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侠镇当郎中》 第一章 七舅姥爷中邪了 开封城外七侠镇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从北向南横贯全镇,直抵京城。 有妖气医馆就坐落在这条长街上。 青梅渐黄时节,大一阵小一阵的长脚雨滴滴答答的落个不停。 王开惬意的坐在医馆门内逗猫听雨。 他竹竿上挂了一根小鱼干,在两只猫头上摇来晃去破坏它们的友情,期望看到一场黑白大战。 下雨无聊,看猫打架也挺好。 黑猫忽然猛地跳起来,趁王开一个不小心叼走了小鱼干。它刚落地,旁边白猫迅如闪电地抢走,倏忽间钻进雨脚如麻的的细雨中到了对面同福客栈屋檐下。 王开乐不可支,“去,快去抢回来!我看好你。” 黑猫瞥他一眼,也穿过细雨到了对街客栈。 等王开见到两只猫在客栈屋檐下行那苟且之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年轻了,他隔着雨帘抱拳向黑猫致敬,“大哥,是我肤浅了。” 不过,看猫这样打架也挺—— 变态的。 王开把目光移开,正好见到街对面站了一个人。 他穿蓑衣戴斗笠,斗笠压得很低,斗笠藏起来的双眸在悄悄地观察医馆,见王开看他后忙转过了身子。 王开也收回目光,心想又一个怪病人。 当下是大观朝宣和三年,王开穿越到这个世界五年了。 这个世界和地球不一样。 这个世界神狐纵横,鬼魅横行,人妖难分,这是一个聊斋世界。 门前的怪病人就是妖怪。 每到下雨时,这些怪病人就会出现在医馆向师父求医问药。王开的师父陆白来者不拒,而这也是医馆名为有妖气的原因。 不过,王开的师父在几天前去世了,他唯一的弟子王开成了这医馆的郎中。 “你还有一次签到机会哦。” 一个软萌的声音在王开耳畔响起来。 王开懒洋洋的,“签了吧。” 他对这签到已经不奇怪了,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签到系统就出现了。 “签到医馆,奖励剑法狂风三连斩。” 接着,王开眼前光芒一闪,然后他的右手就感觉有点儿不同了,一种久违的单身久了的感觉。 “嗯?” 王开一脸意外。 这些年他签到了不少好东西,但不是吃得就是用的,签到最好的是一处产业。 这签到剑法还是头一次。 真稀罕。 他想要试一试,刚站起来,门口出现一个人打着油纸伞往医馆挪。 王开精神一振,有生意上门了! “哎呦!我的个娘咧,疼死我了。”来人扶着腰痛苦着呻吟着。 本来很高兴的王开立刻坐下了。 来人他认识,镇上的邢捕头。 邢捕头是医馆的老熟人,熟到了邢捕头赊欠了医馆二十多两银子大半年,他厚着脸皮还能进到医馆治病的交情。 王开觉得他在邢捕头身上开不了张。 “看你那样,亏你师父下葬的时候我忙前忙后。”邢捕头扶着腰一步一步挪进医馆,“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心寒。” 王开不为所动,“你不付账的样子让我很心疼。” “今儿我身上有钱。” 邢捕头挪到桌子前转身趴下,让王开快给他看看腰,“疼死我了。” 王开让邢捕头自己把衣服褪下来,“怎么回事,昨儿去青楼查案了?” “说什么呢!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这一身衣服。我这什么衣服?缁衣,我穿这衣服会去那种地方?”邢捕头抖了抖身上的差服。 王开懂了,“所以你都不穿衣服去。” “啊对。” 邢捕头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对什么对,正经一点,我这是因公负伤。” 他今儿早上接到相国寺看菜园的老和尚报案,说镇上泼皮破落户趁雨去他们菜园里偷菜,“我去追他们的时候,一不留神进了柳妖地盘,那柳妖也太狠了,啪的一声,一柳枝就打我屁股上了,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今儿就得去吃席。”邢捕头一脸郁闷。 王开一阵无语。 他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你伤的是屁股,你捂个屁咧的腰啊。” 邢捕头尴尬的笑起来,“我公门的人得注意形象,捂着屁股算怎么回事。” 他脱起了裤子。 王开嫌弃的站远了,心想得招一个小厮打下手了。 以前这种贴膏药的脏活都是他干的,现在师父去了,他成了医馆的话事人,也该轮到他犯懒了。 裤子解下。 王开见邢捕头的屁股上有一道很深的鞭痕,“嗬!这柳妖下手是挺狠。” “你可说说。” 邢捕头气不打一处来。 接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把主意打到了王开身上,“老王,要不改天你去跟这妖怪商量商量?我好歹吃公家饭的,让她别打我,就是打我,能不能不打我屁股?打我屁股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他要打可以打我的脸,我去娄知县面前禀报的时候还能留个因公负伤的好印象。现在你让我怎么办,把屁股让知县看?” 他倒是不介意让知县看,就怕知县嫌弃他。 至于为什么求王开,只因王开和那柳妖熟。 这柳妖就在镇外不远处。 镇子上不少百姓挨过它的鞭打,挨打后就来医馆找王开的师父救治。 王开的师父觉得这伤好治,就交给了王开。 王开为了找出治疗柳条鞭打伤最好的药,曾多次去柳树下挨打,然后回去试药,等伤好后再去挨打,再回去试药。久而久之,柳妖打王开打出感情来了,亲口告诉王开一味治柳枝鞭打伤最好的药草。从此以后,论治柳妖鞭伤,王开最在行,他师父都不及。 这也是邢捕头来找王开的原因。 当然,邢捕头现在想找王开的师父也有点儿难。 “成,我改天找她商量商量,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她把那一味药草告诉我,也是为了打我的时候尽兴。她脑子不好使,但记仇。”王开吐槽他和柳妖打出来的友谊。 他取了一贴狗皮膏药,手迅速的往邢捕头屁股上啪的一拍,“成了。欠的钱你早点还我,为了给老爷子弄一口好棺材来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我现在兜比脸干净。” 邢捕头知道他缺钱, 他这次直接付了钱,还答应等有了钱先还他这边儿的,然后再还欠同福客栈的钱,“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王开盯着他,“你姥姥,同福客栈也有我的份儿。” 同福客栈在医馆对面,原名尚儒客栈。 王开来到这儿的头一次签到就签到了尚儒客栈的地契。 现实中是尚儒客栈的穷酸秀才为了葬父把客栈地契抵押给他了。 后来尚儒客栈被一个俏寡妇买走改成了同福客栈,王开因为地契在手,勉强当了个二掌柜,只管分钱。 不错,这同福客栈就是那个同福客栈, 王开不知道这同福客栈怎么也到了大观朝,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大观朝。 “哈哈,哈哈。” 邢捕头的尬笑起来。 他错开话题,借王开一把伞,叮嘱王开把柳妖的事儿记在心上后逃也似的要离开,刚走到门口,一个人一脸惊骇的跑进来,慌忙中一手把挡路的邢捕头推到门框上。 砰! “嚯!” 王开倒吸一口冷气,替邢捕头右侧的腰觉得疼。 这一撞下去,邢捕头恐怕还得折回来让他贴一副狗皮膏药,王开心说这生意未免也太好做了。 邢捕头腰疼使不上力,整个人歪到在门框上,“我得个亲娘咧!谁呀不看路!” 来人顾不上理会他,进了医馆大喊救命,“陆郎中,救命啊陆郎中,快救救我七舅姥爷,他疯了,他要吃了我。” 话音刚落,一个状若疯狗的老头扑进来,刚站起来的邢捕头又被他撞了一个跟斗,这次换邢捕头另一侧的腰撞门框上了。 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王开也不知道是他的门框久未打扫,还是邢捕头跌的太狠了。 王开只知道,这下子得用两贴狗皮膏药了,是不是得给邢捕头打个折啊,权当做他当郎中以来的开业大酬宾了。 “哎呦!” 邢捕头觉得他的腰要废了,痛的死去活来。 这老头更不理会邢捕头。 他翻着眼白龇着牙,嗓子里发着“吼吼”疯狗般的浊音朝王开身边的小矮个儿扑过来。 小矮个儿一低头钻到了了桌子下面,留下王开直面这老头。 “日,这中邪了吧。” 王开看出了这老头的不对劲儿,转身要逃,奈何个子太高,身后就是桌子。 砰! 他狠狠地撞上了桌角,胯下一疼,差点进宫当了太监。 “我靠!” 王开痛的趴在桌子上,身子蜷缩成了虾米。 王开后悔了。 他不应该看邢捕头倒霉的,若不看邢捕头的话,他早躲开了。 就在他后悔时,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抓住他脖子,紧紧地锁住把他提了起来,指甲都进肉里了。 王开手紧紧抓着桌子拼死挣扎着,就在他将要抓不住的那一刻,他的右手忽然摸到了桌子上逗猫时用的竹枝。 呼! 一股安全感刹那间涌出。 不等王开明白这安全感来自何处,手中的竹条本能向脑后刺出。 啪! 啪!啪! 连续三下。 一下点在老头额头,一下打在胳膊肘,一下打在老头胯下。 “嗷呜!” 老头儿顷刻间松了手,狗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旋即又捂着胯下蹲下去。 王开趁机逃开,惊讶地看着他右手。 这是他的右手? 也太稳准狠快了。 这狂风三连斩他毫不迟疑地就用了出来,快到他都不知道怎么用出来的。 砰! 就在王开发呆时,桌子下面的小矮个儿从桌子后面钻出,抓住桌子上的茶壶一茶壶拍在老头的后脑勺。 “呃——” 老头痛苦的表情凝滞,不甘心的晕了过去。 王开在茶壶炸裂时抖了一下,回头看着动手的小矮个儿。 小矮个儿朝他憨厚地笑了笑,“我这是让他安静下来,别把郎中给伤了。” 王开向他竖起大拇指。 太狠了。 第二章 与鬼谋皮 第二章 “老王你没事儿吧?” 邢捕头瘫坐在门边,见王开摆了摆手后问,“他怎么了?” “中邪了。” 王开蹲下身子,翻看老头身子。 老头面部肌肉扭曲在一起,像手拧几圈后没有恢复过来,再看舌苔,拧成麻花了。 小矮个儿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扭头查看四周,“陆郎中呢?” 陆郎中是十里八村治这邪门病最拿手的郎中,就是开封城里的人中邪了都请陆郎中。 陆郎中是王开的师父。 “他去世了。” “那——” “我是他徒弟,你要信得过我,我就治,你要信不过我,那就把他背走。”王开查看完毕后站起来。 “信,信得过。” 小矮个儿深怕七舅姥爷路上醒过来再吃他,忙不迭的点头。 王开于是问他中邪的经过。 这中邪的病得从根儿上治,若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这病很难治好。 小矮个儿告诉他,七舅姥爷是昨儿夜里中的邪,“七舅姥爷昨儿在街坊家聊天聊到了大半夜,等他记起回家时,街上都没人了。” 昨晚天上无月。 多雨让村子湿气重,空气中弥漫了一股白雾,像长了毛。 七舅姥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在经过打水的井台时见有人在井台上站着,背对着他。 “俺们村里有个老太婆,经常晚上出来偷菜。” 七舅姥爷把井台旁边站着那人误以为是老太婆出来偷菜了。 正直的七舅姥爷骂了她一句,让她赶紧回去。 那人背对着七舅姥爷不说话。 七舅姥爷以为老太婆得手了,把偷的东xz到她身子前面了,于是满含一腔正义的走过去,拉着她后背,想看看她偷了啥。 那背影跟着转,死活不让他看前面。 “我今儿非得看看你偷了啥东西”,七舅姥爷急了,把他那个烟袋锅一锅子敲到那人影头上,当时烟袋锅里的烟丝儿还冒火星呢。 “吱吱!” 人影疼得怪叫一声,眨眼就不见了。 这下可把七舅姥爷给吓坏了。 他连爬带跑回到先前聊天的街坊家,待在那儿死活不敢回家。 街坊见他这么待着不是个事儿,就大晚上的把小矮个叫了过去,一起把七舅姥爷送回了家。 “今儿早上我七舅姥爷就昏迷不醒了。” 小矮个儿听说同福客栈对门医馆的陆郎中治这邪症最在行,就想背他到镇上来瞧瞧,谁知道走到半路上,天下起了雨,七舅姥爷被冷雨一激醒了过来,死活要把他吃掉。 王开觉得就凭刚才那一茶壶拍下去的孝心,他七舅姥爷想把他吃掉就很正常。 “郎中,你,你治得好我七舅姥爷吗?”小矮个问王开。 王开让他把那个“吗”去掉,“你准备好钱就成。” 王开走到书桌前取出笔墨纸砚,又顺手从书桌下面抽出一张桃花笺,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嚣”字。 这病他能治。 他师父给他留下一本书,名叫《山海本草》。 名字听起来唬人,其实就是老爷子平日里行医治病留下来的笔记,上面既有善妖良鬼求医问诊时的记录,又有恶妖恶鬼为祸人间时的病症和用药。 这本医书还把妖怪得病和为害的来龙去脉记载了上去,王开平日里都能当聊斋来消遣看,这本书就有相关的病例。 字写好后,王开放下笔,走到医馆门口招呼对面同福客栈的伙计,“老白,来个火儿,顺便来壶茶。” “来了,来了。” 同福客栈的伙计老白左手提茶壶右手拿火折子,利索地从对面到了医馆,见到邢捕头坐在门槛上招呼道:“老邢,你也在呢。” 他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把火折子递给王开,“老王,你赶紧招个小厮,我一个跑堂的还兼医馆打杂,你还只发我一份工钱,趁早累死我得了。” 王开用火折子把写有“嚣”字的桃花笺烧了,把纸灰放在茶碗里,“你不号称轻功天下第二?跑腿应该是你擅长的。” “这不一样,你让第一来,他跑堂还不如我。当然,他本来就不如我,要不是那天我光着脚顶风跑——” “他不也顶风?”王开问。 “他顺风。” “你们俩谁跑反了?”王开上下打量老白,“你吧?” “小瞧谁呢,我能跑反?他跑反了!”老白骄傲地站起来,拿着火折子往外走,“老邢,欠客栈的二十两银子该还了啊,掌柜的这几天正到处找你呢。” 邢捕头捂着个腰,“我公务在身,我心系百姓,我忙着抓雌雄双煞呢,账再缓缓。” 老白停住脚步,一副受惊的样子,“雌雄双煞,是人是妖?” 邢捕头一本正经的说:“非人非妖,非男非女,时鬼时魔,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很危险,我这几天正在捉拿他们,不能分心,所以你们千万别提钱的事儿,一分神出了岔子,谁的责任!” 他说着就去提刀把。 “得得得,当我没说,没说啊。”老白忙摆着手走了。 王开没理这茬。 他去神像前取一把香灰,搅和在一起后让小矮个儿给他七舅姥爷灌下去。 “啊,喝香灰?” “对。”王开站起身,“水鬼畏嚣,桃花辟邪,喝下去立马见效。” 至于香灰,求个心里安慰。 小矮个儿将信将疑,但还是把茶水给他七舅姥爷喂了下去,一杯茶刚捏着鼻子灌尽,就见他七舅姥爷剧烈抖动起来,头左右摇晃,脸往外凸,好像另有一张个脸要冒出来。 “啊—啊—” 他嗓子里冒着凄厉的嗓音,指甲挠玻璃样的刺耳。 “这——” 小矮个儿慌了,手足无措的看着王开。 “摁住了,死死摁住了,拿出你吃奶的劲儿来。”王开也有点慌,好在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他忙上前搭把手,在俩人狠命的把人摁住后,王开对七舅姥爷脸上想要凸出来的那张脸商量道:“兄弟,做人得讲道理……” “是做鬼吧?”小矮个儿问王开。 “嗷!” 七舅姥爷猛地做了一个仰卧起坐,差点把两人掀翻了。 王开给小矮个儿一脚,“歧视谁呢!” 他回头一脸和善对老头儿说:“人鬼难分,人就是鬼,鬼就是人,鬼只是失去了躯壳而独自逍遥于天地间的人罢了。兄弟——” “啊!” 七舅姥爷声音低了八度,声音轻柔许多。 “原来是姐们儿。姐姐,俗话说得好,做人有大量,咱们境界同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朋友多炷香。您高抬贵手,把他给放了,再者说这老爷子七老八十也没几天了,您要把他折腾死了,你们俩见了面多尴尬。” 邢捕头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 他好奇的凑过来,“这还能谈判?” 第三章 雨露均沾 “多稀罕,姐们儿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王开的小嘴儿甜滋滋的,“姐们儿,你要把他放了,我让人多给你烧点纸钱。” “烧—鸡——” 七舅姥爷嗓子沙哑,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 王开觉得可以。 “烧香上供时让他给我磕头——” 七舅姥爷娇滴滴的指着小矮个儿,“他昨儿往我脸上撒尿,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七舅姥爷在地上羞答答的哭起来。 王开和邢捕头一起用食指指着小矮个儿,“难怪要吃你。” 小矮个儿低声争辩,“我这是童子尿,辟邪的。” 王开没理他,让女鬼继续说。 “帮我把尸骨从井里捞出来,井里太冷了。”七舅姥爷的声音清晰起来,半男半女。 王开看小矮个儿一眼,“可以。” “给我烧一个男——” 砰! 王开一拳打在七舅姥爷脸上,“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再让你喝香灰!” “你——” 小矮个儿替他七舅姥爷心疼。 “这一拳比你那一茶壶轻多了。”王开安慰小矮个儿。 七舅姥爷蒙了一会儿后才扭扭捏捏地问:“那刚才的还作数吗?” 王开立时明白做亏本生意了,指不定几只烧鸡就搞定了,但亏得又不是他的,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好!” 七舅姥爷娘里娘气的一笑,接着一蹬腿,又昏迷了过去。 “成了吧?” 邢捕头收回要打出去的拳头,这老头儿要再这么娘下去,他都要打了。 “成了。” 王开站起身轻舒一口气。 这生平头一单自己单独做生意,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算成了。 他让小矮个儿把七舅姥爷放开,“回去到井台烧三炷香,供只烧鸡,再把尸首捞上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小矮个儿呆呆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驱邪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这两桩倒不算大事儿。 吃水的井里有了尸体,乡亲们肯定要捞上来的。 “那我七舅姥爷——” 小矮个儿刚想问他七舅姥爷为什么还没醒,他七舅姥爷咳嗽一声悠悠醒转,“六儿,我在哪儿呢六儿?我头晕乎乎的,怎么回事??” 小矮个儿挠了挠头,“那什么,您病刚好,头有点儿晕也正常。” 王开一听不高兴了,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他医术不好,“明明是你一茶壶砸上去把老人家砸晕了,别找理由赖钱啊,这法子行不通,捕头在这儿呢。” “啊对,做人得厚道。”邢捕头很厚道的说。 “砸我头?” 七舅姥爷摸了摸后脑勺,一脚向小矮个儿踹过去,“好哇,你个小畜生,敢打你七舅姥爷了。” 小矮个儿挨了一脚后赶紧逃开,一脸委屈:“我也是为了救你。” “你给我过来。”七舅姥爷招呼。 小矮个儿见他气儿没消,摇着头,“我不过去。” “好哇,七舅姥爷说话不管用了是吧!”七舅姥爷愤怒的说。 “管用。”小矮个人没奈何的走过去。 啪! 又一记清脆的巴掌。 邢捕头下意识的捂了捂脸颊,替小矮个儿觉得腮帮子疼。 小矮个儿一阵儿头晕眼花,“你中邪了要吃人,我,我不砸你我砸谁。” 七舅姥爷愤怒的指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儿夜里七舅姥爷喝你的尿,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小矮个儿更委屈了,“你要不喝尿,你安静的下来吗。” 七舅姥爷气的浑身直哆嗦,“就是喝,我也不喝你的!我,我自己有!” 他当时都尿失禁了,找个碗儿取就行了。 “呃——”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外面滴滴答答落雨的声音。 半晌后。 “咳咳,大爷你也不容易,我挺同情你的,就给你打个折吧,治病二十五文,茶壶十文,打个十折,你给我三十五文就行。”王开打破了宁静。 他本来挺担心刚才那一剑把老爷子要害给毁了的。 现在一听老爷子身怀利器而不用,估计也没验证的机会了,心里的负罪感少一些。 不过,王开一想到自己刚才也被老爷子追着撞在了桌子上,他胯下就隐隐作痛。 嘶! 刚才一撞不会让他利器也锈了吧? 不行,他得找时间去用一用,磨一磨。 小矮个儿理亏,赶忙替七舅姥爷付了账,然后搀扶着七舅姥爷在尴尬的气氛中要离开,小矮个儿嘴里还不住争辩,“我不知道您也童子尿啊——” “慢着!” 在他们也嗷他们出去时,邢捕头把他们拦住了。 “邢捕头,你——”七舅姥爷认识邢捕头。 “撞我的账咱们得算算。” 邢捕头笑眯眯的,“你们还一人撞我一下,还雨露均沾啊。” “噗!” 王开一口茶水喷出去。 邢捕头这成语用的,还挺雅致。 “打,打人亲兄弟——”小矮个儿干笑。 “我兄弟你七舅姥爷!” 七舅姥爷给小矮个一脚后,一脸无辜,“邢捕头,刚才那是鬼上身干的,不关我事。” 邢捕头手一挥,让七舅姥爷闪开,然后走到小矮个儿面前,上下端量着他,“你哪个村的?” “北,北岗村。” 小矮个儿战战兢兢。 “行,那你走吧,咱们的账以后再算。” 邢捕头看起来已经有了主意,却不知怎的放过了小矮个儿。 小矮个儿莫名其妙却求之不得,扶着七舅姥爷赶紧离开了。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后,邢捕头终于忍不住的捂住腰,“亲娘嘞,出门忘看黄历了,今儿我也太倒霉了。” 他让王开在他被撞门框的腰上再来两贴狗皮膏药,顺便问道:“老王,你什么时候练剑了?” 他比划了一下,正是刚才王开刺出去的三招。 “我师父教的。” 王开又拍两贴狗皮膏药在邢捕头腰上,“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 邢捕头不奇怪。 王开的师父本就是一个专治邪门病,不邪门还治不好的怪郎中。 他教给王开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为奇。 邢捕头衙门里还有事儿,他把账付了后这才一瘸一拐离开医馆。 医馆又安静下来。 王开望着狼藉的桌子和地面,心里犯懒不想收拾。 “必须得雇一个小厮了。”犯懒的王开想。 师父在世时,他就懒得让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 现在师父去世了,王开更是懒到了极点。 不过,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也确实不得劲儿,王开坐在椅子上为自己鼓了半天劲儿后才站起身向后门走去。 他刚踏出后门一步,一道白芒闪过。 第四章 蛙妖和门 剑芒! 王开见到白芒是剑芒后,吓的头发竖起,头皮发麻。 他手指一颤,试图借助刚学到的剑法反击。 接着,他发现在没有竹条等可以做剑的东西在手上的情况下,他的剑法根本使不出来。 完了! 王开心里一凉,知道躲不过这一劫了。 咄! 王开正闭目等死,忽听身后门板响起一声。 “呱?” 面前行刺的人惊讶一声,“刺错了?” 王开睁开眼,见那人见一剑刺空以后竟又挺剑刺过来。 这一剑依旧很快。 王开想逃,腿却不听使唤,他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死定了。 唰! 剑芒掠过王开的鼻尖,擦着王开的脸颊,“咄”的一声又刺在门板上。 “呱?又刺错了,不可能!” 来人不甘心的抽回剑,挺剑又刺。 他的剑芒吞吐之间快如闪电,然而王开忽然福至心灵,站在原地索性不躲了。 然后—— 这一剑不出王开所料的又歪了,还歪的离谱。 “呱!” 来人怒起来,“我就不信邪了。” 唰! 唰唰! 他连刺三剑,剑剑落空。 王开虽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能回头看,却也知道他的门快被刺成蜂窝煤了。 他细细端量着面前这人。 他穿蓑衣戴斗笠,斗笠下的面孔似曾相识,正是方才在前面街上看他的怪人。 这人说人也不是人。 他虽然长了人的模样,但以王开多年接待怪病人的经验来看,来者是个妖怪,而且十有八九是个蛙妖。 蛙妖的眼神都不大好,只看得见动的东西,看不见静的东西,因此在他们面前,站着不动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何况这蛙妖还是个死心眼,一直刺王开左侧,也不知道往右边挪一点儿。 蛙妖刺了好几剑都不见人中剑,不由地急躁起来,手上的剑跟着失去了准头,一剑深深的刺在了门框上,再想拔剑的时候一时间没拔出来。 王开就在等这个机会。 他跳起来甩开膀子朝蛙妖的头狠狠地一拍,“我去你大爷!” 砰! 手掌拍在斗笠上。 这斗笠本就劣质,王开用力一拍之下登时裂开了,露出一个地中海秃头来,中间的头皮锃亮,差点晃瞎王开的眼。 “呱呱!我的头。” 蛙妖急忙丢了剑,用双手去捂自己的秃脑门,任由剑在门框上颤抖不休。 王开趁机把剑拔出来,顺手唰唰唰三剑。 三剑过后,地中海秃头成了只留刘海的秃脑门,雨丝落在上面不见任何留恋的顺着刘海流下来。 “你个公猪肉炒母猪肉,给你奶奶加葱花,不知道哪儿来的蛙妖,为什么来刺杀你大爷!”王开用剑指着秃脑门的咽喉。 蛙妖不理会咽喉的冰凉。 他先摸了摸头,然后发出一身歇斯底里的怒吼:“呱!呱!我头发呢,我的头发呢!” 他朝着王开左侧的门板怒吼。 接着,蛙妖愤怒的张开大嘴巴,一根舌头迅猛吐出,啪的一声打在门板上,让门板晃动起来,“额呱你昂,还额呃发!” 王开都佩服自己,这蛙妖吐着舌头说话,他竟然听懂对方在让他还头发。 “我为什么这么天才呢?” 王开自恋一声后,手中的剑再次刺出。 刷! 刷! 两剑后,两小撮儿毛在空中飞舞。 秃头蛙妖忙收回舌头去摸自己的头,发现两片眉毛也不见了。 “呱,呱!” 秃头蛙妖眼泪刷的流下来,“你,你干什么,额对门板有仇,你剃俺头发干什么!” 他终于发现刚才刺的是门板了。 蛙妖的质疑是那么的水到渠成,以至于王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谁让你跟我家门板有仇的,你跟我家门板有仇就是跟我有仇,跟我有仇我剃你头发怎么了,再啰嗦我把你刘海也给剃了。” 蛙妖忙捂住自己的刘海,“够狠!不愧是让所有妖怪都为之忌惮的存在!” 他现在就这么一撮儿刘海了,这一撮儿刘海若掉了,他就成去皮的冬瓜了。 “行了,不开玩笑了。” 王开用剑挑起他的下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睡你奶奶了?” 蛙妖忙摆手,“不不不,我真跟你家门板有仇。” “不想要刘海了?”王开作势要刺。 “我说,我说,我说!” 蛙妖忙不迭答应,他摸了摸头上刘海,“我,我杀你是为妖除害。” 他说的理直气壮,以至于王开都自省起来。 王开在想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但想了半天,他干过最缺德的事就是看寡妇书商洗澡,但那也不是他自愿的,再说倒霉的是他呀,平白污了眼睛,去行院里看了好几天漂亮姑娘,才把不堪回首的记忆赶出脑海。 王开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能问蛙妖:“我在你家的池塘撒尿了?” “呱!” 蛙妖瞪大了双眼,“这么缺德的事儿你都干!好哇,我果然没冤枉你,我现在就为妖出害!” 他刚要鼓腮吐出舌头,一把剑贴紧他咽喉提醒他现在的局势,“你剩下的一撮儿毛不想要了是吧?” “你,你卑鄙!” 蛙妖又护住自己的刘海儿,气鼓鼓的鼓了鼓腮。 王开不理他,挺了挺剑,“我问你,你为什么杀我?” 蛙妖再次义正言辞,“为妖除害!” “除什么害?” “除你这祸害!” 王开发现同蛙妖这样对话就是找骂:“我怎么祸害你们妖怪了?” 蛙妖终于回答到了点子上,“我听说你手上有一本书,上面记录了我们妖怪诸多把柄,这本书一旦流落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王开懂了,这是在说他师父留下来的《山海本草》。 《山海本草》上既有善妖良鬼求医问诊时的记录,又有恶妖恶鬼为祸人间时的病症和用药,老爷子还把妖怪得病和为害的来龙去脉记载了上去,若用到邪处的话的确可以当作妖怪的把柄。 王开若是妖怪,他也担心这本书流落出去,尤其在与妖怪们有恩的老郎中死去,这本书落在了一个不靠谱的徒弟手上后,他会更加的担心。 但即便如此,王开觉得蛙妖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一些。 “想不到啊,想不到——” 王开两个眼珠子不正经的一转,坏主意上了心头,“想不到你们妖怪现在也学坏了,尤其你们蛙妖。” 