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执笔人》 第一章 守城人之死 大魏镇魔街,刑狱司。 李三思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草席上。 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枷锁,脚上铐着泛青的桎梏。 死囚的标配。 环顾四周,心态逐渐炸裂。 青色的石墙已经剥落,上面有鲜血干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昏沉的暗色成了整个房间的主色调,沉闷且压抑。 阴暗的角落里,贝塔和舒克四处觅食,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偶尔还会抬头与之对视一眼,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这是哪? 李三思面色发白,有了片刻的恍惚。 我穿越了...... 纷杂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意识中的所有防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李三思,字凤起,大魏皇城刑狱司下辖监察院里的一名深夜守城人,年仅十九。 月俸极少,只够温饱。 父母不详,是个孤儿。 十九年前,他被同样是守城人的老李头从皇城脚下捡了回来,抚养长大。 前不久,老李头重病不治,撒手西去,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监察院能够将自己守城人的职位沿袭给养子李三思。 这本不符合规矩,可念在老李头一辈子任劳任怨的份上,院长陈汉心破例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守城人虽然赚钱不多,但胜在工作稳定,且包吃包住。 在老李头看来,这便够了,足够让凤起安然度过一生了。 李三思却并不满足:“说好听点叫守城人,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没前途。”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他发现两世为人的想法竟然都一样。 现实虽然骨感,理想仍要丰满。 李三思的理想是做一个和狱神大人一样强大的探案高手,手眼通天,美女倒贴。 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城人。 为此他在每夜的守城工作中并不安分,常常玩忽职守,要么开溜回去睡大觉,要么就去秦淮河边的花船上听小曲儿。 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翻阅着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为理想而奋斗。 往日里没人去管他,只要白鹿门那边不出事就好。 每夜的守城人有两位,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叫做孙无常的同僚。 孙无常是个退休老卒,工作勤勤恳恳,有他守着白鹿门,李三思很放心。 当玩忽职守成为一种习惯,就很难改掉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一天,自己要为玩忽职守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身陷牢狱,三日后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 事情是这样的: 【半个月前,子时刚过(夜里十一点),李三思和往常一样,拜托孙无常独自镇守白鹿门,自己则跑去秦淮河放浪。按照以往的惯例,卯时一到(早晨六点),自己便要回到白鹿门和孙无常汇合,一起和前来交接的守城将士换个班,一夜的工作便算完成。】 【可不想一夜放浪形骸,李三思喝酒喝大了,直到午时二刻才醒(中午十一点半)......并且醒来的地方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也不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而是在刑狱司的监牢里......一脸懵逼的李三思唤人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守城人孙无常死掉了!】 【经调查审问过后,喝了一夜花酒的的李三思虽然靠着不在场的证据,摆脱了杀人嫌疑,却难逃玩忽职守的罪责......二人守城,他却临时走掉,并且从交待的口供上来看,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罪加一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无常的死和他有着间接的关系......刑狱司三位司长一怒之下,数罪并罚,直接给他来了个西市问斩!】 “开局就要跟我玩命啊这是......”李三思后背冷汗直流,心也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 凶手虽未找到,但是他的罪责已经定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穿越大魏,重活一世的他将要再次狗带。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不想死!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镇定下来。 他闭上眼,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此刻在他的意识画面中,已经不见了这间阴暗潮湿的监牢,而是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 这座宫殿里有无数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具象化的东西或是人,而是存储着无数特定的思想,信息和记忆。 当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记忆和思想所构建成的房间就越来越多,宫殿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所有的信息和知识都完美的储存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随时可以为己所用。 这是他思维宫殿的雏形。 当他进入思维宫殿的那一刻,局势开始有了一丝转机: 【假设问斩一事已无挽回余地的话,为了活命,自己只能选择越狱,可这需要极强的武力值......大魏朝武道共分九层楼,自己却连入门级的第一楼都未曾登上,越狱等于白给......直接pass。】 【假设自己有被放生的可能……等等!一个已经被叛死刑的人,怎会被轻易放生?】 【除非刑狱司中的某位大人物动用职权和人脉将我强行保下......但以我的身世和职位,怕是没这个牌面......pass。】 【若是我的手上掌握着足以抵消死刑的筹码呢?这个可以有!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李三思闭眼皱眉,思维宫殿中的记忆墙壁开始快速崩塌,融合,汇总,最终重组构建! 清晰的思路出现在思维宫殿的某个房间中: 【白鹿门一案至今还没有破,刑狱司的压力很大......若三天后凶手还是没有找到的话,这件案子就会被大理寺和刑部接管过去......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旦他们接管了案子,无论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刑狱司都将不复巅峰声望!并且从此很可能会被大魏皇城六部给踩在脚底下......这是刑狱司三位司长,以及正在闭关的狱神大人最不想看到的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自己能以刑狱司的名义将白鹿门一案破了的话,必然就能戴罪立功......到时候三位司长大人一高兴,不要说免除自己的死刑,便是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三思猛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狂喜……破了案子就能活命! 可怎么破? 思维宫殿虽然足够变态,但要有一定的案件信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还原案犯过程……信息从哪里来? 李三思大脑飞速转动:“卷宗或是尸检报告!只要二者其一,我便有机会复盘整个案子!” 可问题又来了,如今自己身陷牢狱,出都出不去,又哪里能弄来卷宗和尸检报告? 心态崩了啊! 李三思有些着急,三日后便要被问斩,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监牢之外那条幽长的走廊之间,忽然响起了一个幽怨的声音:“凤起啊,你糊涂啊!当夜秦淮河边听小曲儿为何不喊上我?你要是喊上我的话,就不会整夜独自劳累,以至于白天起不来床!更不会被人抓住把柄,送到这监牢里来了啊!” 声音刚刚落下,一个面相极好的公子哥便在一名狱卒的带领下,唉声叹气的出现在李三思面前。 此人身材匀称,衣服是上等的冰蚕丝绸,绣的是最华丽的滚烫金边,腰间玉带束紧,玉坠缠绕,富贵气逼人。 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风流羽扇,右手则拎着一坛子未开封的老酒,看样子是来为李三思送行的。 “开门,解开枷锁和桎梏。” 公子哥对着狱卒说道:“我要与凤起最后把酒言欢一次。” 声音很是悲痛与惋惜。 狱卒为难道:“少爷,他是死囚,这样不合规矩吧。” “叫你开就开!出了事我爹担着!” 公子哥怒斥一声,吓了狱卒一跳,慌忙打开牢门,替李三思解掉了枷锁和桎梏,随后退下等候。 看到公子哥后,李三思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他认出了此人。 陈小德,字孟浪,刑狱司司长兼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 与李三思相识于秦淮河的某次大型舞会上,二人虽身份差距极大,但因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当场结为了表面兄弟。 好兄弟,幸亏你来了! 李三思一把抱住了陈小德:“孟浪救我!” 第二章 思维宫殿的逼格 我也想救你,奈何实力不允许啊......陈小德拨开李三思的双手,叹了口气:“凤起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会请镇魔街上最好的缝尸匠,还你一个全尸。” “墓地我也给你选好了,就在城南郊外,那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很适合埋葬,到时候,我会给你烧一只花船下去,当然,唱曲儿的姑娘也绝对少不了。” “另外,碑文我也会亲自替你刻好,都是你在秦淮河两岸的风流事迹,以供世人瞻仰......至于立碑人的落款嘛,我想了很久,既然你在大魏已无亲人,那么就只能写我的名字了,上书:那些年和我一起吃花酒的兄弟——陈孟浪......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李三思说道:“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陈小德沉默了。 他放下手中的老酒,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 片刻后,他开了口,语气开始凝重:“怎么抢救?三位司长联名下的判决书,说一定要拿你开刀,以儆效尤。我爹知道我跟你关系好,特地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跟你玩了。” “可你还是来了。”李三思有些感动。 “因为我从不听我爹的话。”陈小德面无表情甩起扇子,故作潇洒。 有被孝到。 李三思没空跟他扯皮,他直入主题:“如果我把白鹿门的案子破了呢?” 陈小德一愣:“我没听错吧?你要破案?” 没错,我不能轻易狗带......李三思斜着眼睛去瞅陈小德:“怎么,看不起我?” 陈小德呵呵一笑:“当然不是!” 不是才怪!三位司长大人联手都破不了的案子,你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能破? 吃花酒,你在行,破案嘛,免了吧! 陈小德心中不屑,却又不想打击李三思,便摆出倾听的姿态:“那你打算怎么破?” 李三思神采飞扬:“我自有办法,不过你要先帮我弄到本案的卷宗。” “不可能,卷宗都在执笔人的手上,我没资格。” “尸检报告呢?” “三尺阁的术士保管,我也无能为力。” 要你何用?请回吧! 刚升起的希望又到了破碎的边缘,李三思有些心灰意冷。 陈小德看了李三思一眼,安慰道:“就算你拿到卷宗和尸检报告也没用,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可听说了,仵作开膛验尸查了一整天,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放过,可愣是没有找到一个伤口,死因不明。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白鹿门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哦?” 李三思再次振奋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陈小德“啪”的一声收起扇子,轻斥道:“胡闹!你是死囚,牢门都出不了,如何去案发现场?” 自然要靠你了,好兄弟......李三思深情的凝望着陈小德,诱惑道:“带我出去!只要我能活下来,日后秦淮河两岸的十大花魁,我全给你弄过来!”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李三思知道自己在秦淮河的名声极大,是出了名的花魁收割者。陈小德眼神一亮,内心狂喜,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我兄弟说这等见外的话作甚?莫非没有花魁,我就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吗?” “会不会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李三思内心忍不住吐糟。 陈小德也不废话,唤来狱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带他出去,你有没有意见?” 狱卒看了一眼被举到自己头顶的酒坛子,感觉到了被开瓢的危险,无奈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 陈小德拍拍狱卒的肩膀:“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说是我罩的,下次吃花酒算你一个......凤起,我们走!” 白鹿门位于刑狱司往北二十里,现在打马出发,一个时辰便能到。 可惜马厩离此太远,李三思身份敏感,不宜前去,便让狱卒牵来两头黑膘神驴充当脚力。 巳时三刻,刑狱司外黑光闪过,两骑绝尘而去。 ...... 午时三刻,白鹿门。 命案发生之后,城门已经关闭,路旁树已尽枯,黄叶凋零,皆是破败之景。 除了偶尔有刑狱司的人过来取证外,再无人敢踏足这里。 李三思拍驴赶到之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气息。 那两扇已经被贴上了封条的城门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金属的冰冷色调,仿佛在提醒着来此的不速之客:生人勿近! 大白天的都这么瘆人,到了晚上还得了? 难怪都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三思镇定心神,走向城门边的一间小屋。 那里便是守城人夜里住的地方,孙无常就死在里面。 陈小德将黑驴系在路边,不敢乱跑,紧紧跟在李三思身后往前艰难挪动。 小屋不大,几乎全屋封闭,只留着一扇窄门。 也就是说,凶手杀完人后,必须经窄门而出。 可据陈小德描述,白天守城将士过来换班的时候,这扇唯一的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将士们敲门无应,便直接破门而入,这才发现孙无常就坐在屋子里的那把摇椅上,触之已无呼吸。 密室杀人! 李三思有些兴奋,陈小德却差点尿裤子。 推门而入,年久失修的老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吓得陈小德哭爹喊娘。 一把摇椅,应该就是守城人死时坐的那把。 墙上插着一支蜡烛,室内照明需要。 角落摆着一堆木炭,取暖所用。 地上竖着根火把,城外巡查必备。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孙无常死在屋中哪个位置?” 进入查案状态,李三思开始认真起来。 “就在那把摇椅上。”陈小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死在摇椅上? 风自铁门外吹来,卷起些许灰尘,让室内光线变得更加浑浊,那把摇椅也在风中摇晃起来......就好像,现在有人坐在上面一样。 这鬼屋太瘆人了,陈小德已经随时准备跑路。 李三思却突然弯腰坐了下去! 离了个大谱! 这货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还是鬼附身? 陈小德再不犹豫,转身就要跑,李三思却忽然闭眼,厉喝一声:“关门!闭嘴!屏住呼吸!别打扰我!” 三魂丢了两魂半,还有半魂在出汗......陈小德左手抵住门,右手捂住口鼻,心里开始求佛:佛祖爷爷,观音娘娘,太上老君,镇元大仙,我是信徒,拜托保佑啊...... 铁门一关,屋内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密不透风,温度也开始上升。 看不到卷宗,更无法验尸,案发现场的布局也太过于简单,没有一丝疑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当成死者,从死者的角度去冥想,还原案发现场,或许能发现点什么......那一晚,死者就坐在这把摇椅上。 李三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眼晃动着摇椅。 现在,在他的思维宫殿中,自己就是死去的孙无常。 【深夜已至,我来替换上白班的守城将士......夜里白鹿门就会关闭,所以并不需要在外面站岗,除非有人有急事必须从白鹿门过,敲响城外的响锣后,自己才会视情况打开白鹿门......大部分时间,自己只需要待在这间小屋内取暖就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像现在一样,坐在摇椅上睡觉,直到天明。】 【可没想到,天亮之后,有人却发现我死在了这把摇椅上......我家庭和睦,婚姻幸福,领着退休工资还能被返聘回来多赚一份钱,日子幸福美满,不太会寻短见,所以可以暂时排除我是自杀。】 【可若是谋杀的话,天亮时屋子铁门是被反锁起来的,杀我的人怎么出去?】 【可能性一:那人已经有了武道八楼,甚至以上的修为,可以在空间内瞬移,进入小屋杀了我之后再瞬移消失......此想法成立但并不考虑,自己只是一个退伍老兵,没理由会得罪一个八楼高手。】 【可能性二:在我进屋子之前,凶手就已经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了机关,只要我坐上椅子便会触发机关将我杀死......可仵作验尸时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任何的伤口,当然,也不排除仵作遗漏的可能。这个世界并没有系统解剖学,仵作可能只是大概的检查一下尸体情况,结果并不精确......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三:凶手是在屋外行凶,利用动物,譬如蛇,毒鼠,或是可消失的凶器,例如冰刀,来将我杀死。等我死后,蛇鼠皆可挖洞躲藏或从常人难以发觉的缝隙溜走,冰刀亦可融化......同上,验尸时并未发现被咬或是被刀砍的伤口......同样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四:凶手杀了我之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藏在视野盲区......第二天将士们踹开铁门进来,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尸体吸引,加上屋内光线本就昏暗,所以一时很难发现角落里的凶手,他便趁此机会混入人群中......很有可能!这样的话就能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来!】 【!!!】 李三思猛然睁开眼,思维逐渐沉淀......找出半月前值白班的守城将士名单,不在名单上却出现在现场的就是凶手! “孟浪!开门!” 李三思情绪激动:“回刑狱司!我要见执笔人!” 第三章 执笔人 执笔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刑狱司的一个权力部门。 大魏朝的所有案件,哪怕已经进入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手中,被列为特等机密,最后无一例外,还是会以各种方式,被记载到执笔人所掌管的卷宗之中。 执笔人部门代表了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也是唯一可以和皇城六部相抗衡的皇家特权机构。 在大魏朝,你要是犯了罪,可能会躲得过大理寺的调查,也许会逃得开刑部的审讯,但不好意思,你一定避不开执笔人手中那支可以拨开云雾的长笔。 笔落卷宗,案子就几乎破了。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也有例外。 远的不说,就说半个月前刚刚发生的那起密室杀人案,被记入卷宗有些日子了,却还是没有破案......刑狱司上下都有些惊慌不安,这案子要是破不了,执笔人的金字招牌可就难保了。 都察院日夜蹲点,就等着抓执笔人的把柄,然后去神皇那里狠狠的弹劾一本。 大理寺和刑部更是眼红执笔人如今的权势地位,巴不得对方迅速倒台,他们好重新站起来。 尤其前不久,狱神大人宣布闭关修行武道,不再过问刑狱司的事,这让皇城六部终于看到了希望。 扳倒执笔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刚巧,白鹿门出了一个密室杀人案,至今未破......天助我也! 如今刑狱司上下忧心忡忡,都在为这件案子发愁。 李三思却显得异常的兴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案子的关键,只待验证! 他和陈小德离开了城门小屋,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一开始听说李三思要回去找执笔人的时候,陈小德是拒绝的,理智告诉他此事风险极大,不能跟着一起发疯,整不好自己要被老爹关禁闭,半年都不能去秦淮河吃花酒......可终究还是抵不过花魁的诱惑,天人交战一番后,他决定毅然同往。 陈小德安慰自己,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搏一搏,花魁进被窝。 ...... 刑狱司,内院。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取证之后,对白鹿门案件仍旧一无所获的两位主要负责人聚在了一起,准备为这个案子做最后的商讨。 再过三天,要是还破不了案的话,他们就得提前退休了。 紧迫感十足! 主审官王友德站在窗前,望着长廊边的一簇虞美人发着呆......虞美人质地柔嫩,花瓣极为单薄,本就好看,加上秋意正浓,花儿更是开得十分美丽。 可王友德此刻的心情却不太美丽。 时间过去这么久,白鹿门密室杀人案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司长大人催得厉害,皇城六部又在后面逼得紧,巨大的压力让王友德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连静心赏花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位在刑狱司中担任典尉一职的主审官很是烦躁,突然来了句:“明天一早,叫人把花簇全部铲平,本官看着碍眼。” 人要是心情不好起来,看啥都不爽。 站在另一扇窗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孤独抱剑的武道高手。 此人身上气息强大,面色极沉极冷,眸间带着几点寒意,看着是个狠人。 他叫冷长空,来自执笔人部门,负责本案的追踪和抓捕。 可惜这案子始终没有眉目,以至于冷长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心情同样不美丽。 “不用等到明早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铲平。” 冷长空突然开口,随后拔剑一寸,一道雪白剑芒默然惊起,晃的王典尉眼疼,忍不住转过头去。 等他再次望向长廊边时,虞美人已经尽数凋零,变成残花一片。 长廊两侧,留下无数道剑痕。 我就随便说说的啊!这么美的花,就这么毁了!你这粗鄙的武夫……王典尉一阵肉疼,表面上不动声色:“冷大人好快的剑,可惜没能用在这件案子上。” 言语间几多嘲讽。 冷长空毫不示弱,他漫不经心说道:“我倒是想用在案子上,那也得王大人先找到凶手才行......您是不是忘了,这次的白鹿门一案我们执笔人只负责抓人,寻案搜查,主审追凶,可都被你们三尺阁包揽过去了。” 刑狱司中一共有三个部门,分别是监察院,执笔人,三尺阁。 监察院职责繁多且杂,除了日常监察作用外,所有后勤,外交,内务,包括刑狱司地牢的管理,都是他们负责。 执笔人主探案,三尺阁主审案。 这两个部门原本应该相辅相成,协力合作才对,可因为近年执笔人屡破奇案,声名愈盛,风头完全掩盖过了三尺阁,导致统管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有些不满了。 他觉得三尺阁不能再继续隐于幕后,而是要走向台前,保持高调。 所以这次的白鹿门一案,他力排众议,打破刑狱司多年传统,将案子整个包揽过来,探案审案一把抓......以他的预想,等找到杀人凶手后,执笔人跟后面抓抓人就好了。 本计划着三天破案,来个一鸣惊人。 可没想到半月已过,案子毫无进展。 赵司长有些下不来台了,拍拍屁股甩个锅,把案子交给了手下的王友德。 可怜王典尉接过了这个烫手案子,破又破不了,丢又丢不得,捧在手上烫的死去活来,也只能自认倒霉。 本就满心烦躁的王典尉听到冷长空的话后不由冷哼了一声,很是恼火:“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三尺阁跟执笔人?这案子要是破不了,司长大人可以明哲保身,你我两枚炮灰,可都得卷铺盖回家!” 气抖冷! 王典尉脸色铁青,他端起桌边的青瓷茶碗,细饮一口,余温不在,茶水跟他的心一样冰凉。 冷长空神情微变,稍显凝重。 他知道王友德所言不假,案子虽是三尺阁负责,跟执笔人没有太大关系,但若是最终没能破了,被皇城六部看了笑话,砸的可是刑狱司这块大招牌。 而执笔人作为刑狱司的头号门面,受到的影响肯定也是极大。 到时候自己和王友德可不就得背个大锅? 事到如今,勾心斗角已然无用,抓紧时间商量案情,早点把案子破了才是关键。 “查了这么久,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冷长空将心绪放平,抱着长剑走到桌前,也想喝杯凉茶,可又觉得放下剑后丢了高手风范,便又作罢。 他看了一眼王典尉,问道:“仵作的验尸报告里怎么说的?” 王典尉心态炸裂,他一拳锤在了桌面上,铁色铁青:“提起来就让人生气,这一群酒囊饭袋,给了他们足足一整天时间验尸,结果却连个屁都没验出来!” “嗯?” 冷长空有些意外:“死者身上找不到伤口?” “这正是本案离奇的地方。” 王典尉眯起眼睛,平复情绪,狭长的细眸间透露着凝重:“不仅没有伤口,剖尸检查时,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而且据当日的守城将士说,他们破门而入发现死者时,死去的守城人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似乎死的十分安心。” 如此古怪……冷长空回忆着卷宗中的内容,突然说道:“会不会真的如卷宗中记载的那般,白鹿门一案并非人为。” 并非人为,自然就是有鬼怪作祟。 这也是查案至今,三尺阁对这个案子给出的最大猜测。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鬼怪存在的。 而且它们一般都是在夜里出没,杀人从无缘由,并且也可随意穿越地形,密室杀人什么的,那都是小儿科。 只是一般的鬼怪根本进不了大魏国门,而那些成名的千年老妖怪,基本上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而来大魏冒风险。 所以猜测始终只是猜测,无法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 王典尉叹道:“三尺阁的术士一早便去城门小屋看过,并无鬼怪妖物的活动痕迹,所以硬要把凶手归结到鬼怪身上的话,怕是有些牵强了,皇城六部的人肯定也不答应。” 唯一的线索至此便也彻底断了。 太难了! 冷长空倒吸了口凉气,感觉无解。 执笔人部门中分工十分明确,追凶和探案,往往由不同的人负责。 他只是一个武夫,说好听点,是名剑客。 追凶杀人,他可以。 要说起探案,可就差点意思了。 真正的探案高手,藏于执笔人的幕后。 可是白鹿门一案他们却无法参与进来,因为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不让。 赵司长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将白鹿门一案包揽过来,就绝对不会再让执笔人中的探案高手帮忙,要不然的话,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这也是此案一直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若是早点将案子交给执笔人来管,可能早就破案了。 王典尉有些头疼,怎么就摊上赵怀远这么个混账司长? 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十年光阴才爬到了三尺阁典尉的这把椅子上,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案子便又要被赶下去? 恨啊! 冷长空依然抱着剑,看上去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若是因此案无法攻破而被辞退,自己该何去何从? 仗剑走天涯,还是回家玩泥巴?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在执笔人中待得快活啊......里面的人都很厉害,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实在不想走。 难啊! 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二人沉默着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和不安。 他们的心,就和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一样,凉凉。 ...... “凤起,你给我透个底,这案子你真有把握吗?” 陈小德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眼看就要到了,他忽然又担心起来:“如今整个刑狱司都被白鹿门一案整的焦头烂额,大家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可受不得刺激。”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行,就乖乖的回牢里呆着吧,别连累我......被砍头之前记得把泡花魁的秘诀告诉我。 李三思使劲儿的抽打着驴屁股,恨不得一步八百丈。 闻言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一会儿见到了执笔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人前显圣!驾!驾!” 黑膘神驴惨叫着加快速度。 这家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小德心中纳闷,努力跟上李三思的冲刺速度。 他盯着李三思的后脑勺,忽然迎风大叫道:“我听老爹说,这次的案子被三尺阁抢过去了,执笔人并未参与,就算你有把握破案,要找的也应该是负责本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才对。” “吁!” 李三思一个急停,差点跟陈小德来了一个对撞。 “三尺阁不是专门负责审案的?怎么管起探案的事了?” “这我哪知道?我可跟你说哦,王典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惹到了他,那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要不,算了?” 陈小德还在试图劝说李三思,趁早回头是岸吧! 李三思不为所动,转口问道:“怎么牵上王友德这条线?” 以他的身份,平日里见王典尉一面都难,更别说与之探讨案情了。 真的是不怕死啊......陈小德叹息一声:“我来想办法。” “......” 闲话声中,黑驴再度奔走。 很快,刑狱司的大门便映入眼帘中。 第四章 击鼓求见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 李三思昂着头,望着身前那面足有半人高的赤红重鼓沉默了很长时间。 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野风匆匆过,将李三思惊醒。 他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提醒道:“这鼓要是敲响了,就必须要有冤情在身,若是无冤乱敲鼓,后果是什么样,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三尺阁沉冤鼓,一般人敲不得,一般的案子更敲不得。 自建阁以来,这鼓也不过响了七次而已,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有着惊世大冤情。 若是敢无冤敲鼓,那就拜拜了您嘞,准备好后事吧。 曾经就有人喝酒喝高兴了,玩嗨了,跑到三尺阁府衙外拿头去撞沉冤鼓。 听到鼓声后,当时正在床上耀武扬威的三尺阁赵司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自家小妾的肚皮上爬了下来,连夜升堂断案。 结果发现击鼓者无冤可诉,只是喝大了,气得赵司长火冒三丈,骂了声头真铁,当场就让三尺阁的术士把那个人的头给炼化了,连渣都没有剩下。 李三思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对刑狱司中的诸般禁忌之物很是敏感,这沉冤鼓就是其一。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以见陈小德带自己过来敲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刁民想害朕! 果断拒绝! 陈小德白了李三思一眼......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谁又原意来到这里冒风险? “以你如今的死囚身份,想要以破案为缘由去见王典尉,几乎不可能,也许没等见到他,就被人给抓回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了。” 陈小德说道:“可若是击鼓鸣冤的话,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不管你是何身份,地位如何,哪怕是个死囚,王典尉都必须出来见我们一面,甚至连赵司长都有可能出来......为世人沉冤昭雪,不分贵贱,这便是三尺阁设立沉冤鼓的初衷。” 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可以啊,陈孟浪!关键时候还是靠谱! 只要能见到王典尉,冒一次险似乎也值得。 李三思眼神一亮,他一把将陈小德扯了过来,推到沉冤鼓边上:“你来敲!” 啥子?......陈小德瞪大了眼,满脸疑惑。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与沉冤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劝道:“凤起啊,你反正已经是个死囚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你来敲吧。我就不一样了,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可不能出事。” 李三思拽住了陈小德的衣袖,提醒他:“你爹是刑狱司司长,没人敢动你。” “可他和三尺阁的赵司长关系很不好,去年俩人还干架来着。”陈小德可不傻。 “本想着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既然你不愿意,只能我自己来了。” 李三思先是表示遗憾,随后潇洒一笑:“今日过后,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都将传唱起我李三思勇敲沉冤鼓的英勇事迹。话说回来,那几位娇滴滴的花魁们,可不正是喜欢我这样有骨气的人吗?” “凤起且慢!说起骨气,我陈孟浪怕是未必会输给你。” 陈小德听到花魁两个字,腰杆子瞬间硬了起来。 这是他一生的软肋。 他按住李三思,缓缓走到沉冤鼓前,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自己能破案?” 李三思目光坚定,毫不犹豫:“你尽管敲!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再信你一次......陈小德将羽扇别进玉带中,拎起重鼓旁边的两根大木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屈肘,横臂,落锤......沉闷的鼓点开始很慢,随后节奏渐起,瞬间加快密集,似轰隆隆的雷鸣之声,将沉睡许多年的三尺阁府衙彻底惊醒! “何人击鼓鸣冤?”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小德吓得手一抖,木锤差点落地。 李三思前进一步,挡在了陈小德面前,沉声道:“继续敲!” 雷鸣声继续。 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李三思面前,冷漠脸,无情眸,眉心一点金光,似开了天眼。 是三尺阁的术士! 传闻中可以搬山移海,只手摘星辰的存在。 “监察院的死囚?” 术士的冷眸穿过李三思,落在敲鼓的陈小德身上,声音似极寒冰雪:“你们不懂沉冤鼓的规矩?” 击鼓有冤,说来听。 无冤击鼓,便去死。 强大的压迫感自术士身上传来,犹如重山当头而落。 陈小德脸色苍白,双锤终于掉落,人也跪在了地上......乖乖,三尺阁的术士果然霸道! 李三思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两世为人的他,有着足够强的意志力,面对术士的精神压迫,他虽无法还击,却也能勉强抵抗。 白衣术士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死囚竟然能扛住自己的强大威压。 莫非是个登堂入室的武夫? 心绪刚起,术士冷眸微挑,眉心金光便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一触即退,有些失望......只是一个连武道一楼都未曾踏入的匹夫。 术士摇摇头,纯当李三思是侥幸。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开口道:“有冤否?” 陈小德内心害怕到了极点,敲鼓的是自己,这最不讲理的白衣术士该不会直接把自己给炼化成渣吧? 这事可不是没发生过。 实在不行,只能搬出自家老爹来挡枪了。 李三思却毫无所惧:“无冤可诉,来此击鼓,只是想见王典尉一面。” 术士面无表情摇摇头:“既然无冤,还见王典尉作甚?且去死吧,监察院那边,我会去报备一声。” 完了!陈小德哀嚎一声:“我爹是司长!” 术士不为所动,他稍稍抬头,一道杀意漠然惊起,携风暴狂涌而至。 生死之际,李三思突然开口道:“白鹿门的案子,我能破。” 空气在此时凝滞。 那一刻,风暴骤停,天色瞬间明朗。 杀意也在刹那间退去。 陈小德浑身冷汗,感觉绝处逢生。 白衣术士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 内院。 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已经被下人撤掉,重新换上了滚烫的两杯。 王典尉和冷长空却再没心思去喝了,商讨半天,一无所获,还喝个屁的茶! 急得上火! “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求助于执笔人了,都是自家人,他们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冷长空把剑抱紧,哪怕再紧张,他依然面不改色:“此案已经拖得太久,再折腾下去对我们刑狱司的名声影响极大,必须速战速决。” 王典尉当场拒绝:“绝对不行!赵司长明确发过话,此案绝不能和执笔人扯上关系!否则的话,他一世英名尽毁!” 赵怀远有个屁的英名......冷长空心态炸裂,他绷不住了,怒斥道:“这个赵怀远的脑子被驴给踢了?难不成个人的荣辱比刑狱司的名声还要重要?哼!莫非以为狱神大人闭关后,就没人能治的了他了?” 还真没有......王典尉摆摆手,叹道:“这话跟我说没用,得让赵司长听到才行,要不,我安排你俩见一面?” 冷长空脸一沉,没去接话。 他只是执笔人里的打手,一介武夫,赵怀远却是三尺阁的司长,位高权重。 虽不在同一个部门,不受对方的管辖,但毕竟差着等级在,有些话,背后说说,稍微装下比就行了,当面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做人嘛,眼力见儿必须有!尤其是在官场上。 气氛有些尴尬,沉默再次来袭。 最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 忽然,窗边一道白光闪过,白衣飘飞的术士幽灵一般出现在此,将沉默打破:“大人,白鹿门的案子,有人给破了。” 一来就是王炸! 冷长空眼中剑光一闪,抱剑的胳膊紧了紧。 王典尉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后又觉得失态,重新板起脸:“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术士说道:“破案的那人叫李三思,是他亲口所说,为求见大人,他敲响了沉冤鼓。” 敲响了沉冤鼓? 王典尉陷入沉思,“看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莫非真的破了案?” 王典尉内心焦急,却故作镇定。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对各种场面应对自如,心态亦能稳住。 他终于再次端起了桌上的青瓷茶碗,茶水已温,口感正好,小饮一口,将茶叶吐出,这才问道:“李三思何许人也?” “监察院的一名死囚。” 术士开口,见王典尉皱起眉头,似是没印象,便又补充了一句:“您忘了?就是案发当夜,玩忽职守,去秦淮河的花船上快活了一夜,后被判了西市问斩的那位年轻的守城人。” “哦?是他?他不是被关在监察院的大牢里?如何能来到三尺阁?” 王典尉沉吟片刻,不再淡定,大声道:“带他进来!” 术士点点头,眉心金光一闪即逝,天眼顿开,照出了一个身穿囚服的身影。 第五章 主观推理的真相 李三思有些忐忑。 刚刚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白衣术士的消息,却突然被一道金光裹起,天旋地转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内院。 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场间有三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惹。 白衣术士静默在窗前,依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像是在写着“还钱”俩字。 李三思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 抱剑耍酷的那位汉子是谁?看他身上穿的黑色制服,莫非来自执笔人? 难怪,好强的剑气! 那不用说,坐在高堂大椅上的那位大人一定就是白鹿门一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了。 冷眼黑脸,气息沉稳,好大的威风! 陈小德说的没错,看着脾气确实不大好的样子。 “罪囚李三思,叩见几位大人。” 下意识的观察完毕,他便快速跪下,礼数做足,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王典尉微微昂首,面相威严,稍一摆谱后,他沉声问道:“李三思!你何故越狱?又何故敲响沉冤鼓?你可知道这样做,够你死上八百回了!” 不愧是三尺阁的头牌主审官,善于攻心......先不提案子的事,把你的情况给我交待清楚了先,让你知道自己此刻处境的艰难。 一般人心里已经承受不住,接下来将会完全陷入被动局面。 李三思有思维宫殿傍身,意志强大,对这一套心理施压完全无感。 他丝毫不慌,直接进入主题:“大人,罪囚侥幸,已经破了白鹿门之案。” 此话一出,内院惊寂了半息。 李三思细心的察觉到,穿黑衣的抱剑汉子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不自觉散发出的剑气也锋利了三分。 是个莽夫......李三思简单做出评价,此人剑气虽强,心态却并不稳重,脑子估计也不太好使。 倒是王典尉确实有几把刷子。 明明对此案无比焦急上头,此时却依然能保持淡定,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定力够强。 “哦?” 王典尉捧起渐凉的茶水,沾湿自己稍显干燥的嘴唇,漫不经心问道:“案发之后,你便被关在了监察院的大牢里,对本案详情可谓一无所知,如何能破案?” 他放好青瓷茶碗,左手提着杯盖轻轻敲打着茶碗的边缘,焦急的心态渐渐平息。 一方面是多年官场的经验和习惯让他本能性的保持定力,并不急着追问案子真相。 一方面他确实也有些好奇。 李三思如实说道:“来此之前,我去了趟白鹿门,勘察了案发现场之后,已经基本掌握凶手是如何进行密室杀人的,接下来,只要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就能顺藤摸瓜,将凶手找到。” “叮!” 王典尉猛地将杯盖扣上,他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来,一对冷眸无比威严,狠狠的瞪着李三思:“我警告你,若是敢拿白鹿门一案开玩笑,或是有半句假话,不用等到三日后西市刑场问斩,本官当场便可叫你形神俱灭!” 急了急了......李三思神色不变:“大人放心,若罪囚不能破案,甘愿受死。” 一个字,稳!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他坐了回去,重新审视起李三思来。 年纪不大,性子却极其沉稳。 虽是死囚的身份,但来到这里面对自己的强大气场依然不露胆怯,不卑不亢的姿态让他显得尤为自信。 相比较之下自己反而是有些心乱了......唉,官场多变,这种心态可是大忌,得反思。 再仔细看,此子模样也很不错,若是他真的有本事破了案子,倒是可以......呸!我在想什么? 心绪尽回,王典尉恢复如常,继续保持着威严的姿态:“那就给你个机会,说说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不过本官有言在先,若发现你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捣乱,那本官定然叫你......” “形神俱灭!”李三思笑了一声:“大人,我懂。” 算你识相!王典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赞叹,“身负死刑却依然能谈笑风生,看来他确实有破案的把握。” 积压了半月的沉重心思终于在此刻放松了一些。 李三思却又突然来了句:“大人,若罪囚破了案子,是否不用再回到监牢之中?” “当然。” 王典尉淡淡道:“还会有赏。” 成了! 李三思不再耽搁,神情瞬间认真起来,正式进入破案状态: “罪囚去白鹿门小屋查探过,发现小屋内的那把摇椅依旧保持完整,并无任何破损,屋内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王典尉点点头:“没错,卷宗中也是这般记载...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孙无常的死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以至于都没怎么挣扎,就很快死在了那把摇椅上。第二种,凶手有着无比可怕的武道修为,死者连与之争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轻易杀死......敢问几位大人,这两种情况,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破案就像教人做题,不能只告诉答案,而是要让人知道做题的步骤。 动脑,思考,参与,才能更容易理解整个案子的过程。 抱剑沉默许久的冷长空终于摆脱了知识盲区,触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如此小的屋子,想要在无声无息间杀人,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最后还能穿过密室从容离开的话,那么凶手,至少要有着登上八楼的武道修为。” 武道八楼,便可以在空间内进行瞬移,穿越障碍物什么的不在话下。 李三思当场拍起马屁:“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所以......” 他准备给冷长空更多的表现机会。 “所以,杀人凶手就是一位可怕的八楼高手!” 冷长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直起身子,陷入沉思:“这样的话,事情便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得赶回执笔人,请司长大人定夺!” 李三思差点晕倒...此人脑子果然不太好使。 好在王典尉及时把话题接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守城人,退伍老卒,如何能和一位八楼高手扯上关系?冷长空,你不要再说话了。” 说走就走的冷长空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愧是来自执笔人,心理素质极其强大,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也能保持面色不变。 他抱剑回到原地,继续沉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人英明!” 李三思由衷赞叹了一声,继续诱导:“既然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那我们就回到第一种情况,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那么问题又来了,面对凶手时,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 这下连王典尉都有些费解了,他板起脸来:“别卖关子,继续说。” “因为凶手是孙无常认识,并且很熟悉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熟人面前,他自然会放下所有的防备,从而给凶手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三思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他开始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诸位可以暂时闭眼,想象一下这样一副画面,深夜小屋中,孙无常将门锁死,独自坐在摇椅上休息取暖,这时,有人敲门了,听声音是位熟人,所以他才打开了门,邀请他进来...深夜熟人来访,相谈必然甚欢,很快,孙无常就彻底放松下来,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熟人,其实早就已经对他起了杀意,就在他心神最放松的某个时间点上,熟人出手了......” 声音突然止住,画面也在此时定格,接下来的一幕,自行脑补。 王典尉头皮发麻,他睁开眼,神情凝重:“谁会是死者最熟悉的人?” 冷长空突然智商上线,忍不住开口:“无非就是家人或同僚。” “案发之后刑狱司第一时间去到孙无常家里了解过情况,他的所有家人当夜都在家中休息,并未出门,并且,他们也没有杀人的动机,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家人。至于同僚嘛......” 王典尉望向了李三思,稍有不齿:“案发之夜你去了秦淮河吃花酒,醉了一整夜,同样不可能。” 本已打通的思路再次走进了死胡同。 李三思却面露微笑,胸有成竹。 他缓缓抬头,眼神清亮如水,在他的思维宫殿中,那一条死胡同早已被打通:“大人,孙无常的同僚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负责白班的守城将士!” 白鹿门的守城工作简单明了,实行两班倒制度。 白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以需要较多的人力,往往十人左右......这十人都是年轻小伙儿,且是正规军。 深夜城门关闭,人声静默,所以待命即可,只需两人看守,且大都是老卒......李三思沿袭了老李头的职位,是个例外。 王典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就是监察院所属的守城将士?” 李三思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只是杀人动机尚未明确,这一点,等抓到凶手之后一审便知。” 跟着李三思的思路走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但王典尉仍有疑惑:“可他是如何走出密室的?” 这也是本案最离奇的地方。 李三思神秘一笑:“事实上,凶手整夜都藏在密室中,并未离开。” 一句话,让场间几人心中升起寒意。 王典尉沉着一张脸,提醒到:“案发次日,守城将士破开小屋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死去的孙无常一人,这如何解释?” “因为在换班的守城将士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杀死孙无常的那位守城将士已经从门后的暗影中走出,悄悄混入了同僚队伍当中!” 李三思声音变大,语气也急促起来:“当时气氛紧张,众将士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孙无常吸引过去,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和他们穿着同样制服的潜伏者,正装作自门外刚刚进来的样子,和他们一样,当起了一名看客!” 这,便是密室杀人的真相! 第六章 消失的第十一人 一片死寂,无人说话。 李三思不动声色抬起头,打量着王典尉和冷长空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们此刻都很震惊。 意料之中的事! 三尺阁用了半个月时间都未曾破掉的密室杀人案,被自己三言两语轻松瓦解,搁谁谁不迷糊? “大人?” 李三思试探着问道:“罪囚能否起身?” 来时便跪在这里,双膝有些顶不住了。 王典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 冷漠的眼神逐渐柔和。 李三思的推理思路虽然大都是主观的臆断,但自己从头到尾听下来,却找不到任何可供质疑的点...合情合理,并且在逻辑思维允许范围内的想象,往往都接近事实。 这案子基本上算是破了......王典尉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自己终于可以给司长大人一个交待了。 典尉这个位子依然可以牢牢坐稳! 心情大好的王典尉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威严形象:“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事实是否如此,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判断。” 先简单肯定,再持保留意见,以免最后弄巧成拙......能坐上三尺阁典尉的位子,果然不是简单角色,做事滴水不露不说,这定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这就叫专业! 李三思心中腹诽片刻,迅速低下头:“大人所言极是!接下来,只要找出案发次日当班的十位守城将士的名单,对其仔细询问,并且逐一排查,互相指认之后,不在当班名单里,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就是凶手!” 王典尉看了一眼静立在窗前,随时待命的白衣术士:“速去监察院,带着我的口谕找陈院长,让他把那十个人交出来,另外再给你半天时间审问,必要时允许动用望气术,但切记不可对将士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结果出来后速来见我。” “诺。” 简单回答,声音随着一袭白衣迅速消失在窗前。 不是说只有登上八楼的武道高手才能够瞬移?难道三尺阁的术士就是这种层次的高手? 李三思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因此有些疑惑。 “啪!啪!啪!” 突然掌声响起,打乱了李三思的思绪。 只见冷长空终于松开了怀里的那把长剑,将其夹在腋窝下,鼓掌走到了李三思面前,感叹一声:“果然英雄出少年!李三思是吧?有没有兴趣跟我后面练剑?” 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大有提携之意。 咦?这是想招揽我的意思? “敢问大人是否来自执笔人?”李三思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低声询问。 “没错,执笔人追凶组小队长,冷长空......怎么,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冷长空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神秘而稳重。 “在下只是猜测。”李三思如实回答,随即试探着问道:“跟在您后面练剑,是否就等于加入了执笔人?” 若是可以加入执笔人,那便可以考虑下,要是不行的话,那便算了......剑不剑的无所谓,主要李三思担心对方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个嘛......”冷长空有些为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是没有可能了......李三思收起期待,露出一丝遗憾:“在下自小晕剑,实在抱歉。” 委婉的拒绝,希望对方不要翻脸。 “晕剑?还有这毛病?”冷长空竟信以为真,他同样表示遗憾:“可惜了,你很不走运,失去了成为一名剑道高手的机会。” 他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啊......李三思坐实了对冷长空的主观印象。 “不过,既然今日你破了白鹿门之案,我便承了你一份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我绝不推辞。” 冷长空丢下这句话后,便将长剑重新抱紧,走到窗前继续扮演孤独。 本想着授剑为报,可既然对方与剑无缘,那便只能作罢。 王典尉高坐大椅之上,将李三思的表现尽收眼底。 此子心思缜密,思维敏捷,说话极有艺术和分寸,尤其对破案之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见解和独到之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主动拒绝了冷长空的邀请!要知道,冷长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那一手重剑术,却是相当可以的。 说明他意志坚定,不会为了眼前利益而失去本心......这样近乎完美的一个人,就是上天为三尺阁而准备的! 等白鹿门之案结束,自己便要上书司长大人,将其招揽进来! 凭借此人,或许可以弥补三尺阁探案能力不足的劣势,从此多出几分与执笔人分庭抗礼的底气来。 心中已有计较,却没有丝毫表露......王典尉继续保持定力。 他沉稳而坐,眼神没有继续停留在李三思身上,而是随意的望向窗外,静默或是思考。 偶尔也会端起桌上青瓷茶碗里新倒的热茶细饮一口,慢慢品味。 沉默等待着最后的审讯结果。 ...... 不过一个时辰,窗前白光闪过,白衣术士便已回来。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些,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白衣术士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比此前浩瀚许多,显然是刚刚动用了望气术,余威尚未散去。 三人同时望去,气氛紧张。 “如何?”王典尉再饮一口热茶,压下不安,沉声问道。 冷长空也站不住了:“凶手呢?怎么没看到你带过来?” 李三思虽信心十足,但此时却也突然紧张起来,有种等待考试成绩揭晓时的局促感。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王典尉将青瓷茶碗猛地扣在了桌子上,怒道:“有屁快放!” “案发次日的十位守城将士已全部找到,在下一一校对,仔细审查盘问后,并未得到第十一人的任何线索......他们在口供中明确表示,破开小屋的时候,在场除了死者孙无常外,只有他们当班的十个人。” 白衣术士声音渐沉:“我动用了望气术,他们没有撒谎。” 只有十个人?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出来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李三思此前的所有推理思路将要全部作废! 冷长空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终究还是自己错付了。 王典尉转过头,望向李三思,眼神再次变冷。 “不可能!” 李三思紧紧盯着白衣术士:“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你确定他们还能记清楚身边站着多少活人?”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若是只有一人这么说,尚有疑虑,可十人口径一致,那就绝对假不了。而且,守城将士当日点卯,人数也确实只有十人。” 无解! “李三思!” 王典尉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以为对方是个探案天才,却不想只是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 心情一落千丈的王典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场就要让其形神俱灭。 为官之道,果然翻脸无情。 白衣术士忽然开口:“大人,他现在听不到你说话。”“嗯?” 王典尉深吸一口气,吊着满腔怒意走到李三思面前,发现对方竟然是闭眼的状态。 竖子!怎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无礼?! 冷长空抱剑而来,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在睡觉?” “不,他在冥想。”术士平静开口:“我想,他应该是在复盘整件案子。” 王典尉怒道:“还复盘个屁!把他给我叫醒!” “我尝试过了,无法做到。” 术士的声音逐渐复杂:“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 什么?! 二人同时望向身前的白衣术士,满脸震惊。 开什么玩笑?素以神念无敌而著称的三尺阁术士,竟然会叫不醒一个小小守城人? 冷长空有些难以理解......这小子看似平平无奇,怎会拥有比术士还要强大的神念? “要不,再等等看?”白衣术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发现王典尉已经一言不发坐回到了高椅之上,手捧着青瓷茶碗,若有所思。 ...... 暗夜笼罩下,李三思走进了思维宫殿,在某个房间中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个房间的布局,摆设,简单陈列的几样东西,都和白鹿门的那间小屋一模一样。 思维中的复刻版。 而最重要的那把摇椅,此时就在小屋的最中央,随着门外吹来的冷风轻轻摇晃。 李三思将那扇窄门关了起来,随后坐上了那把摇椅,闭眼沉思的那一刻,他再次回到了案发时的那一晚……这一次,他是上帝视角: 【深夜小屋中,那扇窄门被反锁住,将刺骨的寒风抵挡在外......独处的老卒放下了城外巡查用的火把,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点起了昏暗的烛火,然后就坐上了摇椅,借着地上那一堆木炭燃尽的火星取暖......一夜的疲累让他脑海空空,靠在摇椅上很快就昏睡过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睡觉的那一段过程中,小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凶手最终大概率还是会定位在守城将士身上,可为什么第十一位守城将士会消失不见?】 【问题到底出在哪?】 摇椅上的李三思皱起了眉头......记忆,信息,以及所有的知识在思维宫殿中不断的重组,汇聚,复盘,将那一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模拟了无数遍,却始终找不到更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一定有什么让我忽略了的东西......案子是一个整体,当杀人动机和作案手法都暂时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仅从案发现场的勘察便主观推断出案件的最终真相确实太过于草率。虽然我对自己的推断有着极大的自信,但从结果上来看,自己似乎还是错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 【按照自己的推断,密室杀人的可能性有很多种,现在只不过排除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一种,还有机会!】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仅仅依靠还原出来的案发现场来做推理已经远远不够了,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线索从哪来?】 【......】 黑暗的小屋里,李三思睁开眼,从摇椅上起身,稍作停息后,他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窄门,一步跨出了自己的思维宫殿。 白衣术士心有感应,眉心金光微起,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回来了!” 冷长空和王典尉同时看来,目光炯炯,隐有期待。 李三思平静与之对望,大声说道:“大人,我需要对死者进行尸检!” 第七章 尸检 尸检? 王典尉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面露威严:“你又想搞什么名堂?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我只是想破案。” 李三思正色道:“破案是一个不断求证和摸索的过程,需要大量的计算和丰富的想象,以及无数线索及证据的支撑,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可能会面临很多次失败,但正是这些失败,能让我们将一些错误的思路逐一排除,从而更近一步的接近真相。” “我承认在之前的推理过程中加入了太多的主观判断,并且缺少实际的证据支撑,但您不可否认,我的思路和断案过程其实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咋滴,我还得表扬你?王典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心里其实勉强接受了这些说辞。 冷长空感慨一声:“这口才不去当官可惜了,日后和皇城六部的人吵架时可以考虑带上他,感觉可以单挑三位谏言官。” 他抱紧长剑,打个圆场:“尸检报告我一会儿让人取来......” “不必!” 见冷长空露出意外神色,李三思当即解释道:“仵作的验尸结果我大致了解过,简单概括,就是没有任何伤口,这样的尸检报告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要亲自验尸!” 思维宫殿里装着一整本的系统解剖学,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了。 “啪!” 王典尉再也忍不住,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李三思直接开骂:“混账东西!你当你是谁?死者的尸体是你一个死囚想看就能看的?方才你破案失败,浪费本官那么多的时间,本该当场叫你形神俱灭!如今既然给了你再活三天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住,切莫再自误!” 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李三思吐糟完毕,便迅速低头,表现出惊慌的姿态。 装作被王典尉的气场所震慑的样子。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火上浇油,要不然可就真的要让自己形神俱灭了。 冷长空毫无眼力劲儿,强行插嘴:“尸检完毕后,你有把握能破案?” 完全不理会王典尉能够吃人的眼神。 李三思偷偷瞄了一眼,再次低头:“保守一点,九成把握。” “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 “必须说!三天之后,大理寺和刑部便要带人与我们在白鹿门商讨此案,若到时候你还是没能破案,被他们接管过去,我们怎么下台?” 冷长空又一次智商在线。 三天后我就要奔赴西市刑场了,还管你们?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手指:“那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会给两位大人一个交待。” 冷长空望向王典尉:“主审官大人,你怎么看?” “你还知道我是主审官?” 王典尉饮了口茶,摆谱片刻,怀疑中带着点傲娇:“你还敢信他?” 难不成信你?这都半个月了大哥,一无所获......冷长空叹道:“要不然的话,我只能回去找执笔人搬救兵了,无论如何,刑狱司的招牌不能砸我手里!” 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刚准备拍桌子发火,却见冷长空突然放下了怀里的剑......要来横的? 白衣术士往前走了一步,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洒落,他盯着冷长空的那把剑:“你最好不要冲动。” 落剑而不拔剑,还可以商量。 王典尉忽然起身,满脸怒容,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三思夹在中间,苦不堪言,计算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该如何跑路。却突然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王典尉正盯着自己,满脸威严:“你要记住,你不是为了刑狱司破案,而是为了自己那条命!三天之后,是去西市刑场,还是去白鹿门,你自己看着办。” 终究还是妥协了。 “罪囚明白!”李三思应了一声,随即给了冷长空一个感激的眼神......此人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眼光似乎还不错,知道我是个人才。 “带他去殓尸房。” 王典尉坐了回去,吩咐道。 白衣术士轻轻点头:“诺。” “等等!”李三思脚趾抠地,硬着头皮说道:“罪囚还有一个请求。” 白衣术士眼神警告,你小子差不得了。 “说说看。”冷长空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李三思迅速开口:“罪囚好友陈小德现如今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我想带上他。” 冷长空不解:“他对本案有帮助?” 他要是不在,越狱的大锅谁来背?...李三思点头,目光坚定:“非他不可!” 冷长空“哦”了一声:“主审官?” “一并带走!”王典尉端茶怒喝,鼻子差点气歪。 白衣术士再不耽搁,金光亮起,不消片刻,便和李三思一起消失。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待许久的陈小德正准备去小解,金光路过,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吓得陈小德差点尿在裤裆里。 风过无痕,渐渐飘散。 却有一阵惨叫在府衙大堂外环绕了很久:“敲鼓的是李三思!与我无关啊!老爹快来救我!” 误交损友啊......金光下传来浅浅的叹息声。 内院府上,冷长空将长剑抱起,若无其事走回到窗前。 王典尉放下青瓷茶碗,威严犹在,怒意却已消散。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这么想帮李三思,是想替执笔人招揽他?” 冷长空笑道:“故作冷漠,强行刁难,就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替三尺阁留下他?真当我冷长空是个莽夫?” 王典尉闻言起身,清冷的眼神中带着警告:“此子神念如此强大,本就适合走术士的那条路,自然要奔我三尺阁而来!你莫要插手!” “相比较之下,我更加看重的,还是他的探案功底。” 冷长空说道:“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执笔人而准备的......虽然我暂时无法做主让他加入执笔人,但若是他接下来发挥稳定的话,我想司长大人应该很乐意把他变成自己人。” “你!”王典尉怒极,当场又要拍桌子。 “各凭本事吧。”冷长空叹了口气:“三天之后,争抢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 气氛瞬间凝重。 二人眼神对望,一触即分。 沉默再次来袭。 ...... 殓尸房。 金光闪过,李三思,陈小德现身丙字十三号棺木前,里面躺着的,就是守城老卒孙无常。 白衣术士没有久留,只说三天后来接他们,便迅速离去。 似是对这个地方有些忌讳。 屋子整体不大,按照序号摆满了二十几条棺木,皆有数字标识,偶尔有几具棺木上还贴着古怪的符咒,不知何意。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浓烈的药水味,闻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福尔马林,却又不完全像,应该是这个世界专门保存尸体用的,呛的二人眼泪直流。 根据空气的稀薄程度,以及急剧降低的温度,李三思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在地下。 陈小德一脸懵圈:“这是哪?咋遍地是棺材?” 李三思看着眼前损友,淡淡道:“殓尸房。” “啥子?” 陈小德满脸惊恐:“被砍头的是你,我是无辜的啊!” “放心,三天后能出去。” 李三思简单回答,便走到棺木前,用力一抬,毫无反应,看了一眼陈小德:“来,搭把手。” 陈小德满脸嫌弃:“正经人谁会碰这玩意儿?” “正经人应该也不会去秦淮河泡花魁。” “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浪子。” 陈小德别起扇子,咬牙切齿一起发力,掀开了丙字十三号的棺材板。 一股更加浓烈的药水味逼面而来,浓度几乎是屋内的几倍多,陈小德当场呕吐,李三思却只是稍稍皱眉,很快便适应下来。 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探,要有长期与腐尸作战的觉悟。 正常情况下,搁置半个月的尸体已经呈现腐败巨人观的状态。 即尸体高度腐败,全身软组织充满了腐败气体,导致颜面肿大,整个尸体也肿胀膨出成巨人样子,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 可棺木中的孙无常尸体却保存的十分完好,想来除了药水作用外,三尺阁也有专门保管尸体的秘法。 尸检是为了找到致死原因......仵作的尸检报告中说没有任何伤口,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自然死亡,要不然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伤口若是不在体表,必然就在脏器组织中。 时间不多,立即动手。 这个世界没有医用手套,徒手摸尸有些上头,李三思苦恼半息,把心一横,顾不了那么多了,探下身子便在尸体身上检查起来......先要看看尸体表面到底有没有伤口。 验尸是破案的一部分,需要高度的谨慎和专注。 触手所及,便是分泌出的尸液及药水的混合物,古怪的触感及刺鼻的味道一般人绝对胃酸翻涌,李三思却毫不在意,反而沉浸其间。 从头到脚,仔细检查,除了仵作剖尸留下的切口外,确实没有任何的外在伤口。 但他却在死者的眼睑及口腔的粘膜处发现了残留的淤血,不像是外力导致,但更是自发的出血。 血色很淡,尤其是和尸液融为了一体,更是微不可觉,但李三思细心的抓住了这一点,不知是否对破案有帮助,暂且记下。 翻过尸体,背后基本上平整光滑,同样没有任何伤口。 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尸体表面显露的尸斑,竟然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樱红色......尸液和药水再次阻碍了他的观察,若非他的精神足够集中,根本难以发现。 在李三思的知识库中,这种颜色的尸斑大概率会出现在一种情况下——缺氧窒息!这会不会是孙无常的死亡原因? 重大发现!记下!后续整合! 李三思双手颤抖起来,他需要更深层次的验证......剖尸!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李三思体力渐有不支......验尸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体力,脑力以及精神力的三重负压,但他此时正处于亢奋状态,哪怕额角已布满虚汗,也浑然不觉。 艰难把尸身翻回正面,李三思毫不犹豫,直接伸手扒开了仵作留下的那个切口,二话不说,找到心脏和肺部所在的位置,伸手探了进去...... 呕吐完毕的陈小德小命已丢半条,他面色惨白,扶着棺材板艰难站起,却又刚好看到李三思伸手入腹的恶心一幕......你吗!呕! 再次俯身,开始狂吐胆汁儿! 人间不值得! 第八章 好戏正式上演 李三思完全无视陈小德,他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心肺之间。 这绝对不是一对正常的心肺。 因为它们过于的肥大,水肿,看上去就像是一堆灌了水的烂肉。 覆盖于脏器表面的心肌和肺部纤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断裂趋势,隐约还能看到干枯的血管纹路之间留下的增生痕迹。 这个世界的仵作并不具备现代的临床医学知识,对于人体器官的结构及病变的了解也很是有限......或许当他们开膛验尸的时候也曾看到过死者心肺的异样,却被当成是死亡之后正常的水肿。 从而无视了那些最重要的线索。 心脏肥大,肺部水肿,心肌纤维断裂,间质纤维增生,淤血等等一系列的病理检查结果,在系统解剖学中有过清晰的记载——缺氧窒息所导致的脏器变化! 结合死者体表尸斑的颜色,口腔粘膜及眼角下的出血点,李三思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断定,孙无常确实是窒息死亡!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确定了死亡原因,接下来便是推敲作案的手法......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正常思路,无非就是勒脖子或是捂住口鼻,隔绝氧气造成窒息。 可死者的脖颈处十分平整,并未有淤青或是其他任何痕迹。 而且守城将士发现孙无常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是显得十分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 完全不符合凶手作案的标准。 更重要的一点,这样的思路同样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究竟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李三思缓缓闭眼,本能性的进入了思维宫殿。 他又一次走进了那间小屋,坐上了那把摇椅,开始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复盘。 所有线索在他大脑中一一排列,开始归纳,整合,最终总结出两个问题: 【一:凶手的作案手法——他是如何造成孙无常窒息死亡的?】 【二:贯穿始终的问题——凶手是如何离开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按照自己此前的推断,凶手若是想在密室内杀完人之后再出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第十一位守城人的存在,但此推断已经作废......而凶手若是在室外依靠某种方式杀死孙无常,确实可以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但那样做的话,死者的身上就一定会出现伤口......但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这一点同样不成立。】 【也就是说,不管凶手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在已知的线索和条件下,成功的完成密室杀人......除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密室,或者,根本就没有凶手......等等!】 坐在摇椅上的李三思突然皱紧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意识受到了某种颠覆性的冲击。 【密室是肯定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案发次日,守城将士去找孙无常的时候,那扇唯一的窄门是被反锁住的,有目共睹。】 【但是,凶手却从没有真实的出现过,他一直都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即便是自己,从接手案子到现在,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让我潜意识认为一定有一个凶手的存在,以至于接下来所有的推理过程都离不开那个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的凶手。】 【所以每次也都卡在了凶手是如何离开密室的这个环节上。】 【而当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密室的时候,是否可以换个思路......如果没有凶手呢?】 【没有凶手,说明他就是自杀……可晚年生活很是幸福的孙无常怎么会毫无征兆的选择自杀?】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主观上并不想自杀,只是在某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发了某种死亡条件,被动性的杀死了自己!】 【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死亡条件,就能将断裂的线索完整串联,从而让真相浮出水面!】 【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 【深夜,老卒,密室,窒息,昏睡,意外,没有痛苦,没有伤口……嘶~】 思维定格到这里,摇椅上的李三思再也没有醒来,就好像案发之夜躺在摇椅上的孙无常一样,在睡梦中死去。 殓尸房里的李三思却睁开了眼,眸间满是疲惫。 身体也有些透支。 但他的神色却异常的清醒,甚至有些兴奋:“原来如此!” 刚从思维宫殿中回来的李三思神念尚未完全散去,甚是敏感,所以他很快便感知到有两道目光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本能性的转身回望,发现除了陈小德正面色古怪的盯着自己外,白衣术士不知何时也已来到此处。 他目光深沉,情绪复杂,像是在看一只稀有动物。 李三思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样盯着我做啥子?”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陈小德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咬牙切齿:“而且你为什么站着也能睡着?难不成你睡花魁的时候也是站着的?” “三个时辰?”李三思有些震惊,竟然这么久了? 关于陈小德的后续质问,他选择性的忽略。 “是三天!”陈小德暴怒:“整整三天啊!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李三思看了一眼地上满满的污秽,略表嫌弃:“大概知道,你怎么不喊醒我?” 陈小德心态炸裂,直接开喷:“我踏马也要喊得醒你才行!踏马的给你耳膜都快震破了,你踏马的还是无动于衷,要不是瞧着你踏马的还有呼吸在,我都以为你踏马的死了!” “别一口一个你踏马的你踏马的,注意素质。” 李三思老脸一红,有些惭愧,但还是用心提醒了句……毕竟是接受过素质教育的现代人。 却忽然神魂一颤:“等等!三天?我踏马睡了三天?” 事实证明,人一旦上头起来,完全顾不上素质问题。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踏马......”陈小德不依不饶,被李三思一巴掌扇飞。 猛地扑到了白衣术士身边,李三思大声问道:“今天是破案的最后一天?” “也是你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的最后一天。”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那你踏马的怎么不早说!”李三思怒极:“王典尉现在何处?”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眼前的白衣术士其实可以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和冷大人已经赶去白鹿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正在路上。” 白衣术士盯着李三思,淡淡问道:“我们去哪?西市刑场还是白鹿门?” “废话!自然是白鹿门!” “案子破了?” “又是废话!” “那便走吧。” 平静的声音刚一落下,金光默然惊起,三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殓尸房内,清寒依旧。 丙字十三号棺木里的那个深夜守城人,闭眼睡着,面容安详。 ...... 白鹿门。 自从密室杀人案发生之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城门上的封条已被揭掉,向东大开,将朝阳迎入城内,驱散了集聚半个月的阴冷和潮湿。 无数好事百姓纷涌而至,将白鹿门四周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是刑狱司破案的最后一天,必须过来凑个热闹。 刑狱司监察院的守城将士今日全员加班,足足三百人沿着城门两边来回奔走,紧急维持秩序: “喂!前面那个大妈,你跑到路中间做啥子,小心摔死你!退回去!” “那小孩?那小孩!说你呢,穿开裆裤那个,赶紧的,找你妈吃奶去!” “还有穿黄色长衫的小伙子,别看了,就是你!你拽人姑娘裙子做甚?小心我抓你坐牢!” “......” 人潮汹涌,甚是吵闹。 嘈杂的场面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人群自动散开,似潮水退去。 三百守城将士整理好盔甲,分列于官道两边,个个手握大刀,做好迎宾姿态。 自东向西,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班人马联袂而至......武将开道,脸色冰冷,文官压轴,笑里藏刀,大有来者不善之意。 走在右侧靠后的是刑部二把手,左侍郎刘叔文,自伯牙......着绯袍,佩朝冠,绣孔雀,正三品大员。 一路行来,他面色极好,心情舒畅。 因为今天,竞争对手刑狱司将要摘下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称号......想不高兴都难。 “伯牙老哥,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问话那人同样着绯袍,绣的却是云雁......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字太行,正四品。 “放心,我早有情报,负责此案的主审官王友德近日并无作为,执笔人也未曾参与进来,这个案子,没人能破......我想今日过后,王友德便要摘掉头顶的乌纱帽,告老还乡去了。” 刘侍郎满面红光,自信笑道:“若非有着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安排这么多百姓过来看戏,更不会把长公主也请来做个见证了。” “哦?长公主竟也来了?”王少卿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激动。 他下意识整理好绯袍,张望一眼,问道:“在哪?”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神皇的亲妹妹,传闻她风姿绝世,有倾国之容颜,是大魏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 虽三十有二,却还未嫁人,空守的闺房将来不知会便宜了谁。 刘侍郎轻轻一笑,望向了城门二楼。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帷幕,遮住了一人,看那隐约间飘散出的几点风情,应该就是长公主。 王少卿看了一眼,迅速低眸,表面强自镇定,内心却已狂跳......女神在场!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最左侧的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与刘侍郎对视一眼,各自轻笑,心照不宣。 这二位已年过半百,男女情爱之事早已看淡,可王怀臣刚至不惑,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有些花花心思也能理解。 他们同时拍拍王少卿的肩膀,无声鼓励......小老弟,努力吧! 自西向东,三尺阁王典尉,执笔人冷长空携无数兵将缓缓走来。 行至城门小屋处便突然止步,静候客至......这两位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各有担忧。 “怎么还没过来?” 冷长空抱着长剑,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怦怦跳:“该不会没能破案,主动去西市刑场赴死了吧?” 王典尉双手背后,稳住心态:“别急,再等等。” 成败目前还是五五开。 冷长空望着皇城中人步步逼近,下意识抱紧长剑:“皇城三法司齐至,摆明了是要吃定我们......我看这围观的百姓,铁定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叫来的,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看我们刑狱司的笑话。” “不仅是这些百姓,长公主都被他们请来了,说是要请人做个见证。” 王典尉语气沉重:“现在,我们肩头的担子很重啊......那个李三思,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冷长空下意识望向了城门二楼,剑眸微挑,想要将帷幕看穿。 却突然被一股极强的气机完全锁定,杀气随之而来,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嘶......六楼高手! 冷长空低下头,惊出一声冷汗。 王典尉打趣道:“长公主你也敢偷窥,练剑练傻了吧?不知道她的身边常年跟着个六楼侍卫吗?” 稍作调侃,迅速恢复到威严姿态。 前方脚步声响起,三法司已经来到小屋门前。 好戏正式上演! 第九章 人前显圣 隔着一间小屋的距离,刑狱司和三法司的人各自站定。 不曾剑拔弩张,气氛却逐渐沉重。 未免冲突,刘侍郎特地让随行的武将兵士退到一边,自己则带着大理寺少卿王怀臣,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走了过去。 停身观望稍许,竟然没有看到一位司长,打头的便是那脾气极差的王友德,刘侍郎有些不满,觉得自己有被看轻。 但他很快便又释然......刑狱司今天注定是来丢脸的,来谁其实都一样。 这种事,三位司长确实不太适合出面,能躲则躲吧。 可惜,本来今天还准备好好的奚落赵怀远一番,他却当起了逃兵......刘侍郎有些遗憾,随即望向王友德,微露嘲讽:干啥啥不行,背锅第一名。 王友德,面对疾风吧! “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王典尉,咱们就开门见山了......这白鹿门一案,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侍郎淡定开口,不慌不忙:“按照我们的约定,今天你们刑狱司若是还没破案,我们三法司可就得把这个案子给接过去了,到时候,卷宗以及死者遗体什么的,还要麻烦你交接一下。” “想办法拖延时间!”冷长空抱剑而立,纹丝不动。 散落的剑气中传来他的声音。 “谈何容易?” 王友德心中叹息,表面不动如山。 他双手背后,望向刘侍郎,突然问道:“您是刑部哪一位大人?” 一言既出,全场懵逼。 以为他会打个太极,没想到直接装傻装失忆? “嗯?” 刘侍郎看了王友德一眼:“王典尉好健忘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友德面无表情:“没请教?”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 刘侍郎甩了甩朝服大袖,觉得离谱,瞪人的模样颇具威严。 “那这位呢?”王友德指了指王少卿,继续点名。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他倒是很配合,声音也很洪亮......希望城门二楼的女神能够听到。 “年少有为。” 王友德点点头,随即望向另一人,没等开口,对方的声音却先行响起:“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王典尉,这么多百姓围观,长公主也在关注着这件案子,你还是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有失身份。” 冷长空心中叹气:“都是官场老手,以一敌三,王友德不是对手啊!” 王友德抬起头,目光坚定,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他也要再拖最后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后,听天由命吧!他只求问心无愧。 “啊!差点忘了长公主也在这里!诸位莫急,且容本官整理下官袍,以免失了礼数!” 他一本正经,竟真的开始整理起身上的官袍来,缓慢的动作惹来一片哗然。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皱眉,眼中尽是嘲讽......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愚蠢至极。 城门二楼帷幕里的长公主轻轻叹息了声,似是对王友德的表现有些失望。 围观的百姓将一切尽收眼底,明眼人都已经猜出,刑狱司这次怕是要翻船了。 有议论声在人群中渐渐响起: “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就这德性?丢人现眼!还是趁早把案子交给三法司吧!” “我老早就看出这刑狱司名声虚高,都是被人给吹出来的!这下好了,随便出来一个密室杀人案就让他们原形毕露了! ” “刑狱司也就靠狱神一人撑着,他这一闭关,其他人就全成废物了!” “......” 无数冷嘲热讽似穿膛利剑一般刺进了刑狱司众人的心里。 痛不可当!偏又无法反驳。 冷长空放下了长剑,将其驻地,森冷的剑气在身前环绕,带着他的愤怒,屈辱,和不甘。 王典尉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炷香时间已到,他也只能撑到这了。 身上穿了许多年的官袍已是如此整洁,可他的心却早已缭乱。就这样吧......今日过后,荣辱俱散,告老还乡去也。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冷长空:“抱歉,三尺阁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或许,我早该听你的,去找执笔人帮忙。” 颇有几分悲凉。 冷长空没说话,转过头去,情绪低沉。 握剑的手紧了紧。 “王典尉,切莫再浪费时间了,给自己的官场生涯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刘侍郎平静开口,声音逐渐冷漠:“这案子,你究竟何时交接?” 王少卿和周佥都御史目光中带着警告,示意王典尉不要再装傻充愣。 随行而至的武将们不知何时也已走到场间,强大的压迫感逼面而来.....不排除武力交接的可能。 王典尉弯下了沉重的脊梁,他终于不再做无意义的坚持,准备唤人取来卷宗,将案子正式的交给三法司。 不管怎么样,守城人之死,终归还是需要一个真相。 有人失落。 有人冷笑。 今日过后,刑狱司将彻底跌落神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局势逆转:“王典尉,三尺阁或许会让你们失望,但我李三思,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全场惊寂! 冷长空猛然抬头,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眼底泛着激动的泪......李三思!终于等到你! 王典尉停下了所有动作,准备出口的话也被他强行咽下。 沉静半息,似乎在思考那个声音的真实性。 又是半息,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有神,似浴火重生。 他缓缓抬头,面相威严。 本已弯下的脊梁亦再次挺起,带着三尺阁典尉长的骄傲,以及行走官场多年才能打磨出来的强大自信。 在场每个人都察觉到了王典尉的心境变化,感觉有些离谱。 李三思是谁? 仅凭一句话,竟能将王典尉那本已哀莫凋零的一颗心重新唤醒? 刘侍郎眼露杀气。 王少卿面色阴沉。 周御史神情凝重。 而在城门二楼的帷幕之后,满身风情的长公主站了起来,稍稍探出身子,似是想要看清楚,那个自称李三思的男人究竟是何风采。 小屋前,金光落下,比朝阳灿烈。 白衣术士当前现身,面向王典尉:“大人,幸不辱命。” 吃瓜群众里顿时有人惊呼:“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好帅!” 同时现身的陈小德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惊呼声后立马打开风流羽扇,朝着人群淡淡一笑,春风满面......我不帅吗? 换来一堆白眼。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全部落于一人身上。 只是一眼,惊呼声四起......那人怎么穿着死囚的衣服? 王典尉无视他人目光,绕过了白衣术士,掠过了陈小德,大步走到了那名死囚面前,亲切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威严的神情间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暖意。 莫非是王友德的亲儿子?父子相认? 高光时刻,万众瞩目,李三思有些不适应:“是不是该低调点?” “形势非常, 不必低调!” 王典尉看着他,有些忐忑和期待:“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三思笑道:“我说了,不会让你们失望。” 只此一句,再不需多言。 既然无法低调,那就再人前显圣一次! 王典尉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昂起头,带着百丈官威走到三法司众人面前,气场全开:“白鹿门密室杀人案,无需交接,因为我刑狱司已经破案!诸位大人要是不急着回去,可留下详听。” 刘侍郎瞬间冷起一张脸:“王典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情报中显示,白鹿门一案至今没有眉目,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王友德此前态度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莫非这个自称李三思的死囚一出场便能将案子破了,扭转局势? 荒唐!“本官很清楚。” 傲娇王典尉打算一雪前耻:“李三思,替本官向三法司的几位大人解答心中疑惑。”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望向他,目光似剑,剑剑穿心......且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遵命!” 李三思向前一步,思维沉淀,瞬间进入探案状态。 “这并不是一场谋杀!”李三思开口即王炸,随即环顾四周......果然,这句话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人潮开始喧闹起来,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这小子来捣乱的吧?” 卷宗中对白鹿门一案早有定性,是一场有预谋的密室杀人案。 此言论与卷宗相悖,本身就是一句笑话。 刘侍郎放松下来,还以为对方有何高论,本欲警惕,却不想竟如此无知......看来王典尉还是留恋官场,不忍离去,打算找个死囚来背锅了。 他微微昂首,神情倨傲:“不是谋杀,难不成还是一场意外?” 一言既出,满堂大笑。 王典尉脸色铁青,冷眼扫视全场,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李三思看了刘侍郎一眼,再次开口,压下所有质疑:“大人说的没错,准确的说,这确实是一场意外!” 他神色凝重,认真的态度让场间笑声渐渐隐没。 刘侍郎瞬间大怒:“荒谬!你在玩弄本官不成?莫非找不到凶手,就准备拿一场意外来搪塞过去?这就是你们刑狱司办案的态度?” 你在内涵谁呢?...王典尉往前一步:“不如先听他说完。” 随即给了李三思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三思不再废话,直接给这个困扰了刑狱司大半个月的密室杀人案做了最终的判决:“死者孙无常,是意外窒息死亡!” 这是他尸检过后得出来的结果。 窒息? 众人惊愕,有些无法理解。 刘侍郎皱起眉头:“既然此案并非谋杀,他又怎会窒息?难不成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李三思思索片刻,尽量简单表达,让人更容易理解:“小屋本就不大,且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门,锁死之后,空气自然无法流通.....死者巡城归来,过度劳累,所以倒在摇椅上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呼吸,屋内的空气早已变得浑浊,所以......” “所以他就窒息了?” 刘侍郎冷笑道:“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我就不信,一个人睡觉能把人给睡死过去。” “我承认,哪怕是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中,一个人的呼吸也无法耗尽全部的空气,所以死者若单纯只是睡觉休息的话,他醒来后顶多会感觉有些头晕,而不会有窒息感。但是......” 李三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他静默观望,随后缓缓描述:“案发那一夜天气正寒,死者又是老卒,体质较弱,所以他回到小屋内锁上门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睡觉,而是先点燃了取暖用的木炭,随后才沉沉睡去。” 白鹿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 脑海中同样浮现出孙无常坐在摇椅上,借着木炭燃烧的火光睡去的画面。 木炭?...刘侍郎满头雾水,示意李三思继续说下去。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急促:“木炭燃烧,不仅加剧了新鲜空气的离散,还会释放出一种有毒的气体,这种气体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够有效抑制正常人的呼吸功能......死者正是因为在睡觉的过程中大量并且长时间的吸食了这种气体,导致无法呼吸新鲜空气,这才发生了中毒性的窒息,最终死亡。”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没有凶手,没有动机,没有任何预谋的意外。” “在这场意外中,死者孙无常,自己杀了自己。” 至此,本案终结。 王典尉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有毒的气体叫什么?” 一氧化碳......李三思幽幽说道:“你可以叫它,隐形的杀手!” 第十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体征比较典型: 一是双眼睑结膜出血点,二是死者尸斑及体表颜色呈现樱红色状态。 正是靠着尸检时发现的这两个典型体征,李三思这才将其与其它线索完美串联起来,得出孙无常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这样一个结论。 白鹿门四周,人声静默,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李三思那番不明觉厉的结案陈词中。 深受震撼! 谁能想到,一堆毫不起眼的木炭,竟然也能杀人? 王典尉冷眼扫视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对于现在的局势他很满意。 他望向李三思,没有说话,但赞许的眼神中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思......三尺阁欢迎你。 案子到了这里,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王典尉知道,三法司的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刘侍郎的声音很快便响起:“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并不能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什么木炭杀人?什么有毒气体?本官闻所未闻!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听到这句话,王典尉当场脾气就上来了,正要发飙,李三思却似乎早料到这一点,笑道:“难不成就因为大人你没听过,就要否定本案的真相?” 刘侍郎微微昂首,稍有不屑:“是不是真相还言之尚早,你怎么证明?...要知道,大魏朝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利用木炭取暖,但还从未出现过中毒死亡的先例。” “那是因为没有哪一户人家会和守城人一样,住在这样几乎完全封闭的密室中。” 李三思指指小屋:“不过既然大人仍不相信,在下也有办法证明......只要找一个与死者年龄相仿的老者,进入小屋中锁上门,再点燃一堆木炭,最后在摇椅上睡上半天即可。” 刘侍郎皱起眉头:“为什么是半天?” “因为半天不致死,还能救。” 李三思说道:“现在问题是,有谁愿意自告奋勇去小屋中睡半天?” 吃瓜群众全体后退。 三法司无人说话。 倒是王典尉沉思了片刻,问道:“只睡半天,确定还能救?” “抢救及时,绝对没问题!” “那就本官前去一试!” 王典尉说着便要脱下官袍,却被李三思拦下:“典尉大人,这是咱刑狱司的案子,总不能自己证明自己吧?会被人说闲话的......更何况您刚至不惑,与死者孙无常年龄差的太大,所以您去,不合适。” “那怎么办?” 王典尉回身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看在场除了刘侍郎和周御史外,就再也找不到与孙无常年龄相仿的外人了,这......总不能让两位大人进去吧?这更不合适!”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 王典尉背起双手:“怎么说?” “既然刘侍郎不相信点燃木炭后产生的气体能够让人中毒身亡,那他自己进去小屋一试,岂不是刚好可以亲身验证在下说的是真是假?也免得他们在结案之后仍心有不忿,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 李三思笑了笑,随后拽出一句现代名言:“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有道理!” 捧哏王典尉眼神一亮,猛一击掌,随即望向脸色黑成一片的刘侍郎和周御史:“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白鹿门门前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周御史看了一眼刘侍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本官昨夜偶感风寒,大夫说需要静养,不可操劳,只怕无法在小屋中枯守半天。” 伯牙老哥,对不住了啊。 问题再次抛给了刘侍郎。 王典尉当即转身,直接点名:“侍郎大人,您也感染风寒了吗?”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刘侍郎绷不住了,冷哼了一声:“说这么多作甚?本官自去便是。” 眉眼之间尽是不屑和傲气。 但他很快便又对着身边的一名魁梧将领低声吩咐起来:“现在是巳时,等未时一到,我要是没有主动出来,你便不要犹豫,直接破门而入,切莫耽搁。” 魁梧将领应了一声:“大人您放心上路吧!” 此话为何如此古怪?...刘侍郎摇摇头,抛开一切思绪。 他摆正朝冠,整理好朝服,万众瞩目之下,像个勇士一样走进了小屋之中。 屋内的那把摇椅正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人坐在上面一样,有些诡异。 地上的木炭堆在一起,地面上尤有之前燃烧留下的痕迹。 刘侍郎为官数年,一生不敬鬼神,可此时独处案发现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尤其是在看到那把晃动的摇椅后,更是有些怵的慌。 总感觉死者的阴魂还在这小屋中飘之不散。 可身已至此,便没有了回头路......定定神,锁紧窄门,点燃木炭,等到火光刺破黑暗的那一刻,刘侍郎坐上了那把摇椅。 心怀正气,静候时间的流逝。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和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无奈。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按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谁都没有预料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一个死囚来,凭一己之力将局势扭转。 如今形势严峻,很不乐观。 但好在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只要刘侍郎能在小屋中撑过半天,局势便可以进行二次反转! 到时候刑狱司还是得倒台! 李三思在这时走到了小屋边,敲了敲窄门,问道:“刘大人,你还好吗?” “本官无恙!”里面传来刘侍郎的声音,中气十足。 王少卿和周御史同时松了一口气......听这声音,伯牙老哥似乎底气很足嘛! 王典尉走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他不动声色,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李三思点点头:“准备好救人吧......刑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大官,要是死在了白鹿门,怕是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我们”? 王典尉看了李三思一眼,若有所思......看来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言语之间开始主动亲近,邀请他加入三尺阁的事,应该是成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抱剑而立的冷长空,颇有些自得......这一次,自己终于赢了执笔人一次。 巳时一刻,李三思又一次敲了敲门:“刘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无妨!”声音依旧洪亮,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还早呢......李三思不着急,静静等着。 围观人群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等到李三思下一次敲门时,已经到了午时,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刘大人?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 王少卿和周御史顿时紧张起来,人群亦开始躁动。 王典尉环绕一周,面露威严:“肃静!” 他看到,李三思把耳朵凑到了窄门上,聆听片刻后便又挪开,神情变得复杂。 “如何?”王典尉问道,语气有些沉重,显得很担心刘侍郎似的。 “刘大人只说了两个字,‘尚可’。” 李三思说道:“但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而且还带着微微的咳嗽,可能撑不太久了。” 王典尉微昂起头,沉声问道:“刘大人有没有主动要求放弃?” 李三思摇摇头:“那倒没有。” “王大人,周大人,你们怎么说?” 王典尉双手背后,神情凝重:“若再继续下去,刘大人恐有危险。” 已至午时,成功了一半,若此时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可伯牙老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啊!...王少卿心里没谱,陷入挣扎。 下意识望向了周御史。 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定注意。 倒是来自刑部的那位魁梧将领冷声说了一句话:“大人说了,未时出来,诸位莫要再纠结。” 语气很是强硬。 未时?...李三思心中暗讽,“怕是早就嗝屁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午时四刻,李三思觉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敲了敲门:“刘大人,感觉怎么样?”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待着刘侍郎的回答。 可小屋门前只闻风声,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回话。 李三思加重了语气:“刘大人?” 依然无人回应。 场间死寂一片。 王少卿和周御史面色大变......难道真的出了事? 魁梧将领却依然板着脸,稳如泰山:“不要慌,未时未到!” “未时一到,神仙都救不了了!” 李三思怒骂一声,随即大声喊道:“冷大人!” 一道黑衣身影纵身而起,怀里抱着一把长剑。 哪怕是在飞行的途中,他都没有松开长剑,似乎觉得这样才显得有高手风范。 直到临近小屋,他的右手才挪开稍许,堪堪握住了剑柄。 不见他有任何拔剑的动作,却有一道雪白剑芒自剑下而出,似明月当空,落向小屋,顷刻间,烟尘滚动,那扇封闭的小屋便被斩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 可里面的布局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一剑而过,冷长空落地低眸,再次抱起长剑,沉默着回到原地。 漫不经心的高手风范引来一阵迷妹尖叫。 隐形人陈小德听着周围的尖叫声,又看了一眼酷酷的冷长空,打开羽扇,轻呸了一声:“切,一介武夫,有什么了不起?” 酸的不行。 如此精准的掌控度!...李三思感叹一声,“这冷长空脑子虽然不好使,剑术修为却着实有些恐怖啊,并且装逼满分。” 他迅速凝神,望向小屋。 尘烟滚动中,一堆本被剑气熄灭的炭火经风一吹,再次燃烧起来,“噼啪”的炸裂声分外清晰。 一把摇椅在风中摇晃,很是诡异。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就躺在摇椅上,面色樱红,双手无力垂下,生死不知! 白鹿门边有几位守城将士看到了刘侍郎的状态,顿时惊呼了一声:“跟孙无常的死相一模一样!” 原来,木炭真的能够杀人! 这一刻,在场每一个人都彻底认可了李三思的判案结果。 所谓的密室杀人案,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导致的窒息死亡! 无数人望向他,眼中带着崇拜和欣赏这两种情绪。 “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王典尉心情大好,却不方便表露,克制的十分辛苦。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顿开,准备洒落金光,将昏死的刘侍郎带去医治。 