 …… 一个时辰后 京城雀儿胡同,一处不起眼的寻常小院子里,正爆发着一场争执。 一道男音满是焦灼地道:“小姐,咱们得尽快把这孩子处置了,您不能一直拖着!” 可另外一道骄冷的女音却不以为意:“怕什么,等那百戏团的老板来了再说。” 又有一道粗哑的男音响起:“小姐,明妃娘娘和大理寺卿、东厂关系都很好,她儿子不见了,一定会找人帮忙,您动用咱们,原本是没有经过家主同意的,万一牵扯到本家……” “够了,我让你们去做什么刺杀谋反的事情了吗?我不就是让你们把这小贱种绑过来,卖给那个百戏团吗?”女人很不耐烦。 “可是,您……” 就是在这争执里,谁也没注意到一直被绳索捆着扔在墙角花盆边的小小人影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他的大眼睛。 小希眼神此刻冰冷得几乎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他眼珠冷冷地打量着正在争执的几个人—— 院子里和房里,应该有四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男人,两个在院子外,屋子里只有两个男人,还有个穿着细棉布衣衫的女人带着个婢女。 很明显那个女人是乔装过的,特意换了不算打眼的衣衫,但那衣服质地和她的气质一看出身份不低。 这些人,绑架的他?为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那个女人烦躁地转脸看了过来,那张脸,他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周长乐! 那个想要淹死他,却反而被他按着脑袋在水里淹得差点升天的坏女人! 小希已经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绑着他的绳索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但他默默地对自己竟然落在周长乐手上的事儿,非常唾弃自己,同时脑子里开始高速运转。 “这私生小贱种怎么还没醒?!”周长乐瞅着墙角的小人儿,满脸嫌弃。 她身边伺候的叶大看了眼叶二:“你是不是下麻药下狠了,不会就这么麻死了吧?” 麻药下过量了,也会死人的,但很多人并不知道。 叶二蹙眉:“那药是江湖上最新的,一点就能麻倒一头牛,咱们总要万无一失才好,就算这孩子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吧,绑了孩子,应该马上就带出城卖掉或者杀掉才对,哪里有留在案发地的?太容易暴露了! 周长乐没好气地怒道:“本小姐要只是想杀他,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叶大眉心紧拧:“大小姐恨明妃,她也确实是咱们主公的死对头,想出口恶气,我们理解,可非要这样吗?” 叶大兄弟原本是江湖水匪,武艺高强,打家劫舍凶狠非常,周家奉命清剿后,却将他们收伏,于是带着一帮子兄弟做了周家手下门客。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狠毒的人,但这个周家大小姐,确实让他们见到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她不杀明妃那孩子的缘故,是因为她要把那孩子卖给一家江湖上专门做下九流生意的百戏团。 那百戏团明面上是经营各种杂耍、皮影戏、唱小曲的,可暗地里却专门经营幼小孩子的买卖—— 要么卖给各地有恶心玩弄小孩子癖好的达官贵人。 要么折断了那些孩子的四肢,挖掉眼,弄成各种畸形的模样,养在瓮里、笼子里,叫“瓮童"'或者"笼童",给一些有畸形嗜好的有钱人赏玩。 小孩子太脆弱,不管是被卖了玩弄身体,还是当成人彘养着,“耗损”很大,死得很快。 周家这位嫡小姐,想的就是要活生生折辱死这个孩子。 “哼,对我就是要这小贱种到时候生不如死,再通知明兰若那贱人,让她痛不欲生,怎么,你们一群水匪,倒是现在讲起仁义道德了?”周长乐轻蔑地冷笑一声。 叶大脸色难看起来:“周小姐,你……” 他们虽然都是狠毒的江湖水匪,但他们杀人都是给个痛快,哪会想到达官权贵们的心思这样狠毒。 他话音没落,叶二突然惊叫了起来:“哥,别吵了,那小子不见了!” 叶大和叶二、周长乐等人瞬间一惊,看向那墙角的花瓶边,果然只剩下挣断了的绳索,已经不见了人影。 但也只是片刻,他们就听见外头传来两声闷哼——“啊!” 叶大和叶二立刻提着刀冲了出去,周长乐也立刻跟了出去。 小小的院子里,两个守门的男人摔在地上,却一脸茫然地望天,似乎摔傻了。 “怎么了?!”叶大忍不住问。 “老大……刚……刚才有一个小人影冲了出来,咱们兄弟想拦住他,可他冲过来,就把我们撞飞了……”那守门的大汉爬起来,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说的话太离奇,叶大等人哪里能信,一个几岁的孩子撞飞两个大男人? “干你他娘的,扯淡,还不给老子追,那小子肯定看见咱们的样子了,不能让他活着,抓回来啊!”叶大脸色难看,气得跳脚怒吼。 叶二立刻带着那两个不敢再说话的男人出去追。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找的胡同很深又杂乱,处于京城三不管地带,小孩子腿短也不会跑远。 周长乐见状气得都要疯了,立刻指着叶大的鼻子:“你也别傻站着,出去追啊!” 气死她了,一群废物! 叶大有一瞬间的犹豫,他走了,周长乐带这个婢女在这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的三不管地带会不会有麻烦。 但周长乐怒喊:“追不到人,我就要你们的命!” 叶大对着周长乐着骄横的性子没办法,忍着恼火也提刀追了出:“是,小姐小心,不要出门!” 周长乐看着叶大也跟着跑出去了,这才气哼哼地转身要回屋子:“都是一群不得用的垃圾!” 她并没有注意到,院子角落里的水缸里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泡泡,然后一个小人儿慢慢地探出了脑袋。 第196章 卖我的人,注定被我卖! 周长乐领着婢女回到房间里,气得围着桌子来回踱步,又砸了房子里原本就不多的摆设。 “王妃,您……要不咱们回去吧。”那大婢女忍不住担忧地道。 她是周长乐嫁到秦王府时陪嫁过来的心腹,周长乐这次出来为了保密只带了她一个人。 周家底下的门客在,她还没那么担心,可现在人一走,她有些不安。 万一被抓了个拐卖明妃之子的现行…… 周长乐眼神阴狠:“我为什么要走,那小贱种跑不远,叶大说了,百戏班的人晚点就过来了!” 她现在没法对明兰若下手,但费尽周章把明兰若的小贱种绑了,怎么甘心没看见明兰若痛不欲生的样子,就放过对方?! 那婢女还想劝说点什么,忽然破空一声锐响——“啪!” 她晃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竟然晕了过去,后脑上被不知道哪来的小石头砸出了个大包。 “啊啊啊!”周长乐吓了一大跳,慌忙查看四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一惊,随后脸上露出恶毒狠辣之色:“原来你这个小贱种还没跑出去!” 小希举起手里提着的弹弓,瞄准了她,冷冷地道:“你可真是不长脑子啊,是在汤泉山喝水喝多了,满脑子都是水才敢绑架你小爷?” 那是他一直别在后腰拿来打鸟玩的,因为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叶大他们拿麻袋套了他,并没有拔出来丢掉。 周长乐也不以为意,反而冷笑着向他慢慢走过去:“哼,你这小贱种还敢提在汤泉山的事,今儿别王妃就叫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时她摔进泉水里,竟让这小贱种按着她脑袋灌水灌到昏迷,差点溺死。 也不知这小混蛋哪里来的力气,定是她那时候一下子慌了手脚没了力气才被他得手! 小希看着朝自己逼过来,试图抓住自己的女人,眯起大眼,叹气:“就你这种蠢货还敢跟我娘亲斗!” 话音一落,他手里的弹弓弦一松,只听得“呼”一声,一道石影准备又狠辣地砸上了周长乐的额头。 她晃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希,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额头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小希挑眉,走过去,直接拿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过去周长乐的胸口,确认了对方胸口还有起伏,还没死。 他圆圆的脸上哪来还有什么可爱天真的模样,只剩下一派不合年龄的阴沉。 “哼,敢绑你小爷,当年在王府里那些敢欺负娘亲和小爷的人,什么下场,也不打听打听!” 娘亲担心他在前显露自己力大无穷会惹祸,他就不显露! 娘亲不喜欢他早熟懂事太早,他就当个娘亲怀里的天真可爱的乖宝宝。 但,王府里敢背地里欺负娘亲的人,他背地里没少收拾! 王府里那个坏奶娘,娘亲说是宫里的眼线,娘不让他动,他才一直忍着,不然早收拾她了! 唯一踢到铁板的就是那个欺负过娘亲的臭太监! 但那是因为他还太小了,力量还不够! 哪怕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那个死太监的种,也从来没忘记死太监欺负过他娘亲!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臭太监最近对伺候娘亲伺候得还不错,等他长大了,非让死太监知道什么叫后悔! 小希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俯身轻松地把被自己敲晕的婢女拖进房间,塞进床底。 然后,他瞥了眼地上满头血的周长乐,小脸上浮现出厌恶来:“想卖我是吧?想让我变成‘瓮童’是吧,你等着!” 他转身就往外走。 他生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除了娘亲,几乎没人知道,整个京城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张平面地图。 这些日子,他每天下学就让陈宁和昭耀带着他满京城玩,短短几个月,京城所有的大街小巷他全部都逛遍了。 小希已经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身处的雀儿胡同,处于一个三教九流之人汇聚三不管地带! 但雀儿胡同白天是一处少见的极其僻静之地,这也是为什么那几个人把他绑架来这里的原因。 不过,这僻静是有原因的…… 小希出院子前,左右看看,确认那四个绑他的男人不在,才迈开小短腿一路跑。 可他没有跑出胡同口,反而一路跑进胡同深处,胡同深处有好几扇门。 他选了一扇插着玫红灯笼的门,开始用力砸门—— “砰砰砰!” 那门被拍得摇摇欲坠。 “来了来了,谁啊,大白天叫魂呢!”那门终于打开,露出一个干瘪面上无须,下巴有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面孔。 他低头一看门前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眉头一拧,嗓音尖利—— “哪来的小孩儿,这雀儿胡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开!” 小希一听,眯起大眼:“我是来做生意的!” 昭耀说过这一块是出名的暗娼馆,半夜营业,白天休息所以僻静! 黑痣中年龟公一听,有点不耐烦:“别捣乱,哪家的小少爷闲得慌,来这里玩耍,也不怕被卖了!” 说着他就要关上门。 谁知小希忽然一伸手,按住那门,黑痣龟公竟发现自己压根关不动门。 他大惊失色,本能地低头去看小希,却发现这小豆丁眼神冰冷,哪里像个孩子:“你……” 这小孩子难道会武有内力,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关不上门?! “小爷有个婢女非常讨厌,就在边上,我要卖了她,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就去敲对面商家的门了!”小希冷冷地道,口气像个大人。 黑痣龟公又惊又疑地盯着小希好,他混迹下九流的江湖多年,见过一些看似小孩子,其实只是长不大的侏儒。 他怀疑面前这个有“内力会武功”的小孩儿也是那种“侏儒”,而不是真的小孩。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一身华服,卖出手的女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顿时动了心,瞥了眼对门,立刻笑眯眯地道:“好啊,小少爷,你的婢女在哪里?” 小希知道他心动了,下巴一抬:“叫人,跟小爷走,小爷把她弄晕了!” 刚才他突然猛地冲过去,才撞飞那两个毫无防备负责看守门口的男人,假装逃出门外,其实藏在墙角空水缸里。 但如果真让那四个男人找回来,他虽力大无穷,但年龄太小,更没什么武功,是打不过他们的! 必须在最短时间里解决周长乐! 黑痣龟公立刻叫了另外两个牛高马大的暗娼院打手一起跟着出来。 等到他们发现居然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黑痣龟公越发确定小希不是真的小孩了。 哪个小孩能在这里三教九流的地方租一个院子!还有‘武功和内力’的?! 他查看了下地上的周长乐,看着对方满头是血,都掩不住面容精致和气质,又检查了下对方的身体,不免惊艳又满意:“您真要卖,有没有她的卖身契?” 虽然地上的女人只穿了细棉布的衣衫,衣着简单却精致,至少是个富户人家的姨娘或者大婢女。 小希冷冷地道:“没有,我偷偷卖的,我缺钱,家里人不知道,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去卖你们对门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他缺钱坐车回娘亲身边! 可听在黑痣龟公耳朵里就自动解释成—— 这侏儒少爷大概是缺钱,就狠心砸晕了他自己身边的姨娘或是婢女来卖。 至于为什么一个穿着华服的“侏儒”会缺钱,无非就是吃喝嫖赌,他们干这一行见多了。 “行行,我们买,但是没有卖身契的话,您看三十两行吗,我们虽然是暗娼馆,也要承担风险的!”那黑痣龟公笑眯眯地问。 穷人孩子早当家,在王府里的小希就已经知道钱的概念。 他当然知道对方这个价钱很低,挑眉:“四十两,一两不少!” 黑痣龟公一迟疑,还是点头:“行!” 这个价格也不亏! 他一边招呼那看守把周长乐背走,一边道:“走,到咱们馆子里去拿钱!” 他们刚进暗娼馆,关上大门,就听见隔壁不远处传来叶大和叶二几个人的惊呼声——“糟了!人怎么都不见了!地方还有血!” 黑痣龟公脸色变了变,看向小希:“那些人是……”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找到隔壁了,别不是有什么麻烦吧? 第197章 她要杀人诛心 “哦,那大概是我的债主找过来了,你们不用管。”小希没什么表情地随便编了个借口道。 面前这龟公看他眼神和态度不像面对小孩子,反而像面对一个大人。 他隐约感觉到可能是自己不像小孩儿的力气和说话方式震慑住了对方。 他大眼珠子微转,又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快拿钱来,别让他们现在看见我在这里就行。不然这个婢女我就只能拿去给他们抵债了!” 说着,他走到被放在地上的周长乐边上,抱着小胸口一副不给钱就别想带人走的样子。 那黑痣中年龟公也算见多识广,隐约感觉面前的“侏儒”没说实话。 但地上的女人实在是好货色,绝对能给他们暗娼馆赚不少钱! “行吧,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那龟公下定了决心要留下周长乐,于是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他只手下暗娼馆子里多的是来路不明的女人,反正这些女人跑不出去,没几年就死在这胡同里,一卷草席埋了! 小希看见那龟公走了,他就知道自己忽悠过去了。 他索性爬到凳子坐着,不动声色地听远处院子里的喧闹声。 不多久,那边的喧闹声渐渐小了。 他猜那些坏人散出去找周长乐了! 小希悄悄地放心下来,斜眼睨着地上的周长乐,厌恶地冷哼。 上次放过这个坏女人,竟惹来那么多麻烦,害娘亲担心了! 果然像书里写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 叶大、叶二等四个人怎么都想不到小希一个五岁多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智。 他们返回小院子,除了看见地上的血渍,却没有看见人,全都慌了神,也没仔细搜索,只仓促看了一圈,立刻就冲出胡同到处开始找人! 小崽子跑了还有挽救余地,可秦王妃出事了,他们就死定了! 而这头,明兰若已经在半个时辰之内拿到了自赤血军团的情报,苍乔也让人将东厂的消息整理好送到她手里。 双方几乎同时圈定了拐走小希的人和藏匿小希的地点。 明兰若费了老大劲劝服了苍乔,将这件事交给她处理。 毕竟东厂督主罩着她这个“干外甥女”还可以理解,但为了她的“私生子”大开杀戒,那就太招摇也太容易惹人怀疑。 小希身为她的孩子已经很打眼了,她不希望给小希带来更多不怀好意的“注视” 从东厂出来,她轻轻吐了口气,冷冷地看着窗外:“把咱们明妃府的灯笼挂出去,去一趟秦王府。” 春明愣住了:“不先去雀儿胡同接小希少爷吗?” 他们已经探查到目前小希少爷没有危险,也没有受伤,就藏在雀儿胡同尾里某家暗娼馆中。 叶大、叶二几个周家门客现在疯了一样满京城地找周长乐,却不知道周长乐此刻就昏在暗娼馆的院子里。 “他现在不是正在暗娼馆的院子里跟龟公喝茶么,叶大几个也已经被陈宁他们抓了,他不会有事的。”明兰若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是!”春明点头,心中却对小希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小姐和千岁爷的孩子! 明兰若看着窗外天空翻卷的阴云,神色微冷。 接到监视的暗探传来的消息时,她松了一口气,那些无边的恐慌慢慢镇定下来之后,她琢磨了一下这局面,便决定先走一趟秦王府。 敢动小希,她这次不会再给周长乐活路,但光了结掉周长乐是不够的,她要将周长乐最后一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让那蠢货此生后悔生出动小希的念头! 挂着明妃府灯笼的华丽马车停在了秦王府前不多久,立刻就有王府管家并几个女眷出来迎接。 “明妃娘娘,您来了,王爷今日去了衙门,马上就回来了,府里已经备下茶水、点心和歇息的房间。” 管家当然知道自家王爷并不像外头的流言那般不重视这位明妃娘娘,他恭敬地上前迎接。 明兰若却没有下车,只是从窗口看着秦王府的宏伟红色大门,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辈子她从未能从王府正门进去,管家和幕僚们看她的眼神看似恭敬其实隐着轻蔑,她却假装看不见。 如今她有了身份,有了这些人的尊重,可她却一点都不想踏入那扇门。 倏忽之间,她就收回了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来迎接自己的女眷,最后落在为首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容貌秀雅精巧,虽然不如周长乐明艳大气,但却自有一份娴俏在。 只是她身上秋香色福字的衣袍素雅又老气,全不符合她的年龄,生生压老她好几分。 明兰若忽然冲着她微微一笑:“我就不进去了,还有事,我这里拿了些东西给王爷,就请周庶妃上马车接一下?” 周庶妃周湘云——是跟着周长乐陪嫁的周家庶女,但连个侧妃都没捞着,只捞了个低一档的庶妃,说白了就是有名号的小良妾。 平日攀附在周长乐身边,对周长乐这个嫡结极为恭谨、马首是瞻,从不敢争宠却活得不错,倒是风头不比侧妃差。 周湘云愣住了,明妃突然趁着周长乐不在,来了王府不说,还叫她上马车是想做什么,因为大姐不在,就要为难她? 她最终衡量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是。” 对方有诰命,有独立的府邸,是太后娘娘和九千岁面前的红人,某种意义上,地位甚至高于秦王妃,她哪里敢拒绝! 上了马车,周湘云很是拘谨小心地坐在角落:“明妃娘娘安,您要给王爷什么,妾身替您带回去。” 明兰若想了想,转头左右看看,随意地从角落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扔给她:“呐,这是给你们王爷的。” “……”周湘云一看,这压根就是明兰若随手给了个吃剩的零食盒子,里头没几块糖藕了,还有一块是咬了一口的。 这明妃娘娘敷衍的态度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敷衍吗? “您是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周湘云斟酌着开口。 这不是周湘云第一次看见明兰若,却这么近距离是第一次,依然被对方清艳无双的面容与从容淡冷的气息震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自家大姐多么忌惮和憎恶面前的明妃,可明妃自己也得罪不起。 明兰若弯起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以后秦王府交到你手上打理,应该很能让人放心。” 周湘云呆住了,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什……什么?” “一介庶女,艰难在骄横跋扈长姐手下生存可是很难的,可怜见的,你连一件鲜艳的衣服都不敢穿。” “可如果,周家留在王府的女儿如果只有你了,那你的母亲陆姨娘在周家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明兰若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第198章 明兰若:谁给你的狗胆包天! 她不敢置信地里看着明兰若,却不由自主地相信对方的话。 “明兰若”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周家长辈们口中,他们又厌又恨这位美貌的明妃娘娘,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不但如此,她留意过,敢找这位明妃娘娘麻烦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周湘云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与挣扎里。 面前的这位明妃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她心底的不平、贪婪与恐惧,然后干脆给她抛出来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明兰若却没有太多耐心,只淡淡地道:“周庶妃,你要不想上我的船,我就换人扶持,周家的庶女也不止你一个。“ 看着明兰若手里递给她的茶,周湘云一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明兰若说到做到! “多谢明妃娘娘厚爱!”她眼底闪过决然的光,咬牙,抬手就接过明兰若的茶一口喝掉。 她知道自己这样等于背叛了周家,成为对方安插在秦王府后院的眼线。 可是,母亲是父亲最宠爱的女人,大夫人恨透了她的母亲,如今身为勇武侯父亲残废了,母亲的性命拿捏在大夫人手里。 她才会舔狗一般抱着周长乐的大腿,陪嫁过来给周长乐当马前卒,就是希望为了给母亲换一条活路。 但是……她,也想要权势,不想再卑躬屈膝、做小服低,任人打骂! 看着周湘云乖乖喝了茶,明兰满意地弯起唇角,笑容冰凉。 周长乐如果知道一直被踩在她脚下的低贱庶妹,即将抢走她的地位、尊严、骄傲和男人,一定会痛不欲生地疯掉吧! 片刻之后,周湘云抱着盒子下了马车,明府的马车悠悠前行。 秦王府管家狐疑又试探地看向她:“明妃娘娘叫周庶妃上车是有什么事儿?” 周湘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秦王府的管家,有些无奈:“这是明妃娘娘给大姐的礼物。” 管家打开一看,见里面那些吃剩下的点心,忍不住脸色有点诡异:“秦王妃以后要是看见了,可不得了!” 原来这明妃娘娘是来示威的啊,难怪选择王妃的妹妹周庶妃,真让王妃看见这东西,怕是要气死了。 自从明妃娘娘和殿下被陛下留宿宫中,又有圣旨下来,让秦王殿下带明妃东巡灾情,秦王妃整个人就很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打骂府中妾室和下人。 周湘云淡淡地道:“是啊。” 不过在见过那位明妃娘娘之后,她相信,周长乐没有以后了。 …… 马车悠悠朝着雀儿胡同去了。 到了雀儿胡同口,小齐子已经带着人马守在胡同口,周围一片都被锦衣卫的人监控起来,没人敢靠近。 见明兰若的马车过来,小齐子立刻上前掀开车帘子,伸手扶着明兰若下车:“小姑奶奶,您慢点儿。” 明兰若瞧着了眼被锦衣卫押跪在地上的叶大四个人:“就是他们?” “是,就他们绑架了小希少爷。”小齐子点点头,想起自家爷那阴狠暴怒的表情,不免打了个抖。 明兰若看了眼叶大几个,面无表情地道:“给我打,但别把血搞得到处都是,免得一会惊到小希,打完了再送进东厂。” “等一下!我们只是奉命行!”叶大几个一听,瞬间慌张大喊,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是!”小齐子笑眯眯地道。 明兰若冷笑地道:“拿了周家的钱财,刀口舔血,替人做龌龊的事情就该知道被发现了,迟早死路一条!” 说罢,她不再理会他们几个,带着春明转身离开。 小齐子瞥了眼叶大几个,不耐烦又阴狠地摆摆手:“打,让小姑奶奶出气,别打死就行,咱们督主一肚子阴火,还得拿这几个泻火!” “是!”押着那叶大四人的锦衣卫们齐齐抱拳,给那几个人塞了嘴,毫不客气地对他们拳打脚踢起来! 叶大几个发出痛苦的闷叫声来,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周长乐作死! 进了东厂,落在那位千岁爷手里,只怕生不如死! 明兰若和春明走到了胡同尽头,她亲自上前敲门。 那黑痣龟公正让人给躺在地上的周长乐洗去头脸上的血迹,查看伤势。 最终交易之前,他要确认“货物”损害,如果这女人伤势太重,他要扣点“医药费”。 周长乐被这一番折腾,有了点醒来的迹象,正难受地低吟:“唔……唔。” 黑痣龟公正瞅着周长乐的伤口,盘算要不要扣钱,忽然又听见“咚咚咚”的敲门,顿时惊了一惊, 他忍不住恼火不安地骂:“今天真邪门了,一个个大白天来敲暗娼馆的门。” 黑痣龟公凑到门缝一看,见隐约一道窈窕的人影,他才纳闷地打开大门:“你找谁?!” 谁知这一开门,他就被面前乌发如云,素衣翩跹的清艳美人惊得忍不住瞪大了眼,这是哪来的仙女? 但下一刻,就见一个小人影子从自己身边蹿出去,一下子扑进那“仙女”怀里,委屈地喊—— “娘亲,你可来了,小希都吓坏了!” 黑痣龟公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那小子不是侏儒吗?侏儒的娘亲这么年轻美貌? 明兰若一把抱起小希,怀里沉甸甸、温暖的小肉身子让她一颗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她忍不住紧紧地抱了一抱小希,无奈又温柔地轻哂:“小坏蛋,还知道害怕!” 明知道小人儿撒谎的成分多,可她就受不了孩子撒娇。 小希乖乖巧巧地点头:“怕的。” 明兰若也不揭穿他,轻笑一声,将小人儿递给一边的春明抱着。 她走进了暗娼馆大门,给那龟公递了一锭银子:“那地上躺着的女人是我府上的人,但她犯了大错,我能最后与她说几句话么,麻烦几位回避?” 黑痣龟公一听,就被明兰若模棱两可的话,引诱到了猜测富贵人家里妻妾斗争,当家主母发卖男主人小妾进暗娼馆。 “行呐!”他立刻笑眯眯地接过银子,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出了房门,还体贴地替她关上门。 虽然他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有银子又不把人带走,怎么都好。 明兰若走到周长乐面前蹲下来。 她忽然伸手一把揪住她的发髻,粗暴地扯着她抬起头来,淡淡道:“谁允许你狗胆包天动我的孩子!” 第199章 父子二人的同床异梦 周长乐其实已经基本醒了,脑袋的伤口本来就疼,再被明兰若这么一扯,疼得她忍不住惨叫:“住手……放开我!” 明兰若轻嗤,略松了一点点手,却还是揪住她的发髻。 “我会放开你的,不光我放开你,连秦王、你的周家都会放开你!” “你什么意思!”周长乐捂住头皮,忍痛颤抖着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第一次觉得明兰若是个可怕的人。 明兰若冷冷一笑,在周长乐耳边轻声道—— “对于周家、秦王府来说,一个曾经沦落在暗娼馆里接客的王妃、一个残花败柳给宗族抹黑的女儿,当然是死了或者疯掉会比较好,你说对吧?” 不是看不起她是所谓的“残花败柳”么?那就让周长乐试试什么叫真正的“残花败柳”! “不……不……你敢!表哥不会放过你的,我家里人也不会放过你的!”周长乐终于懂了,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周家也许会可惜,但可不止你一个女儿能给秦王当王妃联姻,至于你的秦王表哥,他本就是个冷酷的男人,女人对他只有利用价值,你忘了吗?” 明兰若揪住她的发髻,倒是不吝啬耐心给她解释,欣赏周长乐愤怒的表情。 “不……你不能,你不敢!”周长乐目眦欲裂,试图伸手去抓挠明兰若,她已经濒临崩溃。 她当然知道明兰若的意思—— 如果自己成了残花败柳,那一切周家女儿的荣耀将归于她最看不起的庶妹周湘云! “我当然敢!”明兰若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嫌脏一般,拿帕子擦了擦手,扔在周长乐身上,转身冷漠地离开。 想把她的宝宝制作成“人瓮”或者送给人亵玩? 也亏周长乐想得出这恶毒的法子,她不教这个女人亲自试试这种痛苦滋味,就枉为人母! “有劳了,好好招待她。”明兰若经过那龟公身边又给了一锭银子,还礼貌地点点头,才带着小希、春明离开。 黑痣龟公受宠若惊,笑眯眯:“放心,夫人!” 随后,他领着其他龟公进门。 “不……不……明兰若,你回来,你回来!救我出去,不然我父亲饶不了你!” 周长乐恐惧慌张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她奋力地试图想要冲出去。 龟公却进来一脚狠狠踹在她膝盖上:“吵吵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在哪!” “啊!”周长乐惨叫一声跌回去,她愤怒地大喊:“我是秦王妃!敢对我无礼,我要杀光你们!” 那龟公把玩着银子,翻了个白眼:“我还是九千岁,东厂督主呢!来人把她拖进去扒光了洗干净,今晚接客!” 一行人走出了巷子,周长乐的怒骂惨叫也消失了。 春明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巷子:“大小姐,到时候你让秦王来寻周长乐,只怕周家和秦王都会暴怒找麻烦。” 这事儿万一闹开,可就大了。 明兰若懒洋洋地托着白皙下巴,一手摸着怀里小希的脑瓜:“你觉得我会怕吗?周长乐想折磨小希的时候,也没想过我会暴怒。” 她辛苦经营到现在,不说明面上她身后两尊大佛——苍乔、太后。 就说她暗地里弹压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覃氏、拉拢朝堂上实权派的大理寺卿徐家、御史台莫家。再到给皇帝、太子、秦王身边安插耳目,当然是为了自己不受气。 儿子被欺负成这样,她还怂,当什么娘! 春明知道自家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便点点头:“大小姐心中有数就成,有什么需要咱们做的,吩咐就是。” 明兰若点点头,随后看向怀里的小人儿:“说吧,今天怎么脱身的?” 小希眼神有点飘忽和心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不忘有点埋怨地嘀咕:“我好不容易跟那龟公涨价到四十两银子,结果娘亲你上来就给他两个十两的银元宝,这下还倒亏了!” 听到小希的不满,明兰若和春明其实多少都已经猜到了过程,但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你这小东西又双叒卖了人贩子。” 上次明玥莹派来拐卖他的人,被他卖了,这次是周长乐这个主谋直接被他卖了! 简直是谁绑架他这个小财迷,谁倒霉! 小希得意地扬起小脑瓜:“那不然呢,银子最重要!” 明兰若摸摸他软绒的发顶,忽然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暗娼馆的存在,又怎么知道暗娼馆是做什么营生的?” 小希脸上“天真可爱”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还是老实地低声道:“昭耀和陈宁带我在京城逛街,听市井里的人说过很多事情。” 他不想骗娘亲,他喜欢逛遍京城大街小巷,因为能从很多大人嘴里听到“有趣”或者“诡异”的事情。 他对一些事情可能一知半解,但更多的是因此懂了很多大人的事,大人的世界。 明兰若看着小希好一会,轻叹了口气把小奶猫似的人儿搂紧怀里,温柔地道—— “娘亲知道你聪明,可娘亲总盼着你天真的时日能久点。” 她也知道以后面对的危险会更多,小希异于常人的早熟和聪明,能让他更容易化险为夷。 可人一辈子能无忧无虑也就是短短的孩童阶段,做娘亲的,自己辛苦,却总希望孩子能活得快乐简单一点。 小希窝在明兰若怀里,鼻尖都是她身上温暖的香气,他一直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嗯,小希最喜欢娘亲了。”小希的手抓着明兰若的衣襟,喃喃自语。 娘亲喜欢他可爱,那他就幼稚可爱一点吧,娘亲暖暖香香…… 再早熟也到底是小孩儿,折腾了一天哪有不累的,一安心了,小希就在明兰若的怀里疲惫地睡着了。 明兰若温柔地亲亲他的小脸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到了府邸下车,也没假他们之手,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家伙一路进了自己院子。 苍乔早就在她院子里等着,见她进门抱着孩子小小身子,随后就上前伸手接了过来:“我来吧,这小猫崽子沉。” 明兰若刚想说什么。 谁知,小希迷迷糊糊地略挣扎了一下,突然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他一下,又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春明见状,轻笑了下:“小希少爷刚才不让任何人抱,连陈宁、王嬷嬷他们都没让抱,只要大小姐,还是千岁爷有本事。” 苍乔抱着怀里软软一坨小人儿,一时间表情有些异样,抱着小希上了床,可小人儿却不肯从他怀里下来。 他一惯冷硬的心底却莫名地温软下去:“哼,小猫崽子,倒是皮实,绑他的人被猫挠瞎了眼。” 到底是他儿子,果然只认他。 小希在他怀里小屁股还蹭了蹭他手臂,选了个舒服的姿态抱着苍乔胳膊继续睡。 喜欢抱他嘛?那就抱着吧,看他让大太监的胳膊睡得麻掉~ 谁让这个臭太监最近半夜,会过来偷偷把他扔出房间,再自己抱着娘亲睡,哼╭(╯^╰)╮ 苍乔:哼,小东西真是难得当一回乖崽! 小希:哼,老东西难得给我当枕头! 父子二人,这也算同床异梦。 第200章 明兰若:又来找她麻烦的了! 明兰若在边上看着,轻轻笑了起来,这俩都是一个别扭的性子,不愧是父子。 …… 明妃府里岁月静好,秦王府和周家则乱了套。 秦王妃周长乐突然失踪的消息,前三天还是两府私下找人,还压得住,第四天,找人的事儿彻底就压不住消息了。 何况明兰若也不会允许他们压消息,还刻意放了消息出去。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处飞,几乎要惊动大理寺的时候,秦王府忽然传出消息说找到人了—— 据说秦王妃临时去了庙里为即将东巡的秦王殿下祈福,负责传递消息的家丁却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 秦王府没接到消息,才以为王妃失踪。 这种听着官方的消息,却没几个人信。 更多的人信的是—— 秦王妃与勇武侯府的门客私奔,结果怕死负心的门客害怕被追杀,竟把她卖给了暗娼馆。 不少茶馆里的人私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雀儿胡同的暗娼馆子全被大理寺抄了,解救了不少来历不明的女子。 几乎就是印证了秦王妃那桃色惊悚绯闻。 这些天秦王府里,一片低气压,人人自危。 勇武侯夫人看着在家里养了好几天,但仍然浑身伤势没好,夜夜噩梦,表情空洞蜷缩在床角,怎么叫都没反应的周长乐。 她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我的孩儿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娘亲绝不会放过他们!” 站在房门边的秦王上官宏俊酷的面孔阴沉,忍着怒火。 他手下人循着线索找到周长乐的时候,她已经“开张”了三天,接了好些客人,形容凄惨。 “王爷,此事是长乐对不起你,是周家对不起你。”坐在轮椅上的周勇武侯脸色比秦王还要难看。 女儿失贞,还是用这种方式失贞,闹得沸沸扬扬,极大地损害了秦王和周家的关系和名誉。 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舅舅,您说笑了,表妹受害,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听着上官宏业的话,蜷缩在床角的周长乐略略动了动,嘴唇颤了下。 周勇武侯眉心紧拧:“王爷不必为劣女遮掩,长乐这丫头叫叶大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后来反而被人算计了才有此下场,是我教养不周!” 上官宏业闭了闭眼,额头上青筋毕露。 他看了大理寺的供词,再结合自己查到的事情,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女人可以不美,但不能没脑子,周长乐实在太愚蠢了,把两府都脱下了水,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种蠢货比明兰若合适当王妃! 但他还是需要安抚自己舅舅,毕竟周家的兵权仍在,是他最大的助力。 他沉声道:“舅舅,风雨飘摇之际,我们两家必同心同德,我身上也流着周家的血。” 周勇武侯沉默了一瞬,随后长叹一声:“云儿,过来。” 一道窈窕的人影走了过来,恭谨地给周勇武侯和上官宏业行礼:“王爷、爹爹。” 周勇武侯看向上官宏业:“殿下,湘云是个好孩子,虽然身份低了点,但一直克己复礼,仁厚温柔,以后有她照顾长乐和打理王府后院,想来也是好的。” 上官宏业对这个庶妃记忆不深,也只去过她那里一次,算是完成圆房的任务。 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勇武侯不管把哪个女儿给他,他都必须接受。 因为周长乐废了,周家和秦王府需要一个新的纽带和链接。 他接受的是“联姻”,而不是哪个具体的人,周庶妃也还算老实,而且…… 他看向周湘云纤细柔美的脸,她今日换了一身素淡雅致的衣裙,倒是显出娇美来,打眼间竟有点像……明兰若。 上官宏业眸光微沉:“从今日开始,周庶妃升为周侧妃,就协助本王照顾王妃和打理王府吧。” 周勇武侯粗犷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点满意的笑来:“比起长乐,湘云要聪明,会省心很多。” 他那个小妾就是这样。 但他话音才落,就听见了一阵愤怒的叱责声:“夫君,你怎们能跟秦王殿下说这些话,长乐才遇到那么悲惨的事,你就要给王爷立新侧妃!” 勇武侯夫人脸色极其难看,扶着丫鬟出来,恨恨地瞪了周湘云一眼。 周湘云立刻乖巧地低头:“母亲,父亲只是希望女儿能照顾大姐。” 周勇武侯也冷着脸:“没错,长乐声名狼藉,难道还出去抛头露面给两府人丢脸吗,湘云能得力,照顾长乐,有什么不好!” 湘云也是他女儿,掌控了秦王府后院,和长乐掌控秦王府后院没区别,虽然身份低微,但有他周家的扶持,怕什么! 勇武侯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照顾长乐,你们要怎么照顾长乐!” 上官宏业淡淡地道:“表妹身子不适,既然她喜欢在庙里禅修,那就送进庙里去吧。” “什……你敢!!”勇武侯夫人忍不住颤抖道。 周勇武侯勃然大怒,厉声道:“夫人是疯了,怎么跟殿下说话的!” 失贞的王妃,要么死,要么送进家庙,秦王没要长乐的命,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不……不……表哥……我不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身上好疼,那些臭男人都欺负我!” 周长乐突然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刚好听完那些话,一失神,就狼狈摔在地上,就想去抓上官宏业的袍角。 她忽然瞥见周湘云正冷眼看着自己。 周长乐冲着上官宏业惨声大喊:“我是你的嫡亲表妹啊……你的王妃,你竟敢赶我走,还扶持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你疯了吗!!” 上官宏业身形一退,没让她碰到,冷漠地道—— “是你疯了,来人,王妃身子不好,得了癔症疯病,送回房间,让人好好看着,病好了择日送出城。” 说罢,他看了眼周湘云:“周侧妃,这就交给你了。” “是。”周湘云受宠若惊,柔婉地行礼道。 “舅舅,舅母,你们先照看表妹,我还有事。”上官宏业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上官宏业离开,周长乐彻底崩溃了。 她疯狂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尖锐的惨叫:“啊啊啊啊——明兰若,都是你害我!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一切的一切,都如明兰若说的一样,自己的一切都会被夺走了!她不甘心,不甘心! 听着周长乐的尖叫,周勇武侯眼底闪过烦躁与阴狠的光,明兰若,又是明兰若! 可偏偏上官宏业不让他现在动那个死丫头,如今他四肢皆废,儿子们还在边关支撑,他确实也暂不敢妄动。 “闭嘴,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还有做得干净利落,你看你做的什么蠢事,也配当勇武侯大小姐?!”周勇武侯冷冷地叱责了一声,叫人推着他离开。 只有勇武侯夫人和快要晕厥过去的周长乐抱头痛哭。 周湘云冷漠地看着一切,果然,明妃是个能耐人,算得真准—— 她顶替了周长乐的位置,夺走这个从小欺凌她得大姐最在乎的一切,看着周长乐这个下场…… 真是,解气! …… 上官宏业一出院子,就冷着脸:“备马,本王要去找明兰若那混账算账!” “是!”手下长随立刻去备马。 京城最大的茶楼里,明兰若和徐秀逸、莫飞燕三人各自带着婢女正在二楼茶座里饮茶听曲。 此时,茶楼里唱曲儿的以“秦王妃和门客”私奔这事儿为背景编了一出—— “娇妃夜奔遭弃,贵女娼门惨卖笑”的滑稽小戏。 把底下一群茶客被逗前俯后仰地大笑不止。 “明兰若,你给本王滚出来!”一道高大的人影突然闯了进来。 第201章 督主,你有了! “呯!”第一声,上官宏业愤怒阴沉的面孔出现在她们的茶座外。 徐秀逸、莫飞燕还有边上伺候的几个丫头都吓了一跳。 明兰若淡淡地看向上官宏业:“王爷,这里还有几位云英未嫁的妹妹,你这样会吓到她们的。” 上官宏业自然是认得徐秀逸、莫飞燕这两位清贵高门嫡女的,他勉强压住火气,盯着明兰若:“本王有事要跟你说!” 徐秀逸、莫飞燕担忧地看向明兰若,秦王明显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明兰若却淡定地拍拍她们:“二位妹妹先下去看看今年的新花茶,晚点咱们再一起喝茶。” 徐秀逸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并不怕秦王的怒火,便拽着一脸担忧还想说什么的莫飞燕和丫头们离开。 上官宏业眼底冒着火焰,盯着明兰若:“长乐的事情是你做的吧,你早就知道她在哪里,却故意好几天才让人把消息透出来。” “是。”明兰若毫不避讳地道,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是来为你的秦王妃讨一个公道的?” “长乐是本王的表妹,更是周家唯一的嫡女,我知道她动了你儿子,你生气,但你也是女子,用这种下作的报复手段不觉得太狠毒了?” 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捏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问。 “你的王妃想把我的小希折磨致死的时候,有想过他只是个孩子吗?她作案未遂,只是因为小希聪明,不代表她不狠毒!” 如果小希没有那么聪明,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不会自救,出事了呢? 明兰若眯起星眸,眼珠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小希儿是我的逆鳞,动我逆鳞者,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没有第二种下场!” 明兰若眼珠在一瞬间泛出狠戾而充满恨意的光,如刀光森冷,空气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一点。 