蛙妖一愣,“我,我怎么学坏了?” 王开仰天长叹,“我师父为妖除病一辈子,还把他行医笔记留下来,就是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继续为妖怪们治病救死扶伤,却想不到你们竟觉得这本书是个祸害。” 王开愤怒一指蛙妖,“尤其你蛙妖,我师父常说蛙妖是益虫,帮助人们捕捉田间的害虫,我本来对你十分敬重。那些坏妖怪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肚也就罢了,想不到你们这些好妖也这么看我。” “罢了罢了。” 王开一脸伤心,“我这就把那本书烧掉,以后你们妖怪生病也别来找我了,以后你们想病死就病死吧,我无所谓。” 第五章 井底之蛙 第五章 蛙妖整个妖懵了。 我的个呱呱。 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真的只拿那本书用来治病?” 王开本来还没想过有别的用途,刚才听蛙妖那么一说,觉得这本书还大有名堂。 当然,这话不能明言。 他义正言辞道:“我继承了我师父的衣钵,那就会以治病为己任。你若不相信我,你留下来,你监督我,你看我是不是只用来治病。我要是不用来治病,你一剑砍了我。” 王开暂且还没想到别的用途,但找一个小厮,最好还不用花银子是当务之急,这铁憨憨送上门来的小厮,王开不用就是憨。 蛙妖摸了摸大光头沉吟。 听王开这义正言辞的话,他想难道真的冤枉王开了? 他心里过意不去,恩将仇报显然不是一个让人十分敬重的妖怪所为,但他又怕那本书流落出去贻害无穷,再三思量后他觉得王开的提议不错,“我留在这儿盯着你,也避免了这书流落出去,相当于为妖除害了。” 王开就等这句话了。 “成,但你不能在这儿白吃白住,你得干活儿。” 王开顺手把旁边一把扫帚递给蛙妖,让他去把前面的医馆好好打扫打扫。 王开好多天没打扫了,柜台和药橱落了不少灰。 蛙妖呆呆地接过扫帚,迟疑了片刻方才醒悟,“我这——就从刺杀改当杂役了?” 落差好大呀。 他觉得不对劲儿,抬起头问王开,“那你还敬重我这个益虫不?” “敬重,非常敬重!”王开语气笃定。 他太敬重了。 他争取用一辈子来表达对子蛙妖的敬重。 蛙妖满意的去扫地了。 只是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明明是个青蛙,为什么成虫子了?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王开去对面客栈抢了一坛汾酒,斜靠在太师椅上,看着蛙妖干活儿。 他现在知道师父为什么擅长做妖怪生意,而不擅长给人治病了——这些妖怪这么单纯这么好忽悠,正适合师父那百病皆要用泻药败火的医术理念,唯一担心的可能就是医闹了。 不过,忽悠妖怪的滋味好爽啊。 这世上若有什么事儿比白嫖一个杂役还神清气爽,那一定是白嫖两个。 “滋儿!” 王开嘬了一口酒,手捏了一块猪头肉下酒,“冬瓜……冬瓜?” 蛙妖舌头一吐,把面前飞舞的一只苍蝇吞进肚里,回过头问王开,“你在叫我? “对。” 秃头上只留下了一撮儿刘海,可不就是一颗冬瓜。 蛙妖认真的纠正他:“我有名字,还是一个好名字,我自己起的,叫呱呱!” 王开关注点与众不同,“那看来你是一只不幸的小蝌蚪啊。” 没有找到妈妈。 “不幸?” 呱呱不知道王开这话从何而来,他纠正道:“呱呱这名字不是不幸,而是有无穷奥妙,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好名字。” 王开懂了,“你们青蛙求偶时就呱呱叫,奥妙是不是在这儿,呱呱意思是睡我吧?” 他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名字。 蛙妖目瞪口呆。 他忽然觉得呱呱这名字不香了,还不如叫冬瓜。 “呱——” 王开及时改了口,“憨瓜,你从哪儿知道《山海本草》的?” 呱呱回头,疑惑地看他。 “就我师父留下的那本行医笔记。”王开提醒他。 “哦,我在井里听见的。” 呱呱的家在井里,一口荒凉下来的废井。 王开一怔,“废井?失敬失敬,原来兄台就是传说中的井底之蛙?” “呱!别以为我不知道,井底之蛙是在骂人。”呱呱不高兴的说,身为青蛙的尊严他还是要守护的。 “呱你三大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呱是个骂人的动词。”王开不介意斗嘴,“你住在井里不是井底之蛙是什么?” 呱呱悻悻然,“你们人就是有病,我们青蛙是益虫,偏来个井底之蛙,那癞蛤蟆丑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却给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呱呱很不服气。 不带这样区别对待的,这是恩将仇报。 “呃——” 王开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问:“你觉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很好?” “那当然,至少赞扬癞蛤蟆有远大的志向,而我们青蛙只配坐井观天。” 呱呱一肚子的怨气。 王开觉得好有道理。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摆手,“说回正题,说回正题。” 呱呱放下手里的活儿回想起来。 昨天有两只妖怪经过水井,一只是狐妖,另外一只还是狐妖。 他们在井台边饮水的时候,谈到了王开师父的去世。 “陆郎中这一去,咱们就少了一个看病的地方。” 接着这只狐妖长叹一声,“我的病就是陆郎中治好的。” “你的什么病?”另一只狐妖问。 “咳咳。”这只狐妖左顾而又言它,“哎,我听说陆郎中有一本行医笔记专门记录咱们的病情。” “对,是有。” “哎呀!”这只狐妖一拍双手,“坏了!” 他记得陆郎中的行医笔记把一切都记得很详细,囊括了求医问药妖怪的方方面面,“这要是落到人手里,岂不是拿捏住了咱们妖怪的弱点和把柄?” 另一只狐妖沉吟后郑重的点头,“陆郎中在人间行医时,还擅长破解妖法和驱邪除祟,不少妖怪还在求医时把应付恶妖危害的法子告诉陆郎中了。” 这些内容若流传到对妖怪心怀不善的人手里—— 他喃喃自语:“那咱们妖怪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了。” “不行!” 这只狐妖握紧拳头。 那行医笔记若流传出去,上面记录下的他的病情,就是羞也能把他给羞死。 当然,他不能这样直接说。 他一脸的正义的对另一只狐妖说:“这本笔记落入到人的手里遗患无穷,即便落入到恶妖手里也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这只狐妖目光中透露着坚定,“咱们必须得设法把这笔记弄过来。” “对,这样咱们就可以遗患无穷,让别的妖怪喝一壶了。”另一只狐妖心直口快。 “咳咳。” 本来一身正气的这只狐妖登时向戳破了的气球,“你这妖怪,尽说大实话。” 说罢,俩妖怪还“桀桀”笑起来。 呱呱说罢,看着王开身后的柱子,“你说我能让他们得逞吗?为了妖怪的安宁,为了世人的平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摸老虎的屁股谁摸,我不为民除害谁除害,我——” “行了,行了!” 王开打断他,顺便晃动一下身子让瞎眼的呱呱看到他,“你在说下去,我都觉得我被猥亵了。” 他摸着下巴沉思,“照你这么说,许多妖怪都惦记我这笔记啊。” “可不是咋地。”呱呱重重的点头。 不过,他让王开不用担心,现在有他同王开一同守护,“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还能把那本笔记给毁掉。” “那不行!”王开拒绝。 第六章 始乱终弃邢捕头 《山海本草》是王开师父多年的行医心得。 不说王开指着这本书学医,就是他死去的师父,还指着这本书造福众生千古留名呢。 他不能让师父的心血付诸一炬。 至于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办,王开觉得还是等万不得已时在想吧。 啪! 他正沉思着,一个罐子摔在地上裂成了七八瓣。 呱呱挠了挠头,“我说没看见,你相信吗?” 想到他刺杀自己的眼神,王开相信了,而相信的代价就是接二连三的药罐遭受了厄运,让王开在要不要继续白嫖之中苦苦挣扎,左右徘徊。 好在傍晚的时候,王开解脱了。 呱呱终于学会了在药罐掉落时及时的用舌头把药罐给卷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因为眼神不好没放稳继续掉落,再用舌头卷住—— 王开看了脸直抽抽,心想这要是打游戏,你来我这儿刷技能来了。 不过,舌头长也有长的好处。 那就是店里的苍蝇飞蛾蚊子全进他肚子里去了,以至于王开晚上要带他去同福客栈蹭饭时,这蛙妖摆手不想去。 他撑的肚儿圆,一粒米也塞不下去。 这让王开很遗憾。 还是那句话,若有比白嫖一顿饭还爽的事儿,那就白嫖两顿。 不过,王开还是带着呱呱去了同福客栈。 饭可以不吃,大家作为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要见面认识一下的。 王开刚进客栈就见客栈没客人,只有店里俏寡妇佟掌柜,跑堂的老白,算账的秀才,厨子大嘴和掌柜的小姑子小贝围着邢捕头,坐在正对大门的大长桌前叽叽喳喳。 “怎么没客人?”王开扫视一圈。 他大小是个二掌柜,还指着这客栈分一些银子呢。 虽然现实距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远,但人总要有一些念想不是。 听到王开的问话,邢捕头回头,“什么眼神,我不是客人?” “你吃饭又不付账,算什么客人。” 王开走了进去,向众人介绍身后的呱呱,“我医馆新招的打杂的,呱——算了,你们叫他憨瓜就行。” 老白很有正义感,“你怎么骂人呢。” 大嘴跟着搭腔,“就是,当伙计也是有尊严的。” 呱呱心里一暖,觉得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他向众人众人拱手,“呱呱见过诸位!” 众人顺着呱呱的目光齐刷刷的回头。 在见到他们身后只有柜台和酒后,又回过来,“他——”俏掌柜比划一下,“看不见?” 大嘴不知怎的对王开雇盲人当伙计十分愤慨,“老王你越来越不厚道了,迟早改名小王八。” “此言差矣。” 秀才纠正胖厨子大嘴,“老王这明明是在积德行善,给盲人白发工钱。” “是吗?” 大嘴有心回家一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眼神不好。” 王开用手拨正呱呱的行礼的手,让他面向众人,“你们要是动起来,他就看见你们了。” 老白闻言左右晃了晃身子,呱呱迷茫的双眼登时有了焦点,他忙再次行礼。 “还真是,这眼神怪嘿。”老白惊奇起来。 王开让他一边玩儿去。 他一边去柜台取了一坛酒,一边好奇地问,“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雌雄双煞!”众人异口同声。 邢捕头这时候回过神来,“不行,我得走,我不能一直在这儿呆着,雌雄双煞闹的这么凶,我得去衙门巡逻。” 话音落下,他就往外走。 “哎,老邢,锅里还炖着鸡汤呢——” 佟掌柜见邢捕头也不回,忙上前去拉他,“老邢,再坐一会儿,把鸡汤喝了,待会儿还有宵夜呢。” “佟掌柜,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行,我得走!”邢捕头把佟掌柜抓他衣袖的手推了,坚决往外走。 “老邢!” 佟掌柜又拉住了邢捕头的衣领。 “我得走,我公务在身,我心系百姓,我公务在身,我心系百姓……”邢捕头拖着佟掌柜就挤出了门。 俩人在门前拉扯起来。 “不要走。” “我得走。” “你走我就死给你看。” “你这是何苦呢?” 佟掌柜的语气温柔起来,“不苦,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 邢捕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要是人也留不住呢” 呱呱子一脸懵。 他回头问王开,“这邢捕头……始乱终弃?” 伙计们都紧张的望着外面,唯有王开饮酒在看戏,听到呱呱的问话后他眨了眨眼,一时间没从戏里回神,半天才明白过来,“唔……你别说,这台词儿是挺暧昧的。” “还真是始乱终弃?” 呱呱卷起衣袖,“我最看不起戏文里这些刚当了官就始乱终弃的人,想不到现在就有一个。” 他转身就要去教训邢捕头。 “行了,你个憨瓜就别掺和行了,别耽误看戏。”王开及时拉住他。 这时佟掌柜和邢捕头已经不谈感情开始算旧账了。 “那就麻烦你把上个月的酒钱结了吧,算盘伺候。”佟掌柜接过依次传递过来的算盘打起来,“汾酒七两七八五十六……” 呱呱再次呆立在原地。 他挠了挠自己的秃脑门,回头看了看王开一脸迷惑,变化太快让妖措手不及,人的世界好复杂。 王开没理他。 他探头招呼:“顺便帮我把他欠医馆的二十两银子要回来。” 佟掌柜闻言一抖算盘,又拨弄起来:“听到没,还得再加二十两银子。” “佟掌柜,咱总得讲点道理吧。” 面对打算盘的佟掌柜,邢捕头理亏而又略显无奈的说。 “我咋不讲道理了。”佟掌柜停下来。 “雌雄双煞闹得这么凶,整个七侠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一个堂堂淄衣捕头,不能总护者你一家吧。”邢捕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倒也是啊。”佟掌柜似乎明白了。 邢捕头很欣慰,“这就对了。” 啪啦啪啦! 佟掌柜又打起了算盘。 “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差不多行了啊。”邢捕头急了。 若在往日佟掌柜留他吃酒,就是一个鸡爪邢捕头也能嘬出二两肉来,可他今儿真着急回衙门。衙门好啊,衙门捕快多,县令还是朝廷命官,有气运在身,寻常妖怪不敢靠近,安全得很。 佟掌柜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委屈道:“不好意思哦,我错了。” 邢捕头高兴的笑起来,“知道错在哪了。” “错在女儿红是七两,汾酒是八两,八八六十四,七九六十三,还要再加五钱……”佟掌柜噼里啪啦打起算盘来。 邢捕头眼见脱不了身了,忽然计上心头,眼珠子向上一翻,“有杀气!” “在哪呢?”佟掌柜吓的一矮身。 “雌雄双煞专爱上房!” 邢捕头伸手指天乱指起来,“在那呢,在那,到那了,在那!” 客栈里的伙计都冲到门口去看。 呱呱也跟着出去了,瞪大了双眼看半天,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由地心惊。 作为一个静的看不见,动的看得清的蛙妖,他却看不清雌雄双煞的动作,显然这俩妖怪修为比他高。 更让他心惊的是邢捕头。 他看不见,邢捕头却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清晰明白知道他们的方位,足见这邢捕头的厉害。 他庆幸,拍着胸脯暗想,“娘咧,今儿真要把掌柜的刺杀了,我不得赔命啊。” 佟掌柜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瞅见,“我咋还是看不见。” “别看了,他们穿的都是夜行衣。” 邢捕头放下手。 “你咋看见的?”佟掌柜不由地好奇。 “感觉啊!”邢捕头说的理所当然。 呱呱听了肃然起敬。 他听说书的提到过,说高手都有一种直觉,这是高手本能,高手过招都靠这种本能。 这是个高手! 呱呱不由地点头。 就在这时,邢捕头一拔刀,“小贼哪里逃!” 接着,他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呱呱愈发的佩服了。 他听说人间当官儿的都有气运在身,有大修为,现在看这捕头,果然名不虚传! 有这位兢兢业业的捕头在,那雌雄双煞应该闹不出大乱子。 第七章 茅厕圣手王开 “开会,开会。” 在呱呱大发感慨的当儿,佟掌柜把众人往客栈里哄。 王开意犹未尽的看着他们进来、关门,心想还是现场纯净版好,以前看的背景音太大。 待众人挺直腰背落座以后,佟掌柜一本正经道:“最近风声很紧,治安很差,要是万一有生人问起咱们同福客栈的人和事,千万不要暴露。” 账房秀才和厨子大嘴一起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呱呱方才借邢捕头之口知道了雌雄双煞的厉害,也连忙跟着摇头。 老白瞪大了双眼,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不会什么,就你俩那胆儿,一害怕肯定要说秃噜嘴,都听掌柜的话,嘴一定要严。” 秀才和大嘴又一起点头,“是是是。” 王开乐了,“老白,你嘴也一定要严,别一只猫就吓的你全招了。” “看不起谁呢,我好歹也是老江湖了,倒是老王你悠着点儿,薛神医已经栽在他手里了,你指不定就是下一个。”老白吓唬起了王开。 秀才觉得不一定,“薛神医是神医,老王他是庸医,不一条道儿上的。” 老白恍然,“也对,指不定他们还同老王你同流合污呢。” “哎哎哎。” 王开敲了敲桌子。 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他什么时候成庸医了。 “你们师徒还不庸医啊。” 厨子大嘴对此有话说,“有个头疼脑热风寒咳嗽的,你们师徒都说上火,逢病必开泻药败火。去年秋天,我拉肚子让你师父开一剂药吧。好家伙,幸好有薛神医,不然我人就拉茅坑里了。”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肚子。 “对。” 秀才跟着落井下石,“不然你当你们师徒茅厕圣手的名号怎么来的?” “嘿,你们……” 王开心说怎么都朝我来了,我只是兽医而已,你们指望我们治人,太强人所难了。 “好了好了,老王的医术也不全无是处,至少治便秘还是很有一手的哈。”佟掌柜替王开解了围。 当初小贝三天不拉,王开一剂药到病除。 佟掌柜长叹一口气,“你们说咱们镇上怎么就来了这两个魔头呢?” “你指的是雌雄双煞吧?”王开问了一句。 “什么煞?” 呱呱跟着问了一句,刚才那么一闹腾,让他云里雾里的。 “就一男一女两个二傻子呗。” 佟掌柜她小姑子一针见血,只是这话引起她嫂子一阵害怕,“你不要命咧,又胡说。” 老白摆了摆手,让佟掌柜不用那么紧张。 他一副高手模样,双眼有光的望着前方:“不至于,两个小毛贼,想当年,我闯荡江湖哪会儿……” 帅不过三秒。 话音未落,头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 “唉呀妈呀!” 除了佟掌柜和王开以外,余下的人躲得那叫一个利索,转眼之间就钻到桌子、账台下面,尤其老白,钻的那叫一个利索,顺手还把莫小贝给护住了。 佟掌柜仰头愣神间,屋顶上传来一阵猫叫。 “哎呦我去。” 王开打趣老白,“我说什么来着,别一只猫就把你吓坏了。” 佟掌柜也很无奈,“一只猫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出来出来,出来吧,不要撅着了。” 秀才和大嘴钻出来,大嘴还表扬呱呱,“老王,你请的这小厮真不错,躲的时候还知道拉我。” 王开觉得是大嘴胖,呱呱拉他能挡住自己。 话又说回来,王开觉得呱呱也太丢他们有妖气医馆的面子了。 秀才他们躲就罢了,一个妖怪也跟着躲,太丢妖怪的脸了。 其实,呱呱这是被邢捕头刚才的一番表演给吓怕了,下意识的觉得这雌雄双煞来影无踪,让他一双蛙眼都看不见,肯定很厉害。, 不过,呱呱还不是最丢脸的,最丢脸的还是刚才话说的理直气壮的老白。 他这会儿还在桌子下面捂着莫小贝的嘴巴,小贝让他放开,老白却只顾喊:“危险!危险!” “再不放我咬了啊!”小贝说着张口就咬。 “哎呀妈呀!” 老白疼的直叫唤,还向佟掌柜的告状,“掌柜的你看你小姑子呀。” 王开在旁边听得直乐呵,自从知道这群活宝在对面客栈以后,每日来这儿看戏就成他生活最大的乐趣和消遣。 “要是我哥还活着,早一剑砍过来了。”小贝气鼓鼓的站起来。 “他哥是?” 呱呱在旁边忍不住问。 “衡山派的,专门抓妖驱鬼的。”王开说。 在这世界同样有江湖,不同之处在于江湖人在匡扶正义之余,还能降妖除魔挣点儿银子花。 呱呱听了脖子不由地一缩。 大嘴在旁边笑的乐不可支,“老白,一只猫就把你吓成了这样,你以后咋跑堂守夜?” “去!” 老白一拍桌子,“你个做法的厨子有你啥事,做饭去!” 秀才替大嘴出头,“此言差矣,子曾经曰过——” “去!” 王开同大嘴和老白一起打断他。 王开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子曾经曰过”一出马,别人就啐秀才了。 实在是之乎者也的一顿话下来,什么都听不明白,尽看秀才摇头晃脑了。 佟掌柜拉住起身的秀才,让他坐下,“额跟你们说啊,最近咱们镇上可被这雌雄双煞搞得人心惶惶,心惊胆战。左家庄的赵姑娘,多好的人呀,当初还想嫁给小王呢,小王硬是不肯——” 王开本来正在看戏,闻言一怔,“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你事,你把人身子都看光了。”大嘴鄙视王开。 王开很无辜,“她被狐妖附了身,到处找人撩骚,见人就脱衣服,要不是我出马,她就吃大亏了。再说我当时闭眼了,就算看到,那也是我吃亏好不好。” 王开还一肚子委屈呢。 “还有,郎中看人身子不算看。”他补充了一句。 “这倒是。” 佟掌柜说了句公道话,接着她说道:“赵家姑娘丑是丑了点,被小王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王开无辜的眨了眨眼。 这前面原因大于后面原因吧。 佟掌柜无视了他,“好不容易出嫁,激动得是热泪盈眶。” “正哭着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着新郎就是一顿暴捶,边打还边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老白坐在背对门的位子上接过话茬说道。 他今儿在医馆听到雌雄双煞之名后就赶忙出去打听了,这些都是他打听出来的。 莫小贝闻言刚要叹气,王开先语重心长的长叹一声。 这赵家姑娘嫁不出去,他这黑锅还得背一段时间。 第八章 送上门的打杂 “还有十八里铺的薛神医。” 老白在佟掌柜对赵家姑娘一番感同身受后继续道:“十八里铺的薛神医呀,多好的人呀,那天正给乞丐治病拔火罐……” 佟掌柜插进来,“刚点上火,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们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还边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佟掌柜和老白配合的真好。 老白话说半截,她铿锵有力的插进来,让围桌而坐的人头齐刷刷的扭头去看她。 等她说了一句话,老白又开口,再次把众人的头引过去:“等他们行完道以后,薛神医大病一场,从此闭馆再不给人看病。” 王开本来想说他们俩人挺锻炼人脖子的,这时闻言双眼一亮。 他刚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薛神医闭馆了?”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 当然,对于薛神医被打这件事儿王开深表同情,而且觉得自己很不厚道,但薛神医要是闭馆,那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就是他有妖气医馆了。 这是要发呀。 佟掌柜让王开别太高兴,就他们师徒茅厕圣手的大名,一般而言没人敢登门求医。 在安慰王开后,佟掌柜继续历数雌雄双煞的罪状,“还有西凉河上的葛三叔,多好的人呀,只要不打渔就去摆渡,送人过河还不收钱,那天刚把一船人给装上,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还边说……” “替天行道!”众人都会抢答了。 “对!” 佟掌柜一拍桌子,“他们行完道就把船给凿沉了,打那之后,再想过河,就得多走五十里路。” 这还不算完,佟掌柜的和老白接着掰指头数了八里庄的货郎、黑风岭的猎户、白石桥的锁匠、还有魏公村的樵夫都没逃过被打的命运。 呱呱听了头皮发麻,“这也太狠了,专挑好人下手啊。” “所以我们才人人自危。” 老白不忘安慰呱呱,“当然你们掌柜的不用担心,他们庸医的名声在镇上很响亮。” “嘿嘿嘿!” 王开拍桌子反对,“怎么又扯到我这儿了,这茬绕不过去了是不是。” 他觉得他们师徒虽然擅长兽医,但在人医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譬如跌打损伤,他的狗皮膏药就很有效。 “知足吧,这是好事儿,雌雄双煞不会登你门了。”佟掌柜指着客栈外面,“知道客栈门口为什么不点灯吗?灯就是想给他们造成一个假象,咱们这个店里没有人,或者吓唬她们,咱们这儿就是个黑店。” 秀才这时候站起身,从柜台后面拿了个鸡毛掸子给佟掌柜让他防身。 “好秀才,难得你有这份心,你自己留着赶蚊子用吧。”佟掌柜推给秀才。 秀才抓过去咻咻咻的赶起蚊子来。 不过,不看这鸡毛掸子不知道,一看这鸡毛掸子王开记起来,“对了,今儿在门前宰的那只鸡呢?快端上来,我晚饭还没吃呢。”他催促大嘴。 “你还有心情吃饭呐,我都没心情做饭。”大嘴表示饭还没做。 老白也有气无力的说:“雌雄双煞再怎么闹下去,咱们不得饿死,也得被吓死。” “不至于!” 王开宽慰他们,“我觉得咱们是被饿死的,大嘴不做饭给饿死的!” 他催促大嘴,“快去做饭呐,记得把鸡红烧了,我快饿死了。” 啪! 呱呱这时候一拍桌子,吓众人一跳。 他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黑店他们就不会对客栈下手了。” “你可真是个瓜娃子。”王开亲切的称赞他。 或许是呱呱这么一惊一乍,让气氛更凝重了,佟掌柜抬眉扫视众人一眼,“如果我要是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帮衬着点儿,帮我把小贝拉扯大。” “嫂子!” 莫小贝感动的同佟掌柜抱在一起。 秀才看了看,扭头见老白和大嘴对哭,于是又看向王开。 “那什么,地下有虫子!” 王开把呱呱按到桌子下面,然后自己闪了开去。 这秀才自抱自的名场面可不能错过了。 至于王开,他现在就一副看戏的姿态。 这雌雄双煞上门是给客栈送个打杂的,真不用怕,王开就是想装出来害怕都装不出来。 这在掌柜的眼里却是有恃无恐,“我就把小贝托付给小王吧,你名声臭的这么彻底,雌雄双煞应该找不上你。” “佟掌柜,是小王——” 王开停顿一下,喘了四五口气后才说:“吧。” 这很重要。 至于莫小贝,“还是别了,我怕我忍不住把她给卖了。” 这孩子太淘气了,这要是一不小心走上赤焰狂魔的路子,那王开罪过就大了。 莫小贝刚要不服气的呛王开。 邦邦邦! 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嘛?” 客栈里的人登时慌了神。 唯有王开冷静,因为他知道这是客栈未来打杂的郭芙蓉来报道了。 在慌乱中,老白神来一句,“没有!” 等话出了口才后悔,老白哆哆嗦嗦的不住地问客栈里的人,“妈呀咋办呐。” 佟掌柜把鸡毛掸子丢给秀才,秀才丢给大嘴,大嘴丢给老白,“展堂,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老白把鸡毛掸子接到手里以后又丢了,“这啥破玩意儿,凭啥是我啊。” “因为我们没有闯过江湖,没有你那么多江湖经验。”佟掌柜的理由很充足。 她扶住老白的肩膀,给他勇气,“不要怕,我们都在呢。” “就是,雌雄双煞至少是人,你当初不还吹过你在乱葬岗上同女鬼观花赏月呢。” 王开同客栈里的人一起把老白推到门前。 老白兀自争辩,“你都说是吹牛了。” 等到了门前,他才无可奈何又害怕的缩着膀子问,“谁呀。” “我!” 老白跟个木头一样问:“我谁?” “我哪知道你是谁。开门!”来人不客气的说。 “哎呀妈呀,他不知道我是谁!”老白六神无主了。 佟掌柜只能在旁边提醒他:“就说我们已经打烊了。” “佟湘玉说我们打烊了。”老白一秃噜把佟掌柜给折了进去。 “佟湘玉是谁。” “我们掌柜的。” 老白话刚出口,就又被大嘴抓,又被掌柜的捏,他也不住后悔,“妈呀妈呀给说漏了。” 王开在后面乐不可支。 他还为自己找了一坛子酒,边喝边听老白把客栈掌柜佟湘玉,厨艺不咋的的厨子,算账的酸秀才,掌柜的小姑子和死跑堂的白展堂的底细秃噜了个底儿朝天。 第九章 半老徐娘胡妈妈 “好吧。” 门外的人听清楚后不动声色的说:“我出的不是银子,是黄金!” 佟掌柜和王开听了,双眼一亮,立时让整个客栈明亮了三四分。 “就这么定了!客官里边——” 佟掌柜正招呼着,被店里的人拉住了,“掌柜的,你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万一——” “这可是黄金呐。” 