却有一道魁梧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奔腾而去,一把抱起刘侍郎,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领着刑部众人风一般消失在白鹿门前。 王少卿和周御史脸色铁青,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三思,一句话都没说,便漠然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满身的怨恨和愤怒。 “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三思唉声叹气,转身望向王典尉和冷长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大人,本案已破,还望不要忘记你们的承诺,免除罪囚死刑!” 王典尉轻抚长须,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很好!” 冷长空抱着长剑,满意得点点头:“不错!真不错!”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暗骂了一声:“两个死基佬!” 此时,城门二楼处,帷幕之后的长公主往后靠了靠,紫蓝的锦缎长裙显得她端庄而华贵,随意披在肩头的浅色柔纱又让她多出了几点妩媚和风情,浅浅的叹息声响起,让她的酥胸开始微微起伏,似乎心情有些不太平静。 她的明眸之间水光酝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李三思身上移开。 “一个时辰,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信息。” 薄唇轻启,声音极淡极柔,优雅而又高贵。 她的身后没有人,却很快传来一个沉重无比的应诺声:“遵命!” 似金铁交戈,杀伐之气极重。 风声吹过,帷幕轻轻摇晃,等到王典尉回身望向二楼的那一刻,里面的长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 第十一章 李三思的泡妞秘诀 皇城,听云轩。 身上仅裹着一件细纱的长公主倚靠在绣满春色的梅花软榻上,细眸半开半阖,瞳孔中泛着迷离的光色,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姿态显得慵懒而诱人。 她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圆润翘臀,轻柔且缓慢,偶尔细纱滑落,露出一片雪白春光,她便又伸手轻轻拽上,一静一动之间,又是另一种风情。 静卧了数息,百无聊赖之时,听云轩外忽然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个身披细甲,腰间悬着一把古刀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可身上的气息却深沉浩瀚,带着一股自战场中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意。 他的眼神冷漠且凌厉,肃杀之意极浓,只是在望向长公主的时候,会多出一分微不可觉的柔情。 长公主稍稍睁开眼,看见来人后,便又很快闭上......她拨弄着细纱,将裸露大半的酥胸和圆臀给遮住,却不知此举欲盖弥彰,让她显得更加妩媚诱人。 年轻男子低下头,心神缭乱,右手本能性的握住了古刀。 强自镇定。 “查清楚了吗?” 长公主轻轻开口,声音软糯香甜,像是九月里的核桃酥。 年轻男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云色贴金轴,沉声念道: “李三思,字凤起,年至十九,亲身父母不详,生源地不详,十九年前被其养父李天横在大魏皇城脚下捡回,扶养长大。” “半年前,李天横因病去世,李三思沿袭守城人之位,与白鹿门之案中的死者孙无常成为同僚。” “因深夜守城时多次玩忽职守,跑去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听小曲儿,吃花酒,案发之夜被发现后,便被刑狱司三位司长联名处决,判以西市问斩。” “情报中显示,李三思本人性格软弱,本事不大,除了会哄女人开心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有本事能破了白鹿门之案。” “……”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长公主,将贴金轴收起,补充了一句:“昨日,凭借此案,刑狱司再次让三法司无功而返,且颜面扫地,刘侍郎更是中毒差点死掉,双方交战,三法司可谓惨败。” “而在此案之中,李三思居功至伟,据说,三位司长已经撤掉了他的死刑,并且很可能会有重赏。” 长公主拨弄着自己的发梢,来回打着转,闻言轻笑了一声,春光绽放。 她说道:“只怕不仅仅是重赏吧,除了执笔人里那位向来自视甚高的秦司长外,三尺阁的赵怀远,监察院的陈汉心肯定都会不遗余力的招揽他。” “就连本宫看到他破案的本事后,都忍不住想将他留在身边了,不为别的,单纯的长长脸也好。” 年轻男子顿时警惕起来:“殿下,您对他有想法?...此人虽然探案有一手,但据说他天性风流,和秦淮河的十位花魁关系都极好......” 言外之意,李三思人品太差,殿下您要注意点。 可不许背后说人坏话哦......长公主笑道:“一个小小的守城人,月俸微末,理论上来说,应该连阔绰点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常去秦淮河厮混?而且还能和那些眼光极高的花魁们做朋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会哄女人开心,而且某方面的本事可比破案要厉害多了。” 年轻男子沉下眸子不说话。 握刀的手紧了紧。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白狼啊,你成天板着一张脸,可不讨女人喜欢哦。” “今日本宫告诉你一个道理,作为一个男人,手上的刀固然要很厉害,因为能保护女人,可身下的刀要更厉害,这样才能征服女人。” “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应该清楚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明白本宫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所以你整天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本宫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啊......难道,本宫还不够美吗?” 她盯着年轻男子,眸间泛着动人的水光。 风自窗外进来,吹散了长公主身上的轻纱,她不再刻意遮掩,任凭那一抹雪白的柔软暴露出来,媚的惊心动魄。 整座听云轩内,刹那间春色弥漫,处处弥漫着一层香艳的气息。 若是李三思或是陈小德在此,肯定会咽着口水来一句:“你好骚啊!” 然后与其互搏。 年轻男子却只看了一眼,一张冷脸顿时涨得通红。 可他握刀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是愈发用力,似乎这样才能克制心中强烈的冲动和欲望。 “殿下,曹公公说了,登上七楼之前,我必须保持纯阳之身。” 年轻男子低头说了一句,便退到了门口。 强行进入贤者时间。 曹人往!...长公主有些失望的拾起轻纱,不再去看年轻男子:“大魏朝那么多的修刀高手,为何偏偏要拜入他的门下?哪怕他是大魏三朝内府总管,实力和权力都大的离谱,但终究也只是一个阉人,你跟在他后面练刀,小心把你变成小太监!” 年轻男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因为曹公公的刀,是大魏最强的一把刀,有他教我,胜过千万良师。” “木头。” 长公主不想再搭理他:“你下去吧,去帮我看看凤起在干嘛。” “凤起?” 年轻男子皱起眉......竟然直接称呼对方的字了,如此亲热,看来殿下是真的对他有想法了。 短暂失神,长公主稍显不耐的轻斥声很快传来:“还不快去?” “遵命!” 年轻男子沉下心绪,倒退着走出房门。 踏上听云轩外的那条青石板道之时,他将腰间的那把古刀握在了左手上,右手则平直向前,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李~三~思!” 一声冷哼伴随着刀意散入风中,渐渐飘散。 年轻男子人随刀起,以极快的速度越入高空,斩破漫天云色,朝着刑狱司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 此时的李三思还不知道有把刀正冲着他而来。 白鹿门一案结束后,他被放了两天的假,名义上是给他休整,实则是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自己需要时间来安排李三思的去留问题。 原本王典尉以为李三思加入三尺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正准备去跟自家赵司长汇报情况。 可没想到案子一破,李三思声势大起,冷长空当即代表执笔人发话,说李三思他们势在必得。 监察院院长陈汉心更是亲自找上门来,大闹一通,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无非就是李三思本就是隶属于监察院的守城人,三尺阁不该霸道抢人之类。 搞得王典尉十分被动。 两天时间,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对策,来留下这位神念强大,且探案天赋极高的守城人......压力很大啊。 李三思却无法与之感同身受,因为他现在很快活,忙着享受身价暴涨后所带来的变化及幸福感。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刑狱司的同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小守城人,如今在众人心里已经有了诸如“探案天才、“刑狱司未来之星”、“皇城六部头号劲敌”等拉风称号。 十年废材无人知,一朝破案天下识。 可哪怕荣誉加身,李三思也不敢飘,因为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大魏王朝,皇权至上,人权卑微,人生的大起大落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今日你鲜花怒马,明日很可能就去牢饭喝茶......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应对接下来未知且漫长的异界生活。 享受的同时尽量保持低调,这是一个现代人的觉悟。 放假第一天,送走了第七波的同僚串门后,李三思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他准备关门走人,去秦淮河边放松片刻。 锦袍裹身的陈小德摇着羽扇幽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见他要走,连忙拦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要去秦淮河边吃花酒。” “所以咧?” 李三思锁上门,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粗鄙之语!” 陈小德昂起头,稍作训斥,随后便又矮下身子提醒道:“你忘了此前为何深陷牢狱了?” 李三思下意识说道:“因为吃花酒吃多了,醉的没能醒来?” “非也!” 陈小德拍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吃花酒没有错!吃醉了也没有错!你错就错在,没有带上我!” “你只有两天的假,两天之后,你要是醉倒在温柔乡中,没能醒来,三位司长大人找不到你怎么办?刚出监牢便又旷工,我想你刚刚立下的些许功劳就要被全被抹掉了,亏不亏啊?”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在你后面,紧紧的盯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保你万无一失!” 想泡花魁就直说,净整些有的没的......李三思叹息了声:“好兄弟,你直说吧,看上哪一位花魁了?” “什么?” 陈小德眼神走位,开始装糊涂......我是正经人啊。 李三思掉头就走。 “等等!我不挑食!哪个都行!你看着安排!” 陈小德一把拽住李三思,瞬间丧失底线......花魁是他最后的倔强。 “也罢,看在你带我离开监牢的份上,我就教你两招泡花魁的秘诀,不过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得看你的天赋和表现。” 李三思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第一招,就是你的嘴要厉害。” 陈小德当即昂首,神情倨傲:“你应该知道,我陈孟浪师承监察院左师爷,最擅长诡辩之术......若只靠花言巧语,能说会道,便能俘获花魁芳心的话,那我倒是有几分信心的。” 你还是太年轻啊,自行领悟吧......李三思接着说道:“第二招,就是你的好兄弟必须要厉害,这一点至关重要!” “嗯?泡花魁跟我的好兄弟有何关系?我的好兄弟不就是你吗?” 陈小德一脸懵逼,他望向李三思,沉思片刻,瞬间恍然大悟:“凤起啊凤起,原来你是在变相的夸你自己啊!不过你厉害与否还言之尚早,且看我今夜能不能靠一张巧嘴将花魁姐姐拿下先!” 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单纯,还是来自远方的自己太污了?...他看着陈小德,想要解释清楚,可终究是无法开口......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多了可就变味儿了。 李三思鼓励道:“悟透这两招,记住,一定要悟透!你便可横扫秦淮河!十大花魁通通拿下!”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陈小德感激万分,拽着李三思的手便要去秦淮河进行实战演练。 这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又有同僚来串门了? 李三思和陈小德同时望去,神情瞬间凝重。 屋外小道间,有位提刀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走来。 第十二章 楚白狼 风起,将年轻男子所持握的刀意吹散开来,锋利且沉重。 他不发一言,入门而至,在距离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站定。 眼神清寒似凛冬之雪,尽是冷漠与荒芜之意。 左手握住的那把古刀虽未出鞘,但李三思却能感觉到其间锋芒已经将自己彻底锁定住,杀气亦随之而来,毫不遮掩。 李三思沉下心绪,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却无法找到有关年轻男子的任何信息......他只是个路人。 既然素不相识,自然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起了杀心? “初次见面,还没请教?” 李三思低下头,表现出低调的姿态......在未知的危险面前,示敌以弱,是一种良好的习惯。 “我叫楚白狼。” 年轻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贯穿始终的冷漠:“来此提点你一件事。” 这句话很不客气,高傲中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小德站不住了,自家地盘,竟有人敢如此装逼? 他“啪”一声打开羽扇,刚要开骂,年轻男子右手快速握住刀柄,拔刀一寸,迅速归鞘,陈小德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千金羽扇便已经被切割成不规则的两半。 刀气在残破的扇骨间环绕,经久不散。 陈小德傻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刀的。 “滚吧。”楚白狼看也不看他,命令的语气像是已成习惯。 “好嘞!” 陈小德如释重负,转身就走,慌张的姿态让人心疼。 好兄弟,自求多福吧!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陈小德的背叛,对于他的离去无动于衷,二人默契的连简单的告别都没有,一个走,一个留,艰难维系着表面兄弟间为数不多的友谊。 片刻沉默,李三思转身望向楚白狼:“请指教。”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去秦淮河。” 楚白狼的声音传来,简洁而有力。 李三思愣住了,他望向楚白狼的眼睛,坚定如初,冷漠依旧,不像是在开玩笑。 “敢问楚兄的相好是秦淮河哪位花魁?” 李三思拱拱手,一本正经说道:“在下不去招惹便是。” “放肆!” 楚白狼冷眸微起,语气愈发清寒:“那等烟花女子,我岂会放在眼里?” 高傲中带着鄙夷。 嘿!年少不知花魁妙......李三思摆出疑惑的表情:“那楚兄这是何意?在下去不去秦淮河,与你何干?(关你吊事!)” 楚白狼冷笑道:“我没有解释的必要,你只管照做就好。” 你当自己是霸道总裁?...李三思摇摇头,可惜自己不是言情女主角。 “那就恕难从命了。” 李三思说道:“我正准备奔赴秦淮河,如果没有别的事,烦请楚兄让一让。” 语气开始有些强硬。 允许你装逼,但不要太过分。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双眼微微眯起,挤出一丝寒芒:“你不怕死?” 李三思缓缓抬头:“难不成你还敢杀我?这里是刑狱司!” 语气中带着警告。 空气凝滞了半息,气氛逐渐凝重。楚白狼再度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看来宫里的情报当不得真,守城人李三思非但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反而很有骨气......可惜,懦夫尚能苟活,有骨气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他的右手握住了刀柄,开始拔刀,速度很慢,杀气却极重。 一幕刀光惊现于此,自他身前而去,很快便落在了李三思的脚下……却没有想象那般将其笼罩,而是诡异的停在了原地,再无法前进分毫。 楚白狼沉默着抬起头,眉眼之间刀气缠绕,杀意凝成实质。 但很快,他所持有的骄傲便又突然缓缓退去,神情变得凝重。 因为在李三思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眉心天眼已开,此时落下了一道金光,将他的刀光完全覆盖,并且有吞噬的征兆。 “三尺阁的术士?” 楚白狼皱眉低语,沉思了片刻,便将刀光收回,古刀重新入鞘。 开了天眼的术士,至少也是六楼巅峰。 他的刀在对方面前不够看。 继续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楚少侠,你不在长公主身边待着,跑到刑狱司来跟李三思开什么玩笑?” “长公主?” 李三思眯起眼:“原来是皇城里面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可我哪里招惹到他了?” 楚白狼提刀而立,眼神重归于冷漠:“就是长公主让我来的。” 态度虽仍强硬,语气却不再似之前那般高傲。 “哦?” 白衣术士轻笑道:“让你来杀他的?” 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楚白狼看了白衣术士一眼,没有说话。 脸色渐渐阴沉。 “回去吧,今日权当是场误会,日后若是来我刑狱司,记得带上长公主的口谕。” 白衣术士摆摆手,漫不经心开始送客。 楚白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燥怒强行压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三思,举刀说道:“从今往后,你在大魏多了一个敌人。” 吗的!我招谁惹谁了?...李三思收起心绪,笑着挥手:“不送!” 一声冷哼,随后转身。 楚白狼纵刀而去,留下满腔怒意。 李三思脸色瞬间垮下:“这姓楚的什么实力?” “半年前,他刚刚登上六楼。” 白衣术士看着他,补充了一句:“大魏年轻一辈高手中,他排第一……另外,我得提醒你,他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六楼高手!”李三思有些绝望:“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 白衣术士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是长公主的人。” “所以咧?” “长公主生性开放,善猎奇,喜面首,这些年来,大魏王朝只要有新晋的青年才俊,能人异士,都会被她给招募过去......” “招募过去做啥子?” “你猜。” 白衣术士恢复平静:“白鹿门密室杀人案的攻破现场,长公主就在城门二楼看着,全程见证了你的破案过程,我想,她应该是看上你了。” 嘶∽还有这好事?!......李三思顿时来了精神:“长公主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够不够劲儿?” 白衣术士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最终说了四个字:“人间尤物。” 至高评价! 楚兄不要走,请带我一起!...李三思感叹道:“难怪姓楚的要杀我,原来是个醋坛子,怕我与他争宠咧......可他一开始似乎并未有杀我的意思,只让我不要去秦淮河厮混,这是何意?” 白衣术士说道:“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要的就是个体面,既然被她看上了,你还有胆子去秦淮河泡花魁?劝你不听,可不就得杀你了......好在目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出面,要不然,我也不敢轻易保下你的。” 李三思懵逼了......难不成要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有没有可能,我们各玩各的?” 李三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换来的是长时间的沉寂。 白衣术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道:“方才楚白狼拔刀之时,你为何能做到有恃无恐?” “我知道你会来。”李三思还在思考着长公主与花魁如何兼得的问题,回答的漫不经心。 “果然!” 白衣术士平静的脸上微起波澜:“看来他的神念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竟能在我不显露气机的情况下感知到我的存在!典尉大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此人必须进三尺阁!”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白衣术士问道,他需要对李三思的神念强度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李三思疑惑道:“我没发现你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白衣术士有些疑惑。 李三思挠挠头,尬笑了一声:“白鹿门的案子结束后,我偷听到王典尉吩咐你的话了,说担心三法司的人报复我,所以让你在我放假的这两天与我寸步不离,护我周全......虽然你未现身,但我猜你一定就在附近。” “......” 气氛沉寂下来,白衣术士掉头就走。 李三思假意挽留,却直接将他送到了大门口,目送着术士离去。 “想探我根底?难道我的脑子里藏着一座思维宫殿的秘密也要告诉你吗?” 此刻李三思的脸上再无任何纨绔神态,眼神清亮如水,又似明月朗空,清澈透明。 “凤起!人呢!提刀那小子人呢?叫他给本少爷站出来!” 狂妄的叫声忽然响起,李三思瞬间恢复常态,沉眼望去,直接傻掉。 门外小道,数千名监察院的兵将士卒从远处浩浩荡荡奔涌而至,沿途尘土滚滚,声势惊人,个个都是要砍人的势头! 换了一把雕金羽扇的陈小德列阵在前,大呼小叫道:“敢恐吓我兄弟!我看他有几颗脑袋!给我逮住关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少爷我要亲自用刑!” 去而复返! 好一个表面兄弟陈孟浪! 李三思会心一笑,迎着人潮冲上去:“早就被你吓跑了!来,是兄弟都别走,全跟我去秦淮河吃花酒!今晚全场消费由陈少爷买单!” ...... 那一夜,秦淮河的姑娘全部加了班。 秦淮河两岸的花船摇晃了一整晚。 第十三章 思维宫殿中的一把锁 刑狱司,执笔人衙门。 某间雅室。 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案前,安静饮茶。 在他身前,放着两封打开的信。 一封信记载着白鹿门之案的详细过程以及最后的审判结果。 信中用大量的笔墨描述了李三思破案时的推理思路,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赞誉之词跃然纸间。 并且对三法司最终的狼狈姿态做了深度的抨击和嘲讽,这一篇幅文字不长,但言语极其犀利……看得出来落笔的时候是咬着牙的,笔画很重,以至于这一篇的文字都渗透了纸页。 另一封信则是对守城人李三思的引荐,文字不多,但态度很恳切……希望他能加入执笔人。 两封信的落款人都是冷长空。 黑袍男子看完第一封信后,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没有做任何的表态,便将信纸合上,压平后放到了一边。 继续饮茶。 从他淡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白鹿门之案的过程和结果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或者说,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看完第二封信后,他沉静了半息,端茶的那只手在身前停滞了一瞬,随后便又缓缓送到嘴边,细饮一口,平静悠然。 他的双眸深黑如墨,比夜空还要浩瀚,智慧的属性直接拉满。 同样,他将第二封信也合上,压平后放到第一封信上。 片刻后,他放下杯盏,稍作沉思,回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的内容很简单,五个字:“这案子不难。” 第二封信的内容更简单,只有三个字:“再看看。” 落款署名:秦逍遥。 黑袍男子落笔同时端起了杯盏,轻轻扣了几下桌面,一小厮顿时自门外奔赴而来:“司长大人。” “把信送给冷长空,告诉他,再多点时间,再多点耐心,别着急......是我们的,就绝对跑不掉。” 说话同时,衣袖轻摆,两封信似云雁般飞进了小厮怀里。 “诺。” 小厮低着头,恭声开口。 随后将胸口衣衫迅速抹平。 “昨晚叫你去考验下监察院的那个守城人,结果怎么样?” 黑袍男子饮茶入喉,漫不经心问道:“是否和冷长空信里说的一样优秀?” “这……” 小厮没敢抬头,支吾不言,显得有些为难。 “嗯?” 黑袍男子吹走飘至杯口的茶叶,笑了一声:“直说无妨,不用担心得罪人。” 得到应允,小厮缓了口气,说道:“司长大人,昨夜我前去监察院,并未见到守城人李三思。” “哦,他去哪了?” “听监察院的守城将士说,李三思带着一群人去秦淮河吃花酒了,我便只好跑去秦淮河等他,可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又听两岸边散去的公子哥们谈论起他,说他破案之后阔绰起来了,不仅在秦淮河包了场,而且还包了夜,整晚都不下船了……我便只好回来。” 小厮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黑袍男子端起的杯盏顿时停在了嘴边,升腾的水汽缭绕在眼眶周围,让人无法看透他的眸间情绪。 “这样啊……” 黑袍男子又一次放下杯盏,沉寂了半息,说道:“叫冷长空不要在三尺阁耗着了,不体面,尽早回来吧。” 语气变得有些淡漠。 小厮应了一声,忽然感觉胸口发烫,扒开衣衫一看,第二封回信不知为何已经化作一片飞灰。 伸手一拍,灰烬散去,余温尤在。 “司长大人!” 小厮惊呼了一声,渐起的不安情绪被黑袍男子伸手压下。 “别多话,去吧。” 一声长叹,黑袍男子赶走了小厮。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仍在三尺阁内府大堂赖着不走,誓要将李三思带回执笔人衙门的冷长空见到了那名小厮......他听到了黑袍男子的口谕,看到了那一封回信......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眼中渐起遗憾。 最终,他将信件收好,放入怀中,抱起长剑,随小厮离去。 落地满是朝阳,可冷长空的心,却有些暗淡。 ...... 秦淮河的早晨,是安静的,也是冷清的。 和夜晚的喧嚣繁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亮时,温暖的红光洒满了每一座花船。 可被帷幕及好看的帘帐遮住的花房中,却还是夜晚的模样。 一夜的折腾和快活后,监察院的将士们都还没有醒来,沉睡可能要持续到中午。 可在岸边停靠的一座三层花船的某间花房中,李三思躺在床上,却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虽被软和的裘被遮住了身体,可还是能从隐约露出的雪白肤色中,看得出她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 秦淮河头号花魁苏姬,歌技无双,舞技惊艳,琴棋书画,她也都涉猎颇深。 据说她原本是前朝某位大臣的女儿,当今神皇即位后,其父便彻底倒台,家族男丁全部斩头,女眷则全部卷入风尘。 而后,母亲和唯一的姐姐全都不堪屈辱选择了自缢,只有当初还懵懂的她,独自活了下来。 多年屈辱承受,让她倍感煎熬,但好在最终熬出了头......她成为了秦淮河的头牌。 中间的十二年经历,就是活脱脱一份失足少女励志史。 在大魏无数读书人心里,苏姬是抢手货。 可到了李三思这儿,她只是一个暖床的......莫得感情的滚床单只是逢场作戏......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而当李三思翻阅今世记忆时发现,这位头牌花魁苏姬似乎并不是自己靠着那两招泡妞秘诀弄上床的,而是她主动勾搭上来的。 这让他有些不安。 一个眼高于顶的头牌花魁,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难道她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好兄弟有多厉害? 绝对有猫腻! 胡思乱想过后,李三思忽然感觉有些困倦......像是要睡回笼觉的势头。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睛渐渐闭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可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他却仍然睁着眼,表现的很是亢奋。 这是梦?...李三思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地点:“原来是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白鹿门一案过程中,他曾好几次进入过思维宫殿,对这个地方早已不陌生。 宫殿中的房间太过于繁多,以至于即便是他自己,都需要花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给每个房间做一个清晰的编号,或是命名。 但他却并不因此苦恼。 房间越多,说明他存储的记忆,思想,以及信息就越多,这是他目前行走大魏唯一的底牌。 他的思维逐渐上升,来到了宫殿的最顶端,居高临下的俯身而望时,对思维宫殿的整体布局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相对于前世现代记忆那可怕的数据库,以及正在不停高速运转的搜索引擎,原主关于大魏的记忆和存储的信息量就要可怜的多。 大概可以归纳为三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关于大魏王朝的常识性知识以及地域的布局划分......只是原主自记事时起,便从未离开过大魏皇城,所了解到的知识自然很有限,故而这个房间很小。 第二个房间则是原主自身情绪管理的积淀以及人脉网......这方面的内容也都少的可怜,匆匆两步便可将房间走完。 可第三个房间却引起了李三思的重视。 因为这个房间比前两个房间都要大,并且要大得多,预示着里面存储的知识信息要么很繁杂,要么就很重要。 更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是上了锁的! 这可就离谱了! 这座思维宫殿只能李三思自己进来,也就是说,这道锁,其实就是为他本人准备的! 我锁住了我自己? 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 在那一刻,他停止了思考,大脑一片混乱。 很快便感觉有一阵寒意从未知之地窜入了思维宫殿中,让所有房间都凝上了一层寒霜。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深夜中惊醒,发现身边躺着自己的尸体......那样的恐惧及无措感让人窒息! 好在这里是他的主场。 思维宫殿中的其它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信息,给了他支撑的力量。 稍作调整过后,他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把锁究竟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原主自己准备的一把锁,说明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他不愿提及的人,往事,或是秘密。】 【所以他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创造出了一个领域,将那些信息放了进去,暗示自己不去想它.......可既定的记忆可能会变得模糊,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有一个特定的场景或是记忆信号,他总是会回忆起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创造了一把锁,将那些信息与这个世界,甚至是自己的思维都完全隔离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我暗示或者自我催眠的方式。】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三思反而不用担心。 他不认为性格软弱的原主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顶多是一些不愿提及的屈辱历史。 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李三思自然也没兴趣。 所以关于上了锁的第三个房间,他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但是,如果那道锁并不是原主自己创造的呢?】 【是否意味着,曾经有人闯进过原主的思维宫殿中来,将他的某段记忆强行封死上锁?】 【而能够随意进入他人思维的存在,至少也是一位登上八楼,甚至更高境界的强大修行者......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拥有无比强大的神念,可以随意穿梭于另一人的思维之间。】 【可问题是,这样强大而可怕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位小小的守城人产生交集?】 【......】 思维定格到这里,李三思缓缓闭眼,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思考当中。 除了上了锁的那个房间外,思维宫殿中其它房间中所存储的知识和记忆开始加速运转起来,不断进行排列,组合,汇总,模拟出无数种的推断思路。 此时若是以上帝视角来俯瞰整个过程时,便会发现,那座思维宫殿开始渐渐虚无化......出现在李三思的思维中的,是一堆由无数代码汇聚成的庞大数据库! 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cpu,正在对那些数据进行快速的处理和计算,一步步朝着最接近真相的编程运算过去。 突然! 李三思浑身绷紧,思维中所有正在运行的数据全部停下! 他睁开眼,盯着那个带锁的房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那个上了锁的房间中封存的秘密并不是原主的,而是那位入侵者的!...他只是将原主的思维空间当作了一个储存秘密的容器!】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原主,也不难解释......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小人物的身份,最容易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李三思惊起一身冷汗: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那位神秘的入侵者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把他储存在那个房间中的秘密给取走?!】 【到那时,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一段记忆的丢失,还是......死亡?】 第十四章 秦淮河中的悲欢并不相通 没人能给他答案。 这原主究竟招惹到谁了? 李三思再次朝着上锁的房间看了一眼,突然思维冲撞,想以怪力将锁破开。 可这就好像左手与右手较劲儿,哪怕再用力,也分不出胜负。 无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局势被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破局的可能。 若是自己有机会修行到武道八楼,或者更高境界,应该就可以打破封锁记忆的那一把锁,解开第三个房间中的秘密。 但这所需要的时间实在太过于漫长。 在这之前,入侵思维的那位神秘修行者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白鹿门之案过后,监察院,三尺阁,执笔人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该如何做出选择? 李三思缓缓退出思维宫殿,稍作沉静,随后翻身下床......他决定提前结束假期。 是时候去跟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见一面了。 打开帘帐,一抹暖阳透窗而入,李三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一对软球突然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苏姬环住了李三思的腰腹,踮起脚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呢喃道:“还没到正午,怎么就想偷偷跑了?” “有正事。” 李三思压下邪火:“晚点再来找你。” “奴家现在就想要。” 虎狼之词! 苏姬贴的更紧,身子在他后背蠕动起来,雪白肌肤渐渐潮红。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得软糯起来。 这就是秦淮河头牌花魁的压迫力吗? 李三思做着最后的坚持:“我真的有事,你别......嘶!” 拒绝声突然停下,化作惊叹。 低下头,苏姬游到了胯下,吐着舌尖,抬头望着他,眸间藏着一片春光......哥哥再爱我一次。 李三思浑身僵硬,叹息了声:“难顶哦!” 帘帐被重新拉上,遮住暖阳,留下春光。 这一天,花魁苏姬一直叫到了太阳下山。 ...... 黄昏前的那一刻,李三思推开了门,精神抖擞。 苏姬却已经下不了床。 今晚来此想要与之一夜温存的风流文士怕是又要走空了。 此时的秦淮河一扫清晨时分的颓势,两岸人声鼎沸,花船灯火通明,处处都是摇曳的舞姿以及荡起的歌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顺着渐起的夜风缓缓飘散开。 李三思站在花船第三层的甲板上,静望着秦淮河两岸的奢靡风光,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感叹了声:“这该死的夜生活!” “凤起~” 身侧忽然传来幽幽的呼唤声,吓了李三思一跳。 扭头一看,陈小德坐在角落里,神情颓废,跟鬼一样。 “孟浪!” 李三思蹲下来:“你在这坐多久了?” 陈小德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怨:“昨晚下半夜就坐在这了,本想等你早上出来后一起走,却不想你竟然这么持久,竟能熬到现在!” 这个你羡慕不来......李三思疑惑道:“不是说好了在这里过夜?你咋半夜还跑出来?怎么,绿珠姑娘你不满意?” 没理由啊!花魁绿珠,十大花魁中仅次于苏姬的秦淮河第二骚......她的功夫,李三思是亲自领教过的,知根知底,服侍一个陈小德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当然不是!绿珠姑娘火辣够劲儿,是我朝思暮想的类型!” 陈小德摇起扇子,颓然叹道:“是她不满意我。” 语气中颇有几分心酸。 小老弟,你不太行啊......李三思问道:“我教你的两招秘诀呢?” “我试过了,完全没用。” “不可能!这两招只用其一便可让她丢盔弃甲,两招齐用保管她溃不成军......我李三思纵横秦淮河多年,凭此两招横行万花从,从未失过手!” 见他不信,陈小德只能场景再现:“第一招,嘴要厉害,第二招,好兄弟要厉害,没毛病吧?...所以我见到绿珠姑娘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招合并,用我这张诡辩之嘴,将我的好兄弟,也就是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结果......” 陈小德苦笑了声,收起扇子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结果不仅被赶了出来,她还让我去把你找过来陪她......你说这扯不扯?” 气氛有些尴尬。 李三思懵逼片刻,重新审视起陈小德来......孟浪啊,你的纯洁不适合秦淮河。 原主的记忆中确实有过无数次和陈小德一起吃花酒的画面,可每当酒意正浓时,李三思便会独自离开,偷偷去找花魁取暖。 留下陈小德自寻温柔乡。 一直以为陈小德是个花丛老手,毕竟这小子常常自吹,说他从十二岁那年便常来秦淮河厮混,睡过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今日看他的表现,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碰过女人?” 李三思表示怀疑。 “本来打算以情场老手的身份与秦淮河的姑娘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陈小德叹息道:“不装了!我还是个初哥!我摊牌了!” 得!...李三思感概一声,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去安慰他,会严重挫伤对方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保持沉默就好。 陈小德缓缓起身,微微昂起头,借着花船桅杆上摇曳的灯火去眺望秦淮河两岸的繁闹之景。 舞女多姿,文士风流,一曲作罢便彼此打闹着去房中快活。 他看着这一切,很是羡慕与向往。 但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与秦淮河的人文情怀格格不入。 所以很是苦恼。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比我小两岁,也就是刚好十七。” 李三思与之并肩,若有所思:“在我所处的时代中,这样的年纪还只是个未成年,有些事,不懂最好。” 颇有几分感慨......骚年,莫要早恋! “你所处的时代?” 陈小德收回目光,望向李三思:“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而且我发现自从你坐过牢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也越来越摸不透你了。” 言语间几多疑惑。 变得气宇轩昂且无懈可击?...李三思尬笑了声:“哦?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 陈小德先摇扇,再摇头:“说不清楚,但就是不一样了......记得以前,你可是跟我后面混的,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我想不通......” 李三思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想不通就别想了,做人嘛,还是糊涂点的好,太清醒的人最煎熬。”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两世为人的沧桑感,听上去很有味道。 陈小德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李三思如今的逼格竟然这么高了。 难怪能自创两大泡妞秘诀,十大花魁也被他轻松拿下,可惜自己没能领悟,属实遗憾。 陈小德收起扇子,佩服道:“凤起,听你这么说,感触良多啊,日后泡花魁一事,还得要继续仰仗你了。” 李三思笑道:“好说好说!苏姬就在屋内,要不我去说一声,让她好好教教你?” “啊!” 陈小德压着声音说道:“不好吧?你不是刚刚和她...那个...亲热?” “好兄弟,别见外!”李三思双手搭上了陈小德肩膀,满脸真诚:“我的就是你的!” “还是,改日吧!”陈小德拨开了李三思的双手,理智战胜了欲望:“我现在只想静静。” 此时夜幕已深,秦淮河两岸花船上的舞曲歌词秀已经接近尾声,那些准备留此过夜的文人骚客迫不及待要进入正戏了。 接下来,夜色间的花船将要进行长时间的摇晃。 再不走的话,李三思担心好兄弟触景生情,会再次忍不住回屋找苏姬取暖......耽误正事可就不好了。 “孟浪,你爹这时候睡了没?” 李三思突然问道。 “现在是戌时,老爹应该已经上床了,他是个老实人,没有夜生活的,可不像我这般孟浪。而且娘亲管得紧,他也不敢来秦淮河厮混。” 陈小德疑惑道:“你问这个做啥子?” 看来传闻没有错,监察院院长陈汉心妻管严的症状极其严重......李三思说道:“我找你爹有事,你帮我通传一声。” 陈小德直接摇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我爹可没有晚上办公的习惯,除非神皇或者狱神大人召见,否则他是不会起床的。而且,他们一直想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啥的,听说最近一直在努力,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请问你爹今年贵庚?” “五十有七!” “你娘呢?” “三十有三!” “差着两轮呢!陈院长果然有本事!佩服!” 合着院长夫人十六岁就生娃了,这个世界可真奇妙......李三思八卦起来:“你爹这么大岁数,咋还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生二胎?” 纯属好奇。 陈小德“啪”一声打开羽扇,突然意气风发:“男人至死是少年!何况才五十七?” 颇有其父之风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以为李三思不会再坚持。 却没想到他还是开了口:“让你爹破例一次,就说我李三思找他。” “呵!” 陈小德忍住笑:“凤起,你应该知道,我爹一向不喜欢你,尤其是当我和你混在一起之后,他更是觉得有些丢脸。” 言外之意,省省吧,你不配见我爹。 “再帮兄弟一次!” 李三思故技重施,摆出筹码:“我向你保证,早晚有一天,秦淮河花魁房间里的灯,会有一盏为你而亮!” 话音刚落,陈小德掉头就走。 渐起的夜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不是为了花魁,我只是不想多个弟弟妹妹分家产。”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第十五章 陈院长 你的家里没有草原 监察院,司侯府。 夜幕已深。 院长陈汉心在后院打完了最后一套拳,擦去额角微微的汗渍,将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看着亮起灯火的某间厢房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夜是他和夫人春兰造娃的大好日子,意义重大。 每晚坚持打拳,让他的身体不显半分老态,所有的精力和冲劲儿,也正是为今夜而准备的。 他准备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衫,带上煮好的温酒去和夫人温存一番后,便正式进入主题。 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在春兰的身上,他总能找到年轻时候纵马扬鞭的快活感觉......辽阔草原,尽情驰骋,夜晚的他,将要化身追风少年。 所以哪怕被娇妻管的紧,不能去秦淮河听小曲,他也毫无怨言。 秦淮河两岸万盏灯火,终究比不过家中一点微光。 可惜陈小德没有继承陈汉心的优良品德,终日于秦淮河厮混,对于这个混账儿子,陈院长是既痛心又无奈。 因为是家中独子,所以陈汉心舍不得打骂。 可等生了二胎以后,爱应该就会消失吧。 明月当空,银辉洒满后院,静谧的夜色中飘来一阵清风,吹的陈汉心心怀荡漾。 他正考虑要不要请夫人一起来个鸳鸯浴,犹豫关头,墙角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谁?” 陈汉心心神微凛,家中来贼了? 开玩笑,这里可是监察院,哪个小毛贼这么大胆? “爹,是我!小德!” 暗影中,陈小德缓缓走了出来:“您还没睡呢?” 看到是自己儿子,他更加紧张了:“你怎么在家里?不是去秦淮河了?” 臭小子,休要坏爹好事! 陈小德羞涩一笑:“总不能终日在那里厮混,还是要顾顾家的。” 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儿子长大了呀!...陈汉心颇感欣慰,但随即皱起眉头,可惜长大的不是时候。 “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能理解你,去吧,不要有负担,秦淮河的夜景还是不错的。” 陈汉心露出慈祥的笑容:“银子不够的话,就自己去账房领,今晚就不要回来了,走夜路不太安全。” 陈小德大为感动,老爹终于开窍了! 可想到还在大堂等候的李三思,他苦下了脸,叹气道:“爹,实话跟您说吧,我带了个人来见您。” “嗯?” 陈汉心渐起不耐:“你不知道你爹我晚上从不办公,不见客吗?而且,我与你娘还有要事相商,没空。”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拂袖而去。 陈小德使出了杀手锏:“娘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您有事不过去了!” 陈汉心身子瞬间僵住。 他朝着不远处的厢房看了一眼,亮起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夫人真的睡了? 陈汉心缓缓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气息。 他盯着陈小德,压制着愤怒......逆子,给个解释吧! “谁要见我。” 陈汉心看似面无表情,却处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他发誓不管这个逆子再说什么,他都要找个理由把他关禁闭,半年内不准再去秦淮河......你耽误我好事,我也不会再让你快活! 典型的父慈子孝! 陈小德低着头,把心一横,为兄弟两肋插刀!死就死吧! “是凤起想要见您。” 他靠在墙边,随时准备翻墙跑路。 “凤起?” 陈汉心语气竟突然缓和下来:“你是说,守城人李三思?” 陈小德内心忐忑。 他知道自家老爹最不喜欢凤起,平日里抓不到把柄也就算了,今日这家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不是找死? “正是。” 陈小德如实回答:“他就在大堂候着您。” 此时陈小德半边身子已经面向墙壁,稍微蹦跶一下就能越墙而出......帮到这里已是极限,接下来大家各活各的! 眼角余光瞥去,却发现老爹的神情竟然平静下来。 眼中再无半点怒意。 咋回事? “孟浪,去帮爹把官服取来。” 陈汉心缓缓挺直身子,摆出官威:“我去见他一面。” 陈小德一脸懵逼的转过身:“爹,大晚上就没必要穿官服了吧,又不是去见狱神大人。” “以示诚意嘛。” 陈汉心轻声说了一句,见陈小德还杵在原地不动,顿时大怒:“混账东西!还不快去!” ...... 监察院大堂。 李三思静静候着,他相信陈院长一定会出来见自己一面。 毕竟守城人归属监察院所管,真要算起来,陈汉心是李三思的最高级别的直系领导。 在李三思的最终归属问题上,陈院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陈院长要是死活不放人,三尺阁和执笔人就算态度再强硬,也无法将李三思招揽过去。 当然,前提是,也得尊重李三思的本人意愿......强扭的瓜不甜,他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在监察院,陈院长也不好强行留人,毕竟有失体面。 李三思仔细分析过刑狱司的三股势力: 综合实力上,执笔人最强,那里是顶尖武力和顶尖智力的集中所,若能加入执笔人,前途无量,并且靠山也足够强大。 执笔人组织中的秦逍遥秦司长更是号称刑狱司“小狱神”,武力值极高,一般人根本惹不起......就算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也不用害怕。 所以在李三思心中,执笔人是首选。 不过三尺阁的王友德王典尉很是看重李三思,并且曾多次示好。 阁中白衣术士实力同样很强,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若能加入三尺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对来说,监察院则稍微low了一点。 虽然监察院的职权范围很广,势力很大,但管辖之内皆是幕后工作......例如后厨,监牢,城中安保,外交,内务等诸多杂事。 与追凶探案扯不上半点关系。 严格来说,监察院就是为三尺阁以及执笔人做后勤保障用的,上不得台面。 在这里工作,可保衣食无忧,但想要飞黄腾达,那是别指望了。 而且监察院中没有顶尖高手坐镇,安全系数较低。 这是李三思逼不得已的的最终选择。 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探探陈院长的口风,看对方愿意以多大的筹码来将自己留下。 如果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那只能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将要跳槽的想法了。 沉思中,脚步声起。 陈汉心身穿官服,自后院大步走来。 陈小德紧随其后。 甫一出场,陈汉心一反常态,不等摆出院长派头,便对着仍处于懵逼状态的陈小德斥责道:“孟浪,你怎可如此无礼?竟将凤起独自留在大堂,也不曾看茶落座,这般怠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排的!” 陈小德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父亲,还未开口,又挨了一句批:“下次注意!” 沉静半息。 陈汉心望向李三思,脸上冰川融化,笑道:“凤起,不必拘束,随便坐。” 果然,白鹿门一案过后,陈院长对我的态度两极反转啊......李三思道了声谢:“多谢院长大人!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无妨!” 陈汉心笑容依旧:“你与孟浪相交甚好,情同手足,我也早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晚急着见我,所为何事?是不是想升职了?” 也太直白了吧!此话一落,陈小德三观崩塌,直接傻掉......我的亲爹,您不是一向看不起李三思,不让我鸟他?咋现在成亲儿子了? 真正的亲儿子内心很不平衡。 李三思则不动声色:“院长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守城人,再怎么升,又能升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从守城步卒升到守城兵将,相当于皇城六品校尉的官职罢了......您可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守城人这份工作,只是害怕自己难以胜任。” 陈小德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陈汉心若有所思。 很快便又笑道:“监牢里刚好空缺了一个廷尉的位子,要不你先去补上?等日后资历起来,我保你上位,当个典狱长是肯定没问题的,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了。” 监牢里的官员名声可不好听啊......李三思摇摇头:“在下身子弱,受不了监牢里的寒气。” 直接拒绝,好过委婉的扭捏......正四品的典狱长,听着还不错,可就怕是领导画的一张大饼啊! 陈小德忍不住了:“凤起,差不多行了噢!秦淮河的花船上和苏姬小娘子在床上滚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你喊累,怎么到这里就身子弱了?” 啧!到底是年轻人......陈汉心感慨一声,随即板起脸来,对着陈小德一顿呵斥:“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随即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外务官呢?负责与皇城六部对接,说白了就是靠嘴吃饭的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这其中的流水可是有不少的。” 陈汉心想的通透,官职大小诱惑不了李三思,怕就是嫌俸禄太低,换个最赚钱的外务官给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李三思还是摇了摇头,这下连话都懒得说了。 陈汉心愣了一瞬,笑容开始有些勉强,他尽量保持着耐心,又一次开口:“内务府的官职如何?轻松的很,手下有上百人听你吩咐,这职权可不小。” 李三思望着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气氛沉静下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 陈小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缩起脖子退到了一边。 陈汉心缓缓坐下,脸上维系许久的笑容终于消失。 恢复到往日里古板威严的姿态。 “莫非,你是想坐我这监察院院长的位子不成?” 陈汉心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太友善。 仅剩的耐心终于耗完。 爱上了我这么一匹野马,可你的家里没有草原......李三思只能说声抱歉:“院长大人,看来,监察院不太适合我。” 今夜之行,淘汰了最后一个选择。 陈汉心努力平复着燥怒的情绪:“那你告诉我,哪里才适合你?三尺阁?还是执笔人?莫非你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后,就成了刑狱司的抢手货?就可以手握筹码来跟本院长谈判?” 一向沉稳的陈院长情绪最终还是渐渐失控。 抢手货?难道不是吗?...李三思低下头,尽量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不敢。” 看如今的局势,今夜过后,他必须得跟监察院说拜拜了。 简单的回答让陈汉心感觉很是敷衍,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当场翻脸:“滚!” 李三思也被吓了一跳,这陈院长火气也太大了些……得不到的就要直接丢掉吗? 他不敢再多说废话,生怕刺激到对方,低着头直接退了出去。 陈小德看了一眼暴怒状态下的老父亲,鬼使神差来了一句:“爹,要不,我把娘叫醒,你们继续?” 陈汉心火冒三丈,当场口吐芬芳:“混账东西!你也给我滚!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日后再敢跟着李三思去秦淮河厮混,老子送你进宫当太监!” 吓得陈小德连滚带爬,迅速溜走。 独留陈汉心继续无能狂怒。 第十六章 李三思的态度 寂静夜空下,李三思静默在监察院门口沉默许久,莫名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多少是有点感情的。 本想着体面的走,却不想被陈院长直接轰了出来。 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说到底,还是陈院长格局小了点。 陈小德摇着羽扇从大堂内走了出来,与之并肩,一同仰望着“监察院”那面金字大招牌。 沉默半息,陈小德没有去看李三思,直接开口:“我爹就是这脾气,你不要介意。” 声音刻意的保持低沉,似乎是想烘托气氛。 李三思收回目光,拍拍陈小德的肩膀:“这些日子收收心,别去秦淮河了,我担心你爹会拿你泄愤。” “这个我懂,我比你更了解他。” 陈小德问道:“想好去哪了没?” 语气中颇有些担心,甚至带着一丝急迫。 好兄弟!没想到最在乎我的人还是你!...李三思感动道:“等我找到下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一定要告诉我!” 陈小德目光终于落在李三思身上,表情逐渐羞涩:“去往秦淮河的路太黑,没了你,我怕自己会迷路。” 文艺小青年,言辞间满是诚恳。 李三思差点骂娘......你吗!敢情你是看在秦淮河花魁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真他娘的表面兄弟! 他摆摆手,扯扯嘴角:“告辞!” 不等回话,直接转身,踩碎月光大步离去。 陈小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凤起,保重啊!什么时候再去秦淮河一定得喊上我!” 李三思不想理他,加快脚步,连续跨过两条街道这才停下。 幽灵一般的白衣术士很突兀的出现在月光之下,他看了一眼李三思,说道:“典尉大人在府衙等你。” 来的可真快!自己刚从监察院出来......李三思问道:“你都听到了?” “当时我就藏在监察院大堂内。”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陈汉心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三尺阁永远欢迎你。” 李三思提醒道:“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没有选择他。” 这关乎到身价问题,措辞得慎重。 白衣术士笑了声:“都一样。” 李三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白衣术士点点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但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绝没有窥探隐私的意图,我只是得保证你的安全。” 多余的解释......李三思沉下脸来:“这么说,昨晚你也去了秦淮河?” 白衣术士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三思脚掌抠地,想到了一种可能,硬着头皮刨根问底:“所以,你看了一整夜?!” 这一次,白衣术士终于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李三思挑起的眉眼渐渐放平,松了一大口气......好在你还有些底线。 “不是一整夜,是一天一夜。” 白衣术士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没想到,你的精力会这么好,竟然能如此持久......难道,神念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对自身体魄也有加成?” 李三思彻底石化了。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下那一天一夜里自己和苏姬连番大战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有种社会性死亡的赶脚。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投入,竟然没有感知到白衣术士的存在! 可谁又能想到这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老小子竟然有这癖好?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缓解尴尬。 如果可以的话,李三思打算一辈子做个哑巴。 白衣术士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走吧,别让典尉大人等太久。” 话音刚落,白衣术士眉心天眼顿开,一缕金光洒落,逼退月色,将李三思笼罩其间,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 三尺阁,府衙内院。 王友德端坐高椅之上,看着手中连夜送回来的一封密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监察院没戏。” 冷长空此前已经被执笔人召回,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放弃李三思,但他至今还没有现身,说明大概率已经退出了角逐。 对此王典尉虽有不解,却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冷长空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自己,便主动放弃。 如今威胁极大的监察院也没了机会,等于是将李三思白白送到了三尺阁来。 王典尉将密信折好,收回袖中,深夜起床的糟糕情绪在此时缓缓退去。 心情逐渐美丽。 他的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在极富节奏的声音中思考着接下来见到李三思时的说辞。 既不能表现得太过于迫切,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傲,必须把握好一个完美的度,让李三思感受到三尺阁诚意的同时还能保持敬畏。 这一点很难。 但好在王典尉纵横官场多年,深谙其道。 他自信的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刚准备饮一口茶水,窗前一道金光闪过......来了! 王典尉端茶的右手顿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养气的功夫达到了极致。 他将茶盏继续送向嘴边,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水后,将青瓷茶碗重新放下,这才转眼望向在金光中现身的白衣术士和李三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贯的沉稳姿态。 又摆谱......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随即大步往前,老老实实跪下:“草民李三思,拜见典尉大人!” 礼数到位,面子给足。 王典尉轻“咦”了声,明知故问道:“草民?监察院守城人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怎么说也是隶属于刑狱司的官职,既为官,在上司面前,又怎可自称草民?” 闻言至此,李三思顿时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下意识望向了身边的白衣术士。 “禀大人,李三思刚从监察院回来,已被陈汉心陈院长逐出了监察院。”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是我主动离开的,并非驱逐。” 李三思立马纠正道。 “哦?” 王典尉表示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要离开监察院?” 他再次端起茶盏,摆出倾听的姿态。 虽然早知道李三思离开监察院的事实,但个中缘由确实不太清楚,知己知彼,方能在这场对话中占据最大的主动。 他担心李三思经白鹿门一案之后,会过分的骄傲,必须压一压对方的势头,以免日后难以管束。 李三思正色道:“人各有志,草民志在台前,而非幕后,监察院虽可保我衣食无忧,却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离开是必然的事。” “好一个人各有志!” 王典尉“啪”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他刚好顺势而为,正式向李三思发出邀请:“你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了大功,我本有意拉你一把,奈何当时你官职在编监察院,我不好越俎代庖,便只能一直搁着......如今既然你已离开监察院,恢复自由之身,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加入三尺阁!” 说完他便轻抚长须,随后双手背后,微昂着头,等待着李三思的答谢。 先把姿态放高,给李三思施压,再以赏识为由邀请他加入三尺阁......既不显得自己急迫,又能展现自己的豁达,王典尉自觉完美。 可场间却沉寂了许久,无人说话。 气氛尬住了。 王典尉稍稍低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三思,见他竟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显得很是纠结。 “他在等什么?” 王典尉心中有些不快,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给了白衣术士一个催促的信号。 白衣术士秒懂:“李三思,恭喜你了,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他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 李三思不想搭理白衣术士。 他深夜来找王典尉,可不是为了马上入职三尺阁的。 这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王典尉的欣赏和提携自然让他颇为感动,但他意识到了一点......三尺阁的那位赵怀远赵司长似乎从头到尾都还没有出面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在白鹿门之案中的表现或许让王典尉很满意,但却并不怎么受那位赵司长的赏识。 如果把此时的对话当作一场面试的话,王典尉充其量就是个人事科主任的角色,可以暂时安排他的工作,但是日后的规划和升职空间,还是得赵怀远这位老板来做决定。 这让李三思感觉有些不爽......监察院的陈汉心都亲自出来接待我,你赵怀远凭什么不出来? 面试是个双向选择......用人单位在考虑求职者是否合格的同时,求职者也在观察这家用人单位是否让他满意。 就目前来看,三尺阁的态度还是不够诚恳。 需要再考量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真正有意向的用人单位,其实是执笔人衙门。 在见到执笔人的面试官之前,他暂时不想给予王典尉任何的承诺。 说起执笔人,李三思有些纳闷了......冷长空去哪了?不是说在三尺阁等我两天吗?怎么人不见了? 他的犹豫被王典尉以及白衣术士看在眼里,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李三思并不想加入三尺阁? 这不可能吧? 又是半炷香的沉默时间过去,李三思还是没有表态。 王典尉绷不住了:“李三思!你怎么想的,总得说句话。”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到威严状态,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几点审视的意味。 躲不掉了......李三思低着头,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草民刚刚离开监察院,心绪未定,暂时还没有做好重新任职的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典尉大人能给我几天的调整时间,届时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白衣术士看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机会就在眼前,你要学会把握。” 李三思没有回话,态度很是坚定。 王典尉板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有些吓人。 以他的身份和所持有的骄傲,自然不会去强留李三思。 而在他的认知里,也不认为还会有比三尺阁更适合李三思的地方。 所以他只觉得有些恼怒,却并没有多少担心。 在他看来,李三思之所以不愿意当场答应加入三尺阁,只是想要抬高自己的价值,以获取更多的利益以及更高的地位。 对此,他虽能理解,却还是稍有不齿。 “年纪轻轻,心思还不少。” 王典尉沉静着摇摇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李三思退下。 以退为进,这是他最终的处理策略。 在保持定力这方面,王典尉相当的有经验。 等到李三思离开内院之后,王典尉对着白衣术士说道:“继续跟着他,注意不要被他发现,要不然,他的调子会更高。”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一开,人随金光消失不见。 风起,吹来几点寒意。 王典尉看了一眼天色,稍作叹息,便沉默着离开。 留下屋外愈发深沉的夜,独自喧嚣。 第十七章 黑夜中的小巷 李三思离开三尺阁后,独自行走在空旷无人的镇魔街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剪影,有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在夜色间轻轻飘动,像是他此刻缭乱的心情。 拒绝了监察院和三尺阁的邀请后,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那般变得轻松,反而有些沉重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王典尉最后那失望的眼神时,更是让他多了种难言的无措感。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这毫无人权的大魏王朝中,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去与谁交心,也不是去顾及谁的脸面,而是要先找到足够强大的靠山,站稳脚跟。 说白了,活下去最重要。 监察院不够资格。 三尺阁比较勉强。 唯有加入执笔人,才能真正让他做到不畏将来! 但,为何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就连三尺阁都派了一个白衣术士整日跟在自己身后,执笔人会没有安排人手? 李三思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执笔人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他心绪一沉,很快便又释然......破案当日,冷长空眼中的震惊和欣赏之意可做不得假。 而且冷长空说的很清楚,执笔人衙门对自己势在必得......此人虽然智商堪忧,但说出的话却还是有些分量的。 毕竟是执笔人追凶组小组长,一言九鼎算不上,七鼎八鼎应该没问题。 只能等明日再说了! 李三思思绪飘飞,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边皆有瓦墙,将月光遮住,以至于整条巷子都有些昏暗。 入眼只能看到身前三尺之地,余光全是黑暗。 “这是啥破地儿?” 李三思有些发怵,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镇魔街虽位于皇城郊区,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大街繁闹奢华,地面皆是厚重结实的青石板路,四周都是雕梁画柱的烟火人家,哪里有过这么一条破巷子? 这条陌生小巷,与这座大魏皇城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李三思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光惨白,清冷的光晕落满整座皇城,四处皆是光明。 而自己,却独处于无尽的黑暗中。 这是怎样的孤独感? 气氛在此时变得沉寂,就连风声似乎都已止住。 李三思抹了一把冷汗,强自镇定,随后缓缓往后退去......他打算沿原路返回。 可倒退着走了大概有半炷香时间过后,他发现自己竟仍然停留在原地。 还是这条小巷。 还是这片黑暗。 唯一变化的,是天上那一轮无法照到此处的月亮,那一片惨白光晕的最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红色,血样的红!惊心动魄! 李三思心态直接炸裂!...该不会撞鬼了? 他那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过的唯物主义理念在这个世界可行不通......要知道,在这大魏王朝,是真的有鬼的! 而且此刻子时刚到,正是夜半阴气最盛的时候,这个点也是最容易撞鬼的! 该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想要将黑暗望穿,找到离开的路,可哪怕眼睛都瞪出水了,黑暗依旧,还是那般深沉......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没有松开的打算。 “请求九叔附体!” 李三思心中狂呼,随后努力保持灵台清明。 香港的鬼片中,鬼一般都是无形的,伤人的最常用招数便是制造恐惧感和幻象,让人自乱阵脚。 此时必须稳住,不能乱! 所幸除了黑暗所带来的恐惧感以外,暂时没有别的可怕幻象出现。 看来这只鬼修为有限......李三思自我安慰,“鬼不动,我不动!熬过这一阵,它就会发现我李三思意志坚定,吓不倒,自然就会离去。” 黑暗中的对峙持续了半盏茶时间,气氛愈发压抑。 突然,一道金光自天边掠过,将小巷外围的月色湮没了瞬息。 李三思瞪眼一看,激动的跳起来......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 他终于来了! 这该死的安全感! “在这!在这!我在这里!” 李三思在小巷中跳了起来,望着被金光笼罩住的白衣术士,用尽一切办法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他与白衣术士的距离只有一掌,可不知为何,任凭他怎样跳跃,如何呼喊,都无法触碰到白衣术士的衣角,也无法将声音传出这条小巷。 白衣术士眉心天眼已开,金光洒落,无尽的浩然之意将四周百丈空间尽数笼罩,像是在寻找什么......可他的视线却始终保持在平直的范围内,而没有往下多看一眼。 “低头!低头!你倒是低头啊!” 李三思急得不行,扯着嗓子继续喊。 额角布满了冷汗。 很快,他神情便亢奋起来,显得愈发激动。 因为白衣术士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竟真的低下了头,金光随之落下。 你相信光吗?...李三思心中呐喊:“带我出去!” 等待着金光的笼罩。 可不知为何,那道金光明明已经落在了小巷的上头,却始终无法穿透这片无比深沉的黑暗,自然也就无法照在李三思的身上。 明明只有咫尺距离,却好似各自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白衣术士缓缓抬起了头,将目光挪开。 他的神情从平静变得凝重,眉心天眼中金光已然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沉静半息。 白衣飘起,金光瞬间远去。 显得有些急促。 “走了?” 心头涌起的希望再次泯灭......李三思绝望了。 这条小巷到底什么来头?竟连白衣术士的天眼都无法望穿! 自己到底惹到谁了? 小巷中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恐惧在黑暗中爬行,似幽灵一般而来。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啊!” 李三思欲哭无泪:“鬼怪当街害人,大魏朝就没人出来管管吗?” 惊寂了一瞬,突然一阵冷风飘起,将小巷中的寒意吹散开来。 黑暗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大魏朝的国运衰退了,还是祭酒老头的封印削弱了?竟让一只小爬虫闯到这里来了。” “呵,八千年岁月又如何?一息尚在,本尊想出来,谁又能拦得住?” 这个声音冷漠且沉重,带着一股让人灵魂颤抖的凛冽杀意。 这股杀意并非刻意散发出来,而是随着声音的出现,它不自觉的流淌而出......就好像,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杀意本身。 小爬虫,是在说我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吓了李三思一跳,但也让他彻底振奋起来,“老子猜的没错,这里果然有鬼!而且听声音还是一只厉鬼!八千年?难不成这只鬼有八千年的历史了?吹牛的吧?” 听到声音后,李三思虽然恐惧翻倍,但笼罩在心头的那份无助和孤独感却消散了不少。 有时候,幻想的压抑比真实的恐惧更容易让人窒息。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的叫了起来:“这位鬼爷爷,在下误闯此地,属实无心,更无意打扰,烦请行个方便,让我出去!” “鬼?” 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般沉重,杀气极重,“那等卑贱的物种称呼,你敢放在本尊的身上?” 嘶~它不是鬼?...李三思长吸一口气,思维沉淀,克制着心头的恐惧:“敢问爷爷怎么称呼?” 若对方真活了八千年,不要说叫爷爷,叫祖宗都没毛病......李三思心中自我开导,“这是尊敬老人的称呼,绝不是因为害怕才叫爷爷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所以也不急着发飙,而是用一种稍显怅然的语气再次开口,当然,杀气仍在:“你走过的那条路,就是因本尊而命名的。” 简单的一句话,带来岁月的气息。 我走过的路?镇魔街? 李三思神情剧变:“我的爷!你是魔?” 大魏王朝,人族的修行体系有很多。 武夫和术士是主流,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走这两条路。 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修行本源处。 儒门和佛宗开始比较冷门,而后邀天之幸,先后出了一个儒圣,一个佛祖,都是登上九楼的神仙人物,直接将这两个体系给拉上了正轨。 几千年的发展,儒门和佛宗从大魏起步,逐渐开枝散叶,理念和派系早已渗入人间大陆各处,往主流靠拢。 剑道亦是后起之秀。 三百年前有人提剑而起,人间锋芒绕,以一己之力将剑道强行带入人族修行体系范围。 此人问鼎九楼之后,被大魏神皇亲封为人间剑圣。 自此,剑道体系的路,越走越宽。 而在人间体系之外,尚存有两种异类: 一个是鬼,一个是妖。 修行鬼道者都是死人,此乃下三流,虽有大能者,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且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很难翻身,是个弟弟。 妖族则不然。 它自有天地,八万里红河两岸,皆是妖族封土。 且大妖白无敌,成名多年,自封九楼妖帝,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或是它的脾气,都不虚大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妖族算是大魏真正的对手。 而在这些体系之外,其实还有着另一种特殊的体系,或者说,另一种特殊的物种: 那便是,魔。 第十八章 魔道祖师 之所以说它特殊,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修魔者本身是人族,可进入魔道之后,它便有了类似于妖族的血统和体魄,且多出了很多天赋神通。战斗到极致很容易散失理智,变得嗜血疯狂(这一点和妖族极为相像)。 所以魔在后世又被戏称为“人-妖”。 第二个原因:修魔者虽然早已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只在人间大陆留下了零星半点的传说。但这不可否认它的强大。毕竟是曾和武夫及术士争当过主流的强大体系。 虽不在,但曾经辉煌过。 修行体系发展至今,早已无人修魔。 它也慢慢被人遗忘,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可谁能想到,李三思深夜闯入的这条小巷中,就藏着一只魔? 而且似乎还是一只相当牛逼的魔。 镇魔街!镇魔街! 李三思一直以为这条街道的名字是拿来装逼的,可谁曾想到,下面真的镇压着一只魔? 魔没有现身,但黑暗中却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条漫无边际,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巷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的气息。 它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张狂。 虽被镇压八千年,但李三思还是能感觉到它那足以吞噬天地的可怕力量。 当然,这和他自身的弱小也有关。 而能将这只可怕的魔镇压在此的那位人物,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李三思震惊到失语。 瞳孔中的恐惧之意被无限放大。 自己这什么狗屎运?深夜走路都能把自己走入死局? 漫长的死寂过后,小巷中寒意愈发浓厚。 李三思身心俱是煎熬,全凭意志支撑。 魔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很是突兀:“你一定很好奇,在修魔者全部死绝的今天,本尊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我不好奇,好奇心会杀死猫!...李三思盯着身前的黑暗,感觉有些荒谬。 这经历比撞鬼还离奇! 魔沉静半息,烘托了下情绪,继续开口,可以说是自问自答:“因为本尊,太强了!” 突然的自夸,带着极度夸张的感叹语气。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能低调点吗?” “强到哪怕是当时最强大的那几个人联手,也无法将本尊消灭,甚至无法真正伤到本尊。” 魔没有考虑李三思的感受,它顿了顿,将语调提高,逐渐激昂:“他们只能借助大魏的巅峰国运,以及祭酒老头的本源之力,将本尊封印在此!” 听到这里,李三思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大魏国运有多吊他不知道,但是魔口中的祭酒老头他却是知道的。 应该说,只要是个人,甚至鬼和妖,都听说过他的传说。 他就是: 人间修行九楼体系的开创者; 大魏战力天花板; 唯一超越九楼的超级传说; 人族生而知之者; 众生的神明; 大魏神皇的教父; 不死的大魏守护神; 常年居住在天外天,近年很少露面的祭酒大人! 祭酒的强大,已经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 他不可估量,不可战胜。 永生不灭! 这样的人,还会有杀不死的对手? 不,应该说,这样的人,还会有对手? 李三思表示怀疑。 这只魔怕不是关久了,脑子坏掉了? 魔多年没有与人说话,如今打开话闸,难以止住,还在感慨:“八千年了!八千年了!本尊被镇压在这里足足八千年!这八千年里,大魏的国运已经无法再保持巅峰状态,本尊能感觉到它正在走向衰败的过程中。祭酒老头的封印虽然足够强大,但若是少了大魏国运的加持,仅凭他的力量,又怎能困住本尊?” 继续吹......李三思早已从震撼中醒过神来,这只魔可能得了妄想症。 突然,李三思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头寒意陡现。 像是被一把锋利无比,上面还在滴血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是那样清晰......这是死亡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束冷漠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黑暗小巷中的那只魔,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他想开口,喉咙却被某种力量锁死,无法发出声音。 想要挣扎,身体亦在某种重压下无法动弹。 他唯一能动的,就是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偶尔瞪得老大,来表现出自己的惊慌和恐惧。 他尝试进入思维宫殿来寻找脱困的办法,可眼前的遭遇以及面临的问题明显超纲,思维宫殿也无能为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这只魔,是要杀了自己吗? 八千年不见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他不打算珍惜吗?…聊聊天也好啊! 李三思僵持在原地,内心涌动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魔似乎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恐惧情绪,它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尊不会杀你。” 话虽这么说,黑暗中弥漫的杀气却还是那么汹涌。 早说啊你!...李三思刚准备松一口气,魔紧接着开口:“本尊只是需要你这具身体。”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儿!...李三思心中骂娘,眼神再次变得惊恐。 前世的电影中,小说里,反派魔头夺舍重生的例子虽然不少,可那都是假的! 如今这这老掉牙的影视桥段难道要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本尊不知道如此孱弱的你,为什么能走进镇魔街的封印中,也不知道你,为何能在本尊的识海领域中待上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或许,只是凑巧,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定。” 魔的声音变得愈发冷漠起来:“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庆幸,庆幸自己如此卑贱的身体,将会迎来一个如此伟大的灵魂,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神念,一个,来自八千年前,几乎无敌的,魔道祖师!” 我庆幸尼玛!...李三思疯近眨眼,显得尤为激动。 黑暗中的魔沉静了片刻后,忽然解开了对李三思喉咙的封印,继续说道:“在你的意志消散之前,本尊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名字……就当是本尊,对你这只爬虫提供这具身体的回报。” 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冷漠与骄傲。 它就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侯,冷眼审视着跪在它面前的子民。 在它看来,能在自己的识海中留下对方的名字,对其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李三思感觉自己的声音重新回来了。 大脑开始振奋。 他沉静了片刻,思维逐渐沉淀,准备做最后的尝试……在那一瞬间,他的记忆,思想,信息,知识在思维宫殿中快速的融合,汇总……组建而成的思维房间在崩塌和重组之间轮回了无数次,可最终依然找不到破掉此局的办法。 他绝望了。 心灰意冷。 随后缓缓退出了思维宫殿。 在一个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面前,未曾踏入修行界的他,显得太过于渺小。 不堪一击。 此时也没人能来救他。 就算白衣术士最终找到这里来,也绝不会是这位魔道祖师的对手。 哪怕它对自己实力的描述有吹牛的嫌疑,哪怕它的境界在八千年的岁月长河中被抹去了不少,哪怕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限制了它太多的力量,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它太过于强大的事实。 接下来,自己的思维将被魔给取代,变成一只行尸走肉。 这跟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重活一世的他,还是要就此狗带......无声的惨笑。 生死重压下,他终于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死便死吧!反正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死后,能够回到那个和谐安定的现代社会也说不定。 有种绝望的自嘲感。 但在死之前,他有件事情很想做,而且也必须要做......他张开了嘴,吸气蓄势,随后涨红了脸,用前世喊麦的劲头儿喊出了三个字:“我嫩爹~!” 缠绵的音调,在小巷中传荡。 他将心中的恐惧和被支配的屈辱感随着喷溅的口水吼了出来。 声音极大,带着临死前的觉悟和勇敢。 就这样吧,让死亡前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状若癫狂,不怕死的样子看着挺吓人。 黑暗中的魔明显呆滞了一瞬。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那三个字的意义,但它知道,眼前那个渺小的,卑贱的小爬虫,是在辱骂自己。 魔震怒,黑暗中的杀意渐渐凝结成实质。 小巷中看不到光,黑暗来的更加纯粹。 就连两侧瓦墙外的月光都被黑暗给彻底吞噬。 魔的意志在黑暗中穿梭,给等待死亡的李三思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魔,其实并不能立马夺取他的身体。 因为在这小巷之中,除了魔的存在外,还有另外两股力量: 大魏的国运。 祭酒的封印。 魔若是想要夺舍而出,就必须先得攻破国运,破掉封印。 但这,很难!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黑暗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古老而神秘,强大并且虚幻的可怕气息……它们彼此碰撞,激战,在小巷中继续那场进行了八千年的角逐。 而这一次,豁出一切的魔,最终赢了。 他没有吹牛,大魏朝的国运正在削弱,祭酒的封印也已经不能完全困住它。 在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魔带着残留的,虚弱的,却依旧冷漠的意志,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第十九章 八千年的封印 黑暗中的小巷,幽深且狭长。 就像是,去往地狱的通道。 李三思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此刻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可能只有一指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沉沉呼吸,以及,因为过度疲累而出现的微微喘气声。 魔的身形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清它长什么样。 只知道它很高。 自地面而起,所散发出的气息顺着黑暗朝顶空延伸,似乎,已经触碰到了那片苍穹。 当这样强大到近乎无敌的远古存在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李三思彻底认命了......来吧,夺走我的身体吧! 李三思闭上了眼,等待着魔的吞噬。 可黑暗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让李三思有些意外。 他没敢说话,心再次突突起来......死亡固然可怕,但更加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不得不说,魔的确有两把刷子,不仅战力恐怖,心理战术也很有一套。 它在等什么?难道是打算慢慢折磨我?...李三思骂了声娘,刚想冒死继续口嗨一番,加快死亡进程。 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带着疑惑和慎重的意味。 你才不对劲!你全家都不对劲...李三思心中怒斥,表面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敬畏。 而是尽量保持着平静。 死也要死的体面些。 魔忽略了李三思的态度,黑暗中的双眸似冷刀一般刺入了李三思的体内,“你的神念,比本尊想象得要强大太多,这不是一只爬虫该有的神念强度。” 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层戒备。 李三思知道魔说的是自己那bug一般存在的思维宫殿,心神微凝,没想到这都能被发现! “你到底是谁?” 魔开口问道,黑暗中的杀气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前。 随时可能将其笼罩。 李三思没有回话,想了想,故作高深的开口:“你怕了?” “怕?”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大魏的国运都快被本尊耗完,祭酒老头的封印也已被本尊破掉,八千年困兽岁月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本尊怕的?”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来夺走我的身体?” 李三思感觉自己抓住了魔的软肋,冷笑着问道:“难不成,现在的你,已经虚弱到连战胜我的信心都没有了?” 言语间嘲讽的属性点到了满级。 魔怒了,随即冷笑......但也仅仅是冷笑,而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 因为李三思说中了它的心思。 接连破掉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后,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强在黑暗中维持法相已是极限,想要成功夺舍,至少要休息两个时辰,让自身实力恢复至半成左右才行。 而夺舍还有一个前提,就是李三思必须真的要跟爬虫一样弱小,并且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可当魔感知到李三思那无比强大的神念之后,它犹豫了,震惊了。 这只爬虫的神念,为何会如此强大? 巅峰时候的自己自然毫无顾忌,直接出手便是。 可如今自己虚弱到不行,若是强行夺舍,只怕,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不仅无法控制对方的神念,反而,会被对方控制也说不定......这,可不就成笑话了? 李三思虽然看不到魔,却能感知到魔的情绪变化。 他抓住了一丝曙光。 整个人再次振奋起来。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现在的魔,确实没有把握成功夺舍! 短暂沉静过后,李三思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不长不短,刚好一个身位,如果身前的魔不避让的话,这一步将会踩在魔的身上。 他内心忐忑,却也无比兴奋。 一步而起,朝着黑暗重重落下。 脚下,是厚实的土表层,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与此同时,李三思集中起精神,清晰的感知到,离自己不过一指距离的魔,悄悄往后退了一些,堪堪避开了自己的落脚点。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李三思极具成就感,“自己竟然逼退了一只强大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 黑暗依旧。 气氛变得沉寂。 李三思看不到魔的表情,却能明显感知到从对方身上飘来的愈发清晰的杀意。 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奈情绪。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掩饰魔的尴尬和恼怒。 李三思却不打算给它沉默的机会:“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怎么连我这只小爬虫的一脚都承受不住?” 贱到不行! 魔的呼吸声响起,沉重且沉闷。 它终于再次开口:“你应该知道,等本尊恢复实力的时候,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没有刻意的威胁,只是平静的诉说。 但李三思知道,这个时候的魔,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杀意也要更重。 “等你真的恢复了再说吧!” 李三思心中打鼓,嘴上不怂:“小爷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往后退去,想要穿过这条黑暗中的小巷。 此前有魔的阻挠,走路像是鬼打墙,无法出去。 如今魔已重伤,气息微弱,再也无力维持这小巷的神通,只要沉淀思维,保持清醒,就能一口气直接闯出去!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李三思起步开始,便快速奔跑,不过片刻,就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黑暗中的小巷,突然照进了一束月光! 轻柔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一片光明! 说明自己已经渐渐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回到镇魔街上! 而身后的魔明显开始躁动起来,奔涌的杀气在小巷中沸腾,却无法让李三思的脚步停下半分。 它的伤太重了! 眼睁睁看着李三思走远,却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 就在此时,时间突然静止了! 注意!是静止!绝对的静止! 李三思奔跑的脚步停下了,左脚踏地,右脚向后蓄势,双手一前一后处在摆动的过程中,就这么突兀的僵持在了原地。 飘飞的衣角向上四十五度的倾斜,也很诡异的悬停在月光和黑暗的交界处。 甚至于他眼角因为快速奔走而晃动起来的肌肉都没有再回到最初的位置,而是固定成永恒。 当空而下的月光静默在小巷一角,与巷中的黑暗处在绝对的平衡状态。 风声消散,从最初的喧嚣转为默剧。 就连小巷深处的魔,都停在了原地,彻底安静下来。 气息也仿佛凝滞。 只有那亘古不变的杀气依然缓缓渗透而出,似乎已经脱离了空间的限制。 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这静止的小巷中。 老人一身白袍,须发亦皆白。 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眼神平静,瞳孔中藏着智慧的光。 他缓步而行,来到李三思身边,静静打量片刻,嘴角忽而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轻抚长须,自顾自说了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别急着走。” 伸手拍了拍李三思的头顶,少年便闭上了眼......随后打破静止的局面,起身而动,退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中。 来到魔的身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眼,像是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老人跟在后面,随之而来。 感受到黑暗中魔的气息后,他笑了笑:“八千年的寂寞都熬过了,为何还要争这一朝一夕?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人笑话。” 老人的立场在此,魔无法说话。 只在黑暗中,将神念缓缓传散开:“这是你安排的人?” 它指的是李三思。 老人摇摇头:“他只是碰巧子时路过镇魔街。” “一个普通人,就算子时路过镇魔街,在没有你的允许下,他又怎能穿过封印来到小巷中?” 魔的神念中带着质疑。 老人盯着身前的黑暗,沉默了半晌,随后说了一句话:“谁跟你说的,他是普通人?” 此话刚落,小巷便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气氛变得沉寂。 魔的情绪随着弥漫的杀气而急剧起伏,看得出来,它有些激动。 魔的眼神缓缓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沉静了许久,问道:“这只该死的小爬虫,究竟什么来头?” 老人笑道:“不可说。” 魔的神念中顿时升起一丝暴戾气息,“你还是那么欠揍!” “你可以试试。”老人毫不在意,说道:“八千年前我都不怕你,何况是现在?” 说完他便又笑了,云淡风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随之说道:“小巷的封印被你打破,镇魔街聚拢多年的大魏国运也已彻底散去,该给你找个新家住着了。” 魔冷笑道:“你还打算继续关着本尊?” 老人点点头:“关了你八千年,都没能把你的臭脾气磨平,只能再关你八千年,如果你一直这么不听话,那便让你坐个死牢好了。” “大魏国运日益衰退,早已不复当年巅峰,你觉得,失去了大魏国运的加持,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还能将本尊封印八千年?” 魔终于笑了,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你别忘记了,严格来说,当年将我封印在此的人,并非是你,而是依靠大魏一整国的力量!单论境界和战力修为,本尊!魔道祖师!才是当世最强!” 有点中二范儿。 老人平静说道:“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说自己最强。” 魔沉默着。 老人继续说道:“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抱着一颗学徒的心。” 魔继续沉默,只是呼吸开始加重。 似乎正在压抑着自己的燥怒。 老人给出暴击:“而且,不管你曾经有多么的强,现在,还不是沦为大魏的阶下囚?我现在要把你关起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魔终于绷不住了,怒吼道:“本尊说了,你关不住本尊!” “关的住。” 老人的声音很是平静。 “关不住!!” 魔几乎快要暴走。 “关的住。” 老人乐此不疲。 “......” 无聊的争论,以魔的神念枯竭而告终。 但它虽然恼怒,却并不担心。 因为它很确信,大魏的国运确实正在急剧的衰退过程中,这说明这座掌管了大半人间疆域的大魏王朝,气数将尽了。 所以就算老人再一次将自己封印起来,它也不惧。 只要它的实力成功恢复至巅峰状态,破掉没有大魏国运加持的封印,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老人会把自己关在哪? 黑暗中的魔望向了老人。 老人则望向了李三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什么意思?” 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把本尊封印在他体内?” “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老人笑了:“都不用你费工夫夺舍了,我送你一程便是。” “可他的神念太......” 魔急促开口,话还没说完,老人便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平铺的掌心微微屈起,整条小巷便在瞬间塌缩成一团暗光,随着老人掌心的摆动,那一团暗光缓缓平移,最终落入了李三思的眉心。 魔的气息瞬间消失了,黑暗亦散。 月光落下,一片光明。 “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你无法夺舍掌控?” 老人将双手背后,笑道:“那便,只能让他来掌控你了。” 谈笑声中,老人消失不见。 似来时一般莫名。 小巷亦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静止的空间开始了流转,一切如常。 李三思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空旷的镇魔街上,像是从未离开。 第二十章 镇魔街上的杀手 依旧是深沉的黑夜。 依旧是轻柔的月光。 风声渐起,带来夜的微凉。 李三思平复心绪,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黑暗小巷?哪里还有什么魔道祖师?...视线所及,只有那条长长的镇魔街,在夜色中静默守望,独领大魏皇城郊区夜景的风骚。 李三思傻眼了。 是自己走出了魔的识海领域,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静下心来,认真的感知夜风中飘来的气息,只有一股子很好闻的花香,以及镇魔街两边酒楼中飘来的烟火味。 那只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难道它,真的就没有存在过? 李三思在自己身上快速的摸索起来,确定没有缺少任何的部件,衣服也是那般平整柔顺,没有一丝褶皱,单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心中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还是那般深刻清晰,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迷茫了。 站在镇魔街的夜风中沉静了许久,还是无法想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找回在小巷中最后的记忆,可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月光出现的那一刻时,便开始模糊,再往后,便是大概两盏茶的空窗期。 记忆中的画面重新变清晰的时候,就是自己站在镇魔街的这一刻。 无解! 他有想过将来时的路再走一遍,看看是否有机会再次走入那条黑暗的小巷......可一想到若是那位无比强大,无比冷漠,且无比自恋的魔道祖师真实存在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在选择自杀? 在求知欲和小命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等明天见到冷长空后,跟他说一声,让他带着执笔人的高手来镇魔街查看一番。若只是幻觉,那就当是我这个新同僚和大家开的玩笑,无伤大雅。可若是真的话,那自己可又是大功一件!将来除魔卫道的历史篇章中,将会有我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自己在执笔人衙门里的身价也将会再次暴涨!” 李三思心里美美的,收拾好情绪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过分沉重的脚步声。 自镇魔街前方而起,逐渐逼近,很快便撞碎了这片夜色,肆无忌惮闯到了镇魔街上。 李三思皱紧了眉头,抬头望去......卧槽! 月光之下,五个蒙面大汉身穿统一黑色制服,手提重刀,似人形重墙一般挡住了李三思的路。 他们脚步一致,心神合一,裸露在外的黑色瞳孔中泛着狠戾的杀意。 刀口斜斜向下,垂地而落,凛冽刀锋在镇魔街厚重结实的青石板块上拖出了一串刺目的火星。 杀手?还是强盗? 看样子是冲我来的! 李三思心里没谱......自己这阵子得罪了什么人? 他瞬间沉淀思维,习惯性的进行头脑风暴: 【秦淮河里睡花魁虽然没给过钱,但她们都是自愿的!应该没理由会反悔,再来买凶要债吧?】 【今夜刚刚拒绝了陈汉心和王友德的好意,大概率是不会加入监察院和三尺阁了,算是拂了他们的面子。但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便要找人砍了自己吧?若真如此,格局也太小了些!】 【楚白狼?更不可能!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极度爱装逼的人,若真想杀了自己,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城三法司的那三位大佬了!白鹿门一案后,三法司颜面尽失,刘侍郎更是差点死去,所以他们怀恨在心,终有不忿,于是买凶报仇!】 李三思顿时挺直身子,低声骂了一句:“那三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玩不起?”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跑其实大概率也跑不掉,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必须抓住一切生还的可能。 他眼神乱瞄,开始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 四周空旷寂寥,街边灯火已熄,月光落下,飘出几点寒意。 此情此景之下,五位大汉拦路一站,属实有些唬人。 无人说话,只是沉默。 杀意正在缓缓升起。 李三思强行镇定,很快便锁定了逃跑路线......镇魔街往北五百米有座大酒楼,做的是夜场生意,人称“郊区秦淮河”。酒楼外面一片冷清,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热闹的很。 只要自己能够在五位杀手反应过来之前,以逃单般的速度奔跑进入大酒楼,混入人群中,便有一线机会生还! 成功几率极低,但还是要试一试! 说走就走! 李三思腿部绷紧,刚准备发力,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抬头一看,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到了镇魔街往北之地,遮住了酒楼里飘散出来的,微弱的光。 黑衣人的脸被黑布遮住,看不清楚表情,可露出的双眸间,却带着几分戏谑之意......小样!想跑? 完了!被看穿了! 李三思有些绝望......今晚诸事不顺啊! “你就是李三思?” 其中一位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冷漠的不像话。 老套剧情!...杀人之前必定要确认身份。 不,我不是!...李三思压下惊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大声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陈小德!是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大晚上持刀蒙面,想抢劫?” 表面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今夜,且让我做一回陈小德! 靠北的黑衣人冷笑了声:“当我们傻?我们早已看过你的画像,确定你就是李三思!” 你吗!既然认识,何必多此一问?!...李三思有些无语。 黑衣人像是猜到了李三思心中想法,解释了一句:“杀人点名,职业习惯。” 李三思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开口道:“看来是有备而来!敢不敢自报家门?谁让你们来的?” 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等待救援了......希望白衣术士能杀个回马枪,再来镇魔街走一趟。 黑衣人说道:“替买家保守秘密,这是江湖规矩。” “狗屁!”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说吧,刘侍郎出了多少钱让你来杀我?我出双倍!” “看你这穷样,出的起八百两银子?” 黑衣人很是不屑,随后眼神骤冷,急促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刘侍郎派我等前来杀你?” 果然,这几位智商有限,和冷长空有的一拼.....李三思挑起眉毛:“是就行了,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八百两银子是吧?这样,你们在这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回家取来给你们。骗你们是小狗。” 说完他便作势要走。 有种侮辱他人智商的感觉。 黑衣人虽然看着有点憨,但不代表蠢。 他很快摇了摇头:“干我们这一行,信誉比钱要更重要......小子,莫要再耍这些小心思,黄泉路上,你走好!” 一个讲原则,有礼貌的杀手。 李三思刚准备开启嘴遁模式,五位黑衣人却不想再多话,提刀缓缓走来。 此前的那些话,倒更像是对一个陌生客户的临终关怀。 杀手就是杀手,职业操守极高......为了确保李三思必死,他们五个人选择了一起上。 李三思保守估计,这五位至少是三楼修行者。 杀自己应该跟杀鸡没什么区别。 “这个刘侍郎,还真是看得起我!”李三思苦笑一声,准备启动最终的疯狗逃窜模式。 就在他双脚准备发力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坚定而有力,给他带来了极多的安全感。 李三思激动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身白衣,一道金光,还有三只眼! 白衣术士!你无处不在! 爸爸!...李三思眼角泛泪,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白衣术士的身后。 五位黑衣人同时停下脚步,大刀横向身前,刀光闪烁,带着极强的戒备之意。 他们感受到了白衣术士身上强大的神念气息,知道此人极不好惹。 想要掉头就走,可杀手的职业操守让他们留了下来。不杀李三思,回去没法交差,而且会严重影响杀手的口碑......虽然形势不妙,但五对一,不是没有胜算。 “往西十里地,是刑狱司三尺阁府衙,你们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抓你们过去?” 白衣术士双手背后,平静开口。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实力就是不一样!...李三思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装逼就好了。” 黑衣人没说话,渐起的刀意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一群莽夫......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指尖亦出现了一道金光,灿烈如骄阳,将漫空月色给完全覆盖。 