上官宏业都震住了一瞬间。 “现在,你是打算主动放开我,还是我帮你?”明兰若冷漠地道,一点不吝啬让他看见自己手里的银针。 他似乎在她眼里看见了无边的憎恶,可那种憎恶竟让他心头一凉,仿佛曾经属于他的什么东西没有了。 他僵了僵,最终还是咬牙松开了禁锢她肩膀的手指。 “好,就算长乐自作自受,可你故意放出她沦落暗娼馆的消息,又是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会影响秦王府和周家的的名誉!” 他深吸一口气,俊酷的面孔上一片冰冷复杂。 明兰若轻蔑地掸了掸自己肩膀上的灰尘,嗤笑一声—— “这关我什么事?你以为我会让周长乐还有翻身的机会?我没有再对现在的周家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如果不是还需要上官宏业制衡太子,她一定全力对付周家! 说完,她细白清艳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冷道—— “秦王殿下有时间再这里兴师问罪,不如回你的王府,早点把周家和你那些破事处理完,没几天了,我们就要去东北疆了,我不希望拖延出发时间!” 说罢,她转身就走,免得自己看见上官宏业那张脸,就想起—— 周长乐会动小希,起码有一半原因是因为秦王这个罪魁祸首! 晦气! 如果不是因为要逼他早点把周长乐处理掉,好出发去东北疆救父亲,她才懒得见他! 上官宏业这次没有拦住明兰若,俊朗深邃的面孔上闪过烦躁和复杂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她疏远厌恶的表情,心底竟比知道周长乐失踪还难受。 但周长乐这次干出来的蠢事,让他失望透顶,此前只觉得这个表妹骄纵了点,却不想一点脑子都没有,比明兰若差远了。 当初,他到底为什么会放弃明兰若,选她!十个周家都比不过如今的一个明兰若! 他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希望新册立的周湘云不至于像她姐姐这样愚蠢!否则他离开王府,后院就会起火! …… 这头明兰若下了楼,和徐秀逸、莫飞燕别过,径自回了府。 明兰若靠在马车的窗边,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翡翠手串。 她自己手里安插这些的眼线是任何机构的探子比不了的,她相信以后都会派上大用场,但这些眼线轻易不能动用。 皇帝身边的春昭仪、秦王身边的周湘云、太子身边的…… “噗嗤。”忽然间春明低笑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小姐越来越像千岁爷了,想事儿,手里都要拨弄个东西。” 千岁爷就是喜欢戴扳指和手串。 明兰若低头看着手里剔透昂贵、水头极好的十八子翡翠手串,这一串和苍乔手腕上那一串十八子手串是一对儿。 同一块料子,同一个师傅细细打磨又串了红宝石,很是漂亮。 前日,她去东厂给他用针治病后,他给她硬套手腕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这是情人串儿,必须戴成对才吉利,谁不戴就是不想跟对方好了! 一想起他那样子,明兰若就忍不住失笑,那人有时候当真是少年心性得很,一本正经地说那种过家家似话。 实在好笑,陷入初恋的男人有时候跟个少年差不多,颇有点可爱的时候。 春明瞧着自家小姐垂着小脸,笑容不自觉温柔灵动的模样,与方才周身高冷杀气的模样。 她也忍不住轻笑,自家的小姐啊,比起千岁爷,其实也不遑多让。 …… 东厂 宽敞的白玉池里,一道赤着身体的修长性感人影正在水中打坐练功。 他闭着眼睛,手捏莲花诀,额顶、耳朵边缓缓飘出白烟儿渐渐在头顶汇聚成一团,竟似一小片云雾般。 此称三花聚顶——乃是全身真气游走三十六周天,打通任督二脉的绝顶高手才有的本事。 和公公在一边安静地伺候着。 许久,他冰冷幽邃的凤眸缓缓睁开,然后双手结印,收了功力,从满是药水的池子里走了出来。 和公公拿了大帕子,依照以前的规矩正准备上前伺候苍乔擦干衣衫。 但,他的眼角余光忽然觉得好像发现自家主子爷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他略定睛在苍乔修长有力又皙白的大长腿之间,和公公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随后他猛地抬头,片刻之后看向苍乔,嘴唇颤了颤,竟是结结巴巴地红了眼—— “督主……你……你有了……你真的……真的有了?!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的?!几个月了?!” 第202章 苍乔:嗯,我有了 苍乔:“……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苍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腹,表情倒算不得太惊讶,只是略顿了顿,姿态似乎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身上多重了几两肉。 和公公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盯着他长腿之间,差点就要泪奔了。 苍乔微微蹙眉,有点不自在,冷冷地斜了眼和公公:“有什么,难不成本座是有了孩子不成?” 叫底下人听见,还以为他怀了。 和公公激动得红了眼眶,太好了!太好了!竟然真的还有这么一日…… 先皇和梅妃娘娘终于可以安息了,主子爷终于恢复成了正常身子! 但看见苍乔那不算太惊讶的反应,和公公忍不住问:“您……主子爷……您到底什么时候有的……啊呸!” 他打了自己几个巴掌,赶紧重新道:“老奴又说秃噜嘴了,您这是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男儿本色的?!您是不是早就恢复了正常的身体?怎么明大小姐没有说呢?难不成这还要保密吗?” 否则,主子爷怎么可能会这么淡定,一点都不激动。 苍乔站在巨大的水银镜子前,一边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嗯,距离第一次恢复,这应该是第二次,或者说第三次……” 假如算上几年前那次在酒楼里,他阴差阳错占有了小母猫的身子,生了小猫崽那次,他这次恢复正常男子身应该是第三次。 和公公呆住了,很不安地问:“什么?难道说……” 苍乔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而阴郁:“嗯,不稳定,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恢复的时候,是兰若半个月前给本座施针的之后的第三日。” “和现在一样,也是浸泡药水再运功三十六周天之后,浑身发热,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身体恢复了,但不过一夜,第二天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那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身体像正常男子的模样,原本想要立刻去找明兰若给自己看诊的。 但已经是半夜,他不舍打扰那丫头的睡眠,便想着第二天一早再去找她。 谁曾想第二天一早,他的男子象征又恢复成了以前几岁幼儿的模样,对他不可谓不打击。 虽然,这件事,他还是找时间告诉了明兰若。 “但那丫头和唐老头一起给本座诊脉之后,都说我想多了,现在不可能马上恢复到那个程度,按照进度还要个三年。”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那天晚上他是极愉悦的,也在镜子里看了好一段时间,以确认自己恢复的情况。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时候他气得在练功房甩了一顿钢鞭,又把房子抽塌了。 “也就是——咱们都不知道这次您恢复正常、不再缩阳入腹的情况能维持多久???”和公公如遭雷击地盯着他。 苍乔没什么表情,眼神阴郁地冷哼:“嗯。” 啧,真是让人烦躁,他还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品尝把玩他的小母猫了,不用借助任何东西,直接感受她身体里的迷人的温暖潮润。 可现在这该死的状况! 他绝对无法接受——正压着他的小母猫时,身体突然再次变成小孩子的样子! 他估计得留下心理阴影! 和公公担忧又有点失望,却也理解了为什么苍乔明明突然恢复了正常身体,却没有得偿所愿之后的欣喜若狂。 这……不稳定的恢复,算怎么回事! 以督主的骄傲,肯定接受不了现在这情况,难怪最近督主每天晚上都要在药池里运功。 只怕是想要等身体情况恢复了再告诉明大小姐!给明大小姐一个“惊喜”…… “您现在这情况已经是有了大好转……所以老奴觉得您还是得再找唐老和明大小姐说说具体的情况,否则他们无法对症下药啊。” 和公公苦口婆心地劝诫道,哪里能因为怕丢脸就讳疾忌医的。 明大小姐说过,治疗方案是会随着病人身体情况出现的变化调整的。 苍乔固执地冷哼:“本座已经说过一次,唐老头和那丫头都不信,多说无益。” 和公公见状,只得无奈地叹气,还想再劝:“千岁爷……。” “本座如今这副样子,比其他人如何?”苍乔湿淋淋地站在镜子前,突然冷不丁地打断他的话。 从小就身在禁宫,他其实没见过太多别的男子的身体,到了东厂倒是有些专门针对男子器官的酷刑,以作逼供之用。 可那时候他哪里有兴趣去观察犯人的身体。 和公公尬住了一秒,他瞥了眼自己主子爷的身子,沉默了一会,选择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说法—— “您如果以后恢复正常是这样话,宠幸女子的时候,要温柔着点。” 那尺寸其实和爷结实劲瘦又修长皙白的身体外表完全不符合,此刻倒像是件凶器了。 而且爷现在并不是兴奋的状态,就已经这样了,这要是亲密状态下…… 和公公立刻打住自己的想象力,尴尬地咳嗽一声。 苍乔闻言,凤眸瞥了和公公一眼,心情忽然很不错的样子,转身看了好一会,忽然抬起双臂,示意和公公上来替他裹身擦拭。 他矜傲地道:“要不要温柔,那自然是看小娘娘的表现了。” 和公公一边伺候他换上浴袍,一边笑咪咪地不说话。 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他又怎么好插话。 “是了,准备去东北疆的事情怎么样了?”苍乔将如缎乌发随意地用玉簪盘起,忽然又问。 和公公点头:“您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陛下绝对不会怀疑您也去了东北疆。”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但是……您真的打算乔装易容,跟着明大小姐、秦王一起去吗?万一被发现了……” “就上官宏业那蠢货,能发现什么?”苍乔漫不经心地冷笑。 和公公沉默不语,千岁爷从进入东厂锦衣卫之后,这乔装易容的本事出神入化,毕竟乔装侦缉刺探这是东厂的绝活…… 但他说的不是秦王,毕竟秦王终归和督主相处的时间短。 但是明大小姐和千岁爷相处那么久,督主情绪又容易因为明大小姐起伏,怕露出马脚来。 第203章 又开始作妖的苍乔 千岁爷平日那乔装刺探的本事,只怕发挥不出两成。 和公公叹气。 苍乔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走出门外,接过和公公递来的茶:“明日,进宫一趟。” 和公公只得点点头:“是。” 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感慨地看着苍乔:“明日又是净事院检查宫中众人净身情况的日子了。” 苍乔端茶的手,略一顿,淡淡地道:“当年如果不是老和你上下打点净事院的人,这一年一检倒是不容易瞒过去。” 宫中所有的太监都要一年检查一次净身的情况,避免有男子混进宫里,污染皇家血脉。 和公公苦笑:“您就别折煞老奴了,您为了掩盖身份,练的魔功硬生生将身体折损成常年如几岁幼儿和天阉之身,不知受了多少罪,老奴去打点那些,只是做个双重保障罢了。” 也亏得爷幸运,遇到了明大小姐和唐老大夫,如今还能恢复正常,而且…… 别看爷身子骨是属于结实劲瘦又修长皙白那一挂的,可那里的尺寸恢复正常之后,倒是相当值得骄傲。 宦官有两种人,一种是正常人阉割,一种是天生发育异常,一辈子男子象征都永远如幼儿一般。 后者很少见,可宫里的主子爷和娘娘们更喜欢后者那样的太监贴身伺候,主子们认为后者天生就不是男人,更“干净”且聪明。 所以宫里负责采买太监的大宦官,总要四处搜罗这样的少年和孩子进宫培养。 苍乔少年时暗中做了个圈套,设计明帝“救了”他,明帝知道他是难得的“天阉”后,又见他美貌机灵,才破例允许他在书房伺候笔墨茶水。 却一样要年年检查身体,直到后来手握东厂大权才不必查验。 苍乔轻叹:“这些年,你辛苦了,也委屈了,也亏有你们在身边,堂堂前皇家暗卫统领却以秘术强行换脸,净身为宦官。” 老和眼圈再次微红:“别说老奴承先帝恩惠理当效忠,就是当年全家都是梅妃娘娘所救,她的骨血,老奴死了都得护下您!” 皇家暗卫其实就是不见天日的死士,当年宫变,他们之中出了叛徒,才导致先帝那么快落入叛将手里。 苍乔对老和的前半句话很不可置否,对于他那位所谓的父皇,在对方将他和母亲出卖保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那个男人毫无感情了。 更别提,那个男人因为母亲出身异族,虽然给母亲足够的宠爱,却一直将母亲和他养在山里行宫之中宛如外室。 对他这个儿子也从未真正重视过,只因为他是所谓的混血杂种,从不许他进宫,更别说考虑将他当成继承人。 他差点连皇家玉碟都上不去,还是太后看不下去,在他七岁那年才上了玉碟。 不过好处是——正因为朝野上下几乎从未有人见过他这个“梅妃之子”,所以他才得以顺利潜伏在明帝身边。 一起想起那些破事,便叫人心烦。 他眯起凤眸,索性转眼看向外窗,望着窗外难得的晴夜,云销雨霁,星辰漫天。 “这一晃眼也是十多年快二十年了……物是人非,倒是也算得偿所愿了一半,当年的小姑娘终是落在了本座手里。” 他微微支着额侧,露出一点淡淡的温柔笑容。 不知道,今夜他的小娘娘在做什么,梦里可有他。 …… 明兰若隔天一大早就进了宫,给太后施针。 “看着您气色好了很多,只是切记少吹风,等日头好些,再出去走走。” 明兰若从太后有些枯槁的手腕上拔出沾了药物的细长银针,边擦拭收好,边细细叮咛—— “这些日子我不在您身边,您可千万要听覃嬷嬷的话,一定要好好养着。” 太后靠在软枕上,低低地咳了一声,虽瘦了不少,倒是中气还挺足的翻了个白眼—— “行了,唠唠叨叨的,你个小丫头,还知道你不在哀家身边,哀家身边没得用的医者啊!” 自打上次被元嘉大长公主暗中用禁药谋害,那些太医们竟然一个都没发现,太后娘娘越发不信任太医院了。 明兰若瞧着她哀怨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我不是给您举荐了一个姓唐的老神医吗,他的医术很好,您放心,他会照顾好您的。” 太后叹了口气,看着明兰若,伸手摸摸她的小脸:“你这孩子以前从小就淘气,竟是有了孩子,才长大了,倒是机敏沉稳了许多,小希儿是你的福音啊。” 明兰若握住太后的手,温声道:“在我心里,您就像我外婆一样,以前是兰若不懂事,以后,兰若会好好守着您和所有爱我的人。” 太后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些欣慰与惆怅:“你娘亲看见你这样,会很欣慰的。” 说着,她忽然看了眼覃嬷嬷。 覃嬷嬷随后端来一只盒子。 太后将那只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精巧的黄金紫翡翠锁,上面的卷草纹很是别致。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是当年萧家的祖传护身符,一直在哀家这里,以后就由你保管了。” 明兰若看着那黄金自翡翠锁,看向太后,见她眼里神色复杂,却不像要解释的样子, 明兰若也不做声,只点头谢恩:“谢太后娘娘恩典。” 她离开慈恩宫之后,摸索着袖子里的黄金紫翡翠,明眸里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为何太后现在才将娘亲的遗物给她,或者说是专门在她要离开京城去东北疆的时候给她。 想来别有用途,她将东西收好,便看向匆匆赶过来的春明:“怎么样,可有人发现你?” 春明摇摇头:“您放心,我进出东宫非常隐蔽,都只跟二小姐身边的婢女接触过,东西已经交给了二小姐。” 明兰若点点头:“那就好,咱们回府吧,明日就要出发了,府邸里还有很多事。” 春明有些不解地问:“二小姐当太子妃的时候,三番两次想要害死您和小希少爷,您好不容易逼得她被囚禁寝宫。 她只过两年就要被废掉了,跟废人没区别,您为什么要帮她复宠,您不怕她翻脸无情?” 明兰明眸淡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她不想当那个太子妃,我可以帮她,但她必须付出代价。” 何况,明玥莹身体里有她的血蛊,有任何异动,自己都会知道,明玥莹已经怕了万虫噬心的痛,自然不敢背叛自己。 春明点点头。 明兰若眯了眯眼:“她终究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其实并不想看见明玥莹死,所以我给她第二次机会。” 如果明玥莹再犯蠢害人,她也不介大大义灭亲。 春明点点头:“是,您放心,我们离开之后,跟二小姐接触的人都安排好了。” 主子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明兰若正准备出宫,忽然见迎面一道修长而气势非凡的人影正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一愣,眸光流转,迎上前行礼:“千岁爷。” 苍乔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兰若怎么在这里,可是要出宫?” 明兰若才点头,他便点点头:“你要去东北疆了,本座这个做干舅舅的也不知道要送什么给你,便给你派人贴身伺候保护吧。” 说着,他示意身边出来个小太监。 明兰若一看那堪称漂亮俊秀的少年太监,下意识地开口:“小焰子?” 那小太监立刻点头,恭谨地道:“正是小人,明妃娘娘,小人会随您去东北疆。” 明兰若一脸无语地把目光从小焰子脸上,移动到苍乔脸上。 第204章 小焰子 她说最近这位爷怎么那么安静,对她和去东北疆的事情仿佛一点感觉和意见都没有。 跟他一贯那嚣张狠辣又爱作妖的性子完全不符啊! 原来等在这作妖呢! 他真当她是个傻子是吧? 虽然这个小太监确实和她嫁给上官宏业大婚那天出现的“小焰子”长得一模一样。 但那天晚上出现的“小焰子”明明是他苍乔本人易容的,不是面前这个,她一眼都看出来了! 如今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哦,好,那就多谢千岁爷了。”明兰若不可置否地道。 她看向苍乔,眯起大眼:“那么,现在我要出宫就先带着这一位‘小焰子”走了?” 苍乔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他塞过去的人,还以为要用点手段,这丫头才会接受。 准备的台词一时间用不上,他一时间难得地愣住了,索性瞥了眼和公公。 和公公有点无奈,咳嗽一声:“咳……那什么,您先别着急,千岁爷还有事要叮嘱小焰子,晚点再让他过明妃府。” 明兰若意味深长地瞥了苍乔一眼:“是么,也行吧,爷看着安排妥当就行。” 说着,她行礼:“那兰若就先走了,家中还有出行事宜要打点。” “嗯——去吧。”苍乔点点头,对她过于“乖巧”的表现,眯了眯眼,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安是怎么回事? 明兰若转身领着春明离开。 目送着美人窈窕人影上了马车远去。 和公公沉默了一会:“老奴怎么觉得明大小姐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苍乔轻哂一声,不以为然:“这些年,本座乔装易容成女子、少年、老者……各色人等,不知破了多少案子,刺杀了多少人,从未被人看破,那丫头未经江湖险恶,怎么可能看破本座的易容缩骨之术!” 和公公很想说——不,您老不就是她的“江湖险恶”么? 算了,还是甭说了,反正爷也不肯承认,就让爷踢个铁板也不错。 反正……爷也不是第一回在明大小姐这里踢到铁板了。 …… 与此同时,东宫的一处偏僻的寝殿。 杏仁看着明玥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她忍不住低声问:“二小姐,大小姐送来的药,您真打算给太子用吗,万一太子出事了,咱们……就危险了!” 被关了这些日子,明玥莹气色越发苍白,身形纤细虚弱。 她看着手里的药,忽然苦笑:“不,明兰若现在并不想要太子的命,否则她完全可以用对控制我的方式,控制太子。” 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忽然之间失声,甚至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控制着说出不是自己想说话的失控感和恐惧感。 杏仁闻言,脸上也露出担忧恐惧的神色:“二小姐……您现在真的要听大小姐的话,为她所用吗?” 杏仁和明玥莹并不知道当初明兰若给她下这种最厉害的血蛊是有巨大限制的,明兰若下蛊完后的当晚,差点死掉。 她们现在对明兰若本能地害怕和畏惧。 “我就是不想听她的也不行啊!”明玥莹苦笑,她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心上人战死之后,她其实就已经有了随对方去死的念头。 所以才一直破罐子破摔,三番两次想弄死明兰若和她的孩子,结果最后利用流产陷害明兰若不成,反而阴谋败露,激怒了一心期待嫡皇孙的皇帝,被囚禁东宫偏殿。 她这个太子妃,虽然名号仍然,但已经形同虚设,只待满三年无所出的条件,就会被彻底废掉。 可也直到被囚禁在这里,她尝遍了苦楚—— 堂堂太子妃,竟连吃肉都要求以前看不上的洒扫宫人,冬日里连炭火都没有,她却发现…… 自己其实没那么有死的勇气,否则一根绳子吊死就完了。 反正太子也希望她这个被陛下厌恶的太子妃死,可她却害怕,又不敢死了,真是……可笑又懦弱。 "好了,你给我准备梳妆吧,一会我还要去见太子。"明玥莹低声道。 杏仁点点头:"要梳什么样子?" 明玥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惨淡地笑了笑:"照着明兰若现在的样子装扮吧,殿下喜欢她的样子。" 她和明兰若终究是亲姐妹,眉眼有三四分相似,她知道自己不如明兰若清艳绝伦。 可她也有自己的风格特点,明家人都有自己的傲骨,她从未嫉妒过明兰若的美貌,认定自己自由行长处。 但现在……她如果想要在太子那里复宠,就得让自己看起来像自己那位长姐,明兰若让人传来的话是对对的—— 她要想能活下去,就得复宠! 杏仁点点头,开始着手替明玥莹妆点。 一个时辰之后…… "什么,太子妃让你给孤送的药?" 寝殿里,上官宙上半身赤裸着,正准备敷药,他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杏仁。 杏仁恭谨又有些瑟缩地点头:"是……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来的,娘娘听说殿下最近身患痒症,她幼年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恶症。 国公爷特意请一位神医调制了药膏,效果极好,娘娘就跟着神医学了方子,自己调制。" 听说是明国公让人调制的,上官宙眯了眯眼,这才示意身边伺候的美妾把那药膏拿过来,递给正给他上药的太医查看。 自从去明兰若那里宣旨逼她嫁给上官宏业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背上那晚就瘙痒无比。 他几乎把皮肉都全部挠烂了,遍寻宫内外的名医治了好久,才勉强靠着吃药敷药不会日日发作了。 可这病却不能根除,到了现在他的背上也没一块好皮。 第205章 苍乔:不许你和她一起洗澡!! 小焰子僵住了,但也不过片刻,他露出个灿烂乖巧的笑—— “好呀,小娘娘叫小焰子做什么都可以的,但爷只一点要求,小焰子必须跟在娘娘三丈之内,所以要麻烦娘娘也一块在净房里呆着了。” “少年太监”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真诚,甚至还带着点无辜和委屈的样子。 完全叫人无法生气,反而让人无端端想要信任他那张漂亮的美少年脸蛋……大眼长睫,高鼻下薄唇嫣红,皮肤白皙,亲和力十足。 虽然她知道那张脸是假的,不过是张人皮面具。 但连现在不知他底细的景和都一副觉得她在为难这小太监,有点想劝她的样子。 明兰若一顿,嗯,这就是东厂督主侦缉刺探潜伏时的本事——乔装易容、作妖使坏都恰到好处。 她弯着粉润的唇角:“好吧,那就算了,但你现在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昭耀会带你去住处,一会再来找我。” 小焰子看着跟上来的昭耀,他现在自然没法拒绝这个安排。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小娘其实没有她表面上那么顺从地接纳“小焰子”。 “走吧!”昭耀难得看见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倒是挺开心地领着小太监一起去房间。 明兰若打发了小焰子,便去了书房,陈宁、王嬷嬷几个人早就等在那里。 明兰若将今天太后娘娘给她的那只黄金紫翡翠锁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据说,这是周家的遗物,太后娘娘今日给我,说必要的时候,或许能保我性命,各位可知道这是什么?” 陈宁几个年轻,依次小心地拿起来看了,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倒是王嬷嬷拿起来看了半天,有些疑惑地道:“这卷草纹有点眼熟,又有点特殊,我好像在将军那里见过这样纹路的东西,好像……陈将军那里也有!” 周将军、陈将军都是二十年前赤血在边境不得不分兵之后,一半死战掩护战友撤退,一半离开散入民间各地潜伏时,萧元帅临时提拔的两位心耿又善于守成的年轻校尉。 如今他们也已经是中年人,一人负责统管南部行省的赤血势力,一人负责统管中部的赤血势力,王嬷嬷也是他们派来的。 赤血认主之后,他们原本计划把所有杂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本月带人潜伏入京,亲自来拜见明兰若,举行正式的效忠仪式。 但明兰若决定去东北疆,他们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推后。 明兰若自然是知道的,听说之后,若有所思:“这样的话,看来此物应当与兵权有关。” 否则不会只在两位将军那里有。 王嬷嬷一惊,托着那黄紫翡翠锁左右看看:“传闻当年赤血的虎符其实除了明面上皇帝的那一份,还有一份乃是萧家家主虎符令,莫非是这个东西?” “但此物如果是太后所给,不可能是虎符吧,太后娘娘可是明帝亲母,我爹那有这种纹路的东西,很可能是以前萧帅的遗物。” 陈宁蹙眉,摇头不赞同地道。 周如故端详着那东西,也道:“这东西怎么看都是首饰,不像失踪已久远的虎符,太后也没有理由拿出自己儿子很想要的东西给大小姐。” 陈宁正是陈将军嫡长子,而周如故则是周将军嫡次子,两位将军都将自己最看重的继承人派到了明兰若身边。 明兰若沉吟着将那只小巧华丽的紫翠金锁拿回来,戴在衣领之中—— “没关系,咱们既现在不知道这是何物,等从东北疆回来,跟周、陈两位将军见面时,再请他们查看就是了。” 陈宁和周如故等人齐齐抱拳:“是。” 明兰若看向王嬷嬷,握住她的手:“嬷嬷,此去东北疆任务艰巨,不知能否顺利返程,这明妃府和小希儿,我就拜托您了,一切以小希儿和你们的安危为第一考量之事。” 她不在京城之中,必定有各种人等要起势作妖。 但此行除了要寻找和救回父亲,她还要收回东北疆的赤血势力,时移势易,谁也不知道现在那边的赤血遗孤们是否还肯认她这个萧家遗血。 所以,东北疆此行,必是危机重重,她不能将小希带在身边。 所以出行之前,她才想方设法在皇帝、秦王府和太子身边都安插了属于自己的眼线和势力。 监控那些最有可能危害明妃府的人,但百密一疏,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王嬷嬷慎重地躬身道:“大小姐,您放心,小希少爷也是仅存的萧家遗血,拼了老奴这条命,也会护好小希少爷的!” 明兰若点点头,这次出行,她将武功最高的景和带走,将最聪明敏锐的春明留下。 加上王嬷嬷和最近潜伏进来的赤血高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明兰若领着春明、景和回房。 她懒洋洋又有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我要泡个草药澡解解乏,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啊,真是一点都不想跟上官宏业那家伙待在一起。” “我刚才已经让人去熬了药水,应该已经送到小姐房里了,小希少爷抱着他的毛巾也在房间里等您呢。”春明笑道。 明兰若想了想,清艳明眸里闪过温柔不舍的光:“啊,那小家伙,大概是要跟我一起泡澡吧。” 脱离圈禁之后,小希儿觉得他是大宝宝了,不好意思再跟她一起泡澡,她想着小人儿早熟,便尊重小家伙的想法。 今天倒是难得…… 只是才进门,就听见里面两道声音在吵架—— 稚嫩的幼儿声明显属于小希——“你是谁,凭什么不让我和娘亲一起洗白白!” 少年阴沉的声线则属于…… 小焰子:“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是男孩儿,你娘亲是女孩儿,就是不能一起!” 小希冷笑:“我还是个宝宝,还有,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让我跟娘亲一起泡澡,给本少爷滚出去!” 小焰子那一句恼火的——“我是你爹”差点脱口而出! 他阴沉着漂亮的脸孔,恶狠狠地道:“反正就是不行,这是你爹的意思!” 他都没跟小娘娘一起泡澡过,凭什么这小崽子可以和小娘娘一起泡澡! 小希气笑了,挑眉:“我爹早死了!” 什么鬼东厂太监都敢拿苍乔那个坏蛋来吓唬他吗! 小焰子闻言,眼底闪过森冷恼火的光,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孽子!真是笑死他了!孝出了境界啊! 居然诅咒他死? 他咬牙切齿地冷笑:“谁告诉你的!” 小希冷哼一声,一只小手抱着自己的毛巾,一只手叉着小胖腰—— “我娘啊,我娘以前被圈禁的时候,还偷偷出门给我爹上坟,她说我爹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想来在地下过得不错,很安详!“ 小焰子一口老血憋在喉头:“……” 原来,当初她偷偷摸摸溜出来找他,是来给他“上坟”? 他一点都不安详,他的棺材板快要压不住了!他好想打面前的这个臭猫崽子! 再把明兰若那只母猫儿压在身下弄得她求饶叫他爹!!! 看着小焰子扭曲的表情,小希翻了个大白眼:“你气什么,死的是我爹,又不是你!” 气死活该!最好把这些话都告诉苍乔那个大太监,也气死他! 这不是诚心跟他小爷过不去么,塞个讨厌鬼去娘亲身边,竟敢拦着他和娘亲贴贴抱抱! 小焰子漂亮的脸蛋一阵白一阵青,半天从牙齿里挤出话来:“总之,小希少爷就是不能……” “不能什么啊?”明兰若懒洋洋的轻软女音忽然响起。 她听了半天这两人的对话,差点把自己笑死,见他们吵僵了,索性直接出面。 小焰子恶狠狠地瞪过去,指着小希非常不满地道:“小娘娘,你怎么才进来,你看看小少爷,他要跟你洗澡,这成何体统!” 她脚步声一进院子,以他的修为就马上知道了,可这女人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明兰若淡淡地道:“小希儿才五岁,平日里他已经很少跟我一起洗了,明日我要出门,他才过来的,怎么,不行?” 这人怎么连孩子的醋也吃? 小焰子凶狠地道:“不行!” 明兰若挑眉:“你……这是伺候主子的态度,嗯?不喜欢伺候,就好走不送!” 小焰子僵住了:“……” 他迅速软了身段,低头轻咳了一声,原本凶巴巴的声线都带了点自然的委屈:“不……不是的。” 侦缉刺探么……能硬能软,能刚能怂才是真本事。 第206章 这一夜,各怀鬼胎 “不是的,小人只是奉命来伺候您前,千岁爷交代过,小希少爷年纪不小了,应该学会自理和自立的本事……” 小焰子一脸无辜又为难地道。 “儿大避母,如果叫千岁爷知道了小希少爷和您一块洗澡,只怕会生气,觉得您没教好孩子……” 明兰若星眸微眯,露出个冰冷的笑,打断他:“我教好孩子没教好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教过孩子,来人,叉出去!” 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东厂头子那么多年,侦缉刺探刺杀那么久竟没有被人发现的? 明明周身都是破绽! 她话音刚落,春明、景和两个人就不客气上来,一人一边夹住了小焰子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将他往外拖—— “走吧,小焰子公公!” 小希朝着他做了个大鬼脸:“啊咧,讨厌鬼!” 小焰子不能反抗,眼底闪过阴郁的火焰,只得强行咽下一口老血,被叉了出去! 大门关上前,他瞥了一眼回去,正巧看见小希被抱在明兰若怀里,母子俩正亲密地往浴室去了。 他眼底闪过不甘心地的光——哼,下次他也要和小娘娘一起泡澡,要她抱着他泡! 这念头儿后来叫和公公知道了,和公公只沉默地表示——没办法,千岁爷乔装缩骨易容成少年角色后,入戏太深。 人也变蠢了,不,变幼稚了。 母子两泡澡完毕,明兰若穿好中衣,用大毛巾亲自把玩水的“小猫崽”捞出来。 光溜溜的小胖娃娃挺着小肚子软趴趴地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软软地咕哝:“娘亲,带小希一起去找外公嘛,小希不会拖后腿的,你知道小希力气很大,也很聪明的!” 明兰若平日里被可爱的小家伙这么一撒娇,多半都是要答应他的要求的。 可这一次,她很有原则地把小家伙扒拉下来,肉肉他的小胖肚皮:“小希乖乖在家等娘亲回来,太危险。” 小希大眼睛里闪过暗芒,心底悄咪咪地叹了口气,行吧。 他已经试过好多方法了,娘亲就是不同意,可他从来没有跟娘亲分开过那么久…… “娘亲知道小希从来没有跟娘亲分开那么久,娘亲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你在京城也有你的任务,帮娘亲守好王嬷嬷他们和咱们好不容易保下的明妃府,你知道娘亲有很多敌人吧。” 明兰若摸了摸小希的脸,自从她发现小希竟然能独自逃脱甚至反算计周长乐之后。 她和王嬷嬷、陈宁他们议论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专门刻意拦着小希,甚至也会亲自告诉他一些目前的局势。 明国公作为父亲,也是很小就亲自教养她这嫡长女。 小希是她的嫡子,未来作为她的继承人,必定会面临许多风霜刀剑。 他自小聪明早熟竟远超同龄人,她也不想再埋没小人儿的本事和能耐。 小希微微蹙起小眉头,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娘亲要小心那个小焰子,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不是好东西,如果有问题,娘亲就斩草除根,不要心软哦!” 说着,他小胖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抹脖子的手势。 明兰若:“噗嗤……。” 这是要弑父啊,不知道苍乔听见了作何感想! “娘亲笑什么。”小希狐疑地看过来。 她轻吸一口气,微笑:“啊,就是觉得宝宝这个成熟的样子,娘亲有点感慨。” 小希试探性地抱着她手臂:“娘亲不喜欢我这样么,我还是娘亲最可爱的宝宝呀。” 他也发现娘亲后来好像不再强求他必须一直“可爱”“天真”一举一动都要当“好宝宝”,还会跟他讲很多大人的事情。 所以,他才尝试着偶尔露出自己这一面。 明兰若摸了摸他软绒的小脑袋,抱紧了他:“那当然,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永远是娘亲最爱、最爱的宝贝。” 她永远都忘不了,小希死在自己面前还试图想要保护她的样子。 所以,现在她只要孩子能平安,他和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那又怎么样! 小焰子站在门外,瞧着烛火倒映出母子二人偎倚在一起的温馨剪影,他眼中闪过复杂与温柔的神色。 算了,看在那小猫崽子要和小母猫要分开一段时间的份上,他就不再去打扰他们母子相处了。 …… 这一夜京城里,暗流涌动,人人都有自己的一份心思。 东宫原本人烟稀少的偏殿里,今夜倒是灯火通明。 桌子上摆着水晶乳鸽、四喜丸子、松鼠桂鱼、八宝鸭子、鱼翅羹等等佳肴。 “殿下今日能与臣妾用晚膳,已经是臣妾的幸运了。”明玥莹坐在桌前,拿了茶壶给太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若非太子出现,她的桌子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荤菜了。 “太子殿下身上还有伤病,不宜饮酒,妾身就以茶代酒敬殿下。”她淡淡地道。 上官宙看着面前的明玥莹,她被关了这些日子,越发削瘦柔弱,原本玉盘一般的面容更添了一点忧郁与清冷。 加上一身素白的衣衫,只插了几枚白玉簪子,让她原本与明兰若三四分相似的眉目,竟相似到了五分。 或者说……很像明兰若刚刚被解除圈禁那段时间。 看得上官宙眼底闪过冰冷的欲焰和戾色——他讨厌一切不被自己掌控的因素,包括女人。 明兰若恰好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其实,明玥莹也是这样的女人,她嫁给他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表面上掩饰得很好。 他也懒得揭穿,她作为明兰若的替代品也算合格,可最后这个女人竟然敢拿他的嫡子做牺牲品,他当时便决定联合明兰如,把她逼下太子妃的位置,杀了她。 不过现在…… 他忽然觉得,姐妹两,他暂时驯服不了另外一个,那这一个既然在自己手里,不如先好好地驯服来玩一玩。 上官宙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逼她坐在自己腿上,喑哑地道:“太子妃这些日子不见,倒是越发动人了。” 说着,手就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明玥莹僵了一僵,伸手挡住他的胸膛:“太子殿下等一等……。” “怎么,你也要拒绝孤?”上官宙眼底闪过戾色。 明玥莹垂下眸子,有些微滞,但还是轻声道:“妾身知道自己对不起您,您愿还来妾身这里,妾身知道已经是妾的幸运了,但这些日子妾身子不太好,怕不能让太子尽兴,可否让妾身养两日?” 明兰若说……不能让上官宙直接得手,欲拒还迎才会让对方对她兴致更长久。 果然,上官宙顿了顿,伸手轻轻揉了揉她过分纤细的腰肢,哂笑:“果然是瘦了许多,那就养养吧。” 但他的手没有从她衣服里拿出来,而是肆无忌惮地揉弄着她的身体,宛如玩弄妓女一般:“太子妃既然想开了,那就这么伺候孤用膳?” 明玥莹忍下屈辱,她忍耐着拿起碗碟夹菜:“是。” 看着明玥莹以往清冷矜傲的面容上那隐忍委屈的神色,上官宙像是看见了明兰若的表情,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也不管明玥莹到底想干什么,但终有一日,这姐妹两都会跪在他脚下如女奴一般伺候他。 上官宙在偏殿玩弄了明玥莹一阵,直弄得明玥莹都受不了,虽没有正式地让她侍寝,却也到了颇晚才离开。 明玥莹终于忍不住喘口气,她也算是解脱了,这第一步跨出去了。 离开了明玥莹的偏殿,太子上官宙径自换了衣服,暗中通过密道出宫。 马车载着心情不错的上官宙去了一处偏僻的城隍庙。 早已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还是一如既往,戴着各色京剧面具的数人在城隍庙里围坐。 但只一人懒洋洋地看把面具推到脑门上戴着,看见上官宙过来,他冷哼一声:“大半夜才过来,太子殿下是栓女人裤衩上了?” “五弟,你莫要忘了,能娶到你想娶的人是谁帮的你。”戴着曹操面具的上官宙眯起眼,嗤笑。 第207章 每个人的阴谋诡计 “你不也是别有目的么,否则你会那么好心?”脑袋上顶着周瑜面具的上官宏业轻蔑地哂笑,一点都没领他的情。 他一想起明兰若目前对他的态度,他就心塞,跟当初打算的,根本就不一样,所以对太子哪里有什么好脸色。 上官宙也是满腹心机之人,哪里看不出上官宏业为什么心情不好。 “呵呵,五弟何必那么生气,莫非周长乐表妹给你戴了绿帽子的事儿是真的?”他摇着手里的扇子一副惊讶的表情。 周家一派和明兰若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势同水火! “放你娘的屁!”上官宏业本就是个暴脾气,抬手就把桌子上的茶盏朝着上官宙砸了过去! “哐当!”茶盏碎裂,但上官宙一侧身,愣是没叫上官宏业砸着自己。 他嗤笑一声:“啧啧,五弟这样着急做什么,明日你可就要带着你一心求娶的明妃一起上路了,可要高兴点。” 明兰若一点没顾忌上官宏业的面子,把周长乐落入暗娼门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大理寺都掺和了一脚。 可见上官宏业这个满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如今也没拿捏住明兰若。 看来,当年明兰若不嫁给自己,可能真未必是因为上官宏业。 这个发现,让上官宙心情很好。 “呵呵,我代父皇东巡,当然高兴,某些人给父皇办差办砸了,明明该呆在宫里反省,也好意思出来大放厥词!” 上官宏业俊酷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来。 比嘴皮子,他还会怕上官宙这个伪君子吗?! 上官宙面具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黑市被毁,他到现在都没有追查到凶手,父皇的怒火还没完全平息,见了他就没好脸色。 “好了,两位殿下,咱们说好了在扳倒九千岁之前,握手言和的。”一个戴着白色无脸人面具的男人忽然起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在座众人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两位主子一见面就跟死敌一样,剑拔弩张,偏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上官宙深吸一口气,忍耐着笑了笑:“说的是,既然要合作,就不该如此针锋相对,是为兄的错。” 他既然这么说了,上官宏业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哼一声,将手里一个卷轴扔给他。 “苍乔那阉人过几日也要南下巡视,路线图给你们了,能不能做掉他,就不是本王的事了!” “五弟东巡,自然不好劳烦你。”上官宙微笑,抬手利落拿过卷轴。 戴着无脸人面具的男人接过卷轴,打开一看。 他若有所思地道:“没错,这是东厂锦衣卫一路往南的布防图,但是苍乔此人心思深沉狡诈,绝对不会完全照着这路线走!” 上官宏业懒洋洋地把交叠了架在桌子上上的长腿放下来:“那就靠你们了啊。” 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本王明日还要出行,回去歇息了!” 跟随他的几名面具人也纷纷起身离开。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上官宙面具后的脸阴沉下去:“呵,想要本王的人南下跟东厂苍乔的人硬碰硬,然后好便宜了他,孤这五弟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殿下如此聪颖,想必也该知道,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如果您能将东厂掌印提督击杀, 那么,未来东厂和锦衣卫都在您手里,秦王殿下就不是您的对手了。” 无面人声音含笑地道。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面孔露出阴鹜的笑来:“是啊,你是我们中最了解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这成还是不成,总要试试的,你应该会帮孤吧?” 如果刺杀苍乔成功最好,如果刺杀败露,就把此事推到上官宏业头上。 让被激怒的九千岁去对付上官宏业,也很省事。 “当然,您是未来天子。”戴着无脸人面具的男子抱拳,恭谨地道。 上官宙心情大好,却忽然觉得背上又有点痒痒了,极不适地问身边伺候的人:“药膏呢,一会给孤上药。” 那戴着无脸人面具的男子见状,便问:“听说殿下身上有怪异的痒症?” 上官宙脸色不太好,这些事竟然都已经传开了么,他冷冷地道:“不过一点小症状罢了。” 无脸人面具男笑道:“荆南王身边的蛊苗医师据说极为神奇,若是殿下愿意,荆南王下个月要进京拜谒陛下,到时候可以请对方给您看一看?” 上官宙闻言,眯起眼:“荆南王统辖西南部三行省,倒是值得一见。” 说着,他含笑拍了拍无脸人面具男的肩膀:“你的忠心,孤是看得见的,孤登基那日必不会忘记你,苍乔的那个掌印提督的位置会是你的。” “是。”无脸人面具男恭敬地抱拳。 这头上官宏业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神色和心情却很复杂。 因为今早,父皇也将他叫进了宫。 父皇竟让他如果真的看见了明国公还活着,就暗中想办法除掉明国公,不要让对方活着回京城。 明国公虽然不如苍乔那样,是父皇养的恶犬,但他也算是纯臣,带着一帮朝中清流文官们从未明显地站队。 可父皇…… “朕看得出来,你喜欢明兰若那丫头,可她身体里有萧家的血,她如果活着,那就必须孤立无援地活着。 