在他们一个不注意时,王开已经蹿出去把门打开了,五十两黄金啊,四十八两银子就能让小郭打二十年的杂,这五十两金子,足够王开去城里逍遥快活好多天了。 门打开。 客栈今后打杂的姑娘,雌雄双煞之一的雄煞,一身黑衣的小郭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小郭同老白他们一样,与王开在荧幕上见到的长的差不离。 她一副男人打扮,长的眉清目秀,英气十足,手里提一把剑更是神气不已。 不过,在王开眼里这一切都没有金子有吸引力。 不等小郭扫视客栈内情形,也不等佟掌柜挣脱伙计的拉扯,王开就啪啦啪啦的念叨起来,“说好五十两金子就五十两金子,不讨价还价。现在入住请交押金,不多,五两金子就成,当然,你要给十两金子我也不嫌多,客官,您请好了。” “啊?” 小郭被他一串话说的呆呆地,呆滞片刻后反应过来,“哦——” 她从包袱里摸出一粒金子,“这一粒够了吧?” “也成。” 这一粒也有五两。 王开手腕一翻就要装自己兜里,却被眼疾手快的佟掌柜一把抓住了。 她先招呼客人,“客栈楼上请,展堂带路。” 接着,她拼命的从王开手里扣金子,“现在还不到分红的时候。” “两年了,两年我就没见过分红!”王开是拼命不让。 老白瞅着他俩争抢的样子,回头对莫小贝说:“他们俩哪天死了,那就是贪死的。” 说罢,老白领着小郭上楼去了。 “小王,这金子在你手里,转天就糟践完了,你留在姐这儿,姐给你留着攒老婆本。”佟掌柜寸步不让。 “免了,我这辈子就不成亲了。”王开死命攥着。 佟掌柜咬紧了牙关用力,“这可就不由你。你师父临终遗言,让我给你寻摸亲事呢。” “我师父都是单身汉,我继续单着也算是子承师业!”王开差点失守了。 “行了,行了!” 大嘴和秀才一边拉一个,“别待会儿把雌雄双煞给引来了。” 他们主要拉偏架,一起扒拉王开的手。 这金子在掌柜的手里,他们还能发月钱呢。 “三对一,你们太缺德了。”王开只能退而求此次,“那你从账上给我支二十两银子。” 佟掌柜急于拿回金子,一口答应下来,“成!” “你让秀才先拿银子。” 王开防着佟掌柜。 本来佟掌柜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但涉及到银子,那就不好说了。 他两年不见分红就是证据。 佟掌柜答应了,她让秀才取了二十两银子过来,不舍得丢给王开。 王开接过,掂量一番后把金子给了佟掌柜,转身就领着呱呱离开这是非之地,以防佟掌柜花言巧语把银子再要回去。 然而,就在转身时,佟掌柜抓住了他胳膊。 王开就怕她这一手呢,“不是,你不会反悔了吧?” “我是那样的人?” 有金子在手,佟掌柜对二十两银子暂时不放在眼里。 “作为长辈——”她语重心长。 “嗯?”王开瞪大双眼。 “长姐,长姐。” 佟掌柜让王开就别计较那一字之差了。 “小王吧。作为长姐我劝你一句,把银子留下来找个可靠的姑娘过日子,那才是长久之计。你有再多的银子,在那行院里头都砸不出一个响儿来。”佟掌柜苦口婆心。 “我觉得你在侮辱我!”王开翻个白眼。 “我停顿了啊。”佟掌柜很无辜,还重复了一遍,“小王——吧,停顿了。” “我说的后面。” 王开得意的一仰头,“就凭我这仪表堂堂的样子,我进行院需要出银子?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呕!” 客栈众人表示想吐。 “你就吹吧。”大嘴一脸不信,“你没银子,酒奴的院子让你进去?” 王开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酒奴不让我进去,但她妈妈让我进去啊。” “呕!” 众人这次真要吐了。 “去去去。” 佟掌柜把王开往外赶,一脸恨铁不成钢。 这两年来,王开同他们交情匪浅,早成客栈一份子了,见他这么顽固不化,掌柜的恨得牙痒痒。 王开和呱呱退了出来。 “胡妈妈有什么好吐的?你们是不知道胡妈妈的好。”王开掂量一下手里银子。 酒奴是汴梁城内的念奴十二娇中之一。 她是芳酩院的姑娘,擅长酿酒、饮酒、品酒和鉴酒。 王开最喜欢她自酿的酒了,自然心里也有亲近之意,想尝一尝她酿的别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美味。王开也擅长品酒,还可以同酒奴切磋一番,让酒奴尝一尝他的琼浆玉液。 只可惜王开没银子,虽然自认为长得俊,但想上依旧很难。 他能踏进芳酩院,是靠了芳酩院的胡妈妈。 这位胡妈妈,旁人不知道,王开却知道,她看起来徐娘半老,其实正当华年。 她是一头妖怪,还是一头狐妖,四年前曾在医馆治过狐臭的病,因为这胡妈妈媚若天成,因此王开对她印象很深刻。 后来不知怎的伪装成了一位半老徐娘到开封出当起了妈妈这作贱人的勾当。 王开最见不得这样的人误入歧途。 在知道是她以后,王开苦口婆心的为她上起了课,每次上的体内水分干了才离开。因为是上课么,所以王开是不出银子的,偶尔还从胡妈妈那儿那点儿银子当学费。 至于今儿这二十两银子,王开打算主要用于治病。 他今儿早上白天被撞了要害,可得找个温婉可人的去试一试还成不成。 至于找胡妈妈,那是万万不可的。 现在一提起她,王开就哆嗦。 白嫖虽然好,但肾疼啊。 这骚狐狸是**元的。 他万一受伤不太行了,再经过胡妈妈一摧残,那他就彻底不行了。 第十章 练葵花宝典的狠人 新的一天从签到开始。 那软萌的声音在他耳畔就像一个恶魔,把他从美梦中拉了出来。 “签到。” 王开闭着眼无可奈何的说。 他还想睡过去,因为在梦中他刚爬上了酒奴的床,这小妮子就像一坛酒,闻得就香。 “签到医馆,奖励身份卡一张。” 接着王开面前一闪,记忆多了一丁点儿不属于他的记忆。 “什么玩意儿?”王开瞬间清醒过来。 他忙翻找记忆。 王开现在二十岁。 五年前他独身一人来到七侠镇,用身上的银子买了秀才手里的地契,然后拜师到了师父门下。 至于五年前的记忆—— 他身穿过来的,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以为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他五年前的片段才对。 想不到一个签到让他多了一份不存在的以前记忆。 这让王开很好奇。 这段记忆很短。 他出身于修行世家,绝学之一为惊涛掌。 他父亲收了许多弟子,其中有两位姓郭的兄弟。 然而,他的父母从小只许他读书,不许他修行,说读书好了一切修行水到渠成。他们对他读书十分严苛,稍有疏懒他父亲就用家传绝学惊涛掌拍他。 在王开因偷学家传武学而耽误了读书,又一次被父亲用排山倒海给排了以后,王开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而且他痛下决心,要练一门专克惊涛掌的绝学。 他找到这门绝学了。 这一门绝学就叫《葵花宝典》。 “卧槽!” 王开急忙掀开被子看胯下,即便看到了也不放心,还摸了一下。即便如此还不能确认,“不行,我今儿必须得进城试一试,看有了这段记忆以后中不中用,别是后面接上去的吧?” 王开心有余悸。 他又在记忆中找了找《葵花宝典》的相关记忆,发现不多,似乎他只练了一招半式。 “一招半式好,一招半式应该不至于自宫。”王开长出一口气。 他心里还不住向这签到系统竖中指,搁这儿给他乱打补丁呢。 至于他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郭芙蓉的小师叔,她师公的小儿子,她父亲郭巨侠的小师弟。 “凭空多了一个爹,这上哪儿说理去。”他摇了摇头,穿裤子下床。 “雌雄双煞落网啦!雌雄双煞落网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肥乞丐大声而激动的呼喊。 “哟,剧情已经到这儿了?” 王开有些遗憾没看到昨夜的剧情。 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昨天他走背字,胯下都受伤了,就昨天晚上和早上那刀光剑影的劲儿,万一他再来个不测,估计真得练《葵花宝典》了,所以还是稳重一点儿为好。 “现在动静差不多小下去了。” 王开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看天。 在昨夜暂歇后,今天又下起了小雨,主屋前梅树上的青泛黄的梅果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膜,青翠欲滴。 这座院子是一个小四合院。 临街的做医馆,左面是仓库,右面的昨天收拾出来做了呱呱的卧房。 听师父说,这院子是一在京城的大官儿送给他的。 现在师父死了,院子理所当然的归了王开。 他整理一下衣服,冒雨穿过院子,进了前面临街的铺子。 他打算梳洗一番后去对门客栈看看热闹,顺便摆一摆的小师叔的谱。 呱呱早就起了。 他目光一直盯着后院,见王开起了以后才回过头擦起了桌子,看来呱呱是真把看住王开守护《山海本草》放在心上了。 王开打了一盆水,正在洗脸…… “哎呦!” 门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谁?” 王开回头看了一眼,没在淅淅沥沥挂着雨帘的门口看见人。 他让呱呱去看看,然后继续洗脸。 呱呱瞪大了一双蛙眼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做又望了望,没有人。 “啊!” 这呻吟变大了。 呱呱吓的原地一跳,大喊道:“呱!什么人!出,出来!” 王开被吓一跳,手中的毛巾都哆嗦掉了。 “你个憨瓜,注意你的身份,从来只有你吓人的份儿,怎么能被人吓到。”王开往外走。 这时候呻吟又小了许多,王开循声望去,见台阶上趴着一人,呱呱的脚正踩在他手上。 “踩!踩到人了。” 王开忙推开呱呱,“你这什么眼神,快把人扶起来。” 呱呱一脸委屈,“他不动,我又看不见。” 他说着蹲下去扶,就以他的眼神自然扶了个空,而且不小心还踩到来者的手上了。 “哎呦!” 来着抽了一下。 这下呱呱看到他在什么地方了。 呱呱忙把他扶起来,见来者是一位老者。 他身上穿的还挺好,绫罗绸缎,就是十分邋遢,精神气看起来离死差不远了。若不是他还在呼哧呼哧的,像溺水上岸的人那样努力呼吸,呱呱还以为他就是死的。 呱呱惊恐地问:“我踩一脚就踩成这样子了?” 王开瞥了这老头一样。 看得出来,呱呱是一个好妖怪,就是有点儿太高看自己的实力了。 “不是,他这属于纵欲过度,把身子掏干了。”王开让呱呱把老头放在医馆的躺椅上。 他决定救治这老头。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心善,绝不是因为老头身上的绫罗绸缎挺值钱。 就在放下去的当儿,老头闭着眼气若游丝的叫:“陆,陆郎中。” “陆郎中去了,我是他徒弟。”王开有些意外,“你认识我师父?” 他却是头次见这老头。 “去,去了?” 老头努力的睁开眼,瞅了瞅王开,轻呼:“救,救命。” 接着,他头一歪,昏过去了。 “这有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师父的仇人还是朋友。”王开只能让呱呱盯着他,他去柜台后面的药柜里抓了几包药。 呱呱还记得王开“茅厕圣手”的名声呢,好心提醒他,“掌柜的,你悠着点儿,这副身子再来一副泻药,人就没了。” “去去去。” 王开让他一边儿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虽然从师学习的时间不长,但还是学了些本事的,更不用说还签到一些医术了。 这老头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 还不是普通的纵欲过度。 王开指了指他内陷的太阳穴让呱呱看,“这是被妖怪过度吸取精元后的纵欲过度。” 至于老头的印堂发青,证明他同妖怪的不正经关系挺长时间了。 呱呱似懂未懂。 他问王开,“妖怪为什么吸取他的精元?” “为了元气。” 王开瞥了他一眼,“你这妖怪当的也挺失败的,这都不知道?” 呱呱挠了挠头,“我生下来就在井里,只会吸收日月之精华,这精元真是头一次说。” 他不忘辩解,“我又没爹娘教我。” 第十一章 泻药永不缺席 “也对。” 王开恍然,不是每一个小蝌蚪都能找到妈妈的。 他在柜台后面一边分捡药材,一边给呱呱这个妖怪上起了妖怪必修课。 这世上在气运之外,有元气一说。 元气乃一切修行的基础,就像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相当于蓝条的存在。 “你吸收的日月精华正是天地之间流散的元气。” 王开把药捣碎。 妖怪需常年修行吸取天地间流散的元气才开能启灵智化为人形,人却生而有之。 这是因为人乃万物之灵,秉天地元气而生,天生就有丰厚的元气,而精元则是人身上元气中的精华,因为蕴含着生命,所以十分精纯。 “一滴精元所蕴含的元气百倍于妖怪一天吸纳的天地间流散元气,因此许多妖怪都喜欢吸纳人的精华。”王开作为专业的兽医业余的人医,对这方面知之甚详。 呱呱恍然。 这下他明白为什么有妖怪愿意上人的床了。 他问了一句:“公妖也行?” 王开在配药的当儿抬头看他一眼,“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不过,公妖的确可以,就是容易让女的怀孕闹出动静,从而引来除妖人。 “其实若有节制的话,这不失一修行的好办法。” 王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不修行的人,元气会日渐流失,而男人那精华隔一段时间就有,只要时时采集不取之过度就行了。” 只是多少妖怪能忍住那等诱惑呢。 就像有好吃的在眼前,心里念叨着不能多吃不能多吃,一不小心就吃光了。 人且如此,况且妖怪。 他把药递给呱呱,“去雨里接一盆雨水,然后小火煎三个时辰——” 呱呱没接。 他问了王开一个很深刻的问题,“掌,掌柜的,你觉得我会煎药?” “你说的好有道理。” 王开把手缩回来,他觉得就呱呱那眼神,别再把房子给点着了。 看来还得整一个正经的打杂的。 白嫖的终究不是最好的。 “那你把他衣服给扒下来。”王开吩咐。 先把衣服拿到手里为妙,别到时候老头穿着衣服跑了,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成。” 呱呱动手,接着就盲人似的往老头身上摸,十分之不雅。 邢捕头正好路过。 他见到这一幕后忙用手把眼睛捂住,“亲娘嘞,你们咋不知道避着人呢。” “忘记你昨天屁股朝门了?”王开回了一句。 “乱说什么呢!” 邢捕头放下手,一脸官威,“我今儿有大案要办,就不追究你胡言乱语了。”接着,他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雌雄双煞落网啦!我要破大案了,仕途要坦荡啊。” 说罢,不等王开说话,他急匆匆的进了对面同福客栈。 王开没理会他,回头见呱呱还在四处摸索衣带,无奈的提醒他:“你把他身子晃来晃去,不就能看见系带了?” “好有道理!” 呱呱恍然,然后一手狠命的摇晃起来。 王开则去后院煎药去了。 “呃——” 在呱呱剧烈的摇晃之下,老头悠然醒转。 他努力的稳了稳心神,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小,小兄弟,停,停下,我——” 砰! 呱呱用力把他身子翻过去,他的头正好碰在躺椅的扶手上。 呱呱把脱了一半的衣服从老头身后抽出来,这才后知后觉的问:“什么?” 老头不说话。 呱呱把他拉过来一看,闭着眼昏迷着呢。 “刚才出现幻觉了?”呱呱疑惑。 他左右看了看,最终确认自己出现幻觉了,摇了摇头又继续摇晃着脱另一条胳膊。 在摇晃中老头又醒了。 “停,停下,我,我是陆郎中的朋友——” 砰! 呱呱又一个猛翻身,让他头朝另一侧撞在躺椅扶手上,再一次昏过去。 “你说什么?” 呱呱这次听明白是身下人说话了。 他把老头翻过身看了看,见他昏迷着,不由地挠了挠头,“梦话?” 好在衣服已经脱下来了,呱呱也就不在摇晃他。 他心善,搬了一个板凳坐在老头旁边看着他,以免出了什么意外,譬如由昏直接死了。 梅雨时节雨水多,滋生了许多蝇虫。 老头身上很邋遢,头发和身上已经在冒酸臭味了,不知不觉的就吸引了许多蝇虫。 呱呱正巧没吃早饭。 因此在一只蝇虫飞过来的时候,他舌头一吐两尺长,一卷把蝇虫吞了下去。 呱呱就这么吃着。 在他这么周到的保护下,一只蝇虫也没有落在老头身上。 医馆安静下来。 听得见对面客栈吵“送官”,接着昨儿出金子住店的俊俏公子就被邢捕头押走了,不久后又被一顶官轿低调送了回来。 在看哑剧似的。 就在他边吃边看时,听见旁边呻吟一声,呱呱回头一看,见老头睁开惺忪的眼悠然醒转。 啪! 呱呱顺舌头一卷,一只苍蝇落肚,刚要说你醒了,老头惺忪的眼一瞪又晕了过去。 “呃——” 呱呱咂摸一下,心想这老头病得不轻啊。 又过一会儿。 王开端着两碗药走进来,“还没醒呢?” 呱呱打了一个饱嗝,“刚才醒了,现在又睡过去了。” 王开应了一声,让呱呱把老头的嘴撬开,把药给他灌下去,“这头一碗是大补之药,固本培元,先稳住他身子里的元气,免得一命呜呼了。” 至于后面一碗药,等半个时辰以后再灌下去,“这是泻药。” 正翻动老头,试图让老头张嘴的呱呱闻言不由地抬头看王开一眼,心想掌柜的这茅厕圣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就这时候了还不忘补一剂泻药。他甚至怀疑,王开这一剂大补药,是为了后面用他的泻药时不至于把老头这一把老骨头给泻没了。 就在这时—— “妖怪,妖怪!!” 老头瞬间坐起来,见到呱呱后又一阵大叫,白眼一翻又要昏过去,然而不等他倒下,眼疾手快的呱呱用药碗抵住他的牙口,用手撬开他嘴巴猛地灌了下去。 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王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咳咳!” 老头呛住了喉咙,把自己呛醒了。 他指着呱呱,“妖——” “行了,你和妖怪苟且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怕妖怪。” 王开捡了个凳子坐下。 呱呱放了药碗去擦手上的药渍了。 老头剧烈的喘息几声,抬头问王开,“你,你师父跟你提起过我?” 王开摇头,“没有。” 老头抬头望了望屋顶,又看一眼后院,“这房子是我的。” 第十二章 一梦二十载 王开警觉起来。 他上下打量老头儿,“你?” 这院子是京城大官儿送给他师父的,这老头怎么也不像京城的大官。 “是我。” 老头儿摸了摸扶手,“你可以去衙门查,这宅子现在还登在我的名下。” 接着他报上自己的名号,“我叫高升。” 王开不知道那大官叫什么,见高升说的这么煞有介事,一时不知怎么反驳他。 高升一脸慈祥的看着王开,“小友放心,我不是来讨房子的。我今儿回来,就想看看故人,顺便看看我这祖宅现在什么样了,再捎带着看看我这老毛病。” 他继续抚摸着躺椅的扶手,“这人老了啊,就念旧。” 王开信他就见鬼了,那躺椅是他去年买的。 “嗯,您这毛病是真老了。” 王开一脸自傲,“若不是碰见我,您老这会儿估计就见阎王了。” 他决定见机行事。 要真如老头所言,老头要把这房子收走,那他就把这一点儿作为道德制高点。这年头吵架和写小作文,都得先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才能春秋笔法。 “哎,此言差矣!” 高升摆了摆手,“若不是你师父,我早见阎王了。” “啊?” 王开刚要说他刚才有多么凶险,怎料高升话转了一个大弯。他只能把原来的话咽下去,决定探一探这老头真正的来意,“你以前被我师父救过?” “那是二十年前了。” 高升躺在躺椅上,他一脸回忆,“不瞒你说,我当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还学富五车才华横溢。那时候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小姑娘见了思春,寡妇见了留门……” 王开算是明白什么叫厚脸皮了。 “有我俊?”他问。 高升扭头瞥他一眼,不屑一笑。 这一笑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让王开不得不提前把泻药端给他,“把药喝了再说。” 高升接过药滋儿滋儿的喝了,然后一抹嘴,“后来有一个狐妖就盯上我了。” 这狐妖对他是死缠烂打,用尽了手段的勾引,让他书读不进去,还日渐消瘦。家里给他请了道士、和尚,又求神又画符,办法用尽了,仍然不见效,“就是我躲出去,那妖怪也跟着,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王开师父找上了他。 “你师父为我开了一剂春药,服药后等那狐妖再勾引我时,她被我折腾的受不了,从此臣服于我,对我俯首帖耳。”高升想起了他的辉煌岁月,不由地满面春光。“后来你师父给我开了一个固本培元的药方,配着几剂春药服用,还让我早日去应举当官。” 王开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原来您就是那位前辈。” 日狐二十载,是个狠角色。 王开记起《山海本草》中有提到这个病例。 他师父开的可不止是春药,那还是一副锁阳药,其中又加了大补之物,让人精力充沛如打桩机,从而让狐妖狂泻不止,继而伤了她的修为,再趁机抓住把狐妖给杀了。 然而那书生色欲迷心,竟想把狐妖收为己用,为此还向王开的师父求情。 对方给的太多了。 师父于是又给了他一张固本培元的药方,还建议他早入去当官。 这世上有气运一说。 有的人修行成为不凡,而有的人天生就不凡。 天生不凡的就是天子帝王。 他们气运所在,天命所归,上有诸神护佑,下有妖鬼退避。 若不是帝王的话,那就是乱臣贼子,或许是未来的天子也不一定。 这等人的气运乃上天赐予,生而有之,玄之又玄,修是修不来,也是羡慕不来的。 不过,天子气运可福泽百官,因此官运亨通者,必然有丰裕的气运缠身,上可借此成为不凡,下可让妖鬼轻易不敢害他们的性命。 王开师父给高升的药固本培元,让他不至于被他的狐妻吸走太多精元而身死,又让他入朝为官,让他气运在身,狐妖收敛一些,不敢在房事中取了他性命。 如此双管齐下,保了他二十年的性命无忧。 这是记在《山海本草》上的,在王开闲暇读时,一直觉得这人乃神人也。 也是这人给了王开白嫖胡妈妈的勇气。 现在这神人今儿坐在他面前了。 这样说起来,高升刚才所言是确有其事了,就是不知道这房子是不是真还写着他名字。 王开决定先把他稳住,“那你现在——” “嗨!” 高升摆了摆手,一副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的样子。 然而,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作为一名后继者,作为一个同样敢日狐的孤勇者,王开觉得还是得取一取经。 “你得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对症下药?”王开一本正经。 高升还是很在乎自己小命的。 他一声长叹。 “几天我被夺了官抄了家,那妖怪饱吸我一顿后,趁我拿不住她卷着细软逃了。要不是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的面子上,我就魂归故里,身归黄土了。” 王开这下明白他来干什么了。 这是身无分文,人无去处,病还得找人治,于是来找王开师父了。 师父在《山海本草》上记载的给的太多,估计就是这院子。 “师父啊师父,您老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怎么就没过户呢。” 王开心叹息,现在要被老头拿捏了,好在他徒弟也是一个敢骑狐狸的狠角色,王开决定先占据主动权,等邢捕头查一查这院子是不是记在高升名下再做定夺。 高升日狐时间长了,自己也是一头老狐狸。 他见王开沉思,眯着眼笑,“我这次回来就暂住几天,养一养身子再去京城。” 说到这儿,高升坐直了身子,“我过段时间就起复,指不定还高升呢。” 王开瞥他一眼。 就这形如枯槁的模样,还高升呢,别飞升了。 高升又望了望四周,“正好你师父去世了,你一个小年轻做不好生意,我在宦海浮沉多年,还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指点指点你。” “正好,还指点?” 王开立时不高兴了。 他刚当家做主没几天,刚想去芳酩院就去芳酩院,想去撷芳居就去撷芳居,再也不用听陆老头的去什么挂橘灯的乡野村店。 他怕得病。 正是想到这些,王开揭棺而起,“正好?!您盼我师父死怎么着。还指点,你懂医术?老爷子,我给您治病就已经念在您和我师父是旧相识的份儿上了,您要是想住下来,还想当您的老太爷,那您趁早出去不送。” 第十三章 老饕客王开 “哎?” 高升差点被闪了腰。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比他那狐妻变脸还快。 他只能抓住唯一对他有利的一点,“这房子是我的,我回来住一段时间怎么了,你这小子也太不尊老爱幼了。” “我给您治病还用了珍藏千年的人参和万年的灵芝呢,就那棵人参就值两座大宅子。”王开说起谎话来草稿都不再打的。 “胡说,你当我没吃过这药呢,我吃二十年了,这药化成渣我都知道长什么样!”高升气的直哆嗦,“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衙门把房子收回来。” “去吧。” 王开双手抱胸,“我师父留有笔记,上面记了他给你治病你把房子给他的内容,现在你想反悔,你看县太爷答应不答应。” “哼,你怕是不知道当官的有多黑。”高升乐了。 他眯起眼,“你空口无凭,信不信我三言两语就能让衙门把这房子判给我?” “那你信不信,离开了我,你活不过三天。” 王开伸出三根手指。 高升这身子骨不止精元让狐妖被掏空了,而且同狐妖行房时间太长,还有些妖气进体。这放在往日不打紧,但老头现在这身子骨,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高升停住了,脸上闪过犹疑。 他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现在就是那风中残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阵风吹熄了。现在能够救他的,或许就只有面前这位陆郎中的传人了。 他犹豫了半晌,脸上忽然绽放笑容,“你看你这小友,我就给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我知道,这房子早送给你师父了,我刚才也说了我没想要。” 他停了一下,以让脸上的笑容更为慈祥。 “我就是回来治病,顺便把这房子过户到你师父名下。” 高升又惋惜一叹,脸上挂起了忧伤,“可惜你师父英年早逝了,哎,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摇了摇头,接着看着王开欣慰起来,“好在他后继有人,不至于断了传承。” 高升环顾房子,“把这房子过到你名下,也算是我告慰老有在天之灵了。” 王开算是发现了,这当官的都挺会演戏。 这摆明了就是在谈交易,王开把身子给他调养好,他把房子过到王开名下。 这个交易可以做。 但不能白做。 他扣着手指,“这看病挺费银子的,老高你调养身子也得一段时间,你白吃白住我负担不起啊——” 啪! 他一拍桌子,“老高,正好我这儿缺一算账抓药打杂的,我看你可以。” 高升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一把年纪了,住自己房子,我还打,打杂?” 他觉得王开这厮也太不尊老爱幼了。 “你要不干,就只能请您出去了。”王开躬身一请,一脸走好不送。 高升不甘心,“我在京城可是当大官的,你——” “那更不能委屈您了。”王开请的姿势更标准了。 高升咬了咬牙,为了性命他豁出去了。 他一拍桌子,“成,打杂就打杂,不过你得给我安排些轻省的——” 话没说完,他脸色巨变。 “怎么了?”王开惊讶。 高升却顾不上理他,一捂肚子,踉踉跄跄的奔向后院茅厕,不等进到里面,噗嗤一声,王开院子里的空气变得不再纯洁。 王开神奇一笑,“敢比我俊,让你知道下茅厕圣手的厉害。” 呱呱一脸嫌弃的走进来,“掌柜的,你也太狠了吧,不怕把老头给拉死到茅厕里?” 王开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懂什么,头一剂药是猛药,他那虚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所以要用泻药排出来。他一时三刻出不来,我去对面儿看看去。” 对面其实没啥看头,好戏都散场了。 小郭就是雌雄双煞中的雄煞,昨儿以为客栈是黑店,动手打了老白,最后却被老白用葵花点穴手给点住了,等到了今儿早上雌煞找上门来才发现雌雄双煞是俩母的。 “她们原打算是行侠仗义,谁知道误打误撞打的都是好人,现正在房里反思呢。要不是在知县面前悄悄抬出了她爹的名头,这会儿指不定在大牢里反思呢。”李大嘴便嚼馒头边给王开说,那馒头渣不时的喷过来,让王开躲得远远的。 