随后金光自身前而起,随着夜风快速飘向了五位黑衣杀手。 顷刻间便穿越了镇魔街上三十几块青石板的距离,来到了他们面前。 可金光却并未如愿将五人笼罩住,而是在穿越最后一块青石板之前,被一束刀光拦下。 那是一束惨白的刀光。 带着可怕的生死杀伐之意。 极沉极冷,且极锋利。 五位黑衣杀手愣住了,因为那并不是他们所能挥出的刀光。 李三思皱起眉,与同样变了脸色的白衣术士一起望向了镇魔街的另一头。 那里,身披细甲,神情冷漠的楚白狼正缓缓走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已经出鞘。 第二十一章 激战 每走一步,楚白狼身上的刀意便增强一分。 起步一楼,行至半途,他便直接跨越两层,直接来到了三楼境界。 又走了几步,三楼刀意攀升至四楼。 如此又是几息的脚程,月光下的刀意已经到了五楼,锋利的气息似乎能将这片夜色完全割裂。 此时李三思眉头越皱越深,白衣术士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等到楚白狼走到五位黑衣杀手身边时,他的刀意终于登上了六楼。 这是他如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六楼刀意,已能开城断江。 杀人更是不在话下。 哪怕刀未出鞘,在场众人亦能感受到自刀鞘中渗透而出的,那股强大而可怕的凛冽刀意。 大魏年轻高手排名榜首者,果然名不虚传,属实有些牛逼。 即便是六楼巅峰的白衣术士,面对楚白狼的巅峰刀意时,都感觉有些棘手。 虽然自身境界要比楚白狼高上一些,但白衣术士是胜在神念强大,战力及杀伐之意却无法与之相比较。 尤其楚白狼师承大魏第一总管曹人往曹公公,刀行霸道,出手之间毫无顾忌,更让他凭空多出了几分摄人的气势。 难顶! 李三思忍不住凑近白衣术士耳边,问道:“打得过吗?” 他记得初见楚白狼时,对方就是被白衣术士吓走的,真要打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白衣术士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给了李三思一些信心。 若点到为止,那便平手。 若打出火气,便两败俱伤......当然,对方的伤肯定要更重些。 若生死之战,则自己重伤,楚白狼身死。 不管怎么打,白衣术士都输不了。 但他其实并不想打。 因为楚白狼是长公主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打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 “楚少侠何意?” 白衣术士恢复到平静姿态,他指了指五位黑衣杀手,淡淡开口:“你和他们是一路人?” 楚白狼摇了摇头,神情冷厉,眼中有杀气。 他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五位黑衣杀手也摇起头来:“我们也不认识他!” 说完便退开了几步,与楚白狼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似是划清界限,实则是有些顶不住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锋利气息了。 白衣术士抬起头,眉心天眼大开,他再次问道:“那为何要替他们出头?” “因为他们和我的目标一致。” 楚白狼声音变冷:“杀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三思。 躲在白衣术士身后的李三思忍不住跳了出来:“我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这家伙阴魂不散?” 说完马上又跳了回去,防止被刀光割喉。 “那一晚,你在秦淮河的花船上通了宵。” 楚白狼简单说道:“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秦淮河,你不听话,我便杀你。” 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冷漠之意。 “长公主知道你来杀他?” 白衣术士提醒道:“你应该知道,在得到李三思之前,他是长公主的禁忌,动不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李三思虽还未见过大魏王朝的长公主,却已对她多出了无数遐想,“这长公主像是很会来事啊!不知道跟苏姬比起来怎么样?” 楚白狼沉默下来,他想起了皇城中那位让自己心神缭乱的妩媚身影,情绪稍有低沉。 但很快,他便重新昂起头,眼神变得冷漠而坚定。 他握紧了古刀,将身前刀意弥散开来,融入夜风之中。 刹那间,镇魔街当前十里地,皆被刀意环绕。 这,便是他的回答,他的态度。 杀了李三思,或许会让长公主很生气,但,却能让他感到很满意,很顺心。 这便够了。 而事实上,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因为各种原因,楚白狼杀死的听云轩面首,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虽然每一次,长公主都稍微发了下脾气,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甚至都没有处罚楚白狼。 因为在长公主心里,这位登上六楼,且保有纯阳之身的年轻刀客的地位,可比那些昙花一现的面首们高多了。 所以楚白狼有理由相信,哪怕自己真的杀了李三思,长公主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才是长公主身边,最长久,最完美,且最有盼头及诱惑力的面首。 他的纯阳之身,将会在登上七楼的那一天,完完整整的交给长公主。 他期待,并且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中,楚白狼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在长公主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新鲜点的玩具罢了,丢了,坏了,被毁了,可能会有些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 你吗的才是玩具!...李三思轻呸了一声,刚想跳出来再逼逼几句,白衣术士却将他拦下,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他看到,楚白狼拔刀了。 刀出一寸,清澈刀光便伴随着锋利无比的刀意闯入了黑夜之中。 将当空而下的月色完全覆盖。 等到古刀完全出鞘时,那一片刀光便似一轮皓月升起,将方圆数里地,照耀的犹如白昼。 他将刀鞘系回到腰间,右手拎着那把古刀,左手自刀锋之间轻抚而过,将刀鸣声传开,犹若龙吟。 今夜,他誓杀李三思! 白衣术士将双手缓缓放下,眉心天眼中的金光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 他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吧。” 楚白狼横刀身前,杀意逐渐攀升,他冷声说道:“但在你打败我之前,李三思他怕是已经死了。” “嗯?” 白衣术士皱起眉头,下意识望向了退到一边,沉默许久的五位黑衣人......他们才是今夜真正的杀手。 若是楚白狼拖住了自己,那五位黑衣杀手一拥而上,李三思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 楚白狼没再回话,他转眼望向五位黑衣杀手,面无表情吩咐道:“做事。” 声音极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这什么态度?咱们认识吗?...黑衣人有些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五人却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这小子脾气太差,还是别惹他! 沉静半息,五人同时迈步而出,拎着大刀做好了砍人的姿态......楚白狼负责白衣术士,他们负责李三思,合作愉快! 白衣术士被金光笼罩,犹如神明。 他的脸上再无表情,声音变得很是冷漠:“若敢出刀,你们必死。” 没有刻意的加重语气,但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黑衣杀手下意识望向楚白狼,得到的,是一把刀的回应。 刀光瞬起,璀璨夺目。 惊鸿一瞥间,楚白狼纵身而起,身形划破长空,似坠落的星辰般,提刀斩向了白衣术士。 李三思面色凝重,站在白衣术士身后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一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十个李三思都被砍成渣了。 白衣术士则岿然不动,天眼瞳术早已看穿了楚白狼的刀势。 刀光临身之际,白衣微起,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术士伸出了一只手,稍做挥动,金光落入掌心,便将斩至额前的那一刀给轻轻拨开,看似云淡风轻,但他的心情却无法轻松下来,因为他知道,楚白狼的六楼刀术,才刚刚施展开。 短暂沉寂,白衣术士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身后,拎小鸡一样拎起了一脸懵逼的李三思,猛地朝着三尺阁所在方向扔了过去! “跑!” 白衣术士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急促的语气。 抬头时,他看见楚白狼当空而起,双手之间持握着一幕浩瀚无比,似乎能将这片夜色给斩成两半的绚丽刀光。 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白衣术士微微眯起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顾及李三思。 面对楚白狼的六楼刀意,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出手! 金光瞬间汇于天眼之间,神念惊起,似天幕倒垂而下。 白衣术士身上气息很快归于寂灭,刹那间,他在夜色中消失了一瞬,等到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楚白狼的刀下! 他面色清冷,眼中没有了任何情绪,犹如神明般冷漠。 金光似烈阳,狠狠的撞向了当空而下的刀光。 二人一触即分,金光与刀光同时炸裂开来,四散的火星撕裂了苍穹,犹如神的震怒。 他们各自退出里许,却不做片刻停歇,很快便再次穿过夜色,各自带着无可匹敌的姿态,继续对撞! 这一战,至此彻底拉开序幕! 势必要以一个人的倒下而宣告终结。 而此时的李三思被抛至百米之外,狼狈坠地,来不及回身看一眼白衣术士与楚白狼的战局,便发现五位黑衣杀手已经拎着大刀扑杀过来。 你吗!...生死之际,李三思瞬间鸡血上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瘦弱的身躯疯了一般朝着三尺阁府衙冲刺过去。 白衣术士被楚白狼拖住,短时间内肯定脱不了身。 若是自己被五位黑衣杀手追上,只有死路一条! 今夜经历了种种坎坷后,李三思对自己的小命看的无比重要!...我绝不能死! 他玩命儿奔跑,像是受惊的野兔。 可在他看来已经足够打破百米世界纪录的速度,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者眼中,却慢的离谱。 不需片刻,五位黑衣杀手便将其追上。 五把大刀同时抬起,卷起的寒芒让李三思如坠冰窖,他面色瞬间惨白,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再无力奔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次陷入死局。 结束吧!...五位杀手刀势同时落下,裸露在外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们虽只有三楼修为,但是杀一个李三思,跟杀死一只野鸡没什么区别。 甚至有些大材小用了。 要死了吗?...李三思猛然抬头,五把刀在瞳孔中瞬间放大,他已经心如死灰,本能性的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李三思惨笑一声,“死后还能继续穿越吗?” 有些绝望和自嘲。 等待许久,那五把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连四散的寒意都仿佛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三思带着疑惑 ,沉寂半息,缓缓睁眼。 而就在这时,在他的思维宫殿中,某个空荡,幽暗,冷寂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形高大,站起来几乎能触碰到思维宫殿的最顶端,并且浑身上下充满了远古气息的身影,和他一起睁开了眼。 冷漠的瞳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杀意,以及血光。 似君王。 又似魔主。 有寂灭之声随之而来,犹如地狱里的回音:“五只,爬虫。” 第二十二章 与魔的羁绊 李三思听到了那个声音......爬虫?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称呼。 他的心在一瞬间揪了起来,上半夜闯入那座似真似幻的小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颠覆着他的认知观。 这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有些不确信.....还是,幻听? 有夜风吹过,带来下半夜的清寒。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缓缓抬起头,发现五位黑衣杀手的大刀很是诡异的停在了自己脖颈边缘,只差半寸便要落下。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口下的凛冽寒气。 可奇怪的是,任凭五位黑衣杀手如何用力,哪怕气机迸发,火力全开,也再无法下落分毫。 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拦在了半空。 见鬼! 李三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镇魔街的顶空之上,金光与刀光仍在各自绽放,遮住了半边天空的暗色,说明白衣术士和楚白狼之间的那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二人都无法抽身来到这里。 所以,是谁将黑衣杀手拦下? 五把大刀在夜风中颤动,发出凄厉的哀嚎。 五位黑衣杀手眼神中泛着惊恐的神色,他们想要收刀退下,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和自己的刀一样,被束缚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下来,场间陷入僵局。 这时,李三思再次听到了来自黑夜小巷中,那只魔的声音:“本尊这样一位伟大的,可敬的,尊贵的,魔道祖师,竟然会因为你这只如此孱弱的爬虫,而差点被另外五只可笑的爬虫给杀死,实在有些可笑......这卑贱的身体,如何配的上本尊这高贵的神魂?” 不可一世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张狂之意。 李三思神情激动......是它!是它!就是它!被困小巷八千年的魔道霸霸! 上半夜的经历不是幻觉! 镇魔街的下面,真的封印了一只魔! 是它从五位黑衣人手中救下了我?...李三思努力平复心绪,“看来它真的很需要我这具身体来夺舍重生,要不然不要说救我,只怕第一个想杀我的就是它!...对了!它在哪?它在哪?” “吵闹的爬虫!” 魔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耐:“说话可以,但是不要冥想,你混乱的思维让本尊感到恶心。” “它能听到我的心声?” 李三思感觉有些惊悚......重伤之躯尚能窃 听风云,这魔道祖师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本尊窃 听你吗!”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突然的爆粗口让李三思感觉有些出戏......这只魔啥时候学会我的招牌国粹了? “愚蠢的爬虫,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神念中的异样吗?” 魔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多嘲讽之意。 “神念?” 喃喃自语一声,李三思下意识闭上了眼,本能产生的意念催促他快速进入了思维宫殿中......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原本宽敞明亮,分类明确,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图书馆般的思维宫殿,此时竟然变得无比凌乱。 并且所有房间都被一层浓郁的血光给覆盖住,无尽的暗色和寒意飘散在每一寸空间,单从观感上来看,冷厉且肃杀! 好好的一座正能量的思维宫殿,怎么就变成一座阴气森森的古堡了? 李三思懵逼片刻,思维游荡,很快就感知到,思维宫殿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有人?! 李三思汗毛倒竖,猛然瞪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一对充满杀意的血瞳从思维宫殿的深处缓缓逼近,逐渐放大,像是两轮染血的夕阳,洒落凄冷而肃杀的血光。 将李三思的神情照耀的有些诡异。 血瞳在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带着憎恶冷漠,却又满含无奈的情绪。 李三思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恐慌,一遍又一遍的进行自我开导,暗示自己这是老子的主场,千万不要慌! 他睁眼凝视着那对血瞳,思维逐渐延展开,片刻沉寂,他的神念在思维中动荡起来:“你是,小巷中的那只魔?” 声音尽量保持着镇静,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可那对血瞳的主人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 一声冷笑突起,魔的声音随之而来:“没想到吧,本尊还是进入了你的体内。现在的你,是该颤抖,还是该跪下?”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某种复杂情绪,让李三思摸不透魔的心思。 我就不能站着吗?……李三思忍不住吐糟,随即有些不安,“难道它夺舍成功了?” 他强自沉淀心神,思维宫殿中的所有记忆信息顿时快速流转起来,随他心意而动,和往常并无任何区别。 “呼!” 李三思长出一口气,“思维宫殿并未被控制住,说明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 随即皱起眉头:“可这只魔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思维宫殿中?” 他再次调出上半夜的记忆,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离开小巷之后的记忆画面还是那般模糊,像是被人将那个时间段给刻意抹去了一般。 “逃离小巷的那段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思轻轻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魔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他不可能成功夺舍,而从我如今的思维感知来看,他也确实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 很快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在那条小巷之中,它还是没能忍住诱惑,选择强行夺舍,虽然最终进入了我的身体,可它自身的伤势和微弱的气息却不足以控制我的神念,尤其,在我的思维宫殿面前,它更是无能为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夺舍的工程,它只成功了一半。” 夺舍重生这件事,成功一半,等于失败。 也就是说,现在的魔,不仅没能借着我的身体重生崛起,反而被困在了我的思维宫殿中,无法出来?...李三思振奋起来,满脸鄙夷,“这货二 逼吧!被困八千年,脑子出问题了?作茧自缚?” 隐藏于黑暗中的魔感知到了李三思的思维波动,它的声音很快响起,显得有些急促:“就算本尊被困在了你的体内,你也不能把本尊怎么样.....虽然有些可耻,但本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神念和宿命,已经与本尊牢牢绑定在了一起,生死荣辱,皆为一体,本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只小爬虫,将会付出与本尊同等的代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的语气依然高傲,但无奈的情绪也愈发浓厚。 显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很是悲催。 难怪它会救我!...李三思若有所思,“敢情若是我死了的话,它也要嗝屁!” 魔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想法,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思维宫殿中,一人一魔突然都沉默下来,似乎都在为各自的处境做一个心理的适应。 黑暗中的血瞳忽然再次往前逼近了一些,血光惊起,吓了李三思一跳。 他注意到,身前不远处的思维暗影间,不再是那些如出一辙的记忆房间,而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自地面而起,直入苍穹,延伸到思维宫殿的最高点。 正是这间巨大的牢笼将魔困在了原地。 黑暗中仍然看不清魔的样子,只能感知到它那顶天立地的高度。 而当李三思余光转向牢笼高处时,发现有一双巨大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牢笼的两端,每当手掌握紧,或是稍作用力时,牢笼所处空间便会释放出一道金光,将其逼退。 那应该就是魔的手掌吧?...李三思惊叹了一声,“一双手掌都比我人还要大,它的本体该有多夸张?” 黑暗中,魔最终退回到了思维更深处。 血瞳稍显黯淡。 但弥漫在此间,仿佛与生俱来的杀气却还是那般清晰。 李三思壮着胆子往牢笼处靠近了一些,他讪笑一声,打破沉默:“谁能想到,我竟然会和一只魔有了命运的羁绊?” 听上去只是感慨,实则内心爽到飞起......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就藏在自己的体内,不等于身边跟着个强到离谱的一等保镖? 日后行走大魏谁还敢招惹自己? 魔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本尊现在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足往日半成,帮你对付几个小爬虫尚可,可要是面对一些老爬虫,你就自求多福吧。而等本尊恢复到巅峰状态之后,你我之间所谓的羁绊,会被本尊亲自斩断。” 冷漠中带着十足的傲娇。 要不要这么直接?...李三思沉淀思维,放下心绪,忽然正色说道:“先别说那么多,能不能先把外面那五个杀手解决了先?被五把大刀同时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本尊可以出手,但需要你暂时交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李三思有些为难:“该不会,你是想趁机夺权吧?” “爬虫的思想,果然有够肤浅。” 魔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它冷笑道:“一般的修魔者可能会耍些小心思,但你记住,本尊,是八千年前便无敌于天下的魔道祖师,本尊的骄傲,无人可亵渎!所以就算本尊想要你的身体,也只会堂堂正正的利用夺舍之术去获得,这等卑劣的手段,本尊不屑!” 知道啦!知道啦!咋还急眼了咧?......李三思露出崇敬的表情,“我就欣赏你的骄傲!说吧,我该怎么做?” “闭眼放松即可。” “就这?” 李三思顿时摒除杂念,将脑海放空,低语了一声,“是这样吗?“ 魔没有再说话,只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强大的神念在牢笼中蠢蠢欲动,逐渐占据了这具身体......无敌的它,似乎,又回来了! 思维宫殿中,李三思已经闭上了眼,意识渐入虚无,像是睡着了。 镇魔街上,李三思却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瞳孔,是血红色的。 第二十三章 天黑得 像不会再天亮了 风停了,月光变得暗淡,显得夜色愈发深沉。 李三思泛着血眸,冷漠的眼神在五位黑衣杀手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四周望去。 寂静的黑夜,遥远的苍穹,镇魔街上的枯石和青石板路,更远处的楼阁和长街,还有这人间的味道,无处不在的烟火气......他与这一切,似乎都是久别重逢。 静静的凝望许久,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只是片刻,便再次恢复到最初的冷漠状态。 他再次望向身前无法动弹的五位黑衣杀手,瞳孔深处的血光惊亮了一瞬,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怕气机自他身上出现,随着夜色缓缓散开。 五位黑衣杀手的眼神早已被恐惧之意涌满。 虽然黑布遮住了他们的脸,但从他们不断颤抖的身躯中不难看出,黑布下的那五张脸,应该都已被吓得一片苍白。 他们能感受到李三思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深沉,变得冷厉,变得没有了任何感情,像是一头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洪荒猛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给吞入腹中。 “情报中不是说,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是个被秦淮河的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弱鸡吗?” 这是五位黑衣杀手心中最后的念头。 很快,一只手落了下来。 掌心卷动着血色风沙,似天幕倒垂,借着夜色的掩盖落在了五位黑衣杀手身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落掌,五位黑衣杀手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似烟尘般消融,涣散,成为了掌心风沙的一部分。 匆匆结束了他们的杀手生涯。 身前再无人,五把大刀落地惊响,将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吵醒。 他迅速睁眼,看了一眼黑暗牢笼中的魔,发现它那巨大的手掌正从牢笼两端松开,血瞳也已变得暗淡不少,像是陷入了虚弱状态。 “你,还好吗?” 不知为何,李三思竟有些担心起来。 “本尊无碍。” 魔冷漠且高傲的声音很快响起:“不过是将刚刚恢复的些许魔力耗尽罢了......这段时间你低调些,本尊需要闭关休整,可能暂时无法再替你出头了。” 话刚落下,它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温柔了些,很快便又补充了一句:“本尊天下无敌,所以无所畏惧,可你不一样,爬虫就要有爬虫的觉悟,在本尊出来之前,夹着尾巴好好做一只爬虫,别惹事。” 你吗!不装逼会死吗?!...刚准备感谢下救命之恩的李三思掉头就走,退出了思维宫殿。 留下傲娇的魔道祖师在黑暗中独自叹了口气,“祭酒老头,等本尊出去后,一定要杀破你的天外天!你可知,你!害苦本尊也......” 镇魔街上,眼神恢复如常的李三思看了一眼坠落在地的五把大刀,沉静半息后,一把抱起,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三尺阁跑去。 一盏茶后,他累的不行,预估着离三尺阁大概只有二里地了,便扔下大刀,颓然倒地喘气。 随意的望了一眼镇魔街方向的夜空,那里,强烈的金光和刀光最后惊亮了一瞬,便各自消融,再也没有亮起。 想来那边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时间刚刚好!” 李三思剧烈喘气,迅速摆出惊魂未定的姿态。 片刻后,金光瞬起,白衣术士卷起满身杀气出现在李三思身边。 他浑身气息强大,卷动百丈金光。 眉心天眼开到极致,单瞳已有些微微发红,像是用力过猛所致。 脸色稍显苍白,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间裹挟着一层无比凝重的色彩。 现身瞬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李三思,见他没事,顿时松了口气,神情稍缓。 随后天眼冷冷扫视全场,杀气再起,“他们人呢?” 问的自然是五位黑衣杀手。 早化成飞灰了......李三思情绪切换自如,他双眼无辜,一副受人欺负后找爸妈告状的可怜样子,“那五个人追我到这里后,刚准备动手,却突然被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白光给击中,给他们吓得不轻,丢下大刀后就跑没影儿了。” 白衣术士顺着李三思的目光望去,地上的五把大刀无规则摆放,确实像是惊慌未定时胡乱丢弃。 “白光?” 白衣术士皱起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尺阁府衙,似是想到什么,很快舒展眉头,“应该是三尺阁的法阵出手了,这里离三尺阁只有二里地,完全在法阵的覆盖范围。若被法阵感知到有三尺阁编制外的人在此动手,它便会先以白光警告,若外人不走,它便会以蓝光驱赶,看来,那五位黑衣人了解过法阵的威力,所以便仓皇逃窜了。” 说到这里,金光退去,白衣术士眉心天眼亦缓缓闭合,他扶起李三思,说道:“楚白狼是拼了命想要拖住我,出手之间皆是死招,我一时间也无法挣脱。不过幸亏你够机灵,跑的也快,要不然,今夜你怕是要挨刀子了。” 影帝李三思顿时露出后怕的表情,“是啊是啊,幸亏我跑的块!对了,楚白狼人呢?咋没给他抓回来?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我死,若是不把他解决了,日后我的小命不天天吊着在?” “抓他?” 白衣术士露出一丝苦笑:“哪那么容易?且不说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在皇城中颇有些地位,我不能随意抓他。单是他武道六楼的实力,再加上一手所向披靡的霸刀,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让人抓住?”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刚才那一战,你输了?” “那倒没有。” 白衣术士微微昂首,情不自禁挺直身子:“他的刀虽然强,但与我的天眼瞳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我想今夜一战后,他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去调息修养,才能恢复过来。” 你还是有实力的啊!...李三思放下心来,“看来至少这半个月,可以放心的去秦淮河听小曲儿,不用担心被人砍了。” “你还敢去秦淮河?” 白衣术士满脸不可思议:“花魁虽然妙,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你要知道,今夜真正的杀手,其实并不是楚白狼,而是那五个黑衣人。” 他神情凝重起来,看了一眼李三思,继续说道:“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了......白鹿门之案虽然让你在刑狱司中备受好评,声名鹊起,但在皇城三法司那里,你的口碑可是糟透了。” 李三思泄气了,随即问道:“那怎么办?我可是刑狱司的人!三法司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暗杀一个未来的探案之星?” “探案之星?好奇怪的用词。” 白衣术士说道:“可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刑狱司的人了。” 啥意思?李三思懵逼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监察院回不去,三尺阁刚出来,执笔人情况未知,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啊! 没有任何势力傍身的他,可不就得任人宰割? 白衣术士很懂得察言观色,他再次向李三思发出诚挚的邀请:“加入三尺阁,你就安全了,我发誓没人再敢动你。” 他神色诚恳,满眼期待。 好家伙!在这等我呢!...李三思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以沉默应对。 但其实拒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 白衣术士没有放弃,“你应该看的出来,王典尉对你很器重,跟在他后面做事,你的路只会越走越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你的神念虽然强大,但你似乎并不能对其掌控自如,因为你还不知道该如何修行,关于这些,我也可以教你。” “总之,加入三尺阁后,你就真正是自己人了,我们会不遗余力的栽培你.......李三思!别犹豫了!来吧!未来,是你的!” 这已经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李三思看着白衣术士那真诚的眼神,再想起这些日子对方带给自己的超强安全感,有些意动了。 片刻沉默,李三思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我要见赵司长。” 有戏!...白衣术士克制情绪,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李三思抬头望天,认真说道:“趁天还没亮。” ."......" 片刻后,三尺阁司候府外,金光闪过,白衣术士带着李三思现出身形,看了一眼府外上夜班的两位守门人,白衣术士对着李三思说道:“我已金光传信给王典尉了,他一会儿也会过来。” 大可不必吧!...李三思指了指守门人:“你去还是我去?” “自然是我去,司候府的人,调子高着在,怕是不会理你。” 白衣术士漫不经心说了句。 李三思笑笑没说话。 只见白衣术士快速走到门前,与两位守门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三人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兜兜转转,墨迹了许久,其中一位守门人这才黑着一张脸走入司候府内,应该是去通报了。 白衣术士走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硬是对着李三思挤出一丝笑容:“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司候府大门忽开,进去的守门人出来了,反手就将门关上......白衣术士刚准备上去询问,守门人却伸出了一只手,将其拦下:“星魂大人,实在抱歉,司长大人还在休息。他说了,天大的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说完他便正立不语,神色倨傲的像是尊门神。 此时黑夜依旧深沉,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被称作星魂大人的白衣术士愣住了。 他收回目光,下意识望向了李三思,却发现身边没人。 脚步声忽然响起。 抬眼一看,李三思抱着瘦弱的膀子,已经走出了司候府的外门,孤独的闯入了夜色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的背影,看不出一丝留恋。 又有脚步声突然响起,显得急促,复又停下。 白衣术士转过眼,刚好看到了从府中急匆匆赶来的王典尉。 他就站在司候府外门处,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黑色外袍,望着李三思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 天,漆黑如墨。 像是,不会再天亮了。 第二十四章 大魏有祭酒 大魏皇城,天外天。 云端有座宫殿,气势磅礴,神秘浩渺,仙气儿飘飘。 宫殿外有一门,高七丈,宽三丈,无人镇守,只在门边一刻有“人间”二字的碑石旁,睡着一只黑狗。 乍一看,它是一只普通的黑狗,毛发都有些打结。 仔细一看,它还是一只普通的黑狗,眼角还沾着褐色的眼屎。 可每当有风吹过,将人间的某种气息带到天外天的这座人间殿中来时,那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黑狗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它起身时,身后便有紫雷划过,直接撕破长空。 它迈步时,漫天云色皆被脚步声震开,人间多地有山石震落,以为天灾。 它睁开眼,黑夜便被点亮。 闭眼时,天空则变得暗沉。 它住在天上,呼吸之间却能左右人间气运。 它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都不能轻易奔向人间,因为每次下去,都会搅动风云,给人间带来无数的灾难。 这样的力量,在人间众生看来,宛若神明。 可也只有它自己知道,在那位须发皆白,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眼中,自己,其实只是个看大门的。 祭酒大人称呼它为,看门狗。 它欣然接受。 ...... 人间殿里有座摘星楼。 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就住在里面。 天黑的深沉,一身白袍的祭酒大人静立在摘星楼的最高点,眼中泛着白光,隔着厚厚的云彩朝着大魏皇城方向凝望了许久。 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叹息。 意蕴莫名。 一位中年男子忽然走入摘星楼,站在了祭酒身后。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龙首威严霸气,且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飞腾而出一般。 有种君临天下的既视感。 中年男子随着祭酒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站不住了,将目光收回,开口说了一句话:“罗喉它,真的逃了?” 语气中带着怀疑,但是更多的,还是凝重。 祭酒背对着他,平静说道:“我去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大魏国运皆散,我的封印也被撞的七零八落......看来这八千年的困兽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它的性子,反而是让它变得更强了。” 一声叹息传来,满是遗憾。 中年男子望着祭酒的背影,说道:“您生而知之,人间众生皆在动念之间,难道还找不到它的下落?” “可它,并不在人间众生的行列。” 祭酒背着双手说道:“八千年前,我尚且需要借助大魏巅峰国运才能将其封印,八千年后的今天,大魏国运日益衰退,它的实力又在逐渐增强,虽然破封而出让它受了重伤,但若它一心只想躲藏的话,谁又能找得到它?” 中年男子还要说话,祭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 随后提醒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找到罗喉的下落,而是要想一想,大魏的国运为何会衰退?八千年巅峰岁月,到了你的手上,却开始走了下坡路,老祖宗都要跳出来戳你的脊梁骨了。” 中年男子低下头,眉眼低沉,似浓墨般的夜色。 他握紧双拳,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掌指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沉寂,他还是开了口:“国运衰退又如何?有祭酒您在,莫非大魏还会亡国不成?” “听这语气,你似乎很不服气?” 祭酒仍没有转身,似乎只有这片苍穹才有资格看到他的正脸。 白袍在风中舞动,有种随风而去的错觉。 他说道:“大魏自然不会亡国,但大魏的国运也不能一直这样衰退下去,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会选择,换一个人来执掌大魏。” 世人皆知,在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祭酒大人,对于大魏神皇的位子,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理论上来说,他让谁下台谁就得下台,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 所以八千年来,大魏皇族对于祭酒大人的畏,要远远大于敬。 中年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是很快便又变得平和温顺,他叹了口气,说道:“祭酒大人,这话严重了。” 祭酒呵呵了两声,带着些许嘲讽。 “近年妖族动作频繁,南晋也在边境处虎视眈眈,李密独木难支,连吞败果,我想,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便是从战场而来。”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等开春之际,我会让曹将军领兵前去支援,半年之内,将妖族赶回红河两岸,再过半年,将南晋也杀回老家,如此,大魏国运必然重回巅峰,到那时,我会再来摘星楼,请祭酒大人您帮忙找到罗喉。” “再说吧。” 祭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 本就站在摘星楼最高点的他,此刻半个身子已经飘入了云间,变得有些虚幻。 他的声音亦变得飘渺无踪,似是梦魇:“李密老了,曹人往是个太监,皇城六部中亦皆是老朽,这大魏王朝,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的身影来扛起大梁了。这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中年男子低眸片刻,随后缓缓抬头,望着祭酒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神情变得专注且凝重。 大魏文臣武将皆需要年轻人来接班,自己这大魏神皇的位子呢?...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上的九爪飞龙,“龙袍加身,朕,不想脱!” “你走吧。” 祭酒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中年男子一跳,有种心声被窥探的局促感。 他顺从的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大魏皇城所在的方向,依然是一片虚无。 便只能告罪一声,缓缓退出了摘星楼。 一路而过,到了人间殿的门口处时,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狗,突然说道:“独守人间枯燥,不如去替朕守着大魏?” 在祭酒和这条黑狗面前,中年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自称。 黑狗连头也不抬,只是翻了翻眼皮,显得很没精神。 片刻后,见中年男子还没有走的打算,它便将前足撑地,上半身微微抬起,刹那间,一道紫色雷霆凭空出现,带着可怕的炸裂声轰向了中年男子。 “哼!狗仗人势!” 中年男子甩了甩胳膊,将炙热的紫色雷霆拍散,怒瞪了黑狗一眼,过门而去。 黑狗毫不理会,依然耷拉着眼皮,显得百无聊赖。 摘星楼中的祭酒似乎看到了宫殿大门边的这一幕,他不知从哪取来一杯酒,缓缓入喉,随后摇头叹道:“八千年镇守国门,守出了一群白眼狼啊。”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眼中,则突然冒出了一抹清亮无比的杀气。 他忽然再次往人间看了一眼,杀气倾散,本就衰退不少的大魏国运顿时又被切掉半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魏边境处,军神李密浑身浴血,守在营地处,看着刚刚从战场中拖回来的三千具大魏将士的尸体,久久无语。 ...... 天外天的风,比大魏王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清寒。 吹啊吹,吹啊吹,一直吹到了人间某位独行少年的身上。 李三思从三尺阁离开后,孤身行走,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唯一的住所是监察院统一安排的单身公寓,如今他已经和院长陈汉心撕破了脸,守城人是做不成了,单身公寓自然也就没法去住了。 只能找个时间偷偷摸摸去把东西搬走......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漫漫长夜,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届时执笔人还是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自己,他便要亲自去往执笔人衙门走一趟。 那是他坚守如一的选择,如今却也成了最后的选择。 “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李三思一边走在路上,一边胡思乱想起来:“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仍在观望,还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他们是在考验我的专一性?” “不管了!等不到天亮了!直接去执笔人衙门,给他们一个惊喜!” 心绪至此,李三思便准备掉头往执笔人衙门而去。 却在某个转角突然停下。 前方,月光下,两天不见的冷长空抱剑而立,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酷的不像话。 装的一手好逼......李三思感叹一声,“不得不说,这冷长空只要不说话,单从形象上来看,绝对是一等一的帅气欧巴,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即摆正姿态,强行压下心中躁动,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心中却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执笔人终于坐不住了吗?那就来吧!冷长空,我的面试官!带着你未来的同僚回去吧!” 第二十五章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月光下,冷长空抱着长剑,沿长街缓缓走来。 黑色武士服在夜风中摆动,呼啦作响,似他的心情一般缭乱。 白鹿门一案过后,为了将李三思招入执笔人,他做了近乎万全的准备。 先是向李三思本人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招揽意图,并且有意无意透漏了加入执笔人后能够享有的多项福利......当然,是碾压监察院以及三尺阁的那种。 主观上先击溃李三思的心理防线,让他认清楚刑狱司三部门到底谁最吊。 而后,他又死磕三尺阁,赖着不走......以实际行动来展示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 既是为了让王友德和陈汉心知难而退,也是为了让李三思看到自己的诚意。 在这段时间内,他又连续将两封密信送回执笔人衙门,向司长秦逍遥报备了此事。 只要秦司长一点头,随便派个谈判专家过来,李三思大概率就是自己人了。 可没想到,问题就出现在最后一个环节......一向知人善用的秦司长,竟然没有答应此事! 他放弃了李三思! 放弃了一个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下过大功,有着清晰的头脑以及可怕神念的天才少年! 冷长空不能理解,甚至有些生气。 却也莫得办法。 因为他知道,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从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所以他只能独自无能狂怒。 最终带着满腔遗憾离开了三尺阁。 冷长空的离去,等于是向监察院以及三尺阁表明了执笔人的态度......弃权。 可他本人却还没有放弃李三思。 甚至心里还带着几分亏欠。 如果没有李三思,白鹿门之案就一定破不了,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冷长空就要面临失业的窘境。 若真如此的话,现在的他,只怕已经在提剑浪迹天涯的路上了。 哪还有今日风光? 所以亏欠之余,又多了份感激。 无以为报,只能深夜来见李三思一面,看看对方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帮一手的。 他知道,监察院守城人的月俸,那是相当的低,只够温饱。 而他又听说过一些花边新闻,说李三思常年流连秦淮河,喜欢听小曲儿睡花魁,这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冷长空来之前咬着牙把自己攒了三年的劳务费取了出来,大概八百两银子,换成银票厚厚的一叠,藏在了胸口,准备给李三思垫付半年的嫖资。 做人做到这份上,够意思了。 长街当头,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抬眼打量,微微点头,“瘦是瘦了点,但看上去很机灵,脱去囚服之后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会来事的主。唉!可惜了!” 片刻惋惜,冷长空先客套了一句:“白鹿门一案,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和王友德都得玩完儿......唔,今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专门来道个谢。” 只是道谢吗?别装了你!...李三思摇头笑道,“冷大人您太客气了,破案也是为了自救,没什么可谢的,我反而要感激你能给我这个破案的机会。” 官场之道,就是要会做人。 现代人李三思对这一套业务门儿清。 “好小子!” 冷长空内心大赞:“明明一身功劳偏还如此低调,大魏年轻人中能有这般沉稳心态者我看不会超过三人,此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唉!越想越可惜!司长大人这次可真的是有眼无珠啊!错失良才也!” 夜风中,冷长空露出提携后辈的沉稳表情来,他压着嗓子说道:“你也不必过于谦虚,你的本事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干,未来是你的。” 专业画大饼。 却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和欣赏。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顺势提起让我加入执笔人的事了?...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这家伙今日倒是能压住性子,破案那日的火热态度呢?恨不得当场把我绑到执笔人衙门去。” 李三思忍不住吐糟,脸上却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往后,就全仰仗冷大人您了。” 这句话已经基本表露自己愿意加入执笔人的心声了。 冷长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主动点!...李三思低着头,等待着冷长空的回应。 可换来的,却是半盏茶时间的沉寂。 月光下,冷长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终于开了口,却刻意避开了李三思最后那句话,而是忽然问道:“我刚从监察院那边过来,打听到你已经和陈院长决裂了,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坏事传千里啊......李三思叹道:“志不在监察院,只能一拍两散。” 这是实话。 “所以你就来了三尺阁?” 冷长空语气突然有些发酸,“王友德给了你什么好处?” 人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骨子里的劣根性。 李三思懒得再扯下去,直截了当说道:“我同样绝了三尺阁的邀请。” 他望着冷长空,目光恳切,无比热情,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在等您!” 执笔人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突然的告白宣言,打了冷长空一个措手不及。 长街当头,冷长空剑心忽乱,抱剑的胳膊紧了紧,强行稳住心态。 他避开李三思热切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尼玛,秦逍遥误人子弟啊! 李三思察觉到了冷长空的异样情绪,渐渐有些不耐,“知道他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自降身份主动示好了,这家伙还在那摆什么谱?” 差不多就行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气氛逐渐沉寂。 李三思开始有些不安,心沉了下去,“该不会,执笔人打算过河拆桥了吧?不会吧!” 他看着冷长空,犹豫了片刻,终于绷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冷大人,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指的自然是加入执笔人一事。 冷长空叹了口气,剑眸之间满是遗憾。 他知道瞒不过去了,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凤起啊,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先回到监察院继续干着,当然,你不用担心过不了陈院长那一关,我会亲自去帮你求情。另外,你跟陈小德关系不是挺好?让他也帮你说说话,想来保留本职,继续做个守城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到来年开春,执笔人衙门会有一次公开招聘,那时候你再来报名,只要你发挥稳定,我再帮你稍微打点一番,应该是可以稳进的了。” 冷长空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这次的大饼画的太抽象了些。 他没脸去看李三思,低头望着抓地的脚尖,心中再次骂了一声,“秦逍遥你狗眼看人低啊!” 李三思懵逼了......就真过河拆桥呗? 他努力调整好呼吸,尽量平静着语气问道:“冷大人,您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冷长空叹道:“执笔人今年已经没有招人的打算了,我也是这两天才收到消息。凤起啊, 这件事是我的过失,太过于急躁,有失考虑,希望你不要太过于记恨。”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了满满当当的八百两银票,硬塞到满脸呆滞的李三思手上,“这八百两银票就当是我弥补给你的心灵损失费,希望你不要嫌少。另外,日后若是遇到麻烦,也尽可知会一声,我冷长空绝不推辞。”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伤害了我,还拿银票侮辱我!......李三思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深宫怨妇,这八百两银子就是可怜的分手费。 一夜之间,刑狱司三座靠山全部倒塌! 自己要这八百两银票还有何用?...李三思内心失落,满脸失望情绪,可收银票的动作却是那么顺畅,以冷长空的眼力都没看到银票是怎么消失的。 不能加入执笔人,他的所有计划等于全部被打乱,小命也要继续飘摇。 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怎么办? 三法司继续派人暗杀自己怎么办? 楚白狼妒火攻心,一刀剁了自己怎么办? 没有了执笔人的庇佑,自己该如何在大魏朝立足? 原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能够从此走向人声巅峰,却不想四处树敌不说,连工作都给弄丢了。 这找谁说理去? 重回监察院?想想陈汉心当夜的抓狂,算了! 考虑三尺阁?想想赵怀远的态度,以及自己离开时的决绝,也算了! 执笔人!我恨啊!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眉眼低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心乱如麻。 “你还好吗?” 冷长空打破僵局:“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渣男语录。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监察院或者三尺阁那边需要我去打个照面,你尽管说话。”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李三思忽然抬头,神情认真,“如果不能加入执笔人,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声音低沉有磁性,低音炮的韵味一出来,极富有感染力。 冷长空惊住了......竟有如此执念?! 他沉默片刻,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你不能加入执笔人,主要是我们那位秦司长没有答应。” 误人子弟秦逍遥! “嗯?” 我就知道有人搞鬼!...李三思问道:“为何?” 他翻遍原主记忆,与执笔人秦司长从无交集,应该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白鹿门一案虽然足够惊艳,但在秦司长眼里,却只能算是一般。” 冷长空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怀疑,这个案子如果早早交给执笔人的话,只怕早就破了,根本轮不到你出场表演。” 李三思下意识看了冷长空一眼,“你不也来自执笔人?” 后面一句话没有说,“你咋就破不了案?” “我只负责追凶,探案另有人手。” 冷长空猜到李三思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对执笔人衙门有执念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早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李三思振奋起来:“我需要这个机会!” 第二十六章 人间修行体系 “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很简单,却又很难。” 冷长空抱紧长剑,故作高深。 以你的智商,我建议还是不要打机锋了......李三思摆出求学的姿态,“愿闻其详。” “你只需要再次破掉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大案子,就能彻底扬名大魏,以你那时候的身份,自然就有了和秦司长谈判的资本,加入执笔人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冷长空缓缓开口,“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你吗!...李三思为难道:“可我到哪去弄什么大案子?有什么案子是刑狱司和皇城三法司不能破的?你也说了,白鹿门一案执笔人若是参与进来,分分钟就能破掉,根本不叫事儿!” “所以我说这个机会又很难,可遇而不可求。”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安慰道:“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你的路还很长,可以慢慢等。” “怕是等不了了。” 李三思叹气道:“冷大人,你是不知道,天刚黑的时候,镇魔街上来了五个杀手,要取我性命,要不是我跑的快,只怕早就被他们砍死了,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还有这事!” 冷长空剑眸微凝,神情瞬间认真起来,“谁干的!” “还能有谁?” 李三思说道:“当然是最恨我的那些人。” 冷长空若有所思,声音渐冷,“陈汉心?还是王友德?这两个老家伙,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此事我得上报秦司长!刑狱司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人才,怎能毁在他们手里?” 语气中带着震怒。 早说了你脑子有问题......李三思满脸黑线,马上纠正道:“是刑部刘侍郎派来的杀手。” 片刻沉寂。 冷长空瞬间收回情绪,丝毫不尴尬,似乎早已习惯了被当场打脸。 他面无表情开口,“哦?你怎么知道?” “是那五个杀手亲口所说。” 李三思决定以后尽量不给冷长空自我揣测的机会。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嫉恨你破了白鹿门之案,助刑狱司度过难关,扰乱了三法司的计划!所以派人过来杀你!” 冷长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 不容易啊,总算开窍了一次......李三思违心的恭维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这只是第一波杀手,虽未能成功,但不代表就结束了,肯定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直到我消失在大魏皇城中。” 短暂的沉默,李三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认命后的挫败感:“如今我背无靠山,孤魂野鬼一只,他们想要杀我,应该不用费太多功夫。”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呢?” 冷长空下意识问了句,“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已两次拒绝了三尺阁的邀请,想来白衣术士这会儿也寒了心,不会再守着我了。” 李三思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白衣术士带来的安全感是难以取代的。 冷长空收回四处眺望的目光,“难怪,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随即望向李三思,抱紧长剑,给了他一个暖男的眼神:“放心,我的境界虽然没有他高,但胜在修行剑道,单论战力,是不比他弱的,所以往后一段时间,你的安全将由我来守护,也算是我对你的另一种回报方式。” 另一种回报方式?该不会八百两银票的回报方式就不作数了吧?...等待半晌,见冷长空没提银票的事,李三思放下心来,“那敢情好!冷大人的剑术,我是见识过的,那是相当可以!” 不吹不黑,这是真心话。 当日白鹿门边,冷长空一剑斩裂小屋,却不破坏里面丝毫布局的精妙剑术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且据说他使的还是重剑术,这精准的掌控度,说明他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确实有几把刷子! 有他当保镖也是不错的。 只是...... 李三思很快又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授人什么?”冷长空不解。 “以鱼。” “什么鱼?” “是渔。” “渔?” 歇着吧傻子!...李三思不再给冷长空犯傻的机会,直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使剑术来保护我,还不如直接教我剑术,这样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毕竟,你在执笔人中还有任务,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冷长空恍然大悟,只是很快又疑惑起来:“你不是晕剑吗?” 记性倒是挺好,知道李三思拿这个理由拒绝过他。 骗傻子的呀!...李三思正色道:“为了活命,我可以克服。” 语气中颇有几分悲壮。 “精神可嘉!但我的剑太重,以你如今的体魄根本无法掌控。”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笑道:“但你也不要失望,我可以先领你走入修行之门,走进一楼,修行一段时间后,大概率便可登上二层楼,那时你体内便开始出现真力,体魄亦从后天转入先天,便有了握剑的资本,到那时我再教你重剑术。” 这么麻烦?...李三思犹豫了片刻,问了句:“修行之后,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吗?” 他小时经常做一些武侠梦......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河里练习轻功水上飘,飘着飘着最后就掉河里去了,醒来时裤子湿了一大片。 以前的世界中只能当个梦,可到了这大魏修行界,似乎有美梦成真的可能了! 御剑飞行!吊炸天! 冷长空当场泼了盆冷水:“只有登上四层楼,才有长时间飞行的能力,四楼以下,虽然也可将真力灌入双腿,一步跨越很长一段距离,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能算是飞,只能算是跳。” 李三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己一蹦三十几米远的恐怖画面......这要是回到21世纪参加奥运会,不年年金牌? 带妹兜风也不用跑车,直接双腿乱蹦就好了。 yy到一半,冷长空拿着剑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想啥呢?咋还流起口水来了?” 一抹嘴角,收起哈喇子,李三思讪笑一声,“没啥!没啥!那个,我们开始吧!要怎么做?是直接将你的真力灌顶给我?还是给我吃什么类似于十全大补丸这样的药物?” “你说的这些都是修行大忌,要不得!只有稳扎稳打,靠自己的努力,一层层往上攀登,才是最纯粹的修行理念。” 冷长空难得的板起脸来,“修行九楼,你需从第一楼开始练起,虽然是最基础的入门篇,却几乎贯穿了你一生的修行之道......只有打好基础,才能为更上一层楼做好充足的准备,日后修行起来也才会事半功倍。” 你是唐僧吗?...李三思受教,“那我该怎么做?” “你先要想清楚,是真的打算跟我后面走剑道这条路吗?” 冷长空望着他,神色凝重:“你的神念过分强大,按理来说,应该更适合走术士这条路才对。” 李三思一脸懵逼,“剑道?术士?我不懂啊!有什么区别吗?”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勉强知道个大概,至于各大体系的能力和发展前景却一无所知。 冷长空说道:“简单概括,人族各大体系中,走武夫和剑道这两条路的人,大都是依靠体内真力的强弱来判断境界的高低。真力越强,境界越高,反之亦然。” “二者皆以怪力登楼,从无捷径可言,等到了九楼之巅,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陆地神仙。武夫和剑道之路,以力破万法,最是纯粹。也是新生代修行者最常选的两条路。” “术士,佛宗,儒门这三路,则大都凭借精神力的强弱来划分境界,只是说法不同罢了。” “术士修神念,佛宗讲念力,儒门论思想,本质上却是殊途同归的。” “通过这三条路登上九楼的修行者,可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强大人物。” “儒圣和佛祖自然不用多说,登上九楼已久,想来你也听说过这二位的名声。他们所统领的佛宗和儒门学子遍布人间大陆各处,各自的理念也早已深入人心久矣,力量很强啊......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的国师大人了,他老人家十年前便已经登上佛宗八楼菩萨境了,只差一步便可立地成佛,届时,我大魏便又多一位九楼高手了。” “呃,扯远了......再来说说南晋国那位很有名的读书人,他是世间唯一的九楼术士,号称神念无敌,持一手书生意气,谈笑杀人。他以一己之力号令天下术士,教派深远,对我大魏的威胁极大!“ “李密将军带兵在边境与南晋国作战多年,却始终无法攻破南晋国土,除了妖族一直从中作梗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那位读书人始终挡在我大魏军潮前面。” 说起那位读书人时,冷长空恨得牙痒痒,满脸的怒意,抱剑的胳膊也忍不住紧了紧。 但语气中却也有一丝难言的敬佩。 抛去两国的立场不说,那位南晋读书人的实力,确实值得无数人去仰望。 李三思听的津津有味,一直没插话,直到此时才伸手提问,“既然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能够号令天下术士,那三尺阁的白衣术士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也听那位读书人的?” 若真如此,白衣术士岂不是间谍? “非也!大魏朝的术士算是例外!读书人的神念到不了这里来,就算来了,也起不了作用。” 冷长空不自觉的昂起了头,望向了头顶苍穹,满脸的骄傲:“因为,大魏有祭酒!” 第二十七章 我要学剑 大魏有祭酒! 这,便是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真正原因。 不知是否被冷长空的情绪感染,李三思竟也莫名的骄傲起来。 是啊!身为大魏子民,有谁不为拥有祭酒这样一位强大的大魏守护神而感到骄傲? 片刻沉寂,李三思问道:“祭酒他,究竟有多强?” 这也是世间很多人的疑问。 冷长空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或许连祭酒大人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是神明一样的男人,那么的出众,那么的鲜明,那么的与众不同,就连住的地方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冷长空瞬间化身小迷弟,满眼的崇拜与向往。 要不要这么夸张?...李三思保持清醒,“祭酒大人住哪?” “天上。” 冷长空举头望月,随后缓缓低头,挺直的身子突然躬下稍许,似乎是向祭酒大人表达自己的尊敬。 这么吊?...李三思有些不信,“天上不是住着嫦娥和吴刚吗?难道说,祭酒就是吴刚?呸!我在想什么?” “既然祭酒大人这么厉害,他为何不参与到边境战争中去?” 李三思表示不解:“妖族这么横,南晋的读书人又这么难搞,祭酒大人没理由坐视不管。” “这个世界,是需要平衡的。” 冷长空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是很多年前,祭酒大人开创九楼体系的时候,现身万丈法相,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一道圣谕。” “所以他不会去干涉大魏与南晋,以及妖族之间的战争,也不会为了大魏的版图扩张而选择出手。” “在他看来,这都只是小孩子之间无聊的打架游戏罢了,作为一个大人,他只能观望,监督,把控全场,却不能主动出手,因为有失体面,也有失公平。” “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家的小孩子不会被人打死......所以祭酒的底线便是,只要大魏不亡国,那么便任你们折腾。” 果然有实力就是任性!...李三思跪服。 冷长空收回目光,沉默许久之后才将心绪放平。 他看了李三思一眼,回到了修行体系的问题上,“你若是坚持跟我后面修行剑道,那么从第一层楼开始,便要用心打磨体魄,如此才能承受并且蓄养后期逐渐暴涨的真力。” “若你选择走术士这条路的话,则对体魄强度没有太大的要求,因为神念皆在识海,考验的,是你的意志及精神力。但这样的话,我只能领你入门,而无法教你更多的东西了......很惭愧,关于术士操纵神念的方法,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他叹道:“我承认自己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的确是一个好苗子,但在这场可能关乎到你未来成就的修行选择上,我还是得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的神念很强大,很适合走术士这条路,若你愿意的话,我会请秦司长出面,去三尺阁找白衣术士好好谈一谈,让他教你修行。” 说到这里时,他终于放下了长剑,神色变得无比认真。 言语间虽多有遗憾,却并无任何悔意......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真意为李三思着想了。 好人啊!...李三思颇有些感动,“你要是没有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今日可就直接奔着术士去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同时修行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 李三思忽然开口:“此举是否有先例?” 冷长空改为双手驻剑而立,他稍作调整,惊觉这动作似乎比抱剑更酷些......以后可以考虑换个出场方式了。 他皱起眉头:“有是有一个,不过,与你的情况不一样。” “有就行!说明此举可行!” 李三思轻笑两声,这才问道:“那人是谁?日后我得多请教他。” 神情顿时放松起来。 冷长空表情变得古怪,“那人便是祭酒大人,他不仅同时修行了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同时还身兼武夫,佛宗,儒门的神通,甚至于对妖族和鬼界的天赋也有研究,真正做到了集百家之所长于一身......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祭酒他!还是人吗?...李三思忍不住吐槽。 “也就是说,除了祭酒大人,还从未有人这样修行过?” 李三思不解道:“理论上来说,此举是完全可行的,为何没人去尝试?” 肉装小法他不吊吗? 冷长空说道:“一个人的修行天赋决定着他更适合走哪条体系的路,一个人的精力则决定着他只能走那一条体系的路,所以不是没人尝试,而是力有不逮。” “试想一下,人间修士何止千万?可登上九楼者却只有那几位传奇大能。更多的人专注于自己的那一个修行体系便已举步维艰,为登上一层楼而耗费无数光阴,若再让他们多修一个体系,岂不是爬的更慢?” 有道理!当时成绩不好是不是可以归责于学科太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能同时学那么多东西? 冷长空啊冷长空,你要是活在我那个年代绝对是个一等差生!...李三思胡思乱想,内心却还在蠢蠢欲动,“要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证明,勇于尝试的人,结局有两个极端......要么摔得极惨,要么蹦的老高。 就在他踌躇不定之时,突然思维一阵混乱,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学剑。” 简单而冷漠,并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没来由振奋起来,我的无敌保镖苏醒了? 他神念瞬起:“你不是闭关了吗?” 魔说道:“闭关不代表不能说话,也不代表感知不到你那恶心的思想。”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魔的冷嘲热讽,他直接问道:“为何让我学剑?走术士这条路它不香吗?”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本尊更懂得操纵神念的存在吗?术士?何等卑微的存在,他们配吗?” 魔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而且你动动脑子想想,若是走术士体系,你肯定要跟在三尺阁的那个白衣小爬虫后面去学,到那时他必然要先探寻你的神念,本尊被困于此,要是被他感知到了怎么办?” 原来你是担心自己被发现啊!...李三思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魔的低吼声便随着杀意而来:“本尊担心被发现?笑话!本尊天下无敌,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若是被人发现体内藏着一尊强大而可怕,并且威风凛凛的魔,结局会怎么样,应该不用本尊多说了吧?” 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吐糟,这次他不等魔再次发飙,便强行给它泻火:“知道了!我学剑便是,你闭关去吧,早点恢复实力早点出来给我撑场面!我最近这日子可能不太平。” “哼!我要是恢复了实力,第一时间就是弄死你这只小爬虫。” 听得出来它愈发傲娇了。 李三思忍不住回了句:“能不能别整天小爬虫小爬虫的叫,多不礼貌?!” 思维宫殿中却已经没有了回应。 “凤起!” 一声呼唤将李三思惊醒。 凝神一看,冷长空正拿着长剑戳自己的胸口,疼的咧。 “冷大人,你做什么?” 李三思往后走位,避开长剑。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冷长空皱起眉头,“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思考。” 李三思脸不红心不跳,无比镇定:“思考究竟学什么?” 冷长空顿时来了精神,同时也有些紧张,“哦?思考的怎么样了?” 虽然很希望李三思跟在自己身边学剑,但他知道,对方大概率还是会选择走术士这条路......可怕的神念天赋摆在那呢。 “我决定,术士......” 李三思压了下节奏。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果然。” 冷长空有些失落,“他还是选择了术士。” 随即强撑起笑容,打算说几句场面话。 “不学了。” 李三思笑道:“冷大人,术士我就不学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学剑吧。” 你吗!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冷长空先是愣神,然后激动,最后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学剑?” “没错!” 李三思摆正神色,望着冷长空,认真说道:“再好的天赋,如果遇不上您这样一个完美的领路人,那将毫无意义。冷大人,我愿为您而学剑!” 吗的!恶心到自己了.......李三思神情凝重,强撑着没笑。 “好!好!好!” 冷长空走近李三思身边,连叹三声,显得尤为激动。 他造型也不摆了,直接长剑插地,空出来的双手往两边抡圆,随后迅速合拢,猛地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胳膊,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疼啊......李三思忍着没动,尽量不破坏气氛。 半盏茶后,冷长空缓缓平复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凤起,从今往后,我毕生所学,都将传于你。” 先把医药费给了先......李三思下意识甩了甩胳膊,随后点头道:“多谢冷大人!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 “这么迫不及待吗?看来是真的做好学剑的准备了!” 冷长空大为满意,说道:“第一步,先让你尽快的入门,也就是登上第一层楼,此境界讲究的是锻炼后天体魄,做法很简单,总结起来三个字:跑,扎,撑!” “嗯?” 李三思疑惑道:“何解啊冷大人?” 冷长空神秘一笑,先不解释,直接下地做了两个动作,而后快速起身说道:“跑步我就不多说了,从明日起,你每天绕着镇魔街跑上三十圈,中途不能停,然后再将我刚才示范的那两个动作各练两个时辰......如此三个月,我相信你必有大成!” 李三思愣住了。 他看的很清楚,那两个动作分别是,扎马步还有平板支撑,再加上一个跑步三十圈,这就是所谓的锻炼后天体魄? 这尼玛前世的健身达人不个个都是一楼高手? 李三思后悔了。 “你会变强的!”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鼓励道。 “也会变秃的。” 李三思安慰自己,“也许能变成一拳超人。” 渐散的夜色下,冷长空最终提起长剑,带着李三思离去。 风声渐起,将他们的声音传开: “凤起,你晚上住哪?” “暂时还没想好,反正监察院的房子应该是不给住了。” “我在城北还有一间小屋,当初加入执笔人时分发的房子,没人住,借你吧。” “嘶~执笔人待遇这么好?羡慕!这样吧冷大人,我请你去秦淮河听小曲儿。” “别了,秦司长早有过规定,加入了执笔人,就不准去秦淮河厮混......我都忘了去往秦淮河的路怎么走了。” “这.....” “......” 第二十八章 探案信号 城北,郊区某小院。 这里是执笔人衙门为新入职人员分发的员工宿舍,冷长空有套房子就在这里。 加入执笔人多年,冷长空早已在皇城中心购置了一套两进门的大院子,常年住在新房,这郊区小屋很少过来。 闲置多年,如今刚好借给李三思过渡用。 自镇魔街至小院,大概十几里地,到了刚好天亮,李三思推开小院大门的瞬间,清风随着阳光一同涌进,尘埃随之飞扬。 “卧槽!好大的院子!比监察院的单身公寓可要好太多了!” 李三思再次感叹了声执笔人的财大气粗,“虽处郊区,却仍在天子脚下,要是放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妥妥的五环地段,发达了呀!” 他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驻剑而立的冷长空,没来由酸了一下,“听说这家伙在二环还有间两进门的大院子,真尼玛土豪!” 我一定要加入执笔人!...李三思暗暗发誓,“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冷长空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他环顾小院全貌,脏乱差,有些嫌弃……给狗狗都不住。 他家养了只大狗,叫黑虎,住的豪华狗窝可比这好多了。 很快说道:“许久没住人,有点脏乱,但好在里面的东西都还能用,晚点我找人打扫完过后你再住进去。” 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今日闲来无事,要不我先陪你去监察院走一趟?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过来,也省得日后麻烦。” 那敢情好!...李三思心中狂点头,却露出推辞的表情来,“不好吧冷大人?收了你的钱,住了你的屋,学了你的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还敢麻烦你陪我做这种杂事?这屋子我自己稍微打扫下就可以住了,监察院那边我也可以自己找个时间过去一趟,实在不行,我让以前的同僚帮下忙便是。 ” 既然如此,你把门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冷长空漫不经心说道:“无妨,我是自愿的。” 正好隔壁小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个穿着执笔人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他们腰间挂着的木牌,应该都是新兵蛋 子。 “你俩过来!” 冷长空刻意掀开黑色武士服的前摆,露出了腰间的一块银色令牌,望着一脸懵逼走到跟前的俩新兵,颇具威严的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腰悬银牌,官级大了两阶......是执笔人的前辈! 俩新兵顿时摆出恭敬的姿态:“敢问大人是?” 对于旁边的李三思直接选择了无视。 “冷长空!” 装逼男微微昂起头,声音刻意低沉。 “......” 俩新兵对望一眼,尴尬的沉默。 看来是没听说过。 冷长空脸上挂不住了,提醒了一声,“白鹿门之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哎呀!原来您就是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的冷长空冷大人!您是我的偶像啊!” 俩新兵满脸崇拜,表情夸张,“冷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到新兵营这边了?您有什么吩咐?” “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 李三思缓缓转过眼,望向冷长空,“冷大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完了!内部吹牛的话被这俩小子给泄露了!...冷长空有些尴尬,但他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哪怕经历社会性死亡,依然面不改色。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个手脚勤快的,帮我把这老院子给打扫一下。” 他淡淡的瞅了一眼俩新兵:“我看你俩就不错。” 说话间,他当着俩新兵的面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看大小应该十两左右。 哎呀,拿错了,那个一两的呢?...冷长空一阵肉疼,又不好重新放回去,只能漫不经心递到新兵面前,“别说本大人欺负你们,这银子便算是劳务费。” 俩新兵眼都直了,十两银子!这冷大人出手竟如此阔绰! 他们刚入职,还没能享受执笔人衙门所带来的红利。 假模假样的客气了几句,二人便准备顺手把银子接过来,一只手闪电般杀到,把银子夺走。 俩新兵愣住了,看了一眼透明人李三思,“阁下为何不讲武德?” 李三思截胡成功,把银子收好,骂了冷长空一句人傻钱多......十两银子的保洁费?疯了吧!懂不懂市场行情?快特么赶上我在监察院一年的俸禄了! “凤起,你这是做甚?” 冷长空表示不解。 “这等清扫整理的杂事,大老爷们不合适,更何况这二位还是执笔人里的官爷,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李三思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这等内务她做的是相当熟练,我想不如让她过来一趟好了......这银子嘛,我就先留着,到时候直接给她便是。” 说话间他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两枚小铜钱,滴溜溜转到了俩新兵手里,笑道:“烦请二位官爷往秦淮河跑一趟,找一个叫做苏姬的姑娘,就说,李三思新宅需铺床,请她过来帮帮忙。” 你谁啊你?...俩新兵再次陷入懵逼状态,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照办。” 冷长空一声令下,俩新兵二话不说,压下懊恼,大步奔向秦淮河。 “凤起!” 冷长空望向他,“哪家的丫鬟住在秦淮河?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下她。”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李三思笑道:“冷大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她去你朋友的大宅子走一趟,时间你来定,其她的我来安排。” 语气显得有些暧昧。 冷长空眯起了眼,明显有些意动。 执笔人秦司长明令禁止任何人去秦淮河厮混,违者要么打个皮开肉绽,要么就直接赶出执笔人。 所以近些年来,每晚陪伴他的,除了那把长剑外,便是长满粗茧的双手。 只要他还在执笔人衙门办事,那么对他而言,秦淮河的灯火,便注定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每当深夜双手累到抽筋的空虚关头,冷长空都会叹息一声:“唉!秦逍遥误我啊!” 不过此刻听李三思的意思,这场做了许多年的梦,似乎有成真的可能了? 秦淮河什么时候开展上门服务的业务了? 片刻沉寂。 李三思与冷长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随后直奔监察院......先办正经事,再来不正经。 冷长空直接御剑飞行,双手背后,潇洒随意。 李三思却只能跟后面玩命奔跑,锻炼体魄......修行路太漫长,只争朝夕。 向剑道第一楼进军! 可刚行至半途,李三思便有些顶不住了。 原主体质本就虚弱,加上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再跑下去怕是要猝死。 小命要紧! 便打算让冷长空捎他一程。 可刚行至街角,还没等他开口,远处忽然有一道急促的破空声直冲云霄,伴随着噼啪的炸裂声。 谁家放炮仗这是......他顺势停下身子,凝眸望去,只见苍穹之边,一道绚丽夺目的烟火已经去到顶空,轰然炸开,灿烈的火光掩盖了清晨的朝阳,惊亮了大半个皇城。 炸裂的烟火却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在骄阳下汇聚成了一支金色长笔,横跨空域,绽放百丈光色。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斧头帮?呸!这是执笔人的探案信号! 有案子!...李三思瞬间亢奋起来:“机会来了!” 看信号方向应该是在城南。 据此不过二十里地。 “冷大人!” 李三思大声喊道:“带上我!” 烟火炸裂的那一刻冷长空便已经察觉到,他神色凝重,根本不用李三思多说,剑光瞬间掉头,将其笼罩,也顾不上白日显圣,直接化作一道浩瀚无比的璀璨剑幕朝城南疾驰而去。 沿途剑啸声不断,惊得满城鸡飞狗跳。 执笔人探案向来隐秘,从不公开。 而今竟然有人发出了探案信号,向满城求助,说明案子绝对不简单! 冷长空冷脸冷眼,掐一手剑诀,速度又快了三成。 这尼玛相当于坐了次敞篷高铁啊!......李三思抱紧冷长空大腿,本想体验把御剑飞行的快感,可一路风声爆裂,脸都差点给他吹歪。 有这速度,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春运堵车了。 二十里地,瞬息便至。 冷长空随剑光而落,不说废话,直接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图案正对着头顶上空,很明显就是从这片境域发出,执笔人的同僚应该就在附近! 他抱起长剑,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三思,“你还好吗?” 进入工作状态,冷长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问题不大,就是有点晕剑。” 李三思强忍着没吐,抬眼环顾四周,心绪顿时一沉:“这是哪?” 城南近郊,远离烟火,没有人家,只是一片孤山野林,看上去荒凉的很。 可猛兽却极多,时不时能听到一阵鬼叫狼嚎。 李三思心里发慌,“执笔人怎会来到这里?” 冷长空改为左手握剑,右手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冷眼望向前方一条孤零零的小道,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剑心微颤,这是在预警。 里面有危险?! 第二十九章 剑光下的枯坟 冷长空剑道修为已至五楼巅峰,玩起命来与六楼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无论实力还是胆气都相当牛逼。 可此时身处孤山小道,尚未深入,他的剑心识海间便已升起恐慌。 对于一名在剑道之上骄傲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却也更加证实了孤山深处潜藏着未知的恐惧和危险。 执笔人的同僚如今就在孤山之中,原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发出信号唤人前来查探,可如今看来,怕是自身处境不妙! 谁这么大胆,敢在大魏皇城找执笔人的麻烦? 冷长空心思沉重,他握紧长剑,再次抬头朝着顶空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烟火信号已经渐渐涣散,再不进去的话,只怕那位同僚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冷风吹过,卷起几度惊寒。 将孤山中的压抑氛围缓缓传开。 冷长空犹豫片刻,终于打算提剑而入。 临行前没有去看李三思,而是背对着他说了三个字:“你留下。” 简单而直接,有点霸道总裁的意思。 确实,若孤山有危险,李三思进去就是炮灰。 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留守原地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摆出酷酷的高手姿态,打算给李三思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后便独自入深山。 可回应他的,却是沉沉的脚步声......李三思一言不发从冷长空身边走过,竟然比他更快一步踏上小道。 “我李凤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李三思停步之后没有回头,同样回敬给冷长空一个坚定的背影。 看样子他是打算跟着进山了。 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喂狼了怎么办?...李三思忍不住吐糟,“你好歹先把我送回去啊!” 冷长空颇受震动,“我果然没看错他!明知此行危险还硬要与我一起进山,不枉我对他寄予厚望!” 大步走到李三思面前,冷长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剑道之上有你同行,我不孤单......但你切记一定跟紧我,只要我的剑还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这个还用你说?我一定抱紧你大腿!...李三思微微一笑,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冷大人,我们走吧。”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冷长空后面,把当前开道的位子让了出来。 一副相当有礼貌的样子。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废话,剑光微起,将二人笼罩,往孤山小道缓缓走去。 说也奇怪,此刻巳时刚至,朝阳初升,红光洒遍城南境域,可这条孤零零的小道间却未曾有一缕暖阳渗入,昏暗阴沉的像是通往地底深处。 小道两边尽是枯木和血红色的泥土,加上朦胧的光色韵味,清冷而寂静的氛围,拍鬼片都不用再另外取景了。 李三思越走心里越瘆得慌,总感觉这地儿和在镇魔街撞上的那条黑暗中的小巷很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有一只被封印的魔? 这个念头刚起,思维宫殿中便传来一道满含杀意的神念,想来是闭关中的魔又不爽了。 李三思没空与之斗嘴,直接选择了无视。 可不知为何,当他感应到了魔的气息后,竟然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来自魔道祖师妥妥的安全感。 小道渐渐变窄,开始二人尚能并肩,此刻却只能一前一后而行,殿后的李三思看着冷长空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他刚想伸长脖子看看走到哪了,冷长空却突然停了下来。 瞬间止步,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把他拦下。 李三思差点撞上去,诧异道:“咋的啦?” 同时心里升起不安。 “你最好别看。” 冷长空没有回头,声音却响起,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闭眼就好。”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柄,长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在此间环绕。 清冷而锋利。 似是能将小道周围的暗色完全割裂。 李三思不敢皮了,他第一时间尝试着与思维宫殿中的魔沟通,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想来傲娇的魔道祖师并不想搭理他了。 该死!...李三思怒极,“关键时候给我装死!” 他怎敢闭眼? 在黑暗中,人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唯有努力守住灵台清明,寻求冷静和专注,才能让他在最大程度上保持理智。 可此时,天,变得愈沉了。 李三思忽然心生警兆,抬头一看,脸色瞬间苍白......那一轮无比灿烈的朝阳,去哪了? 顶空漆黑如墨,像是被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苍穹,漫天光色都被覆灭殆尽。 恐惧和黑暗似潮水一般快速来袭,瞬间便淹没了这座孤山,这条小道,这两位来自皇城的不速之客。 李三思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这尼玛又撞鬼了?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身前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应该就是冷长空。 对方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显得幽暗且神秘。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尽量平静呼吸,往前挪动了一步,想要离冷长空更近一些。 他的右手随之伸出,企图拽住冷长空的黑衣下摆......黑暗不可视物,一旦走散可就糟糕了。 身前的冷长空似乎有着同样的打算,一只手往后伸出,一把拽住了李三思的右手手腕,力道极大,想来是内心的不安让他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手无轻重。 嘶~轻点!...李三思忍不住叫了声,“冷大人,你弄疼我了!”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铺面而来。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种想尿的感觉。 他发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的打算,抓握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显得急促,而又,兴奋。 李三思懵逼了。 冷长空这是怎么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只手的触感为何会如此奇怪? 似枯枝一般干燥,却又似冰块一般寒冷,就好像,是一只被风干的,从地底刚挖出来的,死人的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李三思几乎快要奔溃了,他缓缓抬过头,状着胆子直视着身前的那道黑色的人形轮廓,试探着问道,“冷大人?” 冷风再起,将他的声音缓缓传开,像是黑暗中幽灵的梦呓。 “嘘~” 身前无人回应,他的耳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吹气声,痒痒的,凉凉的,有温度,也有湿度。 他僵住了,体内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 真的有鬼! “我数三声,你低下头。” 吹气声变成耳语。 李三思听出来了,那是冷长空的声音!...尼玛!说话就说话,你在我耳边吹气做啥子? 等等! 冷长空在我身后? 他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李三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那我前面的人影是谁?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又是谁的?” “一。” 冷长空的低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二。” 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李三思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三!” 最后一声由低语转为厉啸,“低头!” 我去你姥姥的!...李三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鼓足勇气,使劲儿的甩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想要将握住手腕的那只手给挣脱。 于此同时,他猛然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眼望向身前的黑暗。 一束剑光惊起!似长虹贯日般将夜空完全撕裂! 璀璨的剑光映照下,冷长空似天神下凡,神情无比专注,双手持剑横卧,随后朝着身前虚空怒斩而下! 恐怖的剑气化作一片惊鸿呼啸而起,堪堪从李三思头顶寸许之地掠过,落向前方。 惊鸿一瞥间,李三思隐约看到,一个缠绕在一团黑雾中的人影被强大的剑气瞬间撕扯成两半,很快便消融在灿烈的剑光之下。 再低头,地下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液体。 抬起右手,手腕上有一道乌青的抓痕,仍有冰冷的触感不断的往骨髓深处撕咬过去,似乎在提醒他刚才并不是一场梦。 冷长空随剑光落地,背对着李三思。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强大,且锋利......和往日里刻意耍酷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时的他,就是一把剑。 一把足以贯穿恐惧和黑暗的剑。 那把始终相伴的长剑没有再被他握在手中,而是悬停在身前三尺之地。 剑光如暖阳,将突如其来的黑暗照耀的犹如白昼。 李三思缓缓起身,脸色一片苍白。 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孤山深林,哪里还有什么幽暗小道,入眼所及,只有一片坟墓堆立的乱葬岗! 身前是坟,身后是坟,就连脚下,都是一座已经被剑气碾压摧毁的枯坟。 目光所至,皆是死气! 李三思心态炸了。 他随着冷长空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本已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来袭。 那里,有一座异常高大的坟墓。 坟墓前无碑,却跪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衣,黑发落在肩头,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只知道他已经死了。 有一根锋利而粗大的白骨从他后背而入, 胸口穿出,将他整个人完全贯穿。 钉在了坟墓前! 李三思感觉到冷长空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悲伤。 他很快又注意到,冷长空的目光落在了青衣人旁边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一个炸裂的金色笔筒,周围散落着厚厚的灰烬,有残留的硝烟味仍在散开...... “他便是执笔人的同僚,也是我的搭档,青衣苏羡。” 冷长空突然开口,声音清寒且肃杀。 李三思没敢接话。 却突然感觉黑暗似乎被照的更亮了。 抬头一看,一轮冷月,正在缓缓升起。 第三十章 天不生冷长空 剑道万古如长夜 枯坟升冷月,这是大凶之兆! 李三思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撞鬼了。 他脸色惨白,吓得两腿发颤,但好在神念强大,意志足够坚定,不至于当场尿裤子。 但精神确实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冷月当空,月光静静洒下,将李三思的面色照耀的一片惨白......跟鬼一样。 他就这样呆呆的抬头望着,总感觉挂在天上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没有黑色的瞳孔,全是布满死气的眼白。 它神秘,蛊惑,扰人心志,似乎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感。 冷长空也抬起了头。 盯着升至顶空的那一轮冷月。 他神情专注,眼中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剑光在瞳孔中沸腾,似烈焰灼烧,与冷月之光分庭抗礼。 那把长剑依然悬停在身前,剑意对着那座高大的枯坟。 以及,枯坟前的那一道青衣。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持理智就好,如果害怕,就闭上眼。” 冷长空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需理会,只要心无恐惧,这些来自鬼界的畜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显得颇为镇定,正气浩然。 这便是修剑者的气魄! 冷长空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 李三思抓住了重点:鬼界! 大魏有鬼,世人皆知。 可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普通的鬼根本进不来皇城。 而那些实力强大的成名厉鬼,又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 入不了国门,又怎会在着城南孤山中现身? 而且竟然还杀了执笔人中那位名气很大的青衣苏羡! 他瞬间沉淀思维,回顾来路,觉得有些蹊跷: 【皇城中所看到的那个执笔人信号,真的是苏羡发出来的吗?】 【还是说,苏羡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厉鬼杀了他之后,想要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所以假装执笔人发出信号?】 【尼玛!这鬼是真狗啊!】 李三思怒骂了一声,随即绷直了身子,下意识靠近冷长空,问道:“这个叫苏羡的,实力如何?” 这很重要! 可以间接判断出枯坟间的厉鬼到底有多厉害。 冷长空面无表情说了两个字:“很强。” 执笔人衙门例行公事向来两人一组,一个追凶,一个探案。 青衣苏羡刚好和冷长空是多年搭档。 冷长空脑子不好使,所以往往只负责追凶抓人,关键时候还能起到保镖的作用。 苏羡则主探案,但这不代表他的武力值不高......恰恰相反,他也是一位登上了五楼的剑道修行者。 只是相对于剑道修为,他的智力和断案能力要更加的出众。 所以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真实战斗力。 而冷长空与苏羡共事多年,知道他是多么的强大......凭借五楼剑道,加上超绝的智力加成,苏羡的整体实力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被白骨贯穿,死在了枯坟前。 那么杀死他的那只厉鬼,到底又有多强? 冷长空叹了口气,感觉遇到了难题。 很强?...李三思急促问道:“能不能具体点?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点到为止,我比他厉害,但要论生死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很擅长玩命。” 可他还是死在了这里,说明坟墓间的厉鬼比他还能玩命!...李三思心沉了下去,“看来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冷长空不再理会李三思,他望着天上的冷月,眸间剑光愈甚。 在心中的恐惧来临之前,他决定一剑斩之。 既是为了破局,也是为了替苏羡报仇。 当然,能不能成功要两说......他的剑道讲究一往无前,说白了就是不计后果。 遇事不决,拔剑即可! 爱谁谁! 可就在这时,身前长剑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嗡鸣,剑意预警......冷长空与李三思同时望去,呼吸急促起来。 高大的枯坟前,被白骨贯穿的青衣苏羡,突然缓缓起身。 长发在冷风中狂舞,肆意且凌乱,将他环绕周身的一股死气传散开来。 他没有抬头,保持着低眸的姿势,只是双手却伸到胸前,握住了那根白骨,随后一点一点往外抽动,将白骨拔出,那动作说不出的诡异。 李三思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努力在思维宫殿中呼唤着魔,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冷长空的眼神变得复杂,眸间剑光依旧灿烈,只是面对死去的苏羡时,他却无法保有更多的杀气。 他可杀鬼,却杀不了自己的同伴......哪怕,苏羡现在也已经是一只鬼。 苏羡将白骨握在手中,斜斜指向枯坟,一道黑雾缠上了白骨,逐渐凝结成一把剑的形状。 苏羡提着骨剑,朝着冷长空缓缓走来。 冷月之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聚光灯下的登场。 冷长空知道,那只至今未曾现身的鬼,一定就藏在剑光和月光无法照耀到的暗影间,或是乱葬岗无数枯坟厚土之下,它在观望,在看戏,在欣赏苏羡与自己的这一场同僚相残之战。 他不想战。 却不得不战。 枯坟之间,苏羡的脚步忽然加快,骨剑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化作黑光朝着冷长空悍然斩落。 李三思惊呼了一声,“冷大人!” 剑光瞬起,冷长空突然抬头,伸手抓住了正在身前颤动不止的长剑,“送你解脱吧!” 他同样拔身而起,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苏羡冲杀过去。 长剑在风中呼啸,剑意不断往上攀登,很快,两把剑撞击在了一起......剑锋瞬间产生对抗,两个人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迅速逼近,两股剑意在月光下快速升腾,很快便各自攀登至巅峰。 冷长空望着眼前被长发遮住的那张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便被一股决然之色所替代。 长剑忽然向前,迸射出一道十几丈的灿烈剑光,直接将苏羡劈砍到百丈之外,撞塌了一座坟头。 “牛逼!” 紧张到脚趾抠地的李三思大叫了一声,刚准备吼几嗓子继续壮壮声威,却发现苏羡已经自坟土间爬起,悍不畏死般再次拎着骨剑冲了过来。 像一只行尸走肉。 “冷大人担心!” 李三思仿佛身临其境,“这可不是打王者,死了就没法复活了。” 冷长空并不在意。 还有空冲着李三思挥了挥手,示意问题不大。 失去自我意识的苏羡体内剑意虽仍强横,但却缺少了自我意识,对于剑术的掌握大不如生前。 挥剑而起之时并没有多余的招数,只是举剑,落剑,虽势大力沉,却稍显单调,根本无法对冷长空造成任何威胁。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已经宣告了结束。 但冷长空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因为真正的厉鬼,还藏在这阴气森森的乱葬岗之间,不曾现身。 它,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冷月高悬,似鬼眼一般见证着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过,冷长空挥出了第十三剑,再一次把苏羡斩退。 那一袭青衣已经破碎的不像样,裸露在外的身体上也多出了无数道剑痕,只是却没有鲜血流出。 苏羡又一次爬起,拎着骨剑重复着落剑的过程。 对于冷长空而言,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虽然十分不舍,但他知道,该送自己这位合作多年的完美搭档去轮回超生了。 于是下一剑,他准备落在苏羡的脖子上。 杀鬼割喉,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他以双手提剑,长剑指向身前,掌心之间持握的剑意强大到令人窒息。 剑光划破长空,一路而过近乎三十丈。 从李三思的视角来看,冷长空手上的那把剑变得足以百米多长,几乎横跨了整座乱葬岗。 这是真的牛逼!比聂风的四十米大刀还要夸张!...李三思深受震撼,突然喊出了一句台词,“天不生你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不吹不黑,这一次全是真心话! 沉寂! 冷长空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的剑意也隐没了一瞬。 就连灿烈的剑光,都消散了一瞬。 似乎都在为那一句话而做最后的蓄势。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这是何等荣耀的至高评价? 修剑之人,碌碌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句称赞罢了! 李凤起!我承认你很有眼光! 他想笑,想开怀大笑,却又觉得可能会破坏气氛。 也可能会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手形象。 只能强行憋着! 那便出剑吧! 我有一剑,可斩厉鬼! 虚荣心受到极大满足的冷长空再次兴起耍酷的本能,刻意的炫起技来。 他长呼出一口气,剑意重回巅峰,剑光亦再起,比之前要更加的灿烈,更加的,不可一世。 最直观的视觉感受,便是从三十丈的剑光,直接暴涨到了足足五十丈! 这一剑,几乎已经摸到了六楼的门槛,属于超常发挥了。 果然,啦啦队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此时苏羡提着骨剑已经杀了过来,黑雾笼罩下的骨剑散发着彻骨的寒气,清冷且锋利。 冷长空叹了口气,尽显高手姿态,“结束吧。” 数百米的剑光便准备落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恐欲绝的嚎叫声:“冷大人,救命啊!” 听声音怕是已经尿了。 凤起!...冷长空猛然转身,神情瞬间凝重! 冷月之下,一道浑身裹在黑雾之间的身影突然自某座坟墓间窜出,带着六楼往上的可怕气息,朝着李三思袭杀过去! 真正的厉鬼终于出现! 第三十一章 生死间的抉择 冷长空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对苏羡出剑,送他轮回过后再回过头去打boss。 但这样做的话李三思怕是早就凉透了,坐等吃席。 二是放弃苏羡,马上回头去救李三思......他的巅峰剑术就算无法击败幕后boss,应该也能将其暂时斩退。 可若是如此,等于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苏羡面前。 骨剑锋芒已至,这要是被插中了不死也残! 怎么办? 时间不多了! 冷长空望向前方,苏羡披头散发提剑而杀,他已经能感觉到骨剑下缠绕的死气。 身后李三思的嚎叫声再次传来,撕心裂肺,跟杀猪一样......这位刑狱司中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难道就让他白白死在这里? 短短的时间,冷长空一颗剑心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煎熬。 最终,他的剑道气魄替他做出了抉择......长剑迅速掉头,百米剑光硬生生从苏羡身前离开,落向冷月之间。 这一剑,遵循本心。 虽死而无悔! 枯坟间窜出的厉鬼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来到李三思面前。 无数黑雾遮蔽了半边月色,犹如百鬼夜行。 “完了!救我啊!冷长空你这个bitch!” 李三思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再次疯狂的呼唤着思维宫殿中的魔,依然毫无动静,不由得大骂着竖起了中指,“吾命休矣!”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真是操蛋! “放开他,你的对手在这里!” 冷长空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犹如天籁。 李三思迅速睁眼,看到冷长空出现在自己的侧身方位。 他神情专注,手握长剑,百米长的剑光在天地间凝结,璀璨而夺目,带着炙热无比的浩然正气! “冷爸爸,偶滴神!” 李三思一脸迷弟表情,悄悄的把中指收回。 冷长空微微昂起头,双手将长剑举起,剑光亦随之上抬,他潇洒一笑,“凤起,你说得没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今日我这一剑,便要斩裂鬼界!” 逼气十足! 李三思看呆了......这尼玛也太狂了吧!不过我喜欢! 冷月下的厉鬼发出了刺耳的怪叫声,黑雾涌动,携百鬼之势已经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剑来!” 冷长空突然爆喝一声,百米剑光顿时自冷月之间而回,似天火坠落,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剑意,朝着黑雾斩下! 剑光掠过,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黑雾尽数消融。 百鬼尽灭,在剑意之下进入轮回。 那只强大的厉鬼则在硬生生承受了冷长空的最强一剑之后,瞬间退下,落在了百丈开外的一座坟墓上头。 与暗色融为了一体。 冷长空知道,那只厉鬼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它还会再来! 所以他并不打算停止装逼的姿态,趁着剑光未散,剑意尤在巅峰,他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接近六楼的剑意,想要斩杀一只六楼往上的强大厉鬼,虽然很难,但并非没有可能! 剑之道,遇强则强! 冷长空再次将长剑握紧,百米剑光转向坟头。 “剑......噗!” 这一次,他的剑,没能再来。 一口鲜血喷向了虚空,将冷月染红。 李三思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惊恐的脸色瞬间苍白。 冷长空缓缓低下头,看到腹腔多了一根白骨。 从后背直入,穿腹而过,黑雾缠绕其间,正在吞噬着自己的剑道气魄。 “苏......羡!” 冷长空艰难吐出两个字,手中长剑默然坠落。 剑意瞬间消散。 百米长的剑光亦在刹那间消融。 苏羡紧贴着冷长空的后背,长发飘舞,落在脸上,遮住了满眼的死气。 他的左手按住了冷长空的肩膀,右手持骨剑将其完全贯穿! 他的动作仍没有停,骨剑继续深入,将冷长空整个人带动着往前挪步,直至来到一座坟墓前。 冷长空已经无力抬头,骨剑封印住了他的所有气息。 体内剑意亦被完全摧毁。 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仅存的意志迫使他挺直身子,可疼痛感在骨剑的穿刺之下被无限放大,他最终不仅没能挺直,反而跪倒在了地上。 