他们父女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回京城,这也是为什么朕同意她跟你去东巡的原因。” 明帝冷酷地道。 明国公是翰林院之首,也是文臣之首。 上官宏业也知道自己的父皇多么忌惮萧家,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将能臣都杀掉,真的合适么? 他眉心紧拧,俊酷的面容上满是复杂。 如果让明兰若知道他会杀了她父亲,只怕不但会恨毒了他,那个狠厉的疯丫头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上官宏业只觉得头疼,指尖揉了揉眉心。 跟在边上伺候着茶水的门客白先生忽然道:“殿下是在为陛下今日给您那个杀掉的任务发愁么?” 上官宏业点头:“正是,先生可有破解之法,本王知道做大事的人是要心狠手辣,但却不该是父皇这般斩杀左膀右臂,只留下苍乔那样的奸佞在身边。” 何况明国公不喜欢苍乔,人人都知道。 有了明国公的约束,明兰若也就不能三天两头跑东厂,去见苍乔那阉人。 白先生沉吟了片刻,低声在上官宏业耳边说了点什么。 上官宏业眼里光芒微闪:“多谢白先生。” 第208章 “奸夫”和正室“夫君”同处一室 深夜 明妃府的一处小屋里,一道影子潜入了小焰子的居处。 那幽灵一般的人影一抬头,赫然是’隐书生‘那张斯文的脸孔。 “主子爷,宫中有消息传来,您放在上书房里‘南下巡视’的路线图被人拓印了,估计‘南下巡视‘的路线已经暴露。” 小焰子懒洋洋地拿着剪刀剪着灯芯:“一路替本座南巡的替身,也要保护好,莫要让人发现异常,懂?” 他远离京城,前往东北疆查案子,顺便监视小娘娘和秦王,总要有个借口,南巡就是个很好的理由。 却不想,竟有人想要趁机在他’南巡’的路上刺杀他?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那些敢对东厂和本座不忠心的蠢货暴露出来,好将他们一举铲除,太蠢了,不配活着!” 小焰子手里的剪刀一刀狠辣地剪下去下去,跳跃的烛火顿时又明亮了一点。 “是,主子爷!”那个’隐书生‘抱拳恭谨地道。 他满意地弯起猩红的唇角,随后瞥了眼’隐书生‘的脸:“你要守好’隐书生‘的身份,不要露出马脚,嗯?” ’隐书生‘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下。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明妃府的门口两辆马车并着二十余赤血的精锐护卫骑马出发,前往秦王府门口汇合。 到了秦王府门口等了一会,明兰若就见上官宏业一身劲装领着人出门。 他身后跟得最近的女子,是已经换了一身天水碧绣金丝菊宫装,头戴凤簪,昭显着自己侧妃身份的周湘云。 明兰若下了车,照着规矩对上官宏业微微福了福:“兰若见过王爷。” 听她从不自称妾身,上官宏业眼底闪过异样,却脸上不显,只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身后的马车。 周湘云见了她,立刻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行了礼:“妾身参见明妃娘娘。” 明兰若雷厉风行,说除掉周长乐就除掉周长乐的本事让她心悸又畏惧。 何况,秦王府如今已经没有正妃了,明兰若如今这平妻身份就是最大,她是侧妃,自然恭敬无比。 明兰若清艳无双的脸上笑容淡淡,虚扶了周湘云一把:“几日不见,妹妹已经是周侧妃了。” 周湘云心知肚明,这位明妃娘娘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她略松了口气,低头恭谨道:“这是托了王爷和明妃的厚爱。” “湘云只是一个庶女,与你从无过节,不必针对她。”上官宏业忽然打断她们的对话。 这些日子对周湘云的聪敏和温柔乖巧,将后院打理得不错,他还是很满意的,担心明兰若像对付周长乐一样对付周湘云。 明兰若冷冷地道:“王爷多虑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从不针对无辜之人。” 上官宏业见状,只轻哼一声,继续看向她身后的红木马车:“这马车,倒是够大、够舒服。” 明兰若轻哂:“这是九千岁着人送来的马车,王爷要想与我共乘,就请吧。” 那马车不但够大,还又结实又轻巧,而且……经过特殊处理,不易着火,刀剑不入。 苍乔这人身为东厂督主,经历的刺杀太多,他又是个会享受的,送来的马车自然是安全性和舒适性都是最好的。 不过以上官宏业和苍乔不对付的状况,他肯定不愿意上这马车。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竟突然道:“好啊!” 说着,他竟直接上了马车。 明兰若呆了一下:“……”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了,原本她打的主意就是跟上官宏业分坐马车走的。 所以,车上她藏了奸夫……呃……不…… “他是谁,你藏了个什么东西在这里?!”上官宏业掀着帘子,一脸不悦地看着坐在车里正在煮茶的美貌少年。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那什么……小焰子,跟秦王殿下见个礼吧。” 小焰子一张皙白的脸闪过阴沉,挑起略显尖细的下巴朝着上官宏业敷衍地点点头:“小焰子见过秦王殿下。” 上官宏业见他那轻慢的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还没开口。 小焰子已经阴阳怪气地看着明兰若:“明妃娘娘,千岁爷说了,这车是为您一个人准备的,小焰子也只伺候您一个人呢。” 她不是说上官宏业不会坐他送的车吗? 结果呢,上官宏业那奸夫竟然敢坐上来了! 明兰若:“那个……” “哈,看来你是千岁爷送给本王王妃的奴才,一个狗奴才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上官宏业丹凤眼挑出一个暴躁的弧度,手里的鞭子就想甩过去! 明兰若:“那什么……” 小焰子冷笑一声,忽然从腰间摸出一块腰牌:“王爷看清楚了,下官是锦衣卫从三品指挥同知,是陛下的奴才,却还不是您的奴才!” 上官宏业僵住了,这么个屁大的少年竟然是从三品指挥同知?! 一定是苍乔派来监视他的!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小焰子:“呵呵,同知大人这里伺候本王的王妃,岂不是大材小用?!” 小焰子理直气壮也“呵呵”了回去:“呵呵,在下官这里,奉千岁爷命令的伺候明妃娘娘就是头等大事!” 上官宏业更明确了,面前这个高品阶的小太监一定是背负了秘密监视他的任务! 可恶! 明兰若终于在两个斗鸡一样剑拔弩张的男人之间,逮到机会说话了:“王爷,为了您好,要不,您就去坐自己的马车?!” 她知道小焰子故意拿出腰牌和身份是为了让上官宏业忌惮,不敢上自己的马车。 这两人确实也不能一处呆着…… 上官宏业瞧着小焰子那阴险的表情,最终竟一咬牙:“不,本王当然要跟王妃一起坐车!” 监视就监视,他怕个屁,搞不好,苍乔那个死阉人南下路上就被上官宙的人搞死了! 说着,他不客气地直接爬上车一屁股坐下,朝着明兰若拍拍身边的位置:“王妃,来,坐!” 小焰子额头冒出青筋:“……你!” 明兰若扶额,忍不住抽气儿:“……” 很好,这下旅途一定很精彩! “奸夫”和正室“夫君”同处一室,虽然这两位都自诩她的正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一点都不喜欢……妻妾齐全的齐人之福了。 太让人头疼! 她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我一个人去乘坐王爷的马车,二位就在这里?” “不行!”两人齐齐吼道,眼神都是无比的狰狞和嫌弃。 “哼!”两人又同时互瞪一眼,别开脸。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钻进了堪称‘修罗场’的车里。 两人分头坐好,四辆马车,并着几十车赈灾粮草,终于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开拔了。 他们此番东巡,除了查看东北疆赈灾的情况,还要探查明国公等失踪的赈灾官员的下落。 明兰若一上车,就立刻开始看账本,全不搭理身边两个面色阴沉,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男人。 她眼观鼻,鼻观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男人什么的,真是太麻烦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他们出了京城。 “小娘娘,喝茶。”小焰子白了一眼盯着自己的上官宏业,举起自己精心煮好的花茶给明兰若递过去。 明兰若接过茶,明眸微转,看向小焰子:“咱们这次算是微服出巡,全部乔装成商旅,你还是叫我夫人吧。” 上官宏业径自从明兰若手里一把端过她的茶,喝了一口,含笑道:“没错,本王……从现在开始就是王大官人了。” 小焰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端了另外一杯茶给明兰若:“那就叫小娘子吧。” 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叫成别人的夫人! 明兰若一愣,看了眼小焰子,微微蹙眉:“小娘子……。” 隐书生也是这么叫她的,虽然小娘子是年轻女子的称谓,不分成婚了,或者未婚少女,只要是年轻女子都可以这么称呼。 但是,身边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小焰子眉心一跳,立刻不动声色地做出乖巧又茫然的表情:“小娘子这么了?” 第209章 最会做戏的乔督主 明兰若看了他一会,弯起清澈微凉的眸子笑了笑:“没什么,你想叫小娘子就叫吧。” 再观察看看吧,或许是她的错觉呢? 毕竟隐书生怎么看都跟苍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明妃府里老实呆着。 如果连隐书生都有问题…… 为某些太监的解蛊、治缩阳症,恢复男儿身的过程就要推后了!! 上官宏业瞧着小焰子和明兰若的互动,他丹凤眼眯了眯,竟没有再找麻烦,而是闭目养神去了。 小焰子微微松了口气,他暗哼一声,也没说话。 刚才小娘娘那眼神还真是锐利……算了,先老实点。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不客气地朝着明兰若移近了点,长腿悄悄贴近了明兰若的软臀蹭了蹭,贴着她坐好。 然后,他精致的眼角一挑,暗藏得意地瞥了眼上官宏业。 明兰若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眼角抽了抽:“……” 算了,他肯老实不惹事,就由他去吧。 督主大人乔装易容缩骨成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也变得幼稚了。 瞧着两个人都安分了,她这才继续看账。 一路出行,日夜兼程,连续赶了十几天路,终于进入东北疆的地域。 明兰若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官人,看到官驿了,今晚投宿驿站的话,过两天大概就能到黑辽城了!”秦王身边的侍卫长前来禀报。 一行人赶了那么多天路,几乎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上官宏业也不例外,盯着两个黑眼圈摆摆手:“行,去吧,赶紧投宿去。” 再这么赶路,他半条命都不用要了,又不是急行军,明兰若这死丫头跟追魂似的不让人休息。 说着,他没好气地白了眼明兰若:“下车吧!” 明兰若没搭理他,拢了下自己身上的袄子,脸颊苍白而疲惫地吩咐在边上骑马的景明:“告诉咱们的人,准备休息一晚上。” 越往东北疆赶路,这天气就越怪异了。 都要五月底了,竟然还有霜冻,寒风料峭的,简直不敢想二三月父亲来赈灾时,大雪封路是什么样子! 父亲这次雪灾赈灾多么困难。 她心急如焚,想插翅飞到黑辽城,却也得顾着一队人身体撑不住! 她下车时脚麻了,略晃了一下,两只手同时伸出来扶她。 但一身红衣的少年明显更快和灵活,一下子扶住她的细腰:“小娘子,慢点。” 明兰若瞧着小焰子精神奕奕的样子,心里默默羡慕,这妖怪就是妖怪啊…… 上官宏业见状,不客气地拽过她:“走了,跟个小太监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以为你养了个小白脸面首。” 明兰若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道:“大官人走自己的就行,我带着我弟弟,你有意见?” 上官宏业气结,指着小焰子骂了句粗话:“艹,他怎么又成了你弟弟,他不是伺候你的太监吗?” 凭什么给这个死太监提升地位? 明兰若星眸微冷,看傻子一样看他:“哪个商户出行,当家主母身边带着太监侍奉的,你我要乔装,难道小焰子不需要吗?” “姐姐,不要为我生气。”少年愉快的声音响起。 明兰若一顿,就见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挽住她胳膊,漂亮的脸上露出少年气的笑来:“姐姐,我们投宿去吧。” 明兰若:“……” 她默默地给他比个大拇指,绝了,这就是东厂督主的本事么,乔装易容了,就性格大变,一秒入戏! 上官宏业俊酷的脸上一派阴沉地冷哼:“哼!” 东厂的太监,都跟苍乔一样讨厌,等他继承大宝,当上皇帝,必定裁撤东厂! 又冷又疲倦的一行人一进驿站,这水桶粗圆木搭建、到处镶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皮毛驿站里,人声鼎沸。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顿时都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来人,上酒,上菜,准备上房!”率先在桌子边坐下,上官宏业径自拔高了声音。 不一会,一道粗犷含笑的声音响起:“几位客人,可有通行路引?” 明兰若看向对方。 那是一个穿着薄棉袄,头戴瓜皮帽子的高大中年掌柜,一眼过去倒是有点像山里汉子,不像馆驿的掌柜。 “你是掌柜?”上官宏业多看了对方两眼,示意手下人递上路引。 “对,我们这旮沓人手不多,就那么三四个人,各位可以叫我大刘,不知客官们准备怎么住?”那掌柜憨厚一笑,地提着笔,开始在账簿上登记。 “全部都要上房!”上官宏业豪气地吩咐。 大刘掌柜摇摇头:“这几日雪大,上房就剩下两间了。” 上官宏业狭长的丹凤眼微挑,干脆地道:“那就一间!” 明兰若冷冷扫了他一眼:“两间!” 上官宏业压低了嗓音:“你是不是有毛病,哪有夫妻住两间房的!” 明兰若顿住了,忍了忍才冷道:“我要来给景和他们住,怎么了?” 虽然她知道上官宏业这狗男人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她也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爽。 大刘掌柜笑着道:“咱们这地上房大,都能住三四个人,但价格要一两银子一晚上。” 听到明兰若的话,上官宏业这次豪气的大手一挥:“行,你们客栈的房间,本大官人都包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想跟她一路做夫妻,心情还挺好。 明兰若由着上官宏业去安排,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下周围,发现“小焰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苍乔这掩藏踪迹和存在感的本事,倒是真叫她佩服。 不一会,小二就来领着他们上房间了。 明兰若看到房间的时候,都惊了一下。 这是一处套间,虽然布置也是东北民间的粗犷风格。 但房间很大,内室有一张双人大床,外间还有一张双人大床,外室内室之间还有一扇小门。 “呵,难怪说能住下三四个人!”上官宏业挑眉。 明兰若提着包袱径自走进内室一放:“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上官宏业蹙眉:“你就不怕别人闯进来看见我和你这么睡,知道我们不是夫妻?” “难道我们是真夫妻?”明兰若冷淡地道。 上官宏业噎了噎,目光锐利深沉地看着她:“你再讨厌本王,也已经嫁给了本王,这一辈子都会和本王在一起,早点认清楚形势,对你没坏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现在,成了他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道:“那谁知道,我一个嫁给死人的王妃,都能嫁给秦王,谁知道以后还会嫁什么人。” “你……。”上官宏业俊酷深邃的面孔闪过恼意。 他没好气地转身离开:“本王去查查驿站布防的情况。” 景和将她们的包袱提进来,一边放进柜子里,一边有些担忧地问:“大小姐,你真的要跟秦王殿下睡一处吗?千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没事,我……”明兰若才要说话。 “哐当!”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明兰若转头一看,就看见七八个穿着兽皮大氅,全副武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公子,这间房果然比您的上房更好!”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不客气地走进来逛了一圈。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们小姐的房间!”景和恼火地训斥,哪个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了! 那个侍卫粗声粗气地道:“这间房被我们公子要了,马上收拾你们的东西滚出去!” 明兰若挑眉:“凭什么,还没有王法了!” 为首穿着貂皮大氅的胖子傲慢地道:“就凭黑辽知府是本公子的爹,本公子就是王法!” 明兰若一愣,这才留意到那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拿着衙门制式明光刀!分明是衙役! 那胖子打量着明兰若,忽然眯起有点肿泡的眼:“不过如果是你这个小娘子想住,本公子还是可以考虑的。” 明兰若一行人刚才进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一副外地行脚商的样子。 她又戴着皱巴巴的兜帽袍子,看起来毫不起眼,谁知道竟然是个水灵灵的清艳美人儿。 “不过你得让本公子好好爽一番。”他忽然咧开大嘴一笑。 说着他就大步、大步地朝着明兰若逼了过来,同时吩咐人:“这几天来回奔波,憋狠了,也该好好享受一番乐子了!” 那一群衙役立刻分作两拨,一波看门,剩下三个朝着明兰若逼过来,摩拳擦掌地要抓她。 明兰若看着开始脱外袍和裤子的大胖子,简直惊呆了。 这强辱民女的戏份,也未免粗暴简单得过头了吧。 这是知府的公子和衙役? 简直比土匪窝还土匪! 景和冷笑一声,准备上前就要动手,这几个蠢货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却见明兰若慧黠一笑,朝她比了不要动手的姿势。 明兰若非但没有躲那胖子,反而迎了上去,小脸上满是微笑朝他伸手,一下子托住了他的手腕:“原来您是知府公子啊,可让我找到你们了。” 第210章 姐姐,我跟你睡好不好? 那胖子一愣,除了花楼里的女人,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要被他强上,还这副表情的。 他上下打量了下一下面前的美人,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一拧,突然骂出声来—— “艹,你……不会又是我爹在外头搞出来的女儿吧?” 胖子也不解裤子了,恼火地骂骂咧咧:“妈的,这都他娘第几个了!” 明兰若:“……” 这个神展开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怎么的?黑辽城的知府大人经常在外头搞出私生子女? 她乌眸里闪过一点狡黠的光,忽然拿袖子掩了脸,抽噎了起来:“哥哥,你这是不想认我吗?我娘死前说了,叫我来投奔父亲,我就这么招人嫌弃?”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手势,叫景明去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耽误她演戏。 那胖子听着她哭哭啼啼,烦躁地扒拉头发:“行了,行了别哭了!艹,老子好不容易从山里办完了事儿,出来又遇到老头子搞出来的‘事’!这老头子有完没完了!” 一边的衙役赶紧劝:“二公子别恼,知府大人这不是要开枝散叶嘛,上个月才在粮食铺子里认了十二少和十五小姐,这个月再认个十六小姐也没啥啊。” “散他娘的狗屁,都他娘的十二个儿子,十五个女儿了,现在又来一个,他是打算开个山寨吗?!”那胖子气得脸上的肉都抖了。 明兰若和景和听得,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这位黑辽城的知府是属种猪吗?二十七个子女?! 比猪都能配种…… “知府……父亲大人这么能生的么,比皇帝陛下生得都多,难怪二哥哥生气,这多少家产才够分。”明兰若弱弱地感慨。 那胖子瞧着她,傲气地冷哼:“父亲大人在这黑辽城,不,东北疆的地盘上就是皇帝,你还怕没钱?!” 这话说得极嚣张,放在寻常人那里,都是大不敬要杀头的,可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明兰若暗自冷笑,明帝这个老东西,一天到晚防着萧家,结果呢,到处都有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的人。 她轻咳一声:“二哥这是打哪里来啊?风尘仆仆的。” 那胖子烦闷地自顾自拿了个杯子灌了一杯茶:“还不是送人进山,天天给我派的什么活儿!” 送人进山?堂堂知府二公子,要送什么人进山? 明兰若眯起清艳的大眼,为他倒茶:“二哥送什么人进山,不忙的话,能不能……带妹妹去见一见父亲大人?” 如果能忽悠得面前这头猪一样的知府二公子,带她进黑辽城,会一会这个土皇帝一样的知府大人,说不定能探查出父亲的下落或者别的什么消息。 谁知,她话音才落,面前的胖子忽然抬起被肥肉都积得看不见的两个眼珠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明兰若。 “怎么了,哥哥?”明兰若一脸温软地看着他。 胖子却忽然伸手一把拉过她,狞笑:“你真当小爷是傻子,套话是吧,说你是谁!你刚才跟的那商队是干什么的!” 明兰若没问他从哪里来,他还没警醒,爹说过要小心京城口音的人! 明兰若翻手就是一针狠狠扎在他的胳膊大穴上。 胖子痛得一下子大喊,半条手臂都麻痹了:“艹,你对本少爷做了什么!“ “啧,虽然你这头猪反应慢了点,但还是比我想象中倒是聪明了点。“明兰若轻嗤一声,也站了起来,有些惋惜地看着他。 胖子哪里受过这种鄙夷,他气得脸上肥肉都颤抖:“给老子抓住那小娘们,今天非要在床上弄死她!” 她看着开始单手解裤子的胖子,冷道:“如此粗鄙,你们这是知府的公子和衙役,比土匪窝还土匪!” 那大胖子没两下,就把裤子给脱光了。 明兰若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瞧着他光溜溜的下身,差点没恶心吐了。 她厌恶地别开眼,看向景和:“景和,拿下他们!” 等会拿下这混账,她非让这恶心的东西试试一辈子不举萎靡不振,变太监是什么感觉! “是!”景和直接反手旋出两把锐利的短刀,一脸阴森地朝着胖子逼过来。 都用不着叫还在收拾东西的陈宁他们出手,她自己就能宰了这几头“猪”! 胖子狞笑着带着衙役们逼过来:“行啊,小娘们还会玩刀,老子让你们看看土匪的能耐,绝对让你们这两个女奸细爽得要生要死!”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啧,这是怎么了,好热闹呀。” 那眉心一颗美人痣的红衣美少年抱着胸,斜靠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胖子恼恨地朝着他吼:“哪来的娘们唧唧太监一样的家伙,难不成也想分杯羹,这两女人是我的,给本小爷滚出去!” 那美少年略退了一步,拍了拍心口,朝着明兰若叹气:“好大声,真吓人,姐姐也被吓到了吧?” 看门的衙役不耐烦地抬脚就朝那瘦弱的书生狠狠踹去:“滚!” 谁想,他脚还没伸出去,那美少年忽然膝盖一提,轻巧地撞在衙役的胸口。 “砰!”一声闷响,那衙役胸口竟直接凹陷了一个洞,他瞪大眼,“噗”就要吐出血。 那少年却一把用剑柄托住对方下巴,狠辣利落地一抬。 “咔嚓!”一声响,那衙役直接喉骨碎裂,一口血都没吐出来,就双目圆睁,悄无声息地暴毙在地。 一切不过一秒钟的事情! 小焰子懒洋洋地掸了掸指尖上的一点不存在的灰尘:“死呢,就要死得干干净,不然血到处都是,惊吓到姐姐就不好了。” 其他衙役看着那美貌却心狠手辣的少年,脸色都白了。 出手就杀人?!手段还这样毒辣! 那大胖子气坏了,也不顾光着自己的下身,指着小焰子大吼:“岂有此理,把这个敢冒犯朝廷的贱民剁成肉泥!” 那些衙役在东北疆的地头上都是横着走的,恐惧之后,免不了愤怒地大吼:“杀了他们!” 他们齐齐拔出刀来,就朝着那少年砍过去。 却不想,此时,一把刀忽然射了进来,“噌”地一声直接插进了那大胖子的腿。 “啊——疼!!”那知府公子顿时惨叫了起来。 他生在黑辽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吃过这苦头。 胖子尖叫:“杀了他们,给老子把这些人都剁碎了!” 那群衙役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看见一大群人提着剑冲了进来。 “就凭你,也敢自称冒犯朝廷?”脸色不佳,身型高大的上官宏业领着侍卫们进来。 衙役们哪里能是王府上过战场的死士和悍兵的对手,不过几下就被打个半死,擒在地上。 “你们……你们竟然敢在黑辽城的地界对俺动手,是不想活了?”那胖子看着自己的人都被按倒在地,依然狰狞着脸怒吼。 明兰若忽然掏出一块令牌:“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秦王府……” 上官宏业看着她拿出自己的令牌,大惊失色,刚想出声阻止她暴露身份。 却见她走到胖子面前,蹲下来:“我们是秦王府属官,正要运送一批赈灾货物前往黑辽城,你对亲王府动手,可是想造反?” “呵呵……你……你们要是不放了俺,别说秦王属官,就算是秦王在这里也没法活着走出黑辽地界!” 这大帽子一扣。那胖子只僵了一下,知道自己踢铁板了,可随后又冷笑了起来。 他全然没有惧怕秦王名头的意思。 明兰若眼底闪过沉吟之色,她一番试探,这胖子是真没把皇家放在眼里,看来……这东北疆水很深哪。 上官宏业眼底此刻闪过危险狠辣的光。 他是天之骄子,哪里忍得下被如此小觑鄙视。 他冷哼一声:“小小黑辽知府,倒是好大口气,本王……大爷倒是要开开眼界!” 他提着刀走过去,那胖子吓了一跳,却不肯认怂:“你……你想干什么!” 倒是门口的小焰子忽然冷不丁地开口:“这头猪就交给我吧,毕竟论刑讯侦缉,没有比我们东厂更擅长的。” 上官宏业动作一僵,阴沉地看向面前的美少年:“东厂在这里有人手?” 小焰子大眼微眯起,露出个微笑:“当然,东厂无所不在。” 上官宏业没有再多言,神色复杂地示意自己的人退开来。 小焰子直接敲晕了胖子和那群衙役,然后中年掌柜就跟两个小二过来,将那些被敲晕的人分别悄无声息地运走。 上官宏业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驿站,竟然也是东厂旗下的势力,他越发忌惮地看着小焰子一眼。 明兰若见状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里属于东厂,那就很安全了。 她示意陈宁他们都分别退下。 小焰子却没走,反而进了屋,在圆桌边坐下,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姐姐,我睡哪里呢?跟你睡好不好?” 第211章 苍乔:今儿杀猪 明兰若一听,不忙回答,而是瞧了眼景和。 景和立刻会意地把所有人打发离开,再关上门。 上官宏业则剑眉紧拧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督主本来就交代了我要贴身伺候好小娘娘,宫里娘娘们不也都这样么?”小焰子挑眉。 上官宏业冷着脸:“本王不习惯房间里有太监伺候!” 虽然宫里娘娘们身边都有贴身伺候的太监,甚至娘娘们侍寝之后,帮着清理身体的都是太监。 可一想到这个小太监贴身伺候明兰若,他就不爽。 “那殿下可以去住隔壁上房。”小焰子笑吟吟地道,眉心一点红痣衬得他容貌昳丽,肤白胜雪。 可看在上官宏业眼里就觉得,这小子妖里妖气,长得像个男宠。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他眼底怒意顿起。 小焰子忽然一下子拉住了明兰若的衣袖,似无奈而隐忍地低声道:“小娘娘,王爷为何如此生气,我也只是听督主的命令行事啊。” 明兰若瞅着他,忍不住抖了抖:“……” 她真是不行了!这位爷到底是怎么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这种表情,说出这样婊气的话? 难怪他能成了皇帝心头“朱砂痣”,这做戏的本事……太厉害了,这人要想争宠,怕是后位都是他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男皇后! 明兰若收回满脑子乱飞的念头,叹了口气:“行,你住吧,可这只有两张床要怎么睡?” 照着她对苍乔的理解,他要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要做成,不答应他,还不知道他还要怎么作妖! “明兰若,外头人看见三人同寝,成何体统!”上官宏业恼怒地拔高了声音。 小焰子却慢条斯理地道:“弟弟病弱,姐姐带着同房照料也是理所当然,至于您,睡外头那张床呗。” 上官宏业俊酷的脸黑了黑,咬牙冷笑:“到底是东厂出来,果然脸皮厚,本王凭什么睡外头!” 什么病弱,他看看他刚才出手那个狠辣的样子,像个病弱的样子?! 明兰若眯起清艳星眸,冷不丁地开口:“怎么,殿下是真想跟我同床共枕?” 上官宏业与她对视,竟生出心虚又懊恼地感觉,没好气地道:“怎么,本王不可以,那个小太监就可以?” 明兰若瞥着小焰子,淡淡地道:“你睡地上!没有下人跟主子睡一张床的道理。” 小焰子噎住了:“……” 上官宏业忍不住得意地笑得很大声:“嗤,哈哈哈,王妃说得对!” 小焰子脸色阴沉下去。 明兰若没搭理他怨怼的目光,只若有所思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驿站……不,这个黑辽城怪怪的。” 上官宏业丹凤眼一冷:“废话,当然怪,这黑辽城怕是全在太子掌控下了!” 否则区区知府之子怎么可能对堂堂的秦王府一点都不惧怕。 “这东北,看来比咱们想的凶险,这里的人怕是不知有皇帝陛下,只知有知府大人了。”明兰若淡淡地道。 虽然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的多了,可就算欺男霸女也要讲究风格的。 那知府之子,毫无一点官宦子弟的风格,行事言谈下流堪媲美土匪。 可见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想要什么东西,就匪气去强抢的作风。 上官宏业沉了脸,他是想要帝王宝座的。 即使没有坐上去,也不能容忍这种将天子皇家视若无物的情况。 明兰若看向他:“殿下,咱们要精诚合作,否则你我能不能活着走出东北疆,还是两说。” 上官宏业冷道:“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明国公和跟着他一起赈灾的几个亲信官员不是都失踪了,只剩下一群京城跟来的酒囊饭袋。”小焰子淡淡地插话。 上官宏业和明兰若脸色都沉了下去,是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明国公八成是发现了什么,才遭了难。 “小焰子,东厂设在东北疆的缇骑处可有什么新消息?”明兰若忍不住问。 小焰子摇摇头:“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督主怀疑这边的东厂缇骑办事处可能也被本地势力腐蚀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东北疆的缘故。 “无所不知的东厂也不过尔尔。”上官宏业轻蔑地嗤笑一声。 小焰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上官宏业莫名地感觉身上被一股阴寒的气息笼罩,他僵了僵。 小焰子难得地没与他针锋相对,只起身对明兰若笑吟吟地道:“小娘娘你先休息,我一会让人送热水上来,伺候你沐浴洗漱。” 目送小焰子离开,上官宏业也起身冷哼:“我下去看看。” …… 夜色渐深。 一处黑暗的空间里,悬挂着七八具穿着衙役衣服的尸体,满地是血,宛如屠宰场。 一坨浑身光溜溜,肥硕如猪的人影被捆了手脚在石台上。 他露出的下半身肚子上已经没有了皮肤,像一团喘息血红的肉,却还活着。 凄厉扭曲的惨叫声却透不出这地下室。 胖子鼻涕眼泪一起流,痛苦无比地颤抖地呻吟—— “……呜呜……饶了我……饶了俺!” 一道鲜红的人影,手里戴着一双轻薄近乎透明的金丝手套。 美貌少年手里还握着一把刀锋轻薄,形状奇怪精巧刀子,刀锋上沾满血。 少年笑了笑,把刀子在边上的盐水盆子里浸了浸:“你怎么可以让她看见你那恶心的东西呢,伤了她的眼睛,你可赔得起?" "我错了,我错了!"胖子拼命地求饶,只恨不能跪在地上磕头。 他指尖缓缓抚摸过锐利的刀锋,居然露出个有点羞涩无奈的笑:"本座让她看我的身体时,心里都很忐忑呢,怕她不喜欢我的身体呢。" 胖子惊恐万状,只觉得面前喃喃自语的美少年,充斥着割裂又扭曲的感觉。 这……这特娘的就不是正常人啊! 那少年忽然又笑了,轻轻摸了下发鬓:"还好本座的这副皮囊都挺好看的,小娘娘应该喜欢的,她每次摸我的时候,毒。" 胖子连剥皮的痛都顾不上了,他拼命地试图扭动手腕挣脱。 少年轻哼着小曲:"好久没阉人了,今儿阉猪,也不晓得手艺生疏了没有,知府公子可千万担待着些,别生气。” 胖子惊恐地瞪大了眼:“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 不多时,鲜红的少年身影从地下晃悠悠地走了出来,随意地转着手里的薄刀。 立刻有两道暗影提着两大桶水跟了过来:“爷,给您热水,秦王去前面吃宵夜了,楼上只有那位小姐。” “不必跟着,我伺候‘姐姐’洗澡去。”少年危险地眯了眯眼,把刀子扔给他们,拿帕子擦了擦自己雪白面孔上溅到的血滴。 他慢悠悠地哼着曲儿,随意地提了两桶大大的热水上楼。 “小娘娘呀~~小娘娘~~瞧这夜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夜沉沉,侬娇娇软软,入我怀,少年红粉共风流,叫小娘娘直不起酥软腰~~” 他哼曲的声音是极悦耳好听的,只是那词儿浪荡下流得叫人脸红。 明兰若刚拆了头发,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姐姐?” 明兰若随手一挽长发,去开门。 她一开门就看见穿着红衣,眉心一颗红痣的美少年提了两桶热水放在门口。 小焰子弯着眸子笑道:“姐姐,该沐浴了,小焰子来伺候你。” 明兰若看到热水无疑是挺开心的,从进入东北疆,她窝在马车上都挺久没洗澡了,每日就是单独让景和伺候着擦一擦。 但是…… 她瞥了眼自顾自进来,替她倒水、准备茉莉香油、胰子、毛巾的“少年”。 “你要伺候我入浴?”她挑眉,眯起带着星眸,凉凉地问。 “这是我分内的事啊,姐姐。”小焰子好整以暇地弯着眸,仿佛不过是伺候她梳头一样。 再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不是。 第212章 苍乔:侍奉小娘娘,我是最拿手的 明兰若神色古怪地盯着他,问:“景和呢?” 这位爷……怎么一时间让人觉得乔装易容、拿捏人心的本事通天。 一会又让人感觉他浑身都是破绽?他这么随便,就不怕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 明兰若并不知道,苍乔这乔装侦缉的本事在她面前无法正常发挥,他总会不自觉地在她跟前露出本性来。 当然,苍乔自己也并不知道他在他的小娘娘面前,浑身都是破绽。 明兰若的表情让小焰子眯了眯眼,仿佛误会了她的想法:“景和去给姐姐准备宵夜了,姐姐是觉得我伺候得不如景和好吗,我在宫里也是伺候过娘娘们的。” 在马车上,一直都是景和伺候她擦拭身体。 明兰若微微挑眉:“你叫姐姐,叫得还挺顺口的。” 他这一声声“姐姐的”叫的,毫无心理负担…… 谁能想到这张细白脸皮和少年削瘦的身子骨,背后是气场强大,威势逼人的东厂掌印提督呢? 小焰子一脸无辜又坦然:“要进入黑辽城地界了,自然要谨慎点,习惯了新称呼,也免得露出马脚,不是么?”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道:“谢谢,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她在苍乔面前都做不出宽衣解带,光溜溜洗澡的举动,何况他还换了一张脸,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样子,连声线都变了,她更觉得不自在。 小焰子眼珠子微转,认真道:“我在屏风外等着姐姐可好?刚才我去审了那胖子,有些有趣的消息呢。” 明兰若一听,只犹豫了一瞬间,便点头:“好。” 隔着屏风,应该没什么,他们之间都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情了……虽然尚未到最后一步。 她转到了屏风后,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件将袍子挂在屏风上。 看着满桶热水,她雪白的脚尖儿点了点水,试好了水温,于是跨进浴盆。 温暖的热水淹没过柔软的皮肤,她满足地叹息,坐在盆子边上闭上眼享受久违的舒适感。 “好久没泡澡了……真是解乏。” “姐姐舒服就好。”屏风外传来小焰子含笑又温柔的声音。 明兰若有点懒洋洋地问:“那胖子,审出什么来了,他送什么人进山?” 小焰子道:“他是黑辽城知府的第二个儿子,但是庶出,这次是送一批人进山开矿。” “进山开矿,开什么矿?”明兰若骤然睁开眼,长白山矿产资源丰富,但是开矿这种事需有皇家授权。 “铁矿,但并没有向朝廷工部、户部报备过。”小焰子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幽幽淡淡。 明兰若闻言,忽然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啊,那可真有趣了。” 私开铁矿?是练兵器造反,还是走私? 历朝历代,朝廷的盐铁铜都是专卖,防的就是造反,开私矿更是要诛三族的! 她心中忽然一动,“哗啦”一声,她几乎就要从桶里坐起来:“我父亲他难道是……” 一双微凉又修长的手忽然按在她的雪白光裸的肩膀上,不让她从热水里出来:“天冷,姐姐不要出来,小心着凉。” 明兰若娇躯微僵,他什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她竟一无所觉。 “你怎么进来了……”她很有些不自在,眉心拧起。 小焰子却拿了帕子,沾了茉莉油慢条斯理地替她揉按肩颈:“我怀疑,明国公可能在赈灾时发现黑辽知府开私矿的事情,所以才失踪了。” 明兰若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引到了正事上,她忍不住担忧地咬着唇:“照着黑辽知府这一手遮天又匪气十足的样子,父亲……父亲还能活着吗?” 她原本以为父亲还是如前生那样,落入太子一派的人手里,被太子囚禁,断去双腿,可至少还有命。 但如果父亲是发现了黑辽知府‘开私矿、造兵器’这种事情,只怕不会有命了! 她太大意了,当初只想办法让上官宏业派人去保护父亲,她应该当时就自己亲自来东北疆的!! 明兰若一时间心头难受到极点,忍不住红了眼睛,身体都开始发僵。 小焰子见状,忽然抬手用指尖点了茉莉花油,慢慢地替她揉按太阳穴,悠悠道—— “放松!黑辽知府虽然恣意妄为,一手遮天,但明国公是朝廷大员,一旦身亡,必定会引起朝廷上下注意, 东厂也会追查到底,他们囚禁明国公,却未必敢对国公爷动手,否则现在国公爷的死讯就已经出来了。” 太阳穴传来微凉舒适的揉按感,让明兰若的焦虑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疲倦地靠在桶边深呼一口气:“没错,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切尚无定论!” 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父亲到底是在太子人马手里,还是在黑辽知府的手里,谁也不知道。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小娘娘太累了,好好休息,把一切都交给我。” 少年温柔微凉的声音,伴随着空气里幽幽的茉莉花香仿佛有催眠的魔力。 她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宛如一脑子的浆糊。 按在自己额上的微凉带着薄茧的长指,一揉一按像抽离了她的神智。 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原本抱着毛巾挡在胸口的手臂,少年的指尖便肆无忌惮地一路向下,掌心覆在她心脏上。 明兰若轻抽一口气,颤了下,柔软娇嫩的心脏仿佛都要被他微凉修长的手指握在手中把玩。 她却无力睁开眼,向更深的温柔的黑暗堕去。 她皙白小脸忽然被小焰子另外一只手托住,少年忽然低下去,竟低头肆无忌惮地狠狠吻住她丰润的唇。 “唔……”明兰若迷糊地挣扎了一下,却因为他口鼻间熟悉的气息,慢慢地沉沦下去,然后……没了声息。 怀里的人儿已经彻底昏睡过去,可小焰子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小娘娘,不得亲近这些天,他忍耐够了。 他轻巧地拿了布巾把水里昏睡的人儿捞出来,仔细地裹好,然后抱上了床,用被子裹着,恣意爱怜地亲吮抚弄了许久,纾解够了自己的相思之苦。 他才按捺下心底欲念的焰火,哼着江南小调,像打理娃娃似的替她穿好中衣,替她拢好被子。 随后,他起身把那瓶茉莉味的特殊香油仔细地收进自己腰间的袋子里。 波斯帝国进贡的好东西,能让人迅速进入沉眠,打雷都不会被惊醒,可却和被下迷药后,人醒来会难受不同。 此物是养精蓄锐和解乏放松的好东西,用了这精油的人,第二天会精神百倍。 最合适一路精神紧绷,脑子里总在想事,疲惫的小娘娘了…… 能让她睡个好觉,也能让他一解相思苦,一箭双雕。 小焰子弯起眸子,露出个愉悦的笑容。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道不悦的男音忽然响起。 小焰子一顿,从屏风后绕出来,朝着端着夜宵进来的上官宏业,懒洋洋地道:“伺候姐姐沐浴,大官人不是知道么?” 上官宏业盯着他,总觉得面前的少年周身那种餍足的气息,眉梢眼角都带着诡异的味道。 像是刚吃饱的妖兽一般。 他眉心微拧,心底不舒服:“出去!” “好。”小焰子挑衅地弯起眸子,竟转身离开。 这小太监竟没跟他顶嘴? 上官宏业沉默了一会,站到屏风边上,看着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子,不知为什么,竟松了口气。 他真是疯了,一个小太监能对她做什么?! …… 第二日一早,明兰若起身下床,迷迷糊糊地差点踩到睡在自己床边的人影。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不是姐姐说让我睡地板么?”小焰子懒洋洋地坐起来。 明兰若有点呆呆地看着穿着雪白中衣的美少年。 她昨天晚上是怎么上床的? 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就记得他替她揉着太阳穴,然后……睡着了? 可是,她整个人神清气爽,也不像被下药的样子,她纳闷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面前的人。 奇怪,苍乔到底能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他不需要变幻身形么? 第213章 她居然喜欢太监,不喜欢男人?! 小焰子揉了揉眼,完全是一派少年的模样,抱着被子打哈欠:“姐姐,怎么了,要用早膳吗?” 明兰若迟疑了一下,看向屏风外,上官宏业不知道起来没有?这两个昨晚竟能和平共处一室? 小焰子见她不搭理自己倒是向外张望,乌眸里闪过冰冷阴沉的光:“秦王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姐姐很想他?” 明兰若心不在焉地道:“别胡说,景和呢,昨晚她睡哪?” 她起了身,小焰子也跟着起来,拿了她的衣衫过来伺候她穿衣。 “景和去准备早膳了,有我在这里,姐姐不放心吗,一定要景和?”小焰子有点不高兴,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明兰若垂下眸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伸开手,让他替自己系腰带:“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 苍乔也不是没有替她穿过衣衫,可她就是不习惯,老觉得自己像他掌心的人偶娃娃,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小焰子替她系了个极漂亮的蝴蝶结,弯着眸子欣赏自己的杰作:“姐姐的腰肢好软,宫里哪个娘娘都不及的,难怪督主喜欢。” 他昨晚把玩了许久,那软腻纤韧的感觉还在掌心里。 明兰若微僵,涨红了脸,瞥着他,这无耻混账真是嚣张! 