他去拿了一坛子酒,顺便把秀才手里要记账的笔夺过来,“你们也真是,人好歹付了五两金子的定金,你们把人绑在磨上,还不给一碗水喝?真成黑店了。” 秀才悄悄地用另一支笔在账勾上王开的名字,“此言差矣,子曾经曰过——” “去!” 王开和李大嘴异口同声。 王开把酒拎走,走时不忘吩咐大嘴,“我店里又填了一个伙计,你别忘添一副碗筷,哦,对了,他不用吃太好,稀粥就成。” 大嘴应了,“你上哪儿去啊?” “明知故问,晚饭不用给我留了。”王开招了招手,人很快消失在店门口。 他去了京城开封。 作为一名郎中,他太知道如何治病了,他京城后去了甜水巷。 京城里行院很多,不同巷子里的行院有不同的风格。 譬如相国寺南面的两条巷子,一条巷子行院集中,一条巷子住了刺绣为生的尼姑,相互熏陶之下,行院里的姑娘都有一股佛性,用王开从地球带来的词儿就是禁欲系。 杀猪巷的行院则不同。 这儿的姑娘整天生活在宰猪声中,杀猪刀下的胴体同床上的肉体交相辉映,别有一番肉欲,胃口不好的人吃不下去,不过他师父挺好这一口。 甜水巷则是杀猪巷行院的对立面。 巷子里行院的姑娘温柔甜腻,适合小口慢嚼,流食一样贴心暖胃,最适合伤了的王开。 王开在用了二十两银子得知兵器可用之后,意犹未尽的出了甜水巷,去了芳酩院。 胡妈妈才是鉴定耐久度的关键所在。 早晚两次鉴定结果也让王开满意。 在百忙之中,王开还不忘向胡妈妈打听高升。 行院的妈妈本来就消息灵通,更不用说胡妈妈和高升的狐妻是同族了,王开觉得胡妈妈应该知道一些。 胡妈妈还真知道。 她从王开身上爬过去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把散落的头发束到后面,“听说过这人,一个大贪官,几年前从地方升调到了京城,后来阿附在蔡太师门下,舔着脸当人家的狗,人却不把他放在眼里。” 王开招了招手,胡妈妈转身递给他一壶酒。 这酒是酒奴酿的。 他们昨晚还用这酒助兴来着。 王开饮了一口,清凉在喉咙里散开,“他怎么被夺官抄家了?” 胡妈妈正在戴珠钗,闻言笑起来,“这在京城暗地里也是一乐子了。” 这事儿还与高升的狐妻有关。 第十四章 有匹老马叫萝卜 狐妖擅变化之术。 那高升不知怎么想的,让狐妻变成了汴京名妓李师师的模样。 李师师是谁? 那是同当今圣上现在的官家暗通款曲的妙人儿。 高升让狐妻变成官家女人的样子,然后行猥亵之事,那不就是狮子头上拔毛找死么,“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官家知道了,官家找了个由头夺了他的官,抄了他的家。” 这也就是本朝有不杀大臣的传统,况且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要不然高升的头都得搬家。 “呃——” 王开万万想不到高升是因为这个被夺官抄家的。 胡妈妈走到王开身边,手摸着他大腿顺着往上移,“李师师我也见过,倾国倾城,你若有兴趣,咱们也——” “免了。” 王开很干脆的拒绝。 倒不是他正人君子,王开压根不知道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怎么写,他拒绝主要是因为试过,王开曾让胡妈妈变成热巴,也不知道他语言描述有误,还是胡妈妈理解有误,她最后成了锅巴,瞬间就没了性致还给王开留下了阴影。 见王开没兴趣,胡妈妈撇了撇嘴,摇身一变从一个细腰翘臀的女子成了大妈模样。 外面雨停了,天依旧阴沉,让屋子有些昏暗,不过时辰已到早午饭时间了。 王开伸出手,让胡妈妈伺候他穿衣。 他现在浑身用不上力。 这胡妈妈太能折腾人了,每当王开在峡谷要登上巅峰让敌人泡温泉时,她总有办法让王开放弃进攻,从而拖长整个战线。 他顺便把没来得及签的到签了。 软萌的声音在王开耳畔响起,“签到芳酩院,奖励老马一匹。” 王开站住身子,在胡妈妈的帮助下抖了抖衣袖,心想莫不是知道他昨夜骑高头大马了,所以今儿送给他一匹老马? 只是这老马在什么地方? 王开望了望头顶,怕马从天而降把他给砸死了,好在没动静,但等他出门到了院子里,环顾四周时依然不见马的踪迹。 王开心想这签到系统不会出问题了吧。 正想着,他听见头上有“呼哧,呼哧”的声响,仰头一看,好家伙,一个马头从屋檐上探下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得了半癫疯似的,一双大眼上还挂着眼屎。 “啊哟!” 胡妈妈大惊,“这谁家的马,怎么跑屋顶上去了?” 王开也纳闷,这是一座阁楼,差不多五六米高呢,这马怎么上去的。 他摸了摸头,难道这东西真是从天上往下掉,那看来他以后再签到东西了得避着点。 他拦住胡妈妈,“我的我的,这马是我刚买的。” “啊,你的?” 胡妈妈望了望这匹瘦的只剩下皮毛骨头的老马,忍不住好奇心问:“它怎么上去的?”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王开摊了摊手。 胡妈妈又翻出了灵魂一问:“你昨天走路来的,它什么时候来的?” 王开只能回答:“你就当他是萝卜吧。” 胡妈妈更迷惑了,“萝卜?这跟萝卜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怎么下来?”王开撇开话题,若不然这事儿还真说不清了,他又不是女巫打桩机。 胡妈妈摇头,这还真不好弄,“要是知道它怎么上去的,就能让它下来。” 王开无奈。 他只能招手,顺便吹了个口哨,让老马跳下来,既然天上掉下来不死,这区区高楼又算得了什么。 老马听到了。 希律! 它仰头喷了喷鼻子扭头往里面去了,消失在视野内。 等王开他们走远了仰头看时,马消失了踪迹。 “哪儿去了?”胡妈妈惊疑,“你这马莫不是妖怪?” “应该不是吧。” 王开的语气中也透露这不确定。 噗! 后脑勺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王开回头,见这匹老马站在他身后,正朝他龇牙呢。 胡妈妈吓一跳,“它,它什么时候出现在咱们后边的。” 王开依旧摇头。 他绕着老马转了一圈,好好一头黑马,得了白癜风似的惨不忍睹,瘦骨嶙峋,不是皮包骨头,快成骨头包皮了,王开觉得这老马应该骑他,而不是他骑这老马。 这马瘦的让胡妈妈把它怎么出现在屋顶上的都抛之脑后了,而是双眼热切的看着他,“您也太心善了,您这是买回家给他养老啊。” “呃——” 王开眨了眨眼,“你瞧不起谁呢,昨儿你腰都摇断了,我都照骑不误,我会不骑它?” 从来只有王开白嫖别人,别人不许白嫖他。 “咳咳。” 身后传来呛咳声。 原来是酒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后,猝不及防的被王开的车闪到了腰。 王开瞥了瞥她的腰,这腰真细。 “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啊,等你有了银子再说。”胡妈妈接过酒奴手里一坛酒递给王开,又给了他一把油纸伞以防下雨,“快走,快走,我们要做生意了。” 王开也不在停留,接过酒坛和伞,在胡妈妈不忍的眼神中上了老马。 老马身子略微往下一坠,又引起胡妈妈一阵惊呼。 “得了吧,现在心善了,昨儿还不知道杀害了多少生命呢。”王开朝她竖起中指,拍了拍老马的屁股往外走了。 “呸!” 胡妈妈唾弃,“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转过身以身传教,“看见没有,这就是男人。” 酒奴翻白眼。 她太知道了,这胡妈妈现在是贤者时间,过了今天又要朝思暮想了。 在骑马出城的路上,王开突然发现,一夜之间这人世间全变了,变的按下了加速键,一头耕地的老黄牛迅速超过他,不忘回头咀嚼着冒出不屑的笑;扛包的苦力超过了他,回头投来挑衅的目光;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沿着汴河散步的老态龙钟的老者,回头斥责王开,以为王开在跟踪他,试图对他图谋不轨。 这一下子引来了众人围观。 王开急忙解释。 他不能在前世没被污蔑摸腚社死,到这大观朝了却因为尾随老大爷社死啊。 这也太丢人了。 还好他的马是真慢,众人在亲眼见过后,一起证明了王开的清白。 接着他们不约而同的劝起王开,“小伙子,这马牵回去养老吧,别骑了。” 王开答应了。 他牵着离开,在离开他们的视线后又骑了上去,“有马不骑,路上人还不指指点点说我傻呀。” 他可看过那副漫画的。 接着他恼怒的拍下胯下的马头,“你奶奶的,签到这么长时间,属你最晦气。你可真是萝卜,不带挪坑的。” 他决定了,就叫这头马萝卜。 “不过,你若想靠慢让我不骑你,让我把你牵回去养老,那就大错特错了。” 王开跟这头老马杠上了。 兽人永不为奴,王开永远白嫖! 第十五章 雌雄双煞认证 他在路上遇见了七侠镇魏公村的樵夫。 樵夫每日打柴后把木柴烧成炭,早上从镇上出发挑到京城贩卖以此为生。 王开碰见他时,他正挑了满担的炭进城。 “哟,王郎中,你这是弄了一匹马回去养老?”樵夫顶着淤青的眼。 “养什么老,这是我的新坐骑。”王开没好气的说。 樵夫乐了。 他急着送炭也没多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咱们回头再聊。” 两人打过招呼后分开了。 王开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被雌雄双煞打的鼻青脸肿步履蹒跚,还坚持卖炭,职业精神可敬! 等樵夫空担出城时,天早过了晌午。 他和王开在城门外又遇见了。 樵夫惊讶万分,觉得王开上午见到他时把马背上,这会儿指不定都比现在走的远,,“要不你就把马背上吧,这样或许还能赶上明天的早饭。” “去去去,贫什么呀,打扰我睡觉。”王开打了一个呵欠。 他发现这马速睡觉是真好,他刚才都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他左拥胡妈妈,右拥酒奴。 樵夫放下担子,“算了,你牵着,我帮你一起赶回去吧。” 王开摆了摆手,“你先走吧,我今儿跟它杠上了,非骑它回去不可。” “你这也太欺负马了。” 樵夫开玩笑的为老马打抱不平后,重新挑上空担子走了,到老远以后又停下来等王开,估计有什么话要告诉王开。然而等了半天,他见王开几乎不动,又挑着担子走了回来,把一包油纸包的东西递给王开,“喏,小王,估计你中午没吃饭,这干粮送给你,路上饿了垫垫肚子。” 王开摸了摸肚子,忽然记起来,他今儿少白嫖芳酩院一顿早饭,现在还真饿了。 “谢了。” 王开接过,“等老哥生病的时候去医馆,我免诊金。” 樵夫答应,“成,等我便秘的时候。” 嘿! 这茅厕圣手绕不过去了是不是,他那是为了治病,治病! 樵夫又离开了。 王开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真是个好人,而且是雌雄双煞认证过的。 王开从油纸包中取出干粮,见是一烧饼,现在干的差不多了,用牙尝试着咬了咬差点把压给崩掉。 他只能把胡妈妈给的酒打开,饮了一口酒,啃了一块烧饼,在嘴里泡软后才下肚。 酒奴酿的酒是真好喝。 这烧饼下酒也不错,王开半个烧饼下肚的时候,酒已经下去多半坛子了。 他对这马也满意了,慢有慢的好处,慢起来如履平地不颠簸,在马上吃饭喝酒都不成问题,要是来个马震—— 王开心猿意马了。 在认识到这匹马的好后,他敲开酒坛,留下坛底儿的酒犒劳老马,让它也尝一尝酒奴的好酒。 老马也不客气,低头舌头一卷,很快把酒喝干了。 接着,它仰头长啸,差点把背上的王开掀下来。 “我去!” 王开急忙抓住缰绳,不等他斥责萝卜,萝卜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两旁树木迅速掠过,拐过一道弯,上了一座石桥以后掠过了樵夫,留樵夫在原地痛喊:“我的烧饼!” 王开在惊魂甫定后,终于明白,“好家伙,你是烧酒精的,还挺环保!” 马蹄急,风儿轻。 王开在马上惬意的轻哼,“听说那老包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等一下!” 王开忽然停住唱戏,“汴京名妓李师师?” 又一个名字很熟悉。 他清楚记得她在大宋朝的,“这大观朝和大宋朝是越来越像了。” 这世界不对劲儿。 “管他对不对今儿呢,人死鸟朝天,快活一天是一天。”王开在马上灌一口风,又续上了刚才的唱段,“在曹营我待你哪样不好?顿顿饭四个碟两个火烧。绿豆面拌疙瘩你嫌不好,厨房里忙坏了你曹大嫂!” 在晚饭前,王开回到了镇上,马速也降下来,估计酒精烧完了的缘故。 “王郎中回来了,你这马——挺好看哈。” “哟,这马老的快被宰了吧?王郎中就是心善,买回来让它安度晚年。” “亲娘嘞,老王啊,别人买马是骑,你买马是养老啊。你要有这份善心,你别收我狗皮膏药钱多好。”路上不断有人打趣王开,邢捕头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邢捕头还拦住王开的马告诉王开,王开让秀才托他打听的事儿,他打听出来了,“你那院子确实在一个叫高升的名下。” 王开早有预料。 “改日请你喝酒!”他谢过邢捕头,骑着老马慢悠悠的往家赶。 到了店前,王开下了马。 老白以为来客人了,一溜烟儿的奔出来,“客官——” 他见是王开,把请的手收了回去,瞅了瞅他身后的马,“老王,你这马是什么意思,买回来养老的?” “去去去,它又不是我师父,我给它养个屁的老。”王开把缰绳绑到客栈前面拴马桩上,“告诉佟掌柜,以后拉磨用我这马,我给她便宜点儿,一次四文钱。” 老白鄙视他,“这么老的马你都剥削,你太不是人了。” “你当牙人,一单生意分你两文。” 老白立马答应,“成,那我也不当人了。” “贫嘛贫。” 王开跟着老白进了客栈,见一位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的站在门口,身子前探手前伸,手里还挂了一个红灯笼。 他明知故问,“这什么意思?” 大嘴正往桌子上端菜,“小郭!就昨儿我跟你说的雌雄双煞里的雄煞。她把店砸了,自愿留下打杂赔偿,后来一听要干二十年,转身就逃,然后就被老白给点上了。” 王开惊讶,“干二十年,她把什么砸了?” “锅碗瓢盆酒坛子,掌柜的百年老楼梯,下来一共四十八两银子。”大嘴扳指头数了一遍,招呼秀才去厨房端饭。 “我去!这些东西就敢要五十两银子,还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白干二十年,你们真成黑店了。”王开虽然早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由衷的感慨。他昨儿买甜水巷头牌的一席之欢就用了二十两银子,这小郭姑娘的二十年才不到五十两银子。 在白嫖这方面,他还得向佟掌柜学习。 “黑什么黑,额们店里伙计的月钱都两钱银子,额已经把零头给她去掉了。”佟掌柜从木楼梯上风情万种的走下来。 她瞥一眼王开,“你要是怜香惜玉,那她欠的银子从你分红里扣?” 第十六章 板凳化蟒蛇 “咱们有分红这玩意儿?” 王开吐糟,见佟掌柜瞪眼以后,他忙改口,“怜什么香惜什么玉,两钱银子都多了,要我说就该一钱银子,余下的一钱银子就给我,就当她孝敬我了。” “嗯?” 佟掌柜疑惑,“孝敬你?” 王开咳嗽一声,“那什么,我看她长的像我一位故人,我指不定还是她长辈呢。” 老白从菜里夹了一块排骨,“这是行院里姑娘们玩的新花样?” “去去去。” 佟掌柜打掉老白的手,让他离王开远一点儿,别跟着他学坏了,又让王开招呼他的两个伙计过来吃饭,“饭钱从分红里扣。” “随便。” 王开反正也没见到什么分红。 他去门口招呼了一声,呱呱很快过来了,见到门口的小郭后,呱呱吓一跳,“这是?” 王开刚打开一坛酒,闻言随口应道:“雌雄双煞之一的雄煞。” “雄煞!” 呱呱吓一跳,忙跳远一步。 接着,他疑惑地问:“雄煞不应该是男的?还是说你们人又变了说法?女成雄,男成雌了。” 王开告诉他,会有那么一天的,但不是现在。 “你个憨瓜,前晚没听邢捕头说,雌雄双煞非男非女,时男时女?他现在就是女的。”王开逗呱呱。 呱呱信了。 他在心里嘀咕,“娘咧,这雌雄双煞境界这么高呢?” 难怪他前晚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呱呱赶忙离她远远的,坐在王开对面,“她现在——动不了?” “嗯,被白爷给点上了。”王开抿了一口酒。 呱呱竦然起敬。 这镇子上也太藏龙卧虎了,捕头看得见他看不见的,现在又出了一个能够把他看都看不见的人给点住的打杂的,现在打杂的都这么内卷了? “老高呢?”王开问。 呱呱回过神,“他昨儿腹泻了一天,今儿虚的下不了床,我待会儿给他端饭回去。” 老白他们昨儿就跟两个新伙计熟稔了,闻言老白向王开竖起大拇指,“老王,你这茅厕圣手名不虚传,那家伙,本来就虚脱,现在彻底拉脱相了。” 佟掌柜担忧的问:“你治不了别治,别把人治死了。” 王开让他们不用担心,“死不了,用药吊着呢。” 他昨儿虽然用药没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那么夸张,但也都是大补之物,高升一时半会儿死不掉。 大嘴这时端了小米粥出来,还不忘招呼点了穴的小郭,“我说怎么的,一块儿吃点。” “行了,行了,快过来,开饭了。” 掌柜的招呼他快过来。 等众人坐下开始用饭,王开、大嘴和老白的三双筷子不约而同的伸向排骨,王开手最快,捡了一块大的,然而大嘴和老白也盯上了,用筷子来抢他的大排骨,一时间缠斗不休。 “哎呀,不要抢,这么多菜,够吃了。” 佟掌柜说着公道话起身夹菜,然后把最大的那块大排骨夹走放到了老白的碗里。 老白坦然得了,还不忘把青菜往王开面前推一推,“你在城里估计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素的刮一刮肚子里的油。” 他又让大嘴客气点儿,“你刚才在厨房都吃俩大骨头棒子了。” “你想吃独食啊。” 王开偏不听他的,筷子绕过去夹了一块。 大嘴也抢过去一块,“就是,刚才你也啃大骨棒子了,别老说我。” “那看来我应该多吃啊。”王开索性把排骨都端走了。 “别,别——” 老白抢过来,“我刚才啃的都是大嘴啃剩下的。” “咦!” 在座的一起露出恶心的表情。 “不是,我啃的骨髓。” 老白忙绘声绘色的解释,“就是把骨头砸开,里边那白汤呀,那叫一香,那叫一滑使劲那么一吸……” 吸溜! 吮吸的声音响起。 老白停下,环顾四周,“谁吸的?” “不,不是我。” 围坐在桌子前的众人摇头。 老白狐疑的收回目光,继续摇头晃脑的陶醉,“使劲那么一吸——” 吸! 这次吮吸的声音很响亮。 老白立刻找到了吮吸的人,他指着郭芙蓉,“那儿呢,她吸的,谁给她解的穴。” 佟掌柜嚼着馒头扭头看,“没有解吧?” 他们一起站起来围过去,掌柜惊奇的发现,“嘿嘿,咋流口水了你看。” 在他们围着的当儿,王开并没有过去。 他把盛排骨的盘子取过来,捡了三块大的放到碗里待会儿吃,然后小松鼠啃松果似的又小口又迅速的啃起了排骨。 吃的当儿,他突然发现呱呱也没围过去。 王开觉得吃独食不好,万一他们怪罪,他就一口难辩了,还不如把呱呱也拉过来,到时候可以把排骨推到他头上。 这伙计么,为掌柜的担罪也是分内的事,就跟临时工一样。 他把盘子推过去,眼神示意呱呱尝一尝。 怎料呱呱摇了摇头,一开口先打一个饱嗝,然后才道:“掌柜的,我在店里吃差不多了。” 王开愣一下。 难怪呱呱始终夹菜都那么不积极,敢情早用过饭了。 他突然发现呱呱简直是绝佳的剥削对象,不要月钱不说,竟然还不吃饭,关键还把医馆的苍蝇蚊虫都给赶尽杀绝了,这么好的伙计还是他白嫖的,这幸运的上哪儿说理去。 呱呱要还能给他月钱,那就是完美了。 “呸!” 王开想到这儿不由地唾弃自己,这资本家当真是邪恶的。 就在他沉思的当儿,老白已经在郭芙蓉眨眼的服软下解开了穴,本意是让她吃饭,谁知道她还想着逃跑,她确认修为还在后,转身举起了板凳,差点碰到王开。 “哎哎哎。” 王开筷子敲碗提醒她注意,“你看着点儿,别伤到了无辜的人。” “少来,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小郭退到柱子前,指着手中的凳子,“三十秒之内,这条板凳就要化作一条五彩巨蟒,把你们挨个活吃了。” “行了,你要有那本事,还能让老白点住。”王开好心劝她。 虽然他只是一个便宜的小师叔,但好歹收了人五两金子,变相的支助他去甜水巷一响贪欢,做人得厚道,“你别想逃了,论轻功,两个你都逃不过白爷的手掌心,还是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吧。” “喏。” 他从自己盘子里夹出来一块排骨,“我给你留的,这可是你唯一能吃到肉的机会。” 第十七章 逆风奔跑 “咦!” 小郭瞥他碗里肉一眼,脸上挂出嫌弃的表情。 她把手中的板凳放下,“你们不信是吧?我告诉你们,这可是一个老道士告诉我的变化之术的咒语,我现在就牵出来遛一遛,让你们知道的厉害。” 众人还真被唬住了。 只见郭芙蓉子双手合十捏指,绕着板凳喃喃自语起来,“扁担长板凳宽,扁担没有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 “呼!” 众人长出一口气。 大嘴表示这咒语他也会,“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非要绑在板凳上。” 郭芙蓉正念着,趁老白疏忽的机会“嗖”的一声窜出了门。 “哎哎,展堂。” 佟掌柜招呼老白,老白领命后不慌不忙的上楼抄近道堵他去了。 “哎。” 王开叹一口气,怎么就不停老人言呢。 他刚要吃肉,忽听大嘴指着板凳,“哎,哎,你看,你们看,这板凳动,动了。” 王开忙回头。 这板凳是动了,蛇一样扭曲一下,随后就恢复了原样。 “这咒语还真有用啊。”秀才睁大了双眼。 王开也很无语,这咒语也太儿戏了。 “行了,行了,就她的修为,也就能让凳子扭一下。”佟掌柜让众人回神继续用饭。 至于郭芙蓉,她很快被老白点了穴扛了回来。 佟掌柜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馒头的站起来,让老白给她解开,一解开,郭芙蓉就捂着头蹲下身子,楚楚可怜的说:“我不敢,我不逃,我再也不敢逃了。” 大嘴乐不可支,“你倒是想逃,这位白爷轻功天下第二。” “对。” 王开肯定道,“他那天光着脚顶风跑的,哦,对了,头一名顺风跑是因为跑反了,然后才逆风跑的。” “哇塞。” 郭芙蓉捂着头惊叹,“那你这第二名岂不是很废?” 王开乐了,“指不定比的时候只有两个人。” “去,多什么话。” 老白粗哑着嗓子让她住口,吓的郭芙蓉又低下了头。 佟掌柜关心的问:“你嗓子咋了?” 老白委屈起来,摸着脖子说:“让她一掌给我打的。” 小贝幸灾乐祸起来,“活该。” 佟掌柜瞪了她一眼,小贝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蹲下身子对郭芙蓉说:“别看他二,三百里之内,他光着脚都能抓着你。” 佟掌柜补充了一句,“即使抓不到,我也会去报官的。” 郭芙蓉疑惑,“还报什么官?” 她那天被官府抓走后,在报出身份而且答应赔偿后,知县就赶忙把她给放了,还恭敬送了回来。 “报你欠钱不还!”佟掌柜做出糊墙的姿势,“你倒是无所谓,你二皮脸,可到时候官场的人全知道你欠钱不还,你爹娘的面子都要给你丢尽了。” 王开适时的问了一句,“他爹娘是谁?” “郭巨侠,大侠中的巨侠。”老白给王开解释一声。 王开“哦”了一声。 “喂。” 郭芙蓉站起来,“怎么说也是江湖中人好不好,给点面子嘛。” 丢自己面子没事儿,但丢爹娘面子就不好了。 佟掌柜收敛起了脸上的笑,“面子得靠自己去挣。” 郭芙蓉一脸迷惑,“什么意思啊?” 佟掌柜啃了一口馒头,“我说的还不明白吗?” 郭芙蓉还保持着大小姐的脾气,“哇噻,那你就再说明白一点好了。” 佟掌柜放下馒头,语重心长的说:“人总不可能不干活就吃饭吧,先干活再说。” “咱们先吃饭,来——” 她招呼伙计们去吃饭,留下小郭一个人在原地思索。 他们刚坐到桌子前,郭芙蓉忽然醒悟过来,“喂,不对吧。” 佟掌柜一愣,“哪儿不对了?” “人怎么不干活就不吃饭了?我给了你们五两金子,你们伺候我什么了,把我捆到磨上,让我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风?”郭芙蓉说的理直气壮。 她走到秀才旁边的桌子,狠命的一拍,“喂,你们这不就是不干活吃饭?” 秀才吓了一跳,小心提醒她:“昨天你不住店了?” “你还砸坏店里的东西了!”老白站起身,随时准备点他。 郭芙蓉还真怕,下意识的往他对面的桌子靠,“那,那,那我的金子折合一下也有五十两银子呢,够赔你那百年老楼梯了。” 她瞪佟掌柜,“两不相欠,凭什么点我,他说的不错,你们这就是黑店,我砸的应当,我砸的有理,我砸的东西都不用赔钱了。” 郭芙蓉手指王开。 王开正在啃排骨,闻言无辜的抬起头,见众人都在盯着他看,尤其佟掌柜的目光里有杀气,王开察觉到了。 显然他进门时的话让郭芙蓉听到了。 他放下筷子皱起眉头对郭芙蓉说:“把手放下,指什么指,对长辈一点儿也不尊敬。” “嗯?” 众人一惊,齐刷刷的看着他。 “你占谁便宜呢,小心我排你啊。”郭芙蓉做出排山倒海的手势。 她接着看佟掌柜,“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咳咳。” 佟掌柜清了清嗓子。 饶是她有许多大道理,现在都不大顶用了,她本意是帮郭芙蓉收一收这大小姐的脾气和辨不清善恶的毛病,结果让王开在中间这么一掺和成不像话了。 “那个——” 佟掌柜整理了一下措辞,在又看到王开以后,忽然双眼一亮,“你把金子给谁了?” “他啊。” 郭芙蓉指着王开,“你还想抵赖不成?” 佟掌柜悠然一笑,“他是对面医馆的掌柜,又不是额们客栈的人,你给他金子有什么用?” “哇塞,不是吧,你刚才还说给他分红。”郭芙蓉瞪大了双眼。 “分红是分红,他在额们客栈就是个蹭饭的,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佟掌柜把责任全推到王开身上,“你欠客栈的钱还得赔。至于金子,你给谁了你去找谁要。” “哇塞,不是吧。” 王开学起了郭芙蓉说话,“我把金子给你了。” “你还从我这儿拿走二十两银子呢。”佟掌柜不由分说的定了,“反正她住店的金子没给额,那五两金子我就当做你投资客栈生意了” “嘿,我——” 王开站起来刚要争辩,郭芙蓉却先冲到了他面前。 “把金子还我。”她伸出手。 第十八章 离家出走的天才 佟掌柜有老白护着,郭芙蓉惹不起,王开这敢占他便宜的,她还是敢惹的。 “没有,你刚才听到了,我现在身无分文。” 王开站起身躲开她。 莫说这二十两银子了,就是五两金子从她手里出来以后,王开就没打算还她,留她在这儿没坏处,就算因为他而出现了曲折,那也是交朋友了。 再说佟掌柜本来也没打算困她二十年,估计呆上个一年半载,他爹就来寻她了。 郭芙蓉寸步不离,“那二十两银子呢?你先把二十两银子给我。” 能把十年的自由赎回来,小郭觉得也挺好。 “二十两银子我都丢甜水巷治病了。”王开继续躲到老白身边。 老白推开他,“二十两银子一转眼就丢行院里头了?老王你真行。” 王开又避到了大嘴身,并让老白别胡说。 那姐们儿肤白貌美大长腿,关键还一副大家闺秀温婉的样子,王开丢银子的时候压根没眨眼。 “什么!你把我银子丢行院里头了!” 郭芙蓉怒不可遏。 秀才替她换算了一下,“这相当于把你十年的自由丢行院里头了,哎,子曾经曰过——” “去!” 众人一起打断他。 小郭则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哇,刚赖我的银子,我就让你看看姑奶奶的厉害。” 她双手大回环,嘴里还念念有词,“排~山~倒~” “展堂!” 佟掌柜大惊,让老白快制止她。 “老王!” 秀才和大嘴也一起惊得站起身。 他们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但看老白被排的沙哑的嗓子就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了。 这一掌下去,这可得吃一点儿苦头了。 然而,王开站在老白对面,老白站起身绕过去再出手已然来不及了。 老白站起身无能为力的大喊:“老王,快躲!”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道黑影从身畔一阵风似的掠过。 那是呱呱。 呱呱动作虽然迅速,却也鞭长莫及。 “——海!” 小郭的施法前摇结束,两掌向王开拍过来。 “啊呀!” 在座的诸位闭上眼,不忍看王开血溅五步。 “葵花向日!” 王开在掌影近身刹那,兰花指一竖,三根指头戳出去,精准找到了郭芙蓉这一招的破绽。 “啊!” 郭芙蓉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掌心退后三步。 众人睁开眼,见王开安然无恙,郭芙蓉反倒痛苦不已,不由地疑惑,“这,这发生什么了?” 王开把手指放到唇边,吹枪口似的吹了吹兰花指。 这一指出自《葵花宝典》,正是王开签到的记忆中,他离家出走后痛下决心寻找的专克惊涛掌的绝学,虽然王开没有自宫,只练了一招半式,但对付郭芙蓉这半吊子水平绰绰有余。 “老王,你这手势——” 大嘴比划了一下,发现了盲点。 “咳咳。” 王开忙收回去,左手倒背,朝郭芙蓉不屑一笑,“惊涛掌就这毛病,施法前摇太长,别人都打到脸上呢,还在那儿抡胳膊呢。” “喂喂喂!” 