苏羡再一用力,直接将冷长空死死的钉在了坟墓之间。 此时的冷长空,和刚见到苏羡时跪在坟墓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剑道崩塌......冷长空,闭上了眼。 双手无力的垂落。 就算没死,也没剩几口气了。 局势发展的太快,短短几息的时间便进行了多次反转。 站在一边的李三思看傻了......逼王冷长空,就这么领盒饭了? 苏羡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持剑直刺的姿势,似乎担心冷长空会突然诈尸。 李三思惊慌之余,没来由的悲伤起来......冷长空虽然爱装逼了些,但对自己是真爱啊! 自白鹿门之案开始,他便对自己心存最大的善意。 哪怕此刻被骨剑贯穿,也是因为要救自己......悲伤之余,便是暗恼。 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整个一拖油瓶! 但他知道此刻并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必须马上救冷长空出去! 要不然他就真的彻底凉了! 可怎么救? 青衣苏羡就挡在冷长空身前,自己根本无法接近。 暗影坟墓间还有另外一位鬼界高手的存在,实力应该在六楼往上。 这两只鬼自己都惹不起......不要说救冷长空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冷静下来。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思维宫殿中正在闭关的魔道祖师。 冷月之下,李三思强行压下恐惧,瞬间进入思维宫殿中,来到了金色牢笼前。 先是低声求救,魔不鸟他。 语气急促起来后,魔还是不鸟他。 李三思所有期待顿时化作无边怒意,开始口吐芬芳。 料想以魔的骄傲,应该受不了吧? 可魔却一反常态,任凭李三思如何无能狂怒,不鸟就是不鸟。 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李三思知道魔就藏在金色牢笼的后面,并且能感知到自己的心声,可它为何不出来? 彼此之间已有羁绊,自己若是死了,它还能活得了? 努力无果,李三思带着怒火和疑惑退出了思维宫殿。 至此,已是必死之局! 他心灰意冷,恐惧随之看淡。 临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冷长空吧,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就把那八百两银票还给他先。 已经欠了一条命,这钱,可就真不敢要了。 所幸,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要是能带着冷长空再穿越一次,回到自己的那个年代就更好了。 自己一定好好尽下地主之谊。 胡思乱想间,李三思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前多出了一道鬼影。 它静默于月光之下,身形和正常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于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袍子,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无比老成。 只是它的整张脸却被一层幽深的黑雾给笼罩住,看不清模样,神秘且可怖。 “我们鬼界有一个规矩,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友军。” 鬼影忽然开口,吓了李三思一跳,“你踏马的!什么鬼!” 出口就是前世国粹,鬼影明显愣了一瞬。 思路都被打断。 李三思这才发现身前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好在他生死看淡,虽有恐惧,但裤子好歹还是干的。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张嘴又冒出一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是从哪冒出来的?!以为我大魏无人不成?” 刻意低沉着嗓音,言语间颇具威严。 内心却在唱忐忑。 鬼影望向了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大魏的人,都在那里。” 李三思噎住了......还能不能聊了? 片刻沉寂,鬼影找回了思路,“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冷长空,你就是鬼界的客人,今天就不用死。” 听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打起精神来,“看来有得商量。” 但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果它只是想在大魏皇城找一个“自己人”来安插内线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冷长空才对,怎么会轮得到自己? “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李三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目前来看,除了英俊以外,我几乎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你倒是挺幽默的。” 鬼影怪异的笑了几声,“说实话,我知道你的确一无所有,甚至于你所说的英俊,我都没有看到。” 李三思尴尬的转过头。 有些伤自尊。 “但我也知道,大魏刑狱司的那几个老家伙,都很想把你招入麾下......这便够了。” 鬼影笑道:“跟着他们下注,总是没错的。” 它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冷长空身上,“杀了他,你就能活下去,但也就意味着从此和执笔人结了仇,无法继续在大魏立足。但你不用怕,我们鬼界,欢迎你。” “所以,选一个吧,死,或者背叛?” 鬼影静静的“看”着李三思,等待着他的回答。 黑雾笼罩下有双眼,冷漠中带着肃杀。 冷月依旧高悬,似乎是第三方的见证......见证着一只鬼的堕落,或者,一个人的重生。 李三思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他在思考,也在酝酿情绪。 直到冷风渐起,将乱葬岗中的死气缓缓吹散开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才响起:“老实说,我刚来不久,对这个大魏王朝,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就算投靠了你们鬼界,我也不会于心不安,所谓的背叛,就更谈不上了。” 听上去有点妥协的意思。 鬼影笑了。 冷笑中带着讥讽。 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天上的冷月晃了晃,像是在摇头。 可李三思还没说完。 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极度陌生的认真,以及专注。 随即望向被钉在坟墓前的冷长空,大声说道:“但如果为了活命,而杀了为我倾注一腔热血的冷大人,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他身形瘦弱,未曾修行,看上去弱到不行。 但此刻面对气场强大的厉鬼,他却毫无畏惧,像个勇士一样咆哮起来,“你他娘的鬼东西!给老子听好了!我李三思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动冷大人一根汗毛!有种你就干死我!干不死老子就去刨了你家祖坟!淦!” 突如其来的咒骂,让冷月无光。 口水都快喷到鬼影脸上。 李三思立死志找回了祖安人的骄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冷月下的鬼影像是被骂懵逼了,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许久之后,黑雾突然散去,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你让我很意外。 ” 中年男子板着脸,平复着情绪,“冷长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李三思愣住了......鬼都这么帅的吗? ”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三思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是秦逍遥,执笔人大司长。” 中年男子双手背后,平静说道:“恭喜你通过面试。” 第三十二章 加入执笔人 秦逍遥? 考核? 李三思望着眼前散去黑雾,露出英俊不输于自己,且多了几分男人味的那张脸,陷入懵逼状态。 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说,都是演戏?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坟墓那边......尼玛! 原本被骨剑钉在坟墓上的冷长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驻剑而立,微微昂首,摆出了一贯的高手姿态。 黑色武士服在风中飘动,显得潇洒且随意。 看这逼样,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见李三思望来,他平静与之对视,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丝无比温和的笑容。 在他身边,青衣苏羡平静肃立,手中的骨剑变成了一支黑色的长笔,从容而握,像一位儒生。 满头黑发不再遮住面容,而是被一根不知从哪摘来的细草束起,眼含星光,神情淡然,帅的不要不要的。 李三思满脸呆滞。 他指了指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你们合起伙来玩我?”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平静摇头,“都是我的主意,苏羡知情并且全程配合, 但冷长空此前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当然,不排除他中途领悟的可能。” 所以,秦逍遥是导演,苏羡是主角,冷长空是龙套,自己是毫不知情,并且被强行拉上台进行互动的观众?...李三思心里骂了声娘。 “这月亮是假的?” 李三思指了指天上那一轮冷月,随后望向黑暗中的乱葬岗,“这些坟墓也是假的?” “都是幻术。” 秦逍遥挥了挥手,拨弄着身前黑暗,似拉开帘幕一般随意。 李三思顿觉眼前有块无形的黑幕被掀开,冷月坠落,黑暗消散,抬头一看,骄阳正美,红光漫天,暖色撞入心怀,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环顾四周,死气沉沉的乱葬岗已经消失不见。 还是那片深山,还是那条小道,曲径之间,冷长空和苏羡大步走来,行至李三思身边时,二人一左一右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肩膀,显得无比热情。 冷长空拍完马上离手,苏羡却仍搭着他的肩膀,并且有抚摸的小动作。 李三思没当回事。 “白鹿门一案虽让你名声大噪,但我执笔人诸位同僚却仍对你不以为然,毕竟那个案子在常人看来或许很难,但在执笔人眼里,却不值一提。” 苏羡开口,声音阴柔且散漫,“若不是长空每日求着司长大人再给你次机会,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加入执笔人,你我也永远不能见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基佬吧?...李三思看了眼苏羡,立马低头。 心中一阵恶寒。 对方眼神中的暧昧神色太赤裸。 冷长空皱起眉,“你谢我做甚?” “自然是谢谢你把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男人送到执笔人来。” 苏羡盯着李三思,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三思满脸惊恐,下意识望向冷长空。 “苏羡!他是跟我的。” 冷长空提醒到。 语气中带着警惕。 “你我是多年搭档,跟你不就等于跟我?” 苏羡捏了捏李三思的肩膀,“瘦是瘦了点,但是稍作调教,呸,稍作训练后,应该会有前途。” “我劝你自重!” 冷长空将长剑举了起来,神情不再淡定。 共事多年,他知道苏羡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李三思要是跟了他,可就,难顶了啊! 苏羡收起笑容,手中黑色长笔间有笔墨散开。 他冷笑道:“怎么?还想打?” 演戏有演变成实战的趋势。 打死这个变态!...李三思腹诽心谤,假意劝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跟谁不是跟呢?” “都别争了!” 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沉默许久的秦逍遥方一开口,顿时镇住了场子。 冷长空驻剑不动......他相信司长大人会做出公平的判决。 苏羡收起了长笔,手也从李三思肩头挪开。 只是眼神还是那么暧昧......司长大人应该懂我的心思。 秦逍遥盯住李三思,突然昂首说道:“他跟我。”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真尼玛不要脸! 冷长空深吸一口气,“无耻秦逍遥,你枉为司长!” 苏羡黑起了脸,“卑鄙秦逍遥,你不当人子!” “谁有意见?” 秦逍遥扫视全场,淡定开口:“可以提出来看看。” 冷长空与苏羡对视一眼,无声摇头。 官场多变,很多时候需要让他们做出妥协。 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 这是必要的让步。 秦逍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今日考核,你二人辛苦了,回去每人领三十两银子劳务费。” 随意打发完二人,他的眼神便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你还有问题吗?” “有!” “问!” “我现在已经加入执笔人了?” “废话!” “就因为我没有杀冷长空?” “没错!” 秦逍遥很认真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执笔人的真正理念,从来都不是破案,而是在破案或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抛弃自己的同僚......生死与共,你要是做到了,你就是我兄弟。” “我秦某人不能保证执笔人衙门里个个都是探案天才,或者个个都是武道高手,但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他神情专注,说到最后情绪稍显激昂。 苏羡插了一句:“所以咱执笔人衙门里的兄弟是出了名的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李三思呵呵了两声,“刚刚是谁差点打起来?” 冷长空深受感染,忍不住附和了一句,“咱执笔人衙门在刑狱司中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凤起,你再也不用担心出去会受人欺负了,万事有咱秦司长替你出头。” “嗯~?” 秦逍遥看了冷长空一眼,表情疑惑。 “真的吗?” 李三思望向秦逍遥,满脸振奋......现在缺的就是靠山! “嗯~!” 秦逍遥收回目光,平静颔首,“执笔人不怕事,但记住,咱也不惹事。” 前一句是实力,后一句是忠告。 李三思眨眨眼,“要是有人惹咱呢?” 秦逍遥不说话了。 沉寂了片刻后瞪着李三思,“你该不会惹什么麻烦了吧?” 果然是老狐狸啊......李三思摇摇头,“对我来说算是麻烦,对您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 “说说看!” 秦逍遥双手背后,云淡风轻。 “三法司对我恨之入骨!” 李三思直入正题,“不久前刚刚派来杀手,得亏我跑得块。” “不值一提!" 秦逍遥松了口气,笑道:“今日过后,你加入执笔人的消息将会传遍大魏皇城,如此高调入职,既是为了让三尺阁和监察院的人死心,也是为了给三法司的人一个忠告,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你。” “若是他们还来呢?”李三思试探着问道。 “他们敢杀你一个,我就敢杀他们全家。” 秦逍遥淡定开口,不怒自威。 老大就是老大,霸气侧漏!...李三思心里有了底,“那楚白狼肯定就更加不值一提喽。” “谁?” “楚白狼。” “耍刀的那个?” “对的啊。”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秦逍遥陷入沉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怂了?” 冷长空的声音响起:“区区一个楚白狼,不足为虑吧?”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秦逍遥沉眼望向冷长空。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冷长空皱起眉头,“就算有长公主做他的靠山又能怎么样?刑狱司皇权特许,除了神皇和祭酒大人,没人能对我们的人指手画脚。” 秦逍遥摇摇头,“长公主自然不用担心,她对李三思应该没有恶意......但,曹人往呢?” 世人皆知,楚白狼是曹人往最得意的学生。 刀法尽得其真传。 曹人往?...李三思翻动着原主记忆,“大魏大内第一总管,三朝老太监,是个一等一的老阴逼。” 冷长空犹豫道:“他敢插手刑狱司的事?” “神皇一生只信两人,一个是祭酒大人,另一个,便是大太监曹人往......他的权力,可是比狱神大人还要大的。” 秦逍遥忧心忡忡的看了李三思一眼,“最重要的是,他比我还要护短......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的。” 楚白狼那小子后台这么硬?难怪那么嚣张!...李三思问道:“那怎么办?” 总不能白白被他砍吧? 秦逍遥说道:“据我所知,楚白狼虽然骄傲,却也从不主动惹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了?” 都是英俊惹得祸...李三思说道:“据说,是因为长公主。” “长公主?” 秦逍遥不解,“你和长公主有过节?” 李三思摇摇头,“她好像看上我了......然后,楚白狼吃醋了。”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什么! 三束目光同时望向他,带着审视的味道。 苏羡第一个不信,“恕我直言,长公主面首无数,而且个个都是小白脸,她怎么会看上你?” 秦逍遥和冷长空没说话,但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你也太直接了吧?...李三思羞赧的低下头,“或许,长公主口味变了,就好我这一口?” 这...... 苏羡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来是吃醋了。 冷长空低着头,望着驻地的长剑发起呆。 秦逍遥转眼望向天边,本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身为大司长,还是要表个态。 他说道:“若真如此,那是最好了,长公主不会让楚白狼乱来的。” 第三十三章 大魏国运的衰退 秦逍遥不想在背后过多议论长公主,这是大不敬。 所以简单几句,便将此事彻底揭过。 “希望如此吧。” 李三思叹了气。 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执笔人,便等于多了座无比强大的靠山。 就算楚白狼还想杀自己,也要掂量下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至于曹人往嘛......李三思暂时不愿去想,那等人物若是真想对付自己,挖空心思也没用,该死还是得死。 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好好探案。 好好练剑。 当然,还要防着基佬苏羡。 暖阳下,李三思忽然摆正姿态,对着秦逍遥恭敬行礼:“日后,就全仰仗司长大人了。” 随后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拱拱手,“二位,同僚一场,还请多多关照。” 入职第一件事,先搞好领导和同事关系,没得错。 他最后一句话主要是对苏羡所说。 冷长空对他的好早已明了,尽在心里,不必多言。 “好说好说。” 苏羡笑着去拉李三思的手,被冷长空提剑拨开,“明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顺便大家伙儿一块儿聚一聚,也好互相认识下。” 颇有几分老大哥的风范。 李三思当场笑道:“有劳冷大哥了。” 冷大哥?...苏羡脸黑了下来。 他转动着手中长笔,一言不发。 冷长空也注意到了李三思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情大好,“兄弟一场,不必客气,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要不,我请大家去秦淮河听小曲?” 李三思犯浑了,“那里我熟,吃酒听曲可以打折!” 秦淮河向来是让友情升温的不二场所。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苏羡怪笑了一声,仍不言语。 秦逍遥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忍着没发火。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投去疑惑的眼神,“我说错啥了?” “凤起,秦淮河一事日后不准再提!” 冷长空满脸正气,厉声喝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加入执笔人,从此便不准再去秦淮河!这是司长大人定下来的规矩!念你是初犯,便不追究了,日后可要担心点!” 声音很大,语气中却听不住多少责怪。 更多的还是忠告。 我擦!忘了这一茬了!...李三思心态崩了,“这秦逍遥变态吧!私人生活也要管?” “晓得了。” 李三思低眸应了声。 随后偷偷看了秦逍遥一眼,迅速低下头。 对于这位黑袍裹身的小狱神,他打心眼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冷长空,李三思暂且还是跟在你后面吧,等教会了他执笔人里的规矩,再送到我这里来。” 秦逍遥冷冷扫视了一眼李三思,“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来了,就必须遵守!执笔人的刑罚一百八十条,我希望不会用到你的身上。” 语气中警告味十足。 李三思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样子。 心态早已炸裂......从此不去秦淮河?这不是要了我的亲命吗? 看来以后只能安排上门服务了。 随即想到花魁苏姬,也不知道执笔人的那两位新兵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请动苏姬过去铺床? 一想到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李三思心里直痒痒。 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宠幸一番。 可秦逍遥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训斥完毕,便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吩咐道:“鬼界入国门的事情,尽快调查清楚,秘密进行,非必要不得引起恐慌。” 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诺!” 说起正事,冷长空和苏羡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鬼界?...李三思心里一惊,“开玩笑的吧?不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幻术所致吗?哪里来的鬼界?” “在进行这场考核之前,我们确实杀了一只鬼。” 秦逍遥语气稍显沉重,“虽然只是一只毛头小鬼,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那种,但却给了我们一个信号,鬼门已开,被大魏国运镇压在地底深处的鬼界大军,已经有了来此人间的能力。” 李三思目瞪口呆。 苏羡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笔而立,不搞基的话,他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他接过秦逍遥的话:“本来我们的考核只是在这孤山深林之间安排一场简单的伏击,正是因为那只小鬼的出现,才让我们突然来了兴致,幻化出地底鬼界来,打算给你的意志来个双重受压,所幸,你扛下来了。” 言语间几多欣慰。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也愈发暧昧。 李三思早已陷入震惊和思索中,没空鸟他。 鬼门已开? 意味着什么? 那些被困在地底深处的孤魂野鬼随时都会窜出地面,在大魏皇城中四处游荡? 鬼和人不一样。 哪怕是最低级的小鬼,依然有着无视地形,可以在任意场合行走活动的能力。 试想一下,你正在床上睡觉,突然惊醒,睁眼时发现屋子里飘着几只游魂恶鬼,而且是吐着舌头的那种,它们盯着你笑,你怕不怕? 李三思打了寒颤,想起了魔说过的一句话: 大魏国运正处于不断衰退的过程中。 开始他不以为意,以为它是在危言耸听。 现在看来,是假不了了。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看,大魏王朝的实力都仍处在人间最顶尖的水平,哪怕妖族和南晋国联手都无法撼动军神李密所率领的屠龙军,国运应该正值巅峰才对,又怎会衰退? 李三思很不理解。 他望向秦逍遥,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此事我也无法做出解释。” 秦逍遥双手背后,眼神中散发着几缕神光。 他突然面向皇城方向,说道:“过几日我便会去向神皇禀报此事,希望能请国师出面,为大魏王朝卜算一卦,吉凶如何,自有分晓。” 大魏国师?那个八楼菩萨境的佛宗高手? 李三思放松下来,随即开始自嘲,“自己连剑道一楼都未曾登上,还好意思去关心大魏国运的衰退与否,这不是胡闹吗?” 总之有祭酒在,大魏王朝倒不了就是。 一声长叹,带着小人物的唏嘘。 沉寂关头,暖阳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灿烈无比的金光。 咦?熟悉的气息...李三思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 金光之下,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带着王友德以及一票装备齐全的将士们现出身形。 他们也是追踪执笔人的信号而来。 只是此前秦逍遥以幻术遮蔽了孤山气息,所以白衣术士未能发现这条小道。 直到此时才通过强大的神念感应到孤山有人,找寻过来。 王典尉一眼便看到了李三思,见他与执笔人站在一起,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眼神很快便从李三思身上挪开,落向秦逍遥,平静说道:“没想到竟是秦司长您亲自带队,看来你们是不需要帮忙了。” 执笔人的金色信号代表满城求助,并不局限于执笔人同僚。 王典尉看到信号后便能带人过来,算他有心了。 秦逍遥双手背后,静静的盯着王典尉,叹道:“友德,许久不见,你愈发苍老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 王典尉面无表情,简单说道:“是人都会老的。” 听上去有些刻意的生分。 秦逍遥却不以为意,他走上前去,想要拍拍王典尉的肩膀,却被躲开,单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随之收回。 “十年前我便说过,加入三尺阁,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秦逍遥看了一眼三尺阁众人,随后目光再次落在王典尉身上,“赵怀远这个人我最了解,生性自私,狂妄自大,你在他身边做事,讨不了什么好的。” 王典尉没说话。 心绪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 三尺阁的将士们见不得有人诋毁自家司长,想要发飙,可面对的却是刑狱司最有权威的秦司长,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个个冷着脸,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只有白衣术士开着天眼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话:“三尺阁的事,就不劳秦司长费心了。您的话,我会转带给赵司长的。” 金光下的白衣术士显得尤为自信,哪怕面对秦逍遥的强大气场也毫无惧意。 冷长空看了白衣术士一眼,右手准备拔剑。 苏羡冷笑了一声,他提起长笔,笔墨缓缓散开,只差一步便要融入金光之间。 秦逍遥瞪了他们一眼,“做什么?都给我退下!” 这该死的压迫力!...冷长空与苏羡二话不说,各自收剑落笔,退到一边。 再不敢胡乱出头。 他们深知秦司长的脾气......平日里把他们当兄弟,你皮任你皮。 发起火来他们就是弟弟,想怎么锤怎么锤。 秦逍遥深深看了一眼白衣术士,没有理会,他再次望向王典尉,“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执笔人的大门都将永远为你敞开。”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 王典尉将双手拢入袖口,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回话。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声的拒绝。 这便是他的态度。 秦逍遥有些失望,却并不觉得意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典尉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秦司长这边无恙,我就告辞了,日后若有机会,来我三尺阁喝茶。” 一句话划清界限。 秦逍遥眉眼低沉,不再言语。 王典尉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看着这位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守城少年,终于明白当夜他为何会拒绝自己了......在三尺阁和执笔人之间,他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当是自己错付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王典尉平静开口,说不出喜怒。 白衣术士同样看来,三只眼里都带着失望。 李三思愣了一瞬,低下头来,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对于王典尉,他确实是心有愧疚的。 无人回应。 再抬头时,一缕金光闪过,三尺阁众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三思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秦逍遥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神色怅然,“友德他,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 李三思幽幽叹道。 孤山之间,有风吹过。 带来几度寒凉。 第三十四章 今夜无人入眠 再晚些时候,李三思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冷长空提剑跟随。 问他为什么跟着,就说有些规矩还是要提点下李三思。 李三思知道冷长空心里还惦记着从秦淮河过来给自己铺床的丫鬟,男人之间心照不宣。 苏羡本也想跟着过去,被冷长空拔剑赶走。 秦逍遥因为王典尉一事导致心情低落,嘱咐李三思明日去执笔人报道后便也飘然离开。 从城南赶到城北,跨域几十里路,李三思全程靠双腿。 修行第一步,劳其筋骨。 他乐在其中,却也累到不行。 等来到小院门口边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 李三思全身湿透,倒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冷长空御剑而至,落地之时看了李三思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半途便会喊停,求我带你回来,却不想竟能坚持到底。凤起,凭此意志,我相信你将来的剑道修为一定在我之上。” 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来自老大哥的勉励。 李三思艰难起身,还没说话,白天见到的那两个腰间挂木牌的新兵便从隔壁出来了。 想来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冷大人!” 俩人小跑着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秦淮河来的那位姑娘等了你们一天了。” “哦?” 冷长空来了精神,看了一眼紧闭的小院大门,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黑色武士服。 确认没有留下一丝褶皱过后,他驻剑于地,双手按在剑柄上,摆出姿态后漫不经心问道:“她还没走?” “没呢!” 新兵甲说道:“我观察过了,这间院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应该是在等冷大人您回来。” 新兵乙凑了过来,恭维道,“冷大人,那位姑娘一定是您的相好吧?看她那模样和身段,可不像一般人啊。” 从头到尾,俩新兵都没有去看李三思一眼。 “别乱说!” 冷长空心里美滋滋,却故作淡漠,“什么相好的?她只是一个丫鬟。” 俩新兵一脸“我懂”的表情,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秦淮河头牌花魁能是一般人吗?...李三思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抬头望着两位新兵,“二位可曾去过秦淮河听小曲儿?” 只要去过秦淮河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苏姬的艳名。 除非是俩瓜皮。 本打算借着这个话题与俩新兵拉近距离,毕竟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 可以互相关照下。 可俩新兵并不想搭理李三思。 看都不看他一眼。 眼神随之落向小院大门,“我们带着苏姬姑娘回来的时候,秦淮河的公子哥可都追着后面跑呢,啧啧,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采花大盗呢。” 冷长空心里一惊,“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没?” “冷大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俩新兵说道,“苏姬姑娘有随行马车,跑的快,那些公子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能追的上?” 他们早已看出来,苏姬姑娘不是一般的丫鬟,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人气。 很可能是冷大人在秦淮河秘密包养的小妾。 他们虽然加入执笔人不久,却也知道秦司长立下的规矩,不准私去秦淮河。 冷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孤身一人,难免寂寞。 又不能公然泡妞,只能来阴的了。 能理解。 冷长空放下心来,看了俩新兵一眼,“做的好。” 随即拍拍他们的肩膀,“好好干,我保你们上位。” 先把大饼画起来。 俩新兵受宠若惊,恭声道谢。 李三思冷眼旁观,这俩人典型的势利眼。 不处也罢! 突然“吱呀”一声响,老院子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几人同时望去。 俩新兵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邪光,“嘿”了一声,“冷大人,苏姬姑娘迎你来了。” 冷长空挺的笔直。 他盯着门口的苏姬,僵住了。 兴许是到了夜里,寒意加重,苏姬穿的有点多,繁美的长裙外还套着一件浅蓝色的罩衣,将她的酥胸裹得紧紧得。 可这不仅没能遮住她的曼妙身材,反而更显出了她那含苞待放的满身风情。 樱桃嘴,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难怪秦淮河的公子哥会追着她跑,搁谁谁不追? 冷长空被苏姬无意间扫到了一眼,如遭雷击......有种要上天的感觉。 他原地不动,双手却将长剑握得更紧,努力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凤起哪里认识的这只妖精? 俩新兵白日里光顾着赶路,没能仔细打量苏姬,此刻再一看,眼都直了......冷大人的眼光果然相当可以! 有风吹来,将苏姬的长裙卷得老高。 冷长空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双雪白玉腿......中年大叔差点喷了鼻血。 俩新兵也绷直了身子。 感觉身体有些异样。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冷大人今晚可有的快活了!” 俩新兵向冷长空投去羡慕的目光。 苏姬的桃花眸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随后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她往我这看了!” 冷长空,俩新兵心中同时振奋起来。 更让他们振奋的还在后面。 苏姬开始动了! 她压下了长裙下摆,两条大长腿迈过门栏,摇曳着诱人的风姿,朝着几人款款走来。 一举一动间皆是难以遮掩的动人韵味。 看她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竟然就有了这般让人无法抵挡的风情。 秦淮河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她来了!” 冷长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狂跳。 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女子的芬香......多么怀念的味道。 俩新兵把目光从苏姬的两条腿上艰难挪开,他们不敢看了。 夜色撩人,他们担心会失态。 毕竟是冷大人的女人,看一眼是欣赏,看多了可就成亵渎了。 苏姬扭动着腰肢,终于来到了几人面前。 俩新兵避开了她的眼神,心里直冒火......冷大人,看你表演了。 可冷长空却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驻剑摆造型,跟个木头一样。 对于苏姬的到来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道,这位来自秦淮河的姑娘,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苏姬看了冷长空一眼,温柔一笑,差点震碎了他的剑心。 她很快低眸。 然后弯下了腰。 在俩新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苏姬俯身跪在了李三思面前,胸前的一对柔软撞上了他的手臂,没有刻意避开,反而贴的更紧。 冷长空呼吸急促起来。 俩新兵刷新了三观。 “李郎,怎么坐在地上了,快起来。” 苏姬将李三思的手放在自己肩头,环住他的腰身将其扶起,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那动作说不出的亲昵温柔。 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双眸间皆是数不清的情意。 对于身边的另外三人,苏姬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她眼中,这三人和秦淮河两岸那些寻欢的男人们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刻意的压下了情欲,但是偶尔显露的那一丝邪念是躲不掉的。 俩新兵看了冷长空一眼,随后眼神又落在了李三思和苏姬身上,二脸懵逼,“敢情秦淮河的这位姑娘不是冷大人的小妾?是这小子的?凭什么?!” 这尼玛世道变了! 虚荣心暴增的李三思搂过苏姬,借力靠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冷长空,“叫冷大哥。” 颇有几分大男子气概。 苏姬顿时低下头,轻声唤道:“小女苏姬,见过冷大哥。” 小媳妇般顺从。 声音软糯香甜,叫的冷长空心花怒放。 他微微颔首,尽量保持着沉稳姿态。 平静呼吸,努力压下心头躁动。 随后开口,“深夜已至,不知苏姑娘是否要回秦淮河,如果需要的话,冷某人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他便看了李三思一样,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俩新兵鬼使神差来了一句,“冷大人,去秦淮河的路我们熟。” 熟你吗!...冷长空瞪了他们一眼,不怒自威。 再望向苏姬时,依然是云淡风轻的高手风范。 若是在往日里,李三思可就真不打算留苏姬过夜了,也好送冷长空一个顺水人情。 可如今加入了执笔人,明日就去报道,往后去秦淮河快活的日子可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今夜,他当仁不让! 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冷长空。 于是把选择的权力留给了苏姬,“要回去吗?” “奴家想陪陪李郎。” 苏姬柔声说道。 没有半点犹豫。 李三思顿时望向冷长空,歉意的笑了笑,“冷大哥,要不,改日?” 冷长空心里一阵失落。 被他掩藏的很好。 他提起长剑,洒脱一笑,“那就这样吧,凤起,别太晚,别忘了明日一早去执笔人报道!” “执笔人?” 俩新兵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新兵,能和冷大人以兄弟相称,又能泡到秦淮河的妞,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顿时友善了不少。 “忘不了!” 李三思说道,“明日一定准时到!” 他知道,今夜冷长空将要再次用双手成就自己的梦想。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言语。 握紧长剑便转身离去。 他怕再多看苏姬一眼便要沦陷。 俩新兵仍留在原地,打算与李三思套个近乎。 李三思却已经搂着苏姬往院内走去。 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们一眼。 ...... 深夜,焕然一新的屋内温暖如春。 李三思泡在苏姬准备好的浴桶里,感觉身心舒爽。 一日的疲乏像是全都没了。 “李郎,今日,隔壁院里的那两人看奴家的眼神不正。” 苏姬已经脱去了罩衣和长裙,只披着一件薄纱跪坐在浴桶前,柔嫩的双手在李三思身上轻轻按捏,替他洗净风尘。 眼神不正才是对的,要是看你无感,那才不对劲......李三思深情望向苏姬,“娇贵的花朵总容易惹人流连,你要习惯。但我希望,你这朵花,永远只在我这里盛开。” 苏姬脸色羞红,感觉浑身滚烫起来。 “李郎说话真好听。” 苏姬的手从按捏改为抚摸,动作越来越温柔。 她柔声道,“从没有人与奴家说过这种话。” “你喜欢就好。” 李三思往后靠了靠,脑袋枕在了木桶边沿,闭眼享受起来。 蒸气缭绕间,苏姬身上的薄纱不知在何时滑落。 她也想要进入浴桶中。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语气有些难言的沉闷。 惊扰了满屋的春色。 苏姬那对桃花眸眨了眨,起身的动作停住了,顺势给李三思按揉起脑门来。 她轻声说道:“奴家听着在。” “秦淮河公子哥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只依着我?” 李三思漫不经心问出了这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无论从哪方面看,过去的自己,都不像是一个能泡到花魁的人。 他总觉得苏姬另有图谋。 该不会她真是个妖精,借着花魁的身份来吸食阳气吧? “李郎在怀疑什么呢?” 苏姬眸间忽然出现了一点水光。 李三思转过头望去,花魁娘子小声抽泣起来,“难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好熟悉的台词。 “不需要吗?” 李三思叹道,“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此情此景,再多说什么未免太煞风景了。 他忽然起身,一把抱起惊呼出声的花魁娘子,往床上走去。 吸就吸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隔壁小院的俩新兵已经住了好几天,今夜才知道原来院子的隔音这么差。 他们听着隔壁的动静,辗转反侧。 今夜无人入眠。 第三十五章 执笔人小木牌 天还没亮,近乎虚脱,却还不想离开的苏姬就被秦淮河来的马车给接走了。 可不能让人看到秦淮河的头牌花魁在外面跟人过了夜。 身价会大跌。 随身侍奉的丫鬟看到自家花魁娘子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李公子就这么不知道疼人吗?” 说着给苏姬盖上软和的裘被。 苏姬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红晕。 闻言笑了笑,“他呀,看着瘦瘦的,在我身上,却跟头牛一样......我喜欢的很。” 花魁娘子说话一向露骨,丫鬟虽早已习惯,此刻却还是脸红起来,“李公子有这么厉害吗?” “死丫头你还不信?” 苏姬看了她一眼,“下次我不行了,就换你去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总之丫鬟没吭声了。 李三思坏坏的样子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那位李公子每次去找花魁娘子的时候,可都是一天一夜不起床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我怎么想起这些了?” 丫鬟迅速低下头,眸子羞得能滴出水来。 惹来花魁娘子一阵调笑。 在秦淮河,丫鬟跟着自家花魁娘子一起侍床是常有的事。 也算是秦淮河的一种优良文化了。 颇受人欢迎。 马车迅速远去,奔向同样热闹了一整夜的秦淮河。 李三思也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 一夜平静,辰时准时醒来。 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态。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耐力的增强。 醒后他未起身,试着在床上做起平板支撑,本以为和前世一样几分钟完事,却没想愣是被他熬过了一个时辰。 四肢发软,小腹抽筋,可下床之后没过多久这些症状基本上就消失了。 简直离谱! 权当是天赋异禀了......李三思二话不说又跑到院里扎起马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先是全身疲累,而后精神舒爽。 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块块都鼓起了不少。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登上一层楼了。 后天体魄,应该会更加持久吧......脑海中不由浮过苏姬的脸蛋,一阵躁动。 巳时一刻,从小院跑步出发,直奔执笔人衙门。 隔壁俩新兵刚好也在这时出门,看到了李三思,顿时热情的想要打个招呼,“这位同僚......” 咧开的嘴角看上去无比讽刺。 李三思理也不理,哼着小曲儿急速掠过。 老子记仇着呢。 “呸!什么玩意儿!” 新兵甲骂道,“狗眼看人低!老子最看不起走后门的家伙。” 想起昨夜冷长空对李三思的热情态度,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对方是靠着过硬的关系加入执笔人的。 “走后门一时爽,可到了里面,就要看真本事了。” 新兵乙冷笑道,“执笔人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地儿,案子破不了,再硬的关系都是白搭。听说咱那位秦司长,原则性极强,探案摸鱼者,一律都让滚蛋。哼,我看这小子能撑几天。” 言语间颇有些酸味儿。 ...... 李三思赶到执笔人衙门时,发现冷长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刚打完招呼,青衣苏羡拎着黑色长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这基佬今天还化了个淡妆......李三思拱拱手,“见过苏大人。” 迅速起身,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一些。 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 苏羡也不在意,他缓步走来,竟然直接上手,捏了捏李三思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红润的脸蛋,笑道:“从新兵营跑过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你连气都不喘几下,体力蛮好啊。” 神经病吧你......李三思尬笑了一声,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 只露出一只脑袋来。 苏羡打算绕过去,却被冷长空伸手拦下,“别闹了,今日凤起入职,你别耽误事!” 说话间长剑发出了一声嗡鸣。 带着极浓的警告味。 “一时失态。” 苏羡提笔笑道,“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 说着便要去拉李三思。 “一起去吧!” 冷长空挑开苏羡的手,看了一眼李三思,“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等熟悉了执笔人的办事制度,我再送你去秦司长那边。当然,剑道修行,我还是会继续教你。” 苏羡突然插嘴,“别看我持笔,其实剑术我也不差,你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亲自教你。” 这位同志,请自重!......李三思望向苏羡,礼貌性的笑了笑,心里叹了口气,“你的贱,不是我的剑。” “边走边说。” 冷长空压根不想搭理苏羡,领着李三思往后勤办事处走去,顺便介绍起执笔人的工作内容,“衙门里除了秦司长外,下分金银铜木四大组,探案一事往往都由金银二组统管,偶尔也会下发简单的案件交给铜组处理。” “但大多数时候,铜组和木组都只负责衙门里卷宗的整理和记录,以及文书的抄写。职位虽然低,但是工作任务却较为繁重,且很重要。很适合磨练人。” 从基层做起嘛......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黑色武士服下晃荡的银色令牌,问道,“冷大哥升入银组用了多长时间?” 他打算旁敲侧击下执笔人衙门的晋身机会多不多。 “五年!” 冷长空叹道,“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从木组升到了银组。放眼执笔人,也只能说一般。” 说是一般,可听他的口气却是相当的骄傲。 以你的脑子,已经算是相当走运了!...李三思心里有了底,“连冷长空都能在五年内升到银组,我怎么着也不能比他差吧?” 与李三思之间隔着一个冷长空的苏羡伸出了脑袋,突然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遇到我这个完美搭档,再给姓冷的五十年,怕是最多也只能升到铜组。” 这绝对不是在黑他。 执笔人追凶探案。 动脑子才是关键。 要是没有苏羡,冷长空怕是都没有拔剑的机会。 冷长空横了苏羡一眼,“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随后望向李三思,“你信吗?” 我信!...李三思打了个圆场,“搭档之间就是要互相成就,谁都离不开谁,所以不用计较那些。” 苏羡笑笑,不说话了。 冷长空哼了一声,突然傲娇起来。 想来是自尊心稍有受挫,感觉不太爽。 李三思叹了口气,他在想这两个人搭档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怎么动不动就吵吵? 说好的相亲相爱执笔人呢? “那我一定是进入木组喽?” 李三思打破僵局:“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探案的机会?” 思维宫殿的逼格施展给谁看? “这个你别担心!”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每一队银组下面都分管了一队铜组和木组,司长大人让你暂时跟着我,那你肯定就在我所管辖的木组中。到时候有什么案子我都会带上你,多给你点历练和出头的机会,日后升职也快些。” “以你的探案天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银组......到时候,我就去求司长大人把你交给我。” 说到这里,他沉寂了片刻,斜眼瞅了下女人味十足的苏羡,“也是时候换个搭档了。” 升入银组才有正式探案的机会。 到那时每个银组新人都需要选一个共事的搭档。 同时银组老人也有一次换搭档的机会。 有了李三思,冷长空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苏羡。 “正合我意!” 苏羡冷笑道,“要不是你拖后腿,只怕我早已升入金组了。”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又来!...李三思赶忙拉住将要拔剑的冷长空,岔开话题,“金组大佬有几位?” 除大司长秦逍遥这枚主心骨外,金组几位大佬可都是执笔人的中流砥柱,李三思初来乍到,该巴结还是要巴结的......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人情世故总要懂得,尤其是在官场上。 “三金六银,每队金组统管两队银组。” 冷长空平复心绪,缓缓说道:“负责我们这一队的是杨天杀杨金牌,有机会我带你认识下。” 杨天杀?李三思刚准备吐糟下这位金牌讲师的名字,后勤办事处便到了。 冷长空吩咐办事的衙内取来一块小巧的木牌,看着不起眼,入手倒还挺沉。 掂量一下,应该是实木雕刻,上面有执笔人的图案。 李三思刚准备系在腰上,被冷长空阻止:“先把制服换上。” 同样是一套黑色武士服,大小正合身。 李三思刚刚换好,苏羡便眉开眼笑,两眼放光:“果然精神了不少,不过我倒觉得青衣更适合你。” 语气阴柔的不像话。 他忽然一把拽过了冷长空手中提着的木牌,不顾对方能够杀人的眼神,亲自将木牌系在了李三思的腰带上。 这还没完。 他随后又将长笔束好,空出的双手将制服上的褶皱尽数抹平,仔细的像是个伺候相公的小媳妇。 李三思一身恶寒。 动也不敢动。 求助的眼神望向冷长空。 苏羡起身说道,“这木牌就是你的身份,你要保管好,要是丢了,是要挨板子的哦。” 天哪!我竟然听出了撒娇的语气!这货绝逼有问题!...李三思惊恐不已,本能性的后退,避开了苏羡的爪子。 这时,一位挂木牌的小吏员举着一本卷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声音急促,“冷大人,苏大人,洞庭湖边出事啦......” 第三十六章 洞庭湖之案 三月里春寒料峭,西郊洞庭湖仍结着厚厚的冰。 这里春冬两季原本最是热闹。 春日狩猎,冬日赏雪,大魏皇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来此地。 可今日,大湖两岸园林空旷幽静,一片死寂,看不到半个人影。 湖水白冰苍茫,除了冷,还是冷,像是重回到那个飘着雪花的凛冬时节。 一夜时间,本有“祥湖”之称的西郊洞庭湖突然变成了一座死湖。 只因昨夜,洞庭湖水里死了一个人......那人身份很不简单——大魏平秋候的小女儿,罗郡主。 听到这个消息后,平秋候震怒,悲痛之余,当即派兵封锁了整座洞庭湖。 当日陪着罗郡主去洞庭湖游冰赏月的侍卫丫鬟们全部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公爵府的密牢。 随后一纸密信送到了执笔人衙门,让秦逍遥派人过来处理。 ...... 执笔人后勤办事处,冷长空接过了木牌吏员递过来的卷宗,匆匆一眼,神情顿时变了。 苏羡皱起眉头,看了冷长空一眼。 他知道每当冷长空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案子。 李三思也感觉气氛不对劲。 但有外人在,他忍着没说话。 “罗郡主死了。” 冷长空沉声说道:“昨夜郡主留宿大湖园林,整夜未归。今日一早,陪同的丫鬟准备伺候她起床,却发现床上无人,被子也叠的好好的,园林各处也寻找不到,最后去湖边一看,郡主被冻死在了湖中央。” 放下卷宗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变得愈发沉重......死了一位郡主,这事儿可不小。 苏羡握笔的手骤然紧了紧。 震惊之余则出现了一丝兴奋......沉寂多日,终于有事做了。 有种异样的病态感。 李三思拿过卷宗看了一眼,上面内容很简单,基本上和冷长空描述的一样。 只是多了个结案陈词:郡主贪玩,深夜私出游冰赏月,坠湖,不救身亡。 也就是说,罗郡主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既已结案,还来找执笔人做甚?” 李三思有些不解。 他望向木牌吏员,下意识问道,“这卷宗何人所写?” 询问的语气让木牌吏员有些不爽。 这是哪位?敢在冷大人和苏大人面前插嘴?看令牌也是个新兵,真是不懂规矩!...木牌吏员不搭理他,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说!” 冷长空板起脸来。 吏员当即开口,“卷宗来自三法司,他们一早便收到了罗郡主死亡的消息,火速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时辰,便将案子定性为一场意外坠湖事故。” “效率很高,很符合三法司的办案态度。但很明显,有人不满意这个结果。” 李三思盯着吏员,目光灼灼。 吏员不说话,又一次望向了冷长空。 “问什么就说什么,看我做甚?” 冷长空罕见的发飙。 吏员惶恐,赶忙回道,“是平秋候!他坚持认为罗郡主是被人谋害致死,所以便派人送信来到执笔人,想让秦司长亲自出面详查此案。可司长大人正忙着另外一件案子,脱不了身,便让冷大人去公爵府走一趟。” “嗯?” 冷长空愣了一瞬,他抓住了重点:“只有我一个?” 吏员点点头,“司长大人那边还需要苏大人帮忙,罗郡主的事,只能冷大人您自己去了。” 这...... “很好。” 苏羡望向冷长空,“独自表现的时候到了......相信自己,没有我,你一样可以。”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忘掉不愉快,打起感情牌,“我们是搭档。” “呵呵。” 苏羡毫不留情的转过头,提笔而去。 临走之前他送给了李三思一段话,“这个案子我劝你不要参与,公爵府的小郡主死了,查的出来一步登天,查不出来,平秋候一怒之下送你上西天,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冷长空靠着银组小队长的身份或许能保一命,可你一个小小的木组新人,该怎么死就怎么死,没人救得了你。” 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忠告。 李三思没说话,眉眼低沉。 沉寂片刻,忽然朝着门外走去。 这就都走了?...冷长空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情绪稍显低沉。 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失落无措关头,李三思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冷大哥,你还不走吗?” “嗯?” 冷长空看着停在门口的李三思,疑惑道,“走?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啊!” 李三思扬起手中的卷宗,“平秋候怕是等急了。” 冷长空惊喜道:“你打算与我一起?” 不然眼睁睁看着你丢执笔人的脸吗?...李三思笑着点点头,“当然。” 言及至此,再不需多言。 好兄弟!...冷长空提起长剑,挥手斥退一脸懵逼的木牌吏员,大步跟了上去。 ...... 等到李三思和冷长空赶到公爵府的时候,已是未时四刻。 烈阳当空,气温升高,空气有些燥热。 可公爵府里却处处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气。 李三思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罗郡主的死,让整座公爵府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且沉重的氛围中。 平秋候发了一上午的火,气得差点把昨夜随行的丫鬟侍卫全部斩了。 如今刚刚回房歇会儿。 王妃伤心过度,据说已经晕了过去。 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小王爷昨夜也在洞庭湖岸边的园林过了夜,醒来听说郡主姐姐死了的消息后,便开始高烧不退。 大夫诊断说是感染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迎接李三思和冷长空的,是府里的大管家,姓周。 “在下周密,府中管家,见过两位大人。” 周管家四十上下,看模样很是精明,狭长的眸子从二人腰带处轻扫而过,看到了冷长空的那面银牌后,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依然带着恭敬之色。 可当他看到李三思腰间的木牌之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了些许不屑,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银组追凶小队长,冷长空。” 驻剑于地,冷长空尽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悲伤些,“罗郡主的死,在下感到很遗憾......晚点秦司长会亲自过来吊唁。” “有心了。” 周管家说道:“冷大人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候爷已经吩咐过了,公爵府任你们通行,只要能把凶手找到,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当然,报酬也绝对少不了。” 看得出来平秋候的决心很大。 冷长空点点头。 随之望向李三思。 场面话他能说几句,接下来的断案他可就不擅长了。 细心的周管家敏锐的察觉到了冷长空的眼神路线,“这位冷大人看一个木组的新兵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能破案不成?哦!应该是想考验下新兵独立破案的能力。不愧是执笔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学的机会。”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佩服。 李三思心领神会,突然开口,“既然三法司都已经断定罗郡主的死是意外坠湖,为何候爷还一直强调这是一场谋杀?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 周管家看了李三思一眼,平静的摇了摇头,“大人多虑了,侯爷从哪来的线索?他只是不想罗郡主死的不明不白。” 这老头忒不老实……进入探案状态,李三思明显认真起来。 他随之开口,语速飞快,“理论上来说,三法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中用,探案的能力也要比候爷强。他们得出来的结案陈词理论上来说也一定是比候爷的自我臆测专业得多。可候爷就是不信,甚至要让我们执笔人来重查此案,说明他就一定有不信的理由。” “所以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候爷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足以将这个案子给定性成一场谋杀案。” 他看了眼周管家,继续说道: “一般案子的线索大概可以从两个地方来,一个是案发现场,另一个便是尸检报告。” “案发现场就在洞庭湖,每个人都能去看,三法司的人一定也去勘察过,可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尸检报告就不一样了......郡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候爷宠爱,所以她死后候爷肯定不想有外人来对她的尸体进行任何形式的打扰,这其中就包括了仵作的查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三法司的发挥。” “但我想候爷自己,事后应该亲自或是安排了信任的人,对罗郡主进行过尸检,然后,得到了某种线索,证实郡主是被谋杀。” 说到这里,李三思沉默了片刻。 他很认真的看了周密一眼,“此案事关重大,疑点极多,还请周管家以实情告知。” 此人心思竟如此缜密!...周管家赞叹一声,随后皱起眉头,犹豫了很久,这才叹息道,“不愧是执笔人,没想到只是木组的新兵便能有这般清晰的逻辑,周某佩服。” 李三思面无表情……这只是最简单的逻辑推理,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冷长空,这位仁兄仍处于懵逼状态。 周管家说道:“此事可能会影响到公爵府以及罗郡主的名声和清誉,还请二位务必保密。” 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点头。 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其实李三思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能毁掉郡主清誉的谋杀,肯定带上了某种颜色。 周管家开口,声音有些异样,“郡主她,已非完璧之身......府里的老嚒嚒检查的很仔细,郡主已经被破了身子,至今不过十二个时辰。” 果然! 李三思猛然直起身子,“这是一场奸杀案!” 那么当夜随行的丫鬟们基本上先可以排除嫌疑。 周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警告,“侯爷的意思是,希望执笔人能够体面的把案子给破了。” 所谓体面破案,自然是既要把凶手找到,又不能让人知道郡主已被人辱了身子。 你在教我做事吗?…李三思抬眼望向周管家,试探着问道:“确定不给验尸?” 尸检在凶杀案中的作用至关重要,可以借此推断出死亡时间,致死原因,凶手的作案手法,甚至可以剥丝抽茧,一步步间接的锁定凶手。 白鹿门之案中如果没有进行尸检,只怕李三思也无法顺利找到孙无常的死亡之谜。 可如今平秋侯不给验尸,等于是将真正的凶手挡在了暗影中。 本就悬疑的案子更增加了难度。 或许,在这些王候眼中,声誉要比真相更加重要。 周管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没得商量。” 态度很是坚决。 李三思无奈问道:“昨晚陪同郡主留宿洞庭湖的护卫有多少人?” “兵将三十人,皆在园林外围待命,内侍一人,守在郡主屋外。” 周管家说道,“如今他们都被关押在密牢中。” “我要见见那个内侍!” 李三思沉声开口,“就目前来看,他的作案嫌疑最大。” 以他的经验来看,嫌疑最大的人,到最后往往不是凶手。 但如今局面受限,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只能先从随行的侍卫开始查起。 周管家看了一眼冷长空。 似乎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我也想见见那个内侍。” 冷长空收起驻地长剑,昂首说道。 平静的姿态仿佛成竹在胸。 周管家眯起眼睛,“我来安排。” 第三十七章 谁是凶手? 审问之前,李三思做了一些准备。 他向周管家要了一间密室,一张长桌,一盏茶水,两把椅子,以及一个大号的灯烛。 灯烛被一个深色的灯罩盖住,让光线更加集中。 周管家有些不解,“不去大堂审问吗?” 大魏朝审案,一般都在大堂,两边站满兵吏,外门挤满吃瓜群众。 热闹的很。 这位执笔人的木组新兵却反其道而行之,专挑了间密室来审问疑犯,实在有够奇怪。 李三思摇摇头,“想要嫌犯说出真相,第一件事先要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在下曾做过实验,在沉闷且昏暗的环境下,最容易让一个人产生心理压力。” “实验?” 周管家不明觉厉,继续问道,“那这灯烛是怎么回事?还要这么大的,难道跟审问也有关系?” “没错!” 李三思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有杠刑警,代入感极强,“当疑犯感觉到了压力,心神逐渐紧绷的时候,再给他强光刺激,便能勾起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孤独感,惊慌心悸之下,再问他什么,往往都会如实招待。” “而且强光照射下,嫌犯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也都能轻松观察到,可以让我们随时掌控嫌犯的心理,对破案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都是前世港片里警察审问犯人的老套路,如今活学活用,拿到这里来装个逼。 感觉还不错。 “此等审问方式,周某闻所未闻,不愧是执笔人。” 周管家满脸敬佩。 随后指了指长桌上的那一盏茶水,“这盏茶,是不是等到嫌犯被吓到精神恍惚时,泼在他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用的。” “这个嘛......” 李三思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水细饮了一口,顺便解释道:“我估计这场审问将会持续很久,担心会口渴,所以提前准备了一盏茶润喉,周管家若是打算在密室旁听,不妨也去准备一盏茶水。” “这......” 周管家满脸错愕,有些无语。 冷长空全程旁观,望向李三思的眼中有一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的意思。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默默记下这些审问要点。 准备日后也来试一试。 片刻沉寂,李三思摆好茶盏,坐上阔椅,看着桌上放置的空白卷宗和长笔,神情瞬间严肃,“带嫌犯!” 来了! 周管家与冷长空一左一右站定,身形融入黑暗。 各自旁听。 很快,脚镣声响起,罗郡主的内侍被府内兵士押了过来,扣在了李三思对面的椅子上。 门一关上,密室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暗,让内侍有些不适应。 他刚准备睁大眼睛调整好视线,一点巨大的火苗突然从对面窜起,随后迅速靠近,几乎快要烧到他的眉毛。 内侍吓得往后一退,却发现身形已被束死,只能无助的靠在椅背上,脸被烤的通红。 他眯起眼睛,避开了火光的照射。 望向身前。 烛火的光束被灯罩聚拢起来,尽数照向自己这边。 密室其它地方则尽是暗色。 隐约能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长啥样。 再往后,似乎还有两个人形,看着有些猥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姓名!” 听上去很年轻,带着几分刻意保持的威严。 内侍调整好心态,迅速坐正,平静开口,“薛晋。” “年龄!” “三十有二。” “家里几口人?” “妻儿父母,加上自己一共五口人。” “家住哪里?” “北街三十里铺。” “知道叫你过来什么事吗?” “罗郡主昨夜坠湖身亡,候爷怀疑我是凶手。” 薛晋的声音显得很是平静。 “所以,你是吗?” 灯火后面的李三思将长笔从记录的卷宗间收起,紧紧盯着暴露在火光之下的那张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同时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不愧是公爵府的侍卫,心理素质果然过硬,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看来今天的审问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薛晋抬眼,视线穿过吞吐的火苗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随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当夜只有你守在罗郡主的屋外,除了你,还有谁能在深夜接触到她?” 李三思沉声开口,声音急促起来,“不要跟我说还有郡主的贴身丫鬟......据我所知,只要过了亥时,丫鬟们伺候郡主睡下之后,就不能再进去内屋。” 灯火下的薛晋面无表情,显得尤为镇定。 他缓缓开口,“可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而且,昨夜我也不是一直都守在郡主屋外。” “嗯?” 李三思落下的长笔定在了卷宗上,“你离开过?”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原本在罗郡主屋外死命戒备的薛晋因为某种原因突然离开,趁着这段间隙,神秘的凶手进入了郡主的屋中,将其侵犯后再杀死,或是杀死后再侵犯。】 【在薛晋回来之前,凶手把已经遇害的郡主带出屋子,扔到了洞庭湖中,装作是郡主夜半私自游冰赏月,然后坠湖身亡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 凶手对薛晋的行踪掌握一定很清楚,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 【难道,凶手根本就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轮流探风,轮流监视,轮流打掩护,轮流,侵犯了郡主?】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联想到了留宿洞庭湖的那三十名兵将。 薛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每隔三个时辰,我会去一趟小王爷的屋子。”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王爷?” 李三思回顾着三法司卷宗里描述的内容,恍然大悟,“是平秋候的小儿子,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夜他也留宿洞庭湖,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李三思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但很快被他摒弃。 “这么晚了,你去小王爷那里做甚?” 李三思有些疑惑。 薛晋很快说道,“当天春狩时,小王爷被一只黑熊抓伤了右腿,需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 “小王爷屋外没有侍卫?需要你跑去给他换药?” “小王爷身边确实没有侍卫,只有丫鬟......暖床,她们可以,换药疗伤,她们不在行。” 薛晋似乎知道李三思接下来要问什么,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春狩之前,小王爷就已经把自己手下的侍卫全都赶回了府里。他说难得出来透透气,不想被人跟着。” 隐于黑暗中的周管家忽然凑到了李三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是有这么回事,昨夜小王爷手下的侍卫全部在府中。” 怪事!...李三思提笔在卷宗上写下了“小王爷”三个字,感觉有些蹊跷。 他突然问道:“你确定小王爷一整夜都在屋子里?” 本是顺口一问,可灯火下薛晋的脸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三思察觉到了薛晋情绪的变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阻断了他的思考,“别废话!快说!” 薛晋一惊,他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犹豫,“我只能保证,在我给小王爷换药的时候,他在屋内。” “为什么这么说?” 李三思声音愈发急促,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这是审案的惯用方式,能够让嫌犯在短时间内无法集中精力,从而下意识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晋很快说道:“寅时三刻,我再次去小王爷屋子换药的时候,敲了半天没开门,后来隔壁的丫鬟听到声音,告诉我说小王爷已经睡了,让我一早再过来,我便直接走了。” “也就是说,寅时之后,你便没有再见过小王爷?” “没错......直到天亮,小王爷和我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那时,罗郡主刚刚被人从湖里捞上来。” 薛晋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下来。 李三思注意到,他的神情开始有些挣扎。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片刻后,薛晋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面容间第一次出现了疲累感。 灯光下的他,缓缓低下了头。 一阵低语声从他口中传出,“内侍没能保护好主子,本就是该死的。” 李三思不说话了。 他将灯火移开,胡乱照向了密室中的某个方向。 墙壁上顿时出现了四个深沉的影子。 身后的周管家见李三思结束了审问,立马拍拍手,密室的门打开,两位兵士进来将薛晋带走。 脚镣声逐渐远去。 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看了一眼长桌上的卷宗,密密麻麻,大部分都是他与薛晋对话的内容。 其中还有不少特定的猜测和思路,也被详细记录。 冷长空还注意到,卷宗最上头,“外院三十名兵将”以及“小王爷”这十个字样被刻意的加粗,做了标记。 不知是何用意。 片刻沉寂,冷长空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怎么样?此人所说是否可信?” “暂时找不到疑点。” 李三思皱紧眉头,突然看了一眼周管家,问道,“小王爷的腿伤怎么样了?” 周管家说道,“府里的大夫说问题不大,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能否下地?” 李三思问的漫不经心,像是闲聊,随手把卷宗收了起来。 “那是没问题的,今天早上,周某看到是小王爷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进门的。” 周管家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叹息道,“这对姐弟俩,虽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可这感情,可深着呢。” 言语间颇有些唏嘘。 李三思随意安慰了几句,便直入主题了,“可否见小王爷一面?” 周管家一愣,随后摆摆手给拒绝了,“今日不行,小王爷感染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正发着高烧在......明日吧,明日小王爷要是好些了,我再唤你过来。” 李三思也不强求,点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着便要走出密室。 周管家赶忙拉出他,“这位大人,你还没说说这案子审的怎么样了?给我透个底,等候爷问起来,我也好给他一个交代啊。” 李三思平静说道:“再给我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们会亲自给候爷一个交代。” “这......” 周管家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工具人当即点点头,一如既往稳到不行。 他给了周管家一个放心的眼神,“就两天。” “行!” 周管家拱手说道:“那周某就静候二位佳音了。” “告辞!” “周某送二位!” “请留步!” “......” ...... 出了公爵府大门时,已是酉时三刻,天色渐沉。 执笔人衙门已经下班了。 李三思却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打算往洞庭湖走一趟......案发现场绝不能错过! 冷长空自然紧随左右。 夕阳余晖之下,冷长空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三思,突然问道,“你怀疑小王爷?”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李三思调笑了声,“难道你不怀疑吗?” “额......” 冷长空自尊心上来了,当即昂起头,“我自然与你想的一样!只是有个疑惑......” “嗯?” “他们,不是姐弟俩吗?” “是啊!所以就......离谱啊!” “......” 第三十八章 我在人群中狩猎 西郊洞庭湖。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在微起波澜的湖面上,为其披上了一层炫丽的红光。 大湖的美丽似乎并没有因为罗郡主的死去而减少半分。 它神秘且空旷,在春风之下泛着微微的涟漪,能包容这片天地,更别说是一具尸体。 公爵府的军队绕了洞庭湖一圈,将湖水两岸尽数封锁。 给这古老的大湖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三思和冷长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几乎快要完全黑了。 他们靠着执笔人的令牌摆脱军队盘问,走到洞庭湖边,望着散去的最后一缕夕阳感叹了一声: 真美啊! “子时过了会更美。” 冷长空驻剑于地,望着遥远天边渐渐升起的那轮月亮,轻声说道:“那时湖面开始结冰,白茫茫一片,月光洒在上面的时候,光色辉映,有水汽蒸腾而上,飘飘似仙境,简直美得不像话!” “难怪皇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来这里。” 李三思静望着湖面,唏嘘道,“据说罗郡主最喜欢夜里出来看湖面结冰后所形成的仙境,如果她没有被破了身子,我都怀疑她是真的自己半夜睡不着觉,跑到湖边游冰赏月,不小心坠湖身亡的了。” 提到罗郡主,洞庭湖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李三思神情凝重起来,他顺势将话题切入案情,“行凶时间紧迫,凶手奸杀完郡主之后,应该把尸体快速处理掉才对,所以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会把尸体直接丢在湖里了事。” “可丫鬟发现郡主的时候,她是被冻死在湖心的,那里离岸边差不多八百米左右,凶手何必要把郡主送那么远?”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冷长空沉吟着。 他觉得自己不能低调了,努力思索,最终给出了答案,“或许凶手只是想要制造出郡主失足坠湖的假象来......湖心冰面最是广阔,且最适合赏月,郡主若是出来的话大概率会去到湖心,绝不会只在湖边徘徊,所以若是只把尸体丢在湖边怕是会引人怀疑。” 可以啊冷长空,你终于智商在线了一次......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很快点点头,表示鼓励,“有这个可能。” 得到肯定后,冷长空忍不住笑了,神情之间颇为自得。 李三思盯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感受着夜色间加深的寒意,知道过不了多久,整座洞庭湖都将凝结成冰。 他忽然开口:“但是,凶手忽略了一个问题。” 说完他停顿下来,刻意的压了下节奏,同时也让场间气氛变得更加接近凶手作案时的状态。 冷长空下意识握紧了长剑,“说说看。” 随即装作思索的样子。 “湖面结冰,往往湖中心位置的冰是最厚的,郡主自岸边走去,相对薄弱的近岸冰面没破,反而是湖中心的冰面破了,这不符合规律......说明一定是有人故意砸碎了湖中心的冰面,然后把郡主丢在了砸碎的冰洞中。”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所以郡主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是被冻在冰水之间的,也就是一半在水下,一半在冰上,这是因为砸碎的冰洞在深夜寒意的加重下很快再次凝固,冻结成冰,将尸体冰冻在其间。 “所以哪怕没有进行验尸,单从案发现场郡主的死亡状态也能推断出,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凶手此举,反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厉害!...冷长空内心惊叹,“不愧是我看重的探案天才!连郡主的尸体都没有看到,便能推断出凶手是如何作案的......这一点怕是连苏羡都自愧不如吧?” 这个搭档我是换定了! 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表扬道:“很好!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一点。” 言语间带着几分来自长者的欣慰。 也能?难不成你也想到了?...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露出了低调的笑容,“冷大哥谬赞了。” 此时洞庭湖的水面终于开始有了结冰的趋势,李三思已经能看到湖面上折射出的清冷光晕。 抬头一看,月亮也已经升入高空,惨白的月光落在冰面上,水汽随之升腾,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沉寂片刻,李三思忽然起身往湖中走去,吓了冷长空一跳。 “凤起!” 冷长空皱眉喊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拽他。 却被李三思躲了过去。 “无妨,湖面结冰,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冷大哥你在岸边等我。” 李三思没有回头,继续往湖面走去。 他需要身临其境感受下凶手的作案动态。 自岸边而下,踏入冰面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湖面还是有些微微的晃动。 想来此刻子时未至,冰面并没有那么坚固。 试着走了两步,冰面没有碎裂的征兆,李三思放下心来,觉得应该可以承受住自己的体重。 于是他便继续往前走,开始速度很慢,可大概行至十米,他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呈现出了奔跑的状态。 岸上的冷长空没有注意到,奔跑中的李三思是闭着眼的。 神情亦得无比冷漠,眉心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以及兴奋。 此刻在他的思维宫殿中,他就是奸杀罗郡主的那名凶手! 【罗郡主今夜留宿洞庭湖,外院有三十名兵将守着,屋外有一位贴身内侍站岗,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只带了几个丫鬟的小王爷......而我,潜藏在暗影中,将要进行一个邪恶的计划。】 【夜深风寒,我耐心等待着内侍薛晋的离去,观察到他每隔三个时辰便要去给小王爷换一次药,每次换药来回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这半个时辰便是我的机会。】 【终于,更晚些时候,薛晋又一次离开了,我从暗影中走出,如愿以偿潜进了郡主的屋子。】 【她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眉眼之间带着诱人的色彩,她的唇很软,有种女人特有的芬香味,我忍不住亲了上去,粗鲁的动作将她惊醒。】 【我害怕她把人吸引过来,所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但我的欲望跟邪念还在升腾,所以,我继续侵犯了她,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半个时辰很快将要过去,薛晋也快回来了,我得赶紧走,并且要带着郡主一起走......我要把她扔进洞庭湖中,伪装成意外坠湖身亡的假象来。】 【但是必须要把她扔到湖中心,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她游冰赏月最常去的位置。】 【夜深风寒,湖面结满了厚冰,岸边离湖心八百米左右,抱着一具尸体,动作没那么快,我必须全力奔跑才行,就好像,现在这样......】 冷月下的李三思闭着眼,仍在全力奔跑。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往上举起,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具尸体。 越往湖中心,脚下的冰面就越厚,原本仍在摇晃的冰面变得愈发平稳。 终于,李三思停下了脚步。 双手亦随之放下。 随后,他突然俯下身,开始狂砸冰面。 【我终于来到了湖中心,放下尸体后便打算砸出一个冰洞将尸体扔下去,深夜凝结成冰的湖面在重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龟裂的趋势,似蜘蛛网一般的裂缝朝着四周蔓延过去。】 【所幸,在冰面上的裂缝扩大碎裂之前,我想要的冰洞出现了......我将郡主的尸体放了下去,下半身置于水下,上半身则趴在了冰面上,双手尽量往前伸展,一副想要逃出冰洞的求生模样。】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的美丽将要永远定格在这冰冷的湖水中了。】 【深夜的中寒意太重,没过多久,破碎的冰洞便又重新被冻结,郡主也和这凝结的冰面融为了一体。】 【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可我该去哪?】 冰面上的李三思缓缓起身,思维宫殿中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崩塌重组的过程中: 【我对郡主的觊觎之心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是漫长时间的积累,渴望,然后等来了那一夜的爆发。】 【我能潜伏在暗影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安静等待薛晋的离开,然后从容出现,进入屋子实施了对郡主的奸杀。】 【我能带着郡主的尸体轻松避开外院的三十名兵将,从园林一路赶往洞庭湖边,畅通无阻。】 【我对平秋候有着很深的了解,知道他会因为顾忌公爵府的声望,以及郡主的名声而选择将这件事压下,不敢大张旗鼓的调查。甚至连尸体都不愿意交给仵作查探。】 【我在人群中狩猎,却能做到不被任何一人怀疑。】 【所以,我是谁?】 子时已至,天空冷月高悬。 李三思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被砸出的冰洞又有了凝结的趋势,他仿佛能看到罗郡主的亡魂在冰洞中挣扎。 剑光闪过。 冷长空出现在他身边,剑眸微凝,沉声问道,“怎么样?”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拿下!” ....... 第三十九章 又见楚白狼 寅时四刻,李三思从洞庭湖离开,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此时的他还没有半点睡意。 近乎一整夜的现场勘察,他所掌握的所有线索全部指向了那个自己还没有见过面的小王爷。 这自然很难让人相信。 但从他目前的推断思路来看,小王爷几乎满足了所有的作案可能性。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身边从不缺女人的小王爷,为何会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生出了邪念? 为了刺激?...大魏朝版本善良的姐姐? 人性中从不缺乏畸形的爱,只是三观正常的人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李三思甚至怀疑,三法司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已经查出了真相,只是当他们知道凶手是小王爷之后,本能性的选择了回避。 落笔写下罗郡主是意外坠湖身亡之后,便匆匆结案。 既是为了明哲保身,也是为了给一向重视声誉的平秋候留下几分脸面。 李三思叹了口气,若是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小王爷真是凶手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 效仿三法司,不去淌这趟浑水? 还是,固执的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也不知道平秋候是个什么样的人......该不会两面三刀,知道凶手是他儿子之后就来个过河拆桥吧? 思来想去,这怎么都是道送命题! 难! 胡思乱想中,李三思渐渐有了睡意。 梦中他又一次去到了思维宫殿,在那座金色牢笼前呼唤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得到魔的任何回应。 自从当日去城南孤山走了一趟之后,封印在他体内的魔似乎就突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耍性子还是闭死关。 李三思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很清楚,这种失落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位超级保镖这么简单。 似乎,还掺杂着些别的情感。 一夜平静。 辰时准时醒来。 照例一个时辰的平板支撑加上一个时辰的扎马步,持久性明显增强。 李三思有信心能在一个月内登上第一层楼。 跑步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过程中,他又撞上了隔壁小院的俩新兵。 照例以对方高攀不起的姿态从二人身边迅速跑过。 只是这一次,俩新兵也不再惯着他,跟着后面较起劲来。 于是长街之上,三位挂木牌的执笔人小兵向阳奔跑,惊动了满城起早摆摊的小贩。 不知道还以为皇城出了什么大案。 冷长空照例在执笔人衙门门口等待李三思。 这一次,苏羡没有陪在身边,想来是跟着秦逍遥办案去了。 见三人一起过来,冷长空颇有些意外,本是温和平静的姿态顿时变得孤傲起来。 他驻剑于地,先是对着李三思点了点头。 随后板起脸来,望向了俩新兵,“你们是哪位银牌手下的兵?不知道辰时点卯吗?怎么现在才来?” 言语间颇有几分威严。 俩新兵有些惶恐,下意识望向了满脸得意的李三思,心想这家伙不也是刚到吗?怎么不问他? 果然尼玛有后台待遇就是不一样! 新兵甲压下心中的不平衡,低下头,恭声说道:“禀冷大人,我们是跟着邱大人的。” “邱大人?” 冷长空“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邱蓝统管下的木组新兵,难怪如此散漫......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早到过,又怎么能给你们这些新兵树立榜样?” 银牌邱蓝,执笔人另一位追凶组组长。 早年便是执笔人的著名迟到大王。 虽态度不正,但他武道修为极高,据说已经登上了第六层楼。 所以很早以前便被提升到了银组,并且担任了小组长。 和冷长空交集不多,关系不冷不淡。 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起来,“看来执笔人里的同僚关系并不似苏羡说的那般相亲相爱嘛,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定律到哪都是真理。” 新兵乙感觉冷长空大有来者不善之意,想了想,提醒了一句,“冷大人,您不记得我们了?执笔人新兵营,我们就住在您老院子的隔壁......嘿,前两天,就是我俩去秦淮河把苏姬姑娘接过来的,您这......” “放肆!” 冷长空突然一声爆喝,给李三思都吓了一跳。 随后昂起头,双眸瞬间凌厉。 眼神似剑,狠狠的刺向俩新兵。 他大怒道:“什么秦淮河?什么苏姬姑娘?邱蓝的手下,果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想陷害本大人?你们还嫩了点!” 俩新兵吓得不敢说话。 赶忙低下头。 心想您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冷长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去禁闭堂思过半天!马上就去!” “这......” 俩新兵惶恐道,“冷大人,给个机会吧。” 刚入职不久便要进禁闭堂,会在执笔人职业生涯留下污点的。 日后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升职。 “规矩就是规矩!” 冷长空差点就要拔剑了,“说的够不够清楚?” 看他的样子是来真的了。 俩新兵叹息了声,心中骂了一声真晦气。 随后慌忙应了句,便低头往执笔人禁闭堂走去。 临行前他们看了一眼李三思,那得意的笑......淦! 李三思目送二人离开,顿觉暗爽,但其实心里也觉得冷长空有些过头了。 他笑了笑,“冷大哥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不值当。” “今日一早我便听说昨天有两个新入职不久的木牌新兵去禁闭堂告你的状,说你违反执笔人禁令,公然带着秦淮河的姑娘在家里过夜。” 冷长空神色渐渐恢复如常,“那两个新兵一个叫路天材,一个叫贾不阳,我特地查了下,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俩家伙。”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声:“我平生最恨背后放冷箭的小人,呸!忒不讲武德!” 尼玛!竟然跟我玩阴的!幸亏我上面有人!...李三思当即黑下脸,“整死他们!一定要整死他们!” 冷长空摆摆手,“去了禁闭堂,便等于起跑线慢人一拍,日后执笔人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也算是对他们小施惩戒了。” 他忽然扭头望向四周,见四下无人,顿时压低声音,“不过你日后也要低调些,万万不能再去秦淮河了!如果一定要见那位苏姬姑娘,不妨就先带到我家......我家的床,呸,我家有只大狗,叫黑虎,鼻子很灵,很适合放哨......” 死不正经冷长空,每日每夜都在渴望解放双手。 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瞬间悟道。 他没说话,只是暧昧一笑,心照不宣。 接下来,他在衙门里点卯签到后,跟着冷长空后面转了一圈。 大概了解了执笔人衙门的各大堂口以及权力组成,顺便学习了下衙门里已经上了墙,那密密麻麻数百条的规章制度后,便和冷长空直奔公爵府而去。 今天,他们要去会一会府里的那位小王爷。 ...... 未时三刻,准时到达公爵府外。 还没进去,李三思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楚白狼! 他刚从公爵府内出来,身边是周管家作陪。 李三思慌忙带着冷长空躲在府外一角,跟做贼似的。 隐约能听到楚白狼和周管家的对话。 “烦请楚侍卫回去给长公主带句话,就说心意收到了,等到案子一结束,候爷会亲自去听云轩走一趟,登门道谢!” 说话的时候周管家是矮着身子的,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有着一丢丢的忌惮。 楚白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川。 只是眉心稍暗,似乎有隐疾。 应该是此前与白衣术士一战后还没有恢复过来。 左手提刀,右手平直覆于腰侧,掌心往内侧反转......这是他多年习惯,确保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刀。 他平静开口,“周管家放心,话我一定带到。只是我还想再确认一下,调查这件案子的,真的只是执笔人的一位小木牌?” “千真万确!” 周管家说道,“倒是也有一位银牌大人跟在后面,但全程只是旁观,并没有参与到案子中,他似乎对那位挂木牌的新兵很是放心。” “竟有这事?” 楚白狼问道:“可知那位新兵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握刀的手莫名紧了紧,声音也变得清冷了几分。 “不要说!” 角落里的李三思给自己捏了把汗。 冷长空提了提手中长剑,望向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战意。 他笑道,“慌啥?” 周管家不明所以,回忆了片刻,“只记得那位银牌大人唤他凤起,想来应该是那位新兵的字,至于具体叫什么,周某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一阵杀气袭来! 周管家惊恐的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楚白狼双眸之间不知何时涌起了冷冽的刀光。 杀气亦随之传开。 “凤起!” 楚白狼沉声吐字,“果然是你!李~三~思!” 怎么了这是?有杀父之仇?...周管家压下不安,试探着问道:“楚侍卫认识他?” 楚白狼转眼盯着周管家,冷漠的眼神看着十分吓人。 他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声音清寒且有杀气。 “这个不清楚。” 周管家缩了缩脖子,“要不我去执笔人问问?” “不必!” 楚白狼握紧古刀,努力平静着呼吸。 眸间刀光在烈阳之下缓缓退去。 只是杀气却始终将其环绕,挥之不散。 他再次看了一眼周管家,冷漠的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歉意,“抱歉,周管家,惊到你了。” 你还说呢?吓老子一跳!...周管家摇摇头,讪笑道,“无妨......不过,周某斗胆问一句,楚侍卫和那位执笔人的新兵是否有过节?” 照理说,这俩人不管是实力,还是牌面,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理应从无交集才对,又怎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确实有一些私人恩怨。” 楚白狼不多做解释,看了一眼天色,便准备提刀离去,“在下还要回去向长公主复命,就此告辞!”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冷漠的不像话。 “楚侍卫慢走!” 周管家对着楚白狼的背影挥了挥手。 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等到楚白狼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呸了一声,“一条狗而已。” 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的装逼姿态很是不满。 人前敬畏,人后骂街。 “周管家说谁是狗呢?” 李三思和冷长空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对着周管家拱拱手,“哪家的狗这么不长眼,竟然敢咬周管家?” “哎呦!是您二位啊!” 周管家有些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笑道,“一条野狗罢了,已经被周某赶走了......”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欲言又止。 咋跟便秘了一样?...李三思开口:“周管家有话跟我说?” “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楚白狼的?” 周管家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了一嘴。 同时抬起头,观察着李三思的表情。 “你说楚兄呀?那自然是认识的,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三思很快开口,脸上挂着贱笑。 语不惊人死不休。 “手下败将?不会吧?” 你哪里配啊?...周管家多问了一句,“敢问是在哪方面?” 看的出来他有些不信。 李三思叹了口气,望向苍穹,眼神中露出一丝怅然,“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了我。” 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冷长空看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周管家目瞪口呆。 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佩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确实得佩服一手。 “不值一提!” 李三思装完逼后马上收起笑容,进入正题,“周管家,小王爷风寒好些了吗?” 第四十章 逼王冷长空 “小王爷已无大碍,今日便可见客......如果你们今天不过来,周某也要派人去执笔人衙门通知二位。” 周管家说道,“不过小王爷大病初愈,再加上不喜吵闹,因此只能见一人。”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李三思,“所以很抱歉,只能冷大人独自进去了。不过这位大人可以在门外等候静听,当然,周某会作陪的。” 虽然昨天全程都是由李三思审问此案。 但周管家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冷长空。 再加上小王爷的身份可不一般,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暂时还没有资格见他。 李三思没说话,看了冷长空一眼......意思是该你表演了。 冷长空听到周管家的话后当场就慌了。 让他去和小王爷演对手戏,怕是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暴露自己的智商。 这案子基本上也就黄了。 虽然平日里喜欢装逼,但在探案这件事情上,冷长空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他必须要让李三思进去! 同时还要保住自己这执笔人银组追凶小组长的逼格。 好在他在这方面还有些经验。 没怎么思考,他便开口了,“我已经答应过凤起,这案子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说话的时候他是昂着头的,双手覆于剑柄上,黑色武士服在风中摆动,自带高手气场。 “所以如果只能有一个人进去的话,那也只能是凤起。” 冷长空稍稍转过头,尽量避免与周管家的眼神对撞,以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 李三思很配合的表现出一幅受到领导重视后的感动模样。 “这......” 周管家有些为难,“审问薛晋时冷大人您就站在身后,尚能提点几句,可这孤身面对小王爷,我怕这位大人,力有不逮啊。” 言语间颇有几分担忧。 他很快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这位大人不行,我只是觉得,此案不一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所以还是冷大人您亲自进去的好。” 说话间他顺便给了李三思一个歉意的眼神......知难而退吧兄弟。 正是因为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我才不能进啊!...冷长空很想给周管家一剑,他打算使用杀手锏了。 片刻沉寂,冷长空叹道,“实话告诉你吧周管家,凤起他不是一般人。” “哦?” 周管家有些意外,“怎么个不一般?” 他上下打量着李三思,纳闷起来,“这不挺一般的?” 李三思也愣住了,逼王要开始了? “可曾听闻白鹿门之案?” 冷长空的眼神落在周管家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周管家想了想,说道:“有些印象,据说,是一位死囚配合着刑狱司破的案。” 白鹿门之案之所以能轰动刑狱司和三法司,那是因为案子本身就是他们圈内的事。 但是影响力还未曾扩散到公爵府这圈外势力中来。 所以周管家也只是听说了一二。 至于究竟是谁破的案,他却不得而知了。 “没错!” 冷长空稍显孤傲的四十五度角望天,逼气袭人,“我就是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这案子,就是在我的手上破的。” 这是实话。 也不怕周管家日后去查。 李三思深深看了冷长空一眼,见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脸都没红,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 不由大为敬佩。 周管家猛地拍了一下双手,赞叹道,“原来就是冷大人您破的白鹿门之案!佩服佩服!我就说嘛,秦司长既然能把公爵府的案子这么放心的交给冷大人,一定是看重了您惊人的破案能力。这下周某可就放心了,有冷大人在,罗郡主她,可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冷长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周管家的声音便又响起,“只是,这和这位大人有何关系?” 他指了指李三思。 “他叫李三思,也就是协助刑狱司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位死囚。如今他戴罪立功,不仅被免除了死刑,而且还加入了执笔人衙门。” 冷长空露出了长者的微笑,“现在,他跟在我后面做事......虽然还年轻,但他的探案能力我是很清楚的,可以说不输于我。” 说话间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一副对其大为赏识的领导派头。 真不要脸......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随后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全凭您提携。” 周管家愣住了,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许久之后摇头叹气,“失敬失敬,李大人千万要见谅,方才,是周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哪里的话。” 李三思笑道,“周管家,现在,我可以去见小王爷了吗?” “当然!” 周管家亲自替李三思推开了府外大门,“两位大人里面请。” ...... 与此同时,皇城,听云轩。 楚白狼自公爵府回去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周管家说的那些话。 李三思他,竟然加入了执笔人!而且还参与到洞庭湖之案当中去了! 这登徒子!运气可真好! 楚白狼紧皱着眉头,冷漠的双眸间露出一丝担忧。 平秋候与长公主是皇亲,罗郡主也就是长公主的小侄女,这案子要是又被李三思侥幸给破了,长公主岂不是要承他的恩情? 自白鹿门之案过后,长公主本就对李三思有着一些古怪的想法,如今再经此一案,她会不会彻底着魔? 当初就该拼死杀了他!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杀气滚滚,一路而过,小太监和小丫鬟纷纷避让。 等到来到长公主的寝宫外时,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躁动的情绪缓缓放平,随后推门而入。 卧榻正在逗猫的长公主听到了动静,转眼望来,如水的眸子很快便又收回,问了一句:“怎么样,我那表兄情绪还好吗?” “未曾见到平秋候,听公爵府的周管家说,候爷他怒火攻心,喝了两罐养神的药正在休息,便没去打扰。” 面对长公主时,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贯穿始终的柔情。 声音也尽量保持着平静。 “礼数到了就好。” 长公主稍稍侧过身子,将身上的细纱轻轻拽过,随意的遮住胸前风光,便又问道:“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案子是谁负责的?执笔人的那位大司长出面了没有?” 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情调。 她的双手抚摸着那只由邻国进贡上来的金玉奴,动作很轻,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情。 楚白狼知道这事瞒不下去的,与其日后被长公主知道后怪罪自己,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哪怕是真的很不爽。 片刻沉寂,他压下躁动,沉声说道,“据我所知,秦逍遥并未出面,负责这件案子的,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位银牌,叫做冷长空,还有一位,殿下您也知道的......” “哦?是谁?” 长公主头都没抬,继续逗弄着金玉奴。 楚白狼握刀的手紧了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名字,“李三思。”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 可颤抖的左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注意到,长公主的手从金玉奴的身上挪开了。 她抬起了头,酥胸随之颤动,媚的惊心动魄,眉眼之间泛着迷离的水色。 饶是楚白狼与长公主相处日久,早已见惯了她的风情,此刻还是难免有些躁动。 深吸一口气后,便转过眼去。 不敢与之对视。 金玉奴“喵”了一声踩着轻轻的步伐悄无声息落在软榻一侧,静静的窝在角落。 它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子春心荡漾起来了。 长公主缓缓起身,将细纱裹紧,遮住满身的风光。 她忽然开口,“来人!”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是急促。 有小太监低着头从寝宫外快速走进来,轻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出门。” “奴才这就去办。” 不敢多问,小太监躬身而退。 楚白狼感觉有些不妙,“殿下要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 长公主看了楚白狼一眼,轻轻一笑,“去见见我的小凤起。” ...... 公爵府。 周管家带着李三思和冷长空穿过几条长廊后来到一座阁楼前,止步后说道,“小王爷就在里面,李大人您进去吧。” 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 李三思整理好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将腰间的木牌摆正,问道:“不用通传吗?” “早前便已和小王爷说过了,无需通传,直接进去就好。” 周管家缓声道,“小王爷性子温和,对待下人也很好,李大人您放轻松点,别有压力,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李三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不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紧张。 如果小王爷真的是凶手的话,那自己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杀人强奸犯,还是一个性格极度扭曲的变态狂。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念逐渐集中。 望着眼前这扇通体深黑色,只在两侧边缘印着几点金边的两开大门,他平静思绪,随后推门而入。 周管家替他把门给关上,对着身边驻剑而立,姿态做足的冷长空说道,“冷大人,要不,您到大堂去坐会儿?周某在这里守着就好,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无妨。” 冷长空平静开口,“周管家不必客气,我就在这里等着......虽然对凤起很有信心,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破案,我必须要全程把关。要是他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不通的点,我也好第一时间提点他一二。” 一副尽职尽责的领导模样。 周管家当场竖起了大拇指,满脸倾佩,“冷大人无愧于大魏执笔人的称号,周某佩服!” “过奖。” 冷长空面无表情,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赞。 平静的姿态让周管家对着他又是一阵猛夸。 得亏冷长空脸皮厚,要不然还真绷不住了。 屋内,进门是个大通间,别无他物,只摆了几张待客用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副叫不出名字的字画,简约的不像是个小王爷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个教书先生住的寒酸地儿。 这倒是让李三思很是意外。 看来这小王爷并不是一个喜爱豪奢的主。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再往里还有道门,想来连通着内院的厢房。 小王爷应该就在里面。 观察片刻,李三思将目光收回,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随后大声唤道,“执笔人李三思,前来拜见小王爷!” 话音刚落,屋内沉寂半响,随后脚步声便响起。 “来了!” 李三思振奋心神,抬眼望去,遮住内门的那扇帘幕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故事还是真相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在李三思前世那个年代只能算是个小屁孩。 小小年纪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李三思既惋惜又痛心。 继续观察。 看模样很是俊俏,是个讨女孩喜欢的主,当然,和自己比还是差了一些。 眉眼之间情绪淡然,双眸有神,正如周管家所说,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性子应该也挺好。 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阳光少年。 如果不是自己的推理思路实在找不到任何漏洞了,李三思怎么也不会把他和洞庭湖奸杀案的凶手联系到一块儿。 