她眼珠微转,忽然轻哼:“是吗,我还喜欢督主是个太监呢,身上没其他男人的臊味,他要像其他男人一样,我还不喜欢了。” 说罢,她也没管小焰子如遭雷击的样子,转身就施施然地下楼吃早点去了。 小焰子抱着她的袍子,整个人都陷入了错愕震惊之中…… 什么?!他的小娘娘喜欢他当太监! 那是不是……他要是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了,她就不喜欢了! 晴天霹雳! 小焰子整张脸都满是阴云。 …… 第二日一早,陈宁、景和等人早早就套好了马车,在等着出发。 天气还是冷飕飕的,马车外夹着湿气的寒风还是刮得人骨子疼。 马车里放着鎏金暖炉倒是一片温暖,只是气压有点低,仿佛比外头还冷。 “慢死了!”上官宏业阴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酷面容,冷冷地看着明兰若和闷着脸的小焰子。 明兰若星眸懒懒地瞥他一眼:“有劳大官人等着了。” 小焰子直接心不在焉地行礼之后,就盘腿坐一边发呆去了,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上官宏业阴着眸子,心烦意乱地别开脸。 一大早起床,他就看见这个小太监坐在明兰若床边,给她盖被子。 一想到这小子连明兰若洗澡都看过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却连她的手都没摸过,就莫名地烦躁。 他干脆起床就出门练剑和盯着车队启程了。 可总要同车出行,避不开三人同处一室。 三人各怀心思,车队还是出发了。 终归是五月底了,山路虽难行,但冰雪消融,一行人赶路也容易了许多。 眼见着再过两个时辰,穿过一片树林就能上了去黑辽城的官道,大家伙都松懈不了少,有说有笑。 此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尖锐胡哨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一片箭羽朝着他们车队激射而来。 护在最外头的不少秦王府护卫一时不备,竟都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车内三人顿时齐齐脸色微变,明兰若和上官宏业是惊,而小焰子是某种被打扰之后的不耐烦。 好在整个车架用的都是最坚硬的红木打造,还特殊处理过,刀枪不入。 甚至看似普通的车帘都是用天蚕丝织就,最能抵挡飞箭,甚至流火,他们并不会受伤。 上官宏业直接沉了脸,看了眼窗外,周围山上那些匪徒看起来声势浩大,竟像是有数百之众。 他眉心一拧,低咒了一声:“遇上绿林匪徒劫道了,你们在车里呆着,否则我可管不了你们死活!” 说罢,他提剑下车。 明兰若看了眼窗外,神色倒是不显惊慌,她其实知道往东北不会太平。 大雪成灾,饿死冻死不知多少人,东北疆原本就不少悍匪,这次雪灾肯定导致更多活不下去的百姓落草为寇。 但眼见离黑辽城不远了,她以为这一次出行还算能顺利,结果还是遇到打劫的了。 窗外的景和、陈宁、周如故一行二十余赤血精锐并不出击,他们只负责护好马车,打下那些飞羽箭。 明兰若车窗边,一边冷静地观察外面的情势,一边盘算着目前情况。 “这些匪徒都是乌合之众,东北缺粮,他们无力下山追击,只要抵挡过第一波攻击,咱们立刻驾车离开这片林子,就能马上脱身!” 山匪人多,但也不过乌合之众,就算没有秦王府那些厉害的护卫和府兵,以赤血精锐的本事,也能将他们护着离开。 所以她一点都不慌,。 何况上辈子,她作为手握实权的侧妃陪伴太子和秦王出行过,别说遇到刺杀袭击,她自己都策划过好些刺杀行动。 明兰若老神在,身后忽然传来小焰子幽幽的声音:“姐姐就这么有信心,王大官人撑得住?” 明兰若看着上官宏业手提长剑,飞身上马,指挥着一众侍卫死士们迅速结阵。 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有了主将指挥,迅速地恢复冷静,将伤员拖到隐蔽处,又组织箭阵迅速反击。 藏在山坳里的匪徒们射箭准头,怎么会及得上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多时,惨叫声更多在山坳匪徒里响起。 明兰若眼底闪过复杂:“这位爷也算是个武运昌隆的了,以前上过战场,是一员悍将,倒可以放心他指战的本事。” 如果只是个闲散吃喝拉撒的王爷,秦王上官宏业也不敢觊觎皇座了。 他倒是实实在在一员悍将,曾代皇帝出征,很有战绩。 千军万马中一杆银枪挑落好几个敌帅脑袋,有“战王”别号。 这也是她前世为何对秦王一见倾心的缘故。 白马银枪俊朗少年将军,得胜归来,率千军进城的意气风发,满城少女几个人不犯相思病。 “看样子,姐姐果然对他真的很了解,也曾很倾心,姐姐不是不喜欢男人身上的味道吗?”小焰子声音里带了点冰冷的嘲谑。 明兰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也知道是曾经了,少阴阳怪气。” 小焰子郁闷了:“……” 两人话音刚落,明兰若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森林里又奔出一辆马车,还有好几个骑马朝着他们慌张冲过来的护卫。 “救命啊,有土匪!”那群人朝着他们奔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 明兰若一惊,顿时明白这是另外一队商队,刚好撞上了土匪打劫她和秦王的现场! 此刻,山坳里突然又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骨哨声。 随后,山坳里匪徒那射出的箭竟都带了火油! 马车做了防火,确实不容易烧起来,可是马儿们却不防火,还怕火! 明兰若前生也在雪中遇过袭,她立刻机警地冲着窗外众人下令:“快退,避到雪杉树下!” 第214章 血修罗再临 雪杉树枝丫茂密,能很好的地挡住火油箭! “是!”陈宁得令,立刻带人一边拦截火油箭,一边指挥车队闪避到雪杉下。 车夫立刻听令,拉着受惊嘶鸣的马往后退,这才险险避开那些射来满是杀气的火箭。 可是,他们的车避开了,另外那一辆朝着他们冲过来的马车,没有明兰若的提前预警指挥,自然没有避开。 拉车的马一下子嘶鸣着仰起马蹄,拉得那辆马车都翻覆了过来! 里面一下子掉出来了两道尖叫的纤细人影,分明是两个女孩子,看穿着打扮也是本地富贵人家。 她们砸在泥地上,翻滚到了上官宏业附近不远处,狼狈万分,但看起来只是摔疼了,倒是没有见血。 女孩子们摔下马车,立刻勉强站起来,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明兰若等人的马车方向跑。 “救救我们!” 女孩子们的声音尖锐,上官宏业转头看见了,眉心一拧:“凌波,去把人救过来!” 救下黑辽城的富贵人家小姐,救命之恩也会有利于他们打探城中消息。 凌波是上官宏业身边第一高手,见自家主子这里无碍。 他飞身过去,不过一个起落就揪住了两个女孩子的腰带,足尖一点,直接就扔到了明兰若马车前。 但凌波把人扔在马车前,转身就回了上官宏业身边。 小焰子冷眼看着,嗤笑一声:“啧,他倒是会做好人,倒是叫姐姐来收拾首尾。” 明兰若颦眉,她清楚如果不救人,这些女孩们落在土匪手里会是什么惨烈下场! 既然上官宏业出手了,人都扔到她面前了,还真能不管吗? 明兰若掀了帘子,看向景和:“景和,把人先带去后面的马车吧。” 可那两个姑娘像是被吓怕了,景和一过去,她们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死死抱着她的腿脚,哪里还能走得动。 被他们这么一抱,周围还不断有火油箭飞过来。 景和只得反手劈开那些箭,好在还有赤血的其他人在,能帮着掩护,但那两个姑娘是瘫软如泥,动弹不得的样子。 明兰若见状,只能下车去帮景和解围:“算了,让她们先上咱们这一辆马车吧,等击退了山匪再说” 说着,她利落伸手一把拉住离自己车前最近的一个女孩,将她从景和身边拽开,推到车上:“小焰子,你接着人!” “上官宏业这白痴真能找麻烦!”小焰子不耐地蹙眉,却配合极好地稳稳抓住了明兰若推过来的女子,将对方拽上车。 “快,快,还有我们小姐,你马上给我把她带上来,我家老爷是黑辽城知府,必定重重有赏!”那丫鬟惊魂未定,立刻冲着明兰若尖叫。 丫鬟颐指气使的语气本该让人不舒服,但明兰若却明眸里闪过异样的锐光。 黑辽城知府之女,可真是巧了呢,知府大人跟下猪崽一样,孩子还真是满大街走。 她弯起唇角,刚有一个知府少爷做消息来源,现在又送上门来个小姐,倒也不枉配合上官宏业这次管闲事。 她伸手和景和两人一起动手,把打扮精致女孩子的女孩从景和大腿上硬扯下来,正打算继续把那吓僵的姑娘推上车! 但,此时,山匪们发现了她们这里都是女子,忽然听得一阵厉风响,竟有七八支火油箭朝着她们的方向激射而来。 景和脸色一冷,敏捷地一个折身,反手两把短刀转出寒光四射的刀花,“咔嚓!”几声砍下那些箭。 可这却是连珠箭,还有一支朝着明兰若背心刺去。 依照明兰若的身法,慕青书都打不到她,何况一支已经被她发现的火油箭。 她没什么表情,只略一动身形就能直接避开了袭来那支火油箭。 可明兰若拽着那女孩子却突然尖叫一声,像是被箭吓到了,竟拽住明兰若猛地一拉挡在她面前。 她甚至手脚并用地蹬了一下明兰若,直接扑进车里:“有箭,有箭!” 明兰若被她这么一扯,一蹬,那支原本已经避开的火油箭直直朝着她后肩狠狠插过去。 千钧一发,一道寒光忽然从帘子里射出。 “哐~!”一声,那火箭被打歪,危险地蹭着明兰若的肩膀过去,火油却烧着她的发辫。 景和立刻敏捷就拿着披风朝着明兰若劈头盖脸地包住了,将那些火油扑灭! 而马车里,小焰子脸色冰冷,见她避开了火箭才略放松,正打算掀开车帘,下车查看明兰若的状况。 可方才扑进车里的女孩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厉声命令:“不准出去,你要在这里保护我!” 唐丽兰看着自己抓住衣襟的少年,原本是要骂他的。 可她抬头一看他的脸,竟是个眉心有着鲜艳美人痣、斯文俊美到极点的江南少年。 她在东北疆长那么大,见的都是粗犷高大的汉子,哪里见过这种身上都带淡淡香气,俊美无双的江南美少年。 何况,他这副斯文秀美的样子和他刚才砸茶盏出去的凌厉果决,截然不同。 这种反差让她莫名地心跳加速。 “我是黑辽城知府家的小姐,我害怕,你要保护我。”唐丽兰不自觉地软了声音,顺带炫了一把自己的出身。 东北地界没有人听到她的出身,会不恭敬和听话的。 可下一刻,她就感受到一股阴狠又满是厌恶的寒意:“放开本座,脏死了,她如果有事,你就死定了!” 随后,她就被对方“啪”地一巴掌,狠狠抽在脸上,然后捏着手腕直接甩开了! 唐丽兰一下子被撞到自己的丫鬟身上,捂住发疼肿胀的脸,一时间竟懵了。 她竟被那外地少年甩了一巴掌?! 他怎么敢打她堂堂知府小姐?! 下一刻,明兰若则突然觉得自己被一把抱进宽阔的怀里。 她一愣,转头就看见一张文气白皙的少年脸,他脸上满是阴郁和担忧。 她忍不住摸了摸了头发,宽慰他:“我没事,就是头发烧了点。” 也不是什么大事,景和马上就灭了火。 她虽无内力,但前生跟着秦王府那位凌波侍卫长学过闪躲身法,避开那些箭还是可以的。 “你要有事,这些人都别想活。”小焰子见她无事,眼神里的暴戾慢慢隐没。 他弯唇一笑,眸子深深看着她,似春光清朗,偏说出口的话还是残酷阴狠。 她被他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你……。” “好好坐着,不要再出马车了,我一会就回来,听话。”小焰子一把抱起她的细腰,把她送进车里。 明兰若听着有点不对劲,再转头,竟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小焰子,人呢?”她忍不住问一边赶来守着的陈宁。 陈宁神色凝重又复杂:“那位,不见了。” 他从未来没有见过这样诡魅又诡异的身法,宛如鬼神一般,眨眼就不见了! 明兰若有些担心地四处张望。 …… 但此刻,山林间混乱的战场上,没了小焰子的踪迹。 他正站在山坳之间的一株高大树木之下,一身猩红袍子在寒风中猎猎飘荡,像一幅鲜红的地狱修罗旗。 一群山匪不敢置信地看着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之中的人影。 “他……是怎么上来的?” “管他怎么上来的吗,一个弱鸡,宰了下酒!” “别急,他比娘们长得还漂亮,先上了再说,看看和娘们有什么区别,哈哈哈!” 一群牛高马大的山匪们,直接抄起刀剑长矛朝着他冲了过去。 小焰子淡淡看着那群杀气腾腾的高大山匪,似觉得有趣地弯起猩红的薄唇,眉心的美人痣妖异。 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一翻,袍子中阴寒劲风聚拢,地面无数落叶忽然倒转,在他掌下凝聚成了一片诡异的旋风。 他随意地抬手,指捏莲花诀,似佛陀结印,轻飘飘地一挥袖。 那诡异的落叶旋风朝着扑到近处的数十山匪们扑去。 所有落叶沾上人体的那一刻,所有的山匪们瞬间僵住,面孔瞬间扭曲,眼珠爆突,口中如喷泉一般地爆出血花。 他们惨叫着倒地,数十人口中的鲜血染红了那飞舞的诡谲落叶。 那飞舞的落叶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因为血的加入扩散成恐怖的大片血旋风,有生命一般朝着其余惊恐的匪徒扑过去。 “血妖王……一定是我们惊动了血妖王,他要吞人精气……快……快逃啊!” 所有人惊恐万状地尖叫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攻击秦王的车队 可是他们奔逃的速度赶不上暴血旋风,很快匪徒们都痛苦地倒地,尸横遍野。 听着匪徒们这么叫自己,红衣少年似觉有趣,他享受杀戮和惨叫,但很少有人敢给他编这些奇怪的外号。 “杀……老子杀了你这妖王!” 一个将近两米高的光头悍匪杀红了眼,看着替自己挡血雾的弟兄死去,不信邪地朝着刀砍向树下的红衣少年。 “咔!”少年甚至没看他一眼,修长的手指一抬,就随意捏住了他的咽喉。 他指尖轻轻一捏,喉骨碎,那悍匪瞪大眼,吐出血无声息地倒下。 红衣少年没什么表情地拿帕子擦了擦手。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轻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不耐地道:“把那些逃掉的垃圾清理干净,不留活口。” 今日小娘娘差点被垃圾们伤着了,他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他不开心,大家都不要开心了。 “是!”他身后不知何多了上百道幽暗穿着白色劲装的鬼魅人影,迅速地消散在林间。 山林空寂,尸横遍野。 第215章 诱供 实在没看到人去了哪里,明兰若干脆回马车上等,她相信有苍乔的加入,这场战斗不会太久的。 明兰若拿着把剪刀,开始面无表情地修剪自己被烧焦的头发。 毕竟上头还沾染了火油,万一沾了火星又得烧起来是个麻烦事儿。 唐丽兰和丫鬟琼儿惊魂未定地坐在一边。 唐丽兰捂住脸,盯着明兰若,见她眉如翠羽,星眸琼鼻线条带着一股锋利的冷意,却生了丰润柔软的红唇。 冷艳与娇妩糅杂出清艳的惑人气息。 她眼底闪过妒意,突然开口:“你们是什么人,卖货的商旅?” 怎么会有女人长成这种勾人的样子。 明兰若淡淡地道:“是。” 唐丽兰一听,脸上闪过轻慢又骄傲的神色:“我是黑辽城知府的女儿唐丽兰,你们是要去黑辽城做生意么,黑辽城是我爹的地盘,你们救了我,是你们的福气!” 明兰若修剪头发的手腕一顿。 救了她,是他们的福气? 她眯起星眸,轻哂一声:“是啊,可真是福气。” 但对于黑辽城知府,就不是福气了。 唐丽兰见她“奉承”自己,脸上表情好了点,忽然又尖锐地问:“刚才那个打我的少年,跟你是什么关系?” 明兰若一愣:“他打你了?” 她这才注意到唐丽兰半边脸是肿的,巴掌印清晰异常。 苍乔……八成是看见这女人差点害自己受伤,愤怒之中打了这位知府家的小姐。 她垂下眸子,弯起唇角,心底有点暖暖的。 “你笑什么!你可知道在黑辽城,没有人敢动我家小姐一个指头,你们还想不想活!”丫鬟琼儿尖刻地厉声训斥。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 哦? 一个字眼硬生生地堵得唐丽兰和琼儿两人都噎了一下,脸色不好。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放肆!”唐丽兰拧起眉头,她原本五官是大气的,也算漂亮,高鼻圆眸。 但脸上线条有些硬朗,一生气就更显凶相了。 区区一介商人,竟敢轻慢她这个贵人! 明兰若慢慢地道:“唐大小姐,听说您家兄弟姐妹上了族谱的有二十七人,没上族谱的不知还有多少位,知府大人难道不疼爱你,出行竟没带几个侍卫,遭此大难?” 唐丽兰没想到一个商女竟然知道那么多,顿时被戳到了痛处。 她拔高了嗓音:“我可是府上第一个女儿,我姨娘可是父亲最宠爱的三姨娘,除了大夫人,谁都越不过她去,我今日是临时回府,才没带人!” 明兰若眯了眯眸,温淡地笑了:“你兄弟姊妹众多,唐三小姐还能得宠超过嫡出的姐妹、兄弟?” 唐丽兰面露得意之色:“哼,那是当然,长白山这几个月都封山了,擅入者格杀勿论,家中除了我几个兄长外,爹爹只允许我和娘亲、弟弟进白长山泡温泉。 今日如果不是着急回家,坐了没我家府徽的马车,那些山匪怎么敢招惹我!” 禁地——长白山…… 明兰若握住剪刀的手一顿,若有所思。 看来黑辽知府不但在长白山里开矿,还在那里修建了别馆,至于突然封山,难道是因为他们抓了父亲的缘故? 而且山匪会避开看见黑辽知府家徽的马车,是因为畏惧黑辽知府,还是因为他们有勾结? 明兰眼珠微转,轻哂一声,开始诱供:“你那些兄弟也是去泡温泉,倒像一群姑娘。” 唐丽兰娇纵地冷哼:“你这种人懂什么,我的兄长们都是为父亲办差,去做大事的!” 明兰若挑眉:“做什么大事?” 唐丽兰一僵,眼神有些闪烁:“反正就是做大事,女人家不掺和男人的事,在内宅好好享乐就行。” 明兰若看着她那支支吾吾却强撑声势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庶出的知府小姐只知道享乐,什么都不懂。 她轻笑,试探明国公的消息:“你那么受宠,那朝廷来了钦差大臣,你可有机会吃钦差大人的宴席?” 唐丽兰没好气地道:“那种宴席,谁稀罕,我娘都说了,那钦差要不懂事,吃的就是断头饭!” 明兰若的手顿住了,眸光森凉地看向她:“你说什么,钦差是陛下所派,你这话就是大不敬!” 唐丽兰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想骂人,却又想起她是外地人。 于是,她没好气又骄傲地冷哼:“在东北疆,只有对我爹不敬,才是大不敬,钦差算什么东西!” 明兰若冷冷地看着她,被教养得这样无脑,什么都敢说,大约是因为在黑辽城地界上横惯了。 这区区一个黑辽四品知府,权力竟远超封疆大吏——二品布政使,隐约有藩王的气势了。 简直像是国中国,果然是要造反吗? 那倒是有趣了,她这算不算反贼遇上了另外一波反贼,倒是好机缘。 明兰若问完了自己想问的关键信息,又简单询问了一下知府和府中夫人、姨娘的喜好。 寻常人听见明兰若问这些,多半要生出疑心。 但唐丽兰却只骄傲又轻蔑地看着她:“怎么,想讨好我爹娘,就凭刚才那少年这样对待我,我不让我爹娘打杀了你们就算是还你们救命之恩了。” “什么救命之恩?”一道冷冷、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一只大手掀开车帘子,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 明兰若看着上官宏业提剑过来,车外已经没有厮杀之声,就知道战斗结束了。 但是…… 她目光落在上官宏业腰上那一道血痕,蹙眉:“你怎么受伤了,其他人怎么样,我只能就地先处理严重的伤患,其余的要进城再说!” 此行上官宏业一行人是有用的,她自然希望他们不要一开头就出现折损,影响后续的计划。 但…… “真难得,小娘子也会关心我,都是一些小伤。”上官宏业却挑了剑眉,似笑非笑地上了马车。 虽然是仓促应战,但上官弘业身边的侍卫和死士大多都是跟她上过战场的,应战能力非凡,基本没有人受重伤。 明兰若蹙了下眉,她不喜欢他这么叫自己,但现在有外人在,她忍了,只拿了医药箱:“大官人坐下吧,我替你处理伤口,一会再下去给其他人处理。” “好。”上官宏业莫名地心情不错,他其实就是不小心被火油箭蹭了一下,划破了一层皮。 唐丽兰看着他们,忽然开口:“你是谁,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刚才那个少年和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和之前那个美貌少年不一样,面前这个男人眉目俊朗非凡,自带一股俊酷煞气,宽肩窄腰,高大宛如征战疆场的将军。 完全是黑辽城崇尚武德风气喜欢的美男子! 上官弘业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黑辽城女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在审讯人呢?有病吧?! 他懒得理会唐丽兰,径自地坐到明兰若身边。 他扯开上衣,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处理的时候小心点!” 唐丽兰顿时捂住脸,发出羞涩的尖叫:“啊……你这人怎么忽然脱衣服?” 上官弘业冷漠地嗤笑:“这是我的马车,这是我的娘子,我在我娘子面前脱衣服,关你什么事?” 唐丽兰愣住,恼火地抬脚就下车,同时没好气地瞪了明兰若一眼,只在心里轻蔑地唾弃明兰若—— 这个商户之女的男人竟这么出色,一定是用手段勾引来的! 而且有了丈夫,这女人身边还养着一个美少年,真是浪荡下贱的南方人! 看着唐丽兰主仆气冲冲地下车,上官弘业嘲讽地道:“你看你救的都是什么东西?” 明兰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淡定地道:“那是你让我救的‘好东西’,大官人忘了?” 上官宏业一噎,他才想起来,是自己叫了凌波去救回来打探消息的。 他不做声了,只冷哼一声,任由她替自己处理伤口。 她微暖细腻的小手,指腹略带薄茧,在他伤口附近这么轻触,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肉,让上官宏业身体微僵。 但他却又享受这一刻被她照顾的感觉,仿佛那一瞬间,她真是他的女人。 上官宏业若有所思地盯着明兰若,眼神深沉而微妙。 …… 而山坳之中,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所有的尸体都凭空消失一般,只剩下满地猩红、 秀气的少年轻哼着江南小调,慢慢地穿过猩红的雪地。 杀戮后的兴奋和刺激需要时间平复。 他可不想吓着他的小娘子,虽然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他杀人。 可是这次……身体里的兴奋有点超乎寻常……是因为治疗服药的后遗症吗? 他眯起狭长的眸,舌尖不自觉地轻抵了下后槽牙,心底莫名涌起诡异的欲望。 脑海里竟浮现出昨夜明兰若雪白娇躯软软地被他揽在怀里,姑娘安静睡着,乖乖巧巧地任由他为所欲为的样子。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少年突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袍子下方。 他伸手将自己翘起来的衣摆慢慢拉平,遮掩好,却又忽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看来小娘娘是个神医,用她来治疗他的“痼疾”很有效,他居然会有反应了。 他猩红唇角弯起愉悦的笑容,摩挲着自己藏在护腕里的翡翠珠串。 东北疆这一行,他收获不会小,权也要,人也要! 他轻快地掠回了车队附近,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唐丽兰和她的婢女正在车下议论。 “啧,好不要脸,就算是夫妻,也不该一上车就脱男人衣服,南方人就这么厚脸皮?” “谁说不是呢。” 小焰子瞬间眯起暗沉的眸子。 脱衣服? 第216章 嘶嚎野兽 小焰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唐丽兰一看见他,红衣翩跹,眉目如画,却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寒意。 顿时心头忽地一跳,她张嘴就喊住他:“喂……你……” 少年视若无睹地掠过她,往马车走去。 唐丽兰气到了,竟伸手去抓他的衣袖:“你站住,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少年已经蝴蝶一般落在车上,抬手就去掀车帘子。 帘子被掀开,冷风灌入,上官弘业背上一冷,正恼火地想说什么:“干什么……” 小焰子瞧着明兰若正伸手替上官宏业腰间缠着棉布条。 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明兰若主动依偎进了上官弘业结实的上半身。 冰冷的凉风卷进来,带着血腥味。 上官弘业几乎都有一瞬的错觉,那人影身上的寒意化作无数利刃要将他肢解。 他汗毛倒竖,肢解握剑,警惕地看着马车门口的人影。 俊美少年站在马车前,脸色竟带着莫名的苍白和阴郁地死盯着他。 但片刻之后,他冰冷的眼珠转向明兰若:“我打扰二位了么?” 明兰若略僵了一下,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能让醋缸这时候炸裂。 于是她仿佛一点没瞧见他阴沉的脸色,手上动作没停,淡淡地道:“事儿办完了,就上车吧,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说着,她利落地用剪刀剪掉那细棉条,给上官宏业裹完伤。 她温淡的声音响起,小焰子身上的寒意竟似冰遇到了火,一下子融了,他眯了眯眼,直接进来坐好。 “我就说了吧,那女人在车上不知廉耻地纠缠男人呢!” 唐丽兰的那个婢女琼儿看出来自家小姐的目光一直黏在少年身上,便冷嘲热讽起来,给明兰若身上泼脏水。 “啪!”又一只茶盏狠狠地砸了出去,这次砸在琼儿的脑门上。 琼儿惨叫一声,捂住脑门哭出声来。 “你!”唐丽兰愤怒地瞪着小焰子。 却见他掸了掸衣袖,冷漠地道:“再敢对姐姐出言不逊,下次就割掉你的嘴!” 他烦得很,一肚子气没处发,倒是有蠢货送上门来了。 少年阴狠冷漠的样子,愈发显得眉目惑人,让唐丽兰心头一颤,竟收敛了嚣张的样子,呐呐道:“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你姐姐啊。” 姐姐吗? 原来是他姐姐,难怪他那样维护那个女人,那就……算了。 明兰若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唐丽兰身上对她的敌意竟然消融了大半。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唐丽兰,这女人不会真对小焰子那张假脸皮一见钟情了吧? “景和,请唐小姐和她的丫鬟去后面的马车休息,替那丫鬟包扎一下。” 景和立刻上来,冷着脸道:“请吧,唐小姐。” 唐丽兰却眼珠子一转,道:“不,我要坐这辆马车!” 上官宏业冷笑一声,懒洋洋地交叠了长腿:“呵,凭什么让你坐!” 唐丽兰被他森冷的目光一扫,竟是一窒,心底愤然,她在东北疆都是男人们捧着她,是出名的美人,这些南方的男人眼瞎吗,竟这样对她? 小焰子忽然眉心一拧,低低出声:“姐姐,我不舒服。” 明兰若一惊,立刻不客气地看向唐丽兰:“唐小姐,我要给小焰子看诊了,你要是不想去后面坐车,就骑马吧。” 她径自关上车门,景和不客气地伸手就拽着不情不愿地唐丽兰离开。 明兰若立刻看向小焰子,伸手摸上他脉搏,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 小焰子伸出手,淡淡地道:“我手背割破了。” 明兰若捧着他皙白修长手背一瞧,上面一道细长的血痕,像是新划的,血痕已经凝结了。 “哈,哎呀,好惨啊,指挥同知大人再不治疗,这伤口就要愈合了吧,还是你自己指甲划的?”上官宏业忍不住讥讽地笑了起来。 小焰子不说话,阴沉沉地瞥着他。 上官宏业:“……” 怎么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呢? 明兰若却小心地取了药水和剪成小块的棉布丁帮他擦拭:“怎么那么不小心。” 上官宏业冷哼一声:“你还真当他是你亲弟弟不成?” 那么温柔小心,让人看着真不顺眼。 小焰子却揉了揉眉心:“姐姐,我晕血。” 说着,他干脆就躺了下来,把头枕在明兰若的腿上,顺便挑衅地看着上官宏业。 明兰若:“……” 上官宏业:“……” 这借口,真是太假了! 上官宏业才要开口讽刺,却见明兰若虽然表情怪异,却没推开那少年太监,而是轻咳一声:“你休息吧。” 随后,自顾自地去跟窗外景和交代处理伤员的事去了,由着那小子躺在他腿上。 上官宏业恼火得很,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眼热—— 太监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他……也想躺…… 呸!他想个屁! 等到众人都收拾完毕,车队再次朝着黑辽城出发。 剩下一路上,倒也算安稳,除了唐丽兰不满意自己必须坐后面的马车,还想要小焰子去陪她以外。 当然,明兰若不会同意,一车队的人都懒得理她。 但快到黑辽城后,唐丽兰很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行人去黑辽城,表示她会热情招待‘救命恩人’进府居住。 这样直入敌营深处的事,上官宏业和她、小焰子商量了一番,都同意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占地巨大,比上官宏业的秦王府还要大的知府居处,众人还是忍不住怔住了。 那是个像堡垒碉楼一般的巨大建筑,墙体几乎如城墙一样厚实,有塔楼瞭望哨、有机关、有铁栅和窗扇,外设铁板窗门,有剑矛孔…… 厚实坚固,不怕匪盗凿墙或火攻。 “这……怎么像个军事要塞?”上官宏业纳闷了,怎么会有人在黑辽城内搞个城中城? 唐丽兰对长得好看的男子总是多几分耐心的,她骄矜地笑道:“黑辽城占地广大,北有北金人来犯,此地又多山匪,所以父亲为了抵御敌人,特意将府邸建造得牢固。” 明兰若星眸微闪,与小焰子互看一眼。 这只怕不是为了抵御北金人和山匪绿林大盗的,这是黑辽知府盘踞的土皇城。 “我们的运货车队是不好也进知府大人的府邸的,先让其他人去客栈吧。”明兰若照着原本的计划,对上官宏业使了个眼色。 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带着车队离开,去往城内客栈,只留下凌波、陈宁、景和等武功最好的四五人。 唐丽兰本来也不可能带那么多人进府,见他们识趣,当下便心情很好地道:“几位请吧,我带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府邸。” 绕过重兵把守的门口,一行人进了府。 …… 京城 太子别馆 “太子殿下。”两个用白布蒙着口鼻的医者从一间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血和黏液,以及奇怪的药汁。 上官宙淡淡地道:“怎么样了?” “心口上的伤虽深但能用药物压得住,但是换皮之苦,怕那女子受不了。”一名异域口音的医者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女人痛苦的尖叫声:“啊啊啊啊……我不要活了……不活了!让我死!”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面孔上闪过嫌弃:“还是天天这么喊?” “是,她总想抓挠自己的皮肉,只怕再这样下去……我的心血都要白费了。”那异域口音的医者蹙眉。 上官宙冷哼一声,走进房间,隔着一个帘子,隐约能看见一个女人被锁在床上,拼命地挣扎着。 他冷冷地道:“你想死很容易,但是你想看着明兰若逍遥法外,跟九千岁双宿双栖么?” 女人安静了一瞬,随后如野兽一般猛烈地嘶嚎:“不……绝不!” 第217章 别院里的秘密 上官宙冷哼一声,轻蔑地道:“那你就得忍着痛苦,才能绝境重生,可不是谁都有机缘得到这种机会。” 帘子后的女人听到“重生”二字,顿时混身颤抖,最终还是发出极度痛苦的呜咽声,可却没有再大喊大叫了。 是啊,她得重生,得忍着……绝境重生,足够见证上苍果然是眷顾她的,她是不会死的! 她得叫那些对不起她的人,付出比死还痛苦的代价! 上官宙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异域口音的医者松了口气:“还是太子殿下有办法,但是……这个女人身体伤势太重,没法很快好起来。” 上官宙倒是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她这张牌,本宫也不急着用,叫她好起来再说吧,一把‘破刀’对上苍乔那种厉害角色,能顶什么用。” 当然是要把“刀”修好,再淬上剧毒,才好送进苍乔的身体里,叫对方一刀毙命。 那异域医者点点头,带着助手又进了房间,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物和手段,房间里又传来女人痛苦狰狞的哀嚎声。 可女人这次没有再叫喊着要去死和不活了。 上官宙这才满意地领着自己的幕僚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蹙眉问:“太子殿下,您何苦费那么大劲去拯救这个女人,让她有口气,在陛下面前,揭露明妃和苍乔之间有奸情不就好了么。 陛下如果知道他们之间有私情,必定勃然大怒,再不信任九千岁!” 谁能想到那舅甥之间竟有这样惊世骇俗之情,更何况一个是二嫁了皇子的贵女,一个还是个没根的太监。 真是闻所未闻的丑闻! “呵,徐老,那位千岁爷这么容易被扳倒,你以为他能屹立朝野将近二十年,还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官宙冷笑。 这世上最不能小看的就是那个从底层小太监一路爬到能有“九千岁”这种忌讳封号,皇帝却不忌讳的东厂掌印提督大人。 上官宙随意地折断了一支花园里的竹枝:“打蛇不死,蛇定转背伤人,所以必须一击即中,断绝苍乔生机,否则宁愿不出手。” “殿下,当真能忍。”徐老摸着胡子感慨,顺便吹捧了下太子爷。 上官宙眼底闪过冰冷森凉的锐芒:“是啊,孤如果不是能忍,大概早就死了吧。” 他母后因为周贵妃抑郁而亡,他也不过是十三四岁,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母族不如上官宏业。 太后虽然庇护了他,让登上后位的周贵妃不能弄死他,可却也处处受掣肘,父皇也不喜欢他。 忍不住,不够狠,这太子的位置就坐不稳,这太子之位是他的,母后才是元后,他的皇位谁也抢不走! “殿下不着急用房里那女人,但她是否真的可靠,可别您治好了她,她却背叛您,毕竟她对那位掌印督主可是一往情深……。” 徐老斟酌了一下,没说完。 上官宙却嗤笑出声:“她能告诉孤苍乔和明兰若之间有私情,又差点死在他们二人手里,怎么会背叛孤,女人的嫉妒是这世上最狠毒的匕首,迟早捅穿苍乔的心脏。” 他看得出那个女人可能有些东西没有说实话,或者还有些秘密没说完。 但是无所谓,那女人的腐心蚀骨的恨意是做不了假的。 “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东厂督主和明家那位大小姐名分上总是外甥女与舅舅,真叫人恶心。” 徐老厌恶地冷哼。 一开始,他们想要拉拢明兰若,是以为她是苍乔唯一青眼有加的亲人。 谁知道竟是这种“亲”法,悖逆理法,乱了伦常。 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明家大小姐都能因为醉酒不知失身给哪个野男人,生下野种,丢了太子妃之位。 可见是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小贱人,跟苍乔那种太监阉人对食也不出奇。 谁知,上官宙却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呵,可见明兰若必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叫九千岁那种眼高于顶的人,都忍不住上了她的床。” 他顿了顿:“还有孤那骄傲得要死的弟弟,原本一点都看不上她,现在却费尽心机也想把她弄到手。” 上官宙斯文俊美的面孔上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忽然五指一拢,揉碎了手里的竹叶,捏出一掌心的清洌汁液。 “明兰若这种特殊的女人,真的很合适作为皇权之战的战利品摆在宫里,每每临幸她,就能想起孤是怎么一个个将敌人踩在脚下碾碎他们脑袋的。” 明兰若当初一次次地拒绝他,在他眼里就是敌人。 最终落到他手里,她一定会很痛苦,却又不得不承欢他身下。 他喜欢自己的敌人活得痛苦和屈辱,这也是他登上帝位的动力。 徐老听着自家太子爷竟有未来把明妃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纳入身下的打算,满心都是不赞同。 但他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太子爷,算了,不过是太子爷想收集一个战利品而已,何况,如今八字没一撇呢。 九千岁一死,那个女人能有什么威胁,大不了以后一刀宰了就是了。 “殿下,这次秦王带人去东北疆,算算时间,也该快到黑辽城了,要不要让黑辽城知府……。”徐老在脖子上比了个刀子抹脖子的姿势。 上官宙和上官宏业如出一辙的修长丹凤眼眯起:“当然啊,黑辽城可是个特殊的好地方,匪患严重,孤那位弟弟如果不能活着回来,也是理所当然吧。” 说着,他低低地,舒畅地笑了起来。 苍乔南下,上官宏业北上,他会努力为他们打通通往地狱之路。 这两个人,死了哪个,哪怕残了哪个,都是大好事。 他刚走到前院,忽然听到女子清冷低柔的声音。 “殿下怎么还没出来?” “娘娘且等等,殿下马上就出来了。”宫人恭敬地道。 上官宙出了门,就看见一道淡蓝色的人影领着婢女站在门外,乌发如云,发鬓边几只素蓝绣球花,越发显得她眉目清冷雅致。 “孤不是让太子妃去街上逛逛么,这是等急了?”上官宙挑眉,斯文一笑迎了上去。 明玥莹见了他,便微微垂下脸,婉约地行礼:“殿下,妾身已经采买了一些能配药膏的药材。” 上官宙握住她的手含笑道:“那,咱们回宫,还是去看国公夫人?” 明玥莹闻言,脸上闪过不敢置信地神色:“殿下,妾身……妾身……真的可以?” 上官宙示意人准备马车,随后笑道:“当然可以,孤既悄悄将你带出来,就是想让你探望国公夫人,听说国公夫人病了。” 明玥莹垂下眸子,眼底闪过冷意,他不就是想利用母亲国公夫人的身份,拉拢世家么? 明兰若走之前就已经让人暗中给她递了消息,猜到了上官宙愿意解她禁足,必定不会只用她暖床和治自己的痒症。 可她脸上还是做出一派黯然又愤恨的样子:“如果不是明兰若,母亲又怎么会被逼得生病了,我绝不会放过她!” 上官宙看着她愤恨的样子,笑了笑:“放心,你会有机会报仇的,不急,来日方长。” 明玥莹发现他不经意地瞥了眼院子里,分明是院子里存在什么东西,让他很满意,而且还跟明兰若有关。 在宫里这些年,她这个太子妃倒是学会了留意别人的微表情。 明玥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院子深处,她之前好像就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 上官宙,在别院深处,是藏了一个能用来对付明兰若的女人么? 第218章 是谁在出卖色相 如果是这样,那她要找个机会将这个消息通传给明兰若的人。 “在看什么?”上官宙含笑的冰冷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来。 明玥莹心惊肉跳,假作镇定地道:“没什么,就是想着,父皇还禁着妾身的足,殿下冒险将妾身带出来别院散心……以后还是不要了,万一让人知道,对殿下不利。” 说着,她似有些难过地掩了脸。 “多大点事,值得太子妃这样。”上官宙微笑着,伸手牵了她走向准备好的马车。 上官宙带着她进了马车坐下,伸手就将她拽进自己怀里:“你我夫妻一体,只要太子妃听话,孤当然也会疼惜你,冒点危险又算什么。” 明玥莹一僵,他的手已经伸进她衣襟,随意地玩弄揉捏。 态度轻浮冷酷,压根不像对待妻子,而像对待玩物或者娼妇,与他嘴上那些甜言蜜语截然不同。 明兰若说过,上官宙这个男人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明帝既已经厌恶了她这个太子妃,打算过两年废掉她的太子妃的位置,再除掉她,给太子另立新妃。 上官宙就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背他的父皇。 否则,这些天,他不会每次临幸她之后,都看着她吃避孕药丸,还用这种对待玩物的方式弄她。 以前太子临幸她的宫殿,都要沐浴,还有宫人记档,而如今…… 明玥莹被太子按着脑袋趴了下去,裙子下摆被撩高,她闭上眼,脸被狠狠压在车座底板上,咬着牙忍耐着男人在马车上屈辱的临幸。 她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上官宙现在给她这些便利,暗中让她出来,和看似明面上恢复了太子妃的待遇,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可她,现在想活着,想要摆脱这种处境。 明玥莹咬着唇,眼底猩红,死死地捂住自己嘴,不让屈辱的呜咽声泄露出来。 努力让自己去记住那间太子别院里的一草一木和守卫的位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当年恨错了人,落到现在处境,与人无尤。 可也不想自己悄无声息地就这么死去,填了宫里不知道哪口荒井。 那她就必须对明兰若有价值。 那个女人……至少没有折辱过自己。 上官宙瞧着身下曾经自持矜冷的女子,强忍着屈辱眼泪地撅着身子像狗一样跪趴着任自己临幸。 他眼底闪过残忍的快慰。 曾经京城第一才女又怎么样,敢违逆和背叛他,堕了他的嫡子。 他就让她变成一条低贱的狗,让她痛苦却又必须讨好他。 何况姐妹倆倒是生得很有些相似,既然暂时没法弄到明兰若,现在用个代替品泄愤倒是也不错。 不知道以后在苍乔面前玩弄明兰若,那个阉人会不会痛不欲生? 上官宙忍不住愉悦地冷笑了起来,动作越发粗鲁,他期待那一天,将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 “姐姐!”小焰子不悦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打断了屋子里正在商议事情的两人。 明兰若转身看过去,就见他阴沉着一张细白的脸,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拽着一只半破的风筝。 “怎么了,唐三小姐不喜欢放风筝了?”明兰若有些纳闷。 小焰子把手里的风筝往地上粗暴地一砸,他一脚踩在上面,脸色阴郁得能滴水—— “你们是什么意思,探查消息就探查消息,凭什么叫我去陪姓唐的蠢货!” 明兰若又点心虚:“呃……那不是情况特殊么。” 自从他们住进这个堡垒一样的知府府邸,才发现里面简直大得赶上半个皇宫了,还有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湖。 唐丽兰那个女人好像在这一堆兄弟姐妹们里面的确挺受宠的,带着他们住进来,还到处得瑟地带他们周围逛,竟无人过问。 但……他们发现逛来逛去,也就是在唐丽兰住处和花园等无关紧要的地方。 他们一直想去的黑辽知府住处,却一直没有办法靠近—— 因为黑辽知府唐禹的住处竟在一处湖心岛上,还有重兵把守! 一看就知道那湖心小岛里有猫腻。 “这不是过些天就是黑辽知府大寿么,你要能哄得唐丽兰带你上湖心岛,咱们大家都省事。”上官宏业懒洋洋地交叠了双腿,戏谑地笑着道。 明兰若忍不住拉他:“喂,你……。” 上官宏业在小焰子那里老吃亏,好容易反将一军,哪里能被劝住,何况还是明兰若在这里劝他。 他上下恶意地打量着小焰子:“再说了,你这小太监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吧,唐丽兰长得也不丑,你既不能真占她便宜,自然也算不上出卖色相……。” “呯!”一只杯子就朝上官宏业脑门砸去,虽然他一惊之下避开,却还是被泼了满头热水! 烫得他立刻跳起来,愤怒地一抹脸:“你他娘的疯了!” “王大官人再不闭上你的狗嘴,下次泼过去的就是刚烧开的水了。”小焰子眸子里阴冷森冷,掸了下衣袖。 “岂有此理,你敢对本王……对你姐夫无礼!”上官宏业愤怒地吼。 小焰子冷笑:“我哪来的姐夫?有也早死了!” “好了,说正事!”明兰若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打断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 这两个人真是十八辈子仇人,每每见面都要撕咬一轮。 “怎么,姐姐也想要我去陪唐丽兰?”小焰子走到她身边,眼珠子盯着她,神色阴郁。 她无奈地起身,拉着他到门外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我们今日要出去一趟,上官宏业那拿到了父亲的一些消息。 你要跟着我们一起的话,唐丽兰一定带着一堆人粘在我们身边,咱们做什么都不方便。” 唐丽兰简直把她对小焰子的兴趣贴在脑门上了,小焰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还要带上一堆人彰显她土公主的身份。 自己虽然也不爽那个女人缠着小焰子。 可她今天接到了一些赤血的消息,必须出去一趟,何况上官宏业也有了父亲的消息。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丽兰这个扎眼的跟屁虫跟着。 小焰子咬牙切齿,脸色更难看了,压低了声音:“你要跟那个奸夫出去,就把我扔在这里么?” 明兰若挑眉:“奸夫?” 小焰子顿了顿,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冷哼一声,换了个说法:“千岁爷面前,秦王不就是奸夫么,爷专门叮嘱了我,要我看着小娘娘的。”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和上官宏业单独离开知府的府邸。 她眸光微转,试探着低声道:“小焰子,你知道我将你视为亲信,这次委屈你了,晚上回来,我给你下厨做云吞面,好不好?” 上辈子,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最拿手的就是云吞面,偶尔有求于苍乔的时候,她会给他做云吞面。 