郭芙蓉不高兴了,她甩着手腕警告他,“你侥幸赢了而已——” “侥幸?” 王开再不屑一笑,一副高人模样,“再来一次我照样赢你,试一试?” 郭芙蓉退缩了。 她掌心现在还疼呢。 “就算你赢了,那也只是我学艺不精,不许你贬低惊涛掌!”她左手叉腰,指着身后,“有本事你让我把我爹找来,你跟他老人家比试比试?” 郭芙蓉一脸得意。 她这一招叫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王开若不答应,她就可以嘲笑他说大话。 王开若答应,等她爹来了,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嘁!” 王开完全不顺着她的意思走。 “就是你爹来了,刚才的话我也敢说,因为这世上在没人比我更有资格贬低惊涛掌。”王开说罢,双手抡起来,同郭芙蓉方才的施法前腰一模一样。 “你,你……” 郭芙蓉瞪大了双眼,同老白他们的懵懂不同,她看得出来,王开这一招绝对不是虚把式。 “——倒海!” 王开念罢双掌推出。 砰! 在旁边敦实的桌子横移,把椅子撞了个七倒八歪。 佟掌柜站起来,“额的百年老桌椅!” 王开摆摆手,让她放心,就他记忆中得到的,关于小时候学了小半天就被打的不许再学的皮毛功夫,连一个汉子都掀不倒,更不用说拍坏一张桌子了。 “哦。” 佟掌柜放心的坐下,“你那么大的架势,敢情是唬人的。” 即便是唬人的,郭芙蓉也知道王开这一招绝对是真传,是得到过会惊涛掌的人指点的。 她震惊不已,“你,你,你怎么会惊涛掌!?” “学过。” 王开拉了一张凳子桌下,“还是你爹教我的。” 在记忆的片段中,王开被禁止修习家传绝学,但他又极为喜欢修行,于是暗地里让郭巨侠教他,后来被他爹发现,也就无疾而终了。 “我爹?” 这个答案虽然出乎郭芙蓉的预料,但还在合理之中,她问王开,“你是我爹的徒弟?” “不不不。” 王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按辈分论,我是你的小师叔。” “小师叔!?” 众人异口同声。 这剧情转弯太快,把他们的腰都闪掉了。 “不错!这惊涛掌是我绍兴府王家绝学。只不过老爷子不让我修行,一心让我读书,所以我会的不多,只有这一招。”王开弹了弹衣服下摆上不知在何处的尘土,继续当高人。 “我爹收了几个徒弟,其中有两位姓郭,一位就是郭巨侠。”王开抬起头看着郭芙蓉,“所以我说,你用手指我是对长辈的不尊重。” 郭芙蓉还在死机中。 佟掌柜作为汉中龙门镖局的千金,听过绍兴府王家,“没听说他们家有男丁啊。” “不奇怪,王老爷子逼我读书不让我习武,我却喜欢习武,后来他打我,于是在十五年前我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归。”王开从记忆中把这些翻出来。 “十五年前?” 佟掌柜瞪大了双眼,“我记得你现在才二十岁吧?” 老白也回过神,“老王,十五年前你五岁,五岁你就离家出走了?” “天才,就这样独特。” 王开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心里也在吐槽,五岁离家出走,怎么想的。 “吹吧你就,五岁读书习武离家出走?十五岁还差不多。”大嘴笑的油光满面。 在十五岁的时候,他还流鼻涕穿开裆裤呢。 “我师公是有一个儿子。” 待在原地发呆半晌的郭芙蓉忽然开口了,“我师公在五十岁时才有一子。他是早产儿,气海有损,很难在修行上有前途,师公这才让他读书,想要让他在科举仕途上有所长进,但这位小师叔却偏爱习武,而且招式一学就会——” 子女走上了一条路明知是歧路的路,作为父母的必然要死命的往回拉。 郭芙蓉上下看王开,“后来我师公打了他一顿,我这位小师叔就离家出走了。” 她肯定道:“就在五岁的时候。” 第十九章 杀猪秀才长的俊 “五岁的时候就让逼着孩子读书。” 佟掌柜同众伙计对视一眼,“你师公也太望子成龙了。” 她低头看下小贝,“不行,小贝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上学,必须得上学。” 佟掌柜决定过了今天就张罗起来。 老白摸着下巴,“五岁离家出走,确定不是让人拐走了?” 郭芙蓉解释:“他还留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我要找一门克制惊涛掌的功夫,迟早有一天要打回去,让老爷子知道我修行很厉害。”王开顺口把内容复述出来,虽然他也不懂这记忆片段中脑回路。 “你还真是我小师叔?”郭芙蓉信了七八分。 她师公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现在知道他师公有个儿子,儿子五岁离家出走,还能复述纸条内容的人不多了,知情的人仅限于她爹身边的人。 王开知道的这么清楚,至少七分证明他就是那位小师叔。 “我叫王开。” 王开报上名号,“你觉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还真是我小师叔!” 郭芙蓉无语了。 她记起来,每年去绍兴府扫墓时,在师公墓碑旁边另有一小墓碑。 “上面就刻了吾儿王开的名字。”郭芙蓉说。 王开服气,这是当他死了。 大嘴觉得正常,“不当你死了还能咋地,五岁离家出走,不饿死也得让妖鬼吃了。” 王开觉得很对。 他不再纠结这个,“小师叔这么大了还没成亲,你孝敬小师叔,让小师叔去行院里一解寂寞难道不应该?” “我——” 郭芙蓉不服气的想辩解,王开打断了她。 他不由分说的定下来,“行了,就这么定了,二十两银子当孝敬了。” 王开又让佟掌柜适当减免一些,“减到十五年就挺好,你好歹收了五两金子呢。” 佟掌柜没说话,郭芙蓉先不答应了,“哇塞,你这小师叔也太不讲究了吧,你好歹是客栈二掌柜,为什么不全减了。” “去去去,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好坏不分善恶不明,为了不让你玷污我绍兴王家的名声,你就在这儿打杂收敛一下性子吧。” 王开招手佟掌柜,“尽管支使她,他爹来了我应付。” 佟掌柜出身汉中龙门镖局,虽然不怕郭巨侠,但这般强留他女儿在客栈还是有一些忧心的,但现在听王开这么一说,她把什么包袱都放下了。 “美滴很,美滴很。” 佟掌柜高兴的站起来,“那就减二十八两银子,还欠二十两银子,给额干十年——” 王开后悔了。 他同佟掌柜商量,也可以让小郭干二十年,“每月从月钱里扣一钱当作对小师叔的孝敬。” “哇塞!我现在知道我师公为什么揍你了。” 郭芙蓉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师叔。 王开浑不在意。 他把抹布塞到郭芙蓉手里,又坐回到位子上,“你师公若在,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我已经找到克制惊涛掌的绝学了。” “什么绝学?”老白好奇。 郭芙蓉本来已经认命在擦桌子了,闻言也伸长脖子。 “《葵花宝典》!” 王开这话若放在以前,肯定引起一阵轰动,放在客栈里,却只有一双三双好多双眼迷茫。 佟掌柜狐疑的看着老白,“这功法和展堂的葵花点穴手有什么关系?” 老白也想知道。 巧了,王开也想知道。 只可惜他签到的记忆片段中缺少相关内容,他只能含糊其辞:“应该没什么关系。” 王开又看一眼老白。 他记得他们一起上过茅厕,再次肯定道:“绝对没关系。” 就在这时,街上有人找:“王郎中,王郎中在吗?” 王开探头,见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阴沉的天让夜幕早早就降临了,客栈门口的灯朦胧,只看得见医馆台阶上站着一团黑影,看不清是人是鬼还是妖。 王开拿着馒头起身往外走,“我在这儿呢。” 一团黑影挪动下台阶,待王开站到门口时,他也转过了身子,半个身子到了灯笼光线中,上半个身子藏在油纸伞下面,还一直用左手捂着左面脸颊。 灯笼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折射出斑驳的明光,把伞下的身影拖了很长,雨滴落在长影上,荡起一圈涟漪,若墨汁在宣纸上洇染开。 “我就是郎中。”王开嚼着馒头,“谁病了?” “是我。” 油纸伞轻轻往上抬,让伞下人的下巴出现在灯影下,光滑而精致,要不是因为声音是个男人,王开心就动了。 “朱家公子吧?” 佟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王开身后,站在门口探头向外面看。 她认得这声音。 朱屠是镇上的猪肉大户,客栈的猪肉以前都从他们家拿。 朱屠有一个儿子,长的特别俊,脸白的涂了奶油似的,说话也有磁性。 佟掌柜自认不是肤浅的人,但肤浅的皮囊谁又不想多看几眼呢,她去朱屠肉铺订肉的时候,常探头朝后院看上一眼,把朱家公子的音容都记在心了,这会儿一听就认出来,忙出来养养眼。 “朱兄病了?恭喜恭喜啊。” 秀才听到求医的是朱公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口,幸灾乐祸的打招呼。 “去去去。” 王开让秀才别自讨苦吃,“等你有我一半俊了再嘲讽也不迟。” 作为镇上死读书和读死书的一代双骄,吕秀才和不第秀才朱公子是冤家。 朱屠自己是个杀猪的,却不希望他儿子杀猪,打小就把朱公子送到了白马书院读书,朱公子也喜欢读书,不过他喜欢的是百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优越感,至于书的内容读进去多少那可就不一定了,反正吕秀才子曾经曰过张口就来,朱公子连子是谁都不见得知道。 吕秀才就经常引经据典奚落朱公子,嘲笑是朱公子是猪鼻子上插葱装象,杀猪的穿儒衣,冒充读书人。 朱公子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 他虽然读书不好,但他俊啊,因此在争锋相对时,纵然吕秀才把子他爹搬出来,朱公子都一个丑八怪让吕秀才败退。 即便朱屠去世,朱公子提不起杀猪刀,把镇上杀猪生意都让给了镇南头的刘一刀,生活越过越窘迫,也依然靠着好皮囊稳操胜券,每次都让吕秀才铩羽而归。 然而,今儿朱公子兴致却不高,并没有用“我病了但还是比你俊”去堵吕秀才的嘴。 第二十章 佟姐姐 第二十章 朱公子大半个脸依旧藏在伞下,忽略了吕秀才的幸灾乐祸对王开说:“王大夫,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吧。” 王开答应一声。 他回头招呼呱呱,“憨瓜,回去点灯。” 现在医馆一团漆黑。 “掌柜的,咱们医馆没灯油了。”呱呱提醒他。 王开故意不看佟掌柜,“治病要紧,从客栈里弄点儿灯油。” 呱呱再提醒他,“也没灯盏了。” 王开还没说话,佟掌柜没好气的问:“是不是也没灯芯了?” “巧了,还真是。” 王开一拍双手,“佟姐姐真料事如神。” 白嫖是个习惯,改不了。 “呵呵。” 佟掌柜送给他一个冷笑,“叫姨也不行,你从额客栈拿走多少盏灯了?” 王开知道佟湘玉,刀子嘴豆腐心,不会不让他拿灯的。他一面招呼呱呱拿灯,一面嬉皮笑脸道:“怎么能叫姨呢,叫姨不就把佟姐姐给叫老了,您这么如花似玉……” 一通好话过去,王开见佟掌柜一脸冷笑,知道白嫖多了,佟掌柜有免疫力了。 王开只能改个理由,“那,那咱们从分红里扣,这可以吧?” “说的有分红一样——” 佟掌柜话说半截,忙捂住自己的嘴,咋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王开幽怨的看她,“这是我的词儿。” 佟掌柜摆摆手,让他带着呱呱快走,接着她又拦住呱呱,“憨瓜这眼神看得见路?我打灯笼送你们过去吧。” “干什么,干什么呢,不还要老王呢,你掺和什么玩意儿。”老白拦住佟掌柜,并挡住了她和朱公子之间的视线,待王开领着呱呱同朱公子进了对门医馆后才让开。 佟掌柜还探头往医馆里看。 老白把她往里面哄,“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我八分俊。” 佟掌柜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你跟小王的脸皮是真厚。” “我没他厚。” 老白坐到桌子前,提筷子四顾心茫然,“排骨呢,排骨哪儿去了,大嘴你都吃了?” “别冤枉我。” 大嘴正用筷子戳着骨头,想找一找有没有骨髓,“早被老王给吃干抹净了。” “嘿,这老王——” 老白一时找不到王开,于是扭头招呼擦桌子的小郭,“你看你这小师叔,还有你干活仔细点,那儿是我晚上睡觉的。” 小郭一听,啪啪啪!抹布狠命的往上面敲打起来,一时间灰尘满天飞。 “哎哎哎,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会不会干活。”众人抗议起来。 郭芙蓉挥洒着抹布,“怎么了,受不了啦,受不了可以开除我呀。” 掌柜的坐回到位子上,“开除你?做梦,你小师叔还让你在这儿收性子辨是非呢,再说开出你,谁来给额洗碗。” 郭芙蓉嘟着嘴,“饭不让我吃,碗倒是我洗啊!” 大嘴好心的端起盘子,“谁不让你吃饭了,给你留着馒头呢。” 郭芙蓉一跺脚,“我不爱吃馒头嘛!” 小贝好心,“我这儿还有米饭。” 郭芙蓉还是不喜欢,“你留着喂鸡好了。” 正在吃饭的众人乐了,老白嚼着馒头,“你呀,跟你小师叔一个德行,吃饭都挑三拣四。” 郭芙蓉不理他们,一丢抹布坐在木梯台阶上,“这饭我不吃了。” 佟掌柜见状长叹一口气。 客栈的人知道佟掌柜要放大招了。 王开曾归纳过,在客栈暂时有三大绝学,老白的葵花点穴手屈居第三,佟掌柜的鸡汤在第二,秀才的子曾经曰过为第一,现在就是佟掌柜的鸡汤出场时刻。 在她温情的鸡汤中,总有一番大道理让人心甘情愿的被忽悠。 秀才大嘴他们对视一眼,知道这郭芙蓉要被拿捏了,这一番拿捏下来,纵然郭芙蓉还不想干活,恐怕也没有想走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不想打杂。” 佟掌柜善解人意的说,“可谁让你欠额银子呢,而且你小师叔也想让你在客栈收敛性子,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干活吧,这就是你的宿命。” “我的宿命是当一个女侠,不是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小杂役!”郭芙蓉愤愤地说。 “你当杂役都吃不上饭,当女侠就吃上饭了?”佟掌柜认真问,“还是说继续拿你爹的银子吃饭,然后当你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侠?” 郭芙蓉陷入沉思。 佟掌柜趁机把扫帚递给郭芙蓉,“你还是一步一步来,先干活吧。” 郭芙蓉握着扫帚,“现在啊。拜托我连饭都没有吃唉。” “干完了再吃,这是本店的规矩。”佟掌柜坐回到位子上,“噢,你的小师叔有句名言叫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老白等人接着搭腔,“也没有白吃的早餐,晚餐、夜宵和零食。” “你要是还不想干,那我只能让展堂点你了。”佟掌柜向老白打一眼色。 郭芙蓉立刻就怂了,“别别别,让我当杂役也不是不行嘛,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工作思路搞搞清楚。” 佟掌柜和老白对视一眼,“那好,你需要多久?” 郭芙蓉见这法子有效,又嚣张起来,“这得看我的调研进度了,反正在我调研期间,我什么活也不想干……” 在郭芙蓉同佟掌柜讨价还价时,对门的王开他们进了医馆后院的主屋。 按王开的意思,在前面的店里就行了,可朱公子觉得那地方也不方便,他们只能到了主屋。主屋中间屋子用来待客,两旁耳房是住的,王开住在右耳房,左耳房原是师父的房间,现在当书房。 进了主屋以后王,开把灯放在桌子上,扭头问朱公子,“现在能说了吧?” 朱公子在进屋以后还打着伞用手捂着左面脸颊。 朱公子没说话,又看了看呱呱。 王开挥手表示无妨,“这是我店里伙计,少不得让他抓药和煎药,瞒不住他的,再说你放心,这伙计嘴严厉得很。” 朱公子缓缓点了点头,“也好,他这么丑,有他在这儿陪衬,我心里也有个安慰。” 呱呱不高兴了,“嘿!你会不会说人话,你说谁丑呢,我怎么丑了,我哪里丑了?” 他呱呱很在乎颜值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因为王开剃了他头发而痛哭流涕,甚至让王开用刘海儿威胁住了。 第二十一章 鬼咬 第二十一章 “做人要诚心,你头秃成这样了还不丑?” 朱公子一本正经,“我要是秃成你这样,我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谁秃了,你说谁秃了。” 呱呱怒不可遏。 他对丑勉强还能忍,说他秃,呱呱死都不能忍,他跳起来就向朱公子扑去。 王开一把拦住了他。 这是捅马蜂窝了。 呱呱当初被他用剑贴着咽喉都要为头发发出怒吼,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现在王开要是让他扑过去,朱公子那张脸就残了。 即便他拦腰抱住了呱呱,呱呱也是不住地跳脚,想要给朱公子一点儿教训,他嘴里还不住地喊,“你说谁秃了,你凭什么说我秃了,我这撮儿刘海也是有尊严的!” “行了,行了。” 王开拦住跳脚的呱呱,回头怒斥朱公子,“你丫是不是有病,来这儿找不自在了?” 朱公子点头,“我就是有病才来找王郎中的。” “呃——” 王开同呱呱对视一眼,觉得他说还有道理,俩人无言以对。 当然,俩人的眼根本对不上。 “对,掌柜的说得对,你不仅有病,还有丑病!”呱呱不再扑了,他站直了身子反唇相讥。 王开闻言不由地转身望向自己身后。 他想知道呱呱是怎么从虚空中读到他眼神中有“朱公子有大病”这句话的,见鬼了。 这时,呱呱放大招了,“你病成丑八怪了,不敢见人了,要不然为什么一直用伞挡着脸,” 朱公子依旧不紧不慢。 他头轻轻地往上抬,露出他的脸,不过左手依旧捂着左脸,但这已经够他发出致命一击了,“你觉得在这么俊的脸面前,你的脸不丑?” 呱呱呆住了。 朱公子冷冷一笑,“自惭形秽了吧?” “不是!” 王开手左右晃了晃指挥他,“他眼神不好,你得把脸晃动起来他才看得见。” 朱公子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无奈的晃了晃头,“如何?” “呃——” 呱呱呆呆地双眼有了神,终于看见东西了。 接着,他的双眼瞬间睁大,不信邪的揉了揉以后再次瞪大看,最终他摸了摸头脑门上的刘海,回过头对王开说:“掌柜的,我恨你!” 他转身找了个角落去画圈圈了。 他恨王开让他看清了。 王开却误会了。 他一脸的无辜:“喂,不是吧,你个憨瓜儿,你是眼神不好,你不是瞎,谁给了你勇气让你觉得你头不秃眉毛不掉就能胜过他的?你当你跟我一样俊呢。” 朱公子提醒王开,“王郎中,在我面前,请你不要自夸俊,你可以不要脸,但请不要侮辱我。” “我擦!” 王开不能忍了。 他卷起袖子,“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你找我治病——我看你不是找我治病,你是找死。” 这些轮到呱呱拦王开了。 他抱着不住挣扎想要踹人的王开,“掌柜的,掌柜的,治病要紧,挣银子要紧。” 这银子唠叨进了王开的耳朵,让王开冷静下来。 他让呱呱松手,“行吧,看在你有病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 朱公子认同,“俊这东西,不是你计较就能计较来的。” 王开又暴起,“别拦我,今儿我非得踹他,别拦我。” “银子,银子,银子哎我的掌柜的。” 呱呱死死拦住,他太知道医馆郎中的软肋了。 “好,好。” 王开让呱呱把他放下。 他默念三遍银子后才冷静下来,“老朱,你有什么病?” 朱公子犹疑一番,最终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我被咬了。” “嗯?” 王开有点儿不明白,“狗?疯狗的话我也没得治。” 这年头也没狂犬病疫苗。 “不是,是鬼。” 朱公子伞丢开,左手放下,把他从始至终捂着的左脸颊露出来。 “我靠!” 王开吓的退后三步。 他拉住呱呱,呱呱也紧紧地拉住他,震惊万分的看着朱公子的左脸颊。 这左脸颊不应该是人的脸颊,这应该是死人的的脸颊。 这脸颊不见血肉,只见皮和骨头,上唇左面有一道豁口,豁口里只有森然的白牙,至于颧骨,公然在外面,还不是白色,而是灰色的。 “你,你,你遮起来,让我缓缓。”王开捂着胸口。 朱公子轻叹一口气,“看来有你伙计的丑脸在这儿垫着也不行啊。” 他又把左脸颊捂住,静静地看着王开和呱呱,等他们缓过来以后才道:“虽然我一半脸依旧俊压群雄,但我不想只有这半脸给你们超越我的念想,王郎中,这脸还能不能治?” 顿了顿,不等王开说话,他又道:“要是不能治,就请王郎中把家里的鬼给赶走。我已经被鬼咬一半脸了,另一半要是也被咬了,不就跟你这伙计一样丑了。” 王开有打人的冲动。 呱呱却已经付诸行动了。 他一个飞踢朝着虚空踢过去,本来踢不到朱公子,谁知道朱公子怕被踢到移动了一下,这次呱呱看见他了,空中另一只脚一个横扫,虽然他失去平衡倒在了地方,却也把朱公子给带倒了。 “娘的,让我也来一脚!” 王开跟着冲上去,照着朱公子的屁股给了一脚,刚要再来一脚,他看到了朱公子的左脸。 “算了,算了。” 他摆了摆手,“你这右脸有多俊,左脸就有多丑,中和一下还不如我呢。” 王开忍着恶心把朱公子拉起来,“鬼咬的——嗯,这病有点特殊,你等着,我去查一查医书。” “谢谢。” 朱公子朝王开点下头,在王开去书房查书以后,他回过头对呱呱说:“丑不是你的错,但秃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护自己的头发呢?” “我呱你大爷!” 呱呱抬脚要踹,想了想他的丑脸又放下了,“看在你面子上,放你一脚。” “谢谢。” 朱公子谢过他,“想不到我半张俊脸,面子依旧大。” 砰! 呱呱一拳打在朱公子右面俊脸眼眶上。 呱呱放过了他一脚,却放不过这一拳,若放过这一拳,他过不去心里这关。 “嘶!” 朱公子捂住右脸,理解呱呱,“你打我右脸是赤裸裸的嫉妒,我懂,都怪我只有半张脸也这么俊。” 呱呱服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一个佝偻的身影半爬半扶墙的走到了门口。 “呱呱呀,我的饭呢。”高升虚弱的声音传进来。 第二十二章 鬼拍青 高升虚的下不了床,但他太饿了,他却左等呱呱的饭不来,右等呱呱的饭不来,后来他听见了主屋有动静,叫了几声这边又没人应,只能爬下来要饭吃。 高升扶着门框喘粗气,积攒了一些力气后一面抬起头,一面说话,“呱呱,你再不给我一口粥,我就要饿死……” “啊!” 高升大叫,震的屋檐挂的雨帘和梅树上滴落的雨滴下降的速度陡然加快,簌簌落下来。 “鬼啊!” 他白眼一翻,人瘫软如泥的坠下去。 “呱!” 呱呱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去抱住高升。 他觉得高升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这要是再被朱公子吓出个好歹来,那可就没救了。 朱三公子静立半晌后,默默地把捂右脸的手换到了左脸,“不好意思,脸刚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捂右脸以为把坏脸捂住了。” “吵什么吵。” 王开从书房走出来,“谁叫的,刚才吓我一跳。” 呱呱指了指高升。 “不愧叫高升,这声音就是高。”王开走过去,“他怎么了。” 呱呱又指朱公子,“看到姓朱的左脸了,掌柜的,你看看老高,不会被这不要脸的吓死了吧?” 朱公子纠正他,“我是脸坏了,不是不要脸,事实上我很喜欢我这半边脸,它虽然现在不俊了,但曾经俊过。” 王开现在算是知道秀才为什么每次去朱家斗嘴时都气鼓鼓而归了。 就这一本正经不要脸的精神,是真的不要脸。 王开查看一下高升的脉搏,“还行,死不了。” 他站起来让呱呱把高升扶走。 不过想到朱公子的脸,王开又让呱呱把高升扶进屋里来,三个人的怕总好过一个人怕。 接着,他走到朱公子面前,让朱公子把手拿开,然后让呱呱把烛灯举过来,等王开看到朱公子右脸的黑眼圈后吓一跳,“我的个亲娘,这鬼咬的还带毒都传到右眼上了?” 要这样的话就难治了。 但话又说回来,师父的《山海本草》上记载的鬼咬人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难道他看书看串行了? 也有可能。 王开看竖排版的书老看串行,曾经看男鬼缠男人的行医记录时,把治病之方看成了把男人割掉——这虽然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也太残忍了。 在王开狐疑不定时,呱呱忍住笑,“掌柜的,这是我打的,你也知道他那嘴,我没忍住。” “我说呢。” 王开轻吐一口浊气,忍住不适看向朱公子的左脸颊,还让呱呱把他自制的竹镊子取过来,“你忍着点儿痛,我仔细看一看。” “嗯。” 朱公子轻声答应。 王开用镊子轻刮,不时把刮下来的碎屑放到面前查看、轻嗅,“皮干脆,骨灰酥,有尸臭味,好肉和坏肉泾渭分明,分离处血管和经络坏死——” 一番查看下来后,王开把镊子递给呱呱,接过他端过来的水洗了洗手,“的确是鬼咬的。” 他问朱公子,“怎么回事?” 恶鬼吃人很常见。 王开听过的就有开膛破肚挖心肝;把人吞了只留白骨;当然更常见的是吸取元气,把活人吸成干尸,但鬼咬人还不咬死,故意留一条命,王开还是头次见。 这也是王开觉得病特殊的原因。 因为以前让鬼咬的人,大多已经不需要救治了。 朱公子比较关心他的脸。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王开,“我这半张脸还有没有救?” 王开沉吟,“你要是让鬼咬死了还好,现在有点儿棘手。” “咬死了脸还有挽回的余地?”朱公子喃喃自语。 接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王开惊讶,“哎,你去干什么?” 朱公子一挥手,风萧萧兮易水寒,“我去让鬼把我咬死!” “呃——” 王开幽幽的说:“我的意思是你让鬼咬死就不用治了,只咬半张脸治起来棘手。” 正如他刚才说的,这病有一点特殊,以前让鬼咬的人,绝大多数都死了,处理起来自然方便,这咬没咬死的,处理起来较少,若不是他师父留有笔记,王开还真束手无策。 朱公子转了回来,“再棘手也是有办法不是?” 王开点头。 呱呱在旁边竖起大拇指,“为了脸不要命,你是个人才。” 朱公子不理他的调侃,而是盯着王开等他治病。 王开问他,“你听过鬼拍青吧?” 朱公子顿了顿,“初生婴儿身上的青胎?” 传说初生婴儿屁股上常有的青胎是在投胎时磨蹭,让鬼差一脚踹进奈何桥留下来的。 王开摇了摇头,“有的人在赶夜路时,会突然觉得被人拍了一下,或者平地摔了一个跟头,等回去查看时,会发现后背或者脚踝上有青灰的手印,这就是鬼拍青。” 有鬼拍青的人会病一段时间,不病也会虚弱一段时间,得好好养一下身子。 “鬼拍青就是被野鬼给拍了。” 王开告诉朱公子,鬼拍青尚且如此,何况被鬼给咬了,“你这脸我只能让他长出肉来,但恢复正常人样子——” 王开摇了摇头,“几乎不可能。” 他问朱公子,“你见过半脸颊青瘢的人吧?” 朱公子点头。 “就算治好了你同他们也差不多,会半脸死灰,而且皮肉会凹凸不平,同烫伤的差不多。”王开提前给他说好了,“而且见不得阳光,一旦见光会烧了一样的皮开肉绽。” 他问朱公子,“还治不治?” “治,为什么不治。” 朱公子毫不犹豫,“就算只有一半脸,我也是最俊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轻叹,“上天垂青让我有了一张俊脸,我受宠若惊,深怕引来天妒,现在担忧成了真,心反倒轻松起来,不用战战兢兢了也挺好。” 王开和呱呱错视一眼。 呱呱握住拳头,“掌柜的,从你眼神中我看到你想打他,我替你代劳?” “边儿去。” 王开推开他,让他别耽误自己挣银子。 他建议朱公子,“你下定决心子治病的话,我劝你赶紧娶一门亲。” 朱公子一怔,“怎么,难道这病得阴阳交合才能治?可普天之下,又去什么地方寻一个真心人儿呢,她们喜欢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脸罢了。” 第二十三章 墓志铭 “银子!银子!银子!” 王开在心里默念三遍才忍住打朱公子,“你想多了,我让你娶亲是因为治病需要的银子不少,就你爹给你留下来的家底儿怕不够用。” 一个镇上的,大家都知根知底。 王开知道,他爹既不当官也不卖房,就是个杀猪的,留不下多少银子。 朱公子又是个只知读书的酸书生,这几年把他爹留下的银子耗的差不多了。以他目前的条件,能筹到诊金的唯一办法就是娶一门亲,把嫁妆搭进去。 朱公子一怔,“要多少银子?” “差不多三十两。” 以郭芙蓉为计价单位的话,差不多让小郭打杂十五年才付得起,要不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呢。 “这么多!” 朱公子瞪大双眼。 “所以我才建议你娶亲,这样你不用卖房子,也不会因为治病而耽误了成亲。当然,在成亲前,你得把这点给姑娘家说清楚。”王开拍拍他肩膀。 