下意识的打量完毕,李三思迅速收回目光。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礼数做足。 随后叩首再拜,“在下李三思,叩见小王爷!” 谦卑的姿态无可挑剔。 “李大人请起,在我这里不需要拘束。” 小王爷轻笑着扶起李三思,“周管家今早跟我说,是执笔人衙门里的冷大人有事问我,怎么如今却换成李大人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不出半点浮躁。 就像是跟人唠家常一样。 并没有因为李三思只是一个木牌小兵而看轻他。 越是这样李三思越是警惕起来,“此人绝对是个心机boy!得防着点儿!” “冷大哥临时有事,我来帮他顶个班。” 他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刚准备把话挑明,小王爷却又开口了,“李大人坐下说。” 说着指了指李三思身后的椅子。 “小王爷客气了。” 李三思带着几分拘谨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又有下人递来了茶水,送来了点心瓜子水果。 看这架势小王爷是打算跟他好好唠一唠了。 李三思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小王爷的问话,尽是闲扯,半句话都没有扯到案子上,这让他有些着急。 他来找小王爷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审案,只是对方身份特殊所以才不像对待薛晋一般开间密室来伺候他。 眼见话题始终被小王爷牵着走,李三思终于坐不住了。 审案最忌讳的就是被动,哪有被嫌犯牵着鼻子走的? 他必须马上抢回主动权! 借着小王爷嗑瓜子的间隙,李三思站了起来,沉淀思维,直截了当切入主题,“小王爷,该聊聊正事了。” 他神情认真,眼神凝重,双瞳间突然内敛的光色仿佛能看穿小王爷那张虚伪的面容......别装了小子,我来逮捕你了! 片刻沉寂,小王爷看了李三思一眼,随后摆摆手,唤来府里的下人将他身前桌面上的瓜皮果核全部收走。 “李大人请问。” 小王爷淡淡开口,随后靠在了椅背上。 放松的姿态显得颇为镇定。 “我想知道,案发那一夜,小王爷您有没有出过房门?” 李三思拿出了卷宗和长笔,准备记录。 “没有。” 小王爷轻声开口,“我的右腿受了伤,大夫说当天不要轻易活动,所以我整夜都待在房间里......内侍薛晋每隔三个时辰会来给我换一次药。” 和薛晋说的基本一样......李三思长笔定格之时,望向了小王爷的右腿,“可否给在下看看您的腿伤?” “当然可以!” 小王爷很配合,当即俯身撩起长袍,解开束腿的细带后,一道已经结疤的爪痕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虽已愈合,但依稀能看出伤口曾经的狰狞。 李三思凑过去观察了许久,随即皱起眉头,“这样的伤势当夜应该无法活动自如才对,如果他是凶手,又如何能带着罗郡主的尸体奔赴湖心?” 这是个问题!...随即在卷宗中记下:黑熊所伤,入肉三分,无法活动。 小王爷耐心的将长袍整理好,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他看了一眼李三思手中的卷宗,笑道:“李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可我听说寅时之后,薛晋就再也没有见到小王爷您了?”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的眼睛,沉声问道:“直到天亮时,你才和他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 “我睡着了。” 小王爷很快说道:“春狩在园林间奔走了一整天,我早已乏累,换了几次药过后就熬不住,睡过去了......也是天亮后丫鬟们才告诉我那晚寅时薛晋又来找我换药,敲了几次门无人回应之后就走了。” 他的回答简洁而迅速,看得出来是做了准备的。 像是知道李三思会问这些问题。 李三思丝毫不慌,“既然寅时之后就再没有换过药,小王爷您的腿伤又怎么会愈合的这么快?” 小王爷面色不变,“也是今日才慢慢结痂的,此前都无法下地。” “你说谎!” 李三思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周管家说了,昨天你是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回到公爵府来的!你不仅能下地,而且走得很快,走得很稳!” “你失态了,李大人!” 小王爷坐在椅子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沉默许久后叹气道,“姐姐死后,我痛不可当,一心只想亲手把姐姐的尸体带回府中。所以哪怕腿上的伤口崩开,血流不止,我也强忍着疼痛,坚持走回到府里......没想到,却让李大人误会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悲痛,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痛苦的画面。 狡辩!...李三思瞪了小王爷一眼,眼中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拘谨和畏惧,只剩下断案时的决绝。 在他看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奸杀了自己姐姐的畜牲,一个该被西市问斩的问题少年,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 他表面上温和平静,待人极好,可正因如此,才更让李三思感觉恶心,恐惧......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将他那掩盖罪行的虚伪面具给彻底撕掉。 给世间一个真相。 还死者一份安宁。 小王爷,你即将被逮捕! “别再装了,小王爷。” 李三思放下长笔,卷宗亦置于长桌之上。 他压下心中躁动,缓缓开口,“洞庭湖之案的真凶,就是你!” 突然的盖棺定论,让小王爷愣了一瞬。 他没有起身,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李大人,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我当没有听过。” 即便到了现在,小王爷都还保持着最初的礼貌。 李三思很佩服他的养气功夫。 这样的人要么真的是个大好人,要么就是个心理扭曲狂,能将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压下,只等最后一刻的爆发。 李三思自然认为对方属于后者。 对于这样的人,唯有真相,才是对他最好的回击。 李三思冷笑一声,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开始以上帝视角,来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 而这一次,凶手的那张脸,是清晰的! 【那一夜的故事,要从春狩之前说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小王爷你特地提前赶走了自己的所有侍卫。】 【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被自己的侍卫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二是有理由让罗郡主的内侍薛晋过来给你换药,从而制造出罗郡主屋外无人守护的空窗期,这是你能够顺利潜入郡主屋中作案的前提。】 【那么,你又是如何清楚的掌握薛晋的动向,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的?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凶手潜伏在了某个暗影角落中,时刻观察着薛晋。直到确认小王爷你是凶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更巧妙的办法,就是以一个固定的时间将他约束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要求薛晋每隔三个时辰来给你换一次药,这样的话,哪怕你没有时刻盯着他,也很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罗郡主的屋外,还是已经来到了你的屋外,或者,他正在来回奔波的路上。】 【寅时之前,你一直保有着足够多的耐心,既是为了消磨薛晋的警惕,也是为了等待住在罗郡主隔壁的丫鬟们睡着......寅时之后,人声静默,你的计划正式开始了!】 【当薛晋再一次来到你的屋外敲门时,你没有再回应......你当然不会回应!因为此时的你,已经算准薛晋出门的时间,偷偷来到了罗郡主的屋外!这是一次完美的利用了时间差作案的手法!你偷偷的潜入进去,望着床上已经睡着的罗郡主,体内的兽性苏醒了......】 【周管家说你和罗郡主的感情很深,也许每一个人都认为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姐弟情意,可谁又知道,其实你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份畸形的爱......你渴望得到罗郡主,不仅仅是姐弟情意的慰藉,还有,灵魂与肉体交融在一起的宣泄!】 【你侵犯了自己的姐姐,并且杀死了她,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你打算将她扔到洞庭湖的中心,装作她是因贪玩而导致意外坠湖的样子。】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起你的腿伤了......黑熊的利爪不亚于一把两寸长的匕首,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愈合完全的,想要下地走路,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可你却能在受伤的第二天便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走入公爵府,只能说明一点,你的腿伤,并不是春狩时造成的,而是为了这个计划,你早早的准备好了自己的腿伤!】 【所以当夜薛晋给你换药的伤口,是旧疾,而非新伤,只是被你很细心的装扮了下,伪装成春狩时的意外新伤......你依然能够快速奔跑,在深夜风寒的洞庭湖冰面上!】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小王爷的表情是冷漠的,狰狞的,可怖的,像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 而在公爵府的这间屋子里,小王爷的表情却依然是温和的,淡然的,平静的,他望着身前的李三思,鼓了鼓掌,“很精彩的故事......还要继续吗?” 第四十二章 大魏执笔人李三思 李三思无法听到屋子里小王爷的声音。 他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他是凶杀之夜天空之中的那轮冷月,冷冷的注视着小王爷的兽行。 故事,仍在继续。 真相,仍等待被揭开。 【你带着罗郡主的尸体来到了湖心,砸碎冰面后将她丢了下去,很认真,也很细心的将她摆好姿势,装作她是想要爬出冰面的样子......她的身体很快就被冻住,被冰封在这三月份的凄寒之夜。】 【你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沿着来路回去......至于你是如何越过外围的那三十名兵将的,我想也不难解释。】 【昨夜我去洞庭湖边勘察过,发现通往洞庭湖湖心的路不止一条,除了从罗郡主的屋子穿过去外,小王爷你的屋子同样可以过去,而在你的屋子外围,没有一个侍卫......你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出门时,薛晋也刚好从你那边回来,依然是不同的路线,依然算好了完美的时间差。】 【薛晋回去后继续守着一座无人的空屋,而你,背着一具尸体从自己的房间穿越而过,去到洞庭湖中葬送亡灵。】 【听说你第二天便受了风寒,周管家说你是伤心过度所导致,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那是因为你在寅时之后的极寒之夜,在冰面上停留了太长时间,确确实实的受了风寒。】 【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犯下了这场奸杀案,可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因为你是公爵府的小王爷,你是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是温和谦逊,平静淡然的阳光少年......在那场奸杀案中,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也是一位受害者,你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你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你,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没人知道,这只是你隐藏在人性之下,残忍兽性的一场宣泄。】 【你亲手把罗郡主的尸体冰冻在洞庭湖的湖心,又亲手抱着她的尸体回到了公爵府中,我很想知道,在那样的一段过程中,你的心里,究竟是人性在主导,还是兽性在沸腾?】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这场洞庭湖的奸杀案,已经走向了终结。 他缓缓睁开眼,将卷宗铺开,当着小王爷的面,无比郑重的写下了结案陈词: 洞庭湖之案,死者,平秋候之女,罗南晴; 凶手,平秋候之子,罗修贤; 本日结案,先押后审! 李三思猛然抬起头,冷冷的盯着身前依然面不改色的小王爷,“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此时的李三思已经完全陷入追凶探案的状态,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在他眼里,面前站着的不再是公爵府的小王爷,而是将要被逮捕的变态凶手! “你的推理很有趣,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我就是奸杀了自己姐姐的凶手了。” 小王爷平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后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只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故事永远都只能是故事,想要让人相信它是事实,至少,你要拿出相应的证据来。” “最简单的一点,你如何证明,案发的那一晚,寅时过后,我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如果这一点不成立的话,那么你接下来所有的推理,同样也都不成立。最多只能算是线索......线索,可能会指引着你找到真相,但它本身,并不是真相。” 看得出来,公爵府的小王爷具备着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以及一定的探案思维。 李三思甚至怀疑他看过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撰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的时候,真相其实就已经浮出了水面,只是你自己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李三思渐渐放平心绪,他将卷宗和长笔收回,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小王爷,“你将自己的所有侍卫全部赶回了公爵府,却留下了几位丫鬟,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却不知道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因为你忽略了那些丫鬟的重要性。” 此话刚落,小王爷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 但被他隐藏得很好。 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心神渐渐有了紧绷的趋势。 李三思继续说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对下人们很好,尤其是对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更是视如妾妃,所以到哪都带着她们,哪怕留宿洞庭湖的那晚,赶走了所有侍卫,也要将她们留下......当然,这其中有着你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你不知道的是,万事万物,包括人的情感,其实都是相对的。你对丫鬟们好,那些丫鬟,自然也会对你好。” “所以寅时之后,当薛晋去给你换药却敲门无应的时候,丫鬟们醒了......她们以为你睡了,便借机劝走了薛晋,但她们却因此对你放心不下......不仅是因为你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每晚都需要丫鬟暖床的小王爷,今夜却为何选择了独自沉睡?这让她们觉得很反常,也很担心。” “所以,她们推开了门,想要看看小王爷到底怎么了......可屋内黑暗,点灯无人,寅时之后的小王爷,却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小王爷的脸色渐渐苍白。 双手死死按住了椅子的扶手,似乎这样才能抑制自己动荡的心情。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忽然叹了口气,“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在这场案子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丫鬟,其实是我推断思路中最重要的一环......她们,就是人证!” 说到这里,他忽然取下了腰间的那块木牌,右手握紧伸向前方,面相变得无比庄严。 片刻沉寂,他正对着小王爷大声喊道,“大魏执笔人李三思,奉命勘察洞庭湖之案,现怀疑罗修贤与罗南晴之死有关,特以执笔人之名,请罗修贤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挺直身躯,满脸正气,感觉自己此刻的逼格比冷长空还要高。 突然,“砰”一声巨响,屋子的两开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见周管家与冷长空分立大门两边,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想来是听到了自己全部的推断过程。 而在正门处,一位身披蟒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把自己的右脚给收回。 他神情冷漠,眼若寒霜,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身前身后便有了百丈的威风。 不用说,李三思也猜出此人一定就是那位脾气极其火爆的平秋候! “是你要带我儿回执笔人?” 平秋候紧紧盯着李三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 听这语气摆明是要护犊子了。 是不是玩不起?...李三思心中开骂,“又要声誉又要破案凶手又不能是你儿子,食屎啦你!” “我怀疑他就是杀害罗郡主的凶手!” 李三思的神念无惧任何心理施压,哪怕平秋候眼都瞪圆了,他也丝毫不惧。 就算出事,有秦逍遥顶着呢! “所以我必须带他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大声说道,“哪怕他是您平秋候的儿子!” 周管家人都吓傻了,躲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李大人可真是个愣头青,敢这么和候爷说话? 等着买棺材吧他! 冷长空也感觉有些不妙......凤起他,有种是有种,可这性子也太刚了些吧?! 眼前这情况摆明了是要先找机会开溜,日后再带人过来找场子的,他怎么孤身一人就要和平秋候这狠人叫板? 到底还是太年轻! 吐槽完毕,冷长空瞬间握紧了长剑。 剑虽未出鞘,剑意已在剑锋下沸腾,一旦对方发难,他必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剑而杀,带着李三思突破重围。 但他更希望的还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秦逍遥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手底下随随便便一个挂木牌的小东西都敢这么和本侯爷说话了。” 平秋候释放着怒意,瞪了一眼李三思,“你想死,我没理由不成全你。” 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手握执笔人令牌,感觉自带光芒。 神圣的使命让他无所畏惧,刚想回怼,屋外突然响起无数道气势惊人的破空声。 下一刻,府外飞檐楼阁之间,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纷纷现行。 看他们身上的制服,应该都是来自公爵府的本土高手。 同时列阵声忽起,往外一看,好家伙,公爵府的军队都冲上来了。 看这架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至于嘛?...冷长空默默放下了长剑,毫不犹豫的走到李三思身边,强行替他把木牌按下,收回到腰间。 这阵仗是真惹不起了,只怕剑未出鞘就要被人潮给淹没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忍吧! “平秋候息怒,新来的小兵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 冷长空左手提剑,右手拽着李三思往外走去。 一颗剑心始终保持在警戒状态。 可公爵府的军队挡住了外院的大门,看上去似乎没有让路的打算。 想御剑而去,公爵府的高手们又掌握住了制空权。 似乎也并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开。 冷长空脸黑下来了,“候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看不出来吗冷大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走。” 李三思冷笑道,“本想着让我们执笔人体面的把案子给破了,却不想最终查出来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小儿子,这下好了,不仅面子没了,里子也掉光了。声誉无双的平秋候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打算杀人灭口了。” 言语间带着几多嘲讽。 过河拆桥啊这是!...冷长空不说话了,他沉下心来,准备随时拼命。 他的左手死死握住了长剑,感受着其间剑意的流动,稍有心安。 右手则偷偷伸向了怀中,握住了一个圆柱状的东西,更觉得心安。 “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平秋候双手背后,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南晴的死,和修贤无关,是薛晋和那三十名外院兵将失职造成的,明日,他们将全部被问斩。” 他的眼神在脸色苍白的小王爷身上停留了片刻,眉眼间带着极其复杂的韵味。 片刻后,他吩咐道,“周密,带小王爷下去!” 第四十三章 单挑公爵府 周管家应了一声,慌忙从门口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扶起脸色苍白的小王爷便往门外走去。 临行之前,他给了李三思和冷长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叹息着远走。 府门边上,肃杀之意顿时四起。 平秋候冷眼望向李三思和冷长空,“用你们两个的命,换来公爵府的声誉,值了。” 值你吗!...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当场就想问候平秋候的老母。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局势,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突围而出了。 只能拿着执笔人的招牌来对其施压。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平日里秦司长经常与人装逼,说遇事不决就提他名字,绝对好使。 希望不是吹牛逼的。 “今天我们要是死在了这里,只怕候爷您很难跟秦司长交待。”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有多护短,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逍遥算个屁!我用得着跟他交待?” 平秋候冷哼了一声,“今天就算他本人站在这里,本侯爷也要将你们留下。哼!狱神闭关之后,你们刑狱司还有谁能入得了本侯爷的眼?一群酒囊饭袋,真把自己当神探了不成?” 这话骂的可就有点难听了。 冷长空顿觉尴尬......秦逍遥你不好使啊! “你们死后,洞庭湖之案便也到此为止了。” 平秋候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去到黄泉路上,遇到了南晴,就告诉她一声,若是心里有恨,就来找我这个做父亲的......别和她弟弟修贤过不去。” 言语间带着几分怅然情绪。 说完他便忽然往旁边让开了一个身位,给公爵府的打手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军队列阵在前,似重山催城,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无数武道高手制霸空域,强大的气息化作漫天暗云,遮天蔽日般笼罩住了整座公爵府。 这排场不去打仗可惜了。 “躲我后面!” 冷长空忽然开口,剑眸微凝,瞳孔深处闪烁着刺目的剑光。 既然已经身陷必死之局,那便退无可退。 唯有死战! 所幸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冷长空可不像他的脑子那般没用。 每当这个时候,李三思都觉得冷长空格外的酷。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打架这件事情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他也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偶尔歪着脖子去看一眼前方的敌人架势,顿时有一种想写遗书的感觉。 可他发现冷长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眼前局势。 情绪中虽有些紧张,却感觉不到半点的恐慌。 难道他有所依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三思才注意到,冷长空的右手始终放在自己的怀中,再没有拿出来过。 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武器。 猜测关头,天上的暗云忽然动了。 两位身披细甲的青年将士自飞檐间而落,踩着沉沉的步伐朝着冷长空和李三思缓缓走来。 看他们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强烈杀伐之意,显然都是经历过生死煎熬的狠人。 “都是登上五楼的武夫!” 冷长空皱起眉头,“还要两个人一起上?” 言语间颇有些不齿。 “该拔剑了!” 李三思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声。 他担心冷长空大脑短路忘了自己的手还放在怀里。 “我自有分寸,你先顾好自己!” 冷长空说道,“打起来后局势混乱,我剑意尽出,担心会进行无差别攻击,你注意别被我的剑意扫到,以你如今的体魄,一剑一个窟窿。” “啥子!” 李三思满脸惊恐,“合着我该防的那个人是你?” 冷长空没空再理他。 当前而来的两位青年将士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五尺之地。 这五尺距离,便是武夫近战的绝对领域。 他们能将自身体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同境界当中,五尺领域的武夫几乎可以完爆任何其它体系修行者。 剑道冷长空也不例外。 所以他不打算现在出手。 他要往前逼近两尺,将他与两位武夫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三尺......三尺剑道,那便是他的世界。 即便以一敌二,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重要的是,往前两尺之后,他便能跨过这间屋子的门槛,去到屋外,那时,他的右手便有了发挥的余地。 心念刚起,两位青年将士便于五尺之外突然挥拳,两道至强拳意势大力沉,卷动漫天风沙朝着冷长空呼啸而至。 “走的竟然是以拳问道的野路子!” 冷长空冷哼一声,瞬间沉淀思绪。 他左手猛然上抬,剑鞘未动,长剑却已似游龙一般惊起出鞘。 剑意随之而出,落满小屋,却没有当即倾泻,而是随着冷长空的身形往前直去两尺,凝聚至巅峰剑意时,这才化作一片惊鸿落于拳意之间。 犹如铁片击顽石,剑意直接被拳意弹飞,在小屋门前幻作流星飞散,空气中不断传来刺耳的剑气呼啸声。 两道恢弘拳意却也被剑意劈开了一道缺口,冷长空抓住时机,剑意再起,顺着那道缺口又出一剑,两位青年将士刚登上五楼没多久,拳意厚重却并不持久,被冷长空的刁钻剑意几番穿刺,便缓缓凋零,拳下风沙亦被剑气彻底倾散。 冷长空单手出剑,以一敌二,不仅不落下风,反而杀的两位青年将士节节败退,很快就将二人避退到五尺开外。 而此时冷长空却又猛然跨越一大步,直接将自己与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至三尺。 这三尺之地,才是他的剑意真正巅峰之时。 这一刻,他的左手剑缓缓升起,一抹雪白剑光惊诧了漫天暗云,仿佛能将天地戳个窟窿。 他神情肃然,双眸间剑光涌动,五楼巅峰的强大气息席卷气场,将他的可怕剑意缓缓传散开......门前军阵似乎都有了涣散的趋势。 两位青年将士早已惊得面无人色。 二人与剑意正面而对,对剑下的威力感触最深。 这一剑呼啸而至,犹如天幕倒垂,根本难以抵挡。 没想到这位看着只知道装逼的执笔人银牌竟然有着如此强的剑道修为! 瞬息间,冷长空剑意已落,带着炸裂全场的剑啸声,狠狠的劈在了两位青年将士的强横体魄上。 摧枯拉朽一般粉碎了二人的护体结界,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便又是一剑起,杀的二人狂吐鲜血,狼狈而退。 剑出即杀敌! 冷长空招剑而回,悬于身前半空。 左手自剑锋间轻抚而过,惊起一汪秋水。 他侧身望向军阵,随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平秋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候爷,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好剑!” 李三思看得心旷神怡,大呼过瘾! 也只有当冷长空拔剑之时,李三思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靠谱的感觉。 平秋候气得满脸通红,他猛然一阵爆喝:“一起上!” 这就急了?...冷长空嗤笑一声,随后神情再次凝重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一对二,他几乎能保持不败。 甚至尤有余力谈笑风生。 可一对整座公爵府的高手,那就等死吧。 别挣扎了。 好在他如今已经跨过了门槛,看着头顶那片被公爵府高手气息遮蔽的天空,他轻轻一笑,随后,他终于掏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李三思的眼睛很尖,他一眼便看出冷长空的手中抓着一个金色的笔筒,笔筒最上头留着一根长长的引线,筒身上面刻着执笔人的logo。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 李三思沉思半晌,还没回忆起来在哪见过它,冷长空却已经弹出一道剑气射向了引线......一缕火光瞬间爆起,金色笔筒在引线燃烧带来的冲击力下飘入半空,刹那间便又突然炸裂开来,散落满地残灰。 可笔筒中的那道绚丽烟火却已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升入高空,一路穿行,在冷长空剑光指引下,破开了漫天暗云,去向苍穹之边。 随后,轰然炸开!一声巨响,惊动了半座皇城。 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云霄之上,一支横跨百丈的金色长笔当空显形,绽放出了无比绚丽的光色。 李三思呆愣一瞬,随后哈哈大笑,“是执笔人的求救信号!冷大哥,你终于学会摇人了!” “最多半盏茶功夫,执笔人的兄弟就会赶来。” 冷长空终于可以用右手握剑,他将长剑轻轻提起,横于身前,洒落一片雪白剑光,亮瞎所有人的眼。 “凤起,来我身边!” 冷长空一剑向前,潇洒随意,“就让我以手中一剑,替你挡下整座公爵府半盏茶时间。” 李三思满脸振奋,欢呼着朝冷长空大步奔去。 可就在这时,公爵府的那群高手终于癫狂了,近乎有一半的人,都在朝着李三思这边扑杀过来。 剩下的那一半加上门前的军队则冲向了逼王冷长空。 二人转瞬间便被人潮分隔,已经再无法看到彼此。 冷长空装完逼就要挨打,一人面对公爵府半数高手自顾不暇。 剑光在人群中起起伏伏,根本无法突围出来......凤起!你自己保重啊! 平秋候的声音在半空中突然炸响,“先给我杀了那个小木牌!” 第四十四章 长公主来啦 公爵府前杀气大作。 “平秋候你个老不死的不讲武德!” 李三思破口大骂,心在此时沉入谷底。 他跑不动了,身体被无数强大气机彻底锁死,再无法挪动分毫。 身前无数刀兵已然斩下,杀意在此间聚集,看那些人癫狂的气势,自己怕是会在瞬间被秒成渣。 “完了!” 李三思抬眼望向冷长空那边,剑光微弱,逼王自顾不暇,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惊惧关头,一杆血色长枪当空而落,先发而至。 持枪者是个神情傲然的追风少年,这小子满眼杀气,无比兴奋,看来是打算杀了李三思来立功了。 落枪之时无比迫切。 速度也快到了极致。 几乎眨眼间枪口便越过了公爵府的所有高手,一马当先,落入李三思身前寸许之地。 “他是我的了!” 持枪少年冷笑一声,血色长枪化作一条巨蟒撕咬过去。 疲于应战的冷长空在人群缝隙间看到了等死的李三思,不由急得满脸通红。 怒气亦在瞬间涌上心头。 盛怒之下,他直接暴走! 事实证明,人在暴走的情况下,体内的肾上腺素会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飙升,自身的破坏力要比正常状态下至少提高三成。 “都给我起开!” 冷长空大喝一声,体内真力尽数涌入长剑,本在众人围攻下逐渐晦暗的剑光突然暴涨,似烈阳当空,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一旁督战的平秋候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此刻冷长空的剑意已经有了六楼剑道的气息。 绝境关头,他竟然有了破镜的征兆! 他猛然起身,大声吼道,“石牙!马上给我杀了他!” 石牙是持枪少年的名字。 他听到了平秋候的声音,感觉受到了鼓励,枪下巨蟒呼啸而起,已经将李三思完全笼罩住。 冷长空人随剑起,盛怒状态下爆发出的剑道气魄将身前数十人尽数逼退。 剑意向前,不曾有片刻停歇。 直接朝着石牙斩去! 可来不及了! 血色长枪已经刺入了李三思的胸膛,一股可怕的冷厉气息顺着枪头窜入了他的体内,疯狂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三思面色瞬间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死神打了个照面。 他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长枪,想要阻止枪头往内脏深入。 可重伤之下,他近乎乏力,疼痛感亦在此刻席卷全身,让他产生了可怕的痉挛,他绝望了,最终只能颤动着往后退去,长枪却紧随其后,枪头始终停留在他的胸膛之间。 现在的李三思,几乎已经是必死之局。 冷长空的可怕剑意一路横行,连续斩翻十几位公爵府的武道高手后,终于是在石牙身前丈许之地耗尽了所有力道,弥散于半空之中。 “来不及了!” 冷长空绝望的悲声大喊:“凤起!” 长剑再度惊起,却被愈发汹涌的军队人潮再度淹没。 死在冷长空剑下的人已经有很多。 但他根本杀不完。 只要平秋候没有发话,这场战斗就不会这么快结束。 再强的剑道高手,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最终也只会疲乏,立竭,然后身死道消。 这将是冷长空的结局。 公爵府前,冷漠的平秋候双手背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为了执笔人的一个木组新兵如此大费周章,他觉得有些丢脸。 但好在结局将是令人满意的。 杀了他们,毁尸灭迹,想来秦逍遥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两个家伙来跟自己作对。 洞庭湖的秘密,将会永远被埋葬。 公爵府以及自己的声誉,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长空下,石牙冷笑着握紧长枪,不再有任何保留,枪势之间滚动着雷霆,下一刻就要将李三思彻底贯穿。 生死之际,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 一把刀忽然从府外而来。 刀光灿烈如骄阳,将公爵府无数高手汇聚而成的顶空暗云尽数驱散。 刀意亦在下一刻升起,落入人群,不曾有片刻犹豫,便直冲一脸懵逼的石牙而去。 “这是谁的刀?” 石牙心有惊惧。 他感觉到了刀意之间所蕴含的六楼气息。 难道是执笔人的救兵来了? 可不曾听说执笔人衙门有谁是练刀的啊!而且还是登上六楼的一把刀!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现在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杀人,二是自保。 瞬息间,刀意已至,伴随着一抹雪亮刀光落在了石牙头顶。 “吗的!” 石牙冷哼一声,终于不再犹豫,血色长枪猛然自李三思胸口收回,顺便给了他一脚,将其踹出老远。 “尼玛!” 李三思痛的差点晕死过去,倒地之后再无法起身,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强撑着没有闭眼,似乎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下了自己。 长枪如龙,携带无边气势迎上了那把刀。 他竟然打算硬碰硬!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把刀的锋利。 刀意瞬间落下,似天幕倒垂,带着可怕的刀鸣声,以及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意,直接将长枪催折......根本不给石牙反应的时间,余下刀意便化作游龙,狠狠的斩在露出惊恐神色的石牙身上,将其斩退数丈,连续撞塌两座高墙后倒在了尘土之间,生死不知。 场间氛围瞬变,因为这一把刀的出现而沉寂下来。 公爵府无数高手全部停手。 冷长空抽身而退,提剑剧烈喘息。 平秋候瞬间冷下脸,双眸之间兴起无边杀气。 他们同时转眼,望向公爵府的大门口。 那里,尘土飞扬,散落的刀光之下,一位身披细甲的冷漠少年正提刀走来。 刀已出鞘,其下锋芒毕露。 隐约能看到刀口之间沾惹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缓缓迈步,脚步很沉,身上的气息一直处于往上攀登的状态,直到登上六楼方才停止。 “楚白狼?” 冷长空认出了提刀少年,“怎么会是他?不是说此人恨透了凤起?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平秋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盯着楚白狼,压抑着怒气问道:“楚白狼,你在犯什么病?敢在公爵府放肆?不要命了吗?” 周管家对楚白狼毕恭毕敬,不代表平秋侯就会惯着他。 眼见这位成天只知道摆脸色的楚白狼坏了自己好事,顿时大怒,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只怕当场就要让人宰了他。 可楚白狼并没有理会平秋候。 对于四周虎视眈眈的众人同样选择了无视。 他停步止身后,便将古刀横开,刀意随之传散,公爵府的所有高手顿时全部被逼退到两丈开外。 平秋候被楚白狼彻底激怒,他刚准备发火,可突然,他的神情僵住了,眼神定格在门边......穿着一件繁美长裙,眉眼如画,看得出是有经过用心打扮的长公主在几个小太监小丫鬟的陪同下,突然出现在了公爵府中。 她这一来,府内的杀伐之意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空气变得香甜软糯,处处都是诱人的女子气息。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她怎么会来这里? 冷长空皱起眉头,“长公主和平秋候是表亲,她来这里,自然也是为了洞庭湖之案,吗的!他们都是自己人......秦逍遥你踏马怎么还不来?” 抽空看了一眼李三思,还能喘气,应该没死。 眼神却逐渐缓散,看来离死也不远了。 冷长空急得不行,刚准备强行出剑,打破僵局。 平秋候却突然挥了挥手,让公爵府的高手和军队暂时退下,随后走到了长公主身边,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意,“若柔,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迎你。” 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图。 长公主说道,“白狼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平秋候愣了一瞬。 “本来听说南晴的案子被执笔人接手了,便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督促几句,让他们好好查。” 长公主一改往日媚态,眸间的水色不知何时已化作寒芒,看了平秋候一眼,让他浑身发毛,感觉有些不妙。 片刻沉寂,长公主望向四周的公爵府高手,环绕一圈,没有说话。 眼神最终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却不想一进来就看到候爷的人在大发神威,竟然对一个执笔人衙门的木牌新兵下死手,无法理解。所以,能不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长公主目光清寒,再次望向平秋候,眼神中带着质问的情绪。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若柔,你怎么了?” 平秋候觉得今天的长公主有些不对劲。 他们是表亲,往日里都是以表兄妹相称的,今日怎么如此生分? 而且语气还这么冷漠。 “叫我长公主.” 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 “是,长公主!” 平秋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安,“执笔人的这个小木牌无能且无礼,一无是处,对南晴的案子毫无帮助,所以......” “你放屁!” 一声剑啸传来,打断平秋候的屁话。 长公主抬眼望去,只见逼王冷长空驻剑而立,剑眸中带着怒意和批判的气息,他大声喊道:“案子我们已经破了!凶手就是小王爷罗修贤!平秋候担心公爵府声誉受损,并且想要保住小王爷,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平秋候猛然转过头,眼中杀气通天! 长公主皱起眉,深深凝望了一眼平秋候,便将眼神挪开。 平秋候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尽是失望。 “白狼,回去调人过来,协助执笔人办案。” 长公主吩咐道。 “诺!” 楚白狼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就走。 因为他看到,长公主往李三思那边走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吾辈楷模李三思 不仅是楚白狼,在场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长公主的动向。 她要去哪? 公爵府前一片沉寂,只有长公主那轻柔缓慢的脚步声在此间传荡。 如今的平秋候心中惊怒交加,他完全没想到,和自己私交甚好的长公主若柔,自己的亲表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更没想到,她竟然会站在执笔人那边。 为什么? 凭什么? 看她走动的方向,好像还是奔着那个叫做李三思的混账去的......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死活有这么重要? 平秋候满心焦躁,想不通个中缘由,便开始思考起该如何善后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心态直接炸裂......自己的儿子奸杀了自己的女儿,这尼玛叫什么事儿?! 自己一心守护的公爵府声誉,怕是从此要毁于一旦了。 非但如此,还要赔上一对儿女。 平秋候绝望的低下头,“人间不值得。” 冷长空却渐渐放松下来。 听长公主的意思,她是帮理不帮亲的。 而且还打算调皇城里的禁军来协助执笔人办案,这格局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愧是大魏宅男女神,果然三观极正! 冷长空越看越喜欢。 “只是她为何要去凤起那边?” 冷长空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真的看上凤起了吧?”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楚白狼除外。 呼吸之间,长公主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她静望片刻,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很有意思。 他的五官单独拎出来很是一般,可要是拼凑在一起的话,却又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都快昏死过去了,却还是固执着露出一丝缝隙,清亮的很,仿佛瞳孔中藏着一道直抵人心的光。 断案时,你就是靠着这双眼睛来洞察一切的吗?...长公主盯着李三思的眼睛,忽然呢喃了一句,“你能看到本宫吗?本宫好不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便是离她最近的小太监都没有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近乎昏死状态的李三思自然更听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气味随风飘来,香香的,糯糯的......比苏姬身上的味道还要好闻。 隐约还能瞧见胸前的鼓胀......嗯,有些夸张。 这女人是谁? 他想起身,可胸口的伤势将他封印在了原地,剧烈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疼!” 这一次,他终于撑不住了。 脖子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身前的那个人俯身下来了,她抱住了自己,动作十分轻柔。 她把自己的脑袋倚放在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拥挤,也很柔软。 跟棉花糖一样。 公爵府前,死一般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那一幅画面,感觉,世界观崩塌了。 大魏宅男女神,无数人心中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长公主若柔,竟然,俯身抱住了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新兵?! 而且,姿势还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暧昧,那么的,无惧世俗眼光! 跟在长公主身边过来的那几位小太监和小丫鬟全部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公爵府的无数高手则瞪大了眼睛,他们盯着那个躺在长公主怀里的大魏执笔人李三思,扪心自问下,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惹错人了? 被楚白狼一刀斩退,受了重伤,如今好不容易从尘土废墟间爬起来的长枪石牙,现身第一眼便看到了公主抱的场景。 他呆滞片刻,随后掉头就走,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原来他是长公主的人!罢了!从此浪迹天涯去吧! 登上第九楼之前,大魏不能回! 平秋候无语凝望。 他知道自己这位公主表妹向来善猎奇,喜面首,生性豪放。 可谁能想到,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木组新兵,不过是破了宗案子,就值得她,这般无私,这般,有容乃大? 甚至不惜与自己翻脸! 无法理解。 冷冷伫立在原地的楚白狼呼吸急促起来。 体内刀意和杀意并起,在他的识海之间疯狂撞击,猛烈沸腾。 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 妒火在燃烧,在炙烤着他残留的理智。 他那握刀的右手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看的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最终,他忍住了,然后走了。 提着长刀,往皇城中而去。 哪怕心中再恨再怒,他也没有忘记长公主交待自己去调兵的命令。 楚白狼的身形消失在公爵府的那一刻,高墙之外,突然有一束饱含杀气与怒意的惨白刀光,自地面而起,似长虹贯日般,落入漫天云色之间,仿佛,要将这片苍穹给完全贯穿。 提刀少年的无能狂怒。 冷长空收起了长剑。 看着昏迷中的李三思,逼王沉默了。 为什么大家同为执笔人,倒在长公主怀里的却不是我? 前有秦淮河苏姬,后有女神长公主,凤起啊凤起,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今日一战,李三思虽败犹荣。 沉寂关头,一声长啸自云间而来。 伴随着急剧的破空声。 冷长空抬眼望去,扯了扯嘴角,叹息了一声,“速度真慢!” 执笔人大队,姗姗来迟! 飞檐之间,无数道身影纷纷而落,似黑云压城一般,掩盖了整座公爵府。 气势上几乎碾压了公爵府的无数高手。 为首者正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在他身侧,苏羡手握长笔,面带微笑,目光横扫全场,一副大局在握的沉稳姿态。 可当他的眼神落向长公主和李三思那边时,他却瞬间眯起了眼,神情逐渐凝重。 感觉到了来自情敌的威胁。 平秋候冷眼望去,不由怒哼一声,“秦逍遥!想给我个下马威吗?” “不敢!”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只是依规矩办事。” “规矩?什么规矩?” 平秋候大怒,“在我公爵府的地盘上,你们休得放肆!统统给我滚下来!” 看得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秦逍遥不再理会平秋候,忽然吩咐道,“找到罗修贤,带回执笔人衙门。若有反抗阻拦者,杀!” 声音沉稳无比,带来几度惊寒。 苏羡应了声,当前而去。 笔墨流散间,又有数十道身影紧随其后。 平秋候猛然挺直身子,双目圆瞪,指着秦逍遥怒吼:“你敢抓我贤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秦逍遥双手背后,叹息了声,“候爷,到此为止吧,就当是给公爵府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平秋候心中所有的防御堡垒。 他呆愣在原地,神色怅然。 眉眼之间多出了几分枯死之意。 他最终颓然的低下头,高大身躯有倾倒的趋势,被身后的一位公爵府兵士扶住。 秦逍遥不再理会他,转眼望向四周,“执笔人办案,闲杂人员统统退下,违者,立斩不赦!” 声音不大,语气中却满是威严。 公爵府诸多高手当年大都是混江湖的社会人,多多少少听说过执笔人小狱神秦逍遥的名头,知道他是个狠人。 能躲就别惹。 加上平秋候如今自身难保,且心灰意冷,群龙无首之下,众人纷纷而退。 院中的军队也被逐一遣散。 平秋候最终被闻讯赶来的周管家接走,扶进后院。 跌跌撞撞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平秋候问了声,“贤儿呢?” 周管家叹道:“被执笔人抓走了。” “还会回来吗?” 平秋候望着周管家,眼神渐渐浑浊。 “抓人的那位银牌说,杀人偿命。小王爷他,怕是回不来了。” 周管家不敢去敢自家候爷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劝道,“候爷,就这样吧......罗郡主她,可以瞑目了。” 听到“罗郡主”三个字,平秋候身躯骤然僵住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管家,“你也觉得贤儿该死?” 言语间带着几分戾气。 周管家摇摇头,“不敢评论小王爷......可我也想问王爷一句,难道罗郡主她,就该死吗?”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无人再说话。 周管家低下头,他感受到了自家候爷身上愈发苍老的气息,忽觉有些伤感。 今时与彼日,恍若隔世。 突然,平秋候推开了周管家,独自往府内某个地方走去。 骄阳之下传来他的声音:“别跟过来,我去看看南晴。” 有风起,吹来几度悲凉。 周管家知道,这座公爵府,要没落了。 人声静默之时,秦逍遥自飞檐而下,独身走到长公主身边。 他放下双手,低下头,没有去看她,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随后恭声说道,“长公主,凤起他,是你救还是我救?” 长公主抚摸着李三思瘦弱的脸庞,说道:“他是你们的人,自然是你来救。” 说完她便将其轻轻放回到地上,起身之时,她看到自己雪白玉臂之间留下了挤压后的红印......没来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半露的酥胸,果然,也有。 她笑了,转身就走。 临行前留下了一句话:“秦司长,凤起重伤不宜多动,你亲自抱他回去吧。” 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遵命!” 秦逍遥稳如老狗,目送长公主离开。 冷长空提着长剑走了过来,一会儿看看秦逍遥,一会儿看看李三思,终于忍不住叹道:“凤起他,真是吾辈楷模啊!” 第四十六章 相亲相爱执笔人 李三思被秦逍遥抱回执笔人新兵营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三刻。 当时隔壁小院大概有三十几位执笔人的木牌新兵在安静埋伏。 他们都是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邻居找来的同僚打手。 目的自然是为了报禁闭堂思过之仇。 冷长空他们是惹不起的,但整一整这李三思,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李三思背后并无任何靠山,唯一的朋友便是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陈小德。 据说陈小德是个二世祖,品行败坏,终日只知道去秦淮河吃花酒,李三思能和他做朋友,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人,该揍就得揍! 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日后在执笔人衙门也抬不起头来。 更重要的是,被关禁闭一事已经被自家组长邱蓝知晓,邱老大虽然没有明说报仇的事,但话里话外都有表示不能丢他脸的意思。 这便是底气! 到时候冷长空再来找麻烦,让邱老大去对付他。 三十几位小木牌从酉时开始等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发现隔壁终于有了动静。 路天材振奋起来,抬眼望向隔壁小院,发现灯火亮了起来。 确定李三思已经回来。 “吗的终于回来了!兄弟们准备好,一会儿把腰间的木牌全部收起来,他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是执笔人同僚,日后想复仇也没办法。” 路天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这小子太嚣张了,不给他点教训日后能骑在大家伙头上拉屎。大家可千万别留手,照残废了打,出了事邱老大担着。” 看得出来他的怨气很深。 其中一位新兵站了出来,提出质疑,“你俩不去吗?” 这可不地道啊。 “李三思认识我们,不好直接出面......我的计划是,你们先过去打,场面乱起来的时候我二人再上。” 贾不阳冷笑道:“我要让他明早爬不起床,到时候看看迟到的是谁。” 他还惦记着早上冷长空责怪他迟到的事。 其余新兵仍有顾虑,刚刚加入执笔人就违背了同僚之间要相亲相爱的重要原则。 这样不好吧? 而且这俩挑事的还不上。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吧!兄弟们!” 路天材和贾不阳已经打开了院子大门,怂恿道:“邱老大可说了,跟他后面做事,第一个要练的就是胆子,再就是拳头,现在机会就在这,还不大力的把握住它?” 邱老大是枚强心剂,一针下去,胆气横生。 三十位新兵终于起身,各自收好木牌,拎着拳头就往隔壁小院冲了过去。 路天材和贾不阳耐心等待着隔壁的战斗打响。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就装作听到动静后去救人的样子,拉偏架的时候顺便再给李三思几脚。 看他以后还狂不狂! 振奋中焦急等待。 可直到亥时四刻,隔壁却依然毫无动静。 不要说打架的声音,便是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三十人猛烈冲击,小院都要抖一抖吧? 咋回事? 路天材伸长脖子看了眼隔壁小院,安安静静的一片死寂,跟鬼屋一样。 只有灯火在夜风中静静飘摇。 “他们该不会都跑了吧?” 路天材很是疑惑,“还是说把那小子给秒杀了?” “你别吓我!” 贾不阳说道:“断胳膊断腿还不打紧,这要是死了人,邱老大也担不起的。” 语气中有些担忧。 “你去看看!” 路天材推了贾不阳一把。 “这个时候就别躲了,一起去吧。” 贾不阳抖抖精神,顺势拽住了路天材的胳膊,推门走了出去。 黑夜深沉,冷月无光。 屋外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二人沉沉的脚步声。 抬眼望向隔壁小院,门是开的,有灯光从里面散落出来,幽幽暗暗,瘆人的很。 二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到门口,藏在暗影中往院内望去,只一眼,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小院中,三十位木牌新兵一个不少,全都整整齐齐靠墙站着,低头沉眸,乖的不像话。 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他们身前,冷长空长剑驻地,挺直着身子,像个教官一样审视着他们。 剑眸之间神光璀璨,带着无与伦比的锋利气息。 无人敢与之对视一眼。 逼王训话,气场强的离谱。 就连站在门口的贾不阳和路天材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剑气逼面而来。 戳的他们眼疼。 “冷长空竟然在这里!” 二人惊呼一声,心沉了下去......难怪一点声音都没有,敢情进门就被一锅端了! 等等!旁边还有人! 是李三思! 他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怎么被人给抱着? 贾不阳和路天材心脏狂跳,目光逐渐转移,落在抱着李三思的那位中年男子身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面容沉稳坚毅,双眸深邃似海,身上的气息强的不像话。 尤其是他的侧脸,更是帅的离谱。 虽然眼角有了些许皱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男人味。 贾不阳盯着那位中年型男看了许久,突然转过头望向路天材,“你发现没有,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我们的秦司长?” 言语间带着一丝惊慌。 他入职不久,还没有正式拜见过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只在刑狱司流传的那本《探案密要》上看过他的画像。 心中一对比,发现气质上好像! “侧脸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应该不是他吧?” 路天材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自我安慰,“秦司长何等人物,怎么会来到新兵营?又怎么会把李三思抱在怀中?这个臭小子他也配?”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在犯嘀咕,“该不会真的是秦司长吧?这李三思有这么大能耐,竟能和秦司长走这么近?该不会是他私生子吧?” 心声刚落,他忽然感觉有两束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清冷袭人,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头,感觉脖子有些僵硬。 眼神再次落向小院时,发现中年男子和冷长空不知何时转过了头,两对眸子似猛虎狩猎一般看了过来,穿过院内的灯火和院外的黑暗,冷冷落在了自己身上。 路天材傻眼了。 他极其缓慢的转过头,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与面色苍白的贾不阳对望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悄悄抬起步子,开始往后退去。 “去哪呢?” 黑暗中剑光微亮,随后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二人一个激灵。 猛然转身回望,同时做好了挠人的准备,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冷长空。 “完了!” 二人瞬间低头,慌忙解释道:“我们听到隔壁有动静,便想着过来看一看,却不想竟是冷大人在此。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他们便准备绕步离开。 冷长空提剑将二人拦下,“院里的那三十位新兵已经交待了,说是你让他们过来的。怎么?不服,想找凤起麻烦?” “绝对不敢!” 二人立马摇头,义正言辞道:“冷大人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让同僚们都过来认识下李三思,毕竟大家都是新人,同住新兵营,以后也好相互照料下,别无他想。” “哦?” 冷长空笑道,“看来禁闭堂的滋味还不错,竟能让你二人心胸变得如此广阔。” “是是是!” 二人连忙点头,满嘴屁话,“还要多谢冷大人的督促和教训,给了我们关禁闭的机会。” 这鬼话毫无底线。 骨气呢?...冷长空颇有些不齿。 “不急着谢,等两天后出来再谢也不迟。” 冷长空扫了一眼二人,“明日一早,带着三十人一起去禁闭堂再住两天吧。别问我为什么,问就是赏你们的。” 他神情不变,言语间却带着数不尽的嘲讽意味。 二人愣了一瞬,心态直接炸裂……又要关禁闭!还要连累三十位同僚一起关! 这以后在衙门里还怎么混? 他们向冷长空投去祈求的目光,换来的却是一声长叹,“在我这只是关禁闭,可若是司长大人亲自出面了,怕是,就要把你们赶出执笔人衙门了......要怪,就怪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 二人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道:“敢问李三思和司长大人什么关系?” “你仔细看看他们这姿势,觉得会是什么关系?” 冷长空话说半截,点到为止。 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二人再次望向小院。 灯火下,秦逍遥侧身对着院门,怀里紧紧抱着闭眼的李三思。 他双臂有力,神色坚定,偶尔低头看上一眼,满眼都是温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路天材打了个寒颤,“难道,司长大人有那方面的癖好?” 冷长空伸出一根手指头到嘴角,“嘘!看破不说破......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明白!” 贾不阳收回目光,叹道,“难怪,冷大人您会对李三思这般照顾,原来,是看在秦司长的面子上。” 冷长空叹道,“非我所愿,莫要记恨。” 言语间颇有几分无奈。 “不敢!” 二人拱手说道:“多谢冷大人!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禁闭堂反思。” 这一次,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邱蓝那边,记得替我解释几句。” 冷长空望着眼前二人,提醒道,“同僚之间,当相亲相爱,切不可为了些许恩怨,而坏了执笔人的规矩。” 他拍了拍二人肩膀,一展逼王风采。 语重心长的姿态让路天材和贾不阳一阵惭愧。 “受教了。” 二人感叹一声,见冷长空没有什么嘱咐的了,便告罪一声,退回到自家小院。 冷长空回去之后,赶走了三十位执笔人新兵。 他们都是炮灰,稍作训诫即可。 今夜,就权当是一场闹剧了。 秦逍遥静静的伫立在原地,扫了一眼冷长空,淡淡开口,“有没有嘱咐清楚,我抱着李三思回来这件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更不要让大家误会。” “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冷长空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秦逍遥盯着冷长空,总感觉他的笑有些奇怪。 来不及多想,怀里的李三思忽然扭动着身子说了一句话:“好软的棉花糖!” 第四十七章 案子的真相 “他醒了吗?” 秦逍遥和冷长空轻吟一声,眼神同时落下,望向李三思。 他依然闭着眼,双眉平铺在额角,像是两座平缓的山脉。 “在说梦话。” 冷长空将长剑放下,双手驻于剑柄上,放松姿态后疑惑道:“棉花糖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 秦逍遥声音刚刚响起,瞬间又戛然而止。 身躯在刹那间绷直。 深邃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迷茫情绪。 “他在做什么?” 冷长空察觉到了李三思的小动作......睡梦中的他,正在拿自己的左侧脸颊,使劲儿的往秦逍遥的胸口上蹭。 动作轻柔且缓慢,并且很有节奏。 摩擦摩擦,安静的小院中不断传来暧昧的声响。 秦逍遥深深凝望了一眼李三思,表示无法理解。 黑色长袍外传来的脸颊温度,让他有种想要一掌拍死李三思的冲动。 这该死的羞耻感。 “棉花糖怎么变硬了?” 怀里的李三思又说起了梦话。 这一次,他的手忽然抬了抬,嘴巴也嘟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与脸颊共舞。 秦逍遥的眼神落在冷长空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把剑给我。” 听得出来,他的吐字是咬着牙的。 情绪应该足够饱满。 “司长大人,先别冲动。” 冷长空下意识收回长剑,“长公主那边没法交待。” 他望着李三思,眼神中带着敬佩......躺在大司长的怀里都能发骚,你小子不愧是吾辈楷模! 他已经大概猜出软软的棉花糖是何物了。 望向秦逍遥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同情。 “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 秦逍遥压低声音说道。 冷长空当即拨开李三思不安分的左手,直接掀开黑色武士服,露出他胸口的枪伤。 伤口很深,几乎快要贯穿心脏。 若不是当时楚白狼及时赶到,只怕李三思已经殉职了。 流出的鲜血沾满了整片胸腔区域,现已凝结成块,看上去有些恶心。 但好在血已止住,冷长空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香味,猜测应该是长公主抱着他的时候给他外敷了某种皇城秘药,所以伤口才没有恶化。 并且有了愈合的趋势。 不由一阵羡慕。 秦逍遥一路上也在不断以真力替他疗伤,将石牙留在李三思体内的残留枪意尽数逼出。 如今李三思已无大碍,晕死变成了昏睡。 呼吸变得愈发平稳有力。 想来是梦里的场景太醉人,一时间还不愿醒来。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夜色已深,他又睡得这么香,不如,再多抱一会儿?” 冷长空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逍遥收回落在李三思胸口的目光,冷眼望向冷长空,没有说话。 飘散的杀气让冷长空闭上了嘴。 又熬过了半盏茶,秦逍遥的尊严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忍了! 他缓缓放下李三思,单指蓄力,以极快的速度点在他的眉心,“还不醒来?” 这一击力道极大,多少有点报复的嫌疑。 李三思打了个冷颤,瞬间停止了作妖,猛一下睁开了眼。 “秦司长!” 他大惊:“怎么会是你?” 梦中不是六神装的蔡文姬吗? 开了大招正在狂奶残血的自己。 同时感觉胸口一阵清凉,低头一看,黑色武士服被掀起了一角,夜风自渐渐愈合的伤口间拂过,微痛而又带着刺激感。 他瞬间往后连退两步,神情呆滞:“你对我做了什么?” 语气中带着惊慌。 秦逍遥双手背后,懒得理他,努力压下心头怒火。 他面无表情望向黑夜苍穹,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笑道,“秦司长不过是奉长公主之命,将你送回来罢了,先前也只是在为你疗伤,且莫惊慌!” 说着把他的衣服整理好,顺便拍拍他的胸膛......结实了不少,看来体魄训练初见成效了。 “长公主?” 李三思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隐约能回忆起昏死前的那一抹柔软......该死!还以为是蔡文姬,没想到是长公主! “没错,这次要是没有长公主出面,你可早就死在公爵府中了。” 冷长空感叹一声,随即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好在有惊无险,你的伤势再静养几天便可无恙。另外你这次破了洞庭湖之案,可以说是大功一件,等明日点卯之后,衙门里会对你进行封赏,你这块小木牌大概率可以提前更换成铜牌了。” 说完冷长空便看了一眼秦逍遥,这话其实也是对他说的。 毕竟执笔人大司长,对于人事调动,升职加薪什么的是有一言决断权的。 所以必须先要得到他的允诺。 提到洞庭湖之案,秦逍遥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他的眼神自苍穹间落下,望向李三思,“我看了你所写的卷宗,逻辑清楚,思维很独特,从凶手的角度去复盘整件案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整体上来说,案子办的很不错,基本上与事实没有偏差,但还是有一点你疏忽了。” “哦?” 李三思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梳理了下整件案子。 杀人动机,作案手法,包括如何利用时间差进入郡主的屋子,腿上的伤口作何解释......来回仔细推演,并没有找到思维相悖点。 他对自己的推理思路很有信心,被秦逍遥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服。 于是说道,“请司长大人赐教。” 说是赐教,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漫不经心。 秦逍遥平静开口,直接切入主题,“这件案子,小王爷确实是元凶,但是这样一个完整的犯案过程,仅凭他一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这句话等于是对案子的整体定性做了一个肯定......这确实是一场谋杀案,并且凶手也的确是小王爷罗修贤。 至于犯案过程和谁是帮凶的问题,这属于推理的细节,有些许遗漏也很正常。 在结案陈词不变的情况下,李三思允许自己的推理过程出现一些偏差,但必须在可控的范围内。 所以他很好奇究竟还有谁参与了这件案子。 “按照我的推理,小王爷完全可以独立作案,并且不被任何人发现。” 李三思看着秦逍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在卷宗中的意思是,小王爷奸杀完罗郡主后,并没有与守在外围的三十位兵将有过任何接触,就将郡主的尸体带到了洞庭湖中。” 秦逍遥说道。 “没错。” 李三思沉淀情绪,回忆细节:“我去案发现场看过,只要小王爷从自己的屋子绕过去,就可以完美避开外围兵将的耳目,无声无息将罗郡主的尸体葬入洞庭湖。” “可你不知道的是,外围兵将最大的作用,其实并不是固执的留在原地守护郡主的那间屋子,而是,巡视。” 秦逍遥盯着李三思,声音逐渐低沉,“巡视两岸园林,巡视人烟罕至的暗影角落,当然,也会巡视整座洞庭湖......所以不管小王爷是从哪里走的,只要他最终出现在洞庭湖中,就一定会被巡视的兵将们看到,只是,他们视而不见罢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神情终于变了。 在一场凶杀案中,只有一种情况会让旁观者对于凶手的暴行选择无动于衷,那就是,旁观者是帮凶! 也就是说,罗郡主死亡时,没有一位外院兵将是无辜的。 甚至有可能他们也曾轮流侵犯过长公主! 李三思心中涌起寒意,他的思维宫殿中本能性的出现了一副画面: 【冷月高悬的夜空之下,冰冷的洞庭湖中心,小王爷砸出了一个冰洞,亲手将罗郡主丢下去的时候,八百米开外的岸边,巡视的外院兵将们没有阻止,只是安静的站着,无声的看着,等待着自家的小王爷为这场奸杀案做一个最后的收尾。】 【他们的身影在夜色间显得深沉且幽暗,就好像,来自地底鬼界的那些冷漠的幽灵。】 秦逍遥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仅是外围的兵将,侍奉罗郡主的丫鬟们也逃不了干系。她们虽然不曾与罗郡主住在一起,但还是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去看看郡主是否需要侍奉,这是公爵府的规矩。所以郡主若是消失了,丫鬟们一定知道。可她们同样选择了沉默” “我甚至怀疑,当小王爷侵犯长公主的时候,丫鬟们也正在一边看着。她们指指点点,谈笑自若,冷漠的望着自家郡主被奸杀,湮没了气息,成为一具失去了尊严的冰冷尸体。” “又或者,这也并不是小王爷一个人的表演,而是包括了那三十位兵将,以及侍奉的丫鬟,这一群人的狂欢。” “真正做到独善其身的人,或许只有那位整夜都在郡主和小王爷的住所之间来回奔波的内侍薛晋了,而他,在一开始,是被视为嫌疑最大的人。” 秦逍遥的声音清冷且肃杀,没有一丝感情。 或许是执笔人衙门经手的离奇案子有很多,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在李三思听来,还是有种颠覆三观的恶心感。 事实上,刚刚接手案子的时候,他也有想过外围的三十位兵将可能就是凶手,可当线索逐渐往小王爷靠拢时,他便自动忽略了那样的可能性。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凶杀案的那一夜,当熟睡中的罗郡主睁开眼时,看到了最亲近的丫鬟在自己床头无情的嬉笑,看到了满屋子的男人按住了自己的身体,疯狂的扒掉了自己的衣服,看到和自己感情最好,平日里很是温和的弟弟露出了罪恶的獠牙时,她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心情?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李三思抬眼时,眼中是对这个世界人性的失望。 第四十八章 意难平 小院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很明显洞庭湖之案的最终真相属实有些下饭。 秦逍遥感觉到了李三思心境的变化。 他叹息了声,“进了执笔人衙门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你不曾接触到的阴暗面,而你现在所见到的,只是暗影下的冰山一角。” “今夜过后,你可以回去翻翻执笔人的卷宗,里面有很多陈年旧案,所牵扯到的内容可能会让你恶心的三天三夜都吃不下去饭。” “但你大可不必因此失望唾弃,而是要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扛着执笔人的这块招牌,竭尽自己所能,去洗尽这个世界的浑浊。而这,也正是我们执笔人存在的意义。” 他静静的看着李三思,目光中带着长者的欣慰,继续灌溉着心灵鸡汤,“以凡人之身,面对公爵府无数武道高手的强大压迫力,却能做到不退半步,无畏生死,大魏执笔人的名号,你当之无愧!” 这评价有够吊,尤其是出自秦逍遥之口。 李三思难得的谦虚起来,“司长大人,我受之有愧。” 沉默许久的冷长空终于不再低调,开始装逼,“凤起,你不必谦虚,我冷长空一生阅人无数,还从未看走过眼,既然我让你加入了执笔人,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不管在什么时候,逼王总是能给自己安上一份功劳。 这一点李三思是很佩服的。 沉寂片刻,他忍不住问道:“冷大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除了看重了我的探案天赋外,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优点?” 冷长空的热情实在超出了李三思的想象。 以至于他总是怀疑自己还有未曾察觉的闪光点。 这会严重影响到他对自己的身价估算。 “赤子之心!” 冷长空没有犹豫,很快认真说道:“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第二个拥有赤子之心的男人,这一点我更加欣赏。” “哦?” 李三思好奇道:“那在你眼中,第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是谁?” 说实话确实挺好奇。 能当得逼王如此称赞的人,应该不简单吧? 冷长空笑了,意味深长。 他将长剑驻地,双手置于剑柄上,撑住上半身,随后抬头望天,眼神中忽然绽放出了自信的光芒,“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吧?...没错!正是我本人!” “......” 自问自答过后,便是满场惊寂。 秦逍遥看了冷长空一眼,立马转过头去......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不听也罢! 真尼玛不要脸!...李三思憋了一肚子的笑,最终拱拱手,说了两个字:“佩服。” 随后马上转移话题,不给冷长空继续装逼的机会。 “既然洞庭湖之案已经查清,凶手该如此处置?” 李三思问道。 这也是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大魏律法,杀人偿命。 既然凶手已经找到,理应西市问斩。 可考虑到小王爷的特殊身份,李三思总觉得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他。 果然,秦逍遥的神情变了。 脸上多出了些许无奈。 他叹息道:“此案虽已定性,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执笔人断案结束后,会移交给三尺阁去审问,具体结案时间就要看赵怀远那边怎么说了。一般只要证据确凿,凶手签字画押无误后,三尺阁就会给出最后的判罚结果。而在这段时间内,凶手又会继续移交到监察院,暂且关入监牢。等到三尺阁的最终结果出来后再决定他接下来的去向。” “这么麻烦?” 李三思马上提出质疑,“该不会因为他是平秋候的儿子就选择网开一面吧?” 前世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很大。 到最后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我自然不希望会这样......此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大,理应得到严肃处理。” 秦逍遥看了李三思一眼,“但我只能保证在执笔人衙门中,凶手会得到应有的惩戒。等到了三尺阁和监察院,皇城中肯定会有人给刑狱司施压,到那时,我不确定赵怀远和陈汉心会不会做出妥协。” “难不成平秋候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李三思猛然挺直身子,情绪激动起来:“刑狱司独立于大魏皇城之外,皇权特许,不受百官监管,向来有先斩后奏之权。难道杀一个该死一万次的杀人变态狂,会这么难?” 看得出来他的心态已经炸裂。 系在腰间的执笔人小木牌在夜风中不停舞动,像是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这件事已经触碰到他做人的底线。 忍不了! 冷长空皱起眉,“凤起,注意和司长大人说话的态度。” 随后收起长剑,剑眸微凝,突然对着秦逍遥大声吼起来:“罗修贤那个臭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一本正经,可谁能想到他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大变态?连奸杀自己姐姐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现在不杀他,就等于给世间留了一条祸害!” “我提议,不用把罗修贤交给三尺阁审问了,这一次,我们执笔人一条龙全包了!探案审问收押问斩,我冷长空统统能搞定。” 口水都快喷到秦逍遥脸上去了。 “冷大哥,注意态度。” 李三思同样提醒了声,赶忙补刀:“算我一个!” 不愧是两位拥有赤子之心的热血青年。 遇事就是莽。 秦逍遥摇了摇头,“胡闹。” 听不出多少斥责,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叹道:“此事你们不要再管,我会处理。” 揉了揉眉心缓解心情后,秦逍遥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怕他还是想不开,于是准备给点甜头安抚下,“明日让冷长空带你再去后勤办事处走一趟,换个铜牌吧。” 刚入执笔人便从木牌变铜牌,这也算是千古第一遭了。 给足了李三思牌面。 “都是虚名,无所谓,也没必要。” 李三思还沉浸在愤青的情绪中,并不是很想搭理秦逍遥。 管它什么木牌铜牌,他现在只想送给小王爷一面灵牌。 冷长空急了,马上提醒道:“晋身铜牌,月俸至少提升五倍。” 这已经是明示了......别和钱过不去啊! “但既然是秦司长亲口奖励,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明日还要继续麻烦冷大哥你了。” 只要态度反转的足够快,就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好说好说。” 冷长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秦逍遥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郁气。 他盯着李三思,沉默许久后再次开口:“除了铜牌的奖励外,你还有一次提要求的机会,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尽量满足。当然,不能和这个案子有关。” 冷长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件案子我是主要负责人,论功劳也该算我一份吧?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言语间颇有几分期待。 “不能。” 秦逍遥拒绝得很干脆。 他顺便给了冷长空一个鄙夷的眼神:这案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李三思问道:“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我只能说尽量。” 秦逍遥想了想,决定还是保守些:“你可以先提提看。” 看得出来他对于李三思的滑头是有几分忌惮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秦司长一句承诺便可。” 李三思振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开口:“我要去秦淮河吃花酒!” 一言既出,全场呆滞。 冷长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苏姬的面容和身段来......这要是答应凤起了,我不是再也见不到苏姬姑娘了? 这怎么行? “凤起!可不敢这么放肆!” 冷长空严厉批评起来,“提要求就提要求,怎么能往秦司长的枪口上撞?这是秦司长亲自立下的规矩,怎么能为你而破例?你还是快快再想一个吧,以免错失良机。”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紧张了。 “我可以答应你。” 秦逍遥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惊雷炸响,轰得冷长空体无完肤。 李三思压抑着兴奋:“当真?” “自然!” 秦逍遥说道:“但是有一个前提,吃花酒可以,不能吃醉;听小曲可以,不能破费;泡姑娘可以,不能过夜;能做到这三点,秦淮河任你自去。” “一言为定!” 李三思感觉青春回来了。 这三点要求对别家寻欢者来说或许很难,对他而言,却是不值一提的。 自白鹿门一案因吃醉酒而身陷牢狱之后,李三思便发誓再也不会醉酒误事。 他去秦淮河听小曲儿就从没给过钱,要么陈小德掏腰包,要么白嫖,又怎么会破费? 至于过不过夜的问题嘛,兴致来了哪里还分白天晚上?而且苏姬上门时再也不用担心隔壁俩偷窥狂去打小报告了。 秦逍遥,果然说到做到!我敬你是条汉子! 冷长空心里不平衡了。 他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道:“这三点要求我也都可以做到,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秦逍遥懒得理他。 吩咐李三思明日将卷宗交到情报处归档之后,便转身走向黑夜。 飘然离去。 后院灯火照耀下,冷长空给了李三思一个哀怨的眼神,“凤起,记得有福同享。” “我尽量。” 李三思敷衍了一声。 情绪再次低沉下来。 关于洞庭湖之案,他终究是意难平。 第四十九章 杀人计划 今夜多梦。 李三思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他又一次去到了洞庭湖边,站在深夜风寒的冰面上,看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破冰而出,披头散发跟贞子一样朝着自己慢慢爬来。 女人满身怨气,一边爬一边质问他为何要放过凶手。 李三思傻站在原地。 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要逃,却发现双脚被冻在了冰面上,眼睁睁看着女人爬到自己脚下。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向后飘去,露出了一张无比苍白的脸。 那张脸原本应该是很美的,依稀能看到秀气的轮廓。 可此时却沾满了污垢和血渍,怨恨和悲凉的表情让这张脸变得很是邪恶。 她的眼神很冷,比洞庭湖最深处的水还要冷。 她就这样盯着李三思,眼神中带着祈求和批判这两种复杂情绪。 “让他死,我在鬼界等他。如果他不死,我就在鬼界等你。” 女人忽然开口,声音模糊不清,就好像,是被人捂着嘴时说出的话。 按照李三思之前的推断,罗郡主是被人先杀后奸的。 为了掩人耳目,凶手杀人的方式应该不难猜出,就是捂嘴窒息死亡。 李三思心中忽然不再恐惧。 他看着眼前的裸体女人,生不起半点杂念。 萦绕在心头的,只有同情,正义,以及,生而为人的那份信念。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凶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李三思与女人对视,然后从腰间解下了那枚小木牌,无比郑重的递到了女人面前,“以大魏执笔人的名义起誓!” 无关恐惧,不曾敷衍。 这就是他想做的。 “多谢公子。” 洞庭湖心,女人满脸凄楚。 再低头时,已是泪如雨下。 她低声哭泣,在这深夜风寒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又无助。 李三思静静的凝望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抬起脚,寒冰被热泪融化,转身而去时,他感觉自己手上的这枚小木牌,竟是如此的沉重滚烫。 跟他的心一样。 辰时。 李三思准时醒来。 看似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昨晚所见所闻,并不仅仅是一场梦。 他翻身起床,照例锻炼修行。 两边的肱二头肌已经有了明显的膨胀,腹部的核心力量也感觉增强了不少。 偶尔在小院中挥一挥拳,竟也虎虎生风,想来干翻两三个陈小德那样的公子哥是没问题了。 跑步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路上,阳光在前,他努力追赶。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现在竟然只用了一半时间就跑到了。 让他有种已经登上第一层楼的错觉。 冷长空站在衙门门口,手里捧着一块铜牌,这是他一大早去后勤办事处领过来的,就是想要亲自替李三思换上。 铜牌的造型和木牌几乎一样,除了材质高级点外,执笔人的logo也大了一些。 冷长空面带微笑看着跑到自己身前的李三思,立马将铜牌丢了过去,“戴上它,你就是执笔人衙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铜牌,牌面足足的。” 你咋比我还高兴?...李三思赶紧拍起马屁:“全靠冷大哥照应。” 他换好铜牌,取下小木牌问道,“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留着吧,当纪念也好。” 冷长空说道:“日后要是落魄了也可以拿它去换点银子。” 执笔人的令牌在大魏地下市场一向很有收藏价值。 还有这操作? 李三思瞄了一眼冷长空,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就做过这种事吧? “昨晚苏羡加班加点,连夜审问了罗修贤还有三十名外院兵将以及丫鬟们,他们对于自己的罪行都已供认不讳,承认罗郡主确实是被他们轮 奸致死的。” 冷长空忽然提起案子,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如今那些丫鬟还有兵将们一大早就被押送到三尺阁去了,王友德那边还要进行二次审问,届时会给出最终判决,依我看,大概率是要全部问斩的。” 全都该死!...李三思皱起眉,“罗修贤呢?”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冷长空叹了口气,避开了李三思的目光,“皇城里来了圣谕,元凶罗修贤将要移交给三法司,由他们的人来处理。” 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凭什么?” 李三思惊怒道:“三法司查案子不行,抢功劳倒是挺积极!这个节骨眼上把人要过去,摆明了是想包庇罗修贤,借机放了他!到时候随便找个替死鬼就糊弄过去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愤怒。 昨晚的梦境又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 李三思仿佛能听到罗郡主那凄惨的哭泣声。 他握紧双拳,神情变得无比认真,质问道:“罗修贤现在在哪?” 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去砍人。 “直接送到监察院的监牢中去了,再晚些时候,刑部的人会直接去监察院提人。” 冷长空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去杀了罗修贤?我劝你省省吧......若是能杀的话,我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你要知道,既然圣谕都下来了,说明平秋候肯定去找过神皇陛下。神皇下令让三法司查案,那我们刑狱司就不能再私自给他叛死刑,这是规矩......除非,安排一场暗杀!” “暗杀?” 李三思一扫颓势,“有搞头吗?” “难!” 冷长空长剑驻地,无情打击:“据我所知,平秋候已经派了位六楼武道高手去了监察院,就住在罗修贤隔壁监牢,目的自然是为了护他周全。” “等到刑部将人带走后,罗修贤便会脱离刑狱司的掌控,到那时,将会有更多的高手守在他身边,而我们则要彻底失去对他的掌控。凭借你我的力量,想要在无声无息间将他暗杀致死,几乎不可能。” 形势严峻,小老弟你就别搞事情了......冷长空叹了口气,关于此案,他剑心不定,却也无可奈何。 李三思却还没有放弃,他思考起来,“也就是说,想要杀死罗修贤的话,我们必须赶在刑部提人之前动手!” “你要冷静!” 咋还不听劝呢!...冷长空压低声音,“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这案子到这可以止步了,接下来......” “冷大哥,罗修贤不死,你夜里能睡好觉吗?” 李三思直接打断他,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们要对得起执笔人的这块招牌。” 他沉寂片刻,忽然解下了腰间铜牌,递到冷长空身前,“凶手不死,这案子就等于没破,我没资格要这块铜牌,你收回去吧。”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冷长空愣了一瞬,很快将铜牌推了回去,无奈道:“凤起,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李三思没说话,他将铜牌重新递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固执。 僵持了一瞬,冷长空没奈何,他盯着李三思看了许久,剑眸之间的情绪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我记得,监察院二世祖陈小德是你多年好友对吧?” 冷长空突然问道。 只是一起吃花酒的表面兄弟......李三思开口道:“确实有着过命的交情,问这个做甚?” “想要暗杀罗修贤,至少要先混进监察院的密牢中去吧?” 冷长空难得智商在线,“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可靠的内应......” 李三思顿时振奋起来:“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谁让你我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呢?” 冷长空以长剑支撑身体,神情怅然,开始装逼,“而且你是我带进执笔人的,你的事,我不可能不管。” 李三思莫名有些感动。 “但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确保既能杀了罗修贤,又能全身而退,事后还不会被平秋候抓住把柄。” 冷长空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动脑子,所以这个得靠你了。我最多能帮你拖住罗修贤身边的那位六楼保镖。” “你一个人可以吗?” 李三思表示怀疑。 冷长空的剑道修为处于五楼巅峰,偶尔爆发起来勉强能登上六楼,但并不持久。 让他去和实打实的六楼高手火拼,李三思担心他会被打死。 “你太小看我的剑了。” 冷长空笑道:“走剑道这条路的人,杀意最重,战意最盛,所以也被誉为是最擅于越境杀人的修行体系。五楼以内,我乱杀,六楼以下,我能保持不败。” 提起自己的剑,冷长空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 李三思知道冷长空的剑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前面几次的实站演练基本上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可没想到竟和六楼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李三思表示佩服,随即放下心来......看来剑道这条路果然没选错,很有前途。 保镖的问题解决了,解下来便是杀人和善后的问题。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李三思不打算再找别的帮手,杀人得自己来。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想来杀一个整日里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最好要在不制造任何外伤的情况下将其杀死,这样就可以伪装成他是畏罪自杀的假象来。 “我要掐死他!” 李三思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把他吊起来。” 牢里的犯人上吊自杀,是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 前世的古装片都是这么演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对罗修贤最好的惩罚。 冷长空没有意见。 他只负责干架。 “刑部的人今晚可能就要去监察院提人。” 冷长空提醒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走吧!” “去哪?” “监察院!” 陈小德!再帮兄弟一次吧! 第五十章 身体里沉睡的野兽 “你说什么?让我帮你秘密潜入密牢!” 监察院内府,陈小德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背起了双手,感叹道,“多日未曾联系,没想到你见面就让我去犯罪,凤起啊,兄弟可不是这么做的!” 言语间颇有几分失望。 李三思打量着陈小德,感觉这位仁兄似乎变样儿了。 看他的打扮,身上的华贵长袍换成了素色长衫,手中的风流羽扇变成了一本泛黄的古籍,说话时抑扬顿挫,张弛有度,情绪把握的刚刚好。 气质上也大有不同。 他的眼神不再轻浮浪荡,而是变得沉稳且低调,偶尔与李三思对视一眼,竟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神情专注,平静中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韵味。 气息沉稳的像是一个年迈的教书老先生。 这还是那个整日求着自己带他去泡花魁的陈小德吗? 这种由内而外的改变绝不是偶然,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李三思怀疑他是不是瞒着自己去报名了男神培训班? 冷长空抱着长剑凑了过来,给出了答案:“他身上有儒门的气息。” 对于走剑道体系的修行者来说,所谓的儒门气息,就是迂腐的书生气。 “儒门?” 李三思惊诧道,“ 不会吧?陈小德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竟有这思想觉悟去走君子成圣的儒门之道?” 他望向陈小德,犹豫片刻后试探道:“孟浪,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咱俩先去秦淮河听听小曲儿放松会儿?” 要搁以前,陈小德绝逼呼之则应,当场就跑去账房要银子。 可如今他却给了李三思一个无趣的眼神,果断拒绝:“凤起,在下不去秦淮河久矣,非君子之道。” 果然一身正气! 还有些装逼。 冷长空的眼神落在陈小德身上,剑眸微凝,忽然再次惊叹道:“而且已经登上了儒门第三楼,修身境!看来陈少爷与儒门颇有几分渊源啊!” 儒门第三楼,修身。 到了这个境界,人的性格会发生极大的转变。 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以礼。 曾经的秦淮河钻石会员陈孟浪,竟摇身一变成了儒门第三楼的修身君子。 李三思表示无法理解。 这人设反差也太大了吧! 自己踏入剑道有些日子了,光是锻炼体魄便耗费了不少时间,至今还在往第一楼进军。 这陈小德进入儒门才多久?竟然已经登上了第三楼。 究竟是修行体系的问题,还是自身的天赋原因? “儒门重思想,不需锻炼体魄,悟性到了便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修行初始进步很明显。但儒门对精神力和心志的要求极高,到了后期还会有心魔作祟,一不小心就有跌境的风险,危险系数同样极高。所以走儒门体系的人,非大意志者走不远。” 冷长空见李三思对剑道体系产生了怀疑,连忙解释道:“剑道体系虽然必须要打好基础,等到体魄力量变得足够强横后才有力气往上攀爬,但只要登楼而上,便永无后患。而且修剑者战力极强,同境界大概只有正统武夫才能与之抗衡。所以你走剑道这条路,是绝对不吃亏的,凤起你要放宽心。” 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没吭声。 他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修身境的陈小德若是对花魁没了兴趣,自己该拿什么筹码去交换一次进入密牢的机会?” 如今已至午时,刑部随时会来提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三思心中焦急,决定再试一次:“孟浪,兄弟一场,你再帮我这一次,我必须要见罗修贤一面!” 陈小德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再过几个时辰,罗修贤就要被移交给三法司了,也就不归刑狱司所管,你还见他做甚?” “我要送他去见罗郡主!” 李三思决定不再隐瞒,直截了当说道:“案子已经查的很清楚,罗修贤就是凶手!如今却当斩不斩!反而移交给了三法司,摆明了是要放他一条生路!我身为大魏执笔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语气沉闷且急促。 “罗修贤是凶手?!” 陈小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洞庭湖之案虽已查清,但因为案子的特殊性以及牵扯到的人物实在不简单,所以一直未曾将本案结果公之于众。 陈小德以为罗修贤之所以被关在监察院,是因为当日留宿洞庭湖的人都要受到监管,却不想他竟然是凶手! 联想起死者与罗修贤的关系,陈小德呼吸急促起来,艰难吐出两个字:“畜牲!” 随后眸间很快亮起一道温和的青光,将他心头涌起的燥怒情绪缓缓压下。 君子修身,当不动怒。 他平静情绪,随之说道:“就算他是凶手,也自有律法来给他定罪,你又如何能滥用私刑?” 儒门的人都是死脑筋不成?...李三思见他这逼样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骂:“儒门体系,莫非都只修己身,不问本心?死者已逝,凶手却还好好活着,你陈小德还在跟我谈什么律法!大魏律法要是对他有用的话,刑狱司就应该直接给他判处西市问斩,而不是移交给三法司!” “凤起,你失态了。” 陈小德抹了一把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无奈提醒了句。 “我失你吗个态!” 李三思继续口吐芬芳,“我告诉你陈小德,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诅咒你这辈子都爬不上第四层楼!你修个锤子的儒门之道?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你踏马的以前求着我带你去秦淮河泡花魁的事情都忘记了?现在跟我在这拽清高?我看你是......” “凤起!” 陈小德忽然大声呵斥,打断了他,“给我留几分面子!” 见李三思瞪着眼睛还要开骂,顿时又叹了口气,无奈做出妥协:“我带你进去便是。” 儒门学子向来擅辩,吵架也都是好手。 陈小德却愣是被李三思骂的还不了嘴。 属实有些憋屈。 冷长空感叹了一声:“想不到凤起竟也有儒门骂人的天赋!幸亏我下手快!把他拉入了剑道!” ...... 午时三刻,李三思在密牢中如愿见到了罗修贤。 看着那个面色明显变得有几分憔悴的小王爷,他冷笑了一声,开口就是无情嘲讽:“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罗修贤抬头看了他一眼,情绪没有多少变化。 即便是到了现在,面对一手将自己送入牢狱中的李三思,罗修贤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怨恨和敌视。 他还是那么的温和,平静,像是一个从不做坏事的好孩子。 他越是这样,李三思就越觉得他很可怕。 杀意渐起,毫不遮掩。 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罗修贤平静的望着他,用更加平静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面对李三思毫不遮掩的杀意,他不曾害怕。 只觉得是一种解脱。 李三思皱起眉头,握紧的双拳渐渐铺平,“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凶手其实不是我,你相不相信?” 罗修贤的声音不大,可说出的话却好似一道惊雷,狠狠的轰入了李三思心里。 他稳住心态,保持着冷静与专注,等待着下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的心性发生了某种变化。” 罗修贤的眼神变得空洞,这是陷入思考中的某种表现,“白天的时候,我是那个脾气很好,十分温和善良的公爵府小王爷。可到了晚上,我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变得邪恶,暴戾,狠毒,仿佛失去了原有的人性。我体内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夜晚时分被无限放大,逐渐散失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我是一只野兽,一个怪物,一个失去了自我的某种存在。” “原本黑夜和白天,是区分两个自我的界限。可最近我发现,另一个邪恶的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它原本只占据了我夜晚的时间,可如今,在白天的某些时间段,它也会出现。我有一种预感,要不了多久,它就能彻底的占据我的身体,把我那仅有的一丝人性给完全吞没,不分昼夜。” 他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叙述。 听到这里,李三思冷笑起来,“精神分裂症?还是双重人格?前世犯罪过程中,犯人若是想逃避死刑,这确实是一套不错的说辞。” 他盯着罗修贤,露出一丝嘲讽,“你的意思是,奸杀了罗郡主的,是另一个失去了人性的小王爷?” “我知道很难有人相信,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罗修贤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春狩那一晚,我最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内残留着邪恶的痕迹,我的皮肤表面有被冰块割开的划痕,我浑身冰冷,衣服变得潮湿,像是刚从冰水之间爬出来一样。” “很快我就意识到,那一晚,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又出来了。而当我听到姐姐被冻死在洞庭湖中心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一次,它的目标,就是我的姐姐。”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密牢的暗影中。 他蹲了下来,像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野兽。 李三思能感觉到,此刻的罗修贤,正在盯着自己,他眼中无光,可视线却无比的集中,带着狩猎的本能。 李三思下意识退到密牢门口,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他握紧双拳,压下心中不安,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改变不了你奸杀了罗郡主的事实,按照大魏律法,你理当问斩!所以无论是以什么名义,杀人偿命或是自我救赎,那都将是你最好的结局。” 密牢中沉寂了下来。 暗影中的罗修贤忽然没了动静。 李三思不知道,现在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他,还是,它! 突然间的沉默对峙,让李三思陷入了被动局面。 半盏茶时间匆匆而过,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必须马上执行自己的计划。 突然,密牢暗影中再次传来罗修贤的声音:“他确实有想过去死,但,我不答应。” 第五十一章 附身后的双重人格 李三思听出了罗修贤的声音,同时也意识到那个声音中关于人称的变化。 “他”和“我”,其实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人格。 看来公爵府的小王爷,真的有着精神分裂的症状,导致他出现了概率极低的双重人格。 而现在,主导着这个身体的,应该正是拥有着黑暗人格的“它”。 李三思前世看过一部电影,主角拥有着二十四种人格,其中有一种人格十分的强壮、邪恶、残忍,它能够逐步的控制其他人格,拥有着本体的绝对掌控权,不仅会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同时也会对本体的生命造成极大的威胁。 现在看来,罗修贤的情况似乎与之相似。 一旦黑暗面的人格吞没了仅存的人性,罗修贤的本体在某种意义上便等于宣告了死亡。 密牢中,“罗修贤”依然隐藏于黑暗下,隔着暗影传来诡异的笑声。 李三思心里发毛,此时也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他无法保证,拥有本体主导权的它,会不会也和电影里的boss人格一样,掌握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自己只是一个连剑道一楼都未曾踏入的弱鸡,掐死拥有人性的罗修贤问题不大,可面对他的黑暗一面,实在没什么把握? 该怎么办? 明暗间的对峙,显得沉重且压抑。 突然,隔壁监牢传来一个声音:“小王爷,您没事吧?” 警惕而急促的询问下,传来强大而隐忍的气息......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他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该死!差点把他给忘了! 李三思沉淀了所有情绪,下意识进入戒备状态。 一抹剑意自他身后缓缓升起,无声而动,似烈日暖阳般,将他满身寒意尽数驱散。 冷长空没有现身,但他的声音却随之落入李三思心底:“无妨,有我在,你专心对付罗修贤就好。陈小德就在密牢外守着,要是感觉不对劲,就大声呼喊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要专心应付那位六楼保镖。 关键时刻冷长空总是能带给他浓浓的安全感。 李三思振奋心神,将恐惧强行压下。 他知道冷长空的出现,预示着行动的时间将要接近尾声,必须速战速决! 而此时黑暗中的“罗修贤”刻意的没有回话,就是为了激起隔壁保镖的不安,从而诱导对方出手。 果然,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隔壁监牢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明显多了几分焦躁:“小王爷?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然没有回应! 沉寂片刻,隔壁的保镖终于坐不住了! 李三思很快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悉索声响,应该是那位保镖起身了。 脚步声起,迅速逼近墙根,一股势大力沉的狂暴气息随之而来,似乎下一刻便要破开连接两座密牢的这面石墙。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如月的剑光突然在昏暗的密牢长廊间惊亮一瞬,似当阳而落,正气浩然! 随后剑光又快速内敛,凝结至一点,随着一道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冲进了隔壁密牢。 脚步声顿止,剑啸声瞬起。 剑气撕裂空气的刹那间,传来隔壁六楼保镖惊怒的咆哮声:“冷长空!你敢对老夫出剑!” “有何不敢?我有一剑,可斩匹夫!” 冷长空的轻笑声传来,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剑意刹那间迸发扩散,将隔壁密牢死死笼罩,凝聚成一个狭窄的战场。 再无一丝气息泄露。 声音也彻底隐没。 “这下,没人能帮你了。” 暗影中的笑声变得有些放肆,带着一丝计划得逞后的阴谋气息。 听它的意思,单挑起来是吃定我了?...李三思靠近门边,看了一眼密牢外的长廊尽头,陈小德正背着双手在那装逼摆造型。 得亏我还有兄弟!...李三思心中稍定,随时准备摇人。 同时态度再次变得强硬,“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没人保你,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握紧双拳,黑色武士服下的肌肉已经有了明显的线条,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是多日训练过后的成果。 摆开架势,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叶问附体,可以打十个。 “你以为我需要人保?” “罗修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嗤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一直在等待冷长空的出现,不过不是为了让你变得孤立无援,而是希望他,能尽快把烦人的宋缺引走!” 宋缺?应该就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 它什么意思? 引走宋缺,是为了创造一个公平对决的环境,还是有其它目的? 李三思心有疑惑,冷眼望向密牢中的黑暗,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戒备的味道。 很快,“罗修贤”就给出了答案。 它起身了。 很快在暗影中站了起来,体表的轮廓微微舒展,像是在做伸懒腰的动作......不知为何,李三思发现它像是“长高”了。 暗影中的它站直后几乎快要触碰到密牢的顶端了。 开始以为是光线导致的错觉,可当它走出来的时候,李三思彻底阵亡,“尼玛这货变异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浑身长满肌肉块块的超级猛男。 目测大概九尺身高,堪堪与密牢平齐,稍微挺直一点都担心它会撞破头顶天花板。 身上的囚服因为体型的膨胀而崩破碎裂,像块碎布一样挂在体表,勉强能够遮羞。 它的皮肤变得漆黑而幽暗,几乎能与身后的暗色融为一体。 花岗岩一般裸露在外的肌肉正在不停的跳动,张扬着它无比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它面容间的轮廓还有着几分罗修贤的影子,李三思几乎可以肯定它就是变异过来的黑巨人。 一层浓郁的黑雾自暗影间飘出,逐渐将它笼罩。 随后顺着密牢的墙壁往外围延伸......很快,李三思就发现自己被黑雾包围了。 往出口一看,黑雾中缠绕着死气,已将那扇唯一的门给彻底封死,像是把他带入了鬼门关。 “这黑雾是?” 李三思满脸震惊,下意识进入思维宫殿寻找着记忆,“当日城南孤山,假扮成厉鬼对自己进行考核的秦逍遥脸上就笼罩着这样一片黑雾!” 这黑雾,是鬼界的标志! “卧槽!” 李三思绷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身前的九尺黑巨人,忽然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罗修贤并非有着双重人格,他是被鬼附身了!”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大魏国运衰退,鬼门已开,藏于地底深处的鬼界正在向着人间靠拢! 原本被镇压在大魏国门之下的鬼怪一个个先后来到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当日现身于城南孤山的那只鬼怪并非是偶然,而是鬼界派到人间来的先驱兵! 奸杀了罗郡主的也并非是罗修贤本人,而是碰巧占据了他身体的另一只鬼怪! 这黑巨人的造型!这充满了死气的黑雾!这残忍暴戾的心性! 仿佛都在向李三思传递着它的真实身份: 鬼! 难怪“罗修贤”需要利用冷长空将宋缺引走,一位登上六楼的武夫在隔壁看着,它如何敢现出真身? 李三思惊出一身冷汗,“尼玛!这一次该不会还是来自执笔人的考核吧?” 侥幸的心态,很快就被一阵戏谑的诡笑给打破。 黑雾笼罩下,“罗修贤”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上了一层无比深沉的冷厉气息。 “罗修贤”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像是在审视一只无助而弱小的猎物。 “我能感受到你的恐惧和无助,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当初我在姓罗的这小子面前现身时,他心里的恐惧感,要比你更加强烈。” “罗修贤”的眸间泛着血色的光,在黑雾之下盛大登场,逐渐阴沉的嗓音中,已经失去了罗修贤原有的腔调......看来,既然恶鬼已经现身,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你真的是鬼?” 李三思心态已经炸裂,此刻强撑着没有跪下。 他试着往门口靠近了些,想要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可黑雾之下,他做的一切小动作都是徒劳。 “别做无谓的尝试了,以你的实力,想要逃出我的掌控领域,几乎不可能。” “罗修贤”冷笑着开口:“另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不叫‘鬼’,而是被称作‘神’!” 神经病的神?...李三思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压下心中恐惧,尽量带着底气喊道:“大魏境内,百鬼禁行,这是建国之初便存在的真理。如今你公然闯入大魏国界,还强行占据他人身体,杀害人族子民,行事不仅有违大魏律法,更触犯了自古便存在的人鬼条例。所以我劝你尽早收手,滚回鬼界,要不然大魏高手尽出,不仅要让你形神俱灭,鬼界生灵也一个跑不掉!” 说话时他一身正气,满腔热血,代入感极强。 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大魏高手,进入鬼界杀了个七进七出。 