不知道这辈子,这一招还好使么? 小焰子看着她,眼底异光微微闪:“云吞面就不必了,以后让小焰子伺候小娘娘沐浴吧,既然娘娘将我视为亲信,就让我像以前在宫里伺候其他主子一样贴身伺候您就成。” 他顿了顿,又幽幽道:“自打上次小焰子伺候娘娘沐浴之后,您就不让我近身伺候您了,您真当我是亲信?” 明兰若:“……” 这死骗子居然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 她虽然不知道他上次趁着她睡着后干了什么,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哪里还肯让他近身伺候她沐浴?! 听着门外传来唐丽兰娇滴滴的呼唤声——“小焰子,小焰子你在哪里,你姐姐不是说你会陪我放风筝么?” 明兰若抿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对面前的‘少年’道:“成交。” 他出卖个屁色相,明明出卖色相的是她好么! …… 明兰若终于顺利出了门,上官宏业带着她坐着马车到了秦王府属官名下的一处客栈。 两人乔装做吃饭的夫妻上了楼。 秦王府的属官早早就在上房里等着他们。 "殿下,有国公爷的消息了。"他起身恭谨地行礼。 第219章 探查消息 明兰若混身一紧,立刻看向那位秦王府的属官。 父亲的消息…… “好了,你先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宏业看出来明兰若紧张,便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自己属官说话。 “国公爷一路赈灾济贫,虽一路都有些惊险情况,但国公爷身边也有高手和朝廷派去的官兵,倒也有惊无险。 我们的人暗中跟着明国公府到了漠河县放粮,可不知怎么国公爷决定进山看看山民情况,头两日倒也没什么,第三日上……。” 那秦王府属官脸色有些难看和诡异。 “国公爷带着人进山,咱们的人悄悄跟着,也进了山林,忽然狂风大作,国公爷和咱们的人全都不见了! 上官宏业愣住了:“什么,不见了?” 秦王府属官复杂地道:“不过一刻钟的事情,属下原本在山下接应,察觉不对,赶过去,什么都没看见,倒是见了一群黄皮子在盯着,眼珠子绿油油地盯着我们剩下的人。” “黄皮子?那是什么?”明兰若纳闷。 上官宏业蹙眉:“就是黄鼠狼……。” 胡、黄、白、柳、灰,对应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乃是东北疆民众信奉的五大仙家,相当于土地公、城隍庙级别的仙家。 或者说是仙家,倒是不如说正在修炼的精怪。 秦王府属官有些难以启齿又难掩恐惧地道:“没错,就是东北疆五大仙之一的——黄仙,黄鼠狼,跟着咱们的向导吓破了胆子。 据说,那一带是黄皮子大仙升仙地,国公爷得罪和惊扰了黄仙,才出了大事。 这还不算,后来咱们再进山,竟找到了十几具吊死在山林里的尸体,既有官兵尸体,也有咱们的人。 每具尸体眼珠子都不见了,身上都有黄大仙的毛,据说是被黄大仙吃了眼睛!” 秦王府属官越说,他的脸色越惨白,因为他是亲眼所见,做了好久噩梦。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面面相觑,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一个“山匪绿林豪强劫杀钦差大臣”之类的故事。 哪里想到会听到这么个诡秘的怪力乱神的戏儿——“黄皮子大仙作法,钦差大臣恐怖失踪” “殿下和明妃娘娘要查这事,一定要小心啊,据说死在黄大仙手里的人不少,那山里煞气重。”秦王府属官低声劝诫。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看向上官宏业:“殿下怎么看?” 上官宏业把玩着手里寒光四射的匕首好一会。 他忽然眯起狭长的丹凤眼:“得罪鬼神?杀一人者乃罪犯,杀十人者乃屠夫,本王战场上手下亡魂不知几千上万人者,最少也是个枭雄,什么狗屁黄皮子杀人杀得有我多?” 比杀人?那狗屁五仙手里杀人能杀得比他多,煞气比他重? 他一刀子插在桌面子,嗤笑:"呵,如果真有黄皮子大仙,老子必定端了它们的老巢!" 秦王府属官噎住了。 是啊,有谁比谁这位大将军网杀人杀得多? 就是东厂那位人人畏惧的千岁爷,也比不得。 明兰若星眸微弯,倒是难得赞同上官宏业:“殿下说得对,这怕是有人想要假借鬼神名义掩盖某些真相。” 比如——掳走父亲和囚禁秦王派出的精锐。 上官宏业见她竟赞许自己,俊酷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复杂的表情来—— “国公爷现在没有消息,估计仍然被囚禁,黑辽城知府却没有什么想要搜寻的模样,那位知府大人一定知道内情,咱们从黑辽城知府那边下手,应该能探听出消息来。” 明兰若也是这么想的,她要去见赤血军团的人,于是找了个借口表示要分开打听消息。 上官宏业明显也想单独和自己的人见面说话,自然同意了。 两人约定下午见面的地方,便分道扬镳了。 明兰若依照之前约定的暗号,在黑辽城里找到了一家面食店,这是中部、南部赤血军团在东北疆行省暗中设下的联络点。 因为东北疆六行省的赤血与中部、南部关系不合,所以中南部行省的人很难在东北疆事务插手。 所以,这个联络点很小。 但对于明兰若来说,已经够了。 陈宁早已带着人在面食店的后厨等着她。 “大小姐!”陈宁等人恭敬地对着明兰若抱拳。 明兰若点点头:“你们这些天查得怎么样,将东北疆现在赤血军团现状说来听听。” 陈宁看了眼身边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柳掌柜,你说说看。” 柳掌柜便简单地道:“东北疆现在的赤血军团大部分都掌握在穆将军的手里,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并不喜欢穆将军独断专行,也不满穆将军分裂赤血军团的行为,所以后来都退出军团,自谋生路去了。” 柳掌柜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说:“如今留在穆将军手下的赤血军团,与其说还效忠着早已逝世的萧元帅,不如说效忠穆将军。 如果您打算以萧家继承人的身份,想要拿回东北疆六行省的赤血军团统治权,是不可能的。” 明兰若虽然心中早已有准备,但亲耳听见还是忍不住蹙眉。 这东北疆的赤血军团,已经成了穆将军的私人武装力量了。 陈宁见状,低声安慰明兰若:“大小姐,他们这种行为等于已经叛出了赤血,您不必惋惜。” 赤血军团如果不是抱持着萧帅精神,那就不配叫做赤血军团! 明兰若微微点头,忽然问:“那些离开穆将军手下的赤血遗孤和老兵们,可都是回乡了?” 柳掌柜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又惆怅:“故乡是回不去的,赤血军团已经被朝廷定性为全部牺牲在边境,亲人们都发了抚恤金。 一旦他们回去,那就是贪生怕死的逃兵,全家都要坐连下牢房,甚至流放做苦役。” “所以,他们也留在了东北疆?”明兰若问。 柳掌柜苦笑:“是啊,那些离开了穆将军手下的赤血遗孤和老兵……现在跟流放也差不了多少了,日子很苦很苦,这次东北疆雪灾,他们死了很多人。” 叛出了穆将军旗下的赤血遗孤,只能隐姓埋名,一旦暴露又会被朝廷鹰犬追杀,所以只能勉强在底层民众里混口饭吃。 他们这些中南部的人,也不敢接应那些不肯为穆将军效劳的赤血遗孤。 毕竟一旦被穆将军手下的人发现,他们就会被赶出东北疆,联络点也会被捣毁。 “甚至在摧毁我们联络点时,闹出来过人命,他们哪里还是赤血,压根就是一群抢地盘的土匪。”陈宁冷冷地道,眼底闪过憎恶。 如今东北疆的赤血军团,哪里还有曾经披肝沥胆,立于万人之前,挡住黑暗的守护者的模样! 明兰若星眸里闪过沉吟的光,她指尖慢慢地敲打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许久,她忽然道:“我想见见那些叛出穆将军旗下的赤血老兵,他们在哪里。” 柳掌柜一愣,随后摇摇头:“大小姐,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搭理您的。” 明兰若笑容慧黠淡然:“掌柜的只要告诉我,他们大概在哪里出没就好。” 柳掌柜只得点点头,低声与她细说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明兰若上了马车,陈宁等几个驾车陪伴她回到了秦王属官所在的客栈。 第220章 我来侍寝啦 明兰若回到了客栈。 上官宏业已经在客栈上房里等着她,瞧见她进来,便意味深长地问:“怎么样,夫人可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明兰如当然不会说实话,只叹气:“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大官人呢?” 上官宏业支着长腿搭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扔给她一本账簿:“就知道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先看看这个账簿,有什么问题?” 明兰若一看,是秦王府属官到了这里之后赈灾的收支发放记录。 她精神一振,立刻看了起来。 父亲几乎拿她当男孩儿养,跟着父亲学了许多本事,看账不过是其中之一。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账面的支出也未免太少了!”她蹙眉,忍不住低声道。 赈灾都快三个月了,秦王府带来的粮草、衣服等物资发放出去的数量,折合不到五千两银子。 而秦王府是一品亲王府,上官弘业作为受宠的皇子,拥有自己的封地,为了凸显他的爱民之心,原本预算在这一块的是一万五千两。 虽然比不上朝廷拨款的五十万两,却也不少。 那雪灾百年一遇,连京城到了三月都在下雪,东北疆肯定更是大雪封山,无比艰难。 这些价值一万五千两的物资竟然没有发放完毕! 这说明什么? “不光是我秦王府、其余沐王府、朝阳王府等王府的赈灾物资发放都是这种情况。”秦王冷笑。 “灾民是不是都不允许进城?”明兰若忽然问。 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样警醒机敏,上官宏业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他懒洋洋地叼着不知哪里来的草,翘起二郎腿:“你难道没有发现黑辽城里太安静了,几乎没有太多灾民,这样大的雪灾,现在就算雪化了,也是青黄不接,最容易饿死人的时候,可现在黑辽城秩序井然。” “灾民都去哪里了。”明兰若忍不住担忧,心里总有不太好的预感,灾民都去哪里了? 这情况,太过诡异,难道灾民全都送去开矿了? 那开矿也要粮食啊,黑辽城知府有这么多粮食,连朝廷赈灾的粮食都用不着? 上官宏业挑眉:“我怎么知道,我也才刚来几天。” 明兰若沉吟了片刻,忽然道:“我们要想办法探查黑辽城的情况,准备粥铺,咱们得布施米粮了,以便看看都是什么人来领粥。” 一边的秦王属官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小夫人,我们之前布施,来领粥的人很少,咱们给他们多放米粥,他们都不肯拿。” 灾民不是都要饿死了,竟还有这种咄咄怪事?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互看一眼,都看到深深的疑忌。 明兰若沉吟片刻,眸光流转:“没关系,我有法子!” 上官宏业瞅着她,有点警惕:“你可别瞎搞事,又给本王惹祸!” 明兰若挑眉:“咱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惹事么?不惹事,您怎么对付太子?” 上官宏业一愣,随后露出个古怪的笑:“呵呵,说得在理,我那满口仁义道德的太子哥哥,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做什么好事,如果让父皇知道,没了差事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啊,一想到上官宙那张虚伪的脸扭曲破碎的样子,他就心情很好。 说完,上官宏业愉快又大力地拍上明兰若的肩膀。 明兰若差点被他粗鲁地拍趴下,赶紧扶住桌子,忍不住咬牙:“大官人,麻烦你小心点,我可不是你那些三大五粗的兵!” “放心,娘子。”上官宏业揶揄刻意地伸手去揽她的肩膀。 明兰若冷了脸,不悦地伸手推他:“放开!” 上官宏业似笑非笑地松开了她,却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身边,催她:“你说你有办法吸引灾民,什么方法,赶紧说说!” 明兰若收回思绪,对着上官宏业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起来。 听完之后,上官宏业蹙眉,将信将疑地盯着她:“这法子真能有用,我的属官之前发银子都没用!” 明兰若眉目清浅一笑:“怎么不信,要不要赌一把,我不但能吸引灾民,我还能三天内找出这些灾民异常的原因?” 上官宏业不以为意地冷哼:“赌什么?” “你输了,就为了办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我输了,我为您办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明兰若微笑着设下陷阱,也不掩饰眼里的算计。 上官宏业看着她清艳细白的小脸,心中一动,有了其他盘算。 她想算计他什么? 可她那模样,真是叫人心痒痒的,这个赌约,他有利可图! 输了,他也不怕,她提出过分要求,大不了他说自己力所不及。 “成交!”上官宏业沉吟之后,干脆地道,又目光微闪地问:“你今日还回知府府邸么?” 明兰若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不回去了,回去了,不好出来。” 他们现在在知府府邸又没法接近湖心岛,行动不方便,还不如在外头先把该做的事儿做了,该打听的消息打听了。 上官宏业笑得愉快起来:“那好,我叫人给你安排房间。” 不回去最好,叫小焰子那小太监气死!叫他一天到晚杵在他和明兰若之间作妖! 明兰若不知道上官宏业怎么突然心情那么好,但为了遮掩行踪,她从明妃府带出来的赤血军团精锐二十余人都住在客栈。 于是,她也点头:“好。” 明兰若和陈宁去了她的房间,房间倒是很舒适宽敞,景和已经在等着她。 “大小姐,您为什么要和秦王打那个赌,管灾民,是秦王的事情,咱们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查国公爷的下落吗?”陈宁很是不解。 大小姐刚才见柳掌柜,一句话都没有问关于国公爷的事情,也没有叫他们去打听国公爷的下落。 明兰若笑了笑:“柳掌柜说了,他们的联络点很小,处处受东北疆赤血军团的辖制打压,估计也打听不出什么父亲的事。” 还不如上官宏业这边的消息来源准确,毕竟上官宏业的人马是属于朝廷的。 陈宁眉心紧拧,无法否认命兰若的分析。 明兰若看着窗外远处阴霾密布的天空,淡淡地道:“可是,那些叛出穆将军旗下的赤血军团就不一样了,他们在东北疆呆了那么多年,知道的,一定比柳掌柜多!” 上辈子,她做情报探子,还是做得挺不错的。 一个优秀的探子,要学会整合消息来源,多方印证消息真实性很重要。 黑辽知府、上官宏业、东北疆赤血军团、东北疆的赤血叛逆者…… 只要每一个都能挖出一点消息,就像拼图一样,就能拼出父亲失踪的真相。 “但这和您跟秦王打赌,赈济灾民有什么关系?”景和纳闷,她是个直肠子。 陈宁却狭眸一亮:“属下懂了,柳掌柜说了东北疆的赤血叛逆者们流落底层,不少人都受灾了,就在那些灾民中大小姐是打算通过赈济灾民,找出那些赤血叛逆者!” 明兰若明眸清冷,丰润的唇角含笑:“聪明!” 夜色渐渐深 明兰若还在对着一张东北疆的地图琢磨着事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明兰若去开门,客栈是安全的,所以她也没多想。 一开门,就看见上官宏业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酒有菜有点心。 她愣住了。 他挑眉:"怎么,不请我进去?" 明兰若也挑眉:"殿下有什么事,深夜到访不合适吧?" 上官宏业俊酷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来,深深地看着她,似有些无奈:"本王有事要和你商谈,何况本王像坏人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僵,竟整个人不能动弹地矗立在门前,还口不能言。 "有些人不像坏人,倒是很像觊觎别人碗里肉的狗。"一道冷淡的少年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明兰若:"……" 她看着慢悠悠地从上官宏业身后走出来的红衣美少年,表情有点复杂:"小焰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焰子看着明兰若,又瞅瞅边上被自己点了麻穴和哑穴的,一脸愤怒瞪着自己的秦王。 他露出个"灿烂单纯"的笑:"小焰子来伺候姐姐沐浴入睡啊,俗称侍寝。" 第221章 画皮 说着,小焰子不客气地拿过上官宏业手里的酒菜,顺势对着上官宏业冷笑道——“殿下,夜深了,早点睡!” 随后,他当着上官宏业的面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对上官宏业眼里想杀人的光视而不见。 明兰若沉默地看着小焰子进门,只觉得眼角不自觉地抽搐—— 这位爷真是……不玩死她,不开心是吧。 “怎么了,小娘娘不坐?”小焰子放下手里的酒菜,朝着明兰若微笑。 明兰若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只得跟过去坐下,瞧着他:“你怎么出来了,唐丽兰不缠你了?” 她就是一两晚上不回去,他用不用盯得这么紧,搞得她莫名其妙地跟着紧张,像是真给他戴了绿帽。 小焰子表情淡淡:“甩开监控纠缠之人,也是东厂锦衣卫理当掌握的本事。” “哦……”明兰若细腰轻扭,坐了下来,心里有点忐忑。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跟了她多久,有没有瞧见她去了赤血接头的地方。 毕竟东厂盯人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何况是督主大人。 小焰子姿态熟稔优雅地给她布菜,似乎没有因为她打算夜不归宿,兴师问罪的意思。 明兰若默默地想,自己心态不对,现在自己面前的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千岁爷,而是千岁爷派来伺候自己的小焰子。 于是她又不动声色地挺直了细腰,摆出矜贵的气势,水葱似细白的指尖晃了晃:“边儿站着去,本王妃用膳不惯有人布菜。” 小焰子眯了眯眼,瞅着她:“……” 死丫头,跟奸夫跑了,扔他一人在知府府邸,不知道出门见了什么人,一肚子秘密瞒着他,真是皮痒了,欠操! 他笑了笑:“是。” 说着,竟退了两步,姿态闲散地负手站在边上,看她吃宵夜。 只是他没再收敛气势,在背后一身逼人的气势,盯得明兰若只觉得背后像站了一头猛兽盯着自己。 她吃宵夜,他等着她吃饱,好等着“吃”她。 她一心不在焉,便多喝了些甜甜果子酒,本来就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一下子就晕乎乎地开始傻笑,朝着小焰子勾勾手指。 “来来~” 小焰子眸色微深,走了过去:“小娘娘?” 却不想她忽然软软地靠进他怀里,软声呢喃:“嗝~我想我爹了,爹爹……会没事吗?” 美人儿依偎进怀里,撒娇又伤心的样子,让小焰子略僵了一下。 他瞥了眼桌上,伸手拿过酒杯,闻了闻,品了一口剩下的酒,冷笑一声。 竟是半斤酒价值一两金的软红桃花醉,上官宏业为了撩拨小娘娘倒是舍得下本钱。 这酒是花果酿造,喝起来跟蜜酿差不多,醇香甜美,后劲却不弱于能醉倒七尺大汉的烧刀子,但好处是,喝醉了,第二日也不会头疼。 明兰若这傻子竟喝了大半壶。 如果是上官宏业今日陪着她宵夜,这软成一摊水的小母猫岂不是真落在他手里了! “唔,你……这腰真细,人说膀阔腰细必有力气呢。”明兰若忽然勾着他的腰带,冷艳的娇容泛起红晕,如上了桃花妆一般,媚眼如丝。 小焰子浑身一僵,瞧着怀里正媚眼如水,歪着脑袋看他的人儿,他眼底闪过阴郁的冷意—— 母猫儿喝多了还会调戏人? 他五指扣住她的下颚,带着怒气地逼着她抬起脸:“你可认得我是谁?”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努力瞅他,眼前却全是重影。 随后她小巧鼻尖忽然一红,清艳星眸里已经满是委屈的水光,伸手死扒他手腕:“呜……疼,下巴疼……舅舅欺负人!” 小焰子手一顿,看着怀里的漂亮小母猫委屈地使劲伸出爪子想要摆脱下巴的禁锢,还生气地想要挠他,嘴里却迷迷糊糊地叫他。 那一声“舅舅”顿时叫他那些火气都消融了。 连下午底下人来禀报他明妃娘娘行踪诡秘,发现她还藏着“小秘密”的恼火都散了不少。 他眯了眯眼,忽然哂笑一声,弯腰一扛,就把她扛上了肩膀。 “唔……放……放我下来!”明兰若腰腹顶着他肩膀,本来就晕,她差点吐出来。 小焰子懒得理她,将她往床上软被褥里一扔。 他转身开门,门外已经没有了上官宏业的影子,只有自己手下人抬着大桶的热水等在门口。 见他开门,影卫们立刻将那些热水抬进来,又迅速地退出去,关上门消失。 小焰子伸手摸了摸热水,温度正合适。 他径自拆了发簪,慵懒地脱了上半身衣衫,然后双手捏莲花诀,开始从丹田处运功,内力灌注奇经八脉,又逆行三十六周天。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咔咔咔”做响声,随后,他整个人竟诡异地径自身形拔高了许多,手脚皮肉竟都跟着舒展。 宛如褪茧一般,原本纤细的少年身形竟然暴涨至高挑修长、肌理分明的成年男子身形。 他顺手拆了自己头上的玉簪,又随意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浸润了药水的帕子在脸上慢条斯理地压了压。 不过片刻之间,属于小焰子的那张漂亮少年的人皮就剥落了下来,形成一个诡异扭曲的皮肉模样。 烛光下,露出来一张眉目比女人还要精致的面孔来,过分苍白的面孔来上,工笔勾勒似的凤眸眼角染着魅惑的猩红。 他慵懒地揉了揉颈骨和手腕,一拂长发,这一番“画皮”操作,愈发显得他整个人妖诡得宛如噬人心魂的妖魔,让人毛骨悚然。 明兰若偷偷摸摸地睁着条眼缝瞧着,简直……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知道那真是个人,她看见这操作,估计得吓死! 这功夫真是邪门得要死! 忽然对方转身过来,明兰若立刻躺平……继续装自己已经醉死! 她没法交代自己跑出去偷偷见了什么人,现在也不是暴露赤血的时机,还是先喝酒装死吧! 反正她确实喝了不少,晕乎乎的……只不过之前,她知道自己酒量极差,偷偷摸摸吃了颗解酒药才开始灌酒的。 她怕自己真的醉过头,说了不该说的话! 苍乔走到她床边,瞧着床上“烂醉如泥”软侬的人儿,眯了眯妖异阴郁的凤眸。 他忽然俯身,高挺的鼻尖轻轻嗅了下她唇间软软的馥郁的香气,然后喑哑地哂笑一声:“行,醉猫儿倒还知道本座是谁……今晚咱们悠着点。” 说是这么说,他就低头,狠狠地吻住床上的姑娘,修长的手掌从她衣摆里探进肚兜中,一点没留手,怎么舒服,怎么爽,怎么放肆怎么玩。 蹂躏得明兰若差点装不下去,整个人跟火烧似的哆嗦,咬着舌尖才没崩溃地露馅,只哼哼唧唧地死扛着。 直到,他正准备顺着她软软的小肚儿下去一路准备伸进她裙子里时。 门外忽然传来三声规律的敲门—— 幽微诡魅的声音响起。 “督主,本地卫所的人,都被擒住了,等您过去……” 苍乔的手顿住了,随后,他舔了下猩红唇角,神色恹戾的冷哼:“知道了。” 到底还是正事要紧,他起了身,顺手放下了帘子,将床上衣衫不整的人儿掩盖好,刺示意人进来替他更衣。 “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晚间本座还要回来享用,热水一直备着。”苍乔冷冷地道,让人伺候他戴上描金乌纱帽,穿上华丽威势深重的蟒袍和金线皂靴。 “是。”两个大太监恭谨地道。 仿佛在秦王的地盘上做这些事情,很容易一般。 明兰若忍到了大门关上,又过了快一刻钟,她才忍不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抱着被子坐起来。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想起他方才那些花样,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羞窘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那个大魔头到底最近去哪里学的那些花样!要死了! 关键是…… 她揉了揉眉心,她难道还要等他回来享用么? 他今天老大不高兴,怕折腾完了,让他高兴了,明天她就没精神去执行下午的计划了。 不行,她得溜,还得名正言顺地溜! 第222章 实践赌约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苍乔最近好像变得有点诡异。 他身上气息有些躁郁,似压抑着奇怪的火气,化身小焰子时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虽然他平日瞧她的时候,眼底也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但是刚才那种把她当肉打量,似在斟酌要在哪里下刀,然后宰了吃的眼神,还是第一次。 她……刚才被盯着被看得口干舌燥,又有点害怕。 明兰若这次改揉太阳穴,那一位爷应该不是离魂症又发作了吧,得找个机会给他把把脉。 过于饥渴,可不是好事~ 尤其是他不行的情况下,容易变态。 虽然他已经挺变态的了,但不能升级是吧,她怕自己招架不住! 总归呢……躲了今晚再说。 …… 半个时辰后 锦衣卫黑辽城指挥卫所。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一溜被押着跪在地上的锦衣卫们愤怒地扭动身体,试图从押着他们的黑衣缇骑手下挣扎出来。 可平日里也是吆五喝六,地头上人人畏惧的这群锦衣卫,却怎么都在自己这群同僚手下动弹不得。 “你们这些京城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竟敢这样对我们,是不想活着出东北疆了?!”为首的黑辽锦衣卫指挥同知狠戾地大喊。 他早早接到消息,说是上峰赏了今春的粮饷过来,还来了大人物视察,是东厂的红人,上头那位的干儿子。 他备了许多礼,亲自带人作陪,谁知道喝酒喝到一半,一起喝酒的年轻公公竟突然一声冷笑,让人将他们全部按翻在地! 那黑料锦衣卫指挥同知盯着小齐子,冷笑:“齐公公,我们这地和京城,甚至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你最好……” “最好什么?本座倒是很想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夜色暗沉,数道人影如那魅烟化形,缓缓从走廊黑暗深处浮现。 为首修长冰冷的身影,一身腥红如血的缂丝蟒袍,窄腰玉带,头戴描金乌帽,周身都是诡魅肃杀的夜色气息。 “千……千岁爷,您……您怎么来了?!”黑辽锦衣卫指挥同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浑身血液倒流!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来了东北疆的大人物!! 苍乔慵懒地扶着小齐子的胳膊坐下:“本座当然是来赏赐你们的。” “主子爷……属下……属下错了……。”黑辽城指挥同知浑身瑟瑟发抖,他是见识过苍乔心狠手辣和残酷手段的。 “咱们东厂新发明的那些刑罚,想来黑辽城卫所的同僚们不了解这些新鲜玩意儿,就赏赐给他们用一遍吧。”苍乔凤眸睨着跪在地上的人,笑容妖异阴戾。 跪在地上的一群锦衣卫瞬间惨白了脸。 东厂每年发明的那些可怕刑罚……让他们给别人用,他们很乐意,可从来没有想过会用到自己头上! …… 不多时,锦衣卫指挥所里传来惨烈的叫声。 一个时辰后 苍乔领着人走出门外。 小齐子恭敬地问:“督主,今日收获不错,他们已经招认了所有炼制兵器、私采矿和练兵的地方,里头的人还留么?” 苍乔慢条斯理地道:“送他们火化归天吧,做干净点。” 小齐子点点头,里头的都是黑辽指挥卫所的高层,既然他们背叛了主子爷,就不能活! “外围那些不知情的锦衣卫,属下会派人接管。” 苍乔拿帕子擦了下脸上溅到的血,冷淡地道:“这次查出来的那些矿藏和炼兵器的场所都要好好‘规整’。” 小齐子自然是懂的,千岁爷这次戴了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说明这次任务查给皇帝看的东西,就只有贪官污吏和土匪。 至于剩下在东北疆域查到的东西,兵器也好,还是矿藏也罢,都是‘规整’进他们东厂私库的,皇帝是不知道的。 夜深人静时,一把大火忽然猝不及防地在黑辽锦衣卫指挥卫所烧了起来。 而这日深夜,黑辽锦衣卫指挥同知等本地锦衣卫高层正在接待京城来的贵客,却不想喝多了,一起葬身了火海。 这是后话。 苍乔回到客栈时,发现他的“宵夜”——明兰若不见了! “人呢!”他今晚的好心情全不见了,阴沉了脸,提着钢鞭阴森森地开口。 守在门口的影卫怯怯地很想哭:“明……明妃娘娘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水全漏楼下客房去了,底下的客人冲上来闹事,娘娘身边的人把她接走了……。” 爷“饿”了的样子,真可怕! 苍乔眯了眯眼,啪把手里的钢鞭子折断了:“呵呵……” 这可真巧。 不过没关系,他就留在客栈,看看那丫头要搞什么鬼。 总会叫他抓到她的马脚。 第二天,秦王属官所在的客栈门口架起了摊子。 明兰若让陈宁用外地商队的名义挂出了布粥放粮的旗帜。 天气很冷,热气腾腾的稀粥在炉子滚着,热气蒸腾,就显得异常诱人。 陆续有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灾民端着碗聚集了过来领粥。 明兰若细细观察,来领粥的灾民排队蜿蜒到了最远的街口,估计布施完粥需要两个时辰。 但前生,她随太子去江南赈水灾时,从早到晚布粥,都不够灾民们分的,黑辽城这些灾民人数不对劲。 现在雪早化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灾民哪里有存粮? 有口吃的,总好过活活饿死吧? 而且正如秦王属官说的,这些灾民领粥,简直有秩序得可怕……竟没有人推挤,更没有人敢抢粥。 明明走路都艰难,也不过是领完就走,绝不多领。 连有孩子的,也是拽着自己面黄肌瘦的孩子就走。 这和朝廷在其他地方赈灾,屡次发生饥饿灾民抢粮暴动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 明兰若明眸清冷,心中更愈见清晰。 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人用极其血腥残酷的手段警告过灾民。 她低声对陈宁吩咐了什么,陈宁点点头,不一会,就从厨房端出来一个大锅子,放在炉火灶台上。 一边排队的灾民有好奇看着那锅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馒头? 随后明兰若等着火烧滚了,锅子里发出“噼啪”声,一股子油香飘散开来。 引诱出灾民们的骚动,纷纷探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油香味了。 看着火候够了,她才揭开了锅子,里面全部都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菜肉丸子。 菜肉丸子被炸成金黄色,酥脆香嫩,夹一下,就肉油汁直冒,还有一股子极其诱人的辛香。 大饥之年,不要说油水了,能有粥水、粗糠窝窝头,都是了不得的事。 这种辛香菜肉丸子,简直瞬间就让所有的灾民都直了眼,骚动顿起。 “这……这是给我们的?”一个站得最近、抱着孩子面黄肌瘦的大娘小心翼翼地问。 明兰若笑容温软地拿油纸包了两个拇指大的喷香菜肉丸子递给她:“是的。” 大娘不敢置信地接过来,立刻藏进破衣服的胸口里,颤了下嘴唇:“谢……多谢……小夫人。” 陈宁在一边扯着嗓子喊:“各位乡亲,我们管家小夫人发菜肉丸子了啊,但数量有限,家里有孩子的,才能领两个!” 此话一出,伴随着那随寒风飘散了一条街的辛辣肉香,让整个灾民队伍都沸腾了。 有孩子灾民立刻纷纷带着孩子冲出来排队,孩子在家的,转身就往回跑去找自己娃。 没娃的愤愤不平,却只能干看着。 明兰若和其他人一起发着香喷喷的菜肉丸子。 陈宁则不断地宣扬:“这是专门为黑辽城可怜的孩子们准备的,明日开始,让孩子们自己来领肉丸子,人人都有!” 灾民们再不复之前的死水一潭,纷纷对明兰若千恩万谢,不少人甚至红了眼。 “谢谢小夫人!” “小夫人有心了!” “多谢啊!” 大灾之年,饿殍遍野,冻死的人不知多少,吃食和物资有限,小孩子是最难养活,也是最先被牺牲的。 甚至易子而食。 可谁的孩子不是自己心头肉啊?! 面前的这位小夫人,却是第一个想到孩子的,如何不教灾民们心头发热,眼中含泪。 明兰若看着面前衣着褴褛的灾民,带着大雪天都穿着单薄的可怜孩子们,心情复杂而疼痛。 她肉团子一样的小希,也和这些孩子一样啊,也曾努力地在绝境中求生。 远处灾民队伍里,还有数双阴郁冰冷的眼监视着这一切。 但见不过是一个外地商户妇人在这里发贵人的慈悲,便也没多动作。 以前也有很多这种假惺惺的外地商人富户来做慈善,为的不过是领个慈善的卷书,做生意时就可以让官府减税。 他们不必急着出手对付她。 他们在盯着明兰若,也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一道修长冰冷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的酒楼上,手里握着西洋望远镜将一切尽收眼底。 苍乔一身黑衣,眯起凤眼,看着那人群里的窈窕人影。 "今日那丫头可有异动?" 第223章 她本来就是治疗苍乔的药 “没有,明大小姐一直在施粥做菜。”小齐子乖乖地道。 主子爷这几天还要处理锦衣卫和东厂内部的事情,不方便再披上“小焰子”的那层皮。 可又要盯着明家大小姐,索性蒙面在这里监视。 没瞧出明大小姐在搞什么鬼,倒是瞧见了外头那些隐藏在灾民里的眼线。 “去查查那些盯着本座小母猫的都是什么人。”苍乔修长苍白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是。”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身后。 小齐子有点纳闷:“那些人必是黑辽城知府的人,督主为何还要查?” 苍乔把玩着手里镶嵌着华丽宝石的瞭望镜,眸光锐利深沉:“只怕没那么简单,那些人像是军旅中人。” 黑辽知府,动用身边的人就够了,何必用军中人? 时间一晃,又是第二日。 明兰迷迷糊糊地被门外的敲门声闹醒,景和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她先检查了下自己身上,倒是没新添的痕迹。 可见那大魔头昨晚没有半夜来胡闹,她略松了口气。 苍乔行事本就恣放肆得很,他身体情况现在又特殊,给他治疗那些药物里有特殊的催情壮阳成分。 加上她体内有蛊王,和他体内子蛊天生存在吸引力,乌桑姑姑说过,她自己的身体就是苍乔身体复原的一味重要的解药。 多方原因,他如今对亲近她有很大心瘾,可他又不想她发现他化身小焰子,就少不得要对她用点手段,来亲近她。 前晚上他恢复本来面目亲自来抱她那一回,她就知道那人虽然身体不行,可就因为他现在还做不了男人,才手段越发放肆。 尤其是趁着她睡着,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下流事,大太监狗得很! 她不想矫情,虽然……嗯……也有些喜欢的。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啊!我现在哪里有心情给你当解药! 明兰若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苦笑, 她有些头疼,早知道不要给他用那些猛药了,有些事真是急不来的。 明兰若甚至生出了一个会让苍乔掐死她的念头—— 要不要……干脆等彻底把明帝掀翻了,再给他彻底治疗? “大小姐,你怎么面红耳赤的?”景和纳闷地看着自家大小姐。 明兰若一僵,接过她递来的热毛巾搭在脸上,闷闷地嘀咕:“没什么,就是有点燥热。” 她真是脑子不好了,一大早就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是被那不要脸的大太监影响了。 “是了,有灾民的孩子来排队吗?”明兰若干脆换了个问题。 景和点头,眼底满是佩服的光:“一切都如小姐所料,城里的孩子们,都到了,已经在排队。” 明兰若眼中含笑,立刻边梳洗,边交代:“让孩子们按秩序进客栈,外头冷,一会咱们在客栈里发菜肉丸子,那些孩子里必定有东北疆那些流浪的赤血遗孤!” 效果很不错,最迟明日,她就能查出黑辽城怪异现状的真相了。 上官宏业欠她的这个赌约,欠定了! “大小姐想要秦王做什么?”景和很好奇。 明兰若却神秘一笑:“晚点你就知道了。” 明兰若收拾完下到客栈里之后,客栈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面黄肌瘦的小孩子。 秦王府的属官带着人给孩子们发炸得喷香的菜肉圆子,也按照她之前的吩咐,给每个孩子多准备了一碗菜粥,和一件棉衣。 孩子的爹娘们都远远地在街口等着自家的娃领吃食出来。 明兰若亲自下去帮着给孩子们发东西。 她原本就生得美貌,那几年圈禁锉磨也不过让她眼底多了坚毅之色。 此时她温软下来,眉宇间满是柔光,又极善与孩子们打交道,迅速就得到了孩子们的喜欢和亲近。 好些领了东西的孩子,也都不想走,只想与这美丽温柔如月光的姐姐多说些话,都围绕在她身边。 她坐在那,索性搂了几个小家伙,开始讲自己曾编给希儿的睡前故事。 一时间,整个客栈都是久违的稚嫩欢笑声。 门外远处惴惴不安看着一切的灾民父母,心情复杂却也松了一口气。 那些隐藏在暗处监视的冰冷眼睛也放松了些警惕——这不过是把自己当慈悲圣母的蠢女人罢了。 客栈里,明兰若怀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怯怯地问她:“您是下凡来救我们的仙女吗?” 在孩子里心里,生得那么美,还给他们发了从没吃过美味的姐姐,一定就是仙女。 明兰若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小姑娘轻得可怕,瘦得只剩下骨头。 一双小小的脚丫只包着两块破布,露出细瘦的脚脖子全是冻疮,惟独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孺慕地看着她。 仿佛她就是希望。 明兰若眼底酸涩,软和地道:“这世上啊,从没有神仙能救人,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 小姑娘虚弱地靠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道:“可是前段时间,雪下得好大,小妹妹一直不醒,爹就把她送去了隔壁……。” “爹回来时带了肉,说黄大仙带走了妹妹,给了我们的肉,娘一直在哭,说黄大仙就要带走我了。” 明兰若听得浑身一震,眼眶一片猩红,心口如翻江倒海。 她听懂了稚童的话,楠儿的小妹妹没熬过去冻死了,被爹娘和隔壁家换了……对方孩子的肉填肚子。 即使到易子而食的残忍境地,黑辽城百姓也不敢多领一分粮,甚至不敢来领粮! 若有天,若有神,这又是什么天道?! 而又是什么畜生一样的官员,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紧紧地搂着小楠儿,一字一顿地轻道:“小楠儿,我保证没人能带走你,谁都不可以。” “你凭什么保证啊,虚伪!”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忽然走过来,满是敌意和防备地看着明兰若。 说完他伸手就去拉小楠儿:“我们走,咱爹娘都在外头等着呢!” 小楠儿很委屈地抱住明兰若的脖子,啜泣:“小卫哥,我不……” 她喜欢好香好暖的仙女姐姐。 明兰若心都要化了,她好声好气地看着小男孩:“你叫小卫是吗,我一会让人多给你包两个丸子?” 小男孩立刻警惕地瞪着明兰若:“我才不要,我才不会给你们机会杀人!” 第224章 仙女姐姐,你真好看 明兰若一听,眼中锐光一闪。 给他们机会杀人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凶狠地瞪着明兰若:“你敢动我妹妹,我就……” 他狠话没放完,厨房方向就听见“砰”地一声响轰响,还有孩子尖利的哭叫声。 明兰若脸色一变,立刻就往厨房奔去:“怎么了!” 她跑到地方的时候,就看见厨房里一片狼藉,油锅翻滚在地上,热油也泼了一地。 几个小孩子摔在地上,其中两个不过五六岁,明显被烫着了,抱着手哭得凄惨。 而厨房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八九岁的小胖子正抓着一碗菜肉圆子,吃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 他身边还有个奶娘嬷嬷,对这一团混乱看不见,只笑眯眯地往小胖子碗里放肉圆子:“十六少爷慢点吃,这里可多了。” 叫小卫的男孩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正嚎啕大哭的孩子,立刻冲过去一把抱起他们:“阿宝、阿圆,你们怎么了!” 叫阿宝的孩子边哭边发抖:“他在厨房抢大家的菜肉丸子,我们挡着他,他就把油锅砸我们身上!” 阿圆则抽噎着道:“他吃了好多,其他人就没吃的了……爹说过,领粮每个人都有数的,多领会杀头……” 小卫一把捂住那阿圆的嘴,转脸恨恨地瞪着明兰若:“不吃了,我们走!” “你们不能走!”明兰若微微颦眉。 随后,她交代赶过来的陈宁:“马上把受伤的两个孩子领到房间去上药。” 小卫见状立刻炸了毛,歇斯底里地抱着两个小的孩子就要跑:“你们走开,我们不领了,我们走!” 明兰若见他压根不听自己的,看了眼陈宁。 陈宁会意立刻上前,点了小卫的麻穴和哑穴,直接抱着两个受伤的孩子上楼去了。 小卫惊恐地发现自己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只剩下眼珠子能转。 他又气又恐惧地瞪着明兰若。 明兰若也不再管他,只径直走到那小胖子和他奶娘面前。 那奶娘瞧着她过来,傲慢地道:“这菜肉丸子你做得很不错,我们家十六少爷很喜欢,一会你跟着我们走,去府上教我们厨子做这道菜,不会亏待你!” 明兰若笑了笑:“是啊,这里头的香料是我特制的,是南疆特产,确实很香。” 说完,她忽地抬手"啪"地就直接夺了奶娘手里的碗:“但你们配吃么?!” 那奶娘一时间不防,踉跄了一步,把小胖子手里的碗也给撞掉了。 那碗摔在地上,里头金黄油香的菜肉丸子滚了一地。 “啊!我的丸子!”小胖子气得脸上肉都颤了,抬腿就朝着自己奶娘身上一顿踹。 他在马车上路过这附近,闻见那股他从来没闻到过的肉香,命令奶娘带自己过来吃的! 结果奶娘这个老货,竟然打翻他从那些贱民崽子手里抢的丸子! 小胖子敦实,吃得好,七八岁长得跟小卫这个十岁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小,下脚很重。 奶娘踹得脸都扭曲了,疼得不行,又不敢还手,赶紧喊:“不是老奴打翻的,是那个贱人打翻的啊!” 小胖子转脸,抬脚凶狠地朝着明兰若踹过来:“贱女人,赶紧给我拿肉丸子!” 连慕青书都打不到明兰若,何况这个小胖子! 她只略一偏身,就避开了他的脚丫,同时冷着脸,提起脚尖朝着他脚下一绊。 那小胖子顿时被绊地失去平衡,他脚下打滑,踩上满地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他脑门也狠狠磕上了地上的铁油锅,“砰”地一下豁了个口子,血流满面,疼得他满地打滚。 “啊啊啊……好疼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奶娘大惊失色,冲过去赶紧抱住那小胖子, 她恶狠狠地朝着明兰若喊:“你疯了吗,这是知府大人刚认的十六公子,你竟然敢伤他!” 明兰若拢手入袖,又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呵呵…… 这就是那个被苍乔剥皮的知府家二公子说的那个知府在铺子里“偶然”撞到,认回来的十六公子? 她轻蔑地道:“知府大人的孩子遍地走,这街上掉只鞋都能砸着,知府大人有什么好心疼的。” 奶娘愤怒地指着她鼻子:“我家少爷比知府家嫡出的少爷小姐都矜贵,你以为唐家庶出的三小姐护得住你吗,这是黑辽城” “你敢打我,我爹和义父就是王法,他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那八九岁的小胖子嚎叫着,满脸血,倒是显得狰狞如小鬼。 明兰若睨着他,面无表情地:“油是你打泼的,锅子是你摔的,你还伤了其他人,现在你自己踩了油,摔在锅子上,脑门开了瓢,这叫活该!” 义父?这恶毒小胖子还有义父?这小胖子比嫡出的都矜贵?为什么? 这奶娘和小胖子的那些话里隐藏了许多信息,就让她试一试吧,看看这小胖子矜贵成什么样! 明兰若忽然拿起陈宁随手放在边上的马鞭,敲着手心:“不过,你既然说我打你,那我也不能枉担了虚名。” 奶娘顿时慌了,不可置信地挡在小胖子面前:“你想干什么,我们十少爷还小,你还想打一个孩子,也不过是几个丸子和贱民而已,值得你出头?!” 明兰若冷冷地道:“小就能为所欲为了?那我更得好好抽他一顿,替他爹娘好好教训这种熊孩子,好教他知道做人的道理!” 那小胖子见她抬手拿着那牛皮就朝着自己劈头盖脸地狠狠抽过来。 他吓得捂住满是血的脑袋尖叫哭泣:“我不敢拉,以后都不敢啦!” 明兰若那一鞭子还是落下了,只不过换了方向,两鞭子落在了奶娘脸上。 “啪啪”两下,疼得奶娘嚎着求饶:“管家娘子别打了,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明兰若收了鞭子,倒是没有拦着,只冷道:“滚!再有下次,我就真抽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那小胖子捂住头上的伤口,嚎啕大哭地在奶娘的搀扶下,往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 “小夫人……这事儿闹大了,彻底开罪知府大人,不太好吧。”