他掏心窝的道:“咱们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给你的已经是良心价了。鬼咬和活物咬了不一样,鬼咬走的不止是血肉,还把生机断了,你这儿的血肉若想长出来,得另辟蹊径,还得用到一些不常见的药材。” 朱公子摸了摸左脸颊,沉默下来。 他知道王开所言非虚。 若是普通的咬伤,他脸上早流血结痂还疼痛难忍了,但他的左脸现在是麻木一片,既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存在,只有透过牙缝穿进去的风在不断提醒他让鬼咬了。 朱公子最终还是认同了王开说的,“行吧,那我就成亲。” 他一脸惆怅,“这下我家的门槛又要让媒人踏破了。” 以前他没成亲的意思,上门说亲的媒人都络绎不绝。现在他要说亲了,这恐怕货郎都可以在他家门口摆摊了。 “哎哟我的天。” 呱呱本来捂住头,“你都这样了,究竟谁给你的自信?” 朱公子一脸认真,“就算不要这一半的俊脸,我依然是最俊的人。” 他语气平淡,在他看来本就如此。 “行,行了。” 王开给朱公子一脚,“也就我,换我师父,早把你踹茅房了。” 朱公子问他,“你师父也这么暴躁?” “不,只是在谁最俊这个问题上,我和师父始终不能妥协,为此还动过手,他趁我上茅厕时,把厕纸拿了,非得让我承认他最俊,我不认,差点掉茅坑里。”王开轻轻一笑,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这个问题我们俩一直争到他死去。” 屋内安静下来。 屋外细雨打在梅树上的声音若有所悟的传来。 “掌柜的,节哀顺变。” 呱呱拍他肩膀安慰却拍空了,打在了身边朱公子屁股上。 朱公子惊恐的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王开莫名其妙,“我哀个屁啊,我就是伤心也是伤心这老东西太不要脸了!” 别人墓碑上刻“先师”之类的,他却留下遗言,让王开在他墓碑上刻下了“俊师”之墓,留款为“丑徒王开立”。 王开愤愤不平,“你说他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朱公子同意,“是挺不要脸的,我就在镇上呢。” “嘿,你——” 王开瞪他一眼,忽然灵机一动,“你要成亲的话,我建议你用这鬼咬了的半张脸去见媒人和女方家人,千万别遮住。” 朱公子摸了摸左脸,“这——会不会吓坏别人?” “吓坏就对了。” 王开问他,“你不是怕别人喜欢你的脸而不是喜欢你的人吗?这左脸正好。要真有人看了你的左脸还喜欢,那就是真喜欢你的人,而不是喜欢你的俊脸。” 他拍了拍朱公子的肩膀,“只有不怕你的姑娘才是喜欢你的姑娘,尽情的去追逐你的真爱吧,这次鬼咬脸,指不定还是你找到真爱的契机呢。” 呱呱在旁边搭腔,“就这张脸,看上他的姑娘眼得多瞎呀。” 王开让他去一边儿去,“就你那眼神,也好意思说别人瞎?” 他问朱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朱公子双眼放光芒,“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他来回走了两步,“想不到我还因祸得福了,只看我的左脸,就不会有人因为看中我的俊脸而嫁给我了,我可以取到一个真心贤惠的人儿,然后安生看书了。” 他左手拳头往右手巴掌里一拍,“我现在——不,明儿我就去找媒人。” “这脑回路——” 王开现在知道朱公子读了这么多年书,还那么用功读书,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个不第秀才了。但不管怎么说,他让朱公子顶着丑脸去提亲,这是对朱公子和女方的负责。 “这就对了。” 王开一脸欣慰,他还好心的给朱公子推荐了一位姑娘,“左家庄的赵姑娘就不错,你可以让媒婆去提亲试试。” 若成了,王开就能把那黑锅给丢了不用再背了。 “嗯!” 朱公子记在了心里。 “行,那咱们就谈妥了。你先预付些诊金就成,后面你慢慢挑人成亲,银子咱们不着急。”王开招呼呱呱,“你去收拾一下药箱,咱们待会儿去采药。” 呱呱惊讶,“现在,大晚上?” 外面天还下小雨。 王开让呱呱快去别啰嗦,“就是晚上才能去取药。” 朱公子这时拦住了他们,“王大夫,药不着急,现在着急的是我家里的恶鬼。” “哦,对。” 王开拍下脑门,他把这茬给忘记了。 他让朱公子坐在旁边椅子上,“仔细说说,什么鬼为什么咬你却不把你咬死?” 朱公子是个普通人,按照常理有个恶鬼要咬他,不会留下活口才对,但从朱公子的伤势来看,恶鬼打定了主意只要一口,干脆利索,甚至没让朱公子多留一滴血。 呱呱在旁边猜测,“我估计是他这一张嘴,惹怒了某个过路的鬼,气的那鬼咬了他一口以示惩戒。” 王开觉得有可能,因为朱公子说话太贱了,是个公的都要被惹怒。 “还有一种可能。” 王开又补充一点,“像我们这么俊的人,过路的鬼看到了心生嫉妒,从而心生歹意故意毁我们的容也在情理之中。” 朱公子一本正经的提醒他,“王大夫,你可以不要脸,但不要侮辱我的脸。” 第二十四章 世仇 “行吧。” 王开扭头对呱呱说:“我觉得你的猜测更有可能。” 然而俩人都猜错了。 这鬼之所以咬朱公子,是因为朱家和这恶鬼有世仇。 “世仇?” 王开和呱呱错视一眼。 王开不解,“我记得你们家祖上三代都是杀猪的吧,这怎么还整出世仇来了?” 难道是死猪变成鬼猪来报仇了?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稀罕了,王开还从没听过这等稀奇事呢,他让朱公子细说。 朱公子苦笑,“是与杀猪有关,这事儿得从我爹说起。” 朱公子他爹朱屠长的五大三粗,脸上横肉生,一脸的凶相,又是屠户出身,手上杀气重,因此走在街上,莫说大人小孩儿了,就是妖鬼见了指不定都要避让三分。 朱屠自己呢,虽然人不坏,但也有着一股胆大的凶狠劲儿。 这让他在卖肉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兼职,那就是辟邪。 他时常被人请到闹鬼的荒宅、有妖的阁楼去辟邪。 一年夏日朱屠应邀去镇南头的一处老宅辟邪。 酷暑难熬,朱屠在把酒饮尽后,又枯坐了半晌才在躺在临时搭的木床上让神飞了,在云中浮浮荡荡时不知睡了还是醒着的他朦朦胧胧之际,朱屠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头走进了屋。 “难道是乞丐?”朱屠心想。 这老头儿佝偻着背进来以后,坐到了屋檐下,从怀里摸出一块糕饼啃了起来,朱屠看的清楚,那是一块死人糕,就是死人以后上坟上供用的糕点。 有一说一,还挺好吃。 这死人糕提醒了朱屠,这人是鬼! “啊呀!” 他大喝一声,吓的那老头儿一哆嗦,死人糕掉在地上一溜儿青烟不见了。 死人糕上供时,鬼吃神而留身,神不在手就烟消云散,化作青烟就是这个道理。 还真是鬼! 朱屠一个激灵醒过来。 老头见到手的吃的没了怒不可遏,扭头见到朱屠后凄厉的大叫一声,凶狠的向他扑过来。 这老头毕竟是鬼,朱屠也心虚。 他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却觉得自己身上有几百斤重,根本起不了分毫,想举手,手动不得,想动脚,脚抬不动,他就是想呼喊,也不能叫出声儿来了。 鬼压床! 朱屠慌起来。 他现在觉得,以前的邪祟不招惹他,只不过是有退路,就像有路的人碰见拦路狗绕道走,而没路的人碰见了拦路狗,肯定棍棒交加,老头儿这狰狞拼命的样子就像那无路可走的鬼。 老鬼很快扑在他身上,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朱屠,愤怒的眼神让朱屠心里拔凉。接着,老鬼从他的额、眉、鼻、腮、下巴、胸口一路嗅下去,语气中喷着冷气,寒冷刺骨。 接着老头又嗅了上来。 朱屠这会儿慌的已经不太慌了。 在老鬼又一次嗅到他嘴边时,朱屠忽然急中生智猛然张开大嘴,趁势猛力咬住老鬼的颧骨,牙都咬进肉里去了。 “啊!” 老鬼凄厉的惨叫起来。 他一面挣扎一面哭叫,但朱屠深怕老鬼挣脱以后对他进行报复,因此死死咬住不松口,牙齿嵌进了肉里,流出了某种液体,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让朱屠差点昏过去。 然而朱屠毕竟是杀猪的,有一股狠劲儿。 他一闭眼一咬牙,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岿然不动,而且越咬越紧,紧的他都觉察不到牙的存在了。 滋! 朱屠忽然牙口一松。 啊! 老鬼更加凄厉的惨叫起来。 朱屠忙睁开眼,见老鬼站了起来,脸上颧骨处少了一块肉,露出森然的白骨,还在滴滴答答流着黏糊糊黑臭的液体。 这时,朱屠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咀嚼和舔舐了一下。 这吓坏了老鬼。 “鬼啊!” 这老鬼含糊的大叫一声,一溜烟儿的逃了。 朱屠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他在木板床上缓了很长时间,在外面传来鸡鸣,有人拍院门后他才才觉得身子又恢复了知觉。 朱屠慢慢地撑着身子下了地。 买了这座院子的主人家正好迎面进来,见他脸色不好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朱屠把昨夜咬鬼的怪事儿说了。主人家去木板床上看,见污水一样的东西淌湿了木板,趴下嗅一嗅,腥臭异常。主人家忙谢过朱屠,朱屠收了他们的答谢酒和银子后,踩在云上重一脚轻一脚的回了家,然后恶心的大吐特吐。 “父亲接着就病了一场,还是陆郎中抓药治好的。”朱公子说。 自那以后,他父亲就很少帮人辟邪了,那老鬼至他爹死都没有再见过。 接下来的事儿就发生在昨天了,昨夜朱公子秉烛读书听雨,正读到酣畅处,砰的一声,门推开了,一阵风吹雨疯狂的灌进来,吹的书页乱翻,头发乱飘,树叶纷飞。 朱公子忙护住油灯,刚要去关门,一个佝偻如狗,瘦的骨头外凸,颧骨少了一块肉露出白骨,头发只有几根的老鬼飘了进来。 朱公子当时吓呆了。 他身子僵直,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含糊了半天才喊出来,“鬼,鬼啊!好丑的鬼!” 砰! 门和窗又自行狠狠地关上了,把风声雨声关在了外面,朱公子的叫喊声关在了里面。 老鬼眼里冒着绿光,一步一步逼近朱公子,“恁这杀猪娃长的还不孬。” “不,不孬?” 朱公子一下子就不怕了,怒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能侮辱我!” 老鬼如惊弓之鸟,吓的脚步一停,待见到朱公子竟然争辩这个时候,他阴恻恻的一笑,“你也好意思提俊,我那不孝子才叫俊呢,你在他面前提鞋都不配。” 朱公子踏前一步,上下瞧了瞧他的样子,“呵,你儿子俊?那他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你怕也不是你那杀猪丑爹亲生的!”老鬼踏前一步同他争锋相对。 朱公子谢他关心,“至少的我的俊肯定是真的!” “你!” 老鬼哑口无言,气的眼里的绿光疯狂跳动,不等朱公子得意,他忽然扑上去,一口咬住朱公子颧骨上的肉,等朱公子挣扎时,他两个鸡爪一样的手嵌入朱公子的肩膀,把他猛地往外推。 撕拉! 至少朱公子用了这个拟声词。 他接着就看到老鬼嘴里叼了一块肉。 他一摸自己的颧骨,摸到了骨头却没有摸到血。 第二十五章 精神疗法 第二十五章 恶鬼嚼着鲜肉,笑眯眯的看着朱公子,血染红了他的唇。 朱公子这会儿才从“俊”中清醒,认识到站在面前是一头吃人的恶鬼。 恶鬼把鲜肉吞到了肚子里,用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发出舒服的呻吟,接着,恶鬼又贪婪的盯着朱公子的另一半颧骨,在吓的朱公子后退后,他才恶作剧般的笑起来,“哈哈哈,小子,这块肉我不乱吃你的。看到我这儿没有——” 老鬼指了指自己露着森然白骨的颧骨,“你爹给我留下的。当年我棺木腐朽墓穴进水,无处可居,无人上供,无物可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老宅落脚,又挺不容易的从一小鬼的手里抢了一块死人糕,结果还没吃呢,就让你爹给我吓没了!” 老鬼摸了摸自己的颧骨,“下就下吧,你那死鬼老爹还咬了我一口!我可是鬼!鬼啊!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鬼!他让我从孤魂野鬼沦落成了让人咬了的孤魂野鬼!他让我走到什么地方都被别的鬼排挤,让他们嘲笑我丢了鬼的脸!!” “这些苦楚,这些无片瓦遮身的生活,那段吞风饮雨的生活,全拜你爹所赐!现在你爹死了,嘿嘿,小子,子债父偿,我要让你付出双倍的代价!”老鬼环顾四周,“从今儿起我就住在这屋子不走了,这是你爹欠我的!” 朱公子的叙述告一段落,他收回望向前方的目光,对王开和呱呱说:“他就这样在我家住了下来,一直呆到早上鸡鸣时不知道藏到那个不见阳光的旮旯了。” 他不说话了,看着王开和呱呱,见他们在沉思,等他们说话。 几个呼吸后,呱呱从沉思中拔出来,抬起头问:“你牛啊,见到鬼不逃,还说人家丑。” 他服气的拱手,“我现在认你是俊的了。” 这位是手无寸铁之力却见了鬼都敢争一番谁俊的主儿,相当于为了俊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也没谁了。 朱公子疑惑,“我本来就很俊,你刚才都自行惭秽了,为什么现在才认?丑的人都这么倔强——” 砰! 呱呱一拳上去了。 他这一拳朝脸去的,却因为眼神不好打在了朱公子的胸口。 朱公子睁大双眼,嫌弃的后退一步,“你,你什么意思,虽然我很俊,但我爱好女!” “去你大爷!” 呱呱又一拳上去,这次他打中了,这一拳的力度不大,就把朱公子的右眼圈描黑一下。 “别闹了。” 王开摆了摆手,他觉得这恶鬼也好赶,“这鬼的确挺丢鬼的,他让你爹吓破了胆子,竟然等你爹死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才来报仇。” 这是王开知道的最怂的鬼了。 他疑惑,“这鬼早上就藏起来了,你为什么晚上才来找我?” 现在都三更天了。 这时辰去朱家赶鬼的话,就赶不上采药的时间了,治他伤所需的药只能晚上采。 朱公子摸了摸左脸,“虽然仅靠右脸依然英俊无敌,但左脸的丑毕竟让它们打了折扣。我怕白天出来有损我的俊名,做了很长的思想斗争后才在天黑前出来找您。” 啪! 王开给了他一脚,这下他心情舒畅了,“你丫这是要脸不要命啊。” 朱公子莫名其妙。 他对恶鬼已经说过“可以杀了我,但不可以侮辱我”这话了,王开竟然才知道,丑的人还真是不知道脸的重要性。 幸亏他这话没说出来,不然迎接他的将是人妖双打。 “现在去驱鬼来不及了,等明儿吧,现在取药要紧。”王开左右权衡后做了决断。 朱公子忙问,“我怎么办?” 他毫不怀疑,老鬼说的双倍赔偿指的是今儿晚上把他右脸给吃了,“我右脸不能再被吃了,在被吃就泯然众人矣。” 他这么一说,王开还真想把他送回去,让恶鬼把他右脸给咬了。 好在王开是有节操的。 他让朱公子暂时借住在他医馆,“你跟老高一个房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趴在桌子上的高升立刻直起身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嘿!” 呱呱惊讶,“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早醒了。” 王开在给朱公子推荐左家庄赵姑娘的时候,就见到他在侧耳偷听了。 高升尬笑两声,又假咳两下,“小王啊,你高叔身子骨都虚成这样了,一阵风就能把我给送走,让我跟他睡,不合适吧?” 他悄悄瞥一眼朱公子的左脸,忙把头扭了过去,“我会被吓死的。” “你刚才听到了,他是人又不是妖怪,你怕什么?” 王开不以为意,“要是因为这半张脸,那你睡他右边不就行了?” 王开让朱公子把右脸转过来,“嘿,你看这半张俊脸,虽然比不上我吧——” 朱公子有话要说,呱呱推了他一下,让他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王开继续说:“——但看起来也挺赏心悦目的。你的病很重,不止要用药石,还得用精神疗法,经常看美的事物有助于心情愉悦,这对你的病情有大帮助。” 高升是当个大官儿的,见过世面,不会让王开这么忽悠瘸了。但现在王开给他治病,他也不能直接拒绝,他找了别的理由,“万一那恶鬼找上门怎么办?” “不怕!” 王开让呱呱把前面店里的神像搬过来,“我这神像开过光的,有神佛护佑,你们俩抱着神像睡觉,那恶鬼就不敢来。” 高升这下没办法推脱了,他只能问:“神像真管用?” “老高,你不相信我?你忘记我这医馆治什么病的?要是防不住妖鬼,我还当什么郎中。”王开让高升把肚子放心里。 高升硬着头皮答应了,因为他有更为要紧的事,他摸了摸肚子,“小王,呱呱,你们有没有往回拿吃的?我饿!” 王开一怔,扭头问呱呱,“你拿稀粥没?” 呱呱摇头,他只顾着提灯领朱公子进医馆了,把给高升弄吃的给抛之脑后了。 王开瞅了瞅时辰,“这时辰不早了,现在去客栈拿吃的估计也熄火了。” 他想了想,让呱呱再去前面拿些山楂丸,让高升垫下肚子,“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客栈给你弄点儿吃的。” 高升这就不懂了,“现在熄火了,你半夜回来就有吃的了?” “不错。” 王开神秘一笑,“我能掐会算,今晚客栈绝对有吃的,你就瞧好吧。”说罢,王开让朱公子照顾下老高,然后就不再理会他们了。 第二十六章 不得好死 第二十六章 作为专业的郎中,王开有专业的采药工具:一个酒葫芦,一个罗盘,一把寻龙尺,一把金刚伞,一把八卦镜,还有一把洛阳铲。 他把酒葫芦挂在腰间,把这些工具打包在书箱里,犹豫一下后又放进去一根蜡烛,然后让呱呱背上。 呱呱目瞪口呆。 “掌柜的,我虽然是个妖怪,但你别糊弄我,这——是采药的工具?” 呱呱指着箱子里的这些工具。 “对呀。” 王开提了一个灯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都是采药必不可少的工具。当然,你不用担心,像罗盘这些可能这次用不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拿上总没错。” 他催促呱呱快背上跟着。 他打灯笼在前,呱呱背箱子再后,俩人一人打一把油纸伞出了医馆。 呱呱的油纸伞是破的。 他一边打伞避外面的雨,一面还得转伞避伞里的雨。 幸好他是一只蛙妖。 街上空无一人。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青石板上,脚步声在整条长街上回荡。 呱呱跳过一个水坑,“掌柜的,那神像真开过光?” 他觉得有问题。 若神佛开过光,佛像上当有佛气或道气加持,主要用来驱妖避邪。 呱呱就是妖怪。 他今儿还擦拭神像了,神像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 王开答的很干脆,且毫无愧疚之心,“那就是一块普通神像,我闲着无聊照着镜子刻的,你仔细看的话,那神像十分像我。” 鬼知道他一个郎中为什么签到了宗师级雕工。 “像你?” 呱呱回想一下,“不像啊。” 神像雕工很好,雕刻的栩栩如生,看起来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端的有一股子神气劲儿和仙气儿,若不然也不会把来来往往的所有人蒙住,让他们以为是一尊真的神像。 “咳咳。” 王开有些腼腆,“可能我刻的时候适度美化了一下。” 呱呱是见过王开厚脸皮的,能让这厚脸皮腼腆起来,足见这美化可不是适度。 “神像要是不管用,那你让高升和朱公子一起睡,不就是让他找死?”呱呱猛地转过身在,“掌柜的,你不会是想借鬼杀人,好让老高不抢你房子吧。” “我去你大爷!” 王开给他一脚,“你个憨瓜,把爷当什么人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他问呱呱,“这么毒的计策都想得出来,你确定是你青蛙,不是癞蛤蟆?” 王开接着遗憾地摇头,“可惜迟了,你要早说,我就不把神像给他们了。” 呱呱这下就不懂了。 “不懂就对了,那神像毫无用处,但有神像在,附近的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王开的神像虽没开光,却让鬼开过光了。 他师父曾救过一头鬼。 这鬼了不得,附近乱葬岗上的大哥大,相当于这一片儿的大鬼头,真真正正地见不得光的黑社会头目。 这鬼被师父救了以后无以为报,于是指着神像对王开师父说:“皇天在上厚土为证,只要有神像在的一天,我就护佑医馆一天,若有孤魂野鬼凶鬼恶鬼来闹事,那就是与我为敌,与我为敌就是与我乱葬岗上的兄弟为敌,与我乱葬岗上的兄弟为敌,就是跟我大哥过不去,跟我大哥过不去就是跟大观朝过不去,跟大观朝过不去就是跟官家过不去,跟官家过不去就是跟皇天过不去——” 后面还有漫天神佛,王开就不一一赘述了。 “——若有违此誓,我不得好死!” 大鬼头在医馆铿锵有力的起誓,至今响在王开的耳畔,让王开觉得心里暖暖的,“从那以后,他也的确给医馆平了几桩鬼事。咬朱公子的鬼若是附近的孤魂野鬼,见到那神像应该不敢动高升他们。” 呱呱放心了。 他称赞道:“这大鬼头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鬼。” “哦,对了掌柜的。”他问王开,“大鬼头怎么死的。” “掉进腌酱油的缸里淹死的。” 王开回答,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大鬼头很黑。 “呃——” 呱呱停在原地。 王开疑惑地回头看他,继而俩人一起安静下来。 这誓言——挺酱油的。 呱呱缓和气氛的笑了笑,“至少这誓言有用,有用。” 王开应和,“对对。” 他告诉呱呱,这大鬼头挺仗义的,待会儿他们就能见到他了。 呱呱的脚步再次停下,“掌,掌柜的,你什么意思,咱,咱们现在是去乱葬岗?” 他现在有些明白王开为什么要让他背那一箱子采药工具了。 这不是采药,这是要去采尸啊。 “对呀。” 王开理所当然。 这治鬼咬的病,当然得去坟里找,要不然他们大晚上的出来干什么,“郊游啊。” 王开若有所思的看着呱呱,“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我是妖怪我怕什么。” 呱呱昂起头,接着气势一弱,“掌柜的,这些鬼不太排外吧?” 他坐井观天,就因为池塘里的青蛙看不起他这外来户,觉得他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王开让他不用担心,“这些不是恶鬼,多是些因为某些执念而暂留人间的好鬼。” 谈话间,他们上了一座石桥 过了石桥就出了镇子,到了一片荒野上,在细雨带起的轻雾中,荒野上朦朦胧胧的。 王开他们沿着一条道上了太平山。 小道铺了青石板,木屐踩在上面清脆作响,两旁还有高木作伴,伴以雨落穿叶似人低语声,让呱呱心里毛毛的,急忙快走几步紧跟住王开,然后踩了王开脚后跟,差点把他绊倒。 “哎呦,我的天,你是个妖怪,鬼能把你吃了不成?” 王开站住,把脚后跟掀起来,“你这胆儿也太小了。你以前当妖怪的时候怎么活的,就没把你吓死?” “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活在井底?” 呱呱反问一句,让王开无言以对,“何况我生活的井在市井中,不缺少人气儿,喊一嗓子能吵醒五户人家,还能打扰一对夫妻在床上娱乐,哪像这儿这么阴森。” 王开诧异,“就没个水鬼下去找你玩?” 这年头生活不易,夫妻口角、重男轻女、名利贞洁、婆媳矛盾、财货纷争,即便没有这些狗血的东西,也还有生活困顿、百病缠身之类的事儿逼人跳井。 有跳井的就有水鬼。 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水鬼一口井,水鬼分井都分不均,何况还让蛙妖独占一口井了。 “我那口井的井口小,还是口枯水井,就下雨时存些水,淹不死人。” 呱呱对他的那口井很满意,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不断的给王开讲住在井里的好处,进可攻退可守,还没熊孩子抓青蛙烤着玩。 他说的起劲儿都忘了身在幽暗的野地里了,直到他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自挂东南枝 呱呱停下来,侧耳倾听。 荒野上安静的只有落雨声,呱呱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他要继续讲井时—— 嘎吱! 嘎吱!嘎吱! 呱呱悚然一惊,他忙追上王开,“这,这什么声音?” “嗯?” 王开疑惑,等细听之后才摆手,“嗨!上吊的声音,对了,你身上有白绢没有?” 呱呱摇头,他带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接着他惊道:“有人在上吊!” “不,是有鬼在上吊。” 王开让他抬头往前看。 呱呱什么也没看到。 “哦,对。” 王开从腰间取出酒葫芦,打开葫芦盖递给呱呱,“你喝一口这个。” “这是什么?” 呱呱闻了闻,还要犹豫,王开不由分说的倒他嘴里了。 “咳咳!” 一股酒味伴着辛辣直呛喉咙。 “什么玩意!” 呱呱咳嗽着抬起头,忽然间见前方一棵核桃树下挂着一道白色身影。 若只是如此,呱呱还不见得能看见。 然而这白影有意的沿着一个方向转,待挂她的白绫缠的紧紧地不能再缠时,她忽然不再用力,然后任由白绫绕开,带着她在树下飞舞。 这下可好,呱呱看东西动的越快越清楚,把这白影看了个清清楚楚。 白影是个女鬼。 她长发披散,惨白的脸挂在白绫上,一根长舌头随着旋转而伸的老长,不时还啪的打在女子脸上,这女子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很痛快,时不时地从喉咙中冒出兴奋的声音。 “呱!” 呱呱吓一跳,忙拉住王开胳膊,“她她她——” “怕什么的,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是没有一双欣赏美的目光,这位芸娘生前是鸡儿巷有名的姐儿,当年你想见还见不到呢。”王开让他有点儿出息,“你看这曼妙的身姿,这细腰,这翘臀,这胸——嗯,胸是平了一点儿,但不要紧,她会挤啊。” 鸡儿巷旁边就是皇宫,足见这条巷子里姐儿们的实力。 呱呱惊讶的看着王开。 他已经知道王开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现在见王开竟然对一女鬼评头论足,不由地瞪大了双眼,“不是吧,掌柜的,这你也——” “别胡说,这位姐儿要价太高。”王开让呱呱别污蔑他的清白。 他推开呱呱,“别离那么近,我怕别人误会。” 正好这时候上吊的芸娘转到了他们这边,见了王开高兴地挥手,“老王!今儿怎么有空上山——” 她说着,身子猛地挣脱白绫,陀螺似的转到王开头顶,在落地时还玩了一招跳舞中的花活儿,“怎么样,姐跳的怎么样?” “不错,不错。” 王开拍手,“现在的姐儿们都没有芸娘这样色艺俱全的本事,就剩下色了,现在床上动一动,都觉得自己努力了。胯酸一点儿都算工伤,床上叫的演技那叫一个假。” “既然她们这么不堪——” 芸娘贴住王开,舌头舔了舔王开的耳朵,“来找姐姐玩儿啊,姐姐不仅以前的本领还在,这舌头长还更好玩儿了呢。” 王开把她饶了半个头舔自己另一边耳朵的舌头扒拉下来,“还是免了,芸娘你要价太高了,还不要纸钱,只接受真金白银,这让我很为难啊。” 芸娘白了他一眼,“你给我烧的纸钱够做什么,现在纸钱都让你们给烧毛了,别给我烧了,擦屁股都嫌糙。再说,姐收白银是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等我攒够银子了就来找你。” 王开顺便再把她的舌头从下面拨开,“我今儿上山是为了采药,还有我这伙计这儿呢,你别弄的我身上湿津津的。” 芸娘这才看见呱呱。 她收敛一些,“采药?这大晚上你上山采什么药,也不怕撞见鬼。” “呃。” 王开想了想,确定面前是鬼后才道:“我找大鬼头弄些药,他们人呢?” “还能在哪儿,在乱葬岗上呢,正给他大哥张罗亲事呢。”芸娘兴致阑珊起来。 王开告辞,“那我们过去了。” 呱呱忙紧跟着王开离开。 走了不远,芸娘又把他们叫住,“你带白绫没有?带了的话我等你,待会儿等你忙完了咱们一起挂树上玩。” 王开摆了摆手,答应下次一定带一条白绫上来跟她一起挂树玩。 他们离开挺远后,呱呱回头见芸娘又自挂东南枝了,“她,怎么回事?” “鸡儿巷的姐儿,下贱到了为银子什么都能做,没有银子什么都不做,偏有一伙儿浪荡子想让她更下贱,于是在她来镇上东岳庙烧香的时候,京城内的一群浪荡子把她给强暴了。”王开悠然走在山道上,“她醒来后就自挂东南枝了,自挂东南枝以后就成鬼了,成鬼以后就成了鬼妓。” 呱呱紧走几步,“那她没找那几个浪荡子报仇?” “浪荡子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父辈身上有官气,他们深受福荫,小鬼能奈他们何?”