其实他的双腿已经在打颤,有种要吓尿的赶脚。 “罗修贤”不为所动,反而很是冷漠的笑了笑。 它说道:“大魏国运衰退,边境战败连连,自保尚且不足,又哪有余力来管我们?” 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笑。 李三思当场做出警告:“不要做侥幸的设想。” “侥幸?” “罗修贤”冷笑道:“你知道大魏荒芜之地还有多少神界生灵没被所谓的大魏高手找到吗?这是侥幸?” “你知道神界大门已开十九年,并且大魏国土之上,也已经出现了无数条连接两界的通道,可却无人察觉吗?这是侥幸?” “我在大魏高手最集中的皇城领域潜伏了大半年,又附身在姓罗的身上小半年,如果不是我今日主动现身,你们谁又能知道他的身上藏着一个神?这是侥幸?” “你不是神,你是鬼!” 李三思忍不住提醒道。 同时心渐渐沉了下去。 百鬼入国门,大事不妙了! “罗修贤”不搭理他,继续说着:“还有前不久的白鹿门之案,查来查去,我以为最终会查到神界的头上,心里还没来由担心了好一阵。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案陈词竟然变成了意外窒息死亡,没人想到那个案子是神做的。这是侥幸?还有......” “等等!” 李三思突然面色大变,忍不住瞪向“罗修贤”,“你刚才说什么?白鹿门之案,是鬼做的?” “是神做的。” “罗修贤”纠正道。 李三思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思维模式受到了某种冲击。 白鹿门之案是他亲自破的,无论是推理的思路,还是最后的实践认证,都经得起推敲——守城人孙无常,确确实实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而导致的窒息死亡! 他又怎么可能是被鬼害死的? 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密牢中的李三思沉淀了情绪,思维宫殿中封锁了白鹿门之案的那段记忆被调了出来,开始快速的归纳,融合,重新整理......他重温了那个案子,将所有线索一一拾起,再次模拟了曾经的推断思路,甚至于刑部左侍郎刘叔文进入小屋进行试验的画面也再一次重现......没过多久,他猛然睁开眼,思维宫殿中的记忆定格在某处! 【我知道了!】 【根据尸检结果和最终的实践证明,孙无常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这个结论是绝对没有错的!】 【但有一个疑点,或者说有一个常识点自己一直忽略了:木炭燃烧虽然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但同时也会出现极浓的刺激性气味,孙无常当时就算睡得再沉,也应该会被呛得醒过来才对,就算醒不过来,出于人的生理反应,他也一定是皱着眉头死去,而不是像被发现的时候一样,死态安详!这是一个矛盾点。】 【所以不难推断出这样一副画面:当晚孙无常被木炭燃烧的刺激性气味惊醒,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时,小屋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力量,让他再次陷入了昏睡中。他的表情被定格,并且继续承受着一氧化碳的摧残,直到天亮,被人发现死在那把摇椅上。】 【那股力量会是什么?或者说,拥有着那股力量的存在,又会是谁?】 【它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可以让孙无常在没有受到任何外伤的情况下便失去了自我意识;它能够安排好一切后,随意的穿越地形,从而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来;它能够任意妄为,在完成密室杀人案之后还能不被任何人怀疑。】 【它不属于这个人间,所以才不会被察觉......所以,它,是鬼!】 李三思神情凝重,额角有汗渍流下,思维仍在继续: 【最初断案的时候,没有人会把凶手联想到鬼怪的身上,是因为鬼界自建国之初便被封印在大魏国门之下,被国运无情镇压。它们怎么可能跑的出来?】 【谁也不会想到,鬼门其实早已大开,人间也早已经出现了鬼怪,大魏国运衰退的严重程度,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密牢中,李三思终于睁开了眼,瞳孔中带着一丝惊慌。 “罗修贤”没有去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显得很有耐心。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李三思感觉到了不安,“不怕我去告密?” “我不怕。” “罗修贤”的眼神中涌起一道无比邪恶的光,“姓罗的这具身体即将被淘汰,我需要,换一具了。” 第五十二章 超级保镖回来了 洞庭湖之案过后,背负凶手之名的罗修贤必然不能再出现于大众视线范围内。 无论他最终能不能活下去,对于这只想要借助人类的身份游走人间的鬼而言,都没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它急需另一具身体。 对于新的身体,它的要求不高,大概归纳为两点: 第一:最好是个修行菜鸟,没有修行过的更好,便于控制。 第二: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有着体面的工作,除了行事方便外,还能随时装逼。 本打算等刑部接人的时候随便找一位官员下手,却不想李三思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人刚踏入剑道体系,尚未登上一楼,控制他没压力。 并且他身为大魏执笔人,工作还算可以,称得上是刑狱司铁饭碗,且工作性质特殊,日后利用他的身份来作案也很方便。 两点要求完美满足。 上他! 密牢中,李三思脸色煞白的往后退去,想要逃离现场。 可此间黑雾弥漫,早已将退路封死,能往哪里跑? “你别过来!我要叫的!” 李三思受惊了,双拳横在胸前做着最后的抵抗。 他试着去呼唤守在密室长廊外的陈小德,可声音在密牢中惊起回声,却始终无法穿透黑雾传出去。 绝望! “你叫吧,试试看有没有人理你。” “罗修贤”动了,它冷笑着逼近李三思,“你的无助和弱小让我十分兴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你合二为一了!我要吞噬你,占据你,然后,成为你!” 它的表情愈发狰狞,逐渐变态。 黑色的肌肉随着呼吸的韵律不断膨胀,已经到了一种极度夸张的地步。 甚至于一只胳膊就要比李三思的腰身还要粗壮。 这么大的块头,怎么进入我的身体?...李三思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副画面。 惊惧之余,他将双拳再次握起,横向胸前,做出了格挡的姿势。 同时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往墙边靠拢,希望正在隔壁激战的冷长空能够感知到自己这边的危险处境。 可黑雾弥漫,早已隔绝了一切气息。 加上隔壁的那场战斗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也刻意的以术法将战场隐没,如今的李三思孤立无援,只能被动等待“罗修贤”的到来。 它在冷笑声中走到了李三思身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具新的宿体,血眸之中带着贪婪的味道。 随意的伸出了一只手,便将李三思那凝聚了所有精气神的两个拳头拨到了一边,轻描淡写的姿态下,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前不久刚被魔附体,如今又要被鬼上身,我踏马的是招魂体质不成?” 李三思有些绝望的自嘲,随后认命似的低下头......他彻底放弃了,准备被动的与“罗修贤”合体。 今夜一行,就尼玛离谱!...李三思叹道,“白日撞鬼,我真运气可真是没谁了!” 就权当是认命了。 突然,他的思维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小爬虫,几日不见,怎么这般落魄了?竟被鬼界的一只小喽啰给吓成这逼样,本尊为你而感到羞愧。” 声音不大,语速极慢,听着让人着急。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骄傲和冷漠气息,不是刻意为之,倒更像是与生俱来。 李三思惊诧一瞬,随后猛然抬头,面色骤然狂喜,心中狂呼:“魔道霸霸!是你吗?你终于回来啦?!” 心态在这一刻出现反转。 消失了很长时间的魔感知到了他的心绪,很突兀的笑了一声。 随后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看来,本尊在你心里面,已经成为了神明一般的存在......很好!本尊佩服你的眼光!” 要是搁以前,李三思绝逼要顶嘴几句,可如今身陷险境,差点就被鬼上身,魔的声音便好似天籁一般动听。 他如痴如醉,非但没有顶嘴,反而深以为然的狂点头,“没错,你就是神!你就是我的救世主!快!快!快杀了我眼前那个死变态!” 语气显得很是急促。 “让它进来便是。”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骄傲,“有本尊在此,它来了不就是找死?” “你确定?” 李三思表示怀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要是任由那只鬼进入自己的身体,操纵了自己的意识,自己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罗修贤。 “拭目以待吧。” 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它来了。” 密牢暗影间,“罗修贤”在一阵狞笑声中和此间黑雾融为了一体。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它给了李三思一个无比冷漠的眼神,便随着黑雾将其死死笼罩。 黑雾之间携带着一幕极沉的死意,以及来自地底深处的鬼界气息,在暗色的掩盖之下,顺着李三思的毛孔全部凝入了他的体内。 黑雾从李三思的四肢百骸间而过,顺着血液开始流动,在每一根筋脉和骨骼之间几经游走,最后,它来到了他的思维宫殿中。 看到这座如此大规模的思维宫殿后,它的第一反应便是震惊。 而后便是狂喜。 因为这都将是它的! 利用自己惯有的鬼界神通,它有信心能在极短的时间便将这座思维宫殿转化为自己的私有产物。 这确实是个意外收获。 它兴奋到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座思维宫殿的最深处,还有着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 牢笼被暗影掩盖,看不清里面关押着什么。 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金色牢笼的边缘地带,搭着两只巨大的手掌。 单从那两只手掌的大小,便可以推断出里面绝对是一个如山般高大的存在。 此时进来的那只鬼在思维宫殿中走走停停,来回闲逛,对李三思的记忆信息进行窥探和捕捉的同时,它终于忍不住往深处走去。 想要拥有更多的秘密和主动权。 以方便日后更好的掌控这具身体。 但没过多久,它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在它尚未到达的宫殿深处,突然传来了一股无比可怕的气息。 鬼界生灵对气息和力量的波动最是敏感,所以它肯定自己的感知没有错。 它不知道那股气息属于谁,但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 它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和恐惧感,很没来由。 在那一刻,它有种转身离去的冲动,打算将思维宫殿的深处当作是一处禁地。 可最终,好奇心以及作为新任主人的优越感还是战胜了恐惧,它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再次迈步,去寻找那股可怕气息的根源。 忐忑中,鬼影飘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维宫殿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黑,即便它以神念去进行感知和探路,最多也只能看到身前丈许的范围。 对于前路,是深沉而幽暗的漫长与未知。 它装着胆子继续向前,心情愈发紧张。 突然,它停下来了! 鬼眼中带着无比惊惧的神色,往前了前方。 那里,黑暗中,一对染血的瞳孔忽然从思维宫殿的深处缓缓出现,带着无比冷漠的杀意和决绝气息,死死的盯住了它。 血光映照下,它看到了那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以及搭在牢笼两端那两只大到有些夸张的手掌。 它震惊了。 无语了。 颤抖了。 它在原地打起了哆嗦,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被血瞳盯上的那一瞬间,它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而不是单纯的死去。 它好像不在这具身体里,也不在这个人间内,更没有回到鬼界,而是化作尘埃,消散于风中,泯灭于天地间。 无声无息,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只鬼。 于是它想逃! 逃离这对血瞳的注视。 逃离这座思维宫殿。 逃离这具身体。 逃离大魏。 逃离人间。 逃到属于自己的鬼界当中去,不再出来,不再惹事,做一只安分老实的鬼。 可当逃跑的念头刚刚出现在识海中的那一瞬间,前方金色牢笼中,很快传来了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来了,还想走?” 血瞳惊亮了一瞬。 杀气骤起。 恐怖的威压似重山一般当头而落,将那只鬼死死的压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你究竟是谁?!” 鬼已经彻底绝望了,它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泯灭之际,它终于压下了所有恐惧,再次抬头朝着前方的金色牢笼看了一眼。 所见,是一片血海。 浩浩荡荡,卷起无尽的血色波涛,将鬼彻底淹没。 血潮涨起复而又落,顺着暗色回到那座金色牢笼中时,路上的那只鬼,已经不见了踪影,也没有了任何气息。 这座思维宫殿依然深沉浩瀚,将那座金色牢笼掩藏的很好。 片刻的沉寂,那对可怕的血瞳渐渐退回到金色牢笼之后。 魔的声音突然传来:“本尊的名号,就连鬼界的大帝都没资格知道,更何况是你这只小鬼?” 一如既往的傲娇。 似林间清风,将李三思原本绷紧的思绪缓缓吹平。 “魔道祖师,果然相当牛逼!” 李三思惊出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说道:“不愧是我的超级保镖!” 第五十三章 逝者已去 生者安息 面对李三思的称赞,金色牢笼背后的魔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对它而言,毁灭一只小鬼,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反而因为自己需要自降身份去对付这么一只低贱的鬼怪而感到懊恼和羞愧。 李三思却显得尤为振奋,魔的突然出现让他心里安全感爆棚!…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被人欺负了。 此时他能感觉到,进入自己体内的那只嚣张的鬼怪已经消失不见了。 它的所有气息都已彻底湮没,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此间黑雾也已消散,窄窄的牢门将长廊和密牢划分成明暗交替的两个极端。 低头望去,恢复了原有样貌的罗修贤倒在潮湿的杂草之间,剧烈的喘着粗气。 神情间的温和之意被一抹无助和惊慌所替代。 眉眼之间带着绝处逢生后的一丝侥幸,但转而便又陷入痛苦和挣扎之中,想来是回忆起了当夜的洞庭湖奸杀案。 在那场案子中,他虽被鬼怪操纵了意识,身不由己,但本质上,确实是自己这具身体完成了那邪恶的一次犯罪。 罗修贤低下头,以双手撑地,眼神随即被垂下的发梢遮住,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很快便从暗影之间传来一阵痛苦的哭泣。 他如何能过的了心里这一关? 又该如何完成自我救赎? 悲伤交杂着悔恨,落入李三思耳中,不免有些唏嘘。 既然洞庭湖之案有了鬼怪的参与,那么对于案子本身的定性就绝不是一场简单的奸杀案这么简单。 人鬼两界的平衡已经遭到了破坏。 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该如何处置罗修贤的问题了,而是要尽快调查清楚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以及连接两界的通道究竟在哪里。 重新镇压鬼界,阻止百鬼入侵大魏才是当务之急。 沉思之中,思维宫殿中的魔感知到了他的心绪,忍不住嘲笑起来:“虽然那些鬼怪在本尊眼里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可对你而言,却是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存在。所以我劝你不要掺和进去,害了自己不打紧,但要是连累本尊被人鬼两界的那些所谓高手给发现到,那你可真就死一万次都无法赎罪了。” 语气中带着贯穿始终的骄傲。 以及警告。 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早踏马给你一顿喷了!...李三思沉淀思维,恭维道:“有您这位魔道祖师在,我想就算自己再怎么掺和,也应该问题不大。” 马屁一拍,魔沉默了。 似乎没想到一向喜欢顶嘴的李三思竟变得这般顺从。 把它整不会了。 魔罕见的没再嘲讽,片刻后,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也是。” 李三思趁热打铁,突然问道:“话说回来,您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了消息?您知不知道,上次我差点死在了公爵府?” 说不清是询问还是质问,总之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怨气。 魔的声音随之传来,简单做出解释:“当日城南孤山中,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了突破的征兆,必须暂时隔绝外界的一切打扰,所以选择了闭死关。” 解释完之后,似乎又在疑惑自己为何要对这只小爬虫做出解释。 所以很快魔又摆起了架子,“而且就算我没有闭死关,难道就一定要搭理你?小小爬虫,真是可笑!” 傲娇的不像话。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自杀,大家同归于尽?...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随即话题一转,“既然您现在已经破关而出,肯定是有所突破喽,不知道现在恢复了几成实力?” 这很重要! 可以间接的决定自己以后行事能有多嚣张。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一成。” 啥子?...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明显有些失望:“才一成?就这还要闭死关?以后我岂不是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你懂个屁!” 魔感知到了李三思思维中的动态,不由大怒:“你还敢嘲笑我?你这个废物爬虫!你可知道我这一成实力,便相当于人间修行体系七楼的水准?” 吹牛的吧?...李三思明显不信。 表面上却还是恭维道:“厉害厉害!魔霸霸莫要动怒,我只是希望你早日恢复实力,也好一睹您的无敌风采。” “本尊恢复实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魔的声音再次冷漠下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一旦本尊恢复了全部实力,就能彻底突破此间牢笼的束缚,真正做到夺舍重生,到那时,你要么死,要么就变成一只行尸走肉。”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太美好。 金色牢笼中,魔的高大身躯在暗影间微微挪动了稍许,似乎是换了一个坐姿。 如山般高大的身躯下传来冷厉的杀意,渗入思维宫殿的那一刻,让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该死!忘了这一茬了!” 李三思心神一震,“这魔道祖师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啊,表面上是个保镖,其实踏马的也是个杀手,干的还是跟鬼怪一样夺舍重生的勾当。真要说起来,它比鬼还要可怕!” 再仔细一想,这次魔的出手表面上是救了李三思,其实是救了它自己。 人魔命运羁绊,他死它也死。 李三思瞬间好感全无,懒得再搭理魔,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金色牢笼中的魔还准备继续装逼,却已经感知不到李三思的心声了。 不知为何,它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失落感。 它漫不经心的在暗影间挪了个身子,翻着一对血瞳望向身前的黑暗,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跟这只小爬虫斗斗嘴还蛮有趣的。” 魔轻声低语着:“要不要继续消失一段时间,等到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再突然现身?” 回想起李三思听到自己声音时那兴奋的神情,魔便觉得很有成就感。 它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 胡思乱想了一阵,魔最终忍不住叹息了声,“八千年枯守岁月,如今好不容易有只小爬虫可以说说话了。只可惜,他对本尊似乎并没有那么敬重,多少有些不像话,日后还需要多多管教。” 心绪刚落,冷哼声便随之响起,伴随着十足的傲娇情绪。 最终沉默来袭,为今日的这场人魔重逢,做了一个潦草的收尾。 密牢中,李三思盯着身前不远处,心如死灰的罗修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有什么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还要更加痛苦的事情吗? 李三思不敢去想,他叹了口气,此行而来所持有的杀意渐渐消散。 鬼怪已死,罗郡主的仇便算是报了。 晚上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只是可怜了这位公爵府的小王爷,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报以同情。 突然,罗修贤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杀我吗?为何还不动手?” 语气中带着悲凉的味道。 李三思摇摇头,“既然你的黑暗一面已经伏法,那么拥有人性的这一面,就该好好的活下去。” “可我不想活。” 罗修贤没有抬头,声音穿过低垂的发丝传了出来,“我要去找姐姐,我要亲自和她解释清楚......” 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了求死之意。 要死也别赖上我啊!...李三思打断他:“我想罗郡主会知道的,小王爷请保重。” 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他不打算久留于此了。 既然真相已经彻底查清,真凶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么这次的密牢一行,便算是完美结束。 算算时间,也快到刑部提人的时候了。 必须尽快离去! 刚准备去到门口呼唤陈小德,密牢右侧的那块墙壁突然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给轰成了碎渣,尘烟弥漫间,两道身影迅速冲了出来,各自卷动着强大的拳意和剑气,落于密牢两个角落。 李三思凝眸望去,散落剑气的自然便是逼王冷长空。 他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眉心也露出了些许疲累之色,但缠绕全身的战意和剑气却仍是那么汹涌。 长剑悬于身前,绽放出的雪白剑芒将密牢暗影一扫而空。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此前的那场战斗。 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位穿紫袍的高大老者。 虽然是个糟老头子,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显老态。 双拳静静的悬浮于腰侧,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拳的准备。 强横的拳势之下隐有雷鸣之声,吓得李三思赶紧躲在了冷长空身后,只敢偷偷的抬眼瞄着看。 不用说,这老头一定就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宋缺了! 不愧是六楼高手,与冷长空一战过后仍然面不改色,看得出来他尤有余力。 一把年纪了拳头还这么重!...李三思感觉宋缺的一拳能够轰死一百个自己。 并且还是保守估计。 静立片刻,宋缺的目光从冷长空的那把剑上挪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罗修贤。 见自家小王爷身上的囚服都已炸裂开来,像是经历过一番严重的撕扯。 并且情绪也很不对劲,有种被人羞辱过的感觉。 他瞬间变了脸,怒气值迅速飙升,一束至强拳意随之而起,将正探着脑袋看过来的李三思死死笼罩住。 第五十四章 刑部提人 “竖子!敢欺辱我家小王爷!你有几条命?” 宋缺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杀意。 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老头也太霸道了吧!...李三思“嗖”一下缩回了脑袋,一颗心扑腾扑腾的狂跳,嘴却不怂,“你们家小王爷不是活着好好的吗?你这老头发的什么疯?” 说完马上抓紧了冷长空的武士服下摆,完美挡枪。 冷长空剑随心动,一缕剑意飘然而落,直接将宋缺递过来的拳意给斩碎殆尽。 剑光瞬起,尽数敛于自己和李三思身前,化作一幕雪白结界在密牢中坚守。 “宋缺,你的对手是我。” 冷长空右手握住长剑,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将剑气横开,傲然开口:“执笔人办案,你这条平秋候养的狗却敢从中阻挠,胡乱咬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话的时候,他刻意露出了代表了执笔人身份的那块银牌,底气十足。 “我看不想活的是你们!” 宋缺冷笑道:“神皇已经下令,洞庭湖之案将要移交给皇城三法司去审理,我家小王爷也只能被刑部的人收押审问,你们执笔人没这个资格!可如今你二人却偷偷摸摸闯入监察院密牢,意图对小王爷不轨,哼!难道你们执笔人狂妄到连神皇的话都敢不听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废话不多说,先定个罪! “你放屁!” 冷长空怒骂一声,立马词穷。 他打架可以,但要说动脑子骂人的话,还是差点意思的,面对宋缺的一顿质问只能蹦出个屁来。 剑意虽仍强横,自身气焰却已经消散了不少。 李三思看得干着急,见冷长空镇不住场子了,顿时顶着压力站了出来,“刑部提人之前,罗修贤仍是刑狱司的罪犯,我们身为大魏执笔人,有权利对其进行监管和审问!倒是你,明明是公爵府的护卫,却为何会出现在监察院的密牢中?要不要给个解释?” 我解释你吗!...宋缺瞪着李三思,眼中杀气腾腾! 他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蚂蚁,竟然敢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了。 冷长空拍拍李三思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发挥,该喷就喷,千万别怂! 打架他来,咬人李三思上! “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公爵府的小王爷,就要搞特殊对待?” 李三思得到鼓励,态度顿时拽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宋缺身为六楼武夫,却甘愿自降身份潜藏在监察院的密牢中,不就是想趁机劫狱,救走罗修贤吗?” 大魏王朝,劫狱是死罪,铁律一条,要是被坐实了基本上没救了。 “你放屁!” 宋缺怒目圆瞪,面对李三思的质问他竟也瞬间词穷,和冷长空一样崩出了个屁便算了事。 跟我玩逻辑,耍心眼?...李三思冷笑了声,正准备趁胜追击,罗修贤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够了,李大人,就这样吧。” 三束目光同时落向杂草之间。 倒地的罗修贤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泪痕混杂着污秽让他看上去无比的潦草及狼狈。 “宋伯只是心忧修贤,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别放在心上。”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宋缺,示意他退下。 随后望向了身前不远的李三思和冷长空,再次开口道:“哪怕被三法司带走,也绝洗脱不了我的罪名,所以请二位大人放心,修贤绝不会逃避责任,我很清楚,唯有一死,才能为自己赎罪。” 声音中带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宋缺面色大变,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小王爷!你在说什么?洞庭湖之案仍有许多疑点尚未解开,你又怎能轻易认罪?您放心,三法司一定会秉公办案,还您一个公道!” 冷长空尚不知道鬼怪附体的事情,对于罗修贤的话很是不屑,总觉得对方有惺惺作态的嫌疑。 对于宋缺的话更是充满鄙夷,以冷笑应对。 李三思却是长叹一声,开口道:“问心无愧就好。” 这句话自然是对罗修贤所说。 若能过得了心里那一关,活下去是最好。 若是过不了,那么死亡,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听凤起说话,感触良多啊!”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很是欣慰,“捡到宝了!” 罗修贤摇了摇头,满脸惨笑。 他不再言语,眉眼之间尽是痛苦和挣扎情绪。 就在这时,密牢长廊之外忽然响起了一串密集的脚步声。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队人马便已大步而至。 李三思以为是陈小德带着离去的狱卒过来了,可转眼一看,呵!刑部二把手,左侍郎刘叔文当前而行,沉着一张脸穿过长廊,来到了密牢前。 没想到刘侍郎竟然亲自来了!...李三思感觉自己这次撞枪口上了。 白鹿门之案他可是和对方结下了不少梁子。 监察院院长陈汉心陪在刘侍郎左右。 他同样沉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像是凛冬已至。 尤其是当他看到李三思的时候,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那稍显躁动的情绪......这该死的跳槽达人李三思!他竟然还敢回来?! 稍作沉静,陈汉心大手一挥,“所有人不要动!都给我站好了!谁敢动一下本院长当场让他形神俱灭!” 言语间颇有几分威严。 跟随而至的监察院高手们不用吩咐,已经很自觉的将密牢围困住。 李三思绝望了,“陈汉心也亲自来了!这老头该不会公报私仇,趁此机会整我一顿吧?” 细想下来,好像除了执笔人中的秦司长外,其他势力的几位大佬都被自己给得罪完了。 这叫什么事啊? 修身君子陈小德很无奈的站在一边,跟在自家老爹身后走了过来。 见李三思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大概意思就是刑部不按套路出牌,提前过来领人了。 “这是什么局面?” 看到密牢中的残破景象,以及对峙的几人,扛把子陈汉心站不住了,当即怒吼一声:“谁能过来给本院长解释解释?” 无人敢回应。 陈小德小心翼翼退到了一边,已经做好了飞奔而去的准备。 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李三思察觉到了陈小德的小动作,“哪怕进入儒门,走上君子修身之道,依然忘不了遇事先逃这种败人品的行为!”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耐着性子没说话。 这是陈汉心的主场,他不好越俎代庖,进行问话。 暂且保持沉默便好。 他往密牢中看了一眼,宋缺和冷长空被他直接忽略。 罗修贤是他今天要带走的人,看着很狼狈,但还活着,这便够了。 接下来便是李三思。 是他!...刘叔文眯起了眼睛,“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名死囚!情报中说他已经加入了执笔人,看他身上的制服确实是没错了。咦?他的腰间怎么挂着一枚铜牌?刚入执笔人便以铜牌傍身,看来秦逍遥对他的实力很认可啊......欸!此人要是能加入我刑部的阵营就好了,可惜!” 他紧紧盯着密牢中的李三思,眸间出现了些许遗憾之色。 这老头又想啥坏心思呢?...李三思被刘侍郎目光扫视,顿觉心里发毛。 而此时,见无人回话,面子上实在过不去的陈汉心猛地转眼望向身后跟着的监察院众人,“今日何人当值?” 话音刚落,一位狱卒低头走了过来,战战兢兢说道:“院长大人,是小人当值。” “混账东西!” 陈汉心拂袖开骂,满嘴芬芳:“既然今日当值,为何我等来到这里时,看到你站在密牢外面?嗯?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牢里都成什么样了?本院长要是再晚来几步,监察院的大牢就要全部被拆掉了你懂不懂?” 口水喷了狱卒一脸。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愤怒。 狱卒不敢抬头,支吾不言,显得有些犹豫。 你吗的!...陈汉心不惯着他,直接一巴掌直接拍了过去,扇了狱卒一个跟头,“敢不说实话,本院长砍了你的狗头!” 乖乖!这陈汉心二胎计划不顺利还是咋地,脾气这么暴躁?...李三思下意识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些,以免殃及池鱼。 “回禀院长大人,是,是小少爷让小人出去的!他说要带两个朋友进来见一见公爵府的小王爷,原本说谈完事情就走,却不想闹成这样!” 狱卒终于顶不住压力了,当场出卖了陈小德。 说完他往陈小德那边偷偷看了一眼,想要瞧瞧自家小少爷现在是什么反应,可转眼的那一瞬,他愣住了,“人咧!小少爷人咧!” 静下心去听,能感觉到密牢长廊之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闷而急促的奔走声,直通外面。 逃跑王者陈小德!果然名不虚传! 见机不对,马上开溜! “陈~小~德!你这个逆子!” 怒气值达到顶峰的陈汉心握紧了双拳,他往长廊尽头看了一眼,宝贝儿子已经跑没影儿了。 他马上吩咐道:“给我把那个逆子抓回来!关到甲子号监牢,严密看守半个月!” 一阵应诺声响起,十几位监察院的高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五十五章 自尽 陈汉心气场全开,刚刚处置完自己的亲儿子,矛头再次对准当值狱卒,“你明知道小少爷做事向来孟浪,认识的朋友也大都三教九流,他带来的人,怎能轻易进入密牢?嗯?你真是该死!” “而且本院长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玩忽职守之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也就算了,如今是什么局面?啊?公爵府的小王爷被关在咱这里,你们也敢疏忽大意?赶紧滚吧!找个牢房进去待上三天!” 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感。 落入李三思耳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鹿门之案中,他就是因为玩忽职守而身陷牢狱的。 陈汉心该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 当值狱卒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告罪一声便自己提着钥匙往密牢深处走去。 有种无妄之灾的赶脚。 场间无人说话,都被陈汉心的暴脾气给震慑到了。 就连公爵府的六楼保镖宋缺都低调起来,老老实实收起了四散的拳意,站在了罗修贤身侧。 片刻沉寂,陈汉心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停留片刻,便迅速挪开。 他微昂起头,显得足够傲娇......没有你我也过的很好。 “冷长空,你怎么回事?执笔人都已经把嫌犯送到监察院来了,你还跑过来做甚?” 陈汉心平复心态,眼神随之定格在冷长空身上,板起脸来:“而且还不带执笔人的文书,私闯监察院密牢,你可知道这样做是要砍头的?” “谈不上私闯,我们不是和陈小院长报备过了?” 冷长空收起长剑,将其驻地,摆出pose后凝声说道:“况且执笔人和监察院虽各司其职,但本质上都是刑狱司的部门,兄弟关系,不分彼此,更何况......” 说到这里,冷长空忽然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随后笑道:“更何况洞庭湖之案,本就是我和凤起负责的,不过两天时间,我们就把案子给破了。可刚刚找出凶手,发现他就要被移交到三法司去了,身为主要负责人的我们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 此话一落,全场惊寂。 陈汉心瞬间绷直了身子,问道:“你说什么?这案子是你们破的?而且还只用了两天?” “没错。” 冷长空昂起头,满脸骄傲。 在装逼这方面,他向来是一马当先的。 李三思看了一眼陈汉心,生怕刺激到对方,赶忙补充了两个字:“侥幸。” 陈汉心深吸了口气,有些后悔轻易放李三思离开监察院了。 沉默许久的刘侍郎也微微抬起头,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叹。 短短数日,他便连破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这可不是简单的侥幸两个字便可掩盖其锋芒的。 他是真正的探案天才啊! 陈汉心紧紧盯着李三思,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他忽然说了一句话:“我听孟浪说,你留在监察院的东西都还没有搬走?” 李三思如实回答:“最近太忙,没顾得上,不过陈院长您放心,我会尽快的。” “不急!” 陈汉心摆摆手,漫不经心说道:“东西不妨就先放这,房子我也给你留下,日后回家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住的地方。你和孟浪玩了这么久,情同兄弟,可不能因为加入了执笔人就变生分了。” 刻意强调了“回家”这两个字,陈汉心望向李三思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有种慈父盼儿归的味道。摆明了是想挖墙脚。 冷长空警惕道:“陈院长有心了!凤起在执笔人新兵营有两间大院子,房子够住,监察院的那间房,您还是留给其他人吧。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也来不了几回监察院了,他的东西,今日就会搬走!” 不留一点余地。 陈汉心瞪了冷长空一眼,隐有怒意。 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今刑部刘侍郎在场,他可不想被外人看笑话。 片刻沉寂后,他不再搭理冷长空,直接切入正题,“刘大人,嫌犯可就交给您了,本案卷宗和交接文书晚点我会派人送去刑部。” 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有劳陈院长了。” 刘侍郎对着陈汉心点点头,随后望向神色憔悴的罗修贤,轻叹一声,“小王爷,得罪了。” 他挥挥手,身后顿时走出两位披甲将士,一左一右来到罗修贤身边,准备押着他离去。 可心如死灰的罗修贤却忽然抬起了头,枯死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缕悲凉意味。 他猛然侧身,伸出右手抽出了披甲将士腰间的那把大刀,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注视下,刀口翻转,很突兀的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像是一次有预谋的自杀。 血流如注,喷了宋缺一脸。 这位公爵府的六楼保镖呆愣了一瞬,完全没预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按照候爷的计划,小王爷被刑部的人带走后,便会直接送往公爵府,改头换面后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并且已经有一位死囚充当了替死鬼,正在刑部的大牢中待命受死。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小王爷只要跟着刑部的人走就好。 可为何,他会选择自杀? 没有一点点防备,在场众人都陷入懵逼状态。 宋缺醒悟过来时,罗修贤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染红了灰暗的牢房地砖。 大刀坠地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宋缺,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该怎么和候爷交待?小王爷死了,自己,还能活吗? 他缓缓蹲下身子,感受了下小王爷身上的气息,喉管几乎完全断裂,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宋缺的双眸变得幽深且晦暗。 他往后连退两步,倚靠在墙边,神情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陈汉心脸色铁青,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马上去请医官!” “来不及了!” 冷长空将目光从罗修贤身上收回,“呼吸脉搏心跳全部停止,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提剑而起,走到罗修贤尸体身边,替他将瞪圆的双目合上,说道:“诸位都有见证,罗修贤是自我了断,这个消息要第一时间送到公爵府中去。” 宋缺从墙边走了过来,他想抱起罗修贤的尸体,却被刘侍郎阻止:“你别动他!小王爷虽死,但仍是戴罪之身,还是要交由刑部处理。” 话音刚落,刑部将士顿时封锁现场,将宋缺逼退到牢房之外。 刘侍郎随即望向陈汉心:“请陈院长马上取卷宗过来,务必第一时间将罗修贤自尽一事登记在册。” 果断而坚决。 陈汉心点点头,给了身后狱卒一个眼神,“快去!” 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场间肃杀之意瞬起。 宋缺冷眼扫视全场,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李三思身上,“今日要不是你来到这里,小王爷绝不会有轻生的念头!李三思是吧!候爷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怨气和杀意。 关我叼事?...李三思当即站了出来,“陈院长和刘侍郎在此,你可别给我乱说!罗修贤明明是畏罪自尽,与我何干?” 宋缺冷笑起来,阴沉的眼神紧紧盯着李三思,看的他有些发毛。 刘侍郎见势头不对,很快又吩咐道:“来人,送公爵府这位大人回去!” 他知道宋缺是平秋候派来的人,最好不要引发冲突。 如今罗修贤已死,洞庭湖之案便算是彻底终结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如何压制平秋候的怒火。 毕竟在原有的计划里,三法司已经答应了平秋候,会将罗修贤完好无损的送回公爵府。 “不必!我自己知道走!” 宋缺看了一眼刘侍郎,“刑部那边,我家候爷也一定会亲自去说道说道的!” 不等刘侍郎回应,他便骤然转身,提拳离去。 留下满身杀气。 刘侍郎脸色很不好看,他一想到那位脾气火爆的平秋侯便十分头疼。 “看来此事要尽快上报尚书大人了。” 刘侍郎轻叹了声,随即对着陈汉心拱拱手,“陈院长,事发突然,不想嫌犯竟当场自尽,本官要尽快回去处办此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言语间带着几分忧心。 陈汉心此刻也是一阵头疼。 执笔人送来的嫌犯竟然死在了自家监牢里,尽管是自尽,但自己多少还是要担负些监管不力的责任来。 他无心客套,随意敷衍了几句便任凭刘侍郎将罗修贤带走。 本想着再继续找李三思下询问下洞庭湖之案的细节,可冷长空却根本不给他机会,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拽着李三思快速离开密牢。 生怕陈汉心跟他抢人。 监察院外的那条长街上,落日余晖下,冷长空将长剑扛在肩头,迎着清风长呼出一口气,“怎么样凤起?这下该满意了吧?凶手自尽而亡,应该算是这个案子最好的结局了。既顺了你的心,也给罗郡主报了仇,还不用让我们担责任,一箭三雕。不过回去可千万别跟秦逍遥说我们来过监察院,以他的性格,少不了要叨叨几句。”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一路说说笑笑,就差哼起歌来了。 李三思却显得兴致不高,眉眼低沉,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件事还真就得跟秦司长好好说说。” “为啥?” 冷长空表示不解。 “罗修贤他,是因为被鬼附身了,所以才失去理智,奸杀了罗郡主。这是自当日城南孤山之后,出现的另一只鬼。而且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会有第三只,第四只,甚至无数只鬼越过了大魏国门,混迹于人群当中。” 李三思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无比低沉:“所以我猜测,如今的皇城领域,只怕早已经是百鬼横行。” 他看了一眼冷长空,“冷大哥,该好好查查了。” 冷长空瞬间停下脚步,剑眸微沉,神情凝重起来。 他望向远空,落日已散,红光敛去,黑暗,正在一点点吞噬着这条长街,这个世界。 传闻鬼界领域,便是一片无休止的黑暗。 所以鬼怪最喜欢在夜色间活动。 暗夜笼罩下,冷长空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他再次望向身前长街时,看见的每一个过往行人,都像是鬼。 ...... 第五十六章 长公主召见 执笔人,司候府。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静坐于长案前,手中端着一盏热茶,送到嘴边缓缓饮下。 热气升腾,很快便缭绕成一片雾色,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从他逐渐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可以判断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青衣苏羡提笔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暧昧的笑意,沉静不语。 长案前方,李三思和冷长空双双跪地,整的跟拜堂一样......但两人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应该是刚刚被批斗过。 漫长的沉默过后,府内气息变得愈发压抑。 秦逍遥放下杯盏,摆足了架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跪地的二人身上,缓缓开口,言辞冰冷:“早就跟你们说过,洞庭湖之案到此为止,不要再插手,可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好了,罗修贤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监察院的密牢中!你们觉得平秋候他会善罢甘休吗?” 言语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冷长空低着头不说话。 他早习惯了秦逍遥的训话,总结出心得来了: 不管秦逍遥骂的多狠,不鸟他就行,等他出了这口气自然啥事都没了。 该扛的事他照样会扛下,是个有担当的好领导。 李三思却不爽了。 这二愣子下意识回了一句:“罗修贤本来就是凶手,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而且他是自尽身亡,与我们有何干系?就算平秋候那老东西来找麻烦,难道秦司长您还怕了他不成?” 职场刺头,专门跟领导对着干的。 冷长空当即瞪了李三思一眼,斥责道:“怎么跟司长大人说话的?” 转而面向秦逍遥,笑着赔罪:“凤起性子直,无意冒犯,司长大人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能屈能伸冷长空,惹来秦逍遥一顿白眼。 苏羡闻言则笑着点点头,竟然附和了一句:“有道理。” 他觉得李三思相当有男人味。 “有个屁道理!” 秦逍遥瞪了苏羡一眼,“你也去给我跪下!” “好嘞!” 苏羡求之不得,当即很开心的提笔跪在了李三思身边,望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逗。 死基佬滚远点!...李三思心中恶寒,尬笑一声迅速转过眼去。 秦逍遥的声音再次传来:“平秋候的身后站着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次移交罗修贤一事乃是神皇亲自下的命令,你们两个不知死活,还敢去横插一手,我看执笔人的这块招牌早晚要砸你们手里!” 李三思表示不服,还要说话,却被冷长空一把按住,“少说几句吧祖宗!” 秦逍遥也生怕李三思犯病继续跟自己抬杠,当即趁热打铁,摆着司长的架子继续训斥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了。 至于他二人留下来的烂摊子,只能日后慢慢收拾了。 平秋候虽然势大,但执笔人毕竟占着理在,也并不怎么慌。 只不过日后细水长流,来自公爵府的报复可能会有不少,还是要小心提防的。 沉寂片刻,秦逍遥摆正姿态,再次端茶细饮一口,心绪渐渐放平。 随后便将话题引到了鬼怪的身上,“你们确定罗修贤是被鬼怪附身,而不是他自身的心性问题?”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三思身上。 当时密牢之间,冷长空与宋缺大战,顾不得罗修贤,只有李三思与之正面交锋,所以也只有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绝对不会错!” 李三思回忆起那只黑巨人恶鬼时,还是忍不住发慌,他大声说道:“那只鬼在我面前现出原形了。” “嗯?” 秦逍遥露出疑惑表情,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味道:“以我对鬼界生灵的了解,他们若是来到人间,必然要借助人类的身体才能正常活动。既然它选择现出原形,就等于放弃了罗修贤,那么必然会将你视作下一个目标,可为何你现在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听到这里,冷长空当场跳了起来:“凤起你该不会已经被鬼上身了吧?” “白痴!” 苏羡露出鄙夷的表情:“秦司长都说了啥事没有,你还在这咋呼啥?” 啥事都没有,才叫真的奇怪。 若是李三思真的被鬼附身,反而能让人放松些,不用太过于担心。 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李三思连剑道一楼都未曾登上,又如何能摆脱鬼怪的纠缠? 秦逍遥紧紧盯着李三思,“说实话。” 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试图摧毁李三思的思维防线,逼迫他实话实说。 可他有思维宫殿镇场子,神念强大到令人窒息,秦逍遥虽然修为高,但想在精神力这方面对李三思施压,怕是想多了。 但李三思还是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顺便抬手锤了锤自个儿脑瓜子,装作无法忍受的模样。 随后快速说道:“鬼怪刚刚现形,冷大哥和宋缺便从隔壁杀了过来,把它给吓跑了,现在没准儿已经附身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显得急促而连贯,不像是说谎。 而秦逍遥对于自己的精神压迫力也是相当的有自信。 料想在自己的气场镇压下,李三思也说不出谎话来。 所以他很快放松了警惕,皱起眉头,沉思起来,“能被冷长空和宋缺吓跑,说明那只鬼的修为并不高......一只小鬼,竟能闯入大魏皇城,看来,大魏国运的衰退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已经起不了镇压的作用,并且皇城之中一定有连接人鬼两界的通道!” 气氛紧张起来。 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该怎么办?” 苏羡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鬼怪藏身大魏,没准皇城中已经有不少人被它们附身,若不能及时发现,只怕日后会出现很多类似于洞庭湖这样的案子。” “此事先别声张,以免造成恐慌。” 秦逍遥站起身来,目光无比深沉,隐有神光闪烁。 他沉声开口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日夜待命,严密留意最近半月内发生的各类型案件,若有久攻不破的案子,立马送到我这里来!” 想要查出皇城现有的鬼怪数量,及附身之人,暂时只能从案子着手。 秦逍遥还打算去一趟皇城,找那位神通广大的国师大师卜算一卦,看是否能有新的收获。 冷长空和苏羡应了一声,二人神情严肃,不再耍个性,领命便直接退下。 李三思也准备开溜,却被秦逍遥叫住:“等一下!” “该死!” 李三思心中忐忑:“该不会还是对我有疑心吧?” 虽然不知道秦逍遥的真正实力,但想来至少也已经登上了七楼,甚至可能更高。 他若是强行窥探自己的思维,很可能会察觉到藏在自己思维宫殿深处的魔道霸霸。 那可就难顶了啊! 好在秦逍遥说的是另一件事:“今天听云轩来人了,让你有空去一趟。” 言语间显得漫不经心,但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酸酸的感觉。 “听云轩?” 李三思疑惑道:“是什么地方?” 他不记得自己在皇城里有朋友。 秦逍遥怀疑他在装逼,可是却没有证据。 大袖一挥,他提高了音量,“长公主的寝宫!” 嘶~李三思震惊了,“长公主?她终于打算与我正面碰撞了吗?!” 努力压下心中慌乱和兴奋,李三思看了一眼秦逍遥,问道:“晚上过去合适吗?” 他和冷长空自监察院回来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了执笔人衙门,向秦逍遥汇报了罗修贤自尽一事。 如今已至亥时,夜色深沉,现在去找长公主,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吧? 但李三思却很是期待。 夜深人静,正是生产爱情故事的好时候......孤男寡女,少年和少妇,画面感顿时来了。 秦逍遥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淡淡说道:“口水擦干净先。” 随后给出意见:“依我看,你还是明早再去吧,这大半夜的,长公主怕不是早就睡了,你总不会觉得长公主会等你到现在吧?” 酸味儿愈发浓厚。 李三思顿时有些失望。 刚准备点头应是,门外却忽然传来小厮的通报声:“司长大人,听云轩的公公又来了。” “什么!” 两束目光对望一眼,迅速分开。 李三思本打算冷却的心再次沸腾,神情振奋。 秦逍遥则有些尴尬的望向门外,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便迈着小碎步走进司候府,先是看了一眼李三思,眼神亮了一下。 随后对着秦逍遥恭声开口:“秦司长,既然李大人都回来了,怎么还不让他去听云轩走一趟?” 言语间竟有些嗔怪的意思。 不愧是阴阳人。 秦逍遥身为执笔人大司长,位高权重,刑部侍郎他都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对皇城里的太监很是友好。 早些年他是领教过这些太监搬弄是非的能力的,惹到了他们,基本上下半辈子就不好过了。 面对小太监的怪责,秦逍遥无奈的笑笑,“他也是刚刚才回来,怕惊扰了长公主歇息,便打算明天再过去了。” “别呀!” 小太监急了:“长公主一直在等他呢!快跟我走吧!” 说着便小碎步挪到李三思身边,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司长大人,我这......” 李三思一步三回头,无奈神色下藏着遮不住的笑。 “快去吧,别让长公主等急了!” 秦逍遥热情的挥手,笑容满面。 等到二人远去,他瞬间黑下脸,“你吗的!” 第五十七章 坐上了马车去见女神 执笔人衙门外停了辆马车。 车前的马夫正在夜色间打着瞌睡。 突然“吱呀”一声响,衙门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马夫瞬间惊醒。 眼见长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小太监拉着一个小铜牌从衙门里走出来,马夫神情一震,打起精神:“终于来了!” 他跳了下来,很懂规矩的掀开车门前的金边帷幕,“这位大人,快里面请!” 满脸的笑意。 满眼的恭敬。 看得出来业务很熟练。 呐!这就叫专业!...李三思很享受这种被人待见的感觉,差点飘起来。 他拍了拍马夫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 马夫受宠若惊,态度愈发恭敬......他去替长公主接过很多幕后之宾,他们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还从未有人像眼前这位大人一般客气有礼貌。 下意识的打量一番: 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并且平易近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升到执笔人铜组,本事肯定不小,难怪会被长公主给看上!这位大人前途无量啊! 马夫羡慕不已,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菊花。 李三思却没多想,反手把小太监也拉了过来,笑道,“公公与我同乘!” 热情的态度让小太监很是惶恐。 “使不得啊李大人!” 小太监挣脱开来,苦笑道,“奴才哪有这待遇?被人知道是要杀头的!” “不至于吧?” 李三思看看四周,并无任何其它交通工具了,顿时有些疑惑,“那你如何回去?” “李大人放心,奴才跟得上。” 小太监将李三思扶上马车,“您快些上去吧,早点回去,长公主可盼着您呢!” 听得出来他很是着急。 李三思便也不再坚持,弯腰钻进去,刚刚坐稳,马车便动了起来,速度很快。 车轮滚滚声下,还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掀开马车里的窗户往外一看,只见夜色之下,小太监将宦袍扎好,高帽摆正,两脚狂蹬,正玩命儿的奔跑呢,速度竟不必马车慢多少。 见李三思看来,小太监中途还来了个提速,与马车并齐,问道:“李大人有何吩咐?” 声音都不带喘气的。 这小太监竟也是个修行者!一步三四丈,怕不是已经登上了三楼? 只是不知道走的哪种修行体系。 “长公主有没有说找在下何事?” 李三思放平心绪,开口问道。 还是先打听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闹个大乌龙......衣服都脱了,你跟我说只是一起喝个茶? “奴才也不清楚,李大人去了自会知晓。” 小太监笑道:“长公主的心思,奴才们可是不敢乱猜的,不过李大人您尽管放心,长公主既然派了马车来接您,那就一定是好事儿!”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 李三思顿时心痒痒起来。 他趴在窗户上,八卦起来,“我可听说了,长公主她经常带男人回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说......” “哎呦!李大人,长公主名誉大过天,可不敢乱说话!” 小太监慌忙打断了李三思的口不择言。四处瞅了瞅,好在夜色已深,长街已无行人。 他松了口气,随即凑到马车边,压低声音说道:“李大人,您可别被外界的传言蒙骗了,长公主虽然性子活泼,行事火辣,也很喜欢和大魏新世出的青年才俊们玩耍,可那都只是爱才,并无任何其他念头。要说这夜里带人入寝宫,还是头一回呢!” 见李三思露出怀疑的表情,小太监笑了笑,很快补充了一句:“奴才自进宫后便被分配到听云轩做起了长公主的贴身小太监,至今已有十六年了,对长公主的脾性那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所以奴才知道,长公主这一次,对李大人您可是上了心的。” 李三思心花怒放,“哦?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到长公主这般青睐?” 这句话本是谦虚之言,却不想小太监竟深表赞同,顺势点了点头,“是啊!这一点奴才也想不通!或许人各有命吧,李大人您的命可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好多了。” 言辞间颇有几分感慨。 尼玛!还以为你这小太监情商有多高,不知道我是刻意低调的吗?...李三思无语了,他呵呵一笑,懒得再废话,随意敷衍几句后便将小窗户关上。 稍微用了些力,“啪”一声脆响,吓了驾车的马夫一跳,慌忙回头询问小太监咋回事。 “不知道啊!” 小太监一边快速奔跑,一边郁闷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变脸了?” “少说多做吧!” 这马夫也是听云轩的老员工了,社会经验颇为丰富,和小太监也很是熟悉,忍不住提醒道:“能让长公主等了一整天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啊,咱们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咱的身份摆在这,可不能飘。” 小太监点点头,表示受教,沉默着闷头赶路。 皇城里的规矩多着呢,小太监年纪小,要学的还有很多。 马车急速掠过长街,没过多久便来到宫门前。 守城的将士们认出了马夫,知道他是长公主手下的人,直接放行,马车继续于夜色间颠簸不休,最终来到了皇城内院,长公主的寝宫听云轩便在这里。 “李大人,咱们到了。” 小太监恭敬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一次,明显客套了许多,没那么自来熟了。 看来是被李三思给唬到了。 马夫停稳马车后便回身掀开金边帷幕,小心翼翼扶着李三思下车。 深夜风寒,马夫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脸色赤红,呼吸平稳而有力,看来也是一位实力不错的修行者。 皇城之地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李三思深深看了马夫一眼,点头示意,尽量表现出沉稳有内涵的姿态。 “带路吧。” 他淡淡开口,同时调整好呼吸,压下心中紧张,让身体变得活跃兴奋起来......大魏女神长公主,且让李某人来会一会你! 小太监低下身子,刚要上前带路,听云轩那扇沉重的大门猛一下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身披细甲,手提古刀,面色清寒冷漠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冷眼扫视全场,眼神最终定格在李三思身上,瞳孔中的杀意漠然兴起,卷起几度惊寒。 “楚白狼!” 李三思眯起眼睛,骂了声真晦气:“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都这么晚了,不下班的吗?还是说知道我要来,专门等我的?” 小太监愣了一瞬,似乎也没想到楚白狼竟然还在这里。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问道:“楚侍卫,您还没回去呢?是公主殿下让您过来的吗?”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楚白狼手中的那把古刀,随后迅速低眸,尽量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楚白狼在皇城里的名声太大,杀气太重,没人敢轻易招惹。 马夫已经偷偷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感觉到了楚白狼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望向这位李大人的眼神中杀意很是饱满,想来二人之间应该有着什么过节。 此地不宜久留,先溜! 可怜小太监还要去长公主那里交差,被动留在这里承受着楚白狼的眼神摧残。 “你先退下,把他交给我。” 楚白狼站在门口把路拦住,对着小太监冷冷开口,“我亲自带他去见长公主。” 简单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脸色冰冷的不像话。 这家伙怎么成天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李三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疯狂吐槽,“搁我那个年代早被教做人了!” “这......” 小太监明显有些为难,“公主殿下有过交待,深夜接李大人进宫一事,不能被外人知道,若是让楚侍卫您亲自带进去,公主殿下岂不是要治奴才一个办事不利之责,那可就......” “你说什么?” 楚白狼眼神骤寒,突然兴起的杀气让小太监打了个哆嗦。 “公主殿下所说的外人,难道也包括我吗?” 楚白狼提刀的手紧了紧,“快滚!” 这是最后通牒。 看得出来他的火气真的上来了。 小太监很清楚楚白狼的脾气,他知道若是自己再继续坚持下去,对方真的敢拔刀砍了自己。 相对于自己这个贴身小太监,楚白狼这位贴身护卫的权利和实力可就要大得多了。 能躲就躲吧,没必要硬刚。 所以很快,小太监便叹了口气,点头应了声,“那便烦劳楚侍卫了。” 转身便对着李三思说道:“李大人,奴才就先告退了,您跟着楚侍卫进去就好。等见到公主殿下,还请帮奴才做个证明,今夜,确实是奴才去执笔人衙门接您过来的。” 尖细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祈求。 不等李三思回应,他便躬身低头,打算从偏门离开。 显得有些焦急。 因为他感觉到,楚白狼凝聚在自己背后的杀意,变得越来越重了。 可就在小太监转身瞬间,李三思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重新拽回原地,“你哪也别去!” 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 有点霸道总裁的感觉。 “李大人?” 小太监抬起头,显得有些意外。 他发现执笔人的这位铜牌大人正板起了脸,同样冷着一对眸子与门口的楚侍卫死死对峙。 二人虽实力相差极大,但气势上,竟然不分上下。 第五十八章 堵上男人尊严的一次硬刚 “不愧来自执笔人衙门,竟然敢和楚侍卫瞪眼叫板,果然有胆识!” 小太监忍不住点赞。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李三思的吩咐,赶忙低声问了句:“李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哪也别去!” 李三思加重语气说道:“既然长公主让你带去我见他,那我就只认你,其他人都给我靠边站!” 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楚白狼了。 摆明是想硬刚。 场间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楚白狼的眼中渐起刀光。 杀意变得愈发浓厚。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小太监轻声提醒道:“李大人,这位楚侍卫,乃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手底下的功夫可不弱,脾气也不太好,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的。我看要不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还是依了他,随他进去吧。”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确保只有李三思一人能听到。 相对于性子冷厉的楚白狼,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位李大人好说话些。 在这要是示弱了,岂不是被女神看不起?...李三思很是坚决的摇摇头,“我不!” 随后看了小太监一眼,“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我进去,要么我现在就回去。” 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太监愣住了,随即苦笑,“您这又是何必呢?” 见李三思的态度实在太过于坚决,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望向楚白狼,“楚侍卫,您看这......要不,我们一起去见长公主?” 夜色下,楚白狼眼中的刀光变得愈发灿烈,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他不再理会小太监,眼神直接落在李三思身上,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警告了声:“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皇城听云轩!这是我的主场。我很想知道,没有了三尺阁白衣术士和执笔人冷长空的庇佑,你一个只知道去秦淮河吃花酒听小曲儿的登徒子,该如何去扛下我手中这把刀。”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环绕周身的杀意和刀气却变得愈发浓厚。 听他的意思,今夜是要打算向李三思出刀了。 小太监吓了一跳,赶忙将李三思拦在了身后,大声喊道:“楚侍卫您别冲动,这是公主殿下点名要的人,您可不能乱来啊!” 一缕刀气突然穿透黑夜,自未曾出鞘的古刀下窜出,直接将拦路的小太监砍翻在地。 “再敢起身,我便不留手了。” 楚白狼路过小太监身边时,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随后脚步不停,来到李三思身前,缓缓说道:“想活的话,跪下。” 强势的不讲道理。 身上的杀意也在此时凝结成了实质。 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般朝着李三思碾压过去,想要摧毁对方的精神意志。 他的眼神也始终停留在李三思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一丝慌乱来。 可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连第一层楼都未曾登上的修行菜鸟,面对自己近乎倾力而出的恐怖压迫力,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甚至,对方的眼神中还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嘲讽之意。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被刀光掩盖下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握紧了古刀,努力克制着自己拔刀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李三思开口了:“够胆你就杀了我。” 平静的语气中却又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楚白狼的右手微微上抬,往左侧偏移稍许,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同时他的左手大拇指也已将刀鞘挑起半寸,一缕清亮如水的刀光随之而出,落在黑夜之间,将暗色斩断。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寒意愈甚:“莫非你觉得,到了长公主这里,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真要是这样想的,打算拿女人来当挡箭牌的话,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与长公主无关。” 李三思拨开黑色武士服的下摆,露出了腰间的那块小铜牌,目光变得坚定而坦然。 他大声说道:“在下身为大魏执笔人,有官职在身,今日你楚白狼若敢无故对我动手,便等于是谋害朝廷命官,依照大魏律令,理当西市问斩,诛九族!” 急促的语气下颇有几分震慑力。 楚白狼努力调整着呼吸,将心头燥怒强行压下。 他已经气到不行。 李三思却还没有结束。 他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小太监,发现对方面色苍白,胸口衣衫已经被刀气切开,裸露出来的皮肤表面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口,有刀气缠绕其间,将其困在原地,无法顺利起身。 没来由兴起一阵怒火,李三思再次说道:“你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觉得可以随意折辱伤害他人?如此行径,和恃强凌弱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亏你走的还是修刀一脉,空有至阳刀意,却没有半点做人的气节!” “你说什么?” 楚白狼逼近一步,双目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李三思毫不畏惧,大声喝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若是刚才拦路的不是这位小公公,而是皇城里那位位高权重,实力强横的曹人往曹公公呢?你敢这么和他说话吗?你敢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吗?” 楚白狼浑身绷直,眼中刀光在此刻凝集沉寂。 他自然无法回答,只能冷眼而望。 李三思继续开喷:“就好像你第一次去找我的时候,面对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陈小德敢随意拔刀,可当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出现后呢,你还不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六楼刀客?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贴身侍卫?” “你位高权重,实力强横,所以就不把任何一个比你弱的人放在眼里?想恐吓谁就恐吓谁?想杀谁就杀谁?” “我呸!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自恋狂罢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李三思,永远都不会把你楚白狼放在眼里,从前,现在,包括以后,都不会!” “我还是那句话,够胆,你就杀了我!要不然,你就给我退下!” 他神情坚定,目光坦然,说出的话句句杀人诛心。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心态一定要稳住,局势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三思相信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长公主此时一定就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不能认怂!再撑半个时辰!...这是李三思给自己定的小目标。 倒地不起的小太监听傻了......这位李大人,他,他,他也太勇了吧? 楚白狼浑身颤抖着,李三思的话句句似剑,已经狠狠的戳穿了他的身体。 他羞恼,震怒,无尽的杀意再也不去遮掩,在这无比深沉的夜色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退,自然不可能。 那么,便只能杀了他! 楚白狼的右手终于握住了那把古刀,刀锋缓缓出鞘,刀光璀璨袭人,惊亮了这片夜色。 他今夜本不打算对李三思出手,只是想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告诉他谁才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 可他没想到这个在自己看来一无是处的登徒子,竟然敢如此趾高气昂的批判起自己来。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古刀在李三思身前悬停,刀意亦在此间聚集。 下一刻便要将其笼罩。 小太监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忍住疼痛,惊呼一声便扑了过去,“楚侍卫,您要冷静啊!” 却再次被一刀逼退,小太监的胸口又多了一道刀口,这次的很深,触目惊心。 此时他再也无法起身,倒地狂吐鲜血。 李三思也有些慌了。 他的身体被刀意锁定,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清冷的杀意当头而落,顺着天灵盖钻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中,寒意瞬间来袭,让他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这二愣子来真的?他该不会真的敢杀了自己吧?...李三思强撑着没尿裤子,他紧紧盯着楚白狼,感受着对方那无比清晰的杀意,心想年纪轻轻可别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楚白狼杀意已决。 哪怕长公主日后怪罪,哪怕执笔人秋后算账,他今夜也一定要杀了李三思! 古刀缓缓上抬,清冷的刀光随之内敛,汇聚于刀锋之下。 强大的刀意也正在蓄势当中......这集聚了楚白狼六楼境界的全力一刀,一旦落下,一百个李三思都得死翘翘。 李三思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 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得!求饶吧!...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隐忍理念,李三思最终打算认个怂,希望楚白狼不要不识抬举。 生死之际,一个无比轻柔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惊扰了这片夜色。 与此同时,一个优雅而又高贵的声音随之而来:“你这把刀要是敢落下,本宫让你也人头不保。” 第五十九章 舔狗的结局 平静而不失威严的警告,将黑暗中的杀气冲散了不少。 楚白狼没有回身,但已经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僵持在原地,手中的那把古刀悬停在李三思头顶,久久没有勇气落下。 可怕的刀意在此间升腾复又回落,最终在散落的风声中坠入古刀之内,隐没无踪。 正在吐血的小太监听到这个声音后,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听云轩门口站着的那道明媚身影迅速跪下。 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胸口的刀伤让他无法保持太久的跪立姿势。 但他依然坚持着,忍受着,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随后低下头,向自己的主子保持着足够多的敬畏。 李三思也在瞬间恢复到硬汉姿态。 他静默在原地,继续坚挺。 眼神坚毅的像是一位永不屈服的勇士。 他已经感觉到了楚白狼气息的变化,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快认怂。 刀意和杀气尽数散落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从楚白狼身上挪开,望向了听云轩的正门口。 夜色下,一位穿着红色睡裙,肩头披着件浅色薄纱的女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神情淡漠,偏又有万种风情,眼神悠然,却又百媚丛生,柳叶眉下丹凤眼,只是轻轻淡淡的瞅了李三思一下,便让他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李三思自问也算是阅女无数了,并且有着两世为人的心态历练,看到好看一点的女子,不说古井无波,至少也能够克制住。 可此时初见一眼,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少不更事的年代,脸红了,心动了,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苏醒了。 秦淮河中厮混多年,所见到的十大花魁皆是顶级尤物。 尤其是头牌苏姬,更是犹如狐狸精一般的诱人存在,让人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可即便是苏姬和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也还是逊色了不少。 苏姬有的骚和媚,她有。 苏姬没有的端庄和大气,她也有。 她的气质十分复杂,像是能够根据男人的心理需要自动转化。 先是窈窕淑女,后是俏皮小萝莉,再是成熟御姐,现在,她又变成了风情少妇......李三思咽了口口水,“我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扫了一眼睡裙无法遮掩的胸前风光后,差点喷了鼻血。 他能够确定,当日公爵府内,自己昏迷时所倚靠的,正是眼前这个女人胸前的那一抹柔软。 长公主!她一定就是长公主! 传闻果然没有错,大魏女神长公主,的确是个人间尤物! 今夜不虚此行! 李三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中只有欣赏,没有邪念。 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 他在打量着她。 她,自然也在望着他。 虽然李三思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但是长公主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艳感。 她有些小小的得意,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 这个时候,她的气质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放眼这大魏王朝,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会不心动? 可他们最多也就是无法控制的多看自己一两眼,出于礼貌和身份,他们很快便会低下头去,独自遐想。 可是他,却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几乎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尤其,他还在自己的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小男人,该挖眼珠子。” 长公主心中有些嗔怪,更多的还是欢喜。 被自己看上的男人欣赏,确实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里时,长公主的内心深处竟然还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害羞感。 “既然他喜欢看,那就,给他多看一些......不过,他有这个胆子吗?” 长公主眼波流转,万种风情随风散开。 与之一起散开的,还有她肩头的那一缕薄纱,以及裹身的红色睡裙。 薄纱滑落至她的双侧肘弯处,被她以双手接住,随意的放在身前,本就开的很低的睡裙也不知为何往下坠落了些,酥胸半露,媚得惊心动魄。 在这一刻,她变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风情少妇。 知道该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刹那间,昏暗的夜色中像是突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光。 夜风渐起,将她身上醉人的女子气息缓缓吹开。 惹来春心荡漾。 卧槽!...李三思终于顶不住了,他那刻意绷紧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这娘们在勾引我?!” 长公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很满意李三思的反应。 终于,她开始动了。 扭着细细的腰肢缓缓走下台阶,姿态端庄优美,却又有种刻意卖弄风骚的嫌疑。 路过小太监身边时,她没有停身,却丢下了一句话:“别跪着了,趁自己还能走动,赶紧去找医官看看。” 明明是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却让小太监感动到不行。 点头应诺了声,小太监便艰难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楚白狼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出手时机,再想对李三思动手已经不可能了。 至少在长公主面前,他不能再对李三思表现出过分的敌意。 他回想着长公主刚刚出现时说的话,心里没来由有些失落。 看来李三思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真的已经明显超过自己了。 嫉妒容易使人面目全非......楚白狼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上了更多的恨意。 李三思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多看楚白狼一眼。 他此时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随风而来的那道身影上。 她来了! 长公主缓步而至,靠近之时,楚白狼已经收古刀而回,无比恭敬的低下了头,眼中的冷漠之意完全消散,神情之间出现了一抹柔光。 “公主殿下!” 他轻声唤道,随后习惯性的想要替她接过坠落的那件薄纱。 长公主却并没有理他,反而极其冷漠的开口:“本宫自己来,你先退下吧。” 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楚白狼的右手定格在了半空,表情也在此刻僵住。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长公主已经从自己身前掠过,径直走到了李三思身边。 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在裸露的香肩上盘旋,给人一种刻意挑逗的感觉。 楚白狼的目光随之落在长公主的背影上,红色的睡袍本就无法完全遮住她的身体,加上夜风侵袭干扰,让睡裙不停的飘飞舞动,偶尔露出的雪白肌肤让他目眩神迷,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只能握紧古刀来强行克制心中的杂念。 李三思却大呼过瘾,他瞪大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大长腿!是真白啊! 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极强的雌性荷尔蒙气息正在夜色间升起,寒气弥漫的这个深夜间,似乎多了一道明媚的春光。 长公主看着李三思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刚才不还一本正经吗?怎么现在跟个小馋鬼一样?” 声音轻柔缓慢,带着几分暧昧和挑逗。 楚白狼听得紧皱眉头......在他的印象中,长公主还从未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得这般主动过。 我不是小谗鬼,我是老色批......李三思压下心中躁动,努力将目光上移,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是在下失礼了!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见到像长公主您这样的女人,还能保持冷静吧?那是对您的美貌和气质的不尊重。” 这是心里话,只是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给人一种油嘴滑舌的轻浮感。 长公主明显愣了一下。 却不是因为这句话太过于失礼,而是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和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她的心没来由跳的快了,看着眼前这个新晋的执笔人小铜牌,忍不住轻声呢喃了句:“小鬼头。” 楚白狼却当场就怒了,指着他大声喝道:“放肆!敢这么和长公主说话,你不要命了是吗?” 电灯泡能不能快点灭掉?...李三思迅速低下头,装作被楚白狼吓到的可怜样子。 他赶忙拱手告罪:“在下口不择言,望公主殿下赎罪!” 求安慰! “不打紧,本宫不是一个那么小气的人。” 长公主看了李三思一眼,双眸中藏着难以遮掩的风情。 随后她又侧过身,目光落在了楚白狼身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冷声道:“不是叫你退下吗?怎么还呆在这里?都这么晚了还留在本宫的寝宫做甚?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有多不检点呢!” 楚白狼心态崩了。 自从他跟在长公主身边后,哪天晚上不是住在听云轩贴身守护的? 怎么李三思来了就要赶自己走了? 他看了长公主一眼,眼中柔情尽数化作疑惑。 随后便是更深的失落来袭。 他最终还是走了。 带着他的那把刀,藏着数不尽的心事,沿着听云轩外那条铺满青石子的小道,缓缓离去。 “把门带上。” 刚刚迈过外院的门槛,长公主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楚白狼心如刀绞。 过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转过身将大门轻轻闭合。 而就在那扇厚重的外门彻底关闭的最后一瞬,他看到,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无比冷漠的长公主,竟然对着李三思开心的笑起来。 最离谱的是,二人静默了片刻后,长公主竟然挽住了李三思的手,二人沿着与自己相反的路,往寝宫中并肩走去。 途中李三思替长公主接过了滑落的薄纱,并且很贴心的将她的睡裙往上提了一些,动作虽然出格,但是并没有惹来长公主的反感,反而,让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楚白狼石化了。 外门的缝隙中露出了他的两只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默默的观望着,哪怕二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也没有起身,像是坠入了妒恨的漩涡之间,彻底沉沦。 他的左眼是悲伤,右眼是仇恨,握刀的那只手逐渐颤抖,心情也慢慢跌落到了谷底。 黑夜无光,暗沉沉一片。 老早就离开的马夫在小太监的请求之下,壮着胆子打算来内院看看那位李大人的情况。 可刚行至外院,他便被趴在门口的楚白狼给吓了回去。 快速离去的路上,马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笼罩下的楚白狼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单且落寞。 一只舔狗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 第六十章 海王之间的较量 长公主的寝宫内,明晃晃的烛火将李三思的脸色照耀的一片通红。 他的心也开始发烫。 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故事而感到激动难耐。 原以为和长公主的这次见面是局促不安的,可没想到相处的过程竟是如此的轻松自在,没有半点约束感。 长公主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海王。 她很擅长捕捉男人的心。 对自己的情绪把控以及气质的转变也都运用的炉火纯青。 没有二十年的功力绝对无法做到。 当然李三思也不差。 前世的土味情话让他有足够的信心来讨得长公主的欢心。 今世纵横秦淮河的丰富经验也让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对高傲的长公主进行鞭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三思也是一个海王。 只是他和长公主有所区别。 长公主的鱼塘里永远都养着一群鱼,需要的时候就钓一条上来吃掉。 并且每一天她都在寻找着新的鱼苗。 鱼塘里的鱼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但是长公主的口味却又越来越刁钻。 她发现那些鱼儿虽然很听话,养的也很肥硕,但是时间久了,她吃腻了,厌倦了,也就没兴趣了。 所以听云轩的小丫鬟和小太监们都知道,长公主已经很久没去钓鱼了。 而从长公主今日里对李三思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从没见过李三思这么一条既贴心,同时又有些叛逆的鱼。 情话说到她心底,动作大胆惹火到让她觉得刺激。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长公主的身份,而是也把她当成了一条鱼。 这让长公主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以及挑战性。 所以她对李三思的态度也表现出了过分的热情。 甚至不惜以赶走楚白狼这么一条养的很肥,但还从没吃过的大鱼来讨好他。 至于她对李三思这条新鲜的鱼能保持多久的新鲜劲,就要看李三思能在岸上蹦跶多久了。 李三思不一样,他的鱼塘里永远都只有一条鱼。 当然,这不代表他仅仅需要一条鱼。 而是因为,他不止一个鱼塘。 每个鱼塘里都有一条鱼,多品种,多类别,多多益善。 她们互不打扰,互不干涉,彼此不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安安静静等待着李三思坐在池塘边,投下充满诱惑力的鱼饵,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上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三思的境界要更高一些。 但他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因为他今天遇到了一条桀骜不驯的鱼。 那条鱼跳的很欢,很可能会蹦到另一个鱼塘中去。 而以那条鱼的能力,一旦她发现别的鱼塘中还有别的鱼存在的话,她很可能会露出锋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将她们全部咬死。 而身为海王的自己,对此将毫无办法。 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彻底控制那条鱼的能力。 一不小心的话,连自己都可能会被那条鱼咬死。 今晚,是他和那条鱼的第一次见面。 他决定使出海王的全部功力,彻底的降伏她。 而这,其实也是另一位海王的想法。 究竟谁是鱼,谁是海王。 或许天亮后将会有答案。 烛火下,长公主刚刚坐上了软榻,金玉奴便轻轻跳到了她的怀里,被她一把搂在了胸前,那一抹夸张的柔软在金玉奴的踩踏下微微变形溢出,看得李三思狂咽口水,眼睛也瞪圆了。 活着还不如一只猫!...李三思将目光从长公主的胸前收回,没来由叹息了声。 视线虽然挪开,但却在思维宫殿中单独为长公主开了间房。 那一抹风情是怎么也抹不掉了,必须留档,没事就去yy,也不失为一种情怀。 “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长公主看着他,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在下不知。” 李三思回望了一眼,眼神真挚,随后补充道:“但是在下听说,当日公爵府内,是长公主您把我从平秋候的手上救下来的,既有救命之恩,必然要倾力相报。所以不管长公主您需要我做什么,在下都义不容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做该做的事情吧!...李三思盯着长公主,目光炙热。 他的鱼饵已经丢到了鱼塘里,就等上钩了。 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当着李三思的面斜靠在了软榻上。 那只金玉奴如影随形,再次跳到了长公主胸前,刚好将裸露的风光遮住。 可恶的猫!...李三思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他在考虑要不要送只公猫到听云轩内,将那只金玉奴吸引走。 “那一天就算我没去,执笔人的秦司长也会救下你,我只是刚好讨个巧罢了,所以要说救命之恩,本宫是不敢担的。” 长公主抚摸着金玉奴,轻声笑道:“倒是你,破了洞庭湖之案,找到了真凶,便等于是替我的侄女南晴报了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反而是对我有恩。所以今夜,我不是让你来报答我的,而是我,打算报答你。” 她抚摸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中泛起一抹水光,带着几分迷离的神色盯着李三思,“所以,你想要什么报答?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赤裸裸的明示! 考验的,就是李三思的胆子。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鱼塘里的鱼儿不仅没上钩,反而快把自己骗到鱼塘里了。 他深知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永远都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势下。 所以他很快开口:“在下不敢索求,长公主给什么,我就要什么。” 海王之间的顶级拉扯。 长公主笑的花枝乱颤,胸前的峰峦剧烈起伏,颠得金玉奴上下抖动,看得李三思目瞪口呆。 “也罢,你过来,我赏你一样东西。” 长公主轻轻招手,示意他坐到软榻上来。 李三思调整好呼吸,尽量平复心跳,以无比镇定的姿态大步走去,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长公主身边。 这个位置贴着长公主翘起的圆臀,他甚至能感觉到长公主微微挪动时,摩擦到自己身上所传来的柔软触感。 他不敢低头去看,哪怕此刻情绪已经烘托到位,场面也已足够暧昧,但自己面对的可是大魏王朝尊贵的长公主,说句不好听的话,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连碰她一根手指头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其它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眼神渐渐恍惚起来。 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个美丽的梦。 自己竟然坐在了长公主的软榻上。 自己竟然与她如此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自己闻着她的味道,贴着她的肌肤,享受着这一刻的朦胧快感......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他忽然闭上眼,用力的摇摇头,想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全部抛开。 再睁开眼时,他并没有梦醒。 而是做了一个更美丽的梦。 他看到,原本斜靠在软榻上的长公主坐起来了,与自己仅仅只有半寸的距离。 他甚至能听到长公主那微微的喘气声。 金玉奴不见了,遇事长公主睡裙下的那一抹柔软便暴露出来,雪白的肤色晃的李三思眼晕。 真的好大!...李三思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描绘此刻所见。 “喜欢吗?” 长公主开口了,红唇开阖间,声音呢喃而起:“告诉本宫,你喜欢吗?” “喜欢。” 李三思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是鱼儿上钩了,还是自己掉下鱼塘了。 他醉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就别去秦淮河看那位苏姬了。” 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我,我比她好看。” 第六十一章 爱是克制(还有一章晚点) 李三思事后回忆起今夜的这一声耳语时,料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在长公主这人间尤物的挑逗之下还能保持淡定。 但他偏偏做到了。 苏姬的名字从长公主的口中出现的那一刻,他清醒过来,同时保持警惕,看来,自己海王的身份已经被她看穿。 她知道自己有另外的鱼塘。 也知道了其她鱼类的存在。 作为一名顶级的海王,李三思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对自己的鱼塘未来做出了三点规划,以供选择: 【第一,答应长公主,从此不再去秦淮河找苏姬,今晚先爽翻天,然后抱紧她的大腿不撒手。 但自己也将从海王变成一只鱼,为长公主的鱼塘扩充贡献出一份力量。 并且将要与其他鱼类进行旷日持久的激烈斗争,以争夺为数不多的鱼饵,这其中就包括那个“欠钱脸”楚白狼。 这样来看,前途并不乐观。】 【第二,委婉的拒绝,继续扩大自己的鱼塘,虽然很可能会遗憾的失去一条香艳的美人鱼公主。 但却能捍卫自己海王的尊严。 并且其她的鱼类品种依然能满足他的日常需要。 这是必要的割舍!】 【第三,简单概况九个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所有的鱼,我全都要! 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李三思有这个信心!】 烛火下,李三思坐怀不乱。 他知道,不能为了一条鱼而放弃那么多的鱼塘。 但是这条鱼,实在是有够妖娆,很是肥美,她是一条稀有的品种,味道极好,所以哪怕她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得到她的代价太大,李三思也舍不得轻易放弃,他决定试一试。 海王之间的最终较量真正开始了! 长公主的软糯气息仍在耳畔回荡,他艰难把持住自己。 片刻后,他转过脸,很平静的与她对望,认真说了一句话:“公主殿下,我不是这种人。” 他眼神冷静,神情专注,看上去单纯且阳光。 其实内心在痛苦,在煎熬,在遗憾。 长公主的睡裙已经滑到了一半,胸前的风光白得耀眼,带着慑人心脾的美感。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相信此情此景之下,面对自己这般近乎赤裸的主动示好,没有人能够拒绝。 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盯着李三思,想要看穿他脸上强撑的矜持。 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 他心里的欲望似乎在这一刻完全褪去了。 平静的像是刚刚完事过。 这怎么可能? 突然的转变,是从自己提出苏姬这个人开始的......难道,他舍不得她?还是说,本宫连秦淮河的一位花魁都比不过? 她不信!...长公主的身子往李三思身边更贴近了一些,裸露的肌肤渐渐潮红,身体的温度也在此时升高,变得滚烫而热情。 他真的感觉不到吗?...长公主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李三思,心里变得很是失落。 你永远都无法低估一位海王的决心和耐力......李三思叹了口气,双眸变得深邃而有魅力。 他深深凝望着长公主,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却并不是对她进行抚摸或是挑逗,而是,替她将滑落的睡裙再次提起,遮住了满身风情。 长公主愣住了。 美丽的丹凤眼眨了眨,带着深深的怀疑......你还是个男人吗? “难道本宫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和优雅,但是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上钩了!...李三思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今日的您相比较的,大概也只有昨日的您了。” 这句话倒也没有夸张的嫌疑,就目前来看,长公主确实是大魏尤物天花板。 “滑头。” 长公主心花怒放,但却刻意板起了脸,“那本宫让你别再去秦淮河找花魁苏姬,你为何还会犹豫?” “这不是犹豫,这是在思考。” 李三思望着长公主,“我在思考长公主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宫衣服都脱了你说我什么意思?!...长公主秀眉微蹙:“那你思考出来了吗?” 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但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李三思却沉默下来,他凝起双眸,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目不转睛。 眼中的平静神色下渐渐出现了一抹暖意,一丝柔情。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男人味。 生性豪放的长公主竟然在他的注视下低下头来,她的心跳的很快,轻声嗔怪道:“你这样盯着本宫做甚?小心我挖了你眼珠子!” 好狠的话!可惜语气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杀伤力。 此时的她,像是一位乖巧可爱的小萝莉。 “我在想,长公主您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李三思突然开口。 简单的一句话让长公主愣住了。 虽然这句话有些放肆,很不符合身份,但是长公主并没有生气。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脸上涌满了羞意,竟有了一种小女人的姿态。 李三思看着她这难得害羞的模样,竟又差点喷出鼻血来......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个宝! 长公主这气质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换上多种制服来个角色扮演都能完美驾驭啊! 我一定要让她在我面前唱征服! “你先告诉本宫,你喜欢本宫吗?” 长公主低着头,将余光收回,“你别看本宫的身子!就单纯是本宫这个人,你,喜欢吗?” 期待中带着撒娇的味道。 “不喜欢。” 李三思果断开口,没有任何犹豫。 “你说什么?” 长公主立马挺直了身子,娇斥一声后,雪白的胸口鼓起了夸张的弧度,因为突然而起的激动情绪而剧烈起伏。 她的神情之间出现了一缕淡淡的寒意,稍纵即逝。 最终留下的,却只有失落。 李三思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喜欢这个词,已经无法表达我对公主殿下您的感情,我想,我已经爱上了您。” 平淡的表述,感情最为真挚。 李三思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所有节操。 此时的他,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海王。 立誓要抓住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惊艳的美人鱼公主! 长公主如遭雷击,因为这句话而微微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望向李三思的双眸中带上了数不尽的情意。 身为大魏长公主的她,何时被人用这般赤裸裸的语言表白过? 又何时因为一个男人而经历了如此起起伏伏的情绪波动? 爱这个字,对她而言,太过于遥远,也太过于陌生。 听云轩后院小花园的那些面首,哪个不是因为觊觎长公主的身体才对她死命纠缠? 他们只知道奉承讨好,渴望着长公主的宠幸,最终想要的,不过是她那睡裙下的身子罢了! 他们不懂她的情绪。 更不懂她的心思。 等她老了,身材臃肿了,脸上长满皱纹了,他们还会心甘情愿留在后院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当然,对于长公主而言,他们也只是当她烦闷无聊时,用来解乏的工具罢了。 她对他们,又何曾有什么感情? 可是眼前的这位执笔人小铜牌,这个连续破了两桩大案子的后起之秀,他对长公主的身子,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贪恋。 初次见面时,长公主尚能发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那一丝欣赏和惊艳感。 可是相处时久,他的欲望,他的贪恋,他的所有劣根性,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哪怕长公主快要脱光衣服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依然能坐怀不乱,甚至很贴心的替她把衣服穿好。 他是个男人吗? 当然是的! 能被秦淮河的十位花魁奉为上宾的他,怎么可能不是男人? 那他为何一副对长公主毫无兴趣的样子? 起初她很不解,现在,他给出了答案: 是因为爱! 烛火映照下,李三思的脸色变得温暖且平静,他要放大招了:“公主殿下,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这是对他坐怀不乱的最好解释。 平和的声音,似清风一般温柔的撞击在长公主的心里。 去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她醉了,痴了,眼神朦胧,甚至有了淡淡的水光。 李三思的大招还没有进入cd,“所以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配得上您之前,请原谅我,对您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哪怕,我其实真的很想。” 大招终于冷却。 长公主软了。 她倒在了李三思的怀里,开始抽泣。 泪水沾湿了他的黑色武士服,为这场海王之间的较量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拿下!...李三思双手不动,努力克制,保持着君子的坐姿。 他知道,今夜之行,虽然没能按照最初的计划对高傲的长公主进行爱的鞭策。 但他相信细水长流,这一天,并不会太远到来。 长公主的身子滚烫而又柔软,随着抽泣声的起伏而不断的在李三思身上扭动碰撞,他心痒难耐,偏又不敢乱动。 爱的宣言已经说出口,接下来就要以实际行动来践行。 “抱我。” 长公主没有起身,趴在他的胸口呢喃出声:“就抱我一会儿,好吗?” 助人为快乐之本,她现在需要安慰......李三思颇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等待许久的爪子缓缓上抬,终于,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入手贼软,他脑子一热,猛一下将长公主抱紧。 得到的,是一声压抑的喘息,以及,更加凶猛的回应。 渐渐的,烛火的光变暗了,屋子里春光乍起,情欲在此间纠缠。 爱的克制真的很辛苦,所以李三思渴望着长公主的主动。 但她只是静静的依偎着,环抱的双手也慢慢没了力气,呼吸渐渐平稳......李三思低下头,眼神穿过柔顺的发丝望去,得!睡着了! 长公主倒在他的怀里,安静的睡去。 她的脸上尤有泪痕,但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面色平和,带着天生的几分媚态。 偶尔会在李三思的怀中扭动一下,给他带来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但是她的双手却始终将其环抱住,没有放松片刻。 似乎这样才能保有足够多的安全感。 李三思一直以海王自居。 他也一直把长公主当作是一位势均力敌的海王。 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在自己的怀中沉沉睡去的长公主时,却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或许,在她成为海王之前,也曾是一条单纯的鱼儿。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自己呢?或许也一样。 他搂着他,心思没来由的沉重起来。 欲望渐渐散去,睡意缓缓袭来。 烛火燃尽的那一刻,屋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他们彼此拥抱,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睡着。 ...... 第六十二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李三思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一刻,比平日里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卧槽! 他迅速起身,身上盖着的一床蚕丝裘被随之滑落在地......谁给我盖的被子?长公主呢? 低下头,还能闻到长公主身上的香味儿,胸口处也有泪痕干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看来昨晚的软玉温香并不是一场梦! “李大人,您终于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 迅速摆出咏春防守动作,李三思抬眼望去......尼玛!原来是你这个小太监! 昨夜带自己过来听云轩的小太监笑呵呵的拾起了地上的裘被,将满是褶皱的软榻铺平,笑道:“内府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李大人您洗漱过后便可前去用膳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三思“哦”了一声敷衍过去,随之问道:“昨晚看你都快挂了,才一夜时间便恢复好了?可别硬撑。” 说着便要去扒小太监的衣服想看看。 “李大人有心了,公主殿下已经吩咐宫里的医官大人过来给奴才诊治过了,问题不大,再休养两天便能痊愈。” 小太监没想到这位李大人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势,不由大为感动,“内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可没这么热心肠,一个个都把我当狗使唤。这李大人可真好,难怪长公主一早便吩咐让我来伺候他。可惜就是太热情了些,这咋一上来就要扒我衣服咧。” 小太监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苦笑道,“李大人,奴才的衣服可别脏了您的手。” 皇城里的规矩多着呢,最忌讳的就是分不清主次。 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哪怕和主子的关系再好,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亲密。 要是被别的小太监看到,上报到管刑罚的公公那里,可就少不了要挨顿鞭子了。 李三思搓搓手,尬笑了一声,“习惯了上手,别介意哈。” 小太监笑笑将此事揭过,催促道,“李大人,您快请吧,长公主要是见您久不出去,怕是要怪罪奴才了?” “长公主在哪?” 李三思心跳变快,突然有些怂了。 一想起昨晚的爱之克制他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属实有些肉麻。 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后,长公主对自己的心意有没有变。 要是她恢复了海王的记忆,把自己随便当成一条鱼给丢进鱼塘不闻不问那可就糟糕了。 “公主殿下辰时从寝宫出来的,吩咐奴才来照顾李大人后便去了内院,现在,应该已经在等您用膳了吧?” 小太监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充满了敬佩,“李大人,恕奴才多嘴,奴才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她的寝宫中过夜呢!就连楚侍卫他,过了戌时都要退下的,您啊,可真是独得长公主恩宠啊!日后,还请多多提携奴才则个。对了,奴才叫做小桂子,烦请李大人留个印象。” “好说好说,小桂子是吧?以后有我罩着你,楚白狼他也不敢欺负你的!” 李三思二话不说,先瞎几把吹一手。 小桂子却是深信不疑的......昨晚李大人和楚侍卫互相瞪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李三思突然起了心思,他凑近小桂子,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从未有人在长公主寝宫中过夜?不会吧?我可是听说了,长公主的内院小花园里,可养着不少年轻公子哥呢!” 长公主的风流韵事是大魏闻名的,他准备趁机八卦一下。 可不知为何,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几分醋酸味儿。 “这倒是真的,虽然那些大人的年纪跟李大人您差不多,不过这脾气可就要比您大多了,奴才每次去小花园可都要挨他们一顿骂的,欸,奴才扯远了......” 小桂子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回到正题,“那些大人都是公主殿下从大魏各地挖掘过来的能人异世,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本事,公主殿下招揽他们过来只是供自己取乐消遣的,并无他想。” “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公主殿下善猎奇,喜面首,加上公主殿下本身行事就大胆开放,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大魏子民都以为咱们的公主殿下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呢。” 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忿。 我擦!原来她不是海王!...