秦王属官看着闹成这样,不免心底发慌。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你们主子爷顶着。”明兰若悠然道。 秦王属官:“呃……” 是他的错觉吧,殿下带来的小娘子好像很愉快给地殿下背了口大黑锅。 明兰若看着满地肉丸子,叹了一声:“让人把这些丸子捡起来,送到外头去,让灾民们分了吧,别浪费了。” 秦王属官一愣:“可是都脏了……” 明兰若嘲讽地嗤笑:“怎么,你以为真是在秦王府里,不食肉糜吗,快饿死的人,别说只是沾了点灰,就是人肉都吃。” 她被圈禁的时候,试过饿肚子的滋味。 只有逢年过节,能弄到点肥肉和半斤猪油。 她用院子里种的野菜混一块,加上香料,炸成这样的丸子给小希吃。 别说掉地上了,就是踩一脚上去,小希都毫不犹豫地能吃下去。 何况这里黑辽城的灾民都易子而食了,沾灰算什么? 秦王属官尴尬地点点头,招呼人去办事了。 明兰若看向小卫:“你想看看阿圆和阿宝吗,我要上去给他们处理伤了,但你得保证你平静下来。” 小卫此时看着她,其实已经平静下来了,眼神有些犹豫地点头。 明兰若看了眼走过来的陈宁:“给他解开穴道吧。” 陈宁利落地上前,放开了小卫。 男孩就犹犹豫豫地跟着明兰若几人上楼去了,他悄悄看着明兰若纤细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刚才这个姐姐收拾知府家少爷的样子,真是仙女一样好看得不得了! …… 不远处的酒楼里,小齐子对着正在看热闹的苍乔低声说了点什么。 苍乔幽暗的凤眸略深,他轻哂一声:“这小母猫儿,又惹麻烦了。” 小齐子恭谨地问:“千岁爷,那些人进知府府中去报信了,估计马上就有人要找小姐麻烦,您看是不是要截杀下来?“ 苍乔把玩着手里一串翡翠珠串子,慢条斯理地道:“不必,母猫儿身边那些侍卫,也不是普通人,先盯着。” 这几天没撸着那小母猫,真是有点不得劲,老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懒洋洋地支着额侧,干脆下次把这珠串子放进她身体里养一养,染了她的味道,日常就能戴在手上了盘弄,有点她身上的味道,也是好的。 小齐子瞧着自家爷玩珠串的那首饰,默默收回了眼。 他也许不该听爷的话,给爷弄来那么多海内外的春宫秘术画本,感觉爷越来越变态了…… 第225章 谁是谁的主人 明兰若进了楼上的房间后,看见房间里的两个孩子都正把烫伤的手臂泡在雪水里。 她略松了一口气,陈宁按照她的吩咐,做得很好。 但原本安静跟在她身后的小卫突然一把推开她,冲了过去,拉住两个孩子。 “你们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虐待阿宝、阿圆,他们才多大!你们跟那些狗官都一样不是好人!” 他愤怒地冲着明兰若大喊着,为自己信任明兰若而无比后悔! 明兰若被陈宁扶着才没摔倒。 她看着面前小豹子一样的男孩,耐心解释:“这是在治他们的烫伤,需要雪水带走热油聚集在他们皮肉上的温度,才能保住他们皮肤尽量不起泡溃烂,避免化脓,也能缓解他们被烫伤的疼痛!” 小卫恼恨地瞪着她:“你瞎说八道,我娘说了,烫伤要用酱油和香灰敷,你是骗子!” 但是阿圆忽然拉了下他的衣角,弱弱地说:“小卫哥哥,阿圆感觉没那么疼了。” 小卫一愣,低头看着阿圆。 阿宝也奶声奶气地比了比自己还发红,但没有起泡的小手:“比刚才好多了。” 小卫看着他们已经不哭了,手臂看着也没起泡,他是知道隔壁有个大叔被火油烫了,直接活活疼死了。 他顿时有点窘迫地看向明兰若,嚅嗫着不知道说什么。 明兰若倒是没有怪他,她对勇敢的孩子,很有好感。 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机警的好孩子,但我是大夫,所以听我的吧,让小圆和小卫再泡一下冰水。” 小卫倒是敢做敢认,他忽然朝着明兰若并腿抱拳一鞠躬,大声道:“对不起!” 明兰若愣了一下,小卫这孩子行的怎么……像是军礼? 他家中是有人以前从军么?又或者……小卫就是东北疆流浪在外的赤血军团遗孤?! 她星眸闪过深思,却知道不能多问,引起孩子的警惕。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叮嘱——“记着,烫伤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泡了冷水,甚至冰水。” “可是这样他们会着凉!”小卫迟疑着道。 明兰若温和地道:“所以泡上一会就把烫伤的患处拿出来一下,然后再继续泡,至少要两刻钟。” 小卫和陈宁都若有所思地点头。 明兰若一边坐下来打开自己的药箱,一边叮嘱:“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要信偏方涂香灰、酱油、香油之类的东西,那只会加重烫伤,很容易让伤口溃烂化脓,感染火毒而不治身亡!” 接下来的时间,小卫看着明兰若专心地对阿圆和阿宝施针,上药,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多发了棉衣。 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那份东西,终于忍不住崇敬地呢喃:“小夫人,你……真是救苦救难的仙女呢!” 他们病了,也根本没钱看大夫,也不会有大夫愿意免费看诊。 明兰若淡淡地问:“那你可愿意告诉我这个仙女,到底为什么你们不敢来领衣服和食?” 从昨日发肉丸子,到救治孩子,既是她身为人的良心,也是布局,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 比起撬开成年人的嘴,不如直接从孩子这里下手,也能减轻监视她们之人的警惕。 小卫的言谈一听就是在私塾里读过书的。 这孩子已经十岁了,为人机灵仗义,定比更小的孩子们知道更多黑辽城的情况,只是他戒心也很重。 她需要耐心让他打开心房。 小卫迟疑而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因为……知府大人说朝廷和其他地方支援的粮草都是有限的,每发放赈灾的东西,每户七天才能领一天的口粮,一个月领一件衣服,谁敢多领,就杀头。” 明兰若和陈宁互看一眼,忍不住摇头。 每户人家七天才能领一天的口粮,只许领一件衣服,这样饥寒交迫的天气,怎么活? 难怪出现易子而食的残忍现象。 她忍下心底的怒火,又问:“知府大人这样的作为,朝廷的钦差大臣可知道?难道他会同意知府大人的作为?” 父亲为人清正,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小卫呆了下:“我在朝廷发粮的地方没有见过钦差大臣。” 明兰若这才想起来,小卫终归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罢了,怎么懂这些。 她深一口气,换了个方式问:“那你们大家就能忍吗?知府大人如此狠毒,大家就没有人想去当土匪,打劫粮库吗?” 大灾之年,民众落草为寇,打劫官粮,哄抢粮库,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小卫脸色一白,露出畏惧惶恐的神色:“可是……那些想要抢官粮的大叔们,都被土匪杀了,脑袋挂在树林里,还有城门口……。” 明兰若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宁,也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黑辽城到底是什么荒诞诡异的地方,她遇到的衙役行径和土匪无异,土匪竟干着官兵的活,维持着整个黑辽城的秩序?! 她还没有来及的再细问,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们竟敢打伤我们十六少爷,叫那个贱妇滚出来受死!” 嚣张的斥骂和打砸声,听起来很是吓人。 小卫脸色蜡白,他再大胆终究是个孩子,几乎要害怕地哭出来:“……是……是知府的人!” 那些人会找茬上门寻仇,但明兰若的倒是没有想到他们那么肆无忌惮,还来得那么快。 她看了眼陈宁,对他使了个眼色,陈宁立刻领着人下楼去了。 明兰若看向小卫,淡淡交代:“你在这里好好地看着阿圆和阿宝,不要下去,我来之前不要给人开门,可以做到吗?” 小卫把恐惧得发抖哭泣的阿圆和阿宝藏在身后,咬牙点头:“您……一定要小心,他们当街杀人都不眨眼!” 明兰若点点头,从药箱里取了点东西,转身就带着陈宁下了楼。 陈宁提前把剑握在了手中。 大批侍卫围了客栈。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刚才那小胖子的奶娘捂住扭伤腰,陪着一个戴着面纱,一身劲装的女子走了下来。 那女子冷冷地道:“就是这里的商户女伤了小十六吗?” “是的,二小姐!”奶娘愤怒地道。 那女子冷漠地道:“找出那个商户女在哪里!” 一群侍卫立刻冲了进去开始打砸! “这也是唐家小姐么,带着人来为你小弟寻仇,看来你们真是亲姐弟啊,一个德行。”一道淡淡的女声忽然在楼梯上响起。 那奶娘立刻尖叫指认:“就是她,就是那个商户女伤了十六少爷。” 那女子眼神冰冷,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明兰若,她目光停留在明兰若清艳绝伦的脸上,忽然道—— “来人,把这个贱妇的脸皮刮花,拖出大街,剥掉衣服,当场打死!” 一群侍卫立刻凶神恶煞地提着刀剑就朝着明兰若扑了上来。 明兰若却淡定无比地负手而立,看那些侍卫的眼神却带了一点诡秘莫测的冷笑。 …… 不远处的茶楼上,小齐子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唐知府家净出恶毒玩意,那臭女人也敢羞小姑奶奶,干爹,让咱家带人拔光她的毛……” 苍乔却凤眸微弯,他忽然拿出一面华丽的宝石镜子自照:“本座养的小母猫真是越来越像本座了,瞧瞧那一身气度,果然猫儿不能散养,要经常撸她,才会物似主人形。" 小齐子唇角一抽:“主子爷……现在不是自夸的时候吧,您忍得下这口气?不派人去帮忙?” 他经常为自己跟不上千岁爷的奇葩的脑回路而自惭形秽。 而且就爷黏糊小姑奶奶那劲头,怎么好意思自诩小姑奶奶的主人?! 如果小姑奶奶真是猫儿,爷明明是铲屎官…… 第226章 杀掉就好 苍乔懒洋洋地支着额侧:“你瞧着那臭丫头像是需要本座出手的样子?” 小齐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情况:“呃……” 算了,既然主子爷这个大太监都不急,他这个小太监急什么。 客栈门前,看着冲过来的侍卫,陈宁目光一厉,这些蠢货弱鸡,也敢在他们面前嚣张,他提剑就要带人上去动手。 “等一下。” 明兰若却抬手挡住了他,轻描淡写地下令:“杀鸡何必用牛刀?让大家以袖遮面!” 陈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了脸。 随后,明兰若素手一翻,掌心出现一只灰色的毛绒球。 她抬手就把那只毛绒球扔到了扑来的知府侍卫中间,一声轻喝:“着!” 侍卫们先是一惊,随后大笑起来—— “这娘们扔了个毛球!” “她是在扔定情信物吗? “哈哈哈,上她可以,定情就算了!” 但是嘲笑声未落,那毛球被寒风吹了两下,竟然“呼”地一声宛如蒲公英一般散开来。 无数细小的白绒毛飘向那群侍卫,看着场面既美丽又诡异。 知府侍卫们还没反应过,就觉得脸上,不,所有皮肤沾到绒毛的地方奇痒无比。 还有一些不小心吸入绒毛的,立刻觉得不能呼吸地憋红了脸,那瘙痒竟要进到肺里! “啊啊啊啊——好痒!” “救……救命!!” 中招的侍卫们完全拿不住刀剑,疯狂地挠痒,甚至把脸上都抓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那女子站在门口,眉心一拧,突然将那奶妈往身前一推,挡住了一些飘过来的绒毛。 看着惨叫不止疯狂抓挠的奶妈,她眉心紧拧,眉目锐利地看向明兰若:“你……你用毒!” 明兰若挑眉:“不然呢,等你来杀我?” 以前在京城顾忌太多,没想过要做这些阴损之物。 如今远行东北疆,无名先生给她做了许多有趣的“武器”。 她刚好拿这些混账东西试验武器的威力,如果确实好用,未来起事造反,就派上用场了! 女子眼底闪过怒意,她今日轻敌了,带的都是些废物! 她忽然利落地扯过身边侍卫的马匹,飞身而上,厉声道:“你给我等着,今日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撂下狠话,那位唐家二小姐调转马头就跑。 “又去搬救兵了,就没点新意!”景和冷笑一声,待要去追。 明兰若却摆摆手:“不着急,她跑不了多远。” 她弯起慧黠冰冷的眸子看着女子的背影远去。 果然,不到半刻钟,便听见阵阵马蹄声,那位唐家二小姐竟被追得狼狈地往回策马奔逃。 她身后的正是上官宏业的人马,他策马在前,一马当先,忽然反手握弓搭箭,姿态凌厉狠辣。 三支乌黑长羽箭朝着那唐家二小姐坐骑疾射而去——“噌!噌!噌!” 那马儿长嘶一声,惨叫着摔倒在地,唐家二小姐一下子尖叫着摔了出去。 可她在半空中猛地一折腰,竟能稳稳落地,只踉跄了几步,有些狼狈地抽出随身长剑,怒视追杀过来的上官宏业:“无耻狂徒,竟敢偷袭!” 上官宏业拉住那马缰,居高临下地眯起狭长凤眸:“呵,唐家二小姐,武艺不低啊。” “唐二小姐不跑了?”明兰若走了出来,悠悠地道。 上官宏业这个点也该从城外探查消息回来了,她早已派人给他递了消息,唐二小姐跑的方向刚好是上官宏业回来的方向。 唐二小姐握紧了手中长剑,目光警惕地在她和上官宏业身上转了一圈:“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是什么人!” 她大意了,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 上官宏业懒洋洋地看向明兰若:“娘子,打算怎么处置啊?” 听说这臭女人想要把明兰若的脸刮花和脱光了打死?呵,也不敢看看她有几个脑袋够砍! 明兰若清艳明眸微弯,没理会他叫她娘子,只笑了笑:“杀了就是,反正唐知府孩子多,死几个没所谓。” “说得是!”上官宏业痞气地笑了。 他再次长臂一抬弯弓搭箭,瞄准了唐二小姐的脑袋:“唐知府的孩子太多了,太能惹祸,我就替他除几个祸害!” 唐二小姐眼中除了愤恨终于染上恐慌,她尖叫:“你敢!你们不想活了!” 这是黑辽城,大马路上全是人,他们竟敢在她的地盘当街杀她?! “那就试试我敢不敢!”上官宏业剑眉一挑,手中锐利长箭携带着杀伐之气,直取她项上人头! 但下一刻,忽有长箭同时撞向上官宏业射出的箭! “当!”一声金属碰撞伴随女人的痛叫声同时响起。 上官宏业的箭被射歪了,没插进唐二小姐的脑袋,却狠狠地射穿了她的耳朵! “秦王殿下,箭下留人!”马蹄声伴随着大批骑兵冲了过来,一马当先的是个骑在马上的中年胖子,一身蓝色知府官服。 大批骑兵在他的带领下一下子将明兰若和上官宏业等人团团围住。 “唐知府?”上官宏业却不见慌乱,只挑眉含笑看向对方。 “是,秦王殿下恕罪,下官不知殿下已经进城,”那中年胖子满头大汗跳下马来行礼。 明兰若瞧着他虽然胖,但下马动作灵活非常,立刻知道他也是个练家子。 她星眸微闪,有意思,这黑辽城从当官的到家属都会武艺? “一切都是小女莽撞,不知者不罪,殿下饶了她们一回吧。”唐知府一副无奈谦逊的姿态行礼,一副普通官员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个土皇帝。 只是他身后手握长矛刀剑的杀气腾腾的骑兵却呈现截然不同的凶悍,盯着明兰若和上官宏业。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互看一眼。 她微微点头,上官宏业便冷哼:“行吧,既然唐知府都这么说了,本王就不计较你女儿以下犯上之罪了。” “殿下大人有大量,不如去在下府邸一叙?”唐知府立刻一边让人立刻将唐二小姐带走,一边笑眯眯地道。 唐二小姐捂住满是鲜血的耳朵,面纱外的眼睛里满是毒蛇一般的怨毒和杀意。 明兰若毫无惧色地冷冷扫她一眼,淡淡地开口:“不必了,这几日我们就住客栈,方便施粥。” 唐知府看着明兰若,细长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就是明妃娘娘吧,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大美人。” 上官宏业忽然翻身下马,站在明兰若面前,挡住唐知府兴致盎然的目光。 他吊儿郎当又不耐烦地道:“行了,你没事就回去吧,有事本王会叫你!” 唐知府一下子憋住了,这位秦王和以前的钦差都不一样,说话率直到粗鲁,完全没有官场上那些文绉绉的过场。 叫他一下子接不住话,只得道:“是。” 他被肥肉挤压得细长的眼缝里闪过狠辣深沉的光。 …… 不远处的酒楼上,小齐子低声道:“干爹,那唐知府好像走了。” 苍乔收了手里的瞭望镜,眼神阴沉暗冷。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娘娘和秦王殿下配合得这般默契,还真是心有灵犀得很。 倒是让他“惊喜”得很。 他眯起狭长深邃的凤眸:“去查查那位唐二小姐、还有那个唐十六公子的底细,他们的义父是谁,盯牢他们的行踪。” 这唐知府一家子,诡异得很。 小齐子知道督主这是嗅见了那两人身上有问题,但立刻抱拳:“是。” 苍乔起身,冷冷地哂笑:“走吧,本座也该去客栈侍奉小娘娘了,否则几日不见,她都要忘了自己身份了。” 小齐缩缩脑袋,千岁爷这语气,真像宫里教规矩的阴险教习嬷嬷……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 “哈秋!”明兰若刚回到房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发酸。 莫名其妙,总觉得有点背后发毛,像有人打算阴她,有点不妙的预感。 第227章 爷是口嫌体直铲屎官 “小夫人……。”小卫领着阿圆、阿宝一起围了过来。 他们藏在房间里不敢冒头,只知道外头发生了激烈打斗。 “我没事。”明兰若拿帕子揉揉鼻尖,温柔地轻轻拍拍孩子们的头。 小卫眼神复杂又带着点担忧地看着明兰若:“小夫人,你是什么人……” 他十岁了,穷人孩子早当家,他看得出来小夫人和那个气势非凡的俊帅男子身份不凡。 否则小夫人他们竟伤了唐知府的二女儿,唐知府不会只带着人走了,没有杀小夫人他们的头。 明兰若看着他,坦诚地一笑:“我是京城明国公府嫡女明兰若,现在是秦王府的明妃。” 小卫一僵,他虽然不清楚这些名头具体意味着什么。 但是光“秦王”这个称呼,一听就知道是个王爷,皇帝的儿子,所以小夫人的身份一定很高,不低于黑辽知府。 他本能地不喜欢跟官府有任何关系的人,小卫眼底又升起了防备纠结的光,可是…… 她是救了他们的仙女姐姐,是帮他们惩罚唐家小少爷的小夫人。 明兰若看着男孩,星眸微闪,忽然慢慢地道:“啊,我忘了说,我外祖父是兰陵萧氏的后人,曾经是本朝的兵马大元帅,人称萧帅,你听过吗?” 此言一出,小卫整个人呆住了,小孩子再聪明还是小孩子,脸上震惊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挡都挡不住。 明兰若一看他表情,心中有数了,这孩子果然是赤血遗孤的一份子。 “怎么了?”明兰若看着他。 小卫整个人慌张地摇头:“不……不……没什么,就是没有听过那么响亮的名头,小夫人……我、我要带阿圆、阿宝回去了。”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明兰若也没拦着他,只将东西都放进包袱给他带着,温柔地道:“我这里煮粥布施,厨房缺帮佣,如果你爹娘愿意,可以带人过来帮忙,我可以付钱和粮食给你们当工钱。” 小卫心乱如麻,只胡乱地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就带着阿圆、阿宝转身匆匆下楼离开。 他一出门,整颗心都在狂跳,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客栈。 他撒谎了,他怎么会没听过萧帅,他从识字开始,哥哥和爹带他写的就是让他小心脏都热血沸腾的赤血训言—— “黑暗将至,我赤血必横刀立马于千万人之前,血溅苍穹,誓死不退!” 仙女一样的小夫人……她竟然是……竟然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他要去告诉哥哥、爹娘和叔伯他们! 小卫立刻牵着阿圆、阿宝朝着远处的平民窟跑去。 …… 站在窗边,目送着小卫带着两个小家伙消失在街道深处,明兰若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希望小卫他们的爹娘,至少愿意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 窗口冷风吹过来,明兰若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哈秋、哈秋!” “打喷嚏也遮一下,怎么打人身上!”刚走进来的上官宏业一脸嫌弃地闪了身,大剌剌地坐在桌边。 明兰若拿了帕子轻按了下鼻尖,冷冷地道:“我请你进来了?” 他自己没敲门就闯进来,还要怪别人打喷嚏没避开他? 上官宏业把大长腿架上了桌子,懒洋洋地看着她:“为什么要今天当众暴露身份,你我一暴露,就很多事就不能暗中查了。”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当街和唐二小姐的人打起来。 她甚至传信给他,叫他不必忌讳,对唐二小姐要砍要杀都随意,最好能重伤唐二小姐。 这就是明火执仗地暴露身份和唐知府干上了! 明兰若端了茶,品了一口:“难不成你以为太子殿下的人没有传信给黑辽知府?还是以黑辽知府在东北疆这手眼通天的本事,咱们来了几天,还没查出你我身份?” 他们拖着那么多东西,能掩藏这几天的行踪和身份,已经是因为半路救了唐丽兰那女人,有她帮着打点,才没那么快被黑辽知府的人怀疑。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拖延遮掩身份是不可能的,唐知府带着大队人马来包围他们的时候,明显是完全知道了他们身份。 “倒不如直接承认,当着唐知府那些人的面收拾唐二小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想对我们动手也要掂量一下。”明兰若淡淡地道。 上官宏业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行事嚣张狠辣,就不怕得罪唐知府,要了你的小命?那位二小姐听说是最受宠的女儿。” 明兰若清艳的眼角一挑,眼底闪过森冷的光:“我父亲倒是踏踏实实,认真赈灾做事,不与人敌,现在怎么样了?有人放过他?” 要唐二小姐的耳朵不过是开始! 父亲是她在世上最亲的血亲,他从小护她疼她,那些参与害父亲的人,不管是谁,都要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上官宏业丹凤眼里闪过异光:“你就算想为国公爷报仇,也要考虑一下国公爷的处境,如果他还活着,你这么鲁莽……。” “如果国公爷还活着,小娘娘就更要展露出狠辣手腕了,那些人为了牵制小娘娘,就得让国公爷活得长久。”一道少年清冷讥诮的声音打断了上官宏业的话。 上官宏业没好气地睨着走进来的红衣美少年:“你不在知府府里陪唐丽兰,出来干什么!” “二位贵人都在这里打打杀杀,光明正大地公开自己的身份了,咱家还能在知府的府邸呆得下去?”小焰子冷冷地道。 “牙尖嘴利!”上官宏业噎了噎,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两日,明兰若这死女人难得跟他合作愉快。 两人之间气氛渐好,这阴阳怪气的小太监又出来搅局了! “殿下,您先回房吧,孤男寡女呆在一处,不合适,您跟明王妃是什么关系,您心里清楚。”小焰子不阴不阳地道。 “什么关系?夫妻关系!你算什么东西,本王夫人的房间,本王来不得?”上官宏业俊酷的脸沉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小焰子。 这混蛋那天晚上点了他穴道,让人把他塞回房间的账,他还没跟他算,还敢来挑衅! “殿下,请你先回去吧。”明兰若瞧着两人又开始没有意义的撕逼,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上官宏业听着她的声音,臭了张脸:“管管你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再以下犯上,本王饶不了他,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房间门一关,小焰子眉目阴郁地盯着明兰若:“小娘娘,你和秦王殿下暗中在做什么,为何与他日渐亲近,你可还记得千岁爷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 他每次看见他们在一起,就惹不住想弄死上官宏业。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悠悠地道:“你是不是很闲?” 小焰子一愣:“什么?” “既然你家千岁爷吩咐你来伺候我,现在我累了也饿了,过来替我倒茶、净面,按肩!”她淡定地命令。 小焰子忍着怒火,却还是沉着脸转身去门外吩咐门外的人:“把娘娘的晚餐送进来!” 随后,他走到她身边,端水过来,冷着脸过来替她绞帕子,拿了她的柔荑,替她净手,洁面。 然后满脸阴沉地替她按肩,动作不自觉地周到仔细,全然宫里伺候人的风格,那位小娘娘一脸懒洋洋享受的样子,就差甩尾巴了。 小齐子隐身于门外,底下进去送饭菜时,他从门缝里瞧着这一幕,默默地叹息…… 果然,他就知道爷是口嫌体直的铲屎官…… 下次帮小娘娘倒尿壶的日子指日可待。 不过房间里,明显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爷的怒火未消,小娘娘还敢这么指使他,也是不怕死。 也不怕被爷火大起来,撸秃毛了。 第228章 明兰若:谁怂了,我不怂 饭菜上了桌,明兰若心安理得地坐着,端着碗筷细嚼慢咽。 顺势还…… “鱼肉,挑刺儿。” “牛肉太老了,弄碎点。” “汤盛多了,喝多了汤,积食,你不知道么?” “这鱼生得丑,影响食欲,换一条……” 小焰子手上动作不停,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双黑眸冷得跟两把刀子似的把明兰若的肉片了下锅。 明兰若只做没看见,挑挑拣拣地命令他做这做那。 一顿饭吃下来,小焰子身上的阴气简直能扭曲弥漫整个房间,几乎具象化,把桌边的美人一口吞了。 偏她吃得小肚子溜圆,还拿丝帕掩了唇,打了个优雅的小嗝——“唔,有些积食了,扶着我在院子里走走,给我捏捏穴道。” 小焰子阴着能滴水的脸:“是。” 于是明兰若把手搁在他的胳膊上,跟老佛爷扶着小太监的胳膊似的,满院子溜达。 “小焰子,你瞧,这客栈里院子花儿开了,不知道你家千岁爷昨日漏尿了没有,他身子骨不好,给他用的那些药容易让他尿崩尿漏。” 院子里的美人装腔作势地抚着她的发鬓,一副惆怅的模样,满嘴让人听了想捏死她的话。 边上美貌小太监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小娘娘记错了,千岁爷没您说的那劳什子病,您看花就看花,别胡说八道。” “哦。”那美人感慨:“我是忘了,你家千岁爷是身子骨不行,脑子也不好,总爱犯疯病。” 院子里藏着的东厂影子们都乖乖地躲远点,不敢看,不敢听,生怕下次因为左脚先踏进东厂衙被督主杀掉。 惟独贴身伺候的小齐子没法走,领着两个人跟鹌鹑一样藏在各处阴影里,一个劲眼角抽抽,恨不得自己聋了。 小娘娘今儿疯了,啥都敢说,在千岁爷的底线上进进出出,来回挑衅蹦跶,皇帝陛下都不敢这么做。 “所以呢?”小焰子忽然顿住了脚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眼底却跳动着阴冷的火焰:“所以小娘娘现在是开始嫌弃督主了吗?” 所以她现在发现上官宏业比他好吗?! 明兰若微微侧脸,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该沐浴了,小焰子,备水去吧,你不是要伺候我沐浴么?” 小焰子噎住了,像要捅出去一刀,却硬生生被迫转了个弯,还插在了棉花上。 两人一走,院子里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房间里,水汽氤氲,明兰若径自宽衣解带,倒是小焰子在一边垂着眸子,眼底都是阴郁的光,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侍奉着她进了浴桶,眼珠子都没多往她身上看一眼,只规矩地垂着长睫。 一如他以前侍奉宫中贵人娘娘们。 他取了帕子放在浴桶边上,转身就想走,他怕自己再呆在这里会真的忍不住伸手捏死她。 但是下一刻,皙白的纤掌忽然搁在他紧窄的腰肢上。 浴桶里的美人懒洋洋地勾住了他的腰带:“小焰子,你知道对食要做什么吗?” 小焰子顿住了动作。 “啊……看来你知道,你们督主大人亲自的教过我什么叫对食,督主让你伺候我,那就伺候到底吧。”她微笑,眼角轻佻,像祸国殃民的妖妃。 然后,她得慢条斯理地用细长手指勾开他的衣襟,指尖慢慢地滑入的衣襟,贴上他温热结实的胸肌:“你这小太监生得这样好看,跟我对食,倒是也不算辱没了我。” 下一刻,一双苍白的手却忽然捏住她的纤细的咽喉:“明兰若!!!” 满是杀意和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明兰若一下子被他按在桶里,撞在桶壁上,蝴蝶骨微疼。 可咽喉上的大手却没有收紧,明兰若根本不怕,挑衅地反手捏住他的下巴:“怎么了,小焰子,你喜欢这种粗暴方式的对食,特殊癖好?” 小焰子顿住了动作,明艳的乌眸里暴怒的阴火慢慢地褪去,只剩下明暗不定的光。 好一会,他忽然眯起眼,蓦地松开了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兰若星眸微弯,略偏了头,雪白的足尖从浴桶里伸出来,踩在他小腹上,慢慢地用力:“知道什么。” 她的足尖带着水氤湿了他腹部的一小块衣衫,小腹上传来的压迫感,湿润不适,却带来诡异的酥麻,让他呼吸粗重起来。 他抬手握住了她作怪的雪白足尖,眸光莫测:“你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想伺候我就算了。”明兰若轻哼一声,足尖忽然发力,一脚踹了过去。 美貌少年太监一下子被她踹退开了两步。 他似笑非笑的微眯着眼盯着明兰若,忽然一言不发拆了发簪,开始脱衣服,又解开腰带,踢了靴子,指捏莲花诀,骤然运功内。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咔咔咔”做响声,随后,他整个人竟诡异地径自身形拔高了许多,手脚皮肉竟都跟着舒展。 原本纤细的少年身形竟然暴涨至高挑修长、肌理分明的成年男子身形。 明兰若再次看见这诡异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瞳孔微缩,心底忍不住冒出一句话——艹! 他取出一方浸润了药水的帕子在脸上慢条斯理地压了压,属于小焰子的那张漂亮少年的人皮再次剥落了下来。 露出来一张眉目比女人还要精致的面孔来—— 肤色苍白,高鼻薄唇,斜飞的凤眼深邃邪美,眼角染着病态的一点嫣红,锐利眉峰却隐着森冷的兵气。 那是属于天明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苍乔督主的脸。 不过片刻之间,少年的狼狈瞬间成了气势逼人,空气里都满是逼窒感。 原本属于小焰子的红衣在他身上小了两号,所以他恢复原本身体时,都要解开衣衫,但这不妨碍一身红衣映衬得他邪魅非常。 明兰若瞧着他“变身完毕”,默默地有点后悔激怒他——对着小焰子那少年脸,她的胆子就会很大。 可是苍乔这张脸和身体,大概是以前给她产生过心理阴影,带着莫名的威慑力。 大概是像看见刚长成的小老虎,和面对成年凶兽的区别。 明兰若慢慢地收回了自己原本搁在桶上的玉足尖。 但是下一刻,她的足尖落进了他的掌心里,她抽不回来。 “怎么,很生气。”他捏着她略显瘦长雪白的脚,站在了她桶边,倾身下去,另外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别有深意的轻轻抚摸着。 感到男人的手指滑下脖子,她有点不自在的转开眼睛,却又冷冷轻哼:“哪儿敢哪,督主大人一贯随心所欲,换张脸和身份玩弄人心,把别人当傻子,也是应该的。” 苍乔瞧着水里的冷美人,忽然笑了笑,解开腰带,长腿一抬,径自也进了桶里。 明兰若一愣,猛地别开脸,她看不得他的身体,更脸色不自觉地泛红,拿帕子一挡胸口,起身就要走。 但苍乔抬手就将她扯了回来。 明兰若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挣扎:“干什么,放开我!” 挣扎间,水溅了一地,留下暧昧的痕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嗜好,何况本座是公务所需,乔装易容都是本分。”苍乔精准又慵懒地将她所有的反抗都擒下,最后用一种极其暧昧而霸道的姿态将她压在桶边。 他在她耳边轻哂:“小娘娘也一样,不是么?” 明兰若一顿,都是聪明人,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有秘密藏着掖着没让他知道,他也不打算追究,等她自己愿意说。 “至于玩弄人心,本座是有这个爱好,但在小娘娘身上……”他轻笑,眉目呼吸清冷,与他灼热的身体截然不同。 他低头,逼着她抬头,温柔又狠辣的吻落在她纤细雪白的锁骨上:“我更喜欢……玩弄别的。” 第229章 专注蹂躏他的小母猫一百年 他肌理分明、炽热结实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柔软雪白的脊背。 像解了封印的野兽,饿极了,拢着自己的食物,肆无忌惮地品尝她的皮肉和骨血,她一双挣扎的小猫爪子都被他禁锢在手里。 “苍……苍乔……”她在水里逃不出去,浴桶很大,他进来之后,却连转身都困难。 她只能被他束缚禁锢在身下,为所欲为。 明兰若很想自己争气点,别折服在他的手段里,他就是想用这种法子让自己缴械投降,不跟他计较了……真是卑鄙的家伙! 明明他也没什么经验…… 可是……为什么有人对食这种事情,可以进步神速?! 她抓着木桶边,只觉得自己分不清要溺死在满桶的热水里,还是他的怀里。 “你……你这个混蛋……”她红着眼狠狠地瞪他,可眼角的泪光让她清冷艳丽的眼睛笼上一层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媚态。 “嗯,我是个混蛋。”他低头捧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微笑,恶劣地舔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越发肆无忌惮,专注蹂躏她。 “王八蛋!” “嗯……” “唔……不要脸!!” “嗯。” “去你……啊……去你娘……啊啊啊……滚开……滚……啊……” “嗯。” 有人惜字如金,手段狠辣。 有人骂得越厉害,被折腾得越惨,骂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水溅了一地,满是泥泞混乱。 …… 一个时辰后 明兰若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指尖儿都一点力气没有地挺尸时,她总算明白——当她在大魔头的底线上作死踩来踩去,进进出出的时候。 她也会被大魔头踩着底线进进出出地折腾到哭着求饶。 行吧,他还没恢复……还是个太监就这么狠了,以后怎么办?! 算了,让他当一辈子太监吧。 她决定了!就这样! 她脑子里都是浆糊,乱七八糟地都是光怪陆离的“狠毒”念头。 苍乔收拾好了,神清气爽地换了一身素青的袍子回来,乌发潮润又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优雅矜贵得没有方才半点“狠毒”模样。 他瞧着床上的纤细人影翻了个背,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他笑了笑,那是容忍又宠溺晚辈的笑容,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然后不容拒绝地将挺尸的姑娘抱进自己怀里。 “气什么,你那般故意地支使我,又出言不逊成那样,我晚饭都没吃,也没生气。” 明兰若都懒得挣扎,反正他不会允许她挣扎,她索性翻个大白眼,忍不住嗤笑一声:“哈——你弄死我得了。” 没吃晚饭还那么能折腾! 没生气就往死里玩儿她,生气了,他是不是要把她切吧、切吧煮了吃得了。 “好啊,你真要试试被‘弄死’的滋味?”他优雅轻笑,指尖点着她鼻尖,然后滑落到她软唇上,略用力按下去。 明兰若小脸一红,恶狠狠一口咬住他修白的指尖,两只水媚大眼死瞪着他:“王八蛋!王八蛋!滚开!” 苍乔餍足了,自然心情好,由着怀里的人儿发泄恼火,反正小母猫儿也被折腾惨了,没力气,咬就咬吧。 他轻轻蹭了下她的发鬓,像在蹭自己怀里的波斯猫儿:“以后,我换个身份守着你。” 明兰若和上官宏业身份揭开了,他这个侍奉的太监,也不必再出现,否则唐丽兰不知道要怎么闹。 刚好可以不用忍着恶心去和那蠢货应酬。 明兰若不耐烦地伸手推开他的脸:“随便你,和公公说你以前插手江湖事,降伏各大门派的时候用的江湖名号是——千面修罗王,你有一千张脸,比孙猴子七十二变还多呢,千岁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跟我汇报,担当不起!” 瞧着怀里的“猫主子”吧啦、吧啦说了一串阴阳怪气的话,明明就是气得要死。 他想了想,决定算了,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隐书生也是自己。 不然她能跟他怄气到天荒地老。 “你什么时候发现小焰子是我的?”他对自家的小母猫总是很有耐心的,索性转移她注意力。 明兰若轻蔑地哂笑:“第一次!” 苍乔端了杯茶,断然道:“不可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 十多年来,上至化朝堂中身藩王谋士拿到对方勾结外族谋反的证据、高官爱妾拿到他们贪污实证。 下至江湖里乔装魔教教主、武当掌门挑起江湖纷争,以雷霆手段驯服各大门派为自己所用。 甚至伪做峨眉女掌门,形、貌、声、色,面对那么多老辣的敌人,他都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所以江湖上的人才给他起了个浑号——千面修罗王。 明兰若斜眼飞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往死里踩他的自尊心:“谁给你的自信,你盯着我那色眯眯的样子,我两只眼睛都看得见!” 苍乔被自己刚入口的茶水呛到了:“咳咳……” 明兰若转身,又给了他个背,不理他。 苍乔默默地放下茶杯,突然想起老和的话…… 他易容的本事在明大小姐面前施展不出两分,情绪太容易被明大小姐牵动。 他擦了擦唇角,伸手把往床里移,不想理会他的小母猫又揪过来,塞进自己怀里,下巴顶在她后脑上:“别恼了,给你个机会,打本座一顿出气可好?” 明兰若星眸一亮,立刻转脸看他:“好!” 却见他温柔弯起猩红的唇角,搁在她臀上拍拍,哄:“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明兰若气笑了:“……苍乔,我艹你大爷的!” 督主大人笑了笑:“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死了很久,你还是艹我就行。” 明兰若:“……” 被狗男人气哭了,怎么办? …… 瞧着怀里的人儿气得睡着了。 苍乔眯了眯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翘起来的袍子下摆,略移了个位置没让自己顶着她。 该有反应的时候,只心里热血沸腾,身体却力所不及,现在却又突然恢复了正常男人的模样和反应。 可见他的身子骨还是不正常。 这次……算了,饶过他的小娘娘吧。 第230章 苍乔:变态且以此为荣 夜色深沉,黑辽城除了中心地带的繁华区域外,还有大片破烂的灰暗地带——贫民窟。 像块疤痕一样占据了广阔的黑辽城将近一半的地方。 现在伴随着天灾人祸,更多的人沦落赤贫,平民窟的面积再次扩大了许多。 贫民窟的深处的一处原本养养的茅草棚子里,难得地点起一点平日舍不得点的豆油灯。 七八个衣着褴褛的人聚在中间,一个发鬓全白、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冷着脸站起来—— “我反对,这明摆着就是个冲我们来的陷阱,什么萧家后人,那女人连萧都不姓,你们就动了心思去见她?” 另外一个矮壮的汉子却忍不住道:“但萧大姑奶奶确实是嫁入了明家,也有个女儿……咱们都知道。” “那又怎么样?你看看姓穆的干出来那些恶心事儿,连军中同袍都变得面目全非,何况一个娇养京城的大小姐?她突然出现想干什么!”白发汉子冷笑一声。 “可她救了你家小卫,还有我家阿圆他们……”一个中年女子忍不住蹙眉,吧嗒、吧嗒地抽着劣质旱烟。 另有人插嘴:“她都已经嫁给狗皇帝的儿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是还想帮着狗皇帝来抓我们,不能上当!” “但……” 一群人吵吵嚷嚷,各执己见,但大部分人都还是认定了那位明妃娘娘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直到…… “派两个人,混在应聘的帮佣、厨子里去见一见。”一道有些哑涩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一愣,看向那一直坐在条凳上的中年书生,他一身打了补丁的素袍,断了一条腿,面容蜡黄削瘦,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势。 “宋军师……”白发汉子忍不住出声。 中年书生看向他,淡淡地道:“老卫,二十年了,我早已经不是军师了,你也不是当年的忠武校尉,但不管如何,你就不想看看现在仅存的萧帅后人么?哪怕她是在设下陷阱,哪怕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哪怕她只是不谙世事的规格女子。” 一句话,瞬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心中的信仰——是国之柱石一样的男人和他九死不悔的精神,他身体已经陨灭,神魂却永远。 二十年了,他们让孩子开蒙时学写的那一行字还是他剑上的铭文。 “黑暗将至,我赤血必横刀立马于千万人之前,血溅苍穹,誓死不退!” 哪怕……哪怕他和他麾下那些英魂已经远去,尸骨零落,但,他们依然很想再看一眼他们的血脉。 就追寻一点故人的音容笑貌。 “其实……只要不说我们是谁,潜伏进去,就看一眼,也不是不可以,对方不知道咱们是谁,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那中年女子磕了磕手里斑驳的旱烟枪。 立刻有人附和:“我赞同红姐。” “是啊,只要他们发现就行,咱们看一眼,那女人是孬还是好。” “对!这也算对得起萧帅和那批断后的弟兄们牺牲自己,让咱们逃出去,活到现在!!” 头发花白的老卫恼火地站起来:“行了,你们去就去吧,去看看那女人有什么阴谋,被发现了别连累大家伙!”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出门,脚步声重地把茅草篷子上的草都震了下来。 “行了,别理老卫,他心里复杂得很。”那被唤做红姐的中年女人,脸上还有一道疤,她嗤笑一声。 她看向一边的中年书生:“宋哥,你安排人吧,算我一个。” 宋唐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点头:“行,我来安排。” …… 明兰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边上。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揉了揉眼爬起来:“景和……” 她声音软侬,屏风后忽然转出来一个高大的、戴着半张白色修罗面具的人影。 明兰若吓了一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你是谁……” 对方肆无忌惮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你说呢?” 明兰若愣了愣,盯着他猩红的唇角,忽然揉了揉眉心:“你……这副样子,不会太扎眼么,怎么不搞个人皮面具戴着?” 她想起来了,他昨晚说过他不会再易容成小焰子,而会换个身份守在她身边。 “你想要谁的脸?陈宁、周如故、景和……还是其他人?”他轻笑着问。 明兰若顿了顿,有些迷糊的脑子略清醒了点,如果他乔装成她身边的人,那就意味着至少有一人也要隐姓埋名。 万一,赤血的人真以为他是自己人,说不定会暴露军团的存在! 她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想逼她说出她的“小秘密”,也意味着她也不能打听他作为梅妃之子、先皇遗血的“小秘密” “那你也可以随便乔装一个路人甲。”她轻哼。 苍乔凤眸轻弯,忽然低头就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用陌生的脸,做这种事,我也没有意见。” “嘶……你属狗的么!”她低叫了一声,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肯定留牙印了,这混蛋! 没推开,倒是让他压了下去,金属的、冰冷的面具压在她纤细脖子上,冷得她轻轻哆嗦了一下:“走开。” 不过她一想到他要是再搞张陌生人的脸这么弄自己,她还真接受不了! 他猩红的舌尖暧昧地舔舐着她锁骨上的齿痕,低笑:“真漂亮……这样的痕迹很衬你。” 他喜欢她给他留下痕迹,也喜欢她身上有他的标记。 明兰若能感觉他呼吸又沉重了点,空气里似弥漫开若有若无的危险氛围。 他面具后那双压抑着兴奋的眼睛盯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呼吸也有点急促,体内的蛊王似乎与他体内的子蛊共鸣越来越明显,那会让他对她很容易……兴奋。 “你现在这状态不正常,那是因为体内子蛊作祟,别让一只虫子控制了你。”她低声道,顺势把被子拉高。 苍乔撑起修腰,瞧着她警惕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正常过?” 