王开又走几步,离开青石板路,去了一条羊肠小道。 “这天平山上有信王墓,青石板是给那老头儿铺的,乱葬岗上这些坟全是趁信王风水来了。”他们走起了下坡路,王开一面说着,一面叮嘱呱呱小心点儿,千万不要滑倒,他滑倒不要紧,别把下面领路的王开给撞倒了。 当! 当当! 他们正走着,传来一阵雕刻的声音。 “谁?”呱呱问。 “老周。” 王开随口回答。 正好,一个头从一个墓碑后面探出来,冷冷的目光呆滞的脸,吓呱呱一跳。 王开向他招下手,“老周,还没走呢?” 老周见是王开,脸上有了一点儿笑意,他举起手里的锤头和凿子,“名字还没改过来。” 王开让呱呱等等。 他去到墓碑前瞅了一眼,“这怎么又改过来了,我不是给你改过去了?” “那不孝子清明回来扫墓,手里有几个臭钱,又给我改回去了,你看——” 老周看王开。 王开拒绝。 “上次给你买个墓碑已经花我银子了,这次我可不出银子了。” 王开让他再给儿子托梦,“让他知道你这当爹的厉害。” 老周无奈,“行吧。” 他问王开,“你来干什么来了?” “采药,你坟上有长鬼菇吗?”王开左右看了看。 老周嫌弃的推王开离开,“我长那玩意干啥,你去乱葬岗上找找。” 第二十八章 死不瞑目 王开告别老周从坟地里走出来,同呱呱继续往里面走。 呱呱好奇,“掌柜的,刚才那位?” “老周,他儿子把他名字刻错了。老周计较这个,因为他只会写自己名字。他头七过了以后就没走,一直想把名儿改过来,他那不孝子一心扑倒了钱眼儿里,他爹钻不进梦里去,好不容易钻进去托梦,他那不孝子还在梦里笑他爹不识字,然后没当真没来给他改。” 后来他那儿子就进城做生意去了,不在镇上住了。 王开去年心善给他整了一块木制墓碑,“今儿看来是他那儿子又给换回去了,这败家玩意儿。” 他们绕过一块高地。 接着,一块沿着山坡绵延而上,墓碑林立,坟堆座座的乱葬岗出现在他们面前。 嘎嘎! 乌鸦叫声传遍乱葬岗。 一个小鬼从一个墓碑后面探出头,“哟,老王来了!” 他从墓碑后面跳出来,站到一个坟堆上招呼,“老王来了!” “滚开!” 小鬼脚下的坟堆忽然钻出一个骷髅手抓住小鬼的脚踝,啪啪啪的把小鬼摔打在墓碑上,然后手一扬把小鬼丢到远处草丛中了,“小鬼,别踩老子!” 接着,从坟堆里钻出一个骷髅头。 王开跟回到家一样,给他打个招呼后,“老鬼,你有点儿尊老爱幼的优良品格好不好?” 骷髅头怒叫,“他年纪比我大多了!” 小鬼从草丛上飘出来,“所以你要尊老。” 他这边打着招呼,远处乱葬岗上也有了动静。 起初萤火虫一样,接着光点汇聚成河向这边流过来,等近了呱呱才发现来的有些是鬼火,有些是骷髅中跳动的火焰。 他们向王开打招呼。 “老王,改天我得个病去你医馆转转,你记得好酒好菜供着啊。” “老王,好久不见,你又长俊了啊。” “老王,我昨儿溜达到你医馆,见你偷看对门寡妇洗澡了。” “老王,听说你师父死了,埋在哪儿了?” “去去,别打趣我的小可爱。”一个球从群鬼中滚出来。 等走近了一看,她像个人身登高的不倒翁,而且这个不倒翁浑身漆黑,不开口就看不见脸在什么地方,“小王,你可算来了,想死姐姐了,姐姐可等着你死呢,你死了咱俩就能双宿双飞了。” “滚!” 王开不客气。 他回头对呱呱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掉进酱油缸里淹死的大鬼头。” 呱呱惊呆。 大鬼头竟然是个女鬼! 大鬼头不满王开的介绍,“我可是太平山上的王,你能不能别提这茬,整个山头就我死的窝囊。” 王开挑下眉。 呱呱这时回过神,小心行个礼,“大鬼头。” “哟,又来一个小可爱。” 大鬼头让呱呱别叫她大鬼头,“总觉得在叫我奇怪的东西,就叫我鬼头王吧。” “呃——” 呱呱觉得这名字更叫不出口。 王开帮他缓解了尴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前些天让芸娘帮我勾引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那书生还以为书上写的美女深夜到书生房间送的艳遇桥段来了,结果让老娘得了便宜,嘿嘿。”大鬼头贼笑。 她的大白牙露在外面,贼贱。 王开无语,“我今儿来采药的,还得各位帮个忙。” “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乱葬岗。” 大鬼头拍了拍胸脯,全身不由地波涛汹涌,“说,我们兄弟马上把你办了。” “滚,是帮我办了!” 王开纠正她,然后报上药名:“棺材板儿上霜,鬼菇,鬼针,棺材虫,死人头骨——” 他念到这儿,抬起头歉意道:“诸位,实在是治病要用,对不起诸位了,诸位兄弟若有用不上的或者多余的头骨,我可以买,到时候让病人亲自到坟上磕头烧纸,再烧几个栩栩如生还能用的小纸人。这也算我欠大家一个人情,你们要是有事儿求到医馆,我分文不收还尽力去办,诸位以为如何?” 这也是王开向朱公子要价高的原因之一,这是有人情在里面的。 众鬼前面的药都答应的响亮,但到了这最后一味药面面相觑起来,这头颅有多余的人还真不多。 这时方才被摔打丢飞的小鬼冒出来,“我们帮你把老鬼抓住,你把老鬼的骷髅头拿走吧。” 砰! 把他丢出去的老鬼再次把他打飞。 这时,一鬼在后面嚷道:“我这儿有。” 众鬼回头惊讶的看他。 大鬼头劝他,“老赵,你别这么豁出去啊,你这么豁出去显的我倒小气了,显的我小气就是丢我面子,丢我面子就是丢我大哥面子,丢我大哥面子就是丢大观朝的面子,丢大观朝的面子——” “停停停。” 王开让大鬼头打住,他不想再听到皇天后土了。 “行吧。” 大鬼头为了不丢面子,换了个劝法,“老王师徒就是一个庸医,治病就让人拉肚子,我上次拉了三天三夜,他不值得你用头去巴结,给你办不成什么事儿。” 王开翻白眼。 呱呱则大惊,想不到掌柜师徒茅厕圣手之名已经传到乱葬岗上了。 老赵笑起来,“嘿嘿,不是我的头骨,是老顾的,他去下面时不是让我帮他照料着点儿尸骨?我寻思他反正已经投胎了,有了新的身子骨,这尸骨丢着也是浪费,现在正好用上。” 呱呱无语。 等他死了,一定要找个可靠的人看尸首。 “早说啊,那够了。” 大鬼头招呼刚才答应的众鬼回去取药,然后她滚到王开身边,“老王,你认识的鬼多,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戏班子或者擅长吹吹打打的鬼?或者刚死的人也行。” “没有啊,怎么了?”王开问。 大鬼头失望的长叹,“我这不是给我大哥张罗亲事么。我准备让他再纳一个妃子,要不然配不上他王爷的身份。这亲事还得风光,不然多丢我大哥的面子啊。可是,这群鬼里竟他娘的没个会吹打的,气死我了。” “你大哥都不喘气儿了,至于再纳一个妃子?你都给他张罗了七八个了。”王开问旁边的女鬼,“是吧,三王妃。” 这三王妃就是大鬼头为他大哥张罗的,欺负他大哥不说话,整了个歪瓜裂枣还是从屋顶上掉下来摔了个西瓜碎的鬼。 “这次不一样,这次要进我大哥坟的,属于事实上的冥婚。”大鬼头表示,她连盗墓贼都找好了,现在就差选个良辰吉日把新王妃吹吹打打的送进信王墓里了。 “呃——” 王开忍住马上要喷发的笑意,拱手向大鬼头表达佩服,“你大哥泉下有知,若知道收了你这么一个小弟,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大鬼头得意,“那是!” 他又问王开,“老王,最近有没有会吹打的要死了?或者坏的该死的人会吹打也成。” “怎么着,你还准备谋财害命啊。” 王开让她熄了这心思,“小心鬼差来抓你,鬼差不抓你,城隍也够你喝一壶的。” “我就偶尔想一想。”大鬼头打个哈哈。 第二十九章 老马开门(求收藏和推荐) 第二十九章 大鬼头打趣的话提醒了王开。 他问众鬼,“你们谁认识一个鬼,他让人给咬了?” 众鬼对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大鬼头笑的要落泪,“老高啊,这我们谁不认识,咱们镇上鬼里的大名人。哈哈,这老头儿也太丢我们鬼的脸了,竟然让人给咬了。” 王开错愕,“老高?” 呱呱也呆住了。 他们错视一眼,呱呱彻底放心了,现在就算神像无用,朱公子也没性命之忧。 大鬼头指着乱葬岗上面方向,“他的坟就在上面,好多年前下雨灌了,后来又让泥石流给埋了。” 她回头对王开说,“听说他儿子当大官儿,有气运护佑,他爹想托个梦让他儿子给修坟都托不进去,只能做孤魂野鬼到处流浪。” 大鬼头觉得这儿子也太不孝了,“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回来给他爹扫墓,还不如我呢,我还知道隔三差五的去我家里晃荡几圈。” “滚犊子!” 王开没好气,“你爹那么大年纪了,也不怕吓坏他。你爹前几天还跟我说夜里睡觉梦见你跟他吵架了。” “怪我咯!” 大鬼头翻白眼,“哪有梅雨天晒豆子的,酱油不是那么做的。” “扯淡,你吓唬你爹,让他给你烧吃的喝的还差不多。”王开太知道大鬼头什么损出了。 “行了,不聊了。” 王开见众鬼陆陆续续的把药取了过来,最后老赵还把一骷髅头提过来,停止了聊天,在谢过众鬼以后让呱呱收了,然后就起身告辞,“等你们有事儿下山了,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大鬼头他们点头,目送王开离开后,就又去开会给她大哥张罗亲事了。 路上,呱呱好奇,“掌柜的,大鬼头的大哥是王爷?” 王开点头,指了指太平山上,“信王墓呗,还能是谁。” 呱呱惊讶,“王爷也成鬼了!” “想什么呢,信王死的不能再死了。是大鬼头这孙子趋炎附势,不经信王老儿同意,自己认的大哥。” 呱呱恍然点头。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丢他大哥面子就是丢大观朝面子了。 在经过核桃树时。 自挂东南枝的芸娘再次邀请王开一起挂树上. “咱俩共用一条白绫,你玩一次我玩一次,快来,可好玩了。”芸娘人情的招呼。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回去给人治病呢,下次吧。” 王开抵挡不住芸娘的热情,再次答应下次后,带着呱呱狼狈的离开下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就回到了镇上。 呱呱想了想,若不赶夜路的话,这太平山其实不太远。 到了医馆门口以后,王开让呱呱先回去,“我去客栈弄点儿吃的。” 呱呱应一声,提醒他:“记得给老高带一份。” 王开让他放心,“明儿驱鬼还用他呢。” 他还是知道让马跑就得让马儿吃草的道理。 他提醒呱呱,“你别把咱们在乱葬岗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要不然明天驱鬼之策就不能用了。” 呱呱不知道王开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王开转身去了客栈。 客栈的灯早熄了,走前面吵醒老白不好,万一让他把自己点上就不太妙了,于是王开扭头去了后门。 后门从里面锁上了。 王开也没打算从后门敲门进去,他抹黑到了后门旁边的矮墙处,那儿有一堆喂马的饲料,踩在饲料上可以翻墙进去。然而等王开走到饲料堆前却见那堆饲料不见了。 “嘿,什么时候移走的?”王开惊讶。 他现在没招了。 但回去吧,王开又不甘心,倒不是给老高弄吃的不甘心,主要是他这大晚上一来一去的忙碌,酒瘾犯了。 就在王开束手无策时,他听到了后院马鹏里的一声马嘶。 “哎?” 王开想到了他那神出鬼没的马。 这马阁楼的屋顶都能上下自如,这后院应该也难不住他,若是马儿出来,把它牵到矮墙下,王开就能踩着马背爬上矮墙了。 他想到做到,轻轻地打了一口哨,然后仰起头看着墙头,等老马出来。 噗! 一股温热的气息喷他后脑勺。 王开惊讶的回头,在见到老马那白癜风一样的马身后吓了一跳,“我去,你怎么出来的?” 他左右望了望,觉得匪夷所思。 这马就是会飞,也得从墙上空飞出来啊。 他怀着满腹的疑惑绕着后院的院墙走,等拐个弯到了后院的门时,他愣住。 门开了。 院里空无一人,显然是老马自己开的门。 “我去!” 王开回头看一眼老马,“萝卜,你行啊。” 难怪说老马识途,这门都能开,识个途算什么。 “你这匹老马总算还有点儿用武之处。” 王开牵着它进了院子,绑在马棚以后,掀开帘子进前面店里寻摸酒去了。 老白很警觉,“谁?” “我!” 王开让老白快点睡,别管他。 老白翻了个身,“你们大晚上闹啥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刚去了一趟太平山,口渴了弄点儿酒喝。” 王开去柜台上取了两小坛子酒,“你刚说你们,还有谁?” “厨房呢,我哪儿知道。”老白回了一句。 他让王开从后院出去的时候从外面锁了后门,他就不起了。 “好。” 王开答应了,从后门进了后院,把一小坛子酒放在萝卜面前后,转身去了后厨,推门进去后见灶台起了火,大嘴正在灶前忙来忙去。 王开惊讶。 他本来以为自己错过了,想不到回来还赶上了,“大嘴,你干什么呢?” 大嘴吓一跳。 他回头见识王开,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哎哟老王,你吓死我了。” 他解开锅盖看了看锅,“我还能干什么,我给那位小祖宗做鸡蛋羹呢。” “哪位小祖宗?” 王开挺着鼻子嗅了嗅,挺香。 “就你位师侄呗,让我给她做鸡蛋羹,我不给她做,把鸡蛋生吃回屋睡了,她还闯到屋里逼我做,我要是不做,她就用排山倒海排我。”大嘴气鼓鼓的。 王开讶异,“还有这事儿?她一个新来的这么嚣张?” “还不是掌柜的,给她时间调查研究,好好找找工作思路,争取培养一个打杂的状元。”大嘴从锅里把鸡蛋羹端出来,“这不是大半夜调查研究到厨房了么,让我给做鸡蛋羹。” 第三十章 便宜小师叔(求推荐) “打杂还需要工作思路?” 王开顺手把大嘴手里的鸡蛋羹端过来,“这也太丢我们门派的人了。” “哎,你——” 大嘴看着那碗鸡蛋羹。 “我端过去,帮你好好教训教训她。”王开让大嘴回去睡觉。 他取了一个勺出了后院,到了小贝的门前敲门。 “鸡蛋羹好了?” 屋里很快有了郭芙蓉的回应,“来了来了。” 咣! 门打开,郭芙蓉没看见人就问:“蒸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蒸老了,蒸老了我可不给——” 郭芙蓉呆住了,“老——小师叔?” “喏,鸡蛋羹给你。” 王开把手里的碗往郭芙蓉面前一递。 郭芙蓉接过去,“那个,谢,谢过小师叔。” “还行,你爹把你教的还挺懂规矩。” 王开跟着走过去,见小贝坐在床上打着呵欠,“小贝怎么还不睡。” 小贝瞪了郭芙蓉一眼,“也得睡得着啊。” 郭芙蓉没理会小贝,她闻了闻碗里的鸡蛋羹,然后盯上了王开手里的勺子,“小师叔,那个——” “哦,你要孝敬小师叔啊。” 王开顺手就把鸡蛋羹端过来,“你小师叔正好饿了。” “哎,哎。” 郭芙蓉伸手去抓碗,“小师叔,我晚上没吃饭,饿的对子呱呱叫。” 小贝闻言不由地撇嘴,“活该,让你吃馒头你不吃。” 郭芙蓉回了一句,“本来嘛,那馒头就不是人吃的。” “哎哎,你说什么呢。” 王开用勺挖一口鸡蛋羹,“你小师叔整天吃那馒头呢,你小师叔不是人了?” 他端着碗绕着郭芙蓉转,“小师叔就纳闷了,你爹怎么教你的?他当初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怎么才一代就把优良传统给丢了。你打个杂还调研,你爹当年扫地都当修行呢,从一粒尘一粒土锻炼出了一丝不苟坚韧不拔的品行,怎么到你这儿就断了呢,难道是老郭当官儿就飘了起来。” 郭芙蓉听了不高兴了,“不许你这么说我爹!” 要不是碍于王开会什么指,她指不定就排上去了。 “我说我师兄呢。” 王开又吃一口鸡蛋羹,“还有你这功夫,老爷子传下去是让你们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你竟然用它来逼厨子半夜起来给你做饭!” 他站在郭芙蓉面前,“谁教你的,还是你爹教的?!” 王开再吃一口鸡蛋羹,“我们绍兴王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郭芙蓉让王开这一顿训,还因为理亏不能争辩,只能委屈地说:“我,我饿了。” “饿一顿好,下次就不会嫌弃馒头了。” 王开见鸡蛋羹留了一半就停了手,“你好好反省反省,这半碗鸡蛋羹我端回去给我的病人吃,不许再逼大嘴起来做饭了啊。” 王开给她一个眼神让她领悟,端着碗出了门,留下郭芙蓉一肚子气。 她关上门回到床上,“得,饭没吃着,还受了一肚子气。” 郭芙蓉就纳闷了,“你说我怎么就冒出来一个小师叔呢。” 小贝幸灾乐祸,“活该,要没有这便宜小师叔,你还不知道多猖狂呢。” “我很猖狂吗?” 郭芙蓉问了小贝一句,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好吧,拜托,你们把我困在这里不吃饭还让我干活,我就不能嚣张一下下了?” “留下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们逼你答应的,是你反悔了。”小贝鄙视她,“就你这还想当大侠让人以后提到你爹就说郭女侠他爹呢,别到时候都是骂名。” 郭芙蓉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然后坐在床边沉思起来。 作为新室友,小贝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把话说重了她不高兴,她拉了拉郭芙蓉的衣摆,“你也别太把老王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没个正形,吃饭不给银子,当个郎中是庸医。还厚脸皮,长的普普通通还整天夸自己俊,最关键的是他品德败坏——” 小贝说起王开的坏话就来劲,“对!品德败坏,小孩子的糖葫芦见面都要分一半,还时不时骗我糖葫芦,我都记在账本上了。这次训你啊,估计就是想吃你的鸡蛋羹。他每次说我的时候就是,不是糖葫芦坏牙,就是吃酸的太多会吐酸,然后把糖葫芦给我抢了。” 当然,王开经常给她买糖葫芦这段儿就忽略了,毕竟她现在安慰小郭姐姐呢。 “用我嫂子的话来说,这一招叫作欲擒故纵。” 小贝忽然笑起来,“他本来就喜欢拿腔作势作弄人,等以后你被作弄的多了,你就知道了,哎,他有了你这侄女作弄,以后我就轻松了。” “我谢谢你啊。” 郭芙蓉躺下,“仔细想想吧,这便宜小师叔说的也对,可是——” 她摸了摸肚子,“我好饿啊。” 王开回到医馆的时候,呱呱他们在右厢房,老高和朱公子也在这边。 他们都没睡,老高本来就饿,结果又吃了许多消食儿的山楂丸,现在整个喉咙都再被返上来的酸水灼烧,肚子更是饿的快瘪下去了,只能抱着肚子翻来覆去的喊饿。 在王开进屋时,老高瞬间站起来抢过王开手里的碗。 “才,才半碗鸡蛋羹?” 老高有些不满意,他吃了一口,“这麻油也不好,不太香。” “你吃不吃,不吃我端走。”王开作势去抢。 这老高跟郭芙蓉一个毛病,不愧都是京城出来的。 “我吃,我吃。” 老高避开王开的手大快朵颐起来,半碗鸡蛋羹很快就下肚了,然后他摸着肚子,“贤侄,我现在更饿了,你还有没有鸡蛋羹,再给我来点儿,再来点儿。” “行了,差不多了,饿不死就成。” 王开让他快休息,“你现在就是把身子里所有的东西排空。妖气这东西,在人生龙活虎时是祸害,在人快死快不行的时候,还有点儿作用。” 若不然老头儿也不会从京城一路向北来到医馆,在接连被吓的情况下还这么生龙活虎。 王开去歇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推开窗伸了个懒腰,一团潮湿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把房间里的污浊荡涤一空。 他窗户边就是梅树,在屋檐下还有一口大缸,缸里养了几条黑不溜秋的怪鱼。 天还在下雨,屋檐上的雨落到缸里啪嗒作响。 再往旁边就是水井了。 呱呱对水井有着微妙的情愫,前几天刚进来的时候,还打算住进井里不住右厢房,王开直接拒绝了,他可不想喝呱呱的洗澡水。 呱呱这会儿就在井边打水。 第三十一章 抓鬼去 第三十一章 王开跟呱呱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选择签到。 “签到医馆,奖励两年道行。”软萌的声音在王开耳畔响起。 王开不以为意的回去换衣服。 所谓道行,差不多相当于吸纳元气的计量单位,一年道行就是普通修行之人吸纳一年元气,当然不同修行者之间体质和天赋不一样,吸纳的元气也不一样,就跟同一年级的人学习一年考的成绩不一样,然后取一个平均值六十分做成绩衡量的标准而已。 当然,这只是对于旁人,对于王开,这一年道行就是标准的六十分。 王开在这五年里签到过道行,断断续续下来十年是有的,这十年道行听起来不错,其实也就是法力多一点,身子骨好一点,力量大一点,活的长一点如此而已,若不修行功法和法术的话,这一身道行就毫无用处—— 也不尽然,王开这么多年能够在胡妈妈的压榨下还是生龙活虎,这十年道行功不可没。他让胡妈妈不知道压榨走多少道行了。 不过在王开签到“狂风三连斩”以后,他的道行有了用武之地,只要他道行多多,注入剑法上的元气多,这三连斩威力就会足够的大。 要是元气够多,指不定三连斩还能多用几次呢。 唯一的问题是—— 王开抬起右手,这签到的剑法只有右手握住剑的时候才出现。 像现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贤侄,我,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高升扶在东厢房的门框上问王开,他现在觉得胃里有一团火,让他快点儿吃东西。 “你再饿一顿吧。” 王开换好衣服从主屋出来,“等你饿的下不了床,差不多就可以治病了。” “那我呢?” 朱公子从高升身后探出头。 “去我左边,左边。” 高升推他,“亲娘哎,以为白天会好点儿,想不到大白天看了你的左脸我还心惊肉跳。” “你的也不着急。”王开让呱呱带上一些封门窗的东西,“咱们先去你家抓鬼。” 朱公子犹豫,“现在?” “嗯,现在是白天,阳盛阴衰,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又是阴雨天,抓他的时候不会伤到他。”王开让呱呱去客栈借几把油纸伞带上。 “不会伤到他?” 高升纳闷,“怎么着,你不灭了他?王贤侄,妇人之仁不可有啊。” “等你待会儿见到这鬼,你要还这么说,我佩服你是个汉子。”王开的笑颇有深意,让高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还有——”王开纠正他,“现在我是掌柜,别一直贤侄贤侄的,谁是你这大贪官的侄儿,我还怕别人骂你断子绝孙的时候牵连到我呢。” “啊!” 高升一惊,“你,你都知道了?” “嗯,你让你狐妻扮官家的女人然后做那事儿,然后被罢官的事儿,我也知道了。”王开平地一声雷,炸响了全院里的人和妖。 “他睡了官家的女人?” 呱呱长大了嘴巴,一只想要自杀的苍蝇落在他嘴边都没察觉到。 高升一脸骄傲的摆手,“可不敢这么说,是我夫人变成了李师师的模样,可不是我睡了官家的女人,你这话传出去,我老高可要杀头的。” “呸,你个贪官,杀就杀了吧。” 呱呱唾弃,顺便把飞到鼻尖的苍蝇赶走,他呱呱不吃嗟来之食。 “谁贪了,别听掌柜的胡说。” 老高这态度转变很快,顺口就改了对王开的称呼,“我改日还起复呢,你们污了我名声,耽误我高升怎么办。” “呱!” 呱呱继续唾弃,“你个不孝子。” “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高升跳脚指着呱呱,“别以为你是个妖怪就可以污蔑我,谁不孝,谁不孝了!我孝顺着呢,我每年给我爹烧纸,还每年给他烧马车、房子、侍女呢,那可是正儿八经京城扎纸店扎的,一个要一两银子呢!” 王开见朱公子对“妖怪”二字没反应,忙打断要反唇相讥的呱呱,“别理他,咱们办正经事。” 妖怪这身份还是能瞒就瞒的好。 有些人见你心善或许不在意,有些人却是持一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 王开只想白嫖一个小厮,不想惹太多麻烦。 “老高,你可记住你今儿说的话。”呱呱听掌柜的话,不甘心的又说一句后才住了口。 “我记得呢。”高升跟呱呱杠上了。 朱公子这时候瞥高升一眼,“想不到你长得不俊,玩的还挺花。” 高升不满意的看他,“你看不起谁呢,我年轻的时候,你这模样,别说半张脸,就是再给你三张脸你都不如我。” 若不然,他能勾引到一个狐妻? 也就是他现在年老色衰,让狐妻给抛弃了。 朱公子上下打量他,“就你?我不要脸都能胜过你。” “就我!” 他让朱公子等着,等他身子养好了,让朱公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俊,然后他嫌弃的推开朱公子的脸,“算了,你脸成这模样了,我跟你计较个什么,这不是掉价么。” 他不搭理朱公子,而是招呼王开,“掌柜的,鬼可千万不能往回抓,尤其这咬人的鬼,回来万一把我咬了怎么办,就是不咬我,把你那俊脸咬了也不好哇。” 朱公子一怔,看了看王开,又盯住了高升,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嗯,这话我爱听。”王开想不到老高这么上道,“不过,我觉得这鬼应该是个好鬼,不轻易对人下口。” 高升深怕王开把恶鬼给抓回来,指着朱公子的脸,“他还不轻易对人下口呢?” “哎呦我去。” 他不忍看的转过身,“这张脸都下得去嘴,他有什么办不到的。你把他抓回来就是一个祸害,还不如抓住了直接毁灭。” “你说他是祸害?”王开古怪的看着他。 高升点头,“难道不是?” “不争了,咱们待会儿再说。” 王开向呱呱摆手,“把老高带上。” 高升一怔,“不是,为什么带上我呀,我现在虚弱成这样子了,帮不了什么忙。” 然而,呱呱不由分说的把他抱起来。 “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高升的脸都变白了,双腿还不断地挣扎,“我知道了,你们是想用我这张俊脸去吸引那恶鬼出来!不行!不行!掌柜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还是病人,病人!” “别喊了!都什么人啊,一点儿都不谦虚,就你那老脸还俊呢。”王开让他别把邢捕头给招来,他还欠邢捕头一个关于柳妖的交代呢。 他忽悠高升,“我这是给你治病,你妖气太深,需要用鬼气以毒攻毒。你放心,弄死你不值得,我还怕担上官司呢。” 第三十一章 改命(求收藏和推荐) “真的?” 高升有些不信,这说法太像忽悠人的了。 “真的。” 王开示意呱呱抱出去,“你要是不去,我就让呱呱直接把你丢街上,病也不用治了。” “我去,我去,谁不去谁孙子。” 高升最怕王开把他丢出去了,王开要不管他,他这病真不好治。 他们出了门。 王开在客栈门口打了个招呼,让佟掌柜他们不用给他留饭,然后往镇北头去了。 在路上,王开还见到钱掌柜。 他站在店门口送走一位书生,这书生是白马书院先生的大公子,同朱公子是旧相识。 不过朱公子现在可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依旧打着油纸伞捂着左脸,贴着王开避了过去。 “老王,干什么去?” 钱掌柜给王开打招呼,然后望了望店内,低声道:“待会儿去客栈吃早茶啊。” “滚!” 王开拒绝,“每次都记我账上,分明是想白嫖我的。等你下次有钱的时候再说吧。” 这钱掌柜是真抠。 这镇上能够白嫖他王开的,就只有这老钱了。 钱掌柜今儿却转了性子,他又看向店内,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等这单生意成了,我请你!” “哟呵!” 王开惊讶,“难道你娘子昨天让你去上面,让你翻身做主人了?” “什么翻身做主人,我——” 钱掌柜正说着,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语气一转,“别跟我说话,我不跟你玩儿,别把我带坏了,我才不去那烟花之地呢。” “嘿,老钱——” 王开见钱夫人站在他身后,眼珠子一转,“明明是你看人家姑娘的屁股入神,我这是提醒你注意点儿,别生二心,现在像嫂子这么贤惠而且跟你一样抠的绝配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胡说什么呢,谁看姑娘了,你别胡说。” 钱掌柜急忙解释,耳朵却已经被提了起来,让钱夫人给拉到店里去了。 这钱夫人一直不喜欢王开。 事实上因为王开一直去行院的缘故,没几个有夫之妇喜欢让自己丈夫同王开走得近。 王开不以为意。 他行得正走得端,他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可也不会拉别人去行院。 又走了一段距离,朱公子的家就到了。 进门以后,王开让呱呱把朱公子读书的门窗都封上,接着他们走了进去。 当然,高升是呱呱拖进去的。 啪! 一进去呱呱就关上了门,吓的高升一哆嗦,“掌,掌柜的,我怎么觉得这架势不是抓鬼,是谋财害命呢。” “胡说什么呢!” 王开用火折子点亮桌子上的蜡烛,然后不经意的走到高升身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到高升的咽喉,“这才叫谋财害命。” 