李三思醋味顿消,瞬间神清气爽。 看来长公主对自己真的是偏爱啊! 感慨之余,他也为长公主打抱不平起来,“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这要是在咱那个时代,网络喷子怕不是早就把长公主给喷退网了?该死!到哪里都有键盘侠,我早晚要还长公主一个清白!” “啊!李大人,您在说什么?什么退网?什么键盘侠?” 小桂子眨眨眼,满脸好奇。 “没啥子!” 李三思转移话题,疑惑道:“怎么长公主也不出来澄清下?”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随外人议论去,她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而且她一个小女子,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小桂子无奈道:“倒是我们这些奴才们,每每看到有人在背后对公主殿下指指点点,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呢。” 俺也不痛快!...李三思突显男子气慨,“我的女人,不容任何人诋毁!” 有点中二病的赶脚。 当然这是心声,没敢在小桂子面前说出来。 在得知长公主并不是一位海王后,李三思良心发现,竟然有了些许愧疚和心虚感。 他决定爱她爱得更深些。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响,换上了一件繁美长裙的长公主在一群小丫鬟,小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冷脸楚白狼。 “啊!公主殿下!” 小桂子吓了一个激灵,赶忙跪倒在地......自己和李大人的对话该不会被听到了吧?那可就完蛋了! 李三思也皱起眉头,“该不会一直在外面偷听吧?” 事实证明,一个人越担心什么事,那件事往往就一定会发生。 长公主秀眉蹙起,一对丹凤眼冷冷的望向小桂子,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小桂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在背后议论本宫了?” 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尊荣和威严气息。 却没有提到李三思。 “奴才该死!都是无心之言,望公主殿下恕罪!” 小桂子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只是不断的求饶。 楚白狼原地不动,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后吩咐道:“给我拉下去!” 语气生硬的不像话。 “诺!” 跟着进来的那几位小太监当场就要动手拉人,李三思向前一步:“且慢!” 声音很大,唬的小太监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望向楚白狼。 “愣着作什么?动手!” 楚白狼绷直了身子,眼神骤寒,他指向李三思,“此人同样出言不逊,一并拖走!” 这家伙摆明了又想整李三思。 “不准动他!” 长公主开口了。 她感觉到李三思正在盯着自己,没来由心一慌,眼神有些躲闪。 楚白狼气极,却又不敢发作。 只能把气撒到小桂子身上,“赶紧把小桂子给我拉下去!五十大板一个都不准少!” 五十大板?...小桂子绝望了,“这还能活吗?” 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李三思,眼神中带着祈求的神色。 “小桂子我是保定了啊!” 李三思大声喝道,很不给楚白狼面子。 这是两个人的第二次硬刚。 “你凭什么?!” 楚白狼气得脸色铁青,“真当听云轩是你家了不成?再敢多事,我......”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此事谁都不准再提。” 公主殿下一发话,几位小太监当场忽略了楚白狼,老老实实退下。 小桂子激动的磕头如捣蒜,眼泪哗哗的流。 楚白狼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了长公主一眼。 艰难开口,“公主殿下,为什么?” 语气显得悲痛且沉重。 他是真的心塞。 长公主却不理他,而是转眼望向了李三思,清亮的双眸中露出了一丝无奈,“这下满意了吧?” 语气刻意的保持着优雅和端庄,却还是让人听出了一丝宠溺。 “嗯~” 李三思瞪了楚白狼一眼,得意的扯扯嘴角。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第六十三章 海王的人设 楚白狼心态炸裂。 他看到了长公主和李三思眉来眼去的姿态,又联想到他二人昨晚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了一整夜, 想必该发生的故事都已经发生了。 他妒火攻心,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抹去的仇恨。 这一次,哪怕是当着长公主的面,他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杀意。 古刀在手中颤抖,刀气隐而待发,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 站在一边的那几位小太监和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断的利用余光去偷偷打量那位来自执笔人的李大人。 看模样虽然不丑,但也说不上有多英俊,不像是人见人爱的类型。 长公主怎么会看上他? 而且他的修为未免也太差了些吧!连第一层楼都未曾登上! 这些丫鬟太监们虽然身份卑贱,但个个可都是实打实的修行者。 听云轩的入职标准就是这样,对修行境界有着严格的要求,最次也要登上第二层楼。 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了李三思的真实实力。 稍作唏嘘后,却也有着一丢丢的敬佩......这位李大人的修为境界虽然未曾登堂入室,但却依然敢和杀气极重,并且已登上六楼的楚侍卫叫板,这份勇气却是相当了得的! 尤其看长公主对他的态度,宠溺中带着些许爱慕,甚至为了他不惜斥责楚侍卫,这可真是千古第一遭了! 内院小花园中那些资格够老的大人们可都没这待遇。 如此看来,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执笔人李大人,一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所以才能独得长公主恩宠。 若是他能继续保持在长公主心里的那股新鲜劲儿,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内院小花园的扛把子呢! 那可真就一飞冲天,从此少奋斗三十年了。 羡煞旁人啊! 小桂子也是无比感激的望着李三思......五十大板的恩情暂且记下,以后李大人您就是我的第二个主子!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脸上就舍不得挪开了,“这小鬼怎么越看越好看?”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丫鬟太监眼中的平平无奇到了她这里直接帅炸。 “该用膳了。” 长公主朱唇轻启,丹凤眼中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风韵,她说道:“再晚些时候,我带你到皇城四处转转。” 她打算再留他一晚。 “不了,衙门里还有事,我就不久留了,吃完饭我就走。” 李三思淡定开口。 显得有些生分。 语气中更是带上了一股大男子气概。 丫鬟太监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竟然敢拒绝公主殿下!不要命了吗? 小桂子却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大人的身上果然处处都是意外! 楚白狼很不爽,握刀的手紧了紧,刚要再次发飙,长公主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一边呆着去。 骄傲的提刀少年顿时有种心灰意冷的挫败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听李三思这么说,长公主有些失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柳叶眉轻轻舒展开,随之说道:“无妨,一会儿我让小桂子去执笔人衙门走一趟,给你请一天假,想来秦逍遥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她是真的不想李三思走。 昨晚情到浓处,自己却睡着了,还有很多心里话要与他说呢! 李三思却依然固执的摇摇头,“洞庭湖的案子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讨,卷宗也还要进行完善和补充,怎么能请假?公主殿下莫要再挽留了,我是一定要回衙门的。” 海王泡妞秘诀,欲擒故纵......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三思......他是疯了吗?公主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敢拒绝!公主殿下的脾气和耐性可都不太好啊! 楚白狼冷笑着瞪了一眼李三思,等待着长公主发飙。 他很清楚长公主的个性,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拒绝她,更别说是两次。 等死吧! 就连小桂子都有些担心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想要给李三思使个眼色,希望他能顺从长公主的心意。 可李三思却无动于衷。 他深知要想征服一个女人,就绝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必须时刻掌握主动。 男人的坚决和固执在此刻至关重要。 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自己在长公主心中的人设定位。 屋内沉寂了许久。 长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 如水的眸子中藏着难以捉摸的神韵。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丫鬟太监们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来自执笔人的李大人一定是觉得公主殿下对他太好了,所以有些自视过高,觉得公主殿下什么都会依着他,却不去相想自己什么身份,值得公主殿下对他那般好吗? 他们心思各异,都在等着看李三思的笑话。 可长公主却始终没有说话。 更没有任何动怒的先兆。 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神情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委屈姿态。 就像是被自家夫君责骂了一番后,有些伤心难过,需要抱一抱,哄一哄才会好的那种。 李三思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心想可别装过头了,给她逼急了就难顶了。 于是很快,他便露出了一丝宠溺般的微笑,准备给颗糖吃,“皇城规矩多,我这野性子怕是呆不住。这样吧,等忙完这阵子后,我来听云轩接公主殿下,带您去城南郊区看看风景。”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长公主身上,眼中的暖色像是已经定格。 情绪至此尚未烘托到巅峰,所以他接下来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情,旁若无人说了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公主殿下,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 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吃你的软饭......情绪饱和时,李三思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楚白狼,“小子,学废了没?” 全场傻眼。 太监们满脸震惊......这位李大人,果然够吊!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向长公主表白! 单凭这份勇气,后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就比不上了。 丫鬟们则眼泛桃花,被那一句剽窃来的诗句迷住了.....好浪漫的话! 现在再去看李大人,似乎变英俊了不少! 就连杀意缠身的楚白狼都愣神了,心有悲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公主殿下她,肯定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骗走的! 他下意识望向长公主那边,只见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眼中渐起水光,嘴中不断的呢喃着那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痴了,醉了,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像是又回到了昨夜二人独处的时光。 她的心跳的极快,面色变得潮红。 眸间水色逐渐化作情欲。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怕是会再次倒进李三思的怀中。 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睡着。 果然三十几岁的少妇才是最有味道的......李三思看着已然动了情,不自觉散发媚态的长公主,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 要不然怕是会忍不住留下来继续过夜。 这不符合自己如今的人设。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三思突然开口,将沉默打破。 长公主心一颤,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下意识抚弄着发梢来掩饰心中的火热情绪。 她开口道,“不去用膳了吗?” “不了,都过了点卯时间了,再晚回去不合适。” 李三思走到长公主身边,感受着她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忽然凑近她耳边说道:“别太想我。” 刻意压出的低音炮嗓音充斥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长公主瞬间面红耳赤。 竟有了一种小女生般的害羞感。 “这么多人在呢。” 她环顾四周,丫鬟太监们纷纷自觉的低下头,选择性的失明失聪。 她沉眸片刻,突然靠近李三思,在他的左侧脸颊上亲了一口,吓了他一个激灵。 潮湿的温热触感顿时似电流一般席卷全身,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又爽又惊,“公主殿下,您来真的啊!” 长公主软语轻声道:“这是昨晚答应给你的赏赐。” 望着李三思惊愕却又欢喜的怪异表情,长公主得意的笑了笑,随后缓缓挺直身子,胸前风光顿时挺起,魅惑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小桂子,送李大人回衙门。” 长公主的声音恢复到最初的冷淡状态:“从内城走,顺便让李大人看看皇城里的风景,若是有人盘问,直说是听云轩的人便好。” “奴才遵命!” 小桂子迅速起身,打开屋门,对着李三思恭敬行礼,“李大人,咱们走吧。” 李三思点点头,给了长公主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后,便转身而去。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楚白狼,还是那副满脸要杀人的表情。 看来得找个时间开了他......李三思自我安慰,“我可不是怕了他,主要是不想有别的男人整日惦记着我的美人鱼公主。” 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巳时四刻,自己迟到这么久,逼王该不会等急了吧? 也不知道秦逍遥有没有跟他说我来听云轩的事? 重新回想起昨夜的经历,以及自己和长公主之间迅速升温的感情,李三思还是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忒不真实! 要是被外人知道他们的女神已经被我拿下,怕是会群起而攻之,生撕了我吧?...李三思啧啧两声,“刺激归刺激,压力也是山大啊!” 他抬头望天,骄阳当空,春光灿烂。 屋外长廊之间,昨夜的马夫已经等候多时。 第六十四章 尚书王羡渊 听云轩位于皇城内院,李三思想要回到执笔人衙门的话,本可以从偏门走,虽然会绕很长一段路,却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搜查。 但长公主有过吩咐,让小桂子不准走偏门,务必要带着李三思直穿皇城而出。 关卡虽多,但是一路上可以欣赏皇城中的气派风貌。 这也算是长公主的一点小心思。 她打算先用皇城里的繁华之景吸引住李三思,日后劝他住进自己的内院小花园中时,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抵触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皇城大道之上,悠哉游哉, 像是观光游览一般。 不时有宫内禁军前来巡查问话,但走近看清楚是来自听云轩的马车后,他们便又一言不发的离开。 长公主的马车,他们可不敢搜。 李三思乐得清闲,打开小窗户静静的观望着前方那一片威严而宏伟的建筑群。 沉寂的双眸中露出了一丝向往。 那里便是皇宫所在地,大魏国运最集中的地方. 大魏王朝最厉害的那群人可都在里面。 “可惜刑狱司独立于六部之外,说白了就是一个私立状态下的三法司,虽然权利不小,名气够大,但我们却连入朝听宣的资格都没有,不在体制内的单位,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啊。” 李三思感慨了一声,“据说以前狱神在的时候,刑狱司的牌面可足了,进宫面圣都不需要通传的,可现在他这一闭关,手下的人完全扛不起刑狱司的这面大旗。就连秦逍遥想要见一次神皇,都还要打报告等批示,预约好时间才能去,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刑狱司除了在破案这方面够吊以外,在其他方面,是没多少话语权的。 人们对刑狱司的尊重更多的其实还是来源于对狱神的尊重。 说起狱神,李三思很是好奇。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原主从未见过狱神。 可刑狱司中却一直流传着狱神大人的传说。 “当年的狱神大人包揽了大魏朝几乎所有的案子,以一己之力打得皇城三法司毫无还手之力。随后高歌猛进,一举将刑狱司打造成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并且多年以来屹立不倒,无人可撼动其位置!狱神的强大,几乎已经浓缩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忆!” 虽未见其人,但李三思却很是佩服,“尤其他还能在刑狱司声望达到巅峰的时候,真正做到不忘初心,保持冷静,最后急流勇退,选择以闭关修行武道的方式与他的个人时代做了一次隔绝,这份觉悟和智慧也足够令人震撼。” 有机会一定要找人打听下狱神的消息......李三思唏嘘了一声,“这位扛把子要是出关了,想必刑部和大理寺的那些人也不敢随意找刑狱司的麻烦了。” 此时暖风随着阳光一同涌入马车中,李三思心绪百转千回,渐渐失去了观赏的念头。 他正准备放下遮窗的帘幕,选择闭目养神一会儿,一直缓缓而行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有声音在外面响起,“见过公主殿下!” 看来又被人认出了这辆马车,都以为是长公主出行了......李三思懒得理会,往后一靠,闭起双眼,“交给小桂子处理吧。” 很快,小桂子的声音便如约而至,“原来是王大人和刘大人!二位大人可别误会了!马车内坐着的并不是公主殿下,您们快快请起吧!” “哦?” 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既非公主殿下,那马车内坐着的是何人?桂公公,你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皇城里的规矩吧?除皇亲国戚外,任何人不得在天下脚下纵马驾车,这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声音明显变得清冷起来。 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李三思竖起耳朵......这声音怎么熟悉? 小桂子谄媚的声音顿时传来,“二位大人可别为难小桂子了,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吩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照办啊。”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实话告诉二位大人吧,公主殿下对马车里的这位,可是颇为上心的,将来他也是要进听云轩小花园里的贵人,依奴才看,二位大人还是......”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冷笑打断,“原来是公主殿下的幕后之宾啊!我说怎么这么大胆子敢在内城大道纵马驾车!桂公公你也别多说了,让他下车吧!本官倒要看看,这位听云轩小花园里的贵人究竟是何风采。”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讥诮。 很多人都知道大魏长公主的寝宫后院有一个小花园,里面住着的都是长公主四处招揽的青年才俊。 至于招揽那些人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总之坊间的传闻都比较邪恶。 对此长公主的行径,很多人是颇为不耻的,只是碍于长公主的身份不敢明说罢了。 可马车外的这位大人又是何来头?听他的意思似乎敢和长公主刚一刚? 李三思忍住了没坑声,他总觉得好像听过这声音。 “我说刘大人,这样不好吧,毕竟是长公主的人,奴才不敢啊!” 小桂子的声音显得很是委屈。 驾车的马夫早已下来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这场面可轮不到他插嘴,他只是个老司机。 “不敢?那本官亲自来!” 那个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匆匆两步,便来到了马车前。 卧槽!他该不会胆子这么大敢闯进来吧!...李三思听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之意,刚想起身拉紧马车前的帷帐,一只大手却已经伸入马车内,先行将帷帐掀开。 “李三思!” “刘侍郎!” 二人同时惊呼,大眼瞪小眼,呆愣住了。 眼前这人着绯袍,佩朝冠,绣孔雀,正是刑部左侍郎刘叔文......李三思有些尴尬,“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我说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刚忙跳下马车,“见过刘侍郎!” 语气中保持着足够多的恭敬。 对方毕竟是正三品的大官,所以哪怕各为其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而且这里也不是刑狱司的地盘,客场作战,该低调还是得低调点。 “原来他们认识。” 小桂子稍微放松了些,默默退到一边。 却仍紧密观察着刘侍郎的表情动态,随时准备替李三思挡枪。 刘侍郎的眸间神色突然缓和下来,他看着李三思,淡淡问道:“你怎么会坐上长公主的马车?” 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的调调。 李三思早已想好了说辞,“长公主想要了解洞庭湖之案的细节,所以便差人接在下前去听云轩坐了会儿,这不刚聊完,正准备往衙门里赶呢。在下从未来过内城,不懂这里的规矩,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侍郎大人见谅。” 他指的是皇城纵马驾车一事。 “无妨!” 刘侍郎笑了笑,“若是长公主内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坐在这辆马车上,本官是肯定不会轻饶他的,可若是你李凤起嘛,那,自然是要原谅的。” 言语间带着几分熟稔的味道。 咱俩很熟吗?...李三思注意到,刘叔文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从李三思到李凤起,看似只有两个字的改变。其实所代表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大魏朝对一个人的称呼是很讲究的,只有对自己很亲近的人,才会以字来称呼对方。 在李三思看来,自己和这位刘侍郎应该谈不上有多熟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二人还是竞争敌对的关系。 这刘叔文,不会是个老不正经吧?...李三思警惕起来。 小桂子则震惊了,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李大人果然不是寻常的执笔人小铜牌!没想到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刘侍郎都对他青睐有加!” 他已经决定不顾一切的抱紧李三思的大腿。 暖阳下,李三思看着刘侍郎稍显暧昧的笑容,有些发寒。 他尬笑了几声后,便假模假样的客套了几句,“多谢侍郎大人体谅!在下受宠若惊!” 他准备委婉的告辞,然后找个机会开溜。 刘侍郎却还没有走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人身上。 稍稍低下身子后,刘侍郎介绍起来道:“大人,这位便是我与您说过的,执笔人李凤起!前不久的白鹿门之案以及刚刚发生的洞庭湖之案都是他给破掉的!而且在白鹿门之案的验证环节中,他还间接的救了我一命,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了。” 李三思此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刘侍郎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身侧位置其实还站着另一位老人。 这也太低调了吧,无声无息的......李三思忍不住吐糟,下意识抬眼望去,然后就愣住了。 着绯袍,绣锦鸡,朝冠顶饰小宝石一块,上衔镂花珊瑚,这是正二品大员的标准朝服装扮啊! 这个糟老头子!呸!这位低调的大人竟然是一个正二品大员? 刘叔文是刑部左侍郎,正三品,比他还大一级的,自然便只有刑部尚书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官啊! 李三思当即拱手拜下:“在下失礼了,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王羡渊。” 老人也不端着,平静开口。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笑眯眯的。 果然是他!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大魏刑部尚书王羡渊,自仙芝,朝堂真正的大佬级别人物!” 自己这运气可真没谁了,随便坐车转转就遇到了刑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刘侍郎笑笑,没来由说了一句话,“凤起,尚书大人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啊?” 李三思仍处于懵逼状态。 “自古英雄出少年,大魏能有你这样的探案人才,是朝廷的福气。” 王羡渊淡淡的瞅了李三思一眼,轻轻点头,像是在审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但当他望向李三思的时候,眼中却像是藏着某种神韵。 有种直抵人心的力量随之穿瞳而出,进入了李三思的体内,有种要将他彻底看穿的感觉。 这纯粹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强大压迫力。 李三思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伯牙,你和凤起小兄弟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王尚书终于收回目光,开口说道。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便直接转身而去。 阳光下的身躯看着很是苍老,偏又如此高大。 “大人慢走。” 刘侍郎拱拱手,目送着王尚书转身。 “大魏朝的中流砥柱啊!” 李三思擦了把额角渗出的冷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六十五章 侍郎大人的邀请 等到王尚书的背影走远后,李三思问道:“尚书大人是否修行?” 普通人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威压。 他很可能是一位术士,看他身上的古朴气质,也可能走得儒道。 刘侍郎却摇摇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语气显得很是笃定。 李三思愣了一瞬,片刻后由衷感叹,“佩服。” 不曾修行,却拥有着如此强大的精神压迫力,说明尚书大人的那颗心,真真正正是做到了不惹人间半点尘埃。 身处局势复杂,充满了利益纠葛的大魏朝堂,他却仍能坚守本心,这样的一个人,可不得佩服一手吗? 刘侍郎面色沉静道:“朝堂三十年,只求问心无愧,这便是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也是我等后辈追寻之榜样。” 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李三思唏嘘一声,没再吭声。 他知道刘侍郎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片刻沉静后,刘侍郎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这一次他没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凤起, 你可知,尚书大人其实颇为爱才,当他知道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这两个案子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过后,当场便下达了刑部的最高指令: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招揽到刑部阵营中来。” 又一个挖墙脚的?...李三思其实已经猜到,但此时听刘侍郎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虚荣心爆棚,感叹自己果然人见人爱。 就连对手都找上门来了。 刘侍郎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天在监察院的密牢中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打算与你说说这件事,可碍于陈汉心在场,便只好不了了之。本还在苦恼该如何找一个与你独处的机会说说此事,却不想今日你我刚好在这里撞见,这便是缘分!”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三思身上,瞳孔中闪动着炙热的光,“凤起,你给句准话,是否愿意加入我刑部?” 有够直白。 看得出来他十分期待。 李三思摇头苦笑,“侍郎大人,您不会不知道,我刚刚加入了执笔人吧?” “这个问题不大!只要你愿意,天黑之前我就能把你所有的档案调到刑部中来。” 刘侍郎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我想没人会怪你。再者说,不管是在刑部,还是执笔人衙门,都是在替大魏朝效力,本质上是没有变化的。” 看到李三思皱起眉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刘侍郎感觉有戏,当场增加筹码,“执笔人给了你多少月俸?我们加倍。” 李三思仍在思索,眉头却已舒缓了一些。 刘侍郎笑了,继续诱惑,“听说加入执笔人过后,无论是谁,都必须从木组新兵做起?我想你应该也不例外吧?哪怕你此前破掉了如此棘手的白鹿门之案,也一样没有特权。” “执笔人的规则制度看似对所有人都很公平,实在对真正有能力的人而言,却恰恰是极大的不公平!” “刑部可不一样!凤起,只要你过来,起步就是郎中,那可是正五品的官了,不比你现在没品的官职气派么?” 他紧紧的盯着李三思,发现他的眉头已经完全铺平,看来是已经想通了。 他决定下最后一剂猛药,“而且据我所知,执笔人的那位秦司长定了一个死规矩,不准任何人去秦淮河厮混,我想对你而言,这个规矩是不是有些太可怕了?刑部就不这样,我们不仅不会阻止你去秦淮河,每月还会给你一笔专门听小曲儿的钱,如果你有看上了却无法弄到手的花魁,刑部还 会替你出面摆平。” 这便是刑部的诚意。 刘侍郎料想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这般丰厚的条件。 可他嘴角的笑容刚刚延展开,李三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抱歉了侍郎大人,衙门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拒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刘侍郎的笑容僵持在了嘴角,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我可以给你时间,不必现在就回答我。” “我还是现在就回答您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李三思说道:“我在衙门里学的第一堂课,便是情意和忠诚。所以我承认您说的那些条件很诱人,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所以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您,除非秦司长不要我,要不然,我永远都是大魏执笔人。” 他很认真,手握那枚铜牌,脸上没有半点往日里的玩笑姿态。 在对待执笔人的身份这方面,他向来是很严肃的。 “如果你是在玩欲擒故纵这一招,我想你大可以早点收手了。” 刘侍郎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因为刑部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语气中多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李三思毫无所惧的与之对视,决定结束今日的这场对话。 他平静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试着等了一会儿,刘侍郎没有反应。 李三思不再犹豫,直接躬身拜下,将礼数做足,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确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后,他便转身对着露出满脸崇拜之色的小桂子说道:“皇城内不能坐车,我自己走回去,你二人将马车带回去吧。” “那可不行!” 小桂子慌了,“要是长公主知道奴才没能将你送到衙门,肯定是要发火的。这样吧,奴才陪大人一并走回去,马车随后而至。” “也好。” 李三思轻轻一笑,便率先迈步,往皇城外走去。 他没再去看刘侍郎,潇洒的一批。 小桂子与赶忙跟上去,与之保持一个身位。 马夫牵起缰绳紧随其后。 当阳下,几人没走多远,刘侍郎冷冰冰的声音便再次随着清风而来,“真的只是因为对执笔人的信仰吗?你不愿意加入刑部,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李三思头也不回,只是大声丢下一句话,“侍郎大人是否还记得,你曾经派过五位蒙面人想要杀了在下?” 刘侍郎身躯一震。 他想起来了,白鹿门之案过后,三法司大败而归,自己更是中毒差点死掉。 所以手底下的人气愤不过,便跟自己提议,说打算去草莽之间雇佣五位杀手,解决掉破案的那位少年。 当时的自己中毒过后刚刚恢复意识,对于此事并无任何主张意识,便任由他们去了,也无过问。 事后亦无人再提。 原以为此事不了了之,只是手底下人说的气话,却不想他们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五位杀手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让李三思发现了他们是谁派来的。 这...... 刘侍郎望着李三思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住了口。 他知道,今日过后,有些人,就注定将要成为敌人。 大道上,马蹄声起,车轮滚滚,缓缓远去。 李三思至今回想起那一夜面对五位蒙面杀手时的窘迫处境,仍有些后怕。 若不是自己的体内多了个魔道霸霸,只怕早就嗝屁了。 现在刑部的人想着来招揽自己了?做梦吧不是? “人家记仇着呢!” 一声冷笑,随风渐散。 李三思沉默着赶路,再不发一言。 身后的小桂子和马夫摆脱了刘侍郎的强大气场,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二人静望着李三思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 第六十六 章 囚凤玉 从皇城内出来后,李三思拒绝了小桂子坐马车的邀请,坚持步行。 甚至中途还加快了速度,以跑步的方式前进。 小桂子和马夫都以为他是被皇城里的规矩吓到了,所以不敢再继续坐马车。 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跑跑步。 今早在长公主的寝宫内起床太晚,他没来得及锻炼体魄,如今刚好趁这个机会跑一跑,免得前几日的修行功亏一篑。 等到了执笔人衙门,已经过了未时。 小桂子坚持将李三思送进了衙门办事处,找到了正在翻阅卷宗的冷长空和苏羡,解释清楚是公主殿下召见了李三思,并非故意迟到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 长案前,冷长空放下了手中那本厚厚的卷宗,站起身来盯着李三思打量了许久,这才开口道,“今早秦司长说你去了听云轩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凤起,说说看,长公主找你干嘛?” 满脸的八卦。 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他想起了公爵府中长公主怀抱李三思的画面,又联想到长公主在大魏朝的艳名,凤起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浮想联翩,嘴角本能性的露出一丝暧昧的笑。 收回你的口水先......李三思笑笑,“冷大哥,不是早跟你说过了,长公主看上我了,她召我进宫,还能干嘛?” 话不要说太明白,是男人都懂。 冷长空啧啧两声,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有空一起喝茶,哥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应该不是什么案子的问题吧?” 李三思调侃了一声,与冷长空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心照不宣。 突然“啪”一声响,吓了他们一跳。 冷长空一愣神,随即大怒,“苏羡,你发什么神经?”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三思也有些疑惑,“好大的怨气!跟深闺怨妇一样。” 他很清楚苏羡的择偶标准,知道他喜欢强人锁男,所以进来后一直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 “谁知道呢?” 冷长空摇摇头。抱住了自己的长剑,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苏羡身上,充满了嫌弃,“一大早就不高兴,也不知道在哪受得气。” 苏羡一直都没起身,板着张脸在一张空白卷宗着写着些什么? 听见二人吵闹,尤其是确定李三思确实是被长公主召见了后,俊秀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 他突然冷笑了声,“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长公主对你的宠幸,未必就能长久!她不过是因为你连续破了两个案子,觉得你有些本事,所以才对你有了想法。等她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只怕,你就会和听云轩小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一样,枯守牢笼,就此被抛弃了。” 这句话自然是对李三思所说。 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醋酸味儿。 原来大家伙都知道听云轩后花园的事儿...李三思讪笑了声,没去接话。 冷暴力是应对苏羡同志最好的办法。 至于长公主会不会抛弃自己这件事,他是不担心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他有信心照顾好鱼塘里的鱼儿。 只要鱼饵给的勤快,并且营养够丰富,她是离不开自己的。 冷长空却也难得附和了苏羡一句,“不过他说得也对,长公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凤起你昨晚刚去,今早就被送了回来,这不符合长公主的风格啊?该不会,仅仅过了一夜,长公主就不打算要你了吧?” 若真如此,他的心里反而能平衡些。 “我是自愿要求回来的。” 李三思打断了他的念头,“公主殿下强烈要求我再住一晚,但被我拒绝了,衙门里案子这么多,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而忘了冷大哥你们啊!” 这是实话,冷长空和苏羡却明显有些不信。 苏羡终于起身,望向李三思,无情打击道:“据我所知,长公主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凤起你以后怕是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了。不过也好,你和长公主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断早干净!要说感情这东西,还是得和身边的人一起培养......话说回来 凤起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说着他就上手了。 眼神不再阴沉,而是温暖如春。 比女人还秀气的一只手刚刚摸到李三思的衣摆,就被对方躲了过去。 李三思满身恶寒,“苏大人您自重啊!” 语气显得颇为惊慌。 冷长空见怪不怪,对于苏羡的变态小动作他早已经习惯。 二人刚刚搭档的时候,他也曾经历过对方的各种骚扰。 苏羡尴尬的收回右手,转而握紧了自己的长笔,随之笑道,“凤起见谅,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错,应该是想通了,知道长公主和李三思其实根本不可能。 心里正在默默计划着该如何与李三思增进感情的事儿,一阵尖细的呼唤声突然从屋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大人!李大人!奴才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屋门没关,三人同时望去,只见长廊之间,小桂子去而复返,撩起碍事的宽大宦袍,大力奔跑而至。 “这是咋的啦?慌慌张张的。” 李三思失笑道:“先喘口气儿再说!” 苏羡见是听云轩的太监,顿时重新板起脸来,一言不发坐了下去, 继续写起了卷宗。 小桂子先是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随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泛着绿光的玉牌,塞到了李三思的手上后,这才说道:“您瞧瞧奴才这脑袋!长公主赐了您这块玉牌,嘱咐我交给您,差点就给忘了!” “哦?” 听到是长公主赏赐的东西,冷长空好奇的凑过来,“我来瞅瞅!” 目光刚刚落下,他便瞪大了眼睛,“我去!囚凤玉!” 他不顾小桂子的眼神戒备,一把将玉牌夺了过来,仔细翻看,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囚凤玉,没得错了!凤起啊,你发达了呀!” 声音显得很是激动。 “啥是囚凤玉?” 李三思接过玉牌,观摩了好一阵,“看着质地还不错,应该很值钱吧?” 他试着咬了一口,硬得很,差点崩掉大牙。 美人鱼对我是真好!...李三思感慨了一声,“知道我缺钱,所以主动邀请我吃软饭。” “何止是值钱?!” 冷长空惊叹道:“这就是一块免死令牌啊!向来只赏赐给替大魏朝立下过丰功伟绩的人物,长公主身为神皇的亲妹妹,能拥有一块也能说得过去,可她竟然把这块令牌送给了你,那可真就不可思议了啊!” 心中的羡慕逐渐化作嫉妒,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而且这块囚凤玉就是身份的象征,拿着它出门,就证明你多多少少和神皇陛下沾点关系,是人是鬼都得敬你三分的。” “之前还担心平秋候会因为罗修贤之死而找你麻烦,现在有这块囚凤玉在,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动你了!” “更重要的是,这块囚凤玉里还有国师大人所刻的佛门不动明王印,生死之际可以主动护住,据说可以挡下一位七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是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啊!” “卧槽!这么牛逼!” 李三思二话不说,直接将玉牌塞到了怀里,“这以后在大魏朝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坐下偷听的苏羡也震惊了。 长公主竟然送给了李三思一块囚凤玉? 这怎么可能? 她和他不是玩玩而已吗? 冷长空的声音再次传来,给了苏羡致命一击,“凤起啊,看来,长公主这一次是来真的了,她对你绝不是随便玩玩这么简单!你可千万也要专心点,不可再去秦淮河厮混了!若是那位苏姬姑娘再来纠缠你的话,你更不可再去理会!若是实在不知道如何摆脱她,我倒是愿意帮你这个忙,让她来我家,我跟她好好谈谈个中利弊。” 他驻剑而立,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李三思直呼内行......让苏姬去你家?是你帮我忙,还是我帮你忙? 冷长空停不下来了,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继续感叹道:“现在想想,得亏我慧眼如炬,在你未曾大放异彩之时便看出你绝对不简单,所以费尽心思的让你加入执笔人,要不然,衙门里可就少了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 逼王就是高调,一天不装 逼他浑身难受。 竟能从一块囚凤玉扯到那么远。 而且又给自己安了一个功劳。 小桂子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冷长空的演讲,“李大人,凭此玉牌,皇城境地可随意穿行,驾车纵马也不会有人再拦您了,日后去听云轩也方便得多。” 李三思点点头,“回去帮我谢过公主殿下。” 他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不能让人看出我是一个爱吃软饭人。 “遵命!” 小桂子躬身说道:“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得到回应后,小桂子便缓缓往后退去,等行到屋外,他快速转身,与等候已久的马夫一同离开。 李三思收回目光的同时,感觉到了冷长空和苏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不由得笑了声,“没办法,公主殿下就好我这一口。” 说着他摸了摸胸口,囚凤玉的触感分外清晰。 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冷长空还打算继续装逼,苏羡却很用力的敲了一下桌子,摆出自己的态度,“女刺客还没找到,就在那里聊个没完,不做事了吗?” 能听出来他很不爽。 “有刺客?” 李三思一听有案子,顿时认真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刺杀的谁?” 洞庭湖之案刚刚结束,马上就又来新的案子,执笔人衙门果然不愁没业务。 冷长空神情也变得凝重,他指了指长案上苏羡正在记录的那本卷宗,“就是昨晚的事,这不卷宗也是刚刚才开始记录,被刺杀的那一位,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神秘,很快给出答案:“是神皇陛下!” “什么!” 李三思瞬间瞪大了眼睛,当场就要惊呼,苏羡却突然携青衣而起,不由分说捂住了李三思的嘴,声音渐沉,“事关重大,不可声张!” 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感觉。 他的手趁机碰到李三思的唇,有占便宜的嫌疑。 可惜李三思不是言情女主角,他没觉得霸道,只觉得恶心。 尼玛!...李三思刚想挣脱,苏羡另一只却已经抓起长案上的卷宗递到他面前,“自己先看看!” 第六十七章 皇城里的刺客 卷宗上笔墨未干,墨香味犹存。 上面详细记录了一宗刺杀案! 记录卷宗这种小事原本应该是由执笔人的木组和铜组负责的,只因被刺杀的那位身份太过于敏感,不可散露任何消息,所以银组苏羡亲自掌管了本案卷宗。 此案便由他和冷长空跟进。 案子的经过是这样的: 【昨夜子时,一位穿着夜行服的女刺客(重点)闯入了大魏国界,悄无声息躲开了外城无数精兵守卫后,进入了内城,随后又以一手绝妙剑术从城门一路砍杀,直逼神皇寝宫,目的很直接,就是为了刺杀神皇!】 【尽管皇城禁军人数很多,但女刺客的剑术太强,保守估计应该已经到了七楼巅峰,全场交战竟然无人是她的对手,最后竟然被她顺利的杀到了神皇寝宫外。】 【就在女刺客想要一剑连人带屋一起砍成两半的时候,皇城大内第一总管曹人往曹公公终于赶到了!】 【曹公公刚一露面,废话不多说,直接抬手就是一刀!】 注意!卷宗上关于曹公公出刀的记录字体有着刻意加粗的痕迹,并且对这一刀的细节描述十分到位。 看来苏羡是那位曹公公的小迷弟,为了着重强调这一刀的强大而耗费了不少笔墨。 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基佬,本质上差不多......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难怪从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苏羡对曹公公的那种惺惺相惜之情。” 他继续往下看: 【曹公公虽然出刀了,但其实他的手上是没有刀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往黑夜间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落刀的动作,可怕到令人窒息的刀意便瞬间出现在了神皇的寝宫前,直接将女刺客的七楼剑气全部挡下,然后摧毁殆尽!】 【刀意却仍没有停歇,继续往黑夜中而去,它已经锁定了那位女刺客,不见血不归。】 【很快,刀鸣声惊起,犹若惊雷,黑夜之中随后便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也就是从那一阵呻吟声中,禁军护卫们判断出她是一位女刺客。】 【刀意余威重伤女刺客后,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道,缓缓消散于夜风之中。就在曹公公准备落下第二刀时,那位女刺客已经拼尽全力逃离了皇城。】 【曹公公担心女刺客还有同伙,自己不敢离开神皇寝宫半步,便让随后纷纷而来的大魏高手前去搜捕,可对方的刺杀经验十分丰富,并且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所以哪怕身受重伤,一路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并且自身的气息也被彻底隐没,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大魏高手在皇城数十里范围内搜寻了一整夜,最终无功而返,曹公公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便派人同时通知了三法司和刑狱司,希望他们能将昨晚的刺杀案调查清楚。】 看到这里,李三思收回目光,顺便摆脱了苏羡的束缚。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刺杀未遂案! 虽然刺客最终没能成功得手,但还是惊动了整座皇城。 神皇震怒,当夜护驾不利的所有禁军全部挨了板子,更有几个头头直接进了刑部大牢,等待他们的,不是流放千里,便是西市问斩。 李三思神情凝重起来,他看了苏羡一眼,“既然案子都扯到了神皇头上,要是我们破不了案的话,该不会也要跟后面倒霉吧?” 苏羡点点头,“那是一定的!刑狱司皇权特许,不在六部管辖范围内,有着特殊的职权,自然就要担负起相应的义务来。破案,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也是刑狱司贯穿始终的理念和标准,更是我们能在皇城六部所带来的重压下站稳脚跟的根本原因。” “虽然这个案子三法司与我们同步展开了调查,但明眼人都知道,神皇陛下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刑狱司这边。他一直都对刑狱司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失望!”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羡始终紧握着那支黑色的长笔,身姿站得笔直。 青衣裹身,显得潇洒随意,长发落在肩头,没有一丝凌乱,神情坚毅且带着强大的自信,眼神凌厉却又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神韵, 此时的他,只要不搞基,绝对是一等一的万人迷。 就连李三思都忍不住夸他生了具好皮囊。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自负且骄傲的情绪充斥在每一个字之间,“我们必须要赶在三法司之前将刺客找到,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亲自出马!” 听上去有些装逼,但李三思知道,他绝对有着装逼的本钱。 因为冷长空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开口怼他。 说明他对苏羡的破案能力十分认可。 李三思恭维道:“历害厉害,苏大人这么有自信,看来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本案的线索。” 苏羡笑了笑,自信说道:“那是自然!我甚至都已经知道刺客是谁!只是不知道她如今躲在哪里?所谓的破案,其实就是找到她的藏身之处罢了!” 这么吊?...李三思惊住了,他问道:“卷宗中有刺客的信息?” “没错!” 苏羡笑道,“冷长空一直都在夸你探案厉害,今天,给我一个开眼的机会。” 这是打算考我了?...李三思好胜心上来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思维刚刚流动起来的那一瞬间,苏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再看看卷宗吗?” “不必了。” 他淡淡开口,随后沉淀了所有情绪,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感知,进入了思维宫殿中。 沉默许久的冷长空却在这时开口了:“卷宗给我看看。” 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下存在感。 苏羡白了他一眼,“给你看有什么用?” 一句话道破了冷长空的智商。 他懒得再搭理冷长空,目光紧紧盯着李三思,“冥想推理,这就是你的破案手法吗?” 此时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卷宗中那些未曾干涸的文字在某个房间中逐一排列组合,重新汇总,最终浮现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 刺客现场,仿佛就在眼前......这一次,他就是刺客,他就是昨夜的主角。 【深夜,风急,我从城外来,出于某种原因,我要去刺杀狗皇帝。】 【皇城内虽然高手无数,守卫森严,但子时已至,他们必然放松了警惕,以我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从城外杀到城内 ,再一路杀到狗皇帝的寝宫,应该用不了多久。】 【但我还是要速战速决,因为大魏朝真正的高手随时都会支援过来......所以我拔剑即巅峰,一剑破甲数百,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正如预测的那样,没到半个时辰,我便长驱直入,来到了狗皇帝的寝宫外。】 【我凝聚了七楼巅峰的最强一剑,势必要一击必杀!送狗皇帝下地狱!可就在剑气落下的那一瞬间,曹人往来了!这个据说已经登上八楼的最强老太监只用了一刀便摧毁了我的剑气,并将我重伤。】 【黑夜中已经响起了破空声,大魏真正的高手全部过来了,我知道今夜刺杀计划已经失败,必须速速离开。】 【可曹人往的刀意实在太过于强大,留在身上的可怕刀口虽然暂时被残留的剑意压制住,但我已没有余力去逃跑了,就算逃,也绝对逃不远......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并不是逃,而是藏!】 【前路未知,后有追兵,自己又身受重伤,我能藏到哪?】 第六十八章 剑圣传入洛溪亭 【我能藏到哪?才不会被大魏朝的高手找到,甚至吸引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李三思仍然闭着眼,此刻的他不再是刺客身份,而是变成了上帝视角。 在他的思维宫殿中,无数房间早已幻化成了今日所见的巍峨皇城。深夜风寒,冷月无光,黑暗将整座皇城完全笼罩。 【冰冷且森严的建筑群之间,无数气息强大的身影正朝着皇城外的夜色间追去,他们一言不发,飞驰在刺客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势必要将其缉拿归案。】 李三思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大魏朝的顶尖高手而去,而是落向了皇城的某个角落。 【那里,一位身穿夜行服的身影藏在暗影间剧烈的喘息,通过胸口的起伏可以判断出她确实是一位女刺客。她的腹部衣衫已经被彻底划开,裸露出的雪白皮肤下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可怕的刀意撕扯着绽开的皮肉,鲜血刚一流出,便被她死命兴起的残留剑气给蒸发殆尽。】 【她静静的潜藏,隐没了自身的全部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尽量保持在微弱的状态,如此才能确保不被任何人发现到。】 【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身前的黑暗,瞳孔中闪烁着凌厉和警惕的光。直到大魏朝的高手纷纷远去之后,她才稍作放松,捂着伤口从暗影角落里小心翼翼的走出......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往皇城深处走去。】 【!】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三思终于睁开了眼,思维宫殿中的动态画面重新定格成卷宗上的文字,“大魏朝无数高手穷追一夜,不可能找不到重伤到难以御空飞行的女刺客。唯一的可能性是,她昨夜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藏在皇城中!” “或许她还没有放弃这一场刺杀,她就潜伏在神皇的眼皮底下,等待着下一次的刺杀机会。” 苏羡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赞赏,他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时间有点久,但是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冷长空驻剑而立,同样点了点头,故作深沉的说道:“分析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看来只要我们三人联手,应该很快就能将刺客找到。” “与你何干?”...李三思和苏羡同时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羡将卷宗置于长案上,提笔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既然刺客选择在子时动手,并且一路十分顺利的杀到了神皇陛下的寝宫外,说明她对昨夜的那场刺客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她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但她的伤势太过于严重,我想至少三天之内她不会现身,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去寻找刺客!” 冷长空神情振奋起来,跃跃欲试,“而且必须赶在皇城三法司之前!” 探案是苏羡和李三思的事,但是找到刺客之后的追凶抓捕,就需要他出手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冷长空终于找到了一丢丢的存在感。 苏羡很快给他泼了盆冷水,“七楼巅峰的女刺客,就算找到了,靠你去抓她,能行吗?” 冷长空不愧为表情管理大师,面对无情嘲讽不动声色,脸都不带红的,“放心,届时我会喊上杨老大,我二人联手,足够将刺客拿下了。” 他口中的杨老大,便是负责他这一组的执笔人金牌大师杨天杀。 也是一位登上七楼的超级高手,不过走的是武道体系。 五尺近战,杨金牌号称七楼无敌。 有他在,十拿九稳! 苏羡懒得搭理他,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继续进行考核,“刺客的身份呢?有眉目了吗?” “你这就有些难为人了吧?” 冷长空瞪了苏羡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凤起能推断出刺客藏身于皇城中已经很不错了,单凭你笔下的那本卷宗就要推断出刺客是谁,这怎么可能做到?” 他望向李三思,“凤起,我说的对不对?” “并不是很对。” 李三思尬笑了一声,“虽然无法确定刺客一定就是我所想的那个人,但应该也差不离。” 言语间带着极大的自信。 冷长空愣了一瞬,表情略有僵持。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很好,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凤起,快说说,刺客究竟是谁,我来听听你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一本正经的模样惹来苏羡一阵白眼。 真羡慕你的脸皮......李三思感慨一声,随后神情迅速恢复到认真状态。 他说道:“其实很简单,仅从卷宗中的两个线索便可大概推断出刺客的身份,一个是女性,另一个,便是七楼巅峰修剑者。” 他压了下节奏,看了冷长空一眼,准备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冷长空本在专心听讲,见李三思突然停下来,而且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眼神,以为是想与自己互动,于是很配合的说道:“这两个线索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不太聪明的亚子......李三思发誓再也不会给冷长空任何表现的机会,这货白瞎了自己的信任。 “你到底是不爱动脑子还是压根就没脑子?” 苏羡终于受不了了,直接开口嘲讽:“亏你走得还是剑道体系!” “这跟我走的什么体系有何关系?” 冷长空声音也大了起来。 一直承受着苏羡阴阳怪气的嘲讽,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尤其对方提到了自己的剑,这是他的底线,轻易碰不得! “还敢顶嘴?!” 苏羡骂道:“你修剑多年,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几人是通过剑道体系登上的七楼?” 冷长空压下心中不爽,想了想,说道:“不多,差不多也就十人左右。” “再缩小范围!这十人里面,有哪几位是女性?” 李三思见冷长空似乎有开窍的征兆,决定违背良心再给他一次证明智商的机会,迅速接过话题,进行诱导:“注意,女性!” “我知道了!” 冷长空终于顿悟。 在这个世界上,登上七楼的剑修本就不多,十人之中,有七人都是男性。 也就是说,昨夜的刺客就是剩下那三位女性剑修的其中一人! 冷长空思路来了,大声说道:“大魏西蜀之地大河剑斋里的那位老道姑就是一位七楼剑修!此人在西蜀之地颇具盛名,很是受人尊敬......难道刺客是她?” 苏羡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眉眼间带着鄙视。 李三思摇摇头,“从卷宗描述的那位女刺客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她应该还很年轻,绝不是西蜀之地的那位老道姑。而且大河剑斋位居江湖深远,与朝廷素无矛盾,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皇城里来刺杀神皇?” 众所周知,爱一个人可能不需要理由,但是杀一个人,往往都是需要一个动机的。 当然,变态和神经病除外。 冷长空丝毫不气馁,继续说道:“南晋国的那位圣女叶寒卿呢?据说她是南晋最有天赋的修剑者,不过二十出头便在南晋国那位读书人的术法加持下,成功登上了第七层楼。而南晋与大魏交战多年,两国本就是世仇,叶寒卿既为南晋圣女,前来大魏刺杀神皇总说得过去吧?” “说得过去,但也说不过去。” 李三思说道:“南晋圣女确实有刺杀神皇的动机,但问题是,以她的尊贵身份,南晋国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孤身来到大魏?而且还要做出刺杀神皇这么危险的事情?” “另外,叶寒卿对于南晋国的子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圣女这么简单了,她早已经成为了南晋国的信仰,一种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如今两国激战正酣,面对大魏军神李密的冲锋陷阵,叶寒卿必然是要留在南晋鼓舞士气的。据说她还是一位强大的医官,在当前局势下她更不可能冒着风险穿越战场来到大魏。” 虽然连续否定了冷长空两次,但李三思的眼中却并未露出任何失望情绪,反而显得颇为赞赏......逼王总算是动脑子了。 冷长空驻剑而立,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犹豫片刻后说道:“大河剑斋的老道姑不是,南晋国的圣女也不可能,那么登上七楼的女性剑修就只剩下她了!” 他抬起眼,与李三思,苏羡各自对望了一眼,三人沉默片刻,然后一起说出了那个名字:“剑圣传人,洛溪亭!” “没错,昨晚的刺客,应该就是洛溪亭!” 李三思说道:“探案最常用的就是排除法,找到所有可能的推理思路,从逻辑的合理性出发,逐一进行排除,剩下的最后一个推理思路,往往就是真相......锁定刺客便是这个道理,我们先找到所有符合刺客特性的人选,再从她们的身份背景,以及作案的动机开始分析,排除最不可能的人选,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个,自然便是刺客!” “当然,修行界卧虎藏龙,还是有很多世外高人的存在的,我们也无法保证这个世界上就一定只有这三位登上七楼的女性剑修,所以排除法只是通用,对于某些特殊的案子,还是要结合实际来进行多方位考虑的。” 他望向冷长空,原以为以逼王的尿性,主动参与了对刺客的分析确认之后,他一定会神采飞扬,好好的发表一番装逼感言。 可冷长空却将长剑抱在了怀里,神情间带着落寞情绪,显得兴致不高。 “怎么了冷大哥?都找到刺客是谁了,你还不高兴?” 李三思十分费解。 “这叫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冷长空叹了口气:“洛溪亭她,她,她是我的偶像啊!” 语气中带着些许崩溃。 李三思懵逼了,“冷大哥,你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冷长空抚摸着长剑:“洛溪亭,一个二十几岁便已提剑登上七楼的可怕人物,据说她的修剑天赋,比三百年前便已问鼎九楼的剑圣大人还要高,这样的人,能不去崇拜吗?” “剑圣大人是剑道体系的神话,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将剑道强行带入人族修行体系范围内,并且逐步趋向于主流,发展至今,早已成为与武道体系分庭抗礼的存在。” “但也正是因为剑圣大人太过于强大,所以剑道之上,从未有人敢说出超越剑圣的话。他就像一座永远都无法翻过的大山,挡在修剑者的终点处,遥不可及,且难以攀登。这让当时的很多修剑者都产生了绝望心理,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放弃了剑道,选择去走另外的修行体系。” “直到洛溪亭的出现,人们才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超越剑圣大人的可能,她不仅是我的偶像,更是近代二十年所有修剑者的偶像。可惜她虽然年纪小,但辈分实在太高,要不然大魏年轻一辈修行第一人的称号哪里轮的上楚白狼?” 言语间颇有几分遗憾。 但更多的还是对洛溪亭的崇拜和仰慕。 第六十九章 可听闻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看逼王这花痴样,他崇拜洛溪亭应该不仅仅因为她剑道天赋高吧?...李三思拍拍冷长空肩膀,“冷大哥,你见过洛溪亭吗?长得怎么样?” “五年前我跨越两州去抓捕一群凶杀潜逃犯时,曾在江南某座小镇有幸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还只有十七岁,却已美的惊心动魄。可惜当时她正奉剑圣之命外出历练,仗剑走天涯,漂浮不定,无法在小镇中待上太久。而我也有要务在身,必须速速回衙门复命,所以与她没有任何的交集,便匆匆离开。以至于至今想起仍是一桩憾事。” 冷长空感叹一番,随后醒悟过来,“凤起,你问这个做甚?” “随便问问。” 李三思笑道:“可惜了,你应该管她要个签名的。” “签名?什么东西?” 冷长空表示不解。 李三思说道:“大概就类似于信物之类的东西,可以留作回忆嘛,像现在她这么出名,说不定还很值钱呢。” 这都是前世的经验之谈,哪有粉丝遇到偶像不要签名的? 听到这些,冷长空又感叹起来,“是啊,应该要个签名的,这不五年过去了,她已经登上了七楼,而我还在往六楼攀登,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就怕以后再见她时,要签名她也不给了。” 语气显得有些低沉。 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李三思劝道:“放宽心吧冷大哥,现在你应该庆幸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才对,要是你跟她走得太过于密切,昨夜的刺杀案可能会牵扯到你也说不定。” 冷长空不置可否,摇头叹息:“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去刺杀神皇陛下?难道是剑圣对她的考验?看她是否能在大魏无数高手的保护之下,将神皇陛下杀死,以此来砥砺剑道?” “应该不可能。” 经过此前一顿分析,苏羡对冷长空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他开口道:“剑圣虽然喜欢游历人间,常年不在大魏,但是他本质上也是大魏子民,就算他想要借杀人来砥砺自家传人的剑道,也应该让洛溪亭去杀南晋国的国主,或是妖族的大帝才对啊, 又怎么会对自己国家的神皇陛下出手?更何况,剑圣和神皇陛下之间还是颇有几分渊源的,据说‘人间剑圣’这个名号,就是当年剑圣提剑问鼎九楼之时,由神皇陛下亲封给他的!” “也就是说,刺杀神皇一事与剑圣无关。” 李三思皱起眉头,“那她的刺杀动机是什么?昨夜在神皇寝宫外,她那一剑是下了死手的,若不是曹人往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洛溪亭不是一个心理嫉妒扭曲的变态狂,那她昨晚的举动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和神皇有仇?” 冷长空突然提出猜想。 李三思当即摇头,“应该不可能,既然剑圣与神皇关系不错,他的传人又怎么可能与神皇有仇?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洛溪亭她,会不会和神皇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他所说的关系,自然指的是非正当男女关系。 前世古装宫廷剧看多了,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神皇微服私访,然后与人间女子留下一段孽缘,最终拍拍屁股走人的故事了。 苏羡同样摇头,“据情报来源,洛溪亭从未来过皇城,而神皇陛下最后一次游戏人间也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二人连交集都没有,又哪来会有什么关系?” 讨论案子时候的苏羡是严肃认真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阳刚起来。 李三思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很快便又联想到他的性取向问题,顿时全身恶寒,心想自己可不能被他给掰弯。 “这可不一定!” 李三思突然虎躯一震,前世某套电视台,每年暑假都会轮播的,某个大型古装连续剧中的某个狗血剧情带给他了一个极丰富的灵感。 他的目光在冷长空和苏羡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们可曾听闻过,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哀怨。 倒不是他想哀怨,而是只要一想起那个剧情,提到夏雨荷这个名字,他就本能性的出现了哀怨的情绪。 没办法,剧情太深刻了。 冷长空和苏羡对视一眼,二脸懵逼......夏雨荷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三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和当今神皇陛下有着非正当男女关系的人其实并非是洛溪亭本人,而是她的娘亲!也就是说,洛溪亭是神皇陛下留在人间的私生女!” 如此一来可就说得通了!...李三思振奋起来:“这不妥妥还珠格格里面的剧情吗?” “代入一下,神皇陛下就是乾隆皇帝,这渣男二十年前微服私访遇到了夏雨荷,也就是洛溪亭的娘亲,一番糖衣炮弹轰炸之后夏雨荷沦陷了,与乾隆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乾隆最终抛弃了她,回到了皇城继续做他的皇上,对他而言,夏雨荷或许只是他游戏人间的一段风流往事罢了。” “可他没想到夏雨荷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并且生下了紫薇,也就是洛溪亭......这里时间也对的上,神皇二十几年前游戏人间,如今洛溪亭刚好二十几岁......可惜洛溪亭不像紫薇那么温柔,她飒得不行,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是个渣男皇帝之后,仇恨的种子便在心底萌芽。” “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洛溪亭的剑道天赋被剑圣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在仇恨的催促之下,她以无比强大的意志将自身的修剑天赋发挥到了极致,终于是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成功登上七楼巅峰。” “然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恨意,于是便有了昨夜的那一场刺杀。” “为母报仇出气,这不就是刺杀动机?”...虽然只是猜测和推断,但只要能和逻辑对的上,便可以暂时留档。 等抓到洛溪亭时再做验证。 等他说完自己的猜测之后,苏羡沉默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因为这太狗血了......没想到神皇陛下竟然是那种人! 看着长案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宗,唯独在杀人动机那一栏里仍是空白。 他想要将其填满,可手中的黑色长笔却好似有千金重,始终无法落笔......关乎到神皇自己的案子以后肯定是要送到皇城里给他亲自过目的,若是卷宗上出现了这样的杀人动机,岂不是把神皇兜底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揭掉了? 到那时,身为本案主要负责人的自己,有几条命去平息神皇的怒火? 陈年往事本应随风飘散,现在却又被那个来头极大的洛溪亭给重新带回来,苏羡感觉很难做啊。 同时他也彻底认可了李三思的探案功底,并且很是佩服......推理,分析,判断,想象,思路的整合,他几乎掌握了所有自己能掌握的东西,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他超过了自己。 “不愧是我苏羡看中的男人”!...苏同志的目光从卷宗上移开,暂时不去纠结刺杀动机该怎么写的问题,而是盯住了李三思,眼神中闪动着炙热且暧昧的光。 第七十章 追凶计划 李三思感觉到了苏羡的目光注视,没来由打了个冷颤,骂了声变态后便退到了冷长空身侧。 见他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全无半点逼王风采,忍不住问道:“冷大哥还在为洛溪亭是刺客一事心烦?” “只是在为她而感到不值。” 冷长空叹了口气,“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件事,本就是神皇陛下有错在先,洛溪亭她隐忍二十几年,如今终于有了七楼巅峰的实力,心里的仇恨自然......” “你想死吗?!” 苏羡的声音突然炸开,打断了冷长空,“要不要把你这些话全都记在卷宗上?神皇陛下都敢编排,你是有几个脑袋?自己死了不打紧,别连累执笔人跟后面遭殃!” 他对冷长空的态度和李三思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搭档怎么合作下来的。 冷长空低眸无语,他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 神皇的耳目遍布天下,朝中文武百官都在他的监听范围内,一旦说错话,搞不好就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他下意识朝着屋外看了一眼,抱剑走过去将打开的屋门关上。 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我们还要继续抓洛溪亭吗? ” 语气中带着几分纠结和沮丧。 苏羡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抓她抓你啊!还是说留着给三法司去抓?合着为了保住你的偶像就要把刑狱司的名声搭进去呗!” 声音急促却又不敢太大声,克制的很辛苦,以至于俊秀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稍显狰狞。 冷长空表示不想理他,目光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凤起,你怎么看?” “抓肯定是要抓的,要不然没办法跟神皇交待。” 李三思也有些无奈,随后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剑圣的传人,神皇不会轻易杀了她的,而我想那位剑圣大人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 冷长空脸色缓和下来,他对李三思抱有充分的信任:“凤起,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羡的声音突然响起,提醒道:“我先声明一点,这次的刺杀案件牵扯到了神皇陛下,而且他和洛溪亭还有这样一层不与人说的关系在,所以肯定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找人的,所以我建议,咱们夜里行动!” “到时候我会请司长大人出面,让他去找三尺阁以及监察院借调些人手,再配合皇城里的禁军,哪怕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查,都要 把她给找出来。” “可一旦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被三法司的人截胡?他们现在没准还没弄清楚刺客藏在哪,所以肯定时刻关注着衙门里的一举一动,想借我们的手来找到刺客,到时候分一杯羹。” 李三思看了苏羡一眼:“皇城内可不是我们执笔人的主场,反而三法司在皇城里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若是找到了刺客,我们未必抢得过他们。” 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探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否定。” 苏羡笑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你怎么想的?三天后洛溪亭的伤势差不多就能复原,到时候她可能随时都会动手,皇城里虽然高手很多,但是总有懈怠的时候,若是被她抓住了机会,我担心会重蹈昨夜覆辙。” 若是又一次被洛溪亭提剑杀到了神皇寝宫外,那可真就打了执笔人的脸了。 所以在苏羡最初的设想中,是在洛溪亭伤势恢复之前将她找到,可如今听凤起的意思,他似乎有别的考虑。 “与其我们辛辛苦苦的去找她,还不如让她自己主动现身!” 李三思沉淀思维,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两天我们将大部分人手全部派到城外去,只留下部分精兵守在皇城角落,当然,杨千杀杨金牌是一定要留下的,他是抓刺客的主力。 “这样做既是为了给三法司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在皇城外找到了刺客,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免得到时候坏事。” “也是为了让洛溪亭放松警惕, 三天后当她伤势恢复完全后,若是感觉到皇城内的刺杀风波已经过去,必然会再次寻找机会出手,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躲在暗中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这是要把神皇陛下当作诱饵啊!凤起你胆子可不小!” 冷长空拍拍李三思的肩膀,“不过我喜欢!” 因为洛溪亭一事,他现在似乎对神皇很有意见。 李三思笑笑,“这是必要的手段。” 苏羡提出疑问:“就算我们的人去到了城外,皇城里的禁军高手怎么办?还有那位曹公公呢?经过昨夜的刺杀案之后,他们必然会更加警备,洛溪亭若是看到皇城里的守卫力量增加了那么多,未必还会出手。” 此时的洛溪亭就像是一颗藏在皇城里的定时炸弹,没人知道她会在何时爆炸。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要将她提前引爆,才能将局势掌握在可控的范围内。 若是三天内不能抓住她,神皇就一直有被炸的风险。 这个责任没人担得起! 李三思胸有成竹,“我听说,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去到国师大人的佛堂烧香礼佛,为大魏祈福,届时后宫的嫔妃,甚至是长公主都会随行,阵容豪华,想来需要跟随的高手应该也不少吧?” 苏羡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趁着皇宫娘娘祈福之时将皇城里的所有高手全部调走?” “是这个意思。” 李三思说道:“而且还要大张旗鼓从闹市经过,最好有百姓围观,如此才能确保洛溪亭能够看到。计划顺利的话,白日皇后娘娘去佛堂祈福,晚上,就是洛溪亭刺杀神皇之时。” 听得出来他很有信心。 冷长空却也难得提出质疑,“若是如此的话,皇城里的守卫岂不是真的变得空虚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杨老大拦不下洛溪亭的话,那神皇陛下会不会真的要被她一剑刺死了?” 风险太大了,不仅冷长空犹豫了,就连苏羡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李三思却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慢悠悠说了一句话,“她又怎么能知道,当夜住在神皇寝宫内的,是不是神皇本人呢?” 笑得很贱,有lyb的味道。 苏羡提笔的手顿时一紧,“原来如此!”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再次变得炙热起来。 冷长空仍旧一脸懵逼,可当他看见苏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时,也不想丢脸,于是迅速恢复到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姿态。 他将长剑缓缓驻地,双手覆于其上,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露出了一个赏识的表情,随后轻轻点头,同样开口道,“原来如此!” ...... 刑部,尚书府。 身着绯袍的尚书大人王羡渊安静的坐在阔椅之上,手捧一盏清茶,借着缭绕的水汽吹落挂在杯盏上的茶叶,细饮一口过后,这才望向在一边等候许久的左侍郎刘叔文,“那位凤起小兄弟怎么说的?是否有意加入刑部?” 声音温和却又包含力量,字里行间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 不怒自威,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感觉。 说话时,他已经杯盏放下,动作不温不火,慢条斯理,显得极有耐心。 刘侍郎恭敬站在一旁,叹了口气,“此人是铁了心要留在执笔人衙门了,我百般劝说,甚至许诺了他不少好处,可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言语间带着几分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惋惜。 王尚书准备再次提杯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端茶入喉之后,叹道:“可惜了,凭他的探案天赋,若是能在刑部做事,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扬名大魏,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留在刑狱司嘛,唔,自然也是不差的,只是刑狱司的官职毕竟没有品级的划分,到最后有名却无权,多少还是有些落差的。” 他放下杯盏,宽直的眉眼耷拉着,显得很没精神。 可当他的眼神偶尔落在刘侍郎身上时,对方却又好像被一道闪亮的电光给照射到,璀璨且夺目。 忍不住就转过眼去,无法与之对视。 升腾的水汽快速聚集,很快便遮住了王尚书的所有情绪。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沉寂,王尚书的声音继续响起,“刑狱司中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成为狱神那样的存在,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刑狱司设立至今,整个大魏朝,也就仅仅出现过一位狱神而已......很多惊才绝艳之辈屈身于狱神的光环之下,最终都已沦为平庸,希望那位凤起小兄弟不会是这样。”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遗憾之意。 刘侍郎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再去找他谈一谈,看看他是否回心转意?” “ 不必了,人各有志,尊重他的选择吧。” 王尚书淡淡开口,“也不要再去为难他......伯牙你要记住,不管他是在刑部,还是加入了执笔人,其实都是在替大魏朝做事,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 “就好像三法司和刑狱司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处处较劲,为了一个案子打得头破血流,为谁是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而争得你死我活,但说到底,这都是大魏朝自家的事,关上门来可以吵,但记住千万不能下死手,更不要被外人看笑话......老百姓盯着在,神皇也盯着在,甚至是妖族和南晋国的那些敌人,都盯着在。” 这些话里带着一丝警告。 彻底打消了刘侍郎想要暗地里使用一些小手段的念头。 他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发现在王尚书的精神压迫之下,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王尚书顺势将这个话题揭过,饮茶的间隙,问起了昨夜的刺杀案:“刺客的消息有眉目了吗?” “尚未有任何发现。” 刘侍郎低下头说道:“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城外五十多里地,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她像是突然消失在了大魏国界中。” “有这事?知道刺客是谁吗?” 王尚书情绪不变,继续饮茶。 心里却有些疑惑,“一位身受重伤的刺客,还能跑多快,跑多远?” 刘侍郎点点头,“初步判断,应该是剑圣传人洛溪亭,此女修剑天赋极高,早已登上了剑道第七层楼。只是不知与陛下有何过节,竟然敢冒险来皇城作死。” 王尚书举起的杯盏突然定在了半空,稍作犹豫后便又重新送到嘴边,缓缓饮了一口茶后,他叹道:“剑圣传人?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第七十一章 王尚书的担心 哪怕未曾修行,王尚书也知道那位骄傲的剑圣是有多么的强大。 作为人间剑道修行最顶峰的传奇人物,他一人一剑,几乎便可消灭一支军队。 想要杀一个人,更是犹如探囊取物,再简单不过。 关键,就看他愿不愿意出手了。 王尚书相信若是一般的情况,剑圣根本不可能于人前现身,更别说出手,可若是他唯一的传人陷入了生死境地,怕是就算隔着千万里之遥,他也会纵剑而至,替他的传人来出这一口气。 很多年前王尚书曾见过剑圣一面,他知道对方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人,大魏朝的态度往往是安抚和招揽,而不是硬刚。 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所以很快,王尚书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如果实在找不到洛溪亭在哪,就让人都回来吧,神皇那边,我会亲自去给个交待。”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刘侍郎打算替他续杯,却被挥手止住。 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了,无心饮茶。 “尚书大人,剑圣传人又如何?何必如此惧她?” 刘侍郎平静着声音说道:“就算剑圣亲至,面对刺杀神皇这一罪责,难道还能逃避不成?” “他自然不会逃避,可就算他承认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杀了他?剑圣这个人最好面子,你给他面子,他才会跟你谈,你不给他面子,他就要砍你,此人的脾性我早在很多年前就看透了,想来以他的骄傲,这些年来应该没人能让他做出改变。” 王尚书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而以我们大魏的整体国力,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必须要给予他充分的尊重,因为我们也没有能力将他留下......除非祭酒大人从天外天下来,或是军神李密从边境战场赶回来,要不然,剑圣提剑而至,可以说来去自如,这一点必须得承认。” 一位登上九楼巅峰的剑圣,用逍遥天地间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刘侍郎无言以对。 他是一介文官,耍嘴皮子玩心计他有一套,但要是说些修行这件事,他是缺乏一定的认知的。 王尚书看了刘侍郎一眼,见他不说话就知道心理肯定不服气。 于是问了一句:“知道为何李密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对战多年却始终久攻不下吗?要知道,南晋的国力跟我们大魏朝比起来,可以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可他却能跟我们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多次将李密逼入险境,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将士们比大魏的军队要更加凶猛吗?” 刘侍郎抬起头,正色道:“妖族常年骚扰,李密腹背受敌,自然战况不佳。” “妖族固然是个问题,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南晋国有位登上九楼巅峰的术士,那位看似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常年待在边境战场上,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边境局势,谈笑杀人间,已经阻挡住了李密无数次的攻击和冲杀。” 王尚书的声音逐渐沉重起来:“这就是一位九楼修行者的可怕之处......南晋有一位读书人便已如此厉害,若是剑圣被大魏逼走,投靠了南晋国,帮助他们来攻打我们该怎么办?” “大魏朝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在九楼高手的数量上,却是不比敌国有优势的......大魏有军神,南晋有书生,妖族有妖帝,这三位九楼高手在战场对峙多年,早已势同水火,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而佛宗的佛祖和儒门的儒圣则各自保持着中立,他们志在立派传教,不参与国之战争,我们也不好强求。” “但这些年剑圣一直还在俗世之间摸爬滚打,偶尔还会登天向祭酒大人讨教几招,闲来无事时,亦会跑到皇城中与陛下对饮几杯,当然,这都是很多前的事情了,不过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极大的信号,剑圣他,本质上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给他一些特权,也是无可厚非的,从大局观上来看,我们允许将昨夜的那场刺杀当作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更何况,洛溪亭也已经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刘侍郎眉眼渐渐舒展开了,沉默片刻后应了声,表示会尽快将仍在城外搜查的刑部中人召回。 王尚书忽然再次开口:“执笔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未得知,想来应该同样在城外搜查。” 刘侍郎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去提点一下?若是他们......” “先静观其变吧,执笔人的那位秦逍遥是个聪明人,我想他应该能想到这些。” 王尚书摆摆手,眉眼之间忽然露出了一丝疲累之色,“你先去吧,尽快平息昨夜的风波,我不希望剑圣越过大魏国门的那一刻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遵命!尚书大人!” 刘侍郎拱拱手,便急速退下。 “来人。” 刘侍郎前脚刚走,王尚书便唤来一名小厮,“去准备好马车,本官要进宫面圣。” ...... 天色变暗时,刘侍郎亲自去城外召回了刑部的人马。 大魏朝皇城内的禁军高手亦在刘侍郎的亲自劝说下回来。 但是刑狱司的三个大队却反其道而行,踩着夕阳的余光浩浩荡荡冲出了皇城,大张旗鼓的去寻找昨夜的刺客。 执笔人,三尺阁,监察院难得一次联手,各自都派出了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在路上撞到了无功而返的刑部人马和城内禁军,本不欲理会,可刘侍郎想起了王尚书的告诫,连忙嘱咐刑狱司众人千万不要再去城外搜查了,以免惹怒了剑圣。 这一次,他是站在大魏朝的角度来进行劝说的。 自觉十分高尚。 可换来的却是一阵无情嘲讽。 刑狱司和三法司向来不和,彼此之间存在着极不和谐的竞争关系。 他们又怎么会听刘侍郎的话? 执笔人的领头人正是苏羡,他给了刘侍郎一个阴阳怪气的眼神后,便命令众人继续前进。 刘侍郎堂堂正三品的大官,何时被人这般蔑视过,当场就要找苏羡掰掰手腕,好歹是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才避免了一场冲突的发生。 苏羡离开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声真可惜,失去了一个通过正当防卫殴打朝廷命官的机会。 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他们怎么会全部回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剑圣?这也太傻了吧?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洛溪亭就藏在皇城中?”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计划不能变。 先把刑狱司的人马全部调到城外,让城内的洛溪亭放松警惕。 接下来,就要看杨老大和凤起的表演了。 想起李凤起的那一刻,苏羡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夕阳之下,分外妖娆。 执笔人的通辽见怪不怪,可三尺阁和监察院的那些人就有些受不了了......这位银牌多少有点毛病。 再晚些时候,王尚书的马车驶入了皇城,他乃正二品大员,有城内驾车的特权。 长驱直入,径直来到神皇寝宫外时,却被一位老太监给拦下了。 说是老太监,可看他的笔直站姿,通红的脸膛,以及满身的杀气和威风,让人觉得他更像是一位将军。 他的双手拢于袖口之间,即便是面对身份尊贵的王尚书也没有将其拿出来。 他微昂着头,保持着冷漠且骄傲的姿态,静静的看着王尚书,然后说了一句话:“尚书大人,稍等,陛下正在见客。” 第七十二章 曹人往 老太监的语气很是平淡,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恭敬姿态。 甚至连一个“请”字都没说,生硬的有些过分。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大魏朝的刑部尚书王羡渊,而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芝麻小官。 可王尚书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对方本就该是这样的态度,多一份客气都是多余。 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当今神皇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以太监的身份却被获封将军封号的人。 老太监叫曹人往,大魏三朝内府总管,人间用刀第一人,也是一位早已在很多年前便已登上八楼的超级高手。 身后所掌管的摘花营,有监察朝廷百官之责,是当今神皇获得情报的最主要来源。 可以说大魏朝每一位文武百官的家里面,都有着摘花营的影子。 他们化身万千,或许是管家,或许是丫鬟,或许是厨子,又或许,他们是被监察对象的枕边人......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但他们确实无处不在,像是悬停在百官头顶的一把锋利铡刀,随时可能叫他们人头不保。 哪怕是某位大官夜里做梦时说过的一句话,第二天都可能会传到神皇的耳朵里......有摘花营在,百官不宁,对那位曹公公,文武百官更是畏惧到不行。 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所拥有的权利,曹公公都大到离谱。 即便是当朝首辅大人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更何况是王尚书? 所以在这位似门神一般守在神皇寝宫外的曹公公面前,王尚书尽量保持着低调的姿态,他挥手赶走随行的马夫,随后望向了曹公公,问道:“敢问曹公公,都这么晚了,陛下还在召见谁?”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尽量保持着缓慢的语速,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急迫。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来找陛下,说有要事禀报。” 曹人往的眼神在王尚书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说道:“尚书大人要是等不了,不妨先回去歇着,等陛下空下来老奴会去通报一声。或者,你有什么话需要代传?” “秦逍遥?看来也是为了昨夜的刺杀案而来。” 王尚书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麻烦曹公公了,我在这等着就好。” 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眉眼之间的疲累之色要更加浓厚。 曹人往依旧双手拢袖,整个人笔直的伫立在原地,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听王尚书这般说,他便也乐得清静,眼神很快从对方身上挪开,继续扮演着沉默。 夜色愈沉,风从未知之地吹来,兴起凛冽的寒意。 曹人往身着一件单薄的内宦官袍,立身寒风之间岿然不动,呼吸始终保持平稳。 偶尔抬眼,会发现他的双瞳之间有一道清亮透彻的刀光闪过,转瞬无踪。 王尚书却已经有些抗不主冻了。 未曾修行,哪怕心性再怎么坚韧,身体也绝对无法忍受这带着春寒之意的冷风。 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那件绯红官袍,准备往角落里站一站,寝宫的大门却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响,一个穿着黑袍,头上戴着一件笠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瞧这一身打扮,典型的执笔人造型。 “秦逍遥!” 王尚书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本被寒意侵袭的身子稍稍挺直了些。 刑部和执笔人向来不和,他与秦逍遥虽然从无正面冲突,但各自身为两方势力的幕后老大,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难以言说的隔阂。 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打扰。 秦逍遥也注意到了王尚书的存在,但他却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反而伸手压下了头顶的笠帽,将整张脸完全遮住。 黑夜笼罩下的身影显得深沉且落寞。 并且带着几分孤傲。 曹人往睁开了微微眯起的双眼,眼神随之落在他的身上,“秦司长,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累了,已经歇下了,让我与曹公公说一声,今夜不再见任何人。” 秦逍遥的声音刚一落下,站在一边的王尚书顿时皱起眉头,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直接跨入未曾关闭的寝宫大门,曹人往却很诡异的出现在了王尚书面前,“尚书大人,明日再来吧。”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王尚书,身上的气息比这片夜色还要清寒。 已经下起了逐客令。 王尚书抬起头,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怒意,“曹公公,本官等了这么久,好歹进去通报一声!” 他那平静无波的心湖间突然泛起了一层微微的涟漪,显得有些躁动。 曹人往不以为意,摇摇头,“尚书大人,别让老奴为难......你也听到了,陛下说他累了。”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王尚书莫名的恼火,却又不敢真的发作。 “尚书大人是为昨夜的刺杀案而来?” 秦逍遥突然开口,隔着笠帽传来的声音显得沙哑且空洞。 曹人往此时已经将寝宫的大门给重新关上了,双手再次拢入宽大的袖袍之间,恢复了笔直的站姿。 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里,给身形苍老瘦弱的王尚书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本能性的侧过身去,王尚书压下心头隐怒,开口道:“秦司长不也是?执笔人探案向来极有效率,不知是否已经找到刺客的下落?” 他的神情看似古井无波,心中的那片涟漪却逐渐汹涌成波涛之势。 秦逍遥顿了顿,随后开口:“她跑不掉的。” 简单回答,不冷不淡,语气中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底气十足。 身为执笔人衙门的大司长,秦逍遥的探案能力自然毋庸置疑......毕竟大魏“小狱神”,手底下是有些真本事的。 王尚书也相信他确实能够做到。 但问题是,他能做到,但却不能做! 抓住洛溪亭容易,可要平息剑圣的怒火却很难。 王尚书心绪渐沉,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所虑。 直到秦逍遥和曹人往说了声告辞,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正准备踏入黑夜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开口,将秦逍遥留下:“秦司长!难道你不知道昨夜的刺客是谁吗?” 神情凝重,语气亦显得十分急促。 曹人往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王尚书,摇摇头没有说话。 秦逍遥却骤然停下脚步,笠帽下传来他的声音:“剑圣唯一的传人,洛溪亭。” “既然知道是她,为何还要抓人?” 王尚书的声音突然变大,不知是在和秦逍遥说话,还是想让寝宫内的神皇听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剑圣会怎么做?” 听到这里,始终面无表情的曹人往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拢于袖袍中的右手缓缓握成了空拳,掌心中像是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秦逍遥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随着夜风而来:“他会怎么做,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既然洛溪亭敢来皇城刺杀陛下,她就一定要为她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剑圣,他若不来也就罢了,他若来了,我也要治他一个管教无方之罪!”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逍遥你疯了!” 惊怒之下,王尚书再也无法稳住心态,“若是剑圣因此和大魏朝反目,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疯的是你!” 秦逍遥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训斥的姿态颇具威严,“身为大魏朝正二品大员,堂堂刑部尚书,竟然会对一位江湖剑客这般畏惧!就因为他登上了九楼,就要处处忍让?哪怕神皇陛下遇刺也可以当成是一场误会? ” 字字似剑,狠狠的刺进了王尚书的心底。 他怔住了,神情间的落寞神色分外明显。 许久之后,王尚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今边境局势紧张,李密独自面对妖帝和书生两位九楼强者的联手之势早已出现了疲态,若是剑圣因洛溪亭一事而心声怨恨,跑去边境战场横插一手,我担心李密他会......” 话没说完,就被秦逍遥强势打断,“正因为李密独木难支,边境战况堪忧,我们才更需要抓住洛溪亭!” 王尚书皱起眉头,深深凝望着秦逍遥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剑圣这些年于人间各国游历修行,一直保持着中立姿态,虽为大魏子民,却曾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到国之战争中,他对大魏而言或许不是敌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朋友。” 秦逍遥说道:“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将剑圣真正拉到大魏的阵营中来,让他去边境战场替李密分担一部分压力,却不想这些年连剑圣的面都没有再见到......原本陛下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念头,却不想昨夜突然来了个洛溪亭!” “刺杀陛下,本就是她有罪在先,抓她也是理所当然,剑圣若想救她出去,就必须先答应陛下一个条件!” 王尚书沉默下来。 波动的情绪渐渐平息。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想要利用洛溪亭来要挟剑圣?让他去边境战场替大魏朝出一份力?” “这不是要挟,而是一场公平的交换。” 秦逍遥沉声说道:“除了让剑圣去边境战场走一趟外,还要让他立誓为大魏镇守国门三百年!如此,才能换回洛溪亭的一条命。” 闻言至此,即便是曹人往都有些微微动容,似乎没想到秦逍遥的野心这么大。 竟敢这般算计那位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剑圣。 王尚书则深深吸了一口气,“秦逍遥,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这句评价你应该送给陛下。” 秦逍遥说道:“这是他的意思。” 风声袭来,将他的话语渐渐吹散。 转瞬无痕。 秦逍遥沉寂片刻后终于再次迈步,沿着皇城大道走入黑夜之间。 王尚书沉默着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某种思考的氛围中,“原来,陛下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为何,他会单独找来秦逍遥商量,却不曾通知刑部?” 夜风之间,他心绪渐起,整个人显得更加苍老,只是眼中的神色却还是那么清亮袭人,仿佛有种直抵人的力量暗藏其中。 曹人往的声音突然响起:“尚书大人,需要老奴送你吗?” “不必。” 王尚书唤来随行的马车,却不曾坐上去,而是双手背后,随着车轮滚滚声朝着刑部所在方向缓缓走去。 黑暗,很快将他的身影吞没。 孤独中,带着一丝倔强。 ...... 第七十三章 小院里的姑娘 那天夜里的刺客风波在皇城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可城外却显得平静无声,想来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苏羡领队,带着刑狱司的高手们在城外瞎晃荡,说是在搜查刺客,其实各自都心知肚明刺客根本不在城外。 就当是出来采风了。 王尚书昨晚回去后想了很久,原本打算坚持自己的想法,放弃抓捕洛溪亭。 可一想到连陛下都亲自发话了,再不主动点的话怕是以后他对执笔人的信任程度要远远大于刑部了。 于是便又连夜招来了刘侍郎,让他再次带人出城找人,顺便喊上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一起。 皇城里的禁军高手也别闲着,一起跟着过去。 于是一声令下,皇城中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冲出了内城,继续去城外大海捞针。 皇城里顿时好似空了下来。 大魏护城的高手们几乎少了一半。 为了确保神皇和皇族成员的安全,曹人往甚至把自己身后的一群大太监都给找了出来,分散到各处,暂时充当起了保镖的角色。 长街两岸的内城百姓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往城外而去的三法司诸将指指点点,以为又是陪着哪位皇亲国戚出去春狩游玩了。 惹来一阵嘲讽怒骂。 ...... 两日后的清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亮晶晶的糖葫芦跑了进来,高高兴兴对着正在院中教自己小弟练字的一位漂亮姐姐喊道:“姐姐!姐姐!阿文又看到了,还是和昨天一样,那些大人们又往城外跑去了!” 那位漂亮姐姐身上穿着一件农家妇人才会有的粗布衣衫,只是因为容貌太过于出众,以至于即便是再土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也会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她的眉心最初保持在微蹙的状态,凌厉的双眸中像是藏着一把出鞘的剑,无比锋利。 她在教身边那位小孩写字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指导他练剑。 一笔一划之间都要求把握完美的尺寸和角度,对于笔锋转换间的要求极高,甚至有些苛刻。 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的老师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就是这般要求的,甚至要更加严格。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练字方法,练字如练剑,一撇一捺都有章法。 可她却似乎忘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不是当年的自己。 以至于当她看到小孩落笔一瞬而无法力透纸背的时候,竟然有了动怒的感觉。 “你这写的真不像话!” 这是当年她的老师送给自己最多的一句话。 现在她送给了这个小孩,声音好听到爆,语气却十分严厉,差点给小孩吓哭了。 只是当她看到抓着糖葫芦的小男孩进来时,不知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还是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总之她的眉心舒展开了,双眸也变得温柔细腻,身上的气息平和且淡然,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像是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片柔软的云朵......练字的小孩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偷偷看了一眼漂亮姐姐的侧颜,眼中的神色很是惊慌,像是看到了一只恶鬼般恐惧。 这两日的童年阴影,可能将要用一生去治愈。 漂亮姐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道:“阿文最棒了,晚点姐姐再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耶好耶!” 小男孩高兴的扑进了漂亮姐姐的怀里,人小鬼大的往她的胸口拱着,似乎觉得这样会很舒服。 惹得她满脸羞红,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坏蛋阿文,做什么呢?” “爹说这样就代表喜欢的意思啊,上次他对娘亲这样做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他跟我说的。” 小男孩傻笑道:“阿文喜欢姐姐!” 说着又要往她怀里拱。 无所畏惧的姿态看得旁边的小弟一阵羡慕。 漂亮姐姐无奈轻呸了一口,“你爹喜欢你娘可以这样做,你对姐姐就不行,知不知道?这是只有相公对妻子才能做的事情,只有等你长大了,有妻子了才可以......” “那姐姐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小男孩满脸天真的打断她:“这样你就能天天给我买糖葫芦吃了!” 漂亮姐姐笑了起来,刚要打趣几句,却见练字的小孩懈怠下来,顿时一秒变脸,“练字不专心!不想吃饭了吗?” 突然的严厉语气让怀里的小男孩也吓了一跳。 他不做声了,老老实实靠在漂亮姐姐的怀里吃起了糖葫芦。 练字的小孩则“呜呜”的哭了起来,显得很是委屈,但下笔的动作却根本不停,写出的字也越来越像样,笔锋刚直有力,像一把把出鞘的长剑。 再晚些时候,午时便至,一对夫妻抱着做农活的家伙事儿从外面进来。 他们是这对小男孩的父母,眼见大儿子和那位留宿在家的姑娘玩的开心,小儿子则在一旁练字乖的不行,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阿文,阿银,等吃完饭,你们陪着洛姐姐去城里玩会儿。今天是皇后娘娘外出祈福的日子,为了表示诚心,她们会从皇城出发,一路走到国师大人的佛堂,途中会经过我们这里,你们去看看热闹。” “不过千万不要靠太近哦,远远的看,皇城里的那些护卫和公公们可凶着呢!” 吃糖葫芦的小男孩顿时跳了起来:“姐姐我们一会儿就过去看看!你答应给我买糖葫芦呢!” 练字的小男孩也想跳起来,可一看到漂亮姐姐的脸顿时又吓得缩了回去,继续抓着与自己手掌不成比例的长笔练起字。 漂亮姐姐先是点了下小男孩的鼻头,“就你贪吃!” 随后又抽掉了练字小孩手中的长笔,神色温柔起来,“今天到此为止,记住以后都要这样认真练字,要是再敢让姐姐听学堂的先生说你偷懒不用功读书,一定加倍训斥你,听没听到?” 小孩赶忙点头,天真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 一副又高兴又想哭的表情。 那对夫妻看得有趣,“学堂里的先生拿着戒尺打骂都治不了阿银,在您这里就变得这么听话,洛姑娘您可真有办法!” 两天前他们在门前把重伤昏迷的洛姑娘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两天对她的称呼始终带上了个“您”字。 姓洛的姑娘笑道:“该凶时就凶,该给颗糖吃的时候也不要吝啬,阿银自然就会听话了......是不是阿银?” 小孩迅速点头,几乎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夫妻俩笑了笑,又感谢了几句便打算去做饭,洛姑娘却忽然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刚才说,皇后娘娘今天要去国师的佛堂祈福?是每年都去,还是今年第一回?” “每年都要去呢!阵仗可大了!” 夫妻俩说道:“而且这一次据说不仅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妃子们,甚至是长公主殿下都跟着一起过去了!依我看啊,到了下午,这条长街都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洛姑娘你们过去玩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了,往年那些护卫们看到有人走近都是要拿鞭子赶人的......” 洛姑娘点点头,“再晚些时候我带阿文阿银出去看看,不过晚饭就不必做我的了。” 阿文很敏感,“姐姐你不吃饭了吗?” 夫妻俩也很疑惑,“洛姑娘你......” “今晚我就要走了。” 她捏了捏阿文的脸蛋:“以后要少吃些糖哦,牙都块掉光了。” 又拍了拍阿银的脑袋:“以后没人凶你,你也要好好练字哦。” 第七十四章 祈福之行 申时四刻,从皇城而过的几条长街都被大魏朝的禁军们封锁。 只在沿路最外围给百姓留下了一个看热闹的场地。 今日是皇后娘娘去往国师大人的佛堂烧香礼佛,为大魏祈福的日子。 每年一次的仪式,百姓们都知道,只是今年前去祈福的并不止皇后娘娘一人,后宫嫔妃,长公主殿下,当朝的几位郡主都一起前去。 所以这次一路护送的大魏禁军高手也是相当的多。 沿街而过,几乎每隔几丈距离就有一位身披银甲的将士当前巡视,森冷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围观欢呼的人群中,警惕中带着审视。 而在常人看不到的暗影角落里,无数气息强大的身影静静潜伏,他们都是大魏朝秘密隐藏的真正高手,这一次出来大半,是负责这次祈福仪式的主要安保力量。 各自的神识交织成密集的巨网,在皇后娘娘她们经过之前扫平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和障碍。 这次祈福的阵仗空前浩大,大魏朝后宫尽出,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所以就连那位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都亲自随凤驾而行。 按理说太监跟着主子出行,往往都是要跟后面跑的,可曹人往不一样,他不仅不用跑,反而有自己的一辆马车,就在皇宫娘娘的凤驾后面吊着,不紧不慢,怡然自得。 他的那辆马车没有马夫,虽无人掌控,可那匹藏青色的马儿却十分的听话,哪怕围观的人群很多,十分吵闹,它也不慌,蹬着马蹄很有节奏的往前而行。 在众人视线中保持着威风凛凛的姿态。 曹人往端坐其中,上半身挺的笔直,神情冷漠如初,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可怕神念却已携带无穷刀意去向半空,方圆数十里的空间都已被他那覆有神念的刀意所覆盖。 制霸了这片空域,飞鸟都得绕行。 两道粗眉往额下铺平,像是两把横卧的大刀。 冷厉中藏着杀气。 他的双手依然拢于袖口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所统管的摘花营成员也已混入人群之中,扮演成了一个个毫不起眼的角色,静默观望,死死戒备,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祈福队伍缓缓前行。 坐在马车里的皇后娘娘在几名禁军高手的专注保护下打开了小窗户,朝着人群微笑致意。 惹来一阵欢呼和掌声。 穿过这条长街,到了下一个路口,为表祈福的诚意,她们就要下来步行了。 速度自然就会变慢不少。 到了国师大人的佛堂差不多已是夜里,要再赶回皇城,也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便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神皇陛下。 今夜自己若是不能回去,说明随行的禁军高手,包括曹公公都得留下,而且这两天三法司和刑狱司的人也都还在城外搜查,那么皇城里的核心守卫力量,还够吗? 她还记得前两天的那场刺杀,陛下差点就出了事,至今想起来仍有些心神不宁。 总觉得那名刺客会再次出现。 忧虑中,皇后娘娘放下了遮窗的帷帐,情绪默然低沉。 此时外围拥挤的人群之中,洛姑娘带着阿文和阿银出现在一家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一边让俩孩子自己挑选喜欢吃的糖葫芦,一边打量着缓缓向前的祈福队伍。 她的眼神落向街道两旁的禁军高手时,瞳孔中便再也没有半点柔色,冷厉的像是藏着一把清寒且锋利的长剑。 皇后娘娘的马车从她身前而过时,人群激动,就连身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拍起手来。 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能见到皇后娘娘?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不得过过眼福,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心情? 洛姑娘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冷。 她的目光随着皇后娘娘的马车往前挪动,平直放下的右手下意识握起了空拳,那是握剑的姿势。 只是当曹人往的马车随后而至时,感受到了马车里那股强到离谱的气息,她顿时又缓缓松开了右手,眼神再次变得平和温柔,就连身上的气息都被自己刻意隐去。 阿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姐姐,阿文不想吃糖葫芦了。” 声音少了几分天真烂漫,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失落和难过。 洛姑娘低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再买一个糖葫芦吃吗?” 阿文拽紧了洛姑娘的衣裳,抬起头说道:“ 姐姐要是现在给我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阿文等姐姐下次回来时再买......阿文,阿文舍不得姐姐!” 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银则直接抱住了她的大腿,“阿银也舍不得姐姐!” 俩孩子的眼泪很快掉了下来,和四周欢呼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她愣住了。 坚韧的心志再次破防。 好在糖葫芦小贩专注着拍手看热闹,没有注意到阿文阿银这边的情况,洛姑娘抬眼看了下四周,担心会被隐藏在人群中的摘花营成员发现,低声安抚了几声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小院。 把他们交给夫妻俩看管后,洛姑娘便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 亲眼所见皇城高手尽出,就连曹人往都随行而走,再加上这两天听到关于三法司和刑狱司出城的消息后,她已经确定现在的大魏皇城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想来所有人都以为我逃向了城外吧。” 洛姑娘放平心绪,随后从床下掏出了一个破箱子,夫妻俩救回她的时候,把她随身的东西全部放在了里面。 打开后最上面是一件黑色的夜行服,上面的血渍仍在,想来夫妻俩也有所考虑,担心被人看到所以一直没有拿去清洗晾晒,但是腹部位置的的切口却已经缝补完全。 农家妇人的手艺很是不错,黑色针线缝补下竟然看不出半点违和感。 可她却并没有马上穿上,而是找了一个包裹将其收拾好。 此处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天黑时夜行服很方便,但若是此时出门还是身上的这件粗布麻衣最合适。 再往下翻,是一把沾血的长剑。 长剑无鞘,原本安安静静呆在箱子里,可当洛姑娘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一抹清亮如水的剑光顿时惊起,将小屋照耀的一片惨白。 剑吟声随之而起,似乎在欢迎自己的主人回来。 洛姑娘虽身穿粗布麻衣,可一剑在手,她便好似变成了一位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大剑客,锋芒太盛! 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剑光惊起时,上面的血渍已经消失不见。 心念随之而动,长剑便在一阵强光中遁入她的体内。 只有登上七楼的剑修,才有藏剑于身的能力,洛姑娘眨眨眼,双瞳中似乎有一把小小的剑子在里面缓缓游动,隐有剑芒外露。 再将一些零碎的物事放入包裹后,她收拾完全,随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根玉簪,置于小屋最显眼的地方,算是她留给这一家人最后的念想......夫妻俩还在自己的小屋中哄着阿文和阿银,她听到了声音,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去打扰。 便直接过门而出。 酉时三刻,夕阳落下余辉之时,她背起包裹,沉默着从小院离开。 穿越人海,逆着人流往皇城中走去。 ...... 李三思这两天可没闲着,躲在执笔人的档案室里借着整理卷宗的空档期,找出了一些被狱神破解过的陈年旧案来翻看。 想要超越自己的偶像,必须先要了解自己的偶像。 为此他准备好好的下一番功夫。 奈何以他如今的铜牌资历,也只能调出铜组的卷宗,这一类卷宗上记载的案子相对比较简单,没有多少的挑战性。 翻看过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值得学习的探案手法......只需要做个基本的推理和排除便能锁定真相。 甚至都不需要进入思维宫殿。 当然这只是针对他本身而言,若是这些案子让冷长空来破的话,怕是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悬案。 再晚些时候,李三思打算去找冷长空调出银组和金组保管的高级卷宗来看看时,已经到了祈福的这一天。 今夜有正事,他必须赶往皇城。 毕竟执法钓鱼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必须进行现场监督,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变化。 天黑后,他走出了档案室,发现冷长空并不在衙门,应该已经先走一步了。 今夜的皇城守卫空虚,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埋伏,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至于自己嘛,修行菜鸟,就算刺客看到了也只会视而不见。 早去晚去都一样。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雇辆马车奔向皇城时,隔着很远的距离却听到一阵剧烈的欢呼鼓掌声。 想来以皇后娘娘为首的祈福队伍已经下了马车,开始步行,并且走到执笔人衙门这块地盘上了。 “听说长公主这次也去祈福了!后宫的嫔妃也都在!大魏朝将近一半的绝色少妇相聚一堂,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李三思一边朝着欢呼声最响的那条长街奔跑而去,一边忍不住吐糟,“难怪这些人从早看到晚,都不回去吃饭的,敢情是秀色可餐啊!” 等到来到现场,艰难挤入人群中时,刚好看到凤袍裹身的皇后娘娘在禁军高手的护卫下缓缓走来。 长街灯火之下,皇后娘娘虽面带微笑,但亲和的笑容之下却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严气势。 让人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事实上,沿街而过,确实已经跪倒了一大片,粉丝们疯狂的高呼着皇后娘娘的名号,那场面相当的壮观。 李三思迅速转过眼,望向皇后娘娘身后,那里有一个老太监。 但绝不是一般的老太监。 他身姿笔直,微眯着眼,缓缓向前迈步。 每一步的距离都把握得刚刚好,就像是列军从阵。 李三思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从战场厮杀中才能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意。 “这老太监什么来头?看排场可比小桂子大多了,竟然走在其她妃子的前面,身后还跟着俩小太监伺候着。” 李三思觉得离谱,“而且皇后娘娘偶尔还会回头与他说几句话,看她的姿态,像是对老太监很尊敬啊。” 这不科学! 正猜测间,一束携带着强大气息的神念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三思瞬间绷直了身子,自身神念微起,阻止了那道神念进入自己的思维之间。 随后下意识望向了某个方向。 刚好对上了那个老太监的眼神。 他不再微眯着眼,目光变得冷漠,深沉,直抵人心。 李三思只是被他看了一眼,竟有种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面前的感觉。 “卧槽!是他!他知道我在看他?” 李三思僵持在原地不敢乱动,感觉自己像是被饥饿的猎豹盯住了。 好在老太监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稍微审视了一番后,他的目光便缓缓落下,重新恢复到微眯的状态。 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可怕的神念也迅速消失,和来时一般莫名。 李三思的危机感随之解除。 片刻沉寂,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惊魂未定。 再也不敢乱看。 尽量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所以他就没有注意到,在他独自后怕的关头,那个老太监再一次望向了他。 这时候的目光,是温和的,平静的,欣慰的......就好像,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注视。 第七十五章 好美的村姑 老太监以为没人会发现他的眼神变化。 因为他的动作很快,瞬息之间便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再次收回。 而他相信在自己的神念感知范围内,应该也没人会那么胆大敢盯着自己看。 就算看也会被自己发现。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座神念隐藏下的金色牢笼中,有一只来自八千年前的可怕存在,正将他的所有小动作,小眼神都尽收眼底。 纷杂吵闹中,李三思仍在努力平复心绪,老太监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大。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缓冲。 突然,一个带着三分孤独,七分冷傲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人很强。” 声音不大,甚至显得有些低沉。 但却能掩盖过周围任何人发出的的声音,被李三思听到。 因为这个声音来自思维宫殿中。 是魔! 李三思注意到这是魔第一次用“人”来称呼一个人,而不是用爬虫。 他以为是它素质提升了,却不想魔的声音很快便又响起:“那个人若是想要杀了你这只小爬虫,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动手,单凭神念的攻击便可将你解决。” 声音中带着几多嘲讽。 看来魔对人的称呼与素质无关,只看对方的实力。 李三思瞬间闭眼进入思维宫殿,以心声回应:“不会说话就别出来!他要是解决了我,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得了?” 一个身体两条命,大家谁也别说谁。 魔冷哼了声,自顾自开口,“但好在,他对你并没有恶意,甚至本尊能感觉到,他喜欢你。” 尼玛!被一个老太监喜欢?...李三思满脸惊恐,“你开玩笑的吧?那老太监的眼神你是没看到,跟要吃人似的!” “你永远不要怀疑本尊的判断。” 魔开始散发逼气,“本尊说他喜欢你,那他对你就一定没有恶意......可惜本尊现在仍然只恢复了一成的实力,若是再多一成,本尊就能带着你进入他的神念中一探究竟。” “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李三思对魔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纯当它是装逼。 随后没好气说道:“我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只大魔头。” “是魔道祖师!” 魔有些不满,着重强调:“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 “歇着吧您!” 李三思懒得再搭腔,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发现有个猥琐大叔正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着,尤其在自己愈发结实的胸大肌处停留了许久。 那动作,那表情,李三思表示能做一整夜的噩梦。 “干什么呢你!” 李三思惊起满身鸡皮疙瘩,他一把拍掉猥琐大叔的爪子,猛一下撩起武士服下摆,露出了腰间的那枚小铜牌,“竟敢当街调戏本官,抓你回去坐牢!” 惊怒的姿态颇有几分威严。 猥琐大叔摸得正带劲,被李三思这一嗓子差点吓个半死。 尤其看到那枚铜牌后更是露出满脸惊恐神色,竟然是执笔人的官爷! 慌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小人见大人您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而且还闭着眼,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带您去找医官诊治呢,全无调戏之意啊!” “那你抚摸本官胸口做甚?” 李三思怒极...... 被一个男人揩油,剁了对方爪子的心思都有了。 猥琐大叔解释道:“是想摸摸看您有没有心跳啊!” “倒是挺能狡辩的!”...李三思咽不下这口气,撸 着袖子就要开始练咏春。 刚好验证下这段日子的修行成果。 猥琐大叔一见李三思动真格的了,当即大声叫了起来,无非就是些“救命啊,官爷杀人啦”这些博同情,拉仇恨的话,一下子就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观看。 李三思还有正事,不能在此逗留太久,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觉得有些不妙,便只好放下了拳头,怒骂警告了几句便将其赶走。 心里却默默记下了他的样貌,准备日后算账。 这猥琐大叔看样子是个惯犯了,连男的都不放过,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 必须尽快将他的邪恶念头扼杀于摇篮之中。 此时李三思心态有些崩了,被老太监的眼神吓了一顿,又被猥琐大叔恶心了一阵,他也没心思去看少妇了,朝着祈福队伍中随便眺望了两眼,见没有发现美人鱼公主的身影,便只好放弃,随即逆流而上,往皇城赶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戌时,该去和冷长空还有杨金牌汇合了。 刺客上一次出现是在子时,但这一次没准会来个出其不意。 既然不知道她何时会出现,就必须做好全时段的充足准备。 李三思一言不发内城走去,与祈福队伍相对而行,很块就看到了队伍的尽头......等转到另一条长街上时,吵闹声也已经远去,此间少有行人,就连两边客栈里的灯火都显得晦暗不少。 走过这条长街,再转两个街角便到天子脚下了。 李三思稍显萎靡的神色终于振奋起来。 今夜面对的可是剑圣传人洛溪亭,说起来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小姑娘才二十几岁便已经登上剑道第七楼,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个废物......当然,只限于剑道修行上。 要说动脑子这方面李三思自问还是不输任何人的。 听说洛溪亭长得还不赖,有没有机会把她钓到自己的鱼塘里来,丰富下鱼种?...李三思有些心猿意马,随即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我在想什么?七楼剑修,钓过来也是一条鲨鱼,会吃人的!” 不管怎么样,今晚先搞定她再说! 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剑圣呢! 胡思乱想中,李三思的速度也快起来。 可刚行至一半,他便又突然停下,平静的双眸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惊怒之意。 他看到,就在身前不远,被自己放走的那个猥琐大叔竟然把一个村姑模样的姑娘给堵在了角落里。 看他满脸的贱样,典型的变态加流氓。 “吗的畜牲,连村姑都不放过!” 李三思双手交叉,指骨揉捏之间噼啪作响,他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过那个猥琐男了。 此时猥琐大叔正背对着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个猛男。 倒是那位村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隔着沉沉的暗色忽然抬起了头,朝着李三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在逐渐逼近二人的李三思如遭雷击,“好美的村姑!” 第七十六章 携手进城 之所以把她认作村姑,是因为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土到掉渣的粗布麻衣。 单肩斜挎的那个小包裹看着也像是用最廉价的布料制作而成。 很容易让人联想成她就是为了观看祈福仪式,而出来凑热闹的农家村姑。 可当她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水润动人的精致玉颜时,黑暗中的李三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尼玛要是村姑的话,秦淮河里一大半的姑娘都得被认作是村姑她奶奶。” 她的眼神柔弱中带伤,像是藏着许多心事。 被猥琐大叔逼到角落里后,双眸中的韵色从害怕到惊慌,最终变成了一种宁死不从的决然。 看样子也是一位贞洁烈女。 鹅蛋脸儿上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她那令人惊艳的容颜间带来了几分莫名的可爱。 多种气质在她身上相互交融却并不觉得违和,更不显得娇柔做作,反而让她的美丽多了些层次和神秘感。 你的酒窝里面没有酒,可我却醉得像一条狗......李三思本能性的想起了这句台词,“原来一个人的气质真的和穿着无关,我那岳父岳母可真是粗心,这么晚了怎么放心让俺媳妇儿一个人出门?” 独自yy的关头,他做了最后的打量。 黛色柳眉似清风拂过脸庞,高高的鼻梁,小巧的鼻翼,在黑夜中泛着雪白柔美的光,樱桃小嘴微微开阖,银牙咬紧,似乎在为此刻的遭遇做着无声的抵抗。 粗布麻衣无法遮住她的完美身材,胸前的鼓涨虽然没有长公主那么夸张,却和她的曲线有着最佳的比例。 李三思敢打赌,手感绝对不差! “她的一切,刚好都是我喜欢的样子,真是缘分啊!” 李三思凝起双眸,迅速恢复到正人君子的做派。 他看到猥琐大叔的双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不断的往她身上抚摸着,身体也在不断靠近,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他那变态的调笑声。 李三思再也无法忍受,尤其是当最美村姑低下了头,表现出无法抵抗的姿态后,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望。 在那一刻,体内肾上腺素开始急速飙升,在英雄主义的鼓动下,他提拳猛冲,人尚未至,怒吼声已经响起:“放开那个女孩!” 声音很大,尤其是在黑夜之间,更是清晰可闻。 猥琐大叔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 但这家伙并不怎么慌张。 行走江湖多年,他不是没遇到过不长眼的人,但只要不是朝廷里的官爷,他这颗贼胆都是敢碰一碰的。 他的手伸向了自己怀中,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做好了反杀的准备。 “这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今晚谁都不能坏我好事!” 猥琐大叔贪婪的看了眼前的“村姑”一眼,“你要是敢跑,我就先弄死你!” 恐吓了一句,料想“村姑”应该被吓到了,毕竟她连叫一声的勇气都没有,看来在贞洁和生命之间,她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明智的选择!...猥琐大叔邪恶一笑,随后便转过身去,他没注意到,“村姑”那对清凉如水的双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破空声瞬起,等到来人逼近,猥琐大叔这才注意到竟然是刚刚碰到的那位执笔人官爷。 “是你!” 猥琐大叔骂了声真晦气,下意识想要逃跑。 对于朝廷里的人,他有着本能的恐惧感。 李三思有意卖弄,带着满身正气杀到了猥琐大叔的前方,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直接一记重拳轰然砸下,这一拳没有任何的真力波动,单凭自身的体魄力量,却也是虎虎生风,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 多日训练,果然初见成效,这一拳怕不是能打七八个过去的自己? 他感觉自己如今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后天体魄的最强标准,怕是用不了几天,便能正式登上第一层楼了。 想想都有些激动。 猥琐大叔被这一拳直接干懵了,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出来跑江湖恐吓威胁别人靠的都是刀子,拳脚功夫却是差点意思的,见李三思出拳这么猛,他当场就跪了下来,“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小人是看这位姑娘迷了路,所以想问清楚她家在哪,好送她家!绝无他想啊!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啊!” 虽然没流一滴泪,但是这声音却是凄厉的很,情绪很到位,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就信他了。 误会你吗!...李三思大声喝道:“是不是误会,衙门里走一趟就知道了!” 他背对着身后的“村姑”,尽量保持着自己的正义形象,心里已经在思考“救她一命是不是该以身相许“这种问题了。 说着便走上前 ,要去夺下猥琐大叔手中的匕首。 突然寒芒瞬起,本是低头求饶的猥琐大叔竟然瞬间暴走,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以极其刁钻的方式穿过黑夜,刺向了李三思的胸口。 看他直刺的位置,这是要下死手的。 李三思大怒,但也没敢硬接。 如今身体素质虽然增强不少,但说到底还是后天体魄,被捅一刀还是得嗝屁的。 所以他本能性的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双手合掌往下一压,拍在了猥琐大叔的右手腕关节处,“啪嗒”一声响,匕首轻松掉落,李三思愣了一瞬,“这么容易?” 抬眼一看,猥琐大叔趁着李三思退步的关头,已经疯一般往祈福队伍所在的方向跑去。 原来他压根就没想动手,只是想找一个逃跑的时机。 他倒是聪明,那里吃瓜群众贼多,处处都是掩体,加上夜色已深,进去之后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李三思气极,刚想要追上去,可发现身后的“村姑”已经从暗影角落里走出来了。 她侧身对着自己,朝着猥琐大叔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开口,“这位大人您别去追了,娘亲常说,坏人最终都是有报应的。” 声音竟然显得颇为镇静。 不像是差点遇害的样子。 看来我的出现让她多出了不少安全感!...李三思遥望一眼,猥琐大叔已经跑没影了,便也作罢。 走近“村姑”身边,带着满身正气,轻声问道:“姑娘为何会深夜独身至此?而且还背着包裹,是从城外来吗?你家里人呢?” 语气低沉有魅力,温暖而不油腻。 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要能轻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语速和感情基调。 “村姑”转过身来,如此近距离的观望,李三思更觉得惊艳,“竟然还是素颜!这底子是得有多好?不做我老婆可就太可惜了!” 她神情间没有多少情绪,有种与生俱来的淡漠感。 李三思打死也不相信这气质会是一个简单的村姑,很可能是被拐卖的失足少女......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救她与水火之中了。 当然,与颜值无关。 他单纯的爱心泛滥。 “村姑”说道:“不怕大人笑话,奴家现在已是孤身一人。父亲在我出生时便抛弃了我和娘亲,不知去向,母亲前不久也已重病身亡。临死前她告诉我,父亲就住在内城,让我来寻他,希望父亲能看在死去娘亲的份上,将我收留下来。”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眸间有水光。 黑夜中的她楚楚可怜,可一想到她从外城孤身来到内城的那一路艰险,李三思竟又觉得她很坚强。 认真倾听着她的那些经历,李三思没来由收起了心中的那些海王念头,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奴家好不容易来到内城,听说今天是皇后娘娘去佛堂为大魏祈福的日子,便在长街两边观望了一阵。可没想到刚才那人见我背着包裹,看出我是从城外来的,需要住宿,便说他是客栈的掌柜,见我一个小姑娘可怜便要带我去他的客栈,可以便宜些,我便跟他走了......可谁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不用多说了......黑暗的路上,客栈掌柜化身猥琐大叔,要对妙龄村姑伸出邪恶之爪,最终被路过的正义猛男所救。 那人如此猥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啊!...李三思叹道,“姑娘独自出行,一切都要小心为上,切不可轻信他人。” “村姑” 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大人提醒......夜色深了,奴家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奴家一定好好报答大人。” 听到“报答”二字,李三思来劲儿了,“且慢!姑娘有地方住了吗?” “村姑”摇摇头,“准备去内城看看。” “内城?刚好我也要去内城!” 他立马掏出了自己腰间的铜牌,先表明身份,让对方放下戒心,“在下来自执笔人衙门,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先跟在我身边,等在下忙完公务,再去给你找一间客栈住下。” 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迫切感。 “村姑”犹豫了一瞬,还是摇摇头:“不麻烦大人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李三思霸道总裁的派头上来了,上前接过了她的包裹,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走夜路可不安全,要是刚才那人去而复返可怎么办?” 见“村姑”还是有些犹豫,他竟然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内城大步走去。 黑夜中,二人双手触碰的那一瞬,“村姑”的温柔眼神突然凌厉了一瞬,一层清寒杀气迅速聚集,只是很快便又消失无踪。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面色有些微微的发红。 李三思当前而行,“村姑” 落后稍许,霸道总裁内心很是忐忑,“该不会以为我也是个变态吧?” 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顺从的跟上。 夜风中,两道身影缓缓向前,位置从一前一后逐渐变成了并肩而行。 远远一看,像极了爱情。 与此同时,祈福队伍已经穿过了这条长街,往更远处而去。 再过一个时辰,应该便能走到佛堂。 围观群众随之远走,一路欢送。 喧嚣和热闹怕是还要持续很久。 而在某条长街的一角,黑暗笼罩下的青石板路上,猥琐大叔却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他倒在了地上,闭着眼,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胸口,有一道剑伤,将其贯穿。 ...... 第七十七章 杨千杀 亥时四刻,皇城。 夜风中,冷长空抱剑而立,静静的站在某座高阁的飞檐之间。 武士服随风而动,宽大的衣摆猎猎作响,像是上天的悲鸣。 他的眼神深沉且冷酷,瞳孔中藏有一抹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意。 隔着很远的距离望向漆黑的夜空中时,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他的神情凝重且专注,像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冰川,比此间夜色还要多了几分清寒。 逼气十足! 他的右手大拇指放在了剑柄处,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长剑虽未出鞘,强大的剑意却已将他紧紧环绕。 剑鸣声随之而来,随着夜风缓缓传开。 离他不远的另一座高阁飞檐之间,还有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他同样穿着一件黑色的武士服,只是在领口位置上,多了一道透亮的金边。 夜风起,吹起他的武士服下摆时,能看到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枚厚重的金牌。 他叫杨千杀。 执笔人三大金牌之一。 走的武道体系,号称七楼以下无敌。 身上的气息深沉且浩大,似一座望不到尽头的高山。 他的视线始终望向前方,那里是神皇寝宫所在的方向。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将神皇寝宫门口,甚至是延伸至长街尽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和冷长空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 因为无法确定剑圣传人洛溪亭何时会出现,所以他们必须忍受住枯燥和黑暗的煎熬,一直藏身于此,直到一剑自城外起。 再晚些时候,面色冷厉的杨千杀忽然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感觉周围的风声有些吵闹,他便往下按了按双手,四散的夜风便突然停止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然后他开口了,“长空,你确定洛溪亭今夜会出现?”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漠气息。 更多的还是不耐。 想来是有些等急了。 “八成把握。” 冷长空说道:“如果她真的还藏在皇城中的话,今夜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错过了怕是就再也没有了。不过如果她和上次一样选择子时才动手的话,那我们可能还要多等好一会儿。” 说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平静的姿态让他看上去似乎智商很高。 但身为冷长空的老大,杨千杀很清楚自己这位银牌属下有着几斤几两。 所以他毫不客气的拆穿他:“这个计划应该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语气中带着许多质疑。 他所指的计划是指放空皇城守卫力量,以神皇陛下为诱饵引出准备再次复仇的刺客这件事。 冷长空沉默了一瞬,摇摇头,“只能说不完全是。” “不是”和“不完全是”,虽然只有两个字的差别,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他自认为在那场关于“刺客是谁,刺客又在哪”的推断和思考中,自己是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力量的 。 所以倒也算不上是自吹,只能说有夸大的嫌疑。 杨千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些许欣慰:“苏羡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既然不是冷长空想出来的,那么自然便只有苏羡了。 和他有个屁的关系?...冷长空忍不住吐槽,随后说道:“说实话,这计划我和苏羡都只是参与者,真正拟定这个计划的人,是李三思。” 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骄傲,有种一荣俱荣的感觉。 “什嘛!又是他!” 杨千杀皱起了眉。 虽然从未见过李三思,但是在执笔人的内部系统中,李三思这个名字现在可是相当的响亮。 就不说最初的白鹿门之案了,单单是前不久的洞庭湖奸杀案,便足以让杨千杀对其生出足够多的重视。 这个新来的执笔人新人,没用几天就将腰间的小木牌换成了铜牌,这份实力可不是盖的。 他还听说为了奖励李三思破掉了洞庭湖之案,秦司长竟然答应他可以随意出入秦淮河。 这样一份特权和殊荣,即便是杨千杀都十分羡慕的。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小子竟然受到了当朝长公主的青睐,而且据说二人关系十分暧昧。 甚至李三思还曾在听云轩里过了夜! 简直羡煞旁人啊! 杨千杀老早就想见一见他,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本想着这次的刺杀案终于没有那小子的事了,却没想到就连这次钓鱼执法的计划,都是李三思制定的。 这找谁说理去? 杨千杀深深吸了一口气,表示无语。 好奇和惊叹之余,便剩下一丝侥幸......幸亏他跟在冷长空后面做事,那也就是自己这一组的人,日后带出去也有面儿。 想到这里,杨千杀紧皱的双眉缓缓铺平,随后说道:“等此案结束后,带他来见我一面。” 颇有几分要指点后辈的意思。 “是!” 冷长空依然抱着剑,目视前方黑夜,突然话锋一转,“刚说到他他就来了,咦,他身边怎么还跟着一个人?” 杨千杀当即抬眼望去,目光中隐有神韵,神念随之而起,很快便落在了神皇寝宫外的那条阔道上。 他看到,一个穿着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背着一个老土的包裹正从城外缓缓走来。 杨千杀点点头,“他就是李三思?看上去倒还人模狗样,气质上也还过得去,就是背上的包裹丑了些,整体形象扣点分......再说这修为嘛,也太弱了些吧!还在第一楼徘徊?看来有机会我得亲自教他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想到这里,杨千杀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已经看到将来的探案天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喊自己老师的那样一副画面。 他的目光随之转移,落在了跟着李三思一起进来的另一人身上。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嘴角的笑容瞬间隐没。 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缓缓转过头,看了冷长空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同样的震惊。 “是她吗?” 杨千杀开口。 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不可能听到自己说话,但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是她,虽然模样有了些许改变,但我还是能认出来。” 冷长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右手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至此,二人再没有说话。 风声袭来,衣摆声大作,两座飞檐之间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 ...... 李三思这一路走来很顺利,从城外到城内几乎没有人敢阻拦,因为他把长公主送的那块囚凤玉挂在了胸口。 黑夜中的囚凤玉散发着一层幽幽的绿光,光线弥散的范围很窄,但却很是集中,像一轮小小的月亮。 见者即跪,一路放行。 “村姑”与李三思并肩而行,她的个子很高,相较于李三思也矮不了多少,大长腿迈出一步的距离很宽,也很快。 尤其是接近神皇寝宫的时候,她的速度变得更快,有些急促,显得迫不及待。 李三思甚至有种不是自己带着她走,而是自己被她牵着走的错觉。 阔道两旁的守卫禁军有不少,但实力却十分有限。 大都只有三楼或是四楼的实力,对付一般的小毛贼不在话下,但要说面对那一夜的刺客嘛,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李三思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真正的底牌虽然都在幕后。 但却随时可以走到台前。 前方就是神皇寝宫,即便是以李三思的身份也无法靠近了。 所以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准备带着“村姑”躲进自己早就选好的一处观战点。 却发现“村姑”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继续往前走着,大长腿强健而有力,速度也越来越快。 直逼神皇寝宫而去! 第七十八章 谁利用谁? 黑夜中,“村姑”的神色不再温柔平静,而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她的眼神也变得很冷,像是凛冬之日的极寒。 她大步向前,每一步的落脚处都踩出了一道剑光。 狂风随之而起,在夜色之间呼啸聚集,将她盘起的发髻打散飘落。 青丝落满肩头,在风中狂舞。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笔直而又张狂。 她身上的气势也出现了某种变化......强横的真力突然自她血脉中出现,很快便顺着四肢百骸流满全身。 剑意穿瞳而出,在她身前环绕,发出的剑鸣声震惊了整座皇城。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位柔弱的“村姑”,而是变成了一位可怕的剑修。 下一刻,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柄无鞘古剑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掌心。 古剑惊起一道彻骨的寒芒,在夜色间微微颤动,不断嗡鸣,显得十分兴奋。 她提剑而起,继续向前,大步而过时,剑意亦在迅速攀登,很快便来到了剑道第七层。 此时周身百丈,包括前方的神皇寝宫,都已在她的剑意笼罩范围内。 只需一剑,便可将身前一切劈成两半。 包括那个狗皇帝! 但她并不着急。 今日皇后祈福,禁军高手尽出,大内总管曹人往亦随之而去。 三法司和刑狱司的人更是在两天前便已出城,至今未归。 大魏皇城里的守卫力量前所未有的薄弱。 再无人可挡住她这一剑。 就算还有隐藏的大内高手,但是在自己落剑之前,他们应该也无法赶到。 因为这一次她进来的太轻松,并未像上次一样受到外城守卫的阻拦,从而给了大内高手支援的时间。 她环顾四周,无数禁军守卫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举动,他们奔跑而至,大声喊叫,手中的兵器在夜色间绽放着寒光。 人数很多,但在她看来,皆是乌合之众。 甚至连突破自己剑意屏障的能力都没有。 她不多做理会,只是随意的挥出了几剑,便将他们尽数逼退。 然后她转过身,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 那位来自执笔人衙门的李大人还站在原地,肩膀上挎着自己的包裹,动也不动,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事实上,一开始见到李三思的时候,她并未有任何想法。 只想着尽快搞定那位猥琐大叔,然后摆脱李三思,进入内城后完成自己的刺杀计划。 可当知道李三思也要往内城而去时,她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她利用了他。 借助李三思执笔人的身份,她甚至都不用出剑,便很顺利的来到了天子脚下。 原以为行至内城城门处便要止步,因为通往神皇寝宫外的那一条阔道,李三思应该已经没有了通行的资格。 可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这位腰间挂着一枚小小铜牌的李大人竟然能够在皇城内畅通无阻。 他直接过门而入,并且带着自己,轻轻松松越过了城外的无数禁军守卫。 避免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也给自己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然后,她便看到了神皇所在的那座寝宫。那一刻,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心头的杀意。 她的脚步没有停,反而变得越来越快,每一步的迈出都预示着自己离今夜的刺杀计划更近了一步。 可她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位李大人,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透露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强大自信。 可他的神情却又显得很是落寞。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遗憾和惋惜。 黑夜中,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三思的脸上。 她不知道对方现在的情绪如何,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感到恼怒,或者,失望吧。 对此她感到抱歉。 却并不后悔。 为了今夜的刺杀计划,她甚至可以杀了在场所有的禁军守卫,更何况只是辜负了一个小小的执笔人铜牌的信任? 片刻沉寂,她便打算将目光挪开,准备将自己蓄势已久的这一剑给落下。 为今夜的这场刺杀做一个终结。 可李三思却忽然动了。 脚步声响起时,她的剑重新悬于半空,呼啸的剑意再次停下。 她望着他,森冷的剑眸之间带着些许疑惑……他要干嘛? 李三思将背上的包裹紧了紧,然后缓缓迈步,顺着那条阔道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神情怅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似是想要看穿这“村姑”打扮下的另一道身影究竟是什么样。 短暂的对视,竟是她先把眼神挪开。 剑眸惊亮了一瞬,随后很快便又趋于平静。 似是想起了此前黑夜间,李三思拉着自己去往皇城的那一段过程......虽然短暂,却足够深刻。 她从未被男人碰过,所以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牵手她也觉得十分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羞恼。 “洛姑娘,动手之间,要不要先把自己的东西拿走?” 李三思取下了背上的包裹,伸手递到了她面前,“我怕一会儿打起来,我没办法给你保管。” 声音十分平静,像是老友之间的交谈。 却让她瞬间变了脸。 “你知道我是谁?!” “村姑”神情冷厉,面对李三思时,心里仅有的那一丝愧疚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气随之而来。 李三思笑了笑,先是摆正了挂在自己胸前的那块囚凤玉。 里面有国师大人刻下的佛门不动明王印,关键时候可挡下七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若是对方恼羞成怒下突然暴走,选择对自己出剑,自己也不至于瞬间暴毙。 同时他唤出了思维宫殿中的魔道祖师,确保它这一次没有继续闭死关后,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凝蹙的双眉缓缓铺平。 他说道:“一个来自城外的独身女孩,深夜行走在皇城外那条人烟罕至的长街上,面对猥琐大叔的侵犯却能做到无比镇静,并且自始至终连一声求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我想她要么就是被吓傻了,要么,就根本不慌......而从你当时的反应来看,我想你应该是属于后者。”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陈述。 “村姑”没说话,眼神愈发清寒。 神情间也已杀意弥漫。 握剑的右手紧了紧,似乎随时都可能将其落下。 此时被剑意逼退的守城将士再次逼近,将“村姑”和李三思死死围在中间,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李三思继续说道:“一个正常人,如果刚刚从一位猥琐大叔手中逃脱,接下来理应会对陌生的男性心存戒备才对,哪怕我从他手中救下了你,你也不至于对我信任到可以任由我带你进城,而且,还是牵着手的那种。除非,你本来就想进城,只是借着我的身份,会更加方便罢了。” “当然,你的这些反常表现最初只是让我感到疑惑,而并没有多想......真正让我对你产生怀疑的,是你的经历。” “你自述的经历中,说是自己的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便抛弃了你们母女二人,而你这次进城的目的,只是想要父女团聚......我想你或许只说出了事实的一半,你的父亲确实抛弃了你们,但是你却并不想与之团聚,而是,想要杀了他,这,才是你今夜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夜风中,李三思的右手仍然伸在半空,只是那个土到掉渣的包裹却忽然从他手心滑下,落地时散开,露出了那件缝补过的黑色夜行服。 他看着她,没来由叹了口气。“我说的对吗?洛~溪~亭?” 黑暗中,洛溪亭的的眼神已经被剑光涌满。 古剑下的气息也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 环绕此间的剑意之中,杀气和怒意同时而起,只是已经不再指向神皇的寝宫,而是落在了李三思的身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他。 因此一路走来,还愧疚了好一阵。 甚至还有过担心,自己杀了那个狗皇帝后,将自己带进城的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却没想到,原来, 他一直也在利用她......目的就是想将自己骗到这皇城中心,借助无数的禁军高手将自己拿下! “娘亲临死前说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 洛溪亭紧紧盯着李三思,古剑平直向前,指向了他,“她说,如果有人骗了我,就一定要杀了他。” 语气中的杀气已经不再遮掩。 铺天盖地般将李三思笼罩。 四周的禁军高手想要再次冲杀,可面对洛溪亭的剑之结界,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太多。 在剑意笼罩的百丈空间内艰难迈步。 以他们的速度,等来到洛溪亭身边时,只怕李三思早就凉了。 “女人果然是最不讲道理的一种生物,从来只看到男人骗她,却没想过其实是自己先骗男人的。” 李三思叹道:“而且还骗得那么认真,骗得那么彻底,牵手的那一瞬间,我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听到“牵手”两个字,本就杀气四溢的洛溪亭再也无法忍受,一股极强的屈辱感自她心头窜出,下一刻,古剑终于不再有任何迟疑,卷起一道灿烈无比的璀璨剑芒,朝着李三思轰然落下。 这一剑她只用了三成力道,但是杀一个李三思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围的守城将士惊呆了,倒不是因为洛溪亭这一剑有多强。 而是因为李三思的态度有够吊。 剑意当头却还能谈笑自若,甚至三言两语间便将刺客激怒。 这般岿然不动的姿态,惹来一堆崇敬的目光。 第七十九章 正戏开始 李三思却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如果可以逃得话,现在他早没影儿了。 洛溪亭的剑意就好像一座重山般当头压下,他感觉现在除了自己的大脑还在运转外,其它部位都已经陷入了绝对的瘫痪中。 双腿无比沉重,差点就想跪下。 能坚持站立已经很男人了。 剑意逼近之时,挂在胸口的那块囚凤玉忽然绽放出了幽幽的绿芒,李三思的余光瞥到有一尊明王法相正从绿光中现形,看来是国师的法印起作用了! 只是如此强大的法印竟然就这样被随意的挥霍掉,属实有些败家啊! 魔的气息也在识海中出现。 他能感觉到思维宫殿最深处的那座金色牢笼里,魔那高大的身躯已经站了起来,它那冷漠且高傲的声音随之响起,“若是撑不住,就闭眼放松,由本尊来接管这具身体。” 语气中带着些许凝重。 看来七楼巅峰的洛溪亭让现在的魔也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刹那间,剑光惊起,他看到那把古剑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洛溪亭的冷俏容颜也迅速逼近。 他知道自己根本扛不住,所以准备等囚凤玉里的明王法印被攻破之后,就立马让位给魔。 可等到剑光逼近至身前三尺,已经显露半身法相的不动明王法印却仍然没有彻底现身。 反而在下一个呼吸关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卧槽!赝品?!” 李三思惊呼一声,刚想口吐芬芳,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凤起!休要胡说!长公主送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它只在真正的生死境地才会现出法印,护你周全。如今既然我来了,那你自然不会再有危险,法印散去也是理所当然。” 潇洒随意的语调,带着一如既往的逼气......李三思眼神振奋,“冷大哥!” 逼王你终于来了!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洛姑娘,五年前匆匆一面,来不及向你请教剑术,今日,冷某还请你不吝赐教!” 冷长空的声音还未完全散开,他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洛溪亭和李三思之间。 神情淡然,眼神沉静,黑色武士服随风而动,衣摆声猎猎作响,单从出场方式来看,确实酷到不行。 他的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当前横开的那一刻,寒芒惊起,一道集聚了他如今最强战力的可怕剑意随之而出,狠狠的斩向了洛溪亭。 “好剑!” 李三思终于可以动了。 他快速后退,感觉逼王的剑术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冷长空洒脱一笑,很满意李三思的态度。 他的左手轻弹了下剑身,还没来得及继续装逼,却发现原本只用了三成实力的洛溪亭突然气势暴涨,古剑下的力道瞬间攀登至七楼巅峰! “洛姑娘,别冲动!一切都可以商量!” 冷长空脸色剧变,他大叫一声,心中悲叹,“失算了啊!原本看她没用全力我才拔剑的,这下好了,玩大了!早知道让杨头儿打头阵了......噗!凤起快退!” 没等冷长空的剑意完全落下,洛溪亭的古剑便已经先行闯入他的剑势之间,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他的所有剑意。 他那凝聚了五楼巅峰,甚至已经迈入六楼门槛的强大剑意在那把古剑之下就像是个笑话,顷刻间消融。 他整个人则被洛溪亭一剑砍翻,肩头带着一道可怕的剑痕往城门口急退! 那把长剑被他死死握住,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插入地面,来延缓自己后退的速度。 即便如此,还是退下大概三百丈这才卸去古剑下的恐怖力道......冷长空半跪在地,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一向冷静的神情终于再无法保持淡定,“竟然连她一招都接不住!原来剑道体系中,五楼和七楼的差距有这么大!” 逼王今日没能成功装逼,反而被瞬间打脸,自觉颜面扫地,可在场却根本没人敢笑话他,所有人都还震惊在洛溪亭那可怕的剑意之下。 原本蠢蠢欲动,正在剑意结界之间艰难行走的禁军护卫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面对这样的洛溪亭,他们就算走到她面前又能怎样? 无非是送死罢了! 李三思见冷长空飙血,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冲了过去,“冷大哥,你没事吧?” 他是真的担心了。 冷长空对他可确实不赖啊,处处信任照顾也就算了,而且每次都会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依靠,当然,不是肉体上的。 “勿忧!只是肩膀裂了!” 冷长空强撑着没有倒下,他半跪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持着自己的逼王形象。 这个时候就别硬撑了啊!装逼重要还是活命重要?...李三思无奈叹了口气,想要看看他肩头的伤势,冷长空却摇了摇头,“你别动!她的剑气仍在我的伤口里,你一碰自己也会受伤!我自己调息片刻即可。” 他的额头早已经布满了冷汗,身上的武士服也随着背后的冷汗黏在了身上。 看得出来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咬紧牙关死死支撑,强大的意志力让李三思都感到佩服......看来逼王的剑道修为能有今天这成就也不完全是靠装逼,他的剑道气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韧。 片刻沉寂,冷长空体内被横扫一空的真力终于有了复苏的征兆,正在一点点涌向肩头的剑痕处,将残留的剑气缓缓驱逐。 他那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缓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肩头的伤势后,他摇头苦笑,“凤起,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试问在场这么多人,有谁能挡下洛溪亭全力一击而不死?” 李三思送上马屁,聊表安慰,“五楼对七楼,不仅不退半步,反而逼得她使出了最强剑意!冷大哥,放眼大魏朝,能拥有这份勇气和气魄的我想不会超过五人,而你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话倒还真是出自真心,只是有夸大的嫌疑。 冷长空脸色瞬间红润起来,“凤起,你果然懂我!” 他想起身继续装逼,却被李三思强行按下,“冷大哥,稍安勿躁,按计划行事。” 冷长空定住了,他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微起的姿势再次低下,倒不是因为李三思的力气有多大。 而是因为李三思的手无意间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疼痛感阻止了他继续装逼。 在他们的计划中,冷长空并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 他只是炮前卒,或者说,只是一个想和自己的偶像进行一场简单互动的热情粉丝。 如今暖场结束,接下来,将要进入正戏环节!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城门处,包括剑意正盛的洛溪亭。 那里,有个高大身影正在缓缓走来。 脚步沉闷且厚重,每一步的踏出都像是重山而落。 沿途而过的青石板路间,留下了一串串入地半寸的脚印......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重,而是散落的气势实在太过于汹涌,以至于只能顺着落脚时的力道将其涌入地下,借着厚实的地表层将多余的气势散去。 如此才能让他将自身的狂暴气息控制在相对平衡的状态。 他神情冷漠,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眼神冰冷,瞳孔深处藏着数不尽的冷厉气息。 他从城外来,却没有选择御空飞行,除了因为这里是大魏皇城,为表敬畏所以刻意选择步行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走得武道体系,所以相对来说喜欢地面近战,能走路就尽量不飞。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就增强一分。 有种山峰拔高的既视感。 等到他来到李三思和冷长空身边时,他的周身五丈之内,已经陷入到一种古怪的立场中。 身上的气息也已经凝聚到了巅峰。 此时的他已经从一座山峰变成了一片山脉,层峦叠嶂,飘渺无尽头。 李三思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疼。 忍不住转过头,心想这狠人一定就是执笔人的那位金牌讲师杨千杀了。 他号称七楼以下无敌,以前觉得有吹牛的可能,现在看来是没得假了! 就是不知道能否打得过同样号称七楼剑道无敌的剑圣传人洛溪亭? 冷长空的声音突然响起,“头儿,她刚才出剑的时候你应该在场吧?” 杨千杀冷淡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在。” 言简意赅,有刻意装深沉的可能。 “那你为何不出手救我?眼睁睁看着我被她砍?” 冷长空的声音中颇有几分哀怨,“你是不是忘记了,刚才是你让我试探下洛溪亭的剑意有多强的!还说保证我不会受伤。” 第八十章 终究还是出剑 “我让你去试探她,没让你去挑衅她。” 杨千杀面无表情说道:“天不生你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这话你在衙门里对着自家兄弟说说也就算了,在剑圣传人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这不是找死吗?不要说洛溪亭想砍死你,就是我刚才都想跳出来揍你一顿。” 看得出来他对冷长空的装逼姿态很有意见。 冷长空表示无奈,“每当我出剑之时,那句话就会自动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李三思送给他的。 当日城南孤山,冷长空拔剑怒斩扮鬼的苏羡时,剑光破空三十丈,那一剑的风采,确实当得这一句评价。 只是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就把这句话当成了自己的出场宣言。 每次拔剑必说! 装逼如风,常伴他身......冷长空深陷其中,再难自拔,对此李三思也很无语。 杨千杀懒得再理他,而是低头看了李三思一眼,“你就是连破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铜牌李凤起?” “啊?” 李三思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杨金牌竟会突然cue自己,觉得有些意外,赶紧回话,“正是在下,敢问杨大人有何指教?” 他低着头,弯着腰,言语间带着恭敬,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充分扮演了一个马仔的角色。 杨千杀点点头,思忖道,“倒是挺有礼貌,比冷长空会做人。” 随后说道:“这次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洛溪亭引入皇城,算是大功一件,等此间事了,你来找我,我赏你件宝贝。” 言语间听不出多少情绪。 但感觉上对李三思的印象似乎还不错。 宝贝?...李三思非但不喜,反而有些胆寒,“这位杨金牌该不会和苏羡是一路货色,喜欢强人锁男吧?吗的!说什么我也不会接受潜规则的!” 随即拱拱手,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杨大人!” 杨千杀稍显孤傲的昂起头,轻声“嗯”了句,便将目光收回,再次望前身前的黑夜。 原地停顿片刻,他上半身突然前倾稍许,整个人就这样很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黑夜之间风声顿止,如山般的气势在此间急速升腾,整座皇城大地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 再次出现时,杨千杀已经出现在神皇寝宫前,双手朝着两边猛然撕扯,瞬间便将洛溪亭散落在皇城四周的剑意结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漫不经心再往前一步,强势闯入结界中,似重山屹立在此,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无敌感。 这一番骚操作引来周围禁军守卫一阵叫好。 李三思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武夫的力量吗?也太生猛了些吧!” 冷长空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感觉自家头儿似乎有故意卖弄的嫌疑。 联想到他对李三思的主动示好,心想杨头儿该不会想把凤起从我身边抢过去吧? 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武夫体系最大的特性就是力气大,这一点没什么好惊讶的.......事实上,任何其它的修行体系登上七楼之后,所发挥出的战力都不会比此时的杨头儿差多少,甚至姿势上要更加的美观。尤其是剑道体系,出手之间的那份潇洒从容自带人间风流,可不是那粗鄙的武夫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停顿了片刻,稍微活动了下裂开的肩膀,疼痛感仍然强烈,但缠绕其间的残留剑气却已经逐渐消散。 接下来就等它慢慢恢复了。 随意的抹掉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后,冷长空喘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口嗨,李三思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将其打断,“冷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走武夫这条路的......我的剑道气魄,可比你想象的要坚韧的多。 ” 一言道破冷长空的小心思,他有些尴尬。 但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只是随意的笑了两声,便将这个话题揭过。 转眼望向独身走进剑意结界中的杨千杀时,冷长空轻叹了声:“头儿的实力确实比前两年又增进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登上武道八楼?” 七楼和八楼虽然只差着一个境界,但真实的战力跨域却是大到离谱。 一旦登上八楼,自身的地位和影响力也都将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对于自身所属的那方势力而言,一位八楼高手的出现至关重要,甚至远比一支强横的军队还要重要。 尤其是对刑狱司这种需要经常和皇城三法司进行权势斗争的特殊部门而言,更是急需一位强大的八楼高手坐镇。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虽然已经半步八楼,但究竟何时能真正爬上去,没人知道。 而且自从狱神闭关之后,秦逍遥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处理执笔人的业务上,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修行了。 他也曾明确表示,自己现在无心修行,接下来的几年里,将会全力培养执笔人三大金牌,助他们早日登上八楼......谁要是能登上八楼,谁就能坐上执笔人副司长的位子。 这诱惑力足够大了。 三大金牌如今都处于七楼巅峰,他们都是近几年有望登上八楼的强有力竞争人选。 而杨千杀则更是其中的种子号选手。 他要是第一个登上八楼,不仅执笔人衙门脸上有光,冷长空他们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涨船高,成为衙门里独一档的存在,想想都很美好。 杨金牌的大腿是真粗啊!...李三思紧紧盯着立身强大的剑意结界,却依然满脸从容的杨千杀,决定努力抱住他的大粗腿。 当然,原则上是不出卖自己的肉体。 黑夜无声,就连漫天风声都已停下。 肃杀之意渐浓。 洛溪亭在杨千杀出现的那一刻便已将自身的所有剑意收回至剑下,蓄势待发。 冷厉的双眸落在他的脸上,兴起的战意之间保持着警惕。 她已经彻底醒悟,今夜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阴谋。 这些人早就知道自己今夜一定会来刺杀狗皇帝,所以借着祈福仪式早早的调走了皇城里真正的禁军高手,并且一路招摇过市热闹了一整天,就是想让自己看到,并且误以为皇城内再无高手坐镇,以此来放松自己的警惕。 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暗影间其实一直隐藏着可怕的人物,前半夜一直静静潜伏,直到自己出现后,他们才从暗影间走出,将自己困在原地。 那位七楼巅峰的武道高手能够轻而易举的撕破自己的剑意结界,说明他的真实战力相较于自己只强不弱。 并且她无法保证,更隐秘的角落里,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多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里,洛溪亭双眸微凝,额角的两道细眉微微蹙起,感觉有些棘手。 此时她若是一心想走,凭借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应该没人能将她留下。 除非那位登上八楼的曹人往杀了回来。 可她并不打算走,今夜就算是死,她也要拼了命去杀了那位狗皇帝。 夜色间,她不发一言,古剑却再次倾斜,指向了覆手而立的杨千杀。 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杨千杀依旧面无表情,对于洛溪亭的漫空剑意他视而不见。 他的眼神中满是高傲,神情间全是自信,虽然同为七楼巅峰的修行者,但他相信对于自身境界的感悟程度,对方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尤其武夫讲究近战无敌。 所谓的近战,在一般的武道修行者眼中是五尺范围,在这五尺之内,同境界基本不会输。 可杨千杀不一样,在他的世界里,他有百丈空间,百丈之内,只要被自己的气息锁定,那么对方就不可能赢。 哪怕对方是那位起点极高,天赋同样加满的剑圣传人洛溪亭,也无法改变战败的结局。 所以这场战斗虽然还未开始,但是他已经预测到了结局。 唯一的顾忌,可能就是那位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剑圣了。 如非必要,杨千杀也不想轻易招惹他。 所以在真正撕破脸皮之前,他还是决定先说几句场面话,“洛姑娘,放下手中的剑,我相信有剑圣的面子在,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自认为听上去没那么生硬。 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的。 可他那早已深入骨髓的骄傲还是不自觉的带入了语境中,让人感觉不像是在劝说,倒更像是在命令。 回答他的,是一把剑。 没有任何征兆,洛溪亭的脚步动了。 她刚一抬脚,整个人便已瞬间越过百丈距离,阔道之间只能看到一串朦胧的虚影,那是因为速度过快而留下的痕迹。 剑光如影随形,带着她的满身战意凝集成一点,犹如一轮无比灿烈的朝阳,在杨千杀身前突然绽放。 照亮了他那张渐渐凝重起来的冷脸。 洛溪亭就在剑光之间现身,她冷眼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杨千杀,冷厉的神情间杀气弥漫。 那一把古剑看似很随意的递出,实则带上了她修剑二十年所有的精神气魄。 恐怖的剑意似天幕倒垂,随着剑光一起落向了杨千杀的眉心。 第八十一章 洛溪亭的剑 杨千杀的拳 武夫近战无敌,洛溪亭就偏偏要逼近对方。 这位在修行界传名已久的剑圣传人,果然比想象中还要骄傲。 她的剑轻快而又笔直,既有女子的阴柔,又带着男子的刚猛,剑势之间变化无穷,让人无法捉摸。 杨千杀抬起眼,沉重的双眸间涌起了强大的战意。 他冷眼锁定快速逼近自己眉心的那把古剑,感受着剑锋下无比清澈的锋利剑气,忍不住摇摇头,“若今夜你不曾来皇城送死,再多给你二十年时间,只怕连狱神大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既是惊叹,亦是惋惜。 古剑落至眉心一寸,他伸出了双手。 没有特别花哨的姿势,只是单纯的掌心相对,以他近乎六十年的武道修为,将这把古剑稳稳的夹在了手中。 强大的剑气在掌心肆意翻腾,惊起的力道犹如大海呼啸,铺天盖地而又令人窒息。 洛溪亭双手持剑,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她冷眼相望,体内剑意绵延不绝,目标不变,始终对准杨千杀的眉心。 她很清楚,武夫体魄近乎无敌,攻之不破。 唯一的破绽,就在眉心。 可杨千杀身形不动如山,立身原地没有半点倾斜。 一股无比狂躁的可怕气息自他身上疯狂涌出,像是重山倒塌般,凭空惊起巨响,百丈空间内的青石板道尽数炸裂,尘埃顿起,黑夜中像是下起了一场灰褐色的烟尘细雨。 凄美中带着杀气。 围在皇城四周的禁军守卫们不愿沾惹尘埃,纷纷往后急退。 他们知道,有执笔人衙门里的这位杨金牌在,神皇陛下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他们躲远点看戏就好。 冷长空也已经缓了过来,长剑轻抬,勉强挥洒出一道晦暗的剑芒将李三思护在中间。 无奈道:“我承认我的偶像很强,但是在杨头儿的奔雷攻势下,只怕她毫无胜算。” 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对此李三思不做任何评价。 他看到杨千杀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庆幸自己没有走武夫这条路......吗的动不动就要拆房子,这专门败家的修行体系练了干嘛? 烟尘缓缓散落的关头,一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去向云霄之间。 众人抬头而望,只见洛溪亭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杨千杀的合掌之势,她神情冷漠,眼神中剑气弥漫,似云海翻腾。 她就这样突兀的悬停于半空之间,视线往下,盯住了烟尘中心的那个男人。 斜斜指向一侧的古剑缓缓往中间合拢,然后上抬,空出来的左手随之而起,与右手覆盖,然后,同时握住了剑柄。 在那一刻,人们依然能看到她的样子,可是却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已与剑融为了一体。 七楼剑修,可藏剑于身,同样,也可化身为剑。 夜空中,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把剑。 一把正在不断蓄势,微微颤鸣,像是要将这片天地完全斩裂的一把剑。 杨千杀伫立在原地,冰冷的神情间透露着凝重。 他仰着头,直视着那一剑,胸中的战意被引动而出,气势愈发澎湃胸涌。 武夫战斗,最是纯粹。 他的招数,便是出拳。 原本平直覆于腰间双侧的双掌迅速握起,成空拳之势,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稍稍屈肘,将双拳立于腰间,便自有一股如山气势将其环绕。 他的最强优势除了近战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地面作战。 但此时见天边剑意久久不落,杨千杀便有些不耐烦。 他想要登天喂拳。 哪怕天上战斗不利于武夫,体魄的力量无法发挥到极致。 他也不在乎。 他的骄傲和强大允许自己挑战一次自己的软肋。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生,从不等人,哪怕是在战斗中,他向来也是先发而至。 今日停步等待也是看在了剑圣的面子上,片刻足以,再往后,他等不及,她,也不配。 在战斗中,杨千杀向来不会客气。 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强者还是弱者,只要战势起,他便会拼尽全力。 沉静中,夜风忽起,将他的拳意缓缓吹向苍穹。 这便是他将战的态度。 “洛姑娘,既然你的剑不愿落,在下便提拳来见你!” 杨千杀先是稍作屈腿,简单蓄势后,便似一枚炮弹般拔地而起,双拳开道,破开漫空暗色朝着当空悬停的那一剑呼啸而去。 这一次登天,杨千杀的体内只有微弱的真力波动。 他所依靠的,几乎完全是自身体魄的力量。 所以他不是在飞,而是,在跳。 震耳的破空声急促响起,带着足以刺穿耳膜的剧烈声响,将夜色完全震穿! 四周的禁军护卫惊呆了,七境武夫,竟如此恐怖吗? 李三思看到这一幕更是热血沸腾,“这尼玛跟木叶凯皇有得一拼啊!” “木叶凯皇是谁?” 冷长空问道:“他很厉害吗?” 逼王不服,言语间带着戒备。 “跟你比还是差点意思。” 李三思看着冷长空认真说了一句,目光很是诚恳。 这不是欺骗,这是必要的马屁。 冷长空酷酷一笑,心想凤起不愧是我的小迷弟,在他心中应该没人会比我更厉害了吧?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搞些盲目的崇拜。 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刚准备小装一手,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剑光! 所有人的视线本能性的往剑光所在的方向望去,可却无法直视太久。 因为那道剑光太过于耀眼,似烈阳当空,不断的挥洒出炙热的光晕。 刹那间,半座皇城几乎都被剑光所照亮。 整片天地像是突然从黑夜穿越到了白天。 一道道无比锋利的气息很快自剑光下涌出,朝着皇城四周激射而去,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 众人仰望,凝眸,震惊,最后便是低头叹息......洛溪亭的剑,太他吗强了! 不少修为弱一点的禁军守卫被剑气波及,身上顿时被切割出了无数道细细的剑口,他们满脸惊恐的往后急退,很快便退到了剑意结界的笼罩范围外。 冷长空面色凝重,直接挥剑而起,将散落至自己这边的剑意一点点击散,体内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真力瞬间又被一扫而空。 他脸色苍白的叹了口气,想要强撑不走,可是洛溪亭的剑意似雨势而落,绵延不绝,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了太久,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小迷弟李三思在......没奈何下,他也只能做起了逃兵,拽着李三思又往后退了三百丈,几乎快要退到皇城之外。 可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道剑光依然是如此的灿烈,锋芒太甚。 李三思眯起眼,早已震惊到无语。 他忍不住想象,此时正提拳迎着此间剑意往顶空而去的杨千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艰难抬起头,想要去看看那道提拳杀到天上的高大身影,却发现洛溪亭的那把古剑终于开始下落了,一声剑鸣响彻在天地间,让无数人神魂震荡。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在剑鸣声中逐渐恐慌。 此时杨千杀刚至半空,漫天剑光便也在此时内敛汇聚,四散的剑意亦在此时而回,它已蓄势完毕,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落剑。 于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顶空之间,看不见洛溪亭的身影,只有一枚古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往上竖起,每挪动一点天地间的剑鸣声便响亮一分,等到剑锋完全竖直,剑鸣声便已呼啸成一片龙吟。 随后古剑迅速垂落,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剑光紧随其后,刹那间斩裂了整片夜色,将那枚小小的古剑紧紧包裹住,下落一寸,剑光便暴涨数丈,等到与冲杀而至的杨千杀于半空相遇时,那道剑光已经绵延而去数百丈,恐怖的剑意碾压在所有人心头,犹如天神的下凡。 同样行剑道的冷长空看到当空而落的那一剑之后,顿时目瞪口呆......这,这才是真正的剑修啊!不愧是自己的偶像! 天不生她洛溪亭,剑道万古如长夜!这句话应该送给她才对! 李三思张大了嘴巴,陷入震惊中难以自拔。 整张脸被剑光照耀的一片惨白,他的眼中看不到洛溪亭,心里却全是她的影子......这女人要是娶回家做老婆,鱼塘里岂不是能多一条与美人鱼公主相互制衡的母鲨鱼? 皇城四周,众生惊叹......为杨千杀的拳,也是为了洛溪亭的剑。 瞬息间,古剑携数百丈剑光终于落在了杨千杀当空而来的拳意之上。 远远望去,剑光灿烈到不可一世,而杨千杀却只是剑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看上去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滑稽,如此的,可笑。 可却没人敢笑。 他们只能仰望,震撼,然后为之颤抖。 为天上的那位剑修和武夫表达出自己的无上尊重。 半空间,杨千杀的黑色武士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满头黑发亦在杀气之下肆意狂舞,他的拳下滚动着金黄色的武道气息,将那道数百丈长的剑光完完整整的扛下。 任凭剑气纵横,古剑下的气息愈发厚重,也再不能下落分毫。 他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轻敌之意,但贯穿始终的骄傲仍是那般清晰分明。 他冷眼冷脸,视线穿过璀璨剑光落在了与古剑融为一体的那道年轻身影上,然后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感叹:“这才有点剑圣传人的样子......洛溪亭,我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第八十二章 半空之间的战斗 他的声音不大,尤其是在半空激荡的风声掩盖下,更是微不可闻。 但他相信剑光起始处的那位提剑姑娘,一定能听到自己的这句话。 可远空之上却并没有传来洛溪亭的回应。 或者说,此间愈发灿烈的剑光,就是她的回应! 可怕的剑气在夜空间呼啸纵横,却不再往四周弥散,而是尽数集聚于剑锋之下。 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继续往杨千杀的拳意之间猛烈冲杀。 在杨千杀的神识感知下,被剑光包裹住的那枚古剑,正被隐身于剑的洛溪亭紧紧握住,她神情冷漠,双眸之间除了剑气以外,便再无它物! 此时的她,就是那把剑,锋利到让人胆寒。 可杨千杀却毫无所惧,反而激起了他满腔战意。 自登上七楼以来,他有多久没有与人这般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了? 黑色武士服早已鼓荡成披风宽袍,每一根飘舞的发丝之间似乎都带上了他的武道气魄。 近战百丈范围之内,他有信心能完败洛溪亭。 因为那是他的武道世界。 可此时剑光绵延而起,又何止百丈? 洛溪亭藏身于剑,等于是强行将这场战斗划入了她的主场。 御剑杀敌,向来是剑道体系最值得骄傲的一门术法神通,洛溪亭作为剑圣传人,对这一招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 一剑数百丈,只要她的真力不曾衰竭,这场战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杨千杀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哪怕是在天上,他也要打出地面主场的气势。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夸张的一道剑光砍在头上,他如何能忍? 狂风之间,杨千杀身形突然再度拔高,天地间像是有一座万丈山脉随风而起,竟将那道遮天蔽日的剑光给顶开了片刻。 剑气纵横之间,杨千杀冷哼一声,不顾一切提拳而起,任凭剑光再次坠落,他全凭自身体魄硬扛......人在空中,金黄色的武道气息便已融入拳意之间,下一刻,竟硬生生将数百丈的剑光砸碎了大半! 皇城四周的半边天空顿时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 观战众人无比惊恐的望着杨千杀的身影,感觉他就像是一尊登天而去的魔神。 强大到无人可挡。 他的身形寸寸拔高,所过之处剑道尽皆崩塌,洛溪亭的剑下气息也不复此前巅峰,隐有衰败的征兆。 杨千杀的拳意则愈发强盛,仿佛能将顶空苍穹都给砸个窟窿。 他终于锁定了那把古剑的真身,也看到了洛溪亭的影子。 拳意当即而去,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了古剑。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杨千杀几十年的武道感悟,哪怕是在天上,无法发挥出七楼巅峰的全部战力,他也有信心将洛溪亭打回地面。 拳至半途,如山脉崩塌的可怕气势便已默然惊起,将沿途激射而至的残留剑气全部消融。 他看到洛溪亭已经重新现身于古剑身旁,她再次伸手握住了那把剑,剑意再起,瞬间飙升巅峰状态。 她眼中的杀意和剑气早已经凝结成了实质,身上亦出现了一股看破生死的决绝之意。 看她的样子,是打算拼命了。 杨千杀其实并不想杀她,除了因为他是剑圣唯一的传人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很欣赏她。 一位二十几岁便已登上七楼剑道的年轻姑娘,她的天赋值得自己的尊重和欣赏。 她的未来也将会有无限的可能。 正如很多人所期待的那样,她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和她的老师一样,登上九楼,问鼎剑道。 成为人间第二位剑圣。 这样的人,应该活着! 但前提是她得听话。 所以杨千杀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剑,跟我去执笔人衙门走一趟,老实交待你为何要刺杀神皇陛下,并且立誓从此不入皇城的话,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他的拳意在临近古剑之前停留了一瞬,似乎是想听听她的回答。 皇城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风声似乎都已止住。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场七楼巅峰强者之间的战斗,即将以杨千杀的胜利而宣告收尾。 人群开始躁动,已经有不少禁军守卫做好了准备,只要洛溪亭被杨千杀的拳头砸下来,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将其缉拿归案。 冷长空有些紧张,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依然不希望自己的偶像出事,所以很期待她能够示弱一次。 李三思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一头脾气极差的母鲨鱼,她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的。 更不可能被任何其他生物吓到。 她只要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必然就要见血。 苍穹间,洛溪亭的声音终于响起,“你喜欢我的剑,那便给你就是,但是那个狗皇帝,我还是得杀。” 语气很是平静。 但其间所持有的杀意却仍那般分明。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千杀怔了一瞬,他踏空而立,没来由叹了口气,“可惜了。” 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他抬起双拳,双目变得无比深沉。 武道气息尽数融入拳势之间。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留手。 若是对方继续反抗,那便,杀了吧! 他缓缓走向前,呼吸逐渐平静,趋于冷漠。 脚下是飘散的流云,黑色武士服下包裹住的强横体魄,预示着他拥有摧毁身前剑道的可怕力量。 在他的拳势汇聚至巅峰之前,洛溪亭递出了自己手中的那把古剑。 任由古剑迎风暴涨,转瞬间变成了一把横跨百丈的巨型长剑。 和此前的数百丈剑光比起来,这把剑要更加的真实,也要更加锋利。 她相信即便是面对杨千杀这样的武道强者,也能够将他阻挡至少半盏茶功夫。 对!阻挡即可!并不求击败! 半盏茶,足够她继续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哪怕手中已无剑,但她却不以为意,眉眼之间依然带着强大的骄傲和自信。 因为她本人,就是一把剑,一把要更加锋利,足以贯穿雷霆,将整座大魏皇城完完整整捅个窟窿的剑。 她之所以登天而去,挥洒出百丈剑光激怒杨千杀,就是为了将他吸引走。 只要对方不在地面,那么放眼全场,就没人能再阻止自己。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 杨千杀出拳了,巅峰拳意,确实有些可怕。 若是自己今夜没有这场刺杀计划的话,倒是可以与之真真正正的打上一架......想到这里,洛溪亭忽然也叹了口气,同样说出了那三个字:“可惜了。” 好在,只要杀了狗皇帝,日后有的是机会来皇城讨教。 夜色间,她目送着古剑离身,亲眼看着它斩入杨千杀那密不透风的拳势之间。 她同样看到了杨千杀脸上稍纵即逝的惊愕,不安,以及愤怒。 她知道在那一刻对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了。 古剑将他留下,而自己,将要落地完成那一场刺杀。 她迅速转身,低头望向了黑夜笼罩下的那座神皇寝宫。 哪怕天上的战斗如此激烈动荡,那座深沉的宫殿似乎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她发出了一声冷笑,杀气开始弥漫。 身形微动间,她便从天上消失,然后来到神皇寝宫前。 苍穹间的那场战斗还在继续。 隔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杨千杀隔空传来的怒意和躁动。 他的声音也似惊雷一般自云海间翻腾而出,落向皇城,“洛溪亭,今夜你要是敢动手,不要说你得死,就连剑圣也跑不了!” 听得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装了一晚上比,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他怒不可遏,拳拳皆是巅峰,虽然打得古剑连连哀鸣,但一时间却也无法真正摆脱剑意的束缚。 皇城前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任谁也没有预料到局势竟会发展成这样。 几乎快要退到城门外的冷长空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相较于神皇的安危,他似乎更在乎的还是洛溪亭有没有事。 “还好偶像没事,要不然可真就剑道万古如长夜了!” 冷长空感叹一声,随后又“啪”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身为大魏执笔人,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她是刺客!刺客!本就该死!凤起,扶我起来,我要去救陛下!” 他满脸悲壮,给了李三思一个扶一把的眼神,可身子刚动,他便又叫起来,“可恶!我这伤!” 声音显得急促而又懊恼。 “冷大哥,还是歇着吧,就算你巅峰时期都不是她一剑之敌,更何况现在?去了也是白给......依我看,还是期待杨头儿能早点完事吧。” 李三思的眼中不见任何担忧,他按住了冷长空,目光从天上收回,转眼望向了洛溪亭。 他紧紧盯着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窈窕身影,虽穿着村姑的衣服,可一举一动之间,却是飒到不行。 我得挖一个大一点的鱼塘,要不然装不下这只母鲨鱼!...李三思眯起了眼,视线从她的细腰挪到了翘臀,嘿嘿一笑后,忽然神色一肃,朝着散落各处的禁军守卫们大声喝道:“还不护驾?!” 第八十三章 半步八楼秦逍遥 “护驾!” 皇城四周的禁军守卫们顿时反应过来,他们本已远离战场,此时见洛溪亭竟然摆脱了杨金牌的拳意,再次出现在神皇寝宫前,不由惊恐欲绝。 一个个疯了一般朝着孤身而立的洛溪亭猛扑过去。 开玩笑,神皇要是真出了事,他们不都得陪葬? 黑夜间,洛溪亭孤身而立,手中虽无剑,眼中却仍剑气汹涌。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她的发丝无声垂落,每一根都笔直的下坠,落满肩头,发梢处散发着剑光,清亮且锋利。 她身姿笔直,本身就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剑。 她已经感觉到了寝宫内的气息,知道自己要杀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剑意在此间弥漫,很快便在夜色间汇聚到神皇寝宫前,将里面的人完全锁定。 此时禁军守卫们纷纷杀到,哪怕大都只有三楼的修为,但联手而起的威势依然不容小觑。 远处的冷长空和李三思同时皱起眉,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洛溪亭却对周围的攻势视而不见。 像是根本没有将那些禁军守卫放在眼里。 她开始迈步,踏上了寝宫外的那层台阶。 冷漠中带着从容。 不曾回头,只在众人的气息逼近之时,她对着身后随意的并起双指,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一道剑光漠然惊起,似天堑在寝宫前横开,绵延而去数十丈,将所有禁军守卫尽数拦下。 任凭他们如何冲杀,也无法将剑光隐去。 反而各自的身上染上了无数剑痕,最终无奈退下。 在七楼巅峰的剑修面前,人数已经不再是优势。 冷长空的眉头舒展开,“不愧是我偶像。” 李三思满意的点点头,“我老婆真棒。” 洛溪亭继续迈步,很快便越过了最后一层台阶,来到门前。 她本想推门而入,在杀死那个狗皇帝之前看他一眼。 看看自己母亲朝思暮想,哪怕临死前都想见一面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可手尚未伸出,她便忽然皱起了眉头,微微侧身,朝着身后的夜空望去。 她感觉到,自己留在空中的那把剑,已经被破开了。 比想象中的要快。 破空声顿起,古剑自天边而回。 带着萎靡不振的气息飞速窜入了洛溪亭的体内。 杨千杀的霸道拳意随之而来,铺天盖地般从天而降。 他的声音似惊雷翻滚,炸碎了流云和风声,落在了皇城之前,“洛溪亭!速速退下,以免自误!” 散落四处的禁军守卫瞬间狂喜,纷纷抬头,看到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如重山而落,直奔门前的洛溪亭而去。 人尚未至,拳意便已当前开道,卷起几度惊寒。 “一个狗皇帝而已,没甚可看。” 洛溪亭放下心思,随之将目光收回,不再理会当空而落的猛男杨千杀。 沉静片刻,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 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剑了。 合掌在前,满身剑意尽数隐于掌心之间。 随后猛然抬头,双眸间再没有半点情绪。 剑光惊起之时,她大步向前,不再犹豫,直接化剑而起,很是生猛的撞碎了那扇寝宫大门,途中掌心便已向下,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只是落剑......比以往更快,更急,更坚决。 众人惊惧,“完了!” 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起身,往寝宫走去。 洛溪亭既已杀了进去,他们自然不能继续躲在城外。 装也要装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杨千杀杀气滚滚的拳意之下满是愤怒,他落地不曾停顿片刻,便也风一般冲进了神皇寝宫内。 那一刻,剑意惊天,自神皇寝宫而起,直接将这座深沉且高大的宫殿从内而外劈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剑光自其间渗出,璀璨夺目,而又杀气袭人。 只是没过多久,剑光便随着散落的剑意缓缓消融,直至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 让人意外的是,杨千杀冲进去之后,他的满身拳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消失的有些突兀。 惊怒的吼叫声也戛然而止。 像是被某种力量扼断了喉咙。 神皇寝宫外一片寂静,黑夜中飘来彻骨的寒意。 无数禁军守卫呆呆的望着那座变得无比破败的神皇寝宫,感觉心凉透了......陛下他,死了吗? 屋檐悬梁掉落破碎的关头,尘烟随之翻滚,遮蔽了里面的一切。 他们无法视物,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有几个身影站在四散的尘烟之间,静默相望,彼此对峙。 夜,更沉了。 风自遥远的天边吹来,将落地的残灰缓缓吹开。 等到尘烟散去的关头,冷长空和李三思已经来到了寝宫之外,沉静片刻后,冷长空突然开口,“有把握吗?” 声音中带着一些紧张。 不知是在意神皇,还是担心洛溪亭。 李三思稳住心态,半天后憋出一句话来,“这就要问司长大人了......这个计划虽然是我想出来的,但是最关键的那一环在他那,既然他自告奋勇要进去,那应该,问题不大吧?” 听得出来他也有些紧张。 对于那位相处不久的秦司长,他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冷长空长剑驻地,叹道,“都说秦司长半步八楼,除了闭关的狱神大人外,就属他最厉害,三大金牌都得靠边站,但我总觉得他有吹牛的嫌疑。毕竟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还从见他真正出手过,遇事都是三大金牌先上,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 剩下的吐糟被他强行咽下。 眼中的叹息尽数化作震惊。 李三思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样虎躯一震,“冷大哥,看来秦司长半步八楼,应该不是吹牛。” 前方尘烟渐散,破碎的神皇寝宫内,最先露出身影的便是杨千杀。 他堵在大门边缘并未进去,虽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但拳意已然散开。 脸上惊怒之意尤存,但更多的还是错愕。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所见。 在他身前丈许,寝宫内依稀可以看出龙床所在的位置上,洛溪亭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一缕剑气自她掌心而出,悬停在半空,却并未就此弥散,而是被一只手给握住。 没错,一只手握住了洛溪亭的七楼剑气。 那只手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神奇的地方,没有那么宽厚,力量感也不足,但只要他伸了出来,那么所有落在他面前的攻势,不管是洛溪亭的剑意,还是杨千杀的拳意,都必须得停下,再无法前进分毫。 因为那是秦逍遥的手。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刑狱司狱神之下第一人,真正无限接近八楼的超级高手。 他的实力一半来自众人的猜测,一半来自他的自述,事实上,并未有人见他全力出手过。 像冷长空,苏羡这些和秦逍遥走得很近的人,一度以为秦逍遥的半步八楼实力是树立司长形象的一种吹牛方式。 他的真正实力或许并不如三大金牌讲师。 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自己因为忙碌于公事,从而无力修行,只能全力支持三大金牌登上八楼这种话了。 所以日常相处中他们对于这位秦司长并没有特别的尊重。 甚至私下里曾多次吐糟,说他司长这个位子坐的不并踏实,说实话就是没资格。 可如今见到秦逍遥单手托剑的画面,冷长空心态炸裂,“这!这怎么可能?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秦逍遥吗?” 寝宫内,秦逍遥身披黑色长袍,左手覆于身后,姿态潇洒从容。 右手随意伸向半空,握住洛溪亭的必杀一剑。 任凭剑意呼啸不止,却始终无法脱离他的掌心范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并不显得冷漠,而是淡然。 像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身前终于变了脸色的洛溪亭,尘烟散去的那一刻,他伸出左手掸去落在自己肩头的灰尘,开口道:“洛姑娘,皇城境内,外人不兴刀兵,你弃剑吧。”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显得很是平静。 听不出多少情绪。 不是威胁,而是劝告。 他托住那一剑的右手却骤然用力,将仍在喧嚣不止的剑意限制在更加狭窄的范围内。 杨千杀愣愣的盯着秦逍遥,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司长大人,怎么会是你?” 寝宫外的禁军守卫们也是一脸懵逼......为何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会出现在这里?神皇去哪了? 李三思和冷长空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追凶计划的一部分......计划中,为保神皇万无一失而又能引出刺客,必须有一人假装神皇住进寝宫。 而这个人还要有碾压洛溪亭的可怕实力。 三天前秦逍遥走进神皇寝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当夜与王尚书打过照面的那位“秦逍遥”,才是真正的神皇。 洛溪亭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体内蓄养多年的剑道气息竟有了逐渐涣散的征兆。 直至此刻,她的心头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力感。 合起的双掌微微打开,持续已久的剑意便就此散落殆尽。 她的双手随之落下,眉眼之间的杀气尽数化作失望,以及愤怒。 她抬起头看了秦逍遥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狗皇帝就这么怕死吗?还是说,他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未经她人苦 莫劝她人善 “岂有此理!一口一个狗皇帝!你是真不要命了吗?” 杨千杀闻言大怒,“洛溪亭,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打你!更别以为你是剑圣的传人就敢在皇城境地为所欲为!杨某警告你,再敢口不择言,辱没陛下,必当场让你形神俱灭!” 他脸色冰冷,两眼瞪得老大,一身怒气。 语气中也颇有几分威严。 杨金牌一发飙,本就破碎不堪的神皇寝宫顿时摇摇欲坠。 吓得宫殿外的禁军守卫们也都缩了缩脖子。 李三思轻声问道:“杨头儿一直这么暴躁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冷长空压低声音:“可能他知道陛下就在暗中看着在吧。” 领导在身后,自然要好好表现。 李三思紧张起来,“那我们在城门外看戏看了那么久,陛下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我们贪生怕死,有不忠的嫌疑?他要是因此治罪怎么办?” 说实话他是真的比较担心。 大魏神皇的脾性他可是不太了解啊,要是惹怒了可就砸蛋了。 加上此前因为洞庭湖之案,李三思与平秋候几乎决裂,而平气侯又与神皇是表亲,说起来他们是一家人,自己这么一个没甚背影的执笔人小铜牌,要是被神皇惦记上了,还不分分钟就给找个理由咔擦掉? “无妨!” 冷长空指了指自己断裂的肩膀,笑道,“因公受伤,不但不会治罪,反而有功。” 表情略有得意。 随后拍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这次能成功抓住洛溪亭全凭你的周密计划,想想看需要什么奖赏吧!” 在记功劳这方面,冷长空的脑子还是比较好使的。 那倒也是,神皇总不至于过河拆桥吧?...李三思放下心来,“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全靠冷大哥你配合。” 这不是谦虚,这是人情世故。 他看了冷长空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目光同时转向寝宫内。 洛溪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都懒得搭理杨千杀,冷艳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杨千杀深吸了口气,自尊心严重受挫,下意识就握紧了双拳,“你不服?” 沉闷的声音下带着压抑的愤怒。 可怕的武道气息在拳下流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锤人的意思。 洛溪亭的眼神本已经挪开,听到那三个字后便再次望向了杨千杀,她走近了一步,几乎与之面对面而立,随后薄唇轻启,尽量保证自己吐字清楚,“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连叫了三声狗皇帝后,她忽然笑了,犹如极寒之夜出现了一抹春光,美的不像话。 外面的李三思看呆了,“这颜值气质真是绝了,又飒又媚,不做我老婆也太可惜了!” 洛溪亭盯着杨千杀,眼中带着挑衅,“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杨千杀的怒意已经接近饱和,他虽然从不杀女人,可一旦怒到散失了理智,他的眼里就不存在什么男人女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而且对方已经连续两次试图刺杀神皇,本就该死! 就算杀了她又能怎么样? 洛溪亭摇了摇头,冷笑了声,“我赌你不敢。” “偶像的性子也太刚烈了些!” 冷长空叹道:“不愧是当世最年轻,最骄傲的七楼剑修,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敢和杨头儿这么说话!” 李三思幽幽开口,“她已心有死意,自然无所畏惧。” 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以洛溪亭的骄傲,肯定不会说出求饶的话,更不可能甘愿做一个阶下囚。 局势发展成这样,她只求一死。 杨千杀没有再说话。 这么多人在宫殿外看着,自己若是继续忍气吞声,只怕日后也没法做人了。 他拎起了双拳。 金黄色的拳意在此间升腾,惊起满腔杀意。 下一刻便要落在洛溪亭的身上。 打算为今夜的这场刺杀做一个潦草的收尾。 一只手恰好落在了杨千杀的肩头,只是轻轻按了下,便将他的可怕拳意完全压下。 “她若是死了,剑圣那里可不好交待。” 秦逍遥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执笔人三大金牌中尤以杨千杀脾气最爆,他也是下一任副司长的有力候选人,更是自己绝对的心腹,亲逍遥也不想因为一个刺客而伤了他的心,只能柔声劝慰:“给剑圣几分面子,他也能承你一份情。” “自己找死,要给他什么交待?” 杨千杀摆明了不服,跟喝了假酒一样,不仅和亲逍遥说话硬了起来,就连剑圣似乎都没放在眼里。 “那陛下呢?” 亲逍遥看了他一眼,稍微加重了语气,“陛下和洛溪亭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杀了她,怎么跟陛下交待?这种事除非陛下亲自下了命令,否则谁也没资格动她。” 等于是给杨千杀下了最后通牒......老实点吧你,别犯浑了! 李三思算是看清楚了,这杨金牌和冷长空一样是个莽夫,打架是一流,这情商却是低到不行。 下意识看了冷长空一眼,默默叹气,“近墨者黑啊,这家伙该不会是跟在杨金牌后面才智商下降的吧,我可得小心点,以免跟着降智。” “凤起你这是什么眼神?” 冷长空驻起长剑,疑惑道:“这般看着我做甚?”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跟在杨金牌这一组的,都是人才。” 李三思感慨道:“我何其荣幸,竟能同时拥有像杨金牌和冷大哥你们这样的领路人?” 语气颇为真挚。 听上去没有半点违心的意思。 冷长空大为感动,“凤起,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能变得和我们一样优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脸红的意思。 我可去你的吧!...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跟你一样那我这脑子可真就瓦特了。” 他呵呵一笑,敷衍了几声就转过眼去,表示自个儿玩去儿吧。 此时寝宫内,杨千杀终于愣住了,眉眼间露出一丝迟疑,拳下气息默然凝滞。 看来他还是有几分理智的,知道神皇陛下不能怼。 秦逍遥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别和女人一般计较。” 安抚完杨千杀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洛溪亭身上,说道:“我知道你的故事,也能理解你的遭遇,但这并不是你来皇城刺杀陛下的理由。有些事,想开了就好,我不希望......” 洛溪亭冷眼盯着秦逍遥,开口打断他,“你有被父亲抛弃过吗?你有死过母亲吗?你还有家人吗?” 不是骂人,只是质问。 语气显得冰冷且肃杀。 秦逍遥怔住了,这问题也太残暴了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洛姑娘,秦某三代同堂,还请嘴下留情。” “既然你没有体会过我的遭遇,又如何能劝我想开?” 她神情间满是冰雪,冷冷开口,“我的母亲就是因为那个狗皇帝而深受二十年心智煎熬,最后得郁疾而死,难道,他不该陪葬吗?” “我在苦寒之夜练剑二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那个狗皇帝,如今技不如人被你抓住,我虽有不甘,但也绝不会开口求饶,更不会为了活命而向那个狗皇帝低头!” “你今夜最好杀了我,要不然我还会来皇城刺杀他一百次,一千次!今生今世,我一定要送他去黄泉路上跟我母亲磕头认错,哪怕我变成了鬼,我也一定会来大魏找他!”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多么的激动,但是情绪却足够饱满,言语间的恨意格外鲜明。 杨千杀沉默了。 他早已经放下了双拳,沉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他在今夜被安排在远处潜伏,等待洛溪亭出现时便听说了她是神皇的私生女。 当时他无感,只知道拼尽全力也要拦下她,绝不能让陛下出事。 可此时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她的心历路程后,不知为何,竟有了些许的同情。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夜到底该不该拦下她? 大逆不道的想法,却是出自本心。 莽夫向来最重情,他知道今夜就算洛溪亭再骂一万声狗皇帝,自己也绝不会再站出来。 秦逍遥也沉默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洛溪亭的话对他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动,良心隐有不安。 可他又能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去评价神皇的私生活吧?这是不想活了。 而且自大魏 建国以来,历代神皇皆有游戏人间的经历,他们留下来的风流韵事可不少,早已经不算隐秘。 甚至有很多都已成为传世佳话,写进了民间的典籍或是民谣当中,万世传颂。 或许在神皇看来,尘世女子能与他一夕欢好,是她们的荣幸吧。 像洛溪亭这般隐忍二十几年,冒着生死危险来到大魏皇城为母讨债的事情可真算是千古第一遭了。 难啊!...秦逍遥有些无奈,“人是抓住了?可接下来怎么办呢?直接父女相认吗?把问题抛开陛下自己解决?” 苦笑着摇摇头,他避开了洛溪亭的眼神,陷入思索中。 冷长空没来由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己的偶像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他问道:“凤起,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未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 李三思幽幽开口,“洛溪亭她,其实并没有错。”  第八十五章 洛溪亭的刚 洛溪亭若是没错,错的自然就是神皇。 只是这话谁敢说?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轻声叹了口气,示意他隔墙有耳,需谨言慎行。 二人随之沉默下来。 在李三思的认知里,这就是一个私生女复仇渣男老爸的故事。 前世中只会出现在轮播的大型古装连戏剧中,可如今却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和三观去看待这种狗血剧情,他忍不住就想吐槽。 对于神皇的白嫖行为,他也是相当的鄙视。 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海王。 毕竟这里不是前世一夫一妻的世界,在这穿越过后的大魏王朝中,妻妾制度所带来的福利是允许他去当一个海王的。 但海王不是渣男。 对于鱼塘里的众多鱼儿,他都会细心照料,并且认真负责的,这是他的底线。 神皇不一样。 他既是海王,也是渣男。 他的后宫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鱼塘,里面饲养着三千多条丰美肥硕的鱼儿。 但他依然不满足。 他还试图去外面的小河里勾搭野生的鱼儿,可能觉得这样比较刺激,白嫖过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并且乐此不疲。 从没想过将野生变作家养。 皇权至上的黑暗弊端啊!...李三思心有不爽,却也无能为力。 哪怕知道神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谁又敢对他进行批判? 最终承受一切因果的,只能是那些野生的鱼儿,以及意外出现的小鱼苗。 想来在神皇即位的那些年里,他所捕捞的野生鱼儿应该不止洛溪亭的母亲这一条。 但有那个信念出来寻找渣男复仇的,却只有洛溪亭这么一条小鱼苗。 没来由的,李三思很是诛心的起了一个念头,“我要是坐上了神皇的位子,一定给那些野生鱼儿扩造一个大大的鱼塘!” 思绪刚起,他便有些心虚的扭头望向四周,有种做贼的感觉。 好在自己神念足够强大,不用担心被人窃 听心声。 这一天,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三月二十日,极寒之夜,异界少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制度产生了质疑。 起因,只是因为海王和渣男相悖的理念。 同样是这一天,遥远的天外天,人间殿,白袍祭酒站在摘星楼的最高点,身处云端,迎风饮酒,眼中带着几分醉意朝着人间看了一眼......笼罩住皇城国界的大魏国运,似乎又散去了一些。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哪怕是跨越了天与地的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对于李三思那藏在思维宫殿深处,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到的忤逆心声,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祭酒饮酒,笑而不语。 挥一挥手,流云遮蔽了天空。 人间的画面,逐渐变得虚无。 长叹声中,一只黑狗走了过来,来到祭酒的面前,无比温驯的停在了他的脚边。 “有把剑将要从远方来,你去皇城走一趟,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过分。” 祭酒说道,“我会压制你的三成气息,所以不用担心会给下面带来麻烦。搞定那把剑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去看看那个孩子,修行这么久了,还未登上第一楼,未免有些太慢了,帮帮他吧。” 声音中没有多少情绪,就像是一位寻常的老者在和自己信任的人唠着家常。 黑狗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祭酒,目光中带着无上的敬畏。 但它那很是人性化的脸上却又藏着一些犹豫。 它随即低吼了几声,似乎在寻问着些什么。 祭酒听懂了它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把剑要是不听劝的话,你就只能跟他讲讲道理了。记住,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狗,我们都要以理服人,千万不能冲动。只要你认真的跟他讲道理,就不用担心他会不听。” 以理服人,向来是祭酒镇守大魏国门八千年的行事标准。 祭酒看了黑狗一眼,很快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出门见人可别披着这一身看门狗的皮毛,吓坏人可就不好了。” 黑狗领悟,随即起身。 有天雷自云间划过,被它一爪子拍碎。 冷风亦来,被它一口气吹散。 天地异象因它而起,也因它而灭。 强大的气息很快自它体内涌出,带着天幕倾垂时的压迫感。 它那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皮忽然挑起,巨大的瞳孔中闪动着不凡的幽光。 它最后看了夫子一眼,得到应允后,便开始迈步。 身形微动间,它已经离开了摘星楼,走过了人间殿,踏云而动时,