明兰若:“……” 变态并不以自己是变态为耻,反以为荣,然后……天下无敌。 “好了,起来吧。”他没再逼近她,倒是优雅地起身。 他拿了衣衫给她,温柔地道:“昨晚我帮你清理得很干净,洁面即可,不必再沐浴,当然……” 他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脸,宽慰:“我也没能在你身体里留下自己的东西,以后会努力的。” 明兰若惊呆了,她把被子一拉,遮住脸,了无生趣:“求求你……可要点脸吧。” 她经常为自己不够无耻,而感觉与他格格不入。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用温柔又平常的语气,说出这种下流无耻到极点的话来? 那口气就像他很遗憾昨晚没吃饭一样。 作孽啊,这辈子招惹了个什么可怕的东西,上辈子没允许他靠近自己,未必不是好事吧……吧……吧…… …… 景和进门伺候大小姐梳洗的时候,发现开门的是个戴白修罗面具的高大修挑的男人,吓得差点反手拔刀砍死他。 好在大小姐呵斥住了她。 这才知道…… 小焰子走了,换了他主子——督主大人过来。 而且化身名叫“乔炎”的侍卫,以贴身护卫的方式,伴随在大小姐身边。 景和当然知道自家大小姐和爷的关系不一般,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硬着头皮忍下好奇心,老实伺候。 毕竟一想到那位爷的身份,她也挺发憷的。 她只好偷偷摸摸地给自家大小姐使眼色,使得眼抽筋了,大小姐也没说什么,倒像是强忍着不爽似的朝她摇摇头。 反而是督主大人,哦,不,“乔炎”侍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二位慢慢聊,属下先出去了。” 瞧着他随意地离开。 房间里的两人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千岁爷要跟着咱们,束手束脚的,万一咱们赤血暴露了……”景和确认了苍乔离开,才忍不住立刻想问个清楚。 明兰若抬手打断了她,有点无奈:“行了,先暂时这样,叫大家小心点,不要露出马脚。” 景和只得点头。 “今日有人应征帮佣和帮厨吗?”明兰若打起精神问正事。 景和道:“有的,可是……” 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第231章 小娘娘搞事,镇服混乱 “怎么了?”明兰若问。 景和眉头微拧:“来的人不少,可……他们说是小卫介绍来的。” 明兰若一愣,她起身向门外走去:“我看看去。” 莫非真的都是赤血遗孤和老兵! 可景和却拉住她,欲言又止:“陈宁已经去安置了,您还是先吃东西吧。” 明兰若见景和的表情,就只知道肯定有问题,但既然陈宁去处理了,也许他身为赤血的人,能更好地和对方交流。 昨晚累了一晚上,她也确实饿了,干脆坐下来用早膳。 吃完了以后,她还是忍不住下楼去看看情况。 结果,她走到二楼楼梯朝下一看…… “我!我,轮到登记我的信息了!” “挤尼玛屁呢,老子先!” “艹,滚开啦!明明是我先!" 一楼后院门外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高矮胖瘦、老弱病残、男男女女……一大群跟叫花子一样挤过来。 互相之间甚至为了抢登记的权力,大打出手。 陈宁阴沉着脸在一边,带着人维护秩序,却被人骂骂咧咧地推搡,看样子,明显是忍耐了很久,没有出手是看在对方不懂武艺的灾民份上。 “大小姐,我实在不觉得这些人是赤血遗孤或者老兵。”景和叹了一口气。 那些人里面,压根就没有人会武艺,加上毫无军人的素质,她绝对不会认错,这些单纯的就是灾民,甚至流氓地痞。 明兰若沉默了,她相信景和的话。 景和很小开始,一年就有大半年被她那边军总教头的师傅带送到军营去跟着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军人。 “他们都自称是小卫介绍来的?”明兰若若有所思地问。 景和冷着脸:“没错,我看那个小卫压根就不信任您,只是随意敷衍了您,就跑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明兰若星眸幽暗地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灾民。 如果小卫只是敷衍她,她也可以理解,因为前生到死,连陈宁、王嬷嬷他们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冷眼看着她——自取灭亡。 因为当年的她有手段在后宫里翻云覆雨,有脑子为一个男人筹谋情报组织,却惟独没有——良心。 她可笑的良心都给了仇人的儿子,不知道母亲的血海深仇,也看不见父亲泣血的殷殷期盼。 所有长辈为她挡住黑暗风雨,只求她平安顺遂与安稳,可她却恣意地挥霍了一切,怎配当萧家后人。 那现在…… 东北疆流浪的赤血遗孤们是不是也在冷眼看她,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配不配当萧家后人。 明兰若沉默着,忽然冷冷地开口:“传令下去,要登记就好好登记,会有正式的考核,从现在开始,安稳登记参加考核者,不录用也可以领米一升,但如有破坏秩序、殴打他人者,一律乱棒打出去,绝不录用!” 明兰若声音清脆幽冷,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一下子就让底下等着登记的灾民听见了。 他们呆了一下,随后有人恼火地喊:“你谁啊,还敢打人?” “就是!臭娘们,你谁啊你!” 明兰若看起来美丽又纤细,哪怕她穿着略显臃肿的裤装,可那张脸看着就是清艳惑人,却无害。 所以,底下的人推推挤挤间,有人嬉笑着出口不逊。 明兰若却也不恼,只道:“我就是雇主,也是这次与秦王殿下一同来东北疆巡视的明妃,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再有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者笞十鞭,绝不录用。”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只在陈述一件事,却让众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但很快即有人嗤笑起哄—— “这娘们长得挺好看的,原来是个王妃。” “嘻嘻,京城的娘们就是细皮嫩肉啊,不知道秦王殿下晚上睡得爽不爽。” “哈哈哈……” 明兰若看了一眼陈宁。 陈宁点头,忽然飞身掠去,冷着脸,不过片刻之间就猛地揪住了三个人的领子一下子狠狠摔出了客栈大门。 “艹,你们干什么!” “放开老子!” 几个人本觉得藏在人群里说话,法不责众,可没有想到竟被揪出来扔到门外,摔得七荤八素。 明兰若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只下令:“打!” 陈宁冷笑一声,反手就抽出了马鞭,拿着鞭子朝那三个流氓狠狠抽去,他本来心里对东北疆的赤血们就有意见,今天见到他们故意搞事,就更窝火。 如今的得了命令,他自然下了狠手,片刻之间就把那三个人抽得皮开肉绽。 “啊啊啊!” “救命……救命!” 几个人呜呼哀哉地惨叫了起来。 一切不过是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情,正在登记的一群平民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看向站在二楼那纤细的女子。 有女子压低了声音,愤怒地喊:“他们也就嘴皮子多说两句而已,你凭什么打人,就凭你们是权贵吗?!” “没错,亏小卫他们还说你们是好人,原来你们这些人跟官府的其他人没区别!” “他们本来就是官官相护!” 不少灾民都眼带愤恨地瞪着明兰若,仿佛她就是害他们到今日凄惨地步的坏人。 明兰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想在我这里寻口饭,就该规规矩矩做事和做人,对我这个东家有基本的尊重,规矩我刚才说出去了,做不到就要受罚,在军中也有个令行禁止。” 她拢手入袖,淡淡地道:“如果连基本的尊重和规矩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法信你们是真心想要好好做事的,赈灾布施是正经事,我不亏待为我做事的人,也绝不许人在这里搅合事儿,做不到,就好走不送。” 她下令打人的果决冷酷和说出这些话的从容平静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和气场。 竟让原本愤怒的人群瞬间被震住了,竟安静了下来。 明兰若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 她转脸看着下面的众人,挑眉哂笑:“还有,没错,我出身高门,可你们敢说一句穷人就天生正义,绝不会有奸杀盗抢的事情?以出身论人好坏,可笑!” 众人竟一时被她锐利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 扔下这个问题,她转身淡漠地离开。 女子清冷讥诮的声音却似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压在人的心头。 安静过后,陈宁提着鞭子进来,冷酷地道:“还有谁不想好好排队登记,考核的,请出去,再作乱,休要怪我鞭子不认人。” 混乱的民众面面相觑,竟然都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只偶尔有个把人犹豫了一下,离开了队伍。 站在不起眼角落里一对夫妻打扮的中年男女也沉默地退出了队伍。 他们出了客栈,男人神色复杂感慨地低声道:“还……真不愧是萧帅的外孙女,那么快就整肃了排队的队伍。” 那些去报名的人,是他们暗中放出消息,拱火,以小卫的名义让贫民窟的所有想要钱和粮食的人都来了。 那些人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除了真正的贫民,还有很多流氓、地痞,就是没有赤血的人。 可那个看起来最多双十年华的纤细美丽的女子,干脆利落地下令,恩威并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杀伐果决。 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局面。 女人掏出一杆破旧的旱烟抽了一口,低而短促地笑了下:“你看不出来吗,那位明家大小姐,可不是富贵闲人,她手上……绝对实打实地染过血和人命的,不是寻常之辈。” 没有收割过人命,那双漂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里不会有那种冷酷肃杀的气息。 虽然不太明显,可她迅速地捕捉到了。 中年男人脸色一肃,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手染鲜血。 女人眯起眼:“而且,她今日说的那些话,是说给我们听的。” 那位明家大小姐,看穿了今日是他们设下考验她的局。 所以,她用镇服那些乱民来展示她的手腕;用最后那句——出身不能定论人的好坏,来告诉他们,她对他们这些赤血流浪的老兵遗孤没有恶意。 “不管她是否心怀鬼胎,可,光今日的表现,她倒是没有堕了萧家的本事。”女人神色感慨万千。 中年男人忍不住问:“红姐,那我们……” “你先回去,我要亲自会会这位萧家最后的血脉。”女人淡淡地道。 “可是……。”男人惊住了,试图阻止。 “我还是你的上司,别忘了。”红姐眯了眯眼。 男人沉默了:“是。” …… 明兰若回到房间里,却见着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俊美男子,正在她的桌子前……削苹果。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你很闲么?督主大人?” 苍乔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小姐,乔炎现在的任务是你的护卫,当然要跟在你身边。” 明兰若瞅他一眼,得,不愧是善易容术的,入戏挺快。 可,她压力山大…… 她这几日还有许多要偷偷摸摸地干的事儿,这哥们老跟着她,她还怎么搞事…… 她垂下眸子,开始不动声色地琢磨——怎么把他搞走呢? 苍乔眯起眸子,看着她那副乖巧的样子,轻哂。 小娘娘,又想使坏么? 第232章 明兰若:我是花心大萝卜 “小娘娘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我在身边?乔炎会很伤心的。”苍乔修长的手指很灵巧,将苹果切成漂亮的片,放在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明兰若清艳小脸倒是乖巧得很,掩下眼底那些小烦躁。 他伤心个屁,明明是在看她的好戏。 他不问,不查,可他要看她自己露出马脚,让她自己来给他解释,她隐瞒了什么。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路的走。 她捏了一片苹果塞进嘴里,甜甜的汁液也没能安抚的她的烦躁。 早知道…… 昨晚就不用那些手段和话故意逼出“小焰子”的真面目了。 她原本想着,逼出他的真面目,他最多冲自己发一通脾气,折腾她一顿,然后就只能去他在东北疆的东厂指挥卫所呆着。 可谁想到她付出了“代价”,他却不走,干脆直接脸上扣个面具呆在她身边了。 那还不如“小焰子”呆在她身边呢……好歹她装不知道他是谁,还能支使得动他。 有点什么事儿,大不了把“小焰子”打发出去就行了,可现在好了…… 这不等于送走一只假虎崽,直接来了一只没事要拿她打牙祭的老虎。 明兰若却一边啃苹果,一遍心塞,悔得不行。 真是……作茧自缚。 苍乔瞧着边上的美人儿心不在焉地啃苹果,啃到最后,干脆跟个小姑娘一样啃指尖,明明一副暗自恼火又得憋着的小模样。 他心情很好,就喜欢瞧着她满心都因为他烦恼的样子。 他见过她为了上官宏业不管不顾,一心都在对方身上的模样,喜怒哀乐都绕着那个男人。 如今她虽然成了他的人,可云霓做出来的事情,曾让她头也不回地干脆退回“亲人”的界限里,不再用渴望的眼神看她。 虽然他知道人都会长大,会成熟与理智,比曾经盲目的那个少女更璀璨夺目。 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触碰过她身体每一处,还是会不安,也没有真实感。 就像……自己原本不该有这份机缘的,她原本也从未曾属于过他,是他强行把这份机缘抢到手里。 也许,哪日,这份机缘,就会如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别咬了,我瞧着心疼。”男人轻叹一声,忽然握住她的指尖。 明兰若一愣,就瞧见他将她的指尖放在他猩红的薄唇上,温柔地轻轻一吻,又用帕子细细地替她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她心脏轻颤,又开始乱跳,忍不住绯红了小脸。 督主大人总是很能知道怎么撩拨人心。 他藏起阴暗邪恶无耻的一面,温柔周到起来,没有人能拒绝。 估计连冷酷多疑的皇帝都会沦陷在他的温情里。 前生,他要是愿意用这一面对她,而不是要么用长辈的身份教训她,或者见面就冷冰冰地冷嘲热讽,她大概……早就被他引诱了。 “喂,唐知府送了请柬过来,说两天后生日宴,叫去做客……你们在干什么!” 大门忽然被人“哐当!”一声打开,上官宏业大剌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从吊儿郎当变成了愤怒。 明兰若微微蹙起柳眉:“秦王殿下,这是我的房间,你进门的时候,为何从不敲门!” 上官宏业一双丹凤多情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间里多出来的男人,压抑着怒意,阴沉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在房间里做什么,他是谁!” 那个男人竟敢抓住她的手,她是疯了吗,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苍乔松开了明兰若的手,放下帕子,淡定地开口:“在下乔炎,是东厂黑衣缇骑一等卫长,督主有紧急任务要小焰子去办,另委派我贴身护卫小娘娘。” 上官宏业抿着唇,俊酷的脸上难看至极。 又是东厂的人,那是他唯一无法用亲王的威势压住和指挥的地方! 黑衣缇骑更是九千岁亲卫中的亲卫,相当于死士,他更是弹压不住! “你不是太监吧,这么敢在本王妃的身边如此行事,叫外人看见,有碍观瞻,更叫人以为本王的王妃水性杨花!”上官宏业冷笑。 明兰若星眸冷了下去:“上官宏业,你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你我不过是暂时的合作伙伴……” 上官宏业对她一直强调这个,心中久隐着怒意,此刻寒着脸打断他:“没错,你我是表面夫妻,但本王的身份容不得任何污点瑕疵,你作为合作者,绝不许玷污本王的名声!” “我是太监。”苍乔却冷不丁地开口,干脆利落地塞住了上官宏业的嘴。 上官宏业呆住了,盯着他,这个满身气势的卫长是……太监? 苍乔淡定地问:“殿下还有什么疑问?” 他要能自由出入明兰若房间和身边,自然就不能是个“男人” 上官宏业来一阵绿一阵红,最后憋不住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就请殿下亲自来验证。”苍乔弯起唇角,忽然站了起来,竟走到他面前,毫不在意地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放。 上官红叶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硬抓着贴上某处。 虽然他反应很快,触之即松,可上官宏业还是跟被烫着了一样,死命甩手。 “你……你放开本王……你是疯了吗……竟敢冒犯本王,岂有此理!”上官宏业哪里想到对方竟然敢放肆到如此地步。 太监的身子残缺,在很多眼里看来是很脏的,特别是上官宏业这样骄傲的人。 他虽然确定了对方是太监,可简直要恶心吐了,厌恶地一边使劲擦手,一边愤怒地瞪着他:“滚开!” 等他当上皇帝,一定要把东厂这帮恶心的阉人全打发去养马,解散东厂! 上官宏业咬牙切齿地看向明兰若:“你自己斟酌着要不要去!” 说完,他把手里的信封往明兰若桌上一甩,转身飞也似地离开了。 恶心死他了,他要洗手,不,沐浴净身! 明兰若瞅完这一出大戏,一言难尽地看向苍乔:“我倒是不知道千岁爷,这样荤素不忌。” 他刚才对上官宏业做的事情,几乎可以称得上调戏了吧。 他不是有点洁癖,最讨厌别人触碰他的么…… 苍乔无所谓地坐下来,捡起那张邀请函:“手段无所谓高低,只有无效和有效的区别,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掉麻烦,就是好的手段。” 明兰若再次对他没有下限的程度有了个新的认知。 “这邀请,你去么?”苍乔问。 明兰若看了眼那信函,笑了笑:“当然去,当初当面锣对面鼓地揭破我和上官宏业的身份,除了知道瞒不住了,更是为了这张生日宴的邀请函。” 他们如果隐藏身份,明摆着不可能混进那湖心岛。 但他们现在都摆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自然不得不邀请他们上岛。 “但是,会很危险,唐知府绝不是好相与的,他知道你是明国公的女儿。”苍乔道。 明兰若星眸里光芒坚韧:“富贵都还要险中求,我要是怕危险,就不会来这东北疆,我要带回父亲!” 苍乔忽然弯起猩红的唇角,忽然垂下乌翅一般的长睫,伸手地掬起她的一抹长发,温柔又谦卑地亲吻她的发梢:“炎乔愿为小娘娘效劳,必倾尽全力,于寿宴的龙潭虎穴上护小娘娘周全。” 明兰若一愣:“嗯啊……。” 所以,他现在是进入易容的角色了? 不过一瞬间而已,原本莫测高深、心狠手辣的东厂掌印提督大太监仿佛消失了。 面前的人已经完全化身武艺非凡却温文尔雅、谦卑温柔的贴身侍卫,誓为他效忠小姐付出一切。 她忍不住心头又一阵狂跳,微微红了脸。 要死了…… 她又双叒叕心动了。 啊啊……怎么办,这样风格的“侍卫”她也喜欢! 陈宁他们虽然也誓死效忠自己,可身上都是那种冷沉的铁血江湖气,哪有这款温雅深沉的。 明兰若忍不住捂住有些发烫的脸颊,也不知道自己是没出息,还是太花心。 瞧着她的样子,苍乔,或者说,“乔炎”微笑着问:“怎么了,小娘娘?” 明兰若装模作样地轻按了下领口,尝试着道:“你先出去吧,以后房间就安排在陈宁边上。” 他现在是乔炎了,会听她的吗?如果是苍乔,一定会霸占她的房间。 第233章 她的狠辣手腕 随后,他就退了出去。 明兰若瞧着他甚至替她关上了门,随后,她忍不住掩唇低笑了起来。 他还真是说入戏,就入戏,瞬间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怪他当初能在东厂爬得那么快,把原来那些老太监们踩下去,成为东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厂公。 如果不是有真本事,只靠媚上之术,怕是不能够在权力场的血腥厮杀中所向披靡。 “咚咚咚。”第二日一早,明兰若刚起身,“乔炎”早已等在门外。 他陪着她用了早餐,明兰若有心试试他的本事,随意地问些问题。 他对答如流,语气、声线甚至许多微小的表情和动作,万全和苍乔本人不一样,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看得明兰若叹为观止,原来,他认真起来,不受她影响的时候,这么厉害。 这假装另外一个人的易容游戏,还……挺有意思的,反正都是他,倒是没有她想的那么不能接受。 唔……赚到了。 娶了一个大太监,跟娶了十个八个男人一样,也不错,新鲜得很。 以后要叫大太监扮不同的角儿,来哄她开心,而且他习惯扮了角儿就入戏,那还不是让她一把子拿捏住了! 明兰若美滋滋暗戳戳地想着。 却没想到人家是扮了不同的角儿,却被她撩得兴起,扮了不同的角儿把她玩得……见他变了样子,拔腿就跑。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乔炎”很主动地去开门,景和和陈宁站在门外,他们是知道这位的真实身份的。 一见他来开门,两人表情都有些古怪和警惕。 景和比陈宁知道得更多,她倒是率先镇定下来,看向明兰若,意有所指地道:“小姐,我和陈宁想跟你说点事儿。” 明兰若看了眼乔炎,心里略有点忐忑地道:“你先出去看看秦王都在做些什么。” 乔炎温醇一笑,平静地道:“好。” 说完,他什么都没问,径自离开。 景和瞧着忍不住纳闷:“刚才那个……真是那位爷吗,当着厉害了!” 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人,声线、口音……连身上的气息也都不一样,如果不是小姐透了底,她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一个人。 明兰若笑了笑:“这就是为什么东厂纵横朝野,人人惧怕的原因了。” 背靠朝廷,路子又野又狠,比江湖那人人惧怕的魔教的手段都奇诡。 陈宁忍不住蹙眉,心底生出警惕来。 毕竟东厂跟他们赤血军团算是势不两立,这些年,赤血的人不是没有折在东厂探子手里。 “你们一起来,是选好了人么?”明兰若问。 景和点头:“大小姐,底下人都登记得完毕,也考核出了一批人,您要不要看看?” 明兰若看向陈宁:“你们两个都在军中历练过,可看出选的人里有赤血的人吗?” 陈宁眉心紧拧:“那些人虽然都是老实得用的,有些手艺还行,但是确实没有看得出谁有武艺修为。” 明兰若看向景和。 景和叹了口气:“师傅说过,要么有些人是没内力,要么有些人的修为远高于我,所以我才看不出来。” 明兰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也不一定,东北疆流浪的赤血如果派人来观察我,也一定是厉害角色,你们都是小辈,但,赤血军团老一辈的厉害人物,不是等闲之辈,你们观察不出来也正常。” 如果这么容易暴露,赤血军团早就被官府和东厂剿灭了。 不会成为明帝心中的刺和心腹大患。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但他们想要近距离观察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出现在那些入选的人里面。” 陈宁也点头:“没错。” 他深有经验,当初他们接近大小姐,就是通过王嬷嬷,进了王府当了侍卫护院和婢女。 最后大小姐通过他们的观察和考验之后,才有资格继承赤血。 如今整个明妃府都成了大小姐一手打造的赤血在京城的最大联络点。 从看门的到洒扫婢女、管家娘子,全都是赤血遗孤。 “让你们去查的东西都查到了吗?”明兰若问。 陈宁点头:“周如故联系了咱们这边的人连夜去查了,那些人的底细全部都记录在册,至少面上看着都是干净的。” 他们在东北疆的势力不大,但查的只是贫民窟的普通人,还是不难的。 “很好,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些新来的帮佣和厨子。”明兰若眉眼舒展地一笑。 他们一起去了后厨房。 秦王属官这次将整个后院全部打通,做成了一个大厨房,方便煮东西。 既然打算大张旗鼓地布施,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明兰若看了一圈地方,还是很满意秦王府的人的效率,到底是后来能赢太子的人。 “这就是今日招进来的十五个人,他们在这里做事,一日可以领半吊钱并能领一斤米、切半斤肉或者半只鸡。”陈宁道。 这样的待遇几乎赶上京城的大户人家一等大仆了,所以这才叫人抢破了头。 青黄不接的时候,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食,黑辽城外的树皮草根都被扒光了。 明兰若淡淡地点头,十五个人里有男有女。 她环顾了他们一圈:“如今外头易子而食的事情,你们也是见过的,我没有亏待你们,但是……谁要是敢在给灾民的吃食里动手脚,闹出事儿来,我一个都不会轻饶。” 十五个人都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只是某些人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明兰若也懒得仔细分辨,她只继续道:“负责煮粥、领食材的人都必须固定,哪个位置的人出了问题,即刻拿下,不管是不是被人收买的,直接送东厂卫所用刑,生死不论。” 苍乔说过,他已经把这里投靠了知府的锦衣卫所上层武官一锅端了。 如今这里的卫所都掌控在他的手里。 果然,这句话终于让十五个人的脸上,多少都有些异样和害怕的神色来了。 却也有人不动声色,只沉默听着。 陈宁抱着剑站在明兰若身后,目光锐利地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明兰若笑了笑,扬起手里的一卷书册:“对了,我的话还没说完,诸位的家眷底细都在这册子上,各位如果被人收买了,想做点坏事的事情也要掂量一下。” 那十五个人呆住了,其中连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女人都忍不住目露寒光。 明兰若悠悠地继续道:“破坏朝廷赈灾济贫布施,除了主犯本人会人头落地,一家子都要受牵连,是生是死,那可就由不得你们做主了。” 她顿了顿,环顾他们:“当然,如果有人用你的家人来威胁你搞破坏,提前来报,本王妃会想办法为你们解决。” 一番话下来,十五个人里有几个人明显是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位纤细京城美人的手腕,走一步,算到了五十步,把事情做绝了,叫人无力反抗。 他们相信她说要杀人,那就绝不会手软。 明兰若依然只当看不见,施施然笑道:“好了,各位可以先准备一下,今日咱们是上工第一天,好好干,不要辜负了你们那么努力争取到的活计。” 说完她便跟着陈宁一起在厨房里巡视,又去了布施的前院。 十五个人里原本确实有人是奉命准备搞事的,可明兰若这一番话,等于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和念想。 这下,谁也不敢动手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忙碌起来。 藏在客栈对面监视的人,气得咬牙切齿,砸了杯子,却也没办法,只能让人去知府府邸,回禀自家主子。 这一日,有了那么多人来帮佣,布施的活儿异常的顺利,虽然灾民们还是畏畏缩缩地不敢领多。 但是却来了很多人。 “今日人不少啊。”连下楼来看粥铺布施情况的上官宏业都忍不住纳闷。 黑辽本地官府的人怎么威胁灾民的,他们都很清楚,但今日灾民们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当街把唐二小姐的耳朵打掉,又亮明身份是为什么。”明兰若星眸微弯。 第234章 你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上官宏业挑眉:“灾民看见你我动了唐家人,黑辽知府的人却不敢对我们动手,所以认为我们能镇住黑辽知府。” “至少,他们知道你我并不畏惧黑辽知府,他们对黑辽知府的畏惧感也会下降,那我们要打听消息就会容易很多。”明兰若清冷一笑。 人的威势和威信就像一艘船,高高浮在水面上,可如果被凿穿了一个洞,这艘名为“威势”的船就会慢慢下沉。 最关键的是,她除了向唐家示威之外,也要向流浪的赤血遗孤证明她有能力庇护他们。 上官宏业睨着她,一双多情丹凤深邃复杂:“你倒像是下棋之人,走一步,看十步。” 她每做一件事,都隐藏了那么多目的,倒像是一个优秀的谋算者。 如果当年,他知道她会成长那么多,又怎么会拒绝和看不上她,必以全力求娶。 明兰若悠悠一笑:“那自然比不得秦王殿下的。” 她当然知道他眼底的那些复杂纠结是为什么。 上官宏业沉默了一会,自嘲地深深一叹:“当年,是我错了,错将珍珠当鱼目。”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个话了,但这次却最诚心。 明兰若依然不领情,她淡漠地道—— “殿下不必遗憾于,如果不是你当初给了我‘一棍子’,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满脑子只有男人和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女人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让人看不上眼。” 不说身居高位的皇子们,就是贩夫走卒哪个娶妻没有自己的考量——贤惠、温柔、乖巧说到底就是一个好控制。 上官宏业看不上当初的她,她现在完全理解。 “本王什么时候打……你了,本王从不打女人。”上官宏业哑然了一下,还是有些不自在地硬声反驳。 其实,他知道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话,他不想挑明,那会显得他很“势利”,没有人喜欢被打上这个标签,哪怕这是事实。 “‘打’只是个比喻罢了,殿下这般出彩的皇子,看不上我这个人,却看上了我家世的利用价值,那起码说明我这个人还是有点长处的。” 明兰若轻哂一声,她可没兴趣跟他打哈哈,他昨天一副抓奸在床的样子,她很不爽。 不敲打、敲打这个家伙,他真以为他有资格管她! 上官宏业脸色不太好:“明兰若……” 明兰若冷淡地看着他:“殿下,这世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再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你已经有了周家的护持,周家和我势不两立,你很清楚。” 世间男人要妻子背景深厚,又嫌背景深厚的女子骄纵。 可背景强悍、身份高的女子,自有一股傲气,怎么可能会如青楼女子一般善解人意,就像当初的她和周长乐。 他们想要女子温柔多情,善解人意,但如果不是因为环境所逼,谁不想活得心情畅快、随心所欲,谁想变得“善解人意”。 所以男人的解语花多半都是出身差自己许多的女人,男人们又会嫌她们不能带来利益,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这世间男子多薄幸,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家中人。 只有女子才会被世俗教导为家庭和爱牺牲一切,而男人却从小就被教导争权夺利是好汉,所以,最势利眼和拜金的从来都是男子。 “所以,我如今也不想怪当初殿下的选择,您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合格皇子的选择,走的都是——帝王心术,我懂。”明兰若淡淡地道。 上官宏业脸色冷沉又僵硬,她的目光冰冷而沧桑,似能看透一切,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叫他无法反驳。 他脸色微青白地别开眼,硬声道:“本王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随便表达了当初的歉意,你不必想太多,这种时候,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黑辽知府,怎么打探国公爷的下落。”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 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兰若沉默地看着他远处,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如今都说出来,心里有些尘埃一样的东西被吹散。 倒像是将前生的怨气都吐露出来,她忽有些惆怅,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盈了些。 “不是所有男子都这样,督主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一道温润醇厚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明兰若一顿,不必回头,她都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苍乔,嗯,应该是“乔炎”。 乔炎的声音才会这样温润醇厚,苍乔原本的声音是清冷淡漠的。 她垂下眸子,转身慢慢上楼,她知道他在身后跟着。 她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忽然淡淡地一笑:“是啊,但……督主不是男子啊,如果督主大人如寻常男子一样长到如今,会做的比秦王殿下好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下去。 是的,如果上官焰乔不是苍乔,没有那些坎坷与痛苦的经历,而是拥有上官宏业所拥有的一切和道路成长起来。 扪心自问,大概也会成为逐鹿皇位的皇子中的一员,于“情”字一道上能比上官宏业做得好吗? 不,不会的。 他甚至可能会比上官宏业更凉薄和狠辣。 女人又算什么呢?他大概会娶很多个,然后把她们的价值利用殆尽,可能会有几分真心给能讨他欢心的女人,却也不是不可取代的。 就像世间所有位高权重的男人一样,比如他的父皇,比如现在的明帝,比如上官宙和上官宏业…… 即便是现在的苍乔,他的眼底也看不进其他的女人。 因为,明兰若对于苍乔而言,从来也不是单纯的一个男女之“爱”就能解释的存在。 她是他黑暗血腥前路上的温暖、是他残余的良心、是他虚无微小的光……这世间仅仅一个她,是他所有畸形欲望和希望的化身。 如果她不是女孩儿,是男孩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占有和掠夺她。 明兰若能感受到他投射在自己背影上贪婪而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几乎要灼伤她。 她看着窗外,淡淡一笑,仿佛在说第三个人的事儿:“转告督主,让他不必担心什么,我从不会去因为一个假设,而去怀疑现在他现在的心,因为……。” 她顿了顿:“他没有成为秦王那样的人,他成了现在的他,他所有经历的一切,他所有的岁月,成就了现在我所钟爱的他。” 这算是她最正式的告白了吧…… 明兰若轻轻笑了笑,有点矫情,可却也真心话。 如果他像上官宏业那样的皇子,她可真不会喜欢他,她就喜欢她的“大太监”。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下,跳得这样急促,带着不可知的、盛大的喜悦感。 她说她钟爱的是现在的他,哪怕这样黑暗与卑劣,又畸形无耻的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心情好的呢? 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后,微微垂首,在极近的距离下,于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轻声道:“属下,必定将话带到。” 以他滚烫撩拨人呼吸触碰她柔软的耳后肌肤,她最敏感的地方。 明兰若却被他的呼吸撩得微微战栗,闭上眼,心不在焉地道:“嗯……” 如果他不是尽心扮演着乔炎这个角色,此时会怎么样呢? “啊,大概小娘娘已经在督主身下喘息哭泣吧,他喜欢看您于他掌心红着脸,哭泣失控的模样,喜欢探索您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在哪里,喜欢您涕泪横流地叫他舅舅来恳求他放过你。” 他甚至没碰她一下,这样礼貌又温柔,用说别人的语气和最斯文的声音说最放荡的话,用潮湿滚烫呼吸入侵她心脏和身体深处。 诡秘又恶劣到极点。 明兰若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下竟把刚才的问题问出了口。 她白玉一般的耳朵绯红,站在那里,勉强支撑自己站着,不要露出异样来——比如一不小心踉跄着,跌近他怀里。 因为…… “小娘娘千万可站好了,秦王殿下在悄悄看着您。”身后温文尔雅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笑意。 第235章 报复 上官宏业原本只是心里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那些话那样不留情面地揭穿世俗男子的真面目,而他无力反驳。 因为他就是最世俗的那一个。 可他就是不爽…… 因为,他刚才向她说出惋惜与道歉的话,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纯粹就是心里怎么想,这么说罢了。 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她辩驳个分明,虽然,他甚至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和她辩个高低。 可他就是想要找她说个明白。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一幕—— 那道清艳矜冷的身影站在走廊尽头的一处窗边,她身后站着那个叫“乔炎”的东厂黑衣缇骑的卫长。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他正低头不知在她耳边说什么,似在汇报事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上官宏业在那一瞬间,只觉得那一幕有一种诡密的亲昵,甚至让他生出错觉。 仿佛那个男人正将那在他面前锐利如剑的女子,压在身下恣意放肆地亲密与亲吻,旖旎得让人面红耳 明明,他们之间连头发丝都没有交集,那叫乔炎的卫长,姿态优雅,却恭谨有礼。 而那清艳的女子,背脊挺直到孤冷,眼神都看着窗外。 可…… 他就是看得愤怒到极点,还有血脉贲张,心跳如鼓,甚至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上官宏业垂下乌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烦躁与愤怒和欲望,脑子甚至有点嗡嗡作响。 那种感觉,像是时间都陷入了诡异的停滞,他眼前有些发黑,仿佛……他也曾与她如此亲密过。 可他明明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有什么从他生命里彻底被那个男人剥夺抽离。 他踉跄了两步,揉了揉太阳穴,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疯了么?莫名其妙的! 上官宏业浑身不舒服,想要去冲上去找对方的麻烦,可终归还是强行忍住了。 他知道明兰若刚才竟与他说了那么话,绝对不是因为想和他说话,而是因为她在警告他少管闲事。 他扶着额,转身踉跄着下楼离去。 明兰若等听见脚步声离开,才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冷冷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走开,我今日不想看见你,乔炎。”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至少此刻见不得光。 就用这种法子去刺激上官宏业,堂堂东厂掌印提督,九千岁幼稚可笑到这样的地步。 乔炎看着她,垂下面具后的凤眸,温柔醇厚地一笑:“是,都如娘娘所愿,属下告退。” 不知道上官宏业会不会气死呢? 最好气得干出点蠢事,让小娘娘更讨厌他。 …… 后来和公公晓得了这样的事,他只能叹气—— 嗯,是的,幼稚算什么,督主大人只要遇到他的小娘娘,离魂症只有更厉害,没有最厉害。 现在只是偶尔干点天怒人怨的恶毒事儿,那可真是他娘的……普天同庆。 …… 黑辽知府府邸 “大人,那现在,咱们要怎么办?”汇报的人低声请示自己的主子。 他们原本在明妃的人公布了十五个帮佣名单后,立刻暗中派人威胁利诱地收买了十五个人里的几个人。 准备在分发的粥里下点毒或者在食材里弄点东西。 等灾民吃出事儿了,死上那么几十个人,他们再鼓动一番,立刻就是一番哗变。 到时候,不管是灾民哗变,冲击秦王巡视队伍,导致秦王和明妃受伤或者死亡,还是秦王的卫队官兵为了保护秦王和明妃,杀了许多灾民。 都是一件大好事。 前者,刚好除掉上官宏业和明妃,不管是对黑辽城还是太子都是大好事。 后者秦王巡视赈灾不力,非但没有找到失踪的钦差大臣明国公一行人,还激起民变,秦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明帝再想保下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也不可能无视百官和朝野舆论。 可现在,那个明妃直接手段凌厉地把那十五个人牢牢控制在手里了,他们这一招行不通。 “呵呵,难怪他们当时没有马上公布人选要等第二日,选出来的人还都是有父母妻儿的,原来是打听那些人的背景去了。” 黑辽知府唐元摸着唇上的小胡子,哂笑一声。 毕竟,那十五个人里有人就算不在乎自,己性命,只要钱,也不可能不在乎父母妻儿的性命。 就算他的人也拿十五个人的父母妻儿做胁迫,都没有用了。 左右都是死,那十五个人只怕要么自杀,要么说出有人收买他们的真相。 唐知府胖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嘲弄的笑来:“嘿,这位明妃娘娘,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厉害角色。” “怎么,父亲怕了?我瞧着未必是她的本事,只怕是秦王的本事。”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道身穿劲装,做男子打扮的窈窕人影。 那女子容貌昳丽,肤色雪白,倒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一双眼睛冰冷阴翳,更不要说她的一边耳朵还受伤了,用纱布包裹着,损伤了她美丽的容貌。 “乖女儿,你怎么来了,受伤了,怎么不好好歇着?”唐知府立刻起来,担忧地迎了过去。 唐碧君冷冷地坐下,对他的担忧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问:“父亲,我和小十六都被明兰若那贱人所伤,你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唐知府在她身边坐下,摸着胡子,逢迎又阴险地笑道:“急什么啊,乖女儿,当初明妃她爹,见了多少大风大浪都屹立不倒的明国公如今又怎么样,还不是折在咱们手里,像条狗一样活着,何况明兰若这个有点小心机的丫头,不要急。” “等她落到我手里,我必送她一个有趣的惩罚,所以,父亲,先别杀明国公那条狗啊,让我想想给他们父女倆什么惩罚好呢?” 唐碧君笑了笑,摸着自己耳朵,唇角扯起一点森冷的笑容。 “是让他们父女相食,还是……嘻嘻。” 第236章 她要他跪在地上给她舔鞋 “乖女儿,千万别急,爹都听你的,一定让你报仇,让你玩得尽兴,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毕竟如今咱们起事造反的准备还没到位,朝廷那边还得利用太子做遮掩,不能做得太明显。” 唐知府笑眯眯,甚至笑得有点谄媚。 唐碧君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爹是最狡猾的,也不会害她。 她不屑地笑了笑:“上官家那些蠢货,杀忠良,断臂膀,信谄臣,连上官宙那种卑劣的东西也配当太子,可见上官家不配当这天下共主!该我们问鼎皇位!” 唐知府一边喝茶,一边笑带讽刺地说:“明帝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出来那么多的种,勉强也就秦王上官宏业还算有点中兴之主的样子,可惜投错胎。” 唐碧君想起那日马上挽弓搭箭,三珠箭齐发精准将她的马儿射倒的男人。 她眼底闪过一丝异光,轻嗤:“他算什么中兴之主的样子,除了那张脸和有些领军的本事,光娶了明兰若那个贱人,就可见是个眼瞎的。” 唐知府瞧着唐碧君的话语,忽然笑了起来:“怎么,碧君是瞧上秦王殿下了?” 唐碧君也算美艳的脸上闪过不屑:“上官家的男人只配给我当提鞋的奴隶。” 唐知府一听,以她的个性,竟没说要上官宏业死,还肯定了他的容貌,那说明她确实对秦王殿下有点兴趣。 “那是,我的女儿想要什么男人,都是应该的,以后若擒下秦王,必将他送给碧君当狗。”唐知府笑吟吟地道。 强者为尊,不分男女,历史上山阴公主、太平公主都有无数面首,如碧君这样的,关上门想要多少男人伺候,都不必受世俗规则束缚。 唐碧君嗤笑,歪着头,倒是有点兴致:“好呀。” 她喜欢折断傲气男子的腰,叫他们跪在她脚下,俯首称臣,战战兢兢地活着。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明国公,不免脸色冰冷—— “说来,如果明国公愿意投奔我们麾下,我倒是可以给他个好前程,毕竟他倒是个有本事的。” 唐碧君冷笑着拿出一个精致昂贵的玉佩把玩。 那玉佩上一个“明”字,如果让明兰若看见,就能知道那是明国公的贴身之物。 “但皇帝老儿杀了对他算有提携之恩的岳父老子一家,他竟还要效忠那种人,也不知是负心薄幸,还是愚忠,连他那个嫁给仇人之子的女儿明兰若……。” 唐碧君眼里闪过残忍冰冷的杀意:“全都该杀,亏她身上还流着萧家的血,竟嫁给秦王,我就替萧帅把他的不孝子孙送去地狱给他做伴,也算让他们一家子地下团聚,呵!” 等她把明兰若也抓到手,就让不肯屈服于她威逼利诱的明国公好好看看,违背她的意志会有什么下场。 听说明元朗疼这个嫡女如命,她要叫那个一身清风傲骨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求她,不,她要他给她跪着舔鞋! 唐知府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眼神微闪:“切勿心急,等为父后日的寿辰宴上先探探他们的底细。” 唐碧君有点不耐烦地点头:“知道了,父亲,我又不是三妹,不会干出引狼入室的蠢事。” 唐丽兰那蠢货,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竟遮遮掩掩地把明兰若、上官宏业一行人偷偷带进府邸住了好几天。 如果不是后来追寻秦王踪迹的人发现异常,她那蠢货不知道还要干什么。 一脸笑面弥勒的唐知府终于眉心微拧:“丽兰心善,是被他们蛊惑了,真以为他们是救命恩人。” 他的三女儿唐丽兰提前回来,没坐马车,那些愚蠢的山匪,不知道那是他的女儿,才敢太岁头上动土。 但是秦王那些明显是在知道丽兰身份之后,利用唐丽兰潜伏进了黑料城和他的府邸。 “呵呵,唐丽兰心善?她根本是看上了里面的一个男人,才干出这些事儿。”唐碧君一脸冷漠地道。 府邸里的事儿没她不知道的,唐丽兰追着秦王府队伍里一个红衣少年侍从跑,当真是把唐家的脸都丢光了。 竟然看上身份低微的一个小子,那种少年长得再好看,玩玩也就罢了。 可唐丽兰那蠢货竟追着对方屁股跑,一点贵女的矜持都没有。 唐知府陪笑脸道:“碧君,丽兰和你不一样,你看名字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来自碧成元君,那是道家真女神之名,为父和你义父都指望你做大事的,未来分得天下,你可是一方女诸侯。” “可丽兰只是一株娇弱的花,我也就指望她当个富贵闲人,好在她的权限有限,秦王那群人那几天也只能在府邸的外围地带打转,什么都查不到。” 唐知府对唐丽兰的维护,让唐碧君眼神冰冷阴郁。 她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淡漠地道:“父亲,我知道你宠爱牡丹姨娘,自然也宠爱三妹,可如果她耽误了我们的大事,我也饶她不得,大义灭亲的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唐知府立刻点头,继续陪笑脸:“为父知道,为父省得!” 唐碧君这才是施施然地起身:“我先走了。” “要仔细伤口。”唐知府立刻起身送道,殷勤而关心。 唐碧君略有点不耐烦,却还是点头:“知道了。” 目送着唐碧君远去,唐知府细咪眼里闪过莫测的光,吩咐身边的人——“交代牡丹夫人和三小姐,最近不要跟二小姐打交道,看到二小姐就避着走。” 碧君这个孩子不是个好惹的,她断了一个耳朵,算是半毁容,心底邪火暂时无处发泄,只怕会把愤怒转移在曾经掩护秦王进城的唐丽兰身上。 牡丹夫人是他的爱妾,唐丽兰自然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是。”他贴身的侍从恭谨地道。 …… 客栈这头 连着几日,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施粥铺子没出什么大乱子。 一切都很平稳。 因为她和上官宏业在这里,黑辽知府似乎对他们无可奈何。 所以敢来领粮食的灾民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敢冒险不遵从黑辽知府七日领一次粮食的规定,悄悄地隔三叉五地来领一次粥。 毕竟一碗稀粥又怎么可能顶得了七天饿。 黑辽知府派出来的人也看出来了有灾民不守规矩,但是上头的大人没发话动手惩罚违背规矩的灾民,他们也只能按兵不动。 “你我当初打赌你能三天内查出灾民异常的原因,你做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上官宏业站在二楼窗口,看着排着长龙领粮的灾民,忽然问。 明兰若星眸一弯:“秦王殿下倒是记得清楚。” “我不想欠了你的,好让你再拿一堆男子就喜欢背信弃义、负心薄幸的话出来说事儿。”上官宏业冷哼一声。 他也挺好奇,她想要自己做什么。 明兰若笑了笑:“不,我相信殿下在这点上到是很讲信义的。” 上官宏业虽然手段狠辣,但他和上官宙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真小人,看不上你,只当你是可消耗的利用品,就是要坑你到底。 比如,前世的她。 但他如果认可了你的真本事,把你划入合作伙伴,倒是很讲义气。 今生,她相信他很想把她划入能够合作的伙伴。 明兰若的话,让上官宏业丹凤眸微怔,忽然眯起眼盯着她:“怎么,你很了解我?” “多了解一些合作伙伴,不是应该的么?”明兰若淡淡地道。 上官宏业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当初明妃娘娘为了接近我,暗中做了不少调查。” 明兰若一噎,她还真没发否认,前生为了接近他,确实用尽手段收集关于秦王的一切。 再加上前生算是他的地下情人,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 她顿了顿,才很有唾面自干精神地道:“哦,那时候眼瞎,没有带眼识人,错把禽兽当人,才会追着禽兽后头跑,殿下见谅。” 所幸这辈子重生之后,从头到尾,她都干干净净地只给了她的大太监,没让禽兽们沾了一点边儿。 这下轮到上官宏业气笑了:“明兰若,你他娘的拐着弯骂人啊。” 当他听不出么?她明面上道歉,实际上在骂他是禽兽。 上官宏业讽刺道:“本王如果是禽兽,你那干舅舅是个什么玩意,禽兽不如吧!” 明兰若歪着头想了想,瞥了眼不远处一副守卫模样的“乔炎”,无比赞同:“是的,舅舅他的确禽兽不如。” 这句话倒是骂对了。 上官宏业:“……” 耳力极佳,禽兽不如的某人:“呵呵。” “好了,殿下不必着急,明日不就是唐知府寿宴么?”明兰若轻轻拍了下上官宏业的肩膀,难得地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来。 她难得给他好脸色。 上官宏业本该心情好的,可现在却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你想干嘛?” 第237章 色诱 上官宏业心里警铃大作:“我可告诉你,不在本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不会做!” 明兰若倒是跟哄孩子似地笑着道:“殿下放心,绝对是你驾轻就熟的事情! 上官宏业瞧着她和气灿烂的笑脸,忽然愣了一下,不知多久没有见过她对自己笑得这样舒展了。 平日要么针锋相对,要么冷漠到底。 他心情有些复杂,可明兰若到底没给他透底。 她带着那叫乔炎的黑衣缇骑卫长离开了。 “秦王殿下一直在看小娘娘。”乔炎跟在明兰若一步之后,似完美的贴身侍卫。 明兰若星眸一斜,瞧着他:“哦,然后呢?” 乔炎面具后的凤眸冰凉阴郁,笑容却温雅淳厚:“属下怀疑他未必愿意按照您的意思行事。” 明兰若看着他,星眸微眯:“哦,你知道我想对他提什么要求。” 你明明不是想对我说这句话吧? 被限制在角色里,所以没法说出那些坏话的督主大人,还真是有趣。 这算是你太敬业,还是作茧自缚? “大概能猜到。”他忽然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色诱?” 明兰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灼热的呼吸过于撩人,也太懂她身体的软弱和敏感在哪里。 她轻哼一声:“好吧,乔卫长还真是聪明人,不过现在,麻烦你这个聪明人先替我去巡视施粥现场吧,我要去后厨看看。” 他还是离她远点吧! 这人大概是看出来,她对他演绎的“乔炎”也挺无法抗拒的,总是试探着用乔炎的方式引诱她。 若她真的上钩,他便又似有些不开心,自己吃自己的醋。 若她不上钩,他也会默默地不爽。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别扭又恶趣味的性子,闲得慌! 目送明兰若下楼,乔炎弯起猩红的薄唇,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主子爷,这是国公爷还有秦王精锐失踪的山地调查报告,那些吃掉尸体的黄皮子有问题,对了,还有这些年东北疆锦衣卫与黑辽知府往来的密件记录,已经整理完毕。” 小齐子早早在房间里等候着他,将所有的文件呈给他。 乔炎坐了下来,取下面具。 不过刹那之间,他身上的气息与神态都变了,那些温润与淳厚低调都不见了,眉宇间气息锐利冰冷,周身威压深重。 多年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的经验,让他速度极快地翻阅完了所有的报告和密件信息。 他微微眯起阴沉冰冷的凤眸,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测,随后低声交代了小齐子一些事。 楼下,明兰若在厨房里,看着所有的人在忙碌了一会。 她忽然开口—— “对了,明日就是黑辽知府大人的生辰,我需要一个会厨艺的人,跟我一起进知府的府邸,为知府大人献上几道京城的菜肴,可有人愿意同行的?” 厨房里大概新聘的帮佣有七八个,有男有女,此刻忽然听得明兰若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会厨艺,有些厨艺其实还不错,但是进知府府邸?对于贫民来说,那就是龙潭虎穴啊! 他们哪里敢随便进!何况这位明妃娘娘是刺伤了知府大人的宝贝二小姐,万一知府大人像话本里说的摆鸿门宴,寻仇怎么办?! 他们去了说不定就成了陪葬的! 明兰若瞧着也不急,笑了笑:“没关系,不着急,你们好好想想,我傍晚再过来,你们再给我消息。”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人举手:“明妃娘娘,那个……” “怎么了?”她看向身后那个举手的中年女子。 “我想问问……去知府的府邸,有额外的奖赏嘛?” 那女子神色疲惫,眉宇间有些畏畏缩缩的感觉,还有一道不好看的疤痕,仿佛举手提问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可她也问出了所有帮佣的心声,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明兰若看着她,温婉地笑了笑:“是的,会有奖励,能多十两银子和两斤肉。” 十两银子和两斤肉这个奖励听着不多不少,如果只是去普通人家帮一天厨,那真是太划算了,相当于在大户人家干一个月的薪饷了。 可那是去知府那个龙潭虎穴,就略有些鸡肋了,众人有些犹豫。 明兰若也不逼他们,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回到楼上,转身交代景和:“盯牢那些人,看谁出门去传递消息了。” 景和点头:“是。” 到了傍晚,果然有两个人前后脚来寻明兰若,一个年轻的小伙儿,一个就是脸上有疤痕的中年女子。 他们都是来表示愿意明日去帮厨的。 明兰若告诉小伙儿已经选择好了人,小伙儿不安又有点丧气第离开了。 陈宁抱着剑冷笑一声:“唐知府的人上次收买了他下药,他最后不敢,这次不知唐知府出于什么目的,要收买他跟着咱们进知府府邸做菜。” 明兰若淡淡地道:“不管是什么目的,他都无法实现。” 因为她这次的目的压根不是挑人陪伴她进宫做菜,而是……另外一个来报名的人。 她看着踏进门,消瘦佝偻的中年女子,微微一笑,眸若星辰,隐着慧黠幽暗的光。 “明妃娘娘。”那女子卑微地躬身行礼,低声道:“民妇手艺还不错,愿意随您进知府府邸准备菜肴。” 明兰若柔白的指尖把玩着手里的翡翠珠串儿:“你是叫红姐,对么?” 那女子恭谨地点头,一身破旧褴褛的衣衫,如所有不打眼的街头流民农妇:“是的,娘娘。” 明兰若笑了笑:“红姐想跟我进知府府邸,是想要协助我做菜送给知府大人呢,还是打算下毒或直接刺杀知府大人啊?” 红姐几不可见地一僵,她瑟瑟发抖地退了两步,茫然不知所措:“娘娘……在说什么,民妇家里丈夫重病,需要钱,所以才要跟您进知府府邸……” 话音未落,陈宁忽然一扬手,锐利的飞镖携带着浓烈的杀气直接朝着红姐身上飞去。 红姐本能地身子一闪,闪过那飞镖直插入木门! “当!”一声,金属声音锐利,叫红姐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该闪避暗器的!暴露了! 她忽然右手一拔那些飞镖朝着陈宁身上狠狠投去,逼陈宁回手防备。 左手同时一抽腰间的软鞭,就朝着明兰若的面门凶猛抽去! 那位清艳无双的明妃娘娘虽然手段高明狠辣,可她明显是没有武功的! 但是明兰若却只眯了眯星眸,轻笑了一声,啧,真是的,她看起来真的那么弱,那么好欺负啊。 她忽然整个人略略一偏身子,整个人如滑不溜手的美人鱼一般,轻巧地避开了抽过来的凶狠鞭子。 而一招尽失先机,红姐已知不好,正打算夺窗而逃。 可景和猛然掠起,凶猛的双刀已经封锁住她逃遁的路线,甚至狠狠一脚直踹在她胸口。 红姐直接“哐当”一声被踹翻在地,狼狈地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哧!” 她再坐起来时,脖子后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出两把短刀交叉咬在她的咽喉上——杀气凛然。 红姐微微瞪大了眼:“伏魔刀法?!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关悦城是你什么人!” 景和却压根不理会她,眼神阴狠嗜血:“赤血中人,以武器对主者,视为叛逆,杀无赦!” 这女人刚才居然敢对大小姐下杀手! 红姐一僵,随后忍痛冷笑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轻蔑地道:“我东北赤血什么时候认过萧帅和几位将军以外的人为主子?!” “你……”明兰若挑眉正待说话。 陈宁忽然打手势朝着明兰若示意"禁声!" 果然,不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和“乔炎”的温柔幽沉声音:“小娘娘,属下给你准备的热水好了,到了沐浴时间,请开门。” 房间里众人顿时一僵,脸色齐齐一变。 第238章 赤血令出,莫敢不从 明兰若、陈宁几个面面相觑,浑身都紧张起来,仿佛门外站的不是人,是未知的魔魅。 明兰若吸了口气,镇定下来,轻咳一声:“我正与人商量明日去知府府邸的菜单,没空,你把热水扛你房里去,先洗吧!” 门外“乔炎”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属下有事要禀报。” 明兰若眉心微蹙,他这是察觉了什么啊? 她朝着陈宁还有景看一眼,朝红姐微微抬了抬下巴。 陈宁立刻蹲下来,看向被擒在地上的红姐,冷冷地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红姐微微睁大了眼,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半刻钟后,乔炎才看见自己面前的房门打开。 景和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地先看了眼他身边的那两大桶热水,又看向他:“进来吧。” 乔炎进了门,便看见,门口明兰若坐在桌前,陈宁抱着剑站在她身后,面前坐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妇人。 桌子上放着几张笔记未干的菜谱。 见乔炎进来,那中年妇人略佝偻了身体似乎想站起来,眼神警惕第盯着乔炎。 明兰若却微微一笑:“红姐,我们定下的菜肴就那几样,晚点我去厨房找你,你先去试试看会不会做?” 红姐垂下眼珠,低道:“是。” 随后,明兰若自然而然地道:“景和、陈宁,你们带红姐下去,看缺点什么就让人配货准备。” 景和、陈宁两人正准备带着红姐离开。 乔炎的目光在那菜单上停留了好一会,却忽然温润莫测地笑了笑,打断他们:“既然小娘娘在忙,属下就不打扰了,晚些再来向您汇报。” 说完,他略行礼之后,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个洒脱的背影。 明兰若:“……” 景和;陈宁:“……” 红姐:“……” 这人到底想干嘛?进来晃荡一圈就走人? 几人脑海里浮现出同一句话! 明兰若秀气的眉毛拧了拧,她总觉得“乔炎”一定是察觉了什么,他不是那种无的放矢,做无用功的人。 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环顾了一下在内的几人,还是决定先解决该解决的事情。 “周围有人吗?”明兰若直接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陈宁、景和二人看。 她不像陈宁他们会唇语,只能用这种方式看苍乔走远没有。 陈宁、景和都是高手,两人沉心静气侧耳细听了一段时间,随后互看一眼,齐齐摇头。 明兰若这才略放心了,才看向红姐:“说吧,被穆将军放逐的赤血遗孤潜伏在我身边这些天,到底想做什么?” 红姐慢慢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着她一会:“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她知道在面前那双似能看透的人心的锐利星眸面前,否认是没有用的。 明兰若淡淡地道:“因为我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人陪我去知府府邸做什么菜。” 姓唐的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下厨? 红姐瞬间微微睁大了眼,脸上的疤痕都抽动了一下:“所以,你发布那个进知府府邸的任务本就是个陷阱!” 明兰若弯眸含笑:“正常人都应该都认为知府府邸是龙潭虎穴,就那么十两银子,没人会想接的,想接的必定是别有目的之人。” 要么对她和秦王这对来自京城的钦差心怀不轨,要么就是对唐知府心怀不轨。 “这些年唐知府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流浪的赤血遗孤没少试图刺杀他,所以你们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进知府府邸行刺他的机会。” 明兰若端茶喝了一口,甚至给红姐倒了一杯茶。 来东北疆之后,她亲眼所见和陈宁他们送上的消息,让她知道了不少事情。 红姐自嘲地一笑:“所以明妃娘娘就发布了一个——陪你去做菜拜寿的任务,等我们上钩。” 可笑的是,他们真的上钩了,唐知府的湖心岛,他们根本上不去,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千载难逢机会! 因为他们谋算着跟明兰若进去,堂堂明妃奉上的祝寿菜肴,唐知府怎么都要吃一口的! 上菜的时候,他们毒杀或者刺杀了唐知府,再潜逃出行,留下秦王、明妃和唐知府的人狗咬狗! 却没想到一切竟是面前看似娇柔清冷美人的钓鱼陷阱。 明兰若星眸璀璨,带着狡黠冰凉的光:“没错,原本,你若不是听了消息就出去联系人,我还找不到你们的落脚点呢。” 红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她竟是因为急功近利,将自己的人暴露了吗! 红姐锐利的眼底闪过戾气,伸手又悄悄摸向袖子里。 "我劝你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第一次拿武器对我,我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忍了,这一次,我不会忍,会执行赤血面对叛徒的刑罚。" 明兰若忽然捧着茶,幽幽道。 红姐一僵,看向不知何时又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短刃。 她眉目沧桑地看向景和,愤恨地冷笑:“怎么,中部和南部的赤血遗孤都投靠了朝廷,给朝廷吗?关悦成真是教的好徒弟!” 边军八十万总教头关悦成,明面上效力于是北陕边军,其实暗中也是赤血之人,可现在只怕给朝廷当了狗! 景和冷漠地道:“呸,你们这些背主的,也配提我义父的名字!” “哈哈哈……呸!背主,就你们这些畜生才背叛萧帅,勾结朝廷!”红姐仿佛受了刺激,朝着景和狠狠呸了一口。 随后,她又看着明兰若,如看仇敌,咬牙切齿—— “你……你身上流着萧家的血,你娘都死在明帝手里,你却为了荣华富贵嫁给他儿子,认贼做父!就你这样畜生也配当我赤血之主?亏我还以为你……” 红姐深吸一口气,冷漠地道:“呵,既然今日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可就算你找到我们的落脚点,你也休想让我们像中南部的那群软骨头一样背弃信仰,归顺朝廷!” 红姐一轮骂,让陈宁恼火极了,他们怎么就成了归顺朝廷的软骨头?! “你胡说八道——!” 明兰若却拉住了陈宁的胳膊,她敏锐地察觉出了她话里的不对:“我以为我对你们放出的善意已经很足够了,我什么时候要劝降你们归顺朝廷?” 她至今为止,做出来的所有事情和说出去的话,就算不能让东北疆流量的赤血遗孤完全相信她,也不该对她误解到这样的地步?! 红姐愤怒轻蔑地嗤笑,又是一顿怒骂:“你是当我不知道吗?刚才那个叫乔炎的,他是东厂的人,他与你形影不离,东厂的影卫出没于客栈周围,你与东厂鹰爪关系密切,你们不是朝廷走狗是什么!!” 亏自己还以为这个明国公之女有萧家遗风!还为她在一众弟兄们面前说话! 明兰若愣了一下,陈宁、景和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明兰若明白了,这里终究是东北疆——流量的赤血遗孤在这块土地上混迹二十年,这是他们的地盘。 强龙不敌地头蛇,苍乔才收拾了这里东北疆锦衣卫上层武官。 他的手伸过来,肯定做不到如京城和南方那边毫无痕迹,被人看破了身份! 东厂就代表朝廷最凶残的鹰犬爪牙,红姐他们自然就误会了?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才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东厂现在的督主、九千岁苍乔是我母亲萧观音的义弟,也是我的干舅舅。" "我需要团结一切能够为我所用的势力,我不能让东厂成为阻挡我寻找赤血,为母亲和萧家报仇的障碍。” 她现在总不能说出她把位高权重的东厂督主、美貌又狠毒的干舅舅给睡了这种惊悚的事儿。 只能……换个比较容易为众人接受的说法。 “你是说你在利用东厂那位掌印提督?”红姐眼睛里闪过震惊之色,将信将疑。 她倒是隐约知道现任的东厂督主曾经是萧观音小姐认的干亲。 但是……那位以多智近妖、铁血狠辣闻名的九千岁,会被她区区一个所谓的‘干外甥女’利用吗? “是人,就有弱点。”明兰若淡淡地道。 她其实没说谎,苍乔的弱点的确是她。 不过现在她得岔开这个话题,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她从自己衣领里拿出了一枚雕刻着独特卷草纹路的翡翠紫金锁放在桌子上。 “我从未投靠过朝廷,相反,我要寻找赤血就是为了为萧家和母亲复仇,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可认得?” 红姐目光一接触那个紫玉赤金翡翠锁,她瞳孔骤然一缩,颤抖地伸手接过来。 片刻,她突然直勾勾地看向明兰若:“我需要您的三滴血,滴在翡翠锁中心!” 明兰若一愣,随后干脆利落地拿出小刀在指尖一划,几滴血落在那紫玉赤金锁的中央。 片刻指尖,血液顺着卷草纹路迅速地蔓延开,那纹路仿佛会吸血一样。 红姐忽然双手一按那紫玉赤金锁的中央,只听得“咔咔咔”几声作响。 那紫玉赤金锁瞬间迅速弹开成数片,机关弹动,最后左右首尾相合,竟拼合成了一个令牌的模样。 卷草纹也变成了凶猛的火焰纹路,令牌中心,一个暗红如血的——“赤”字! 明兰若看得怔然,这是…… 红姐颤抖着忽然单膝跪地,高高地举起那令牌,如捧圣物,近乎歇斯底里地哽咽着道:“紫玉赤血,号令天下赤血,莫敢不遵!!” 今生竟还能看见以萧家血脉才能唤醒的紫玉赤血令!萧帅的虎符! 明兰若和陈宁互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底看到震撼和复杂的情绪—— 此物果然是当年萧家号令千军的阴虎符!而且还是太后给的! 虎符有阴阳,阳者于帝王手中,阴者于将帅手中,号令千军原本当二者二合一。 但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赤血军团原本根基就是数百年前的清河萧氏。 他们信奉从来不是哪任君王,而是立于黑暗之前,守护苍穹下万民生灵的信念! 也不是没有推翻昏君,改朝换代! 所以掌握在萧家手中的阴虎符——才是真正能号令赤血的真正虎符! “红姐,起来吧。”明兰若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扶起了激动颤抖的红姐。 红姐深吸一口气,看向明兰若,这次她沧桑的眼底再没有了嗜血的愤怒,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情绪:“明……。” “叫我大小姐吧,陈宁、景和他们都是赤血遗孤,都叫我大小姐。”明兰若弯唇一笑,她知道他们不喜欢叫她明妃。 因为那是她被禁锢在皇家之中的封号。 “属下红亭,原赤血十九军正六品昭信校尉参见大小姐!”红姐忽然微微倾身,双腿一并,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 明兰若轻托她的手腕:“红校尉多礼,这些年你们受苦了,以后为方便称呼,我还是称呼你做红姐吧。” 红姐抬起头,忽然眼眶微红,复杂地问:“大小姐,你……来寻我们,真是想要……” 即使看到明大小姐手握紫玉赤血令,可二十年了,物是人非,连穆大将军都变了,明大小姐真的可信吗? “我想要父亲平安,想要赤血重归一统,想要重整山河,想要射下天上的恶毒的太阳,从此——日月换新天!” 明兰若一字一顿,深深地看着红姐的眼睛,也坦然地让她看见自己的心。 太阳是天子的代称,这是十足十的大逆该诛九族的言论。 红姐这些年被生活磨砺得性子多疑,但此刻看着明兰若坦荡明亮到灼热的眼睛,她忽然信了。 红姐忽然跪了下来:“以血之名,奉我主为王,永不背叛!” 这是赤血军团百余年来宣誓效忠与臣服的特殊誓言,带着北境的铁血与硝烟味道。 陈宁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强忍下激动,也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赤血遗孤同饮风霜雨雪,同受屠戮背弃、颠沛流离的苦痛。 哪怕他们早和东北疆的同袍几乎隔袍断义,但此刻,他依然在看见同样的军礼时,热血沸腾。 明兰若看着她,心情澎湃,她这位十九军正六品昭信校尉,终于认可她萧家继承人的身份。 红亭以女子之身担任校尉,在东北疆流浪赤血遗孤之中地位一定不低,号召力更高! 而从红亭开始,被迫流浪在东北疆的这些赤血遗孤,将会全部聚集到她的身边,以此为基础,她便可对抗动摇穆将军麾下的那些赤血军团。 她拿到了很重要的一块"拼图",离自己的目的又进了一步! 明兰若眼地底闪过冰冷又炽烈的光芒,紧握手里的紫玉赤血令! 一行人,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分头消失散会。 明兰若看着景和,有些迟疑,但还是叹了口气:"去把乔炎叫过来吧,就说,我想沐浴了。" 她不怵跟别人斗心眼儿。 可苍乔……他是满身心眼儿的祖宗! 尤其是这人还蔫儿坏…… 她其实不想瞒他,可……别说东北疆流浪的赤血遗孤了,红姐看到东厂的人都炸毛了! 连陈宁、王嬷嬷他们,都对东厂毫不信任。 第239章 追夫火葬场? 景和看着明兰若,忽然眉心拧了拧:“大小姐,你不用太担心,陈宁和红姐他们只是不懂督主和您之间的关系……” 明兰若苦笑了一下:“他们知道了,只怕会逼着我和他分开。” 苍乔他手握东厂,东厂的人多年一直追查赤血军团,一直追得赤血的人鸡飞狗跳,没少在他手里吃亏,所以赤血的人一直把东厂视为最大威胁和敌人。 陈宁他们安份沉默地陪伴在她身边,没有与东厂有冲突和展现敌意,也只是以为她在利用苍乔打掩护。 知道她和苍乔之间关系的只有景和、春明这两个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姑娘。 她们虽然也是赤血遗孤,可对她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她幸福更重要,所以只要她开心,景和、春明才不会管她和谁在一起。 可其他人不一样…… 就算他是先帝和梅妃之子的真实身份公开了,他也是屠戮了萧家满门的上官家族的一员,恨毒了上官氏的赤血遗孤们真的可以接受他吗? 明兰若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忍不住揉太阳穴——一个头两个大! 景和想了想:“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现在督主确实见不得光,虽然有点可怜,但以后督主治好了身子,再给您生下一儿半女,都跟着萧家姓,赤血的家里人就会接受他了。” 明兰若纤细的手指抖了抖:“他还有点可怜……难道他是什么小妾吗?” 听着景和这么一说,苍乔那大魔头成了高门大户主人养在外头见不得光的可怜小妾,还生下一儿半女…… 他难道还能大肚子吗?!明明生的是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诡异地有点道理? 景和点点头,认真地打了个响指:“准确地说,他是您养在外头的外室,连小妾都不如,按规矩没有进门给正头娘子敬茶,就是没名没分的外室,死了都不能入您家的祖坟!” 明兰若一言难尽地看着景和:“外室?所以……如果苍乔是外室,那谁是原配大妇?” 在景和这里,好像很复杂的事情,都可以很简单,扯蛋又荒谬,可偏听起来还有点诡异的道理。 “目前是……秦王殿下吧,督主作为外室,想要进门,得给秦王敬茶?”景和想了想。 明兰若闻言,想着那画面瞬间抖了抖,秀白的脸蛋也绿了绿。 上官宏业就算了,苍乔能手撕了她!这种齐人之福,算了,她可不敢要! 明兰若咕噜咕噜喝了口茶:“你能别扯了吗?苍乔都没法进我家祖坟,何况上官宏业?” 苍乔还隔开了一层,秦王那是实打实的仇人之子!! 景和非常认真地点头:“对,照着话本里,您这情况应该是隐忍复仇的高门贵女,文韬武略,冷心冷肺,隐忍娶了仇人之子和仇人的臂膀,他们都爱上你,然后你利用他们翻身,最后灭了仇人全家,登上高位之后,因为仇恨他们,各种开始对他们虐心挖肾……然后他们要么死,要么伤,最后您什么来着……” 她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话本,打了个响指:“哦,对了,您追夫火葬场!!” “嗤——!!!”明兰若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她狼狈地捂住唇,一个劲咳嗽,眼角都泛红。 景和立刻递上帕子,替她轻拍背后,纳闷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明兰若一边擦嘴,一边忍不住眼角抽搐:“我求求你,以后不要看那种三流话本了!” 什么玩意!景和这个憨憨是在诅咒自己吗? 追夫火葬场? 景和挠挠头:“行吧,那是齐公公的话本,他说早几个月开始督主就很喜欢闲暇之余看各种话本,齐公公替他收集了不少,我就随意看看而已。” 她无意间从小齐子那里捡了点来看,小姐不喜欢,她就不看了。 明兰若忽然想起苍乔上次去花市里那些什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妖道与奸妃不得不说的秘事》…… 还有房间书架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各国春宫秘戏图…… 苍乔很“纯情”地表示过他要从里面学怎么和女孩儿相处…… “……”明兰若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越发觉得人生不容易,身边奇葩含量过高。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给我把他叫来吧!”她勉强灌了口水,压压惊。 她到底为啥要听景和这个除了武艺高超之外,其它方面都是个耿直大憨憨的家伙给她出谋划策! 景和很认真地道:“是,景和这就去,但是小姐可以考虑一下,这男人多生两个,咱们家里人多少都会看在他是孩子爹的份上,就算不能让督主当个正头娘子,做个妾室应该问题不大!”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这话你烂肚子里,顺便……出!去!” 这话儿要让苍乔听见了,必不会善罢甘休,非得把她囫囵吃了。 景和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乖乖地点头:“是。” 说着,她退出了门外,只是这一开门。 门口就站着一道修挑清冷的黑色人影,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明兰若如遭雷击,有点呆滞地看着门外的人。 但景和却没多大惊讶的表情,瞥了眼他身边的热水桶,还难得地对他笑了笑:“乔炎刚到啊?热水又备好了呢,真贴心,大小姐叫你进去伺候呢。” 说着,她回头朝着明兰若挤挤眼,转身走了。 明兰若僵住:“……” 我——干! 她心底冒出两个脏字,费了老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压住冲动,没拿桌上的砚台朝景和这个坑货砸过去。 以景和的修为本事,如果苍乔没有刻意隐蔽身形,那就是她肯定知道苍乔刚才来了。 那丫头是故意让苍乔听见她最后的那一句“当不了正头娘子,做个妾室”的话。 明兰若实在很想捂脸,她知道景和这个心里“天大地大,小姐最大”的憨憨丫头怎么想的—— “督主身子骨有毛病,大小姐治了那么久,他也没好,那么久才只有小苍少爷一个孩子,摆明了生养不易,可他还善妒成性,我就是让督主有个心理准备,他很难成为正室,还是要努力给小姐多生孩子,未来才有成为妾室的资本!”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她心塞! 她就不该觉得春明聪慧,坐镇京城,她出行只需要带景和这个武力值一等一的憨憨就够了。 这憨憨真是坑爹……不,坑死她家小姐了! 乔炎瞧着也没说什么,一脸平静地道:“属下进来了。” 随后,径自把热水桶提了进来,为她倒上热水,混入凉水,又体贴伸手试了试水温。 “小娘娘,可以入浴了,水温正好。” 明兰若悄咪咪地瞅着他面具下的脸色,瞧不出什么来,于是轻咳一声试探:“乔炎啊……你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乔炎温淡地道:“小娘娘前面有事要讨论,属下不想打扰娘娘,但今日确实有要事要跟小娘娘禀报。” 说着,他已经伸出了手:“请小娘娘沐浴。” 明兰若瞧着他的样子,心里定了定,也许,他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听明白景和在胡扯什么。 她便点点头,也不矫情地抬起手,让乔炎伺候自己宽衣解带。 这人看样子真是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一直以“乔炎”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乔炎垂着眸,全程眼睛没看她一眼,只极规矩地看着地面,一如他这个“温雅规矩”的贴身侍卫角色。 明兰若脱了衣衫坐进木桶里,见热水和帕子挡了自大半身体,才略放松地问:“你要跟我禀报什么?” 乔炎道:“那些吃了国公爷身边官兵和秦王精锐手下人的眼珠子的黄皮子是人养的。” 明兰若一顿,眼里锐光微闪:“所以,我父亲一定是被人掳走,而且对方故布疑阵,假装是鬼神所为,就是不叫人追查,堵住人的嘴。” 乔炎取了一只三指粗细的柔软精致雪亮的羊毛刷,沾了花香精油替她慢慢地从后颈到肩膀轻轻地刷洗:“是的,对方用了那么大力气故布疑阵,抓走明国公,那么就不会随便杀害明国公。” 他顿了顿,温柔地道:“国公爷大概率还活着。” 明兰若一听,几乎忍不住心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捏住了澡帕! 父亲……父亲只要他活着,什么都好! 心头一松,她忍不住朝着乔炎真诚地弯眸笑道:“谢谢你。” 这是东厂的消息,他一定让人费了不少功夫。 乔炎看着她,猩红的薄唇微弯,也温柔地笑了笑:“属下愿为小娘娘肝脑涂地,这又算什么呢。” 可明兰若脸上的笑却僵住了,小脸一阵涨红一阵白。 因为他的手已经不那么温柔地扣住了她的心口,粗鲁又下流地玩拉扯着她心脏的每一寸。 “小娘娘是不想让督主成为正室么?督主有点生气,要属下替他问一句,小娘娘,你看,要怎么弄死你,才好呢?” 乔炎温柔醇厚地低声问着他的小娘娘,眼底都是温柔迷人的光芒,像问她喜欢吃什么。 只是桶里原本冷艳大杀四方的姑娘跟落水的小兔儿一样,被他冰冷又炽热的手扯弄得皮麻肉酥,开始瑟瑟发抖,呐呐低语 “不是,我没有……我……” 第240章 尤物而不自知 明兰若羞耻地涨红了小脸,柔软的心脏仿佛都在他掌心任他冰冷又炽热的长指把玩拉扯。 她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折磨揉弄,不得不缩着小巧雪白的肩头,试图抓住他的手腕解释:“乔炎,不是的,景和她就是随口瞎扯,她懂什么呢?她未曾喜欢过任何人啊。” “乔炎”这个角色是温柔淳厚的,他应该对她这个“主子”言听计从的,对吧…… 乔炎看着她,猩红的唇角抿了抿:“那小娘娘呢,喜欢督主吗?” 他身上的衣衫被她的水氤氲湿透了一片,勾勒出露出壁垒分明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肢轮廓。 明兰若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抬眼看他:“还要说吗?” 如果说一开始重生回来,去寻他是因为感激与感动占据更多,但现在,完全是因为他这个人,她贪恋他眉梢眼角的所有好与坏,邪恶与温柔。 他们之间的纠葛早就不是单纯浅薄的男女之情了。 是跗骨之蛆一样的羁绊。 随后软处皮肉被捏得一紧,她嘶地涨红脸,赶紧点头:“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乔炎笑了笑,似乎被她的回答取悦了,又有些无奈地叹气:“小娘娘,有时候真的不乖。” 他知道景和他们并不多喜欢他,可她需要那些人。 真是讨厌听见那些话啊……让人生气。 自从他大权在握,恶名在外,就很少有人敢随便惹怒他了。 但为了她,他愿意忍耐她身边的人,忍耐她的小秘密,但……她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对吧? 乔炎忽然伸手,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揉过她泛出羞耻粉色的眼角,她有些不自在又本能地眯起濡湿的星眸,大大的眼睛里羞耻下更多是隐着警惕和一点恼火。 像是一只机警又皮毛华丽的猫咪,被人揪住了后颈,按在水桶里洗毛,做出讨好人的乖巧样子,其实随时准备挠人一爪子。 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这种湿漉漉又讨好又警惕的小样子,这叫人食指大动,激发人的施虐欲。 明兰若听见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炽热地滚在她脸颊和肩膀的细嫩皮肉上。 她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乖巧地把两只细白的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狡黠又乖巧:“乔炎哪,转告督主,别生气了呀,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第一。” 说这话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很有“渣男”嘴甜哄人的潜质。 而乔炎眯起眼,他确实被取悦了。 而这种取悦让他只得灼热的蛊动之火从下腹一路烧灼上来,他忽然温柔宠溺地一声:“可,督主说了小娘娘的人做错事,小娘娘自然也该替你的人受罚。”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低头,捏开她的软唇,低头狠狠亲吻了上去,猩红舌尖吞噬她唇间的一切柔软。 “唔……”怀里猫似的人儿发出一点抗拒又难耐地轻哼,愈发刺激了他眼角猩红狰狞的欲色。 他加深了这个暴风骤雨一般的吻直到啃噬着纠缠,哪里有半分斯文可言。 明兰若被动地承受,也主动迎和,指尖轻轻地抚摸他性感坚韧的喉结,像在安抚魔兽。 他手指插进她散落的乌发里,扣着她后脑,逼迫她抬起修长皙白的脖颈露出脆弱的锁骨咽喉:“小娘娘可愿意受罚?” 聪明又倔强的猫儿在他的底线上踩踏试探,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他心甘情愿地纵容她的隐瞒。 所以她贡奉自己给他,才能叫这交易合情合理,不是么? “……”她眉心微拧,隐忍的微妙表情,眼睛和软唇都跟着蒙上一层潋滟易碎的水光,叫人瞧着越发想要揉碎她。 乔炎顺势住握了那软精致雪亮的羊毛刷,指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膝盖,微笑:“好了,小娘娘,沐浴要张开腿,不用属下教你吧。” 明兰若颤了一下,她忍耐着闷闷地轻哼一声:“要动手就快点!” 她知道自己前面那些讨好的小技巧虽然取悦了他,却也做了无用功。 比起苍乔的直白狠辣,乔炎这个明柔暗狠的风格,才叫软刀子磨人。 “很有勇气。”他轻笑着,舌尖诡魅地舔了一下嘴唇,就贴着她的耳侧与皙白的脸庞一路滑到颈间,舔舐着咬了下去。 他就喜欢他的小姑娘这劲劲的味道,尤物而不自知。 …… 房间里上刑一般女子细碎的呜咽与强行忍耐的闷哼,焚心以火,叫人血脉贲张,景和蹙眉指尖动了动,却被陈宁一把按住了胳膊,不让她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今日是我在守夜!”景和眉目一冷,忽然抬手握住短刀怼在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陈宁腰上。 大小姐所有和千岁爷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她就是景和守夜,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如果陈宁敢泄露……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陈宁轻叹了一声,把大手轻轻按在顶在自己腰间的刀子上。 景和眯起眼:“你早就知道了?” 陈宁俊朗刚毅的眉目闪过一点无奈:“嗯。” 他的武艺虽然略逊色景和一点,可他出身赤血十二军,以刺探侦查敌情闻名,这方面的本事远超景和,又常在大小姐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敢说出去的话,我就杀了你!”景和心里最重要的就是明兰若,她冷冷地道。 陈宁叹息:“大小姐是我认的主子,她做的任何决定,我只能支持,我相信她不是盲目的人。” 如果不是他帮着打掩护,大小姐和千岁爷的关系,王嬷嬷他们大概就已经知道了。 景和瞧着他半晌,冷哼:“行吧,我信你,你在这里守着,大小姐在哭,督主不知道做了什么,我要去看看!” 说着,她又要想走,陈宁眉心一拧,一把将她往回拽:“不行,千岁爷他们在做的事,你不能看……” 景和本就防着他,不耐烦地脚下一用力。 陈宁却非但没把景和拽了回来,反而自己脚下竟不稳当地,踉跄了两步,撞进了景和怀里。 景和抬手就扣住他劲瘦的身体,抬头蹙眉盯着他:“他们在做什么?” 陈宁却僵住了,她扣住他的地方是……臀! “你……先放开!”他咬牙低声道,蜜色的肌肤染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景和眯了眯眼,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瞧着陈宁,倒是剑眉星目的,却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唔,像个小媳妇儿。 以前她在军营里也没瞧着那些汉子扭捏。 景和不以为意地捏了捏手下的劲道的肌肉,却没打算放开他,还以为威胁:“小气包,我又不是故意拽你,你先说清楚,千岁爷不是在欺负大小姐,是在干嘛?” 她之前也听见过小姐不舒服的声音,可小姐说她没事。 但这次,她惹了点祸,担心督主迁怒小姐…… “我让你放手,男女授授受不亲,你不知么!!”陈宁被她捏得浑身僵硬,蜜色的皮肤红晕都挡不住了。 这丫头不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么,怎么那么…… 景和眯起眼,语带威胁地道:“对,为了你的名节,你说是不说!” 景和混迹军营,哪还会在乎名节,军营里从来强者为王,她当然要拿捏陈宁! 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