高升一动不敢动,“掌,掌柜的,别,别开玩笑,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是不是房子的事儿?” 他看着刀干咽一口唾沫,“掌柜的你放心,出去咱们就过户,我,我决不食言。” “好,这可是你说的。” 王开朝他一笑,却不让呱呱放开,而是朝着房间大喊,“喂老鬼,你看好了,这是你儿子高升,他现在我手上,你要是不出来按我说的做,我可就让你这不孝子下去陪你了!” “呱?!” 呱呱呆了。 朱公子放下了捂脸的左手,睁大两只眼睛看着王开。 他们想过很多种驱鬼的办法,就没想到王开会这么驱鬼。 屋内安静。 王开刀又向高升的脖子贴近一分,“还不出来是吧,那你高家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他作势要割。 “慢着!” 一道青烟从房梁上一个破箱子中钻出来,化作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佝偻着背,瘦骨嶙峋,正是朱公子所说的老鬼。 老鬼的出现吓了俩人一大跳。 呱呱昨天见多了鬼,今天还好,朱公子吓的往王开身边走,下意识的捂住右脸颊,怕剩下半张脸也让他给咬了。 高升则吓的脖子一缩,把脖子撞上了刀刃,撞出一条血印。 “住手!” 老鬼怒吼,声音震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王开非常无辜,“这是他撞上来的,可不是我。” 老鬼没说话。 他飘荡在空中,绕着高升转圈。 高升吓的簌簌发抖,估计还没认出这就是他死去的老爹,也正常,他爹都死去好多年了,还被屠户咬了半拉子脸,高升能记起来就见鬼了。 “别乱动,他是你爹。” 王开推了高升一把,让他别撞在刀刃上。 高升哆哆嗦嗦,“真是我爹?!” “升儿?” 老鬼这时候开口了。 高升一怔。 他有点儿感觉了,他爹还活着时就这么叫他。 “爹?” 高升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王开在旁边嫌他们认亲麻烦,“你们俩痛快点儿,对下暗号不就行了。” 他问高升,“你爹生辰八字是多少?” 他爹都死八百年了,除了他儿子应该不会有人记得老鬼的生辰八字。 然而,高升挠了挠头,“我,我不知道。” “嘿,你爹生辰八字你都记不住。” 王开鄙视他,顺便鄙视自己,他也记不住,虽然现在想给他老人家过生日也没机会了。 怎料老鬼欣慰的点了点头,“嗯,是我儿子做出来的事儿。” 若能说出他的生辰八字,老鬼反倒觉得这个儿子是假的。 王开又问老鬼,“你呢,你儿子的生辰八字知不知道?” 老鬼捋下不存在的胡子,“是三月初八。” “嗯?” 高升觉得这不是他爹。 “哦,对了,他后来生辰八字改过,改成了六月初十。算命的先生说他原来的八字不好,离清明不远,太过阴间,不适合当官,改过之后的八字很好,一看就是当大官的生辰八字。”老鬼欣慰的摸着他不存在的胡须,“现在看来那十两银子没白花啊。” 好家伙! 王开直呼好家伙,“这生辰八字还能改的?” “这有什么不能改的,你只要请个道士打点些银子,你就能让他沟通下面的鬼差把生辰八字给改了。”老鬼自得。 王开问他,“你亲眼见鬼差给你改了?” 万一是道士忽悠呢。 他就经常这么忽悠人。 老鬼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当然没亲眼看见,不过看我儿子官运亨通,肯定是改了。” “爹!” 高升在王开旁边一声大叫,“你真是我亲爹。” 王开觉得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应该是是高升死去的那个爹。 第三十三章 父慈子孝 “儿啊,我的儿。” 一人一鬼双向奔赴,到了途中高升实在受不住他爹那半拉脸有白骨的样子,腿一软跪在地上,“爹啊,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儿啊,我也是,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想给你托梦也因为你当官托——”老鬼一怔,从亲情中回过神,上下打量高升,“升儿,你不是在京城当大官么,怎么成这样子了?” 王开在旁边做补充,“看来你给你儿子的生辰八字改的不彻底,他现在让人给撸下来了。” “什么!” 老鬼大惊,低头看着高升,“你被撤职了,为什么?” 呱呱撇嘴,“当了大贪官呗。” “贪官?!” 老鬼举手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高升扇在地上,“你竟然当了贪官!” 呱呱在旁边高兴起来。 他在市井中听到的说书故事中,贪官常见的下场之一就是让他爹狠狠地教训一顿。 “你爹我当初怎么教诲你的!”老鬼又一巴掌。 “当官要贪,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贪,就算别人知道你贪,也不能让别人拿住把柄!我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做假账不会,挪用不会,还是你不会找人替你收!” 老鬼又给他一脚,“是替罪羊不好找,还是不会吃拿卡要,实在不行你写借毛笔字高价要润笔费呢!你怎么就笨到让别人拿住把柄了!啊!” 老鬼恨铁不成钢,狠的牙痒痒。 呱呱则从目瞪口呆到了恍然大悟,他对王开说:“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亲爹。” 老鬼一顿打下来,高升终于从懵中回过神,“爹啊,不是,我不是因为贪被撸下来的。” “嗯?” 老鬼收起要打下去的一巴掌,“那是为什么?” 王开知无不言,“他让他那狐妻变成了官家的女人,然后睡了她。” “哦!” 老鬼恍然,“我说呢,我教给他的贪的本事应该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才对。” 接着,他又给高升一巴掌,“老子的坟被水灌了,墓被土埋了,在外居无定所孤苦伶仃还被杀猪的咬,以为你能好好的做一个大贪官大权臣,为咱们高家光宗耀祖,结果你跟你那狐妻玩儿这花活,还丢了官。你对得起我把祖坟迁到太平山趁风水让你当大官,对得起我吃不饱穿不暖的一番心血吗!我早让你跟那狐妻断了,她不是一个好东西,你——” 高升一直在硬挨着,听到这儿回过味儿来,“不对啊爹。” “怎么不对?” 他爹停住手,“难道你那狐妻变的还不像?那你这官被撸的也太窝囊了,享受还不享受一个好的,你跟你爹一个样。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烧纸人要么烧个假的当摆设,要么烧个能用的,你给少一对跟真的一样不能用的,你是想馋死老子?!” 呱呱这时给这对父子做出了精准的评价,“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对儿贱人。” 朱公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 高升摇头,“撤官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老鬼眨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高升站起身,“我为什么能步步高升?是因为祖坟冒青烟,祖坟的风水好啊。现在你的坟风水泄了,我的官运也就没了,所以就让人给撤下来了,你说是不是?” “胡说八道!” 老鬼怒不可遏,“明明是你精虫上脑。” “是你破了祖坟的风水!” 高升在知道这是亲爹以后,压根不带怕的,梗着脖子同他针锋相对。 “你上脑!” “你风水!” 王开见他们吵起来没完了,说了句公道话:“老高,你这就不实事求是了,就是风水破了也是你的原因,你爹呆在坟里,又不在坟外,还能自己修坟不成?” “啧啧,来之前你还说自己大孝子呢。” 呱呱趁机嘲讽,“你就这么孝顺你爹呢,你爹的房子塌了都不知道。” 他煽风点火,期待刚才父慈子孝的名场面再来一次。 “对啊!” 老鬼经王开一点拨明白过来,“祖坟泄了风水是我的原因?你要是有一天能想起你爹来扫墓,我会居无定所,你会丢官?一门心思全丢在那狐媚子身上了你!我悔啊,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应该直接让那狗郎中把那狐媚子给杀了!” “咳咳!” 王开提醒他,“你说的狗郎中是我师父。你儿子本来身子就弱,现在让你打这么一顿,差不多也快死了,要是我不出手……” “什么狗郎中,哪个狗东西说的?” 老鬼反应很快,啪的给高升一巴掌,“是不是你说的,你个狗东西!” 高升很无辜,“明明是你这个狗——爹说的,关我什么事。” 老鬼不理他,向王开谄媚的笑,“小友别放在心上,我儿的性命还得劳您操心。您放心,只要您把我儿子的性命救了,金银财宝奉上,荣华富贵也指日可待。” “爹不用了,我和掌柜的谈妥了,你只要别添乱就行。” 高升忙摆手,深怕王开狮子大开口,他现在算是见识到王开的不要脸了,但话又说回来,他忍不住好奇地问:“爹,你手里还有银子?” “你手里没钱?”老鬼反问他。 老鬼见高升摇头,嗓门抬高很多,“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贪官,手里没钱?你贪的银子呢?” 王开见高升不好意思说,替他说了:“他被抄了家,至于藏匿的黑产,让那狐妻卷走了。” 砰! 王开话音刚落,高升被踹飞出去。 “你,你,你!” 老鬼形如枯槁的手指指着他,“我,我要让你给气,气死了!” 王开忙让呱呱看一看高升,他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吊命的妖气估计不多了,再这么打下去真要出人命的,邢捕头正愁没命案可破呢,他可不能把自己送上门去找不自在。 好在老鬼知道那是自己亲儿子,脚下留情了。 高升并无大碍,他爬起来以后躲在呱呱身后,“爹,你已经死了,再气也气不死了。再说他说的也不全对,我还是藏了一些私房钱呢,数目还不少。” 第三十四章 趁风水 “嗯?!” 王开回头看高升,“那你跟我说你身无分文。” “我出京时把所有私房钱全送到蔡太师府上了。” 高升从呱呱身后伸出头,“只要蔡太师肯开口,儿子还是有起复希望的,然后等皇帝忘了或驾崩,你儿子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您那坟的风水要是再好点儿,指不定咱还能当太师呢,以后我就是高太师,讨得了官家欢心,再封您一个官当。” 官家气运缠身。 他封的官,在阴司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足以让他爹高鬼一等,让那些鬼差都不敢小看。 老鬼稍感宽慰,他问:“蔡太师那儿有消息没有?” “我让他们有消息了就传话到七侠镇,只是——” 高升吞吞吐吐起来。 老鬼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看那蔡府上办事的人不太尽心,估计是银子送少了,还得用银子打点一番,爹您要是要有银子赶紧告诉我,我去挖出来,指不定儿子明儿就能起复。”高升越说越有精神,他从呱呱身后走出来,期盼的看着老鬼。 “我有你姥姥!” 老鬼恨不得把老高给塞回自己肚子里,然后自己再生一个,“为了给你买官,老子卖了二十亩田,后来为了让你不断升迁,更是把家里卖了个干净,你把老子祖宅都卖了,就是有银子老子往哪儿埋!” “没,没银子了?” 高升见送银子无望,小心的看着他爹,“那,那怎么办?” 老鬼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你快点儿给老子修坟,修好了风水,指不定你就官运亨通了。等缓过这一阵了,你再打听打听蔡太师家的祖坟在哪儿,你给你爹搬个家,咱们去蹭一蹭他祖坟上的风水。” 高升闻言立刻有了主心骨,他高兴的应道:“好的爹。” 他们已经在畅想改了风水以后,高升飞黄腾达当上大太师,迎娶小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了。 “等,等一下!” 王开打住他们这父慈子孝的场面,“你这老头儿,还不准备下去啊。” 老鬼一脸坚定:“不看到我儿子当大官,我死不瞑目—— 他顿了顿,“死了也不瞑目!” “得,随你便。” 王开懒得理会这些,只要他从朱公子家离开就行,“这可以吧?” 老鬼刚犹豫一阵,呱呱踏前一步抓住老高的咽喉,然后盯着老鬼,一切尽在无言中。 王开给了呱呱一个欣赏的眼神。 不过呱呱估计看不见。 “老爷子,当初是你要扑朱屠,朱屠这才咬了你脸,现在你咬了朱公子一半脸,仔细说起来还是朱家亏了,你要是还在这儿无理取闹,那你儿子可就惨了。”王开微笑着说。 “姥姥!你也太卑鄙了吧。” 老鬼觉得他不是鬼,这王开才是鬼,竟然比他还可恶。他能怎么办,只能同意,要不然刚才的畅想都是奢望。 “行,我跟我儿子走。”老鬼垂头。 “慢着!” 朱公子这时候不答应了。 “王掌柜说得对,是我们朱家亏了。你扑我爹我爹才咬你,他不咬你他就死了,所以他咬你在情理之中,属于你活该。好,现在你要报复,你不去咬我爹,你咬我一个大活人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死了,脸对你没什么用,反正见不得人,可我还活着,更不用说我这张还是俊脸,半张人脸对半张鬼脸,算下来是我们朱家亏了,这事儿断然没有就这么结束的道理。” 老鬼不耐烦,“别扯那些没用的,父债子偿,我咬你在情理之中。你要不愿意了结,那可以,我继续留在你家里继续咬那半拉脸。” “好啊!” 朱公子一指高升,“那我就咬他脸,咬的他面目全非,看他怎么当官!” 王开摇头,“这不对,当贪官的一般都不要脸。” 朱公子觉得有理,“那,那我就把他咬死。” “搞什么!” 高升吓的捂住自己的脸,“凭什么咬我。” “父债子偿,你爹刚说的。” 朱公子露出白灿灿的牙,“你以后也可以咬我儿子,咱们就这么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咬下去。” 王开悟了。 这么一直咬下去,不就是吸血鬼的祖先。 朱公子还上下打量高升威胁老鬼:“你儿子现在都老头儿了,身子骨还弱,我想咬一口易如反掌。” 老鬼冷哼一声,看向王开。 王开后退一步,“你别看我,现在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这已经不是驱鬼的问题了,这属于他们的世仇,王开觉得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于是在他的袖手旁观下,两人一鬼展开了谈判。虽然老鬼和高升两张嘴,奈何朱公子是呱呱都恨不得打一顿的存在,这一人一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们还忌惮朱公子咬死高升呢。 最终,双方在经过一番对对方女性亲属的友好问候以后,决定老鬼离开朱公子的家,但高家要负担朱公子四分之三的治病诊金,算下来拢共是二十二两银子。 在王开的见证下他们签字画押写了契约书,然后因为高升现在没钱,高升又签字画押写下了欠王开二十二两银子的欠条。 王开把这张欠条收了,又让朱公子取一张纸,“既然写欠条,咱们就一起写了吧。老高你这病回去就得开始治了,我给你一个友情价,差不多四十两银子。” 高升哆嗦一下,“多少?” “四十两银子。”王开重复一遍,“不多了,你这病你知道,得用固本培元的药材,那等大补的药,去京城随便一个青楼里找个小白脸都能卖上几十两银子。” 高升知道。 他以前吃过不少呢。 他又提笔给王开写欠条,心里哀叹,想当年他当贪官时,这些药每天喝,花出去的银子海了去了,却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因为吃这药而写欠条。 “世事无常啊。” 他一声怅叹,把欠条递给王开。 “无常你爷爷,全怪那狐媚子,要不是她把钱卷跑了,咱爷俩会这么落魄?” 老鬼恨得牙痒痒。 “行了,别气了,要气也应该是我。” 王开把欠条收起来,“老高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住在我医馆打杂,我心善点一个月给他两钱银子,再把零头给他去掉,他也得给我干二十五年呢。” 第三十五章 拆骨 第三十五章 “二十五年呐。” 王开回头瞥老鬼一眼,“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 “嘿!掌柜的,你咒我是不是?” 高升不高兴了。 朱公子欣慰拍拍他肩膀,“你有这心气儿就好。我还怕你活不到二十五年后,打算等你死了我继续向王郎中付你欠下的诊金呢。” “去去,都咒我是不是?” 高升昂着头,精神抖擞满怀信心地说:“我不出一个月肯定起复,等我当官以后,你们这几十两银子就是毛毛雨,洒洒水啦。” 老鬼同样信心满满。 “不错,只要把我的坟修了,儿子你起复就在眨眼之间。” “嗯,修坟的银子呢。”王开问。 高升和老鬼的笑容僵硬在烛光下,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那是银子在远去的声音。 “哈哈。” 王开高兴起来。 “十两银子,我借给你们了!” 他又让朱公子取出一张纸,让高升写欠条画押,“咱可说好了,这张欠条有利息,还得你和你爹一起签字画押,你死了还不起就让你爹还。” 高升停笔,很是好奇,“我爹还?” 他想知道王开怎么从他爹手里弄出银子来,“您要是能弄出银子,那我不是就不用写这张欠条了?” 老鬼点头,“有理。” 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还有银子。 “身子骨啊。”王开说。 他掰着手指竖起来,“头骨,牙齿,脊椎,大腿骨,小腿骨这些骨头都能卖银子,另外像棺材板儿啊,坟包啊,坟上草啊这些在我这儿也能折合成银子。你要是还有皮成干尸了,我还得倒给你五两银子。” 老鬼哆嗦起来,看往来的眼神像看恶魔,“合,合着你要把我的骨头拆了?” “然也。” 王开催促高升快点儿写欠条。 高升不动笔。 朱公子惊讶,“老高,高爷,您不会真在想把老爷子的骨头架子给拆了吧?那您可真是孝顺,太孝顺了!” 砰! 老鬼一脚把高升踹走,“好你小子,我是不是你亲爹!竟想拆你爹这把老骨头,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 高升委屈的站起来,“是不是亲爹不得问你。” 老鬼作势又要抬脚。 高升忙站到呱呱身后,“别,别听他胡说!” 他为自己争辩道:“我愣神是在震惊掌柜的手段,骨头架子都收,那赶明儿我去乱葬岗收一副骨头架子卖给他,我不是发大财了我。” “切,想得美。” 王开潇洒的拨动一下自己的头发,引来呱呱的一阵羡慕,“你当我是冤大头呢。我告诉你,这骨头架子只能同骨头架子的主人成交,别的都不成,容易引来麻烦。” 他又催一句,让高升别磨蹭了,“还没吃早饭呢。” 高升这才不情愿的把欠条写好并签字画押。 “老爷子,来,您签个名字就成。” 王开招呼老鬼,“您可别糊弄我,这欠条写两份,待会儿我要去城隍庙烧的。” 老鬼不情愿的走过来,枯槁的手提笔签了自己名字,然后不甘心的给高升一脚,“你给老子争点儿气,老子可是把这一把老骨头都给你了。” “要不说父爱如山呢。” 王开乐不可支的把墨迹吹干,然后收起来。 “行了。” 王开指着高升手里的油纸伞,“外面白天,现在你可以钻进伞里跟我们离开了。” 老鬼见亲生儿子拿伞,心里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在进伞里之前,他提醒高升,“快点儿给你爹弄点儿吃的,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几口热乎饭了。” 高升摸了摸肚子,他也好久没吃过几口热乎饭了。 他点了点头,踏前一步把油纸伞打开,请他爹入伞。 老鬼刚要化作一缕青烟钻进油纸伞,呱呱忽然开口了,“刚才来之前,谁说这鬼是个祸害来着,哦对,是老高,还说把这祸害杀了就好,不用往回带。” “乱说什么!” 老高知道要坏事,忙斥责呱呱闭嘴,然而已经迟了,老鬼气不打一处来,又一脚把他给踹了,“敢骂你爹是祸害!我看你的孝心是变质了。” “别踢了!” 高升好歹是做过官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他梗着脖子道:“你要再踢,你当心在伞里的时候我把你……怎么着了。” 呱呱幸灾乐祸,“好家伙,这孝心真变质了。” “你敢!” 老鬼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不过他终究有些心虚,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化作一缕烟进了油纸伞。 啪! 伴着高升收起油纸伞,王开的抓鬼告一段落。 现在剩下的就是给朱公子上药了。 不过药还没开始熬,得等一段时间,正好朱公子也不想大白天出门,于是在约定晚上去医馆上药以后,朱公子送王开他们离开。 在离开之前,朱公子忽然记起高升在来前说的话,惊问:“呱呱,你是妖怪?” 王开猝不及防,若不是呱呱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王开非摔个狗啃泥不可。 他回头看了朱公子一眼,心想这朱公子脑回路也太慢了,现在才想起来,难怪一直是个落地的秀才呢。 “对呀。”呱呱点头。 朱公子吓的后退一步。 “别误会。” 王开让朱公子别害怕,“他是丑的自称妖怪。” “嘿,你——” 呱呱刚要说话,旁边的老高趁机给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话!” 高升笑眯眯的,刚才呱呱让他挨了不少打,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报复回来了。 朱公子恍然,“有道理。” 这世上在没有比这个有道理更伤人的了,呱呱气的跳出门,打着油纸伞淋着雨走了。 王开和高升向朱公子告辞以后走在后面。 高升望着呱呱淋湿的青衫,看了看自己手里藏他爹的油纸伞,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打着的完好油纸伞,他不由地感叹道:“呱呱虽然处处针对我,但知道我身子骨虚弱,还是很替我着想的。” 王开斜眼瞥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病,“呱呱是蛙妖。” “啊!” 高升愣一下,“我以为他是蛇妖呢。” 王开反问他一句,“蛇妖吃苍蝇?” 高升疑惑,“不吃吗?” “你可真是个尽职的贪官。”王开向他竖起大拇指。 高升一乐,“谢谢,当一个优秀的贪官,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高家的梦想,终于在我这一代得偿所愿了。” 第三十六章 夜哭郎 第三十六章 俩人漫步在雨中。 街上行人不少,有妇人背竹篓兜售鲜鱼,有小姑娘戴着斗笠沿街叫卖鲜花。农人牵着老牛踏着青石板在蒙蒙细雨中走过。书生怀揣几本书册沿着街道两旁店铺的屋檐穿行。一个少女打开阁楼上的窗,眺望明亮如洗的街道。 镇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多旧相识。 路过的人同王开打着招呼,王开一一回应,不时地站住聊几句,询问对方近况如何,或者对方询问王开近况如何。 在同这些人打招呼的同时,王开好奇地问高升,“看你这贪官当的还心安理得的。” “为什么不心安?” 高升莫名其妙,“凭本事贪来的银子,为什么不心安理得。” 王开服气,“你就不怕生下来的儿子没屁眼。” 高升觉得王开这话就不对了,“我至今还没儿没女呢,生个儿子就算没屁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开觉得这厮没救了。 他摇了摇头,正走着,忽见一个人站在临街店面的屋檐下,望着墙上的纸张一面读一面倒退,一不小心脚踏空从台阶上仰面栽了下来。 “小心!” 王开伸手推了这人一把,帮他稳住身子,“看着点儿路。” “谢了兄弟。” 那人稳住身子后回头,见是王开,笑着打招呼:“哟,是老王啊,好久不见,你现在是越来越俊了。” 王开眉开眼笑,“李四,你小子尽说老实话的毛病得改啊。” 王开也认识这人。 他叫李四,还有个诨名叫青草蛇李四,是镇上有名的泼皮破落户,还是破落户中为头的。他整天领着一群泼皮无赖和落魄的闲汉在镇上和京城外偷鸡摸狗。 作为一个无赖,这小子在镇上挺招人恨和怕的。 不过在王开面前,他嚣张不起来。 因为这些做偷鸡摸狗勾当的一般出没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大多还在僻静的地方,这时辰和地方人少了,但妖鬼多了,不免就沾上一些邪祟。 青草蛇李四就曾中过一次招。 那天夜里他在镇外的农田里偷菜,正忙碌时忽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李四。” 这叫声轻柔。 李四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应罢了忽然觉得不对,抬起头一看,见一个女子的脸从田埂上草丛里探出来。 她头梳堕马髻,脸含春情,脖子下在草丛晃动间还在月光下出现一抹白皙和幽深的沟壑。 李四双眼立刻瞪直了。 现在菜在他面前不值一提,草才是最重要的。 “李四。” 女子又叫一声,不拒还迎。 李四不知怎的迷了心窍,只顾着心花怒放了,压根想不到不对劲儿,屁颠屁颠了就进了草丛。接着李四就看见草丛里女子赤裸的上半身,还有蛇的下半身。 李四登时吓醒过来。 他想逃却已经晚了,那美女蛇的下半身一甩把他缠了个结实,接着上半身沿着他的身子攀援而上,一直到了胯下。 这美女蛇显然是个贪杯的。。 她要的不止是李四的性命,还有他的精元,即使因为蛇身缺少了办案工具,但这类妖怪早已独辟蹊径,自有门路让对方缴械投降。 李四一经中招,就像喝了太多的水一直撒尿似的尿个不停。 李四这时候也记起了相关的传说。 他一面惶恐,一面舒服,一面舒服,一面惊恐的大喊。 幸而王开和师父去杀猪巷快活回来晚了,正好经过,这才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他青草蛇的外号差不多就是这么来的,那个草蛇不是名词,而是动词。 后来李四大病一场,药方是王开师父开的,药是王开煎的,彼此都熟悉了,李四还知道了王开这自恋不要脸的属性。 李四在救命恩人面前还是个人,他笑着说:“改不了的老王,我这人就是太老实了,只说老实话,没得办法。” 王开见他生龙活虎的,笑骂道:“前天去大相国寺菜园子里偷菜的人里有你吧?你们也太他娘的缺德了,偷就偷菜吧还把老邢给引到柳妖地盘了,让他白挨一顿打。” 李四笑嘻嘻的,“我们也没办法,全怪老邢追的太紧了。” 接着,李四看了看左右。 他压低声音,“老王,这偷来的菜我们可先紧着你的客栈了,奈何掌柜的不收,我们也没办法。” 菜是偷来的,卖的都便宜。 佟掌柜估计觉得这菜来路不正,所以没收。 不过收不收是佟掌柜的事儿,这顺水的人情李四还是要提一提的,万一以后还有用得着王开的地方呢,这人情也能让王开抹不开面子不是。 王开是知道这群泼皮德行的。 他没搭茬,扭头去看方才让李四差点摔了的贴在墙上的纸,上面写:“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是小儿夜里啼哭不止时,人们常用的法子,街上很常见,一个路口能看到三五张。 “老泼皮,这是君子念的,你在这儿念个什么劲儿。”王开让李四有正经事儿赶紧办正经事儿去,他这无赖在这儿念这个,不仅无功,而且有害。 “老王,那你也太看不起人了,说的我有正事儿似的。” 李四撇了撇嘴,顺便还批评起了王开,“我的正经事儿对于许多人就不是正经儿,你让我去办我的正经事儿,不就是让我去给别人干坏事儿嘛,老王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王开哑口无言。 他从来没在人间见过这么清醒的泼皮无赖。 “再说写这个的也不是正人君子,我为什么不能念了。” 李四指着墙上的夜哭郎帖,“这是过街鼠张三贴的,他儿子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快把过街鼠张三给熬成老鼠干了。” 张三是泼皮破落户中的另外一名头目。 “张三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作为一丘之貉,我当然得念一念帮一帮我的小侄儿了。”李四小词儿用的一套一套的。 “得,算我多嘴,那你在这儿好好念吧。” 王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告辞了。 小儿夜里啼哭不止,绝多数是肠绞痛或者肠胀气,等幼儿肠道发育完善就好了。 有些父母是快熬过去了,却不知尽头在什么地方,然后就贴了这个,最后孩子好了,却觉得是这种帖子有了效用,而不知是自己悄然熬过来了。 久而久之,这帖也就成了许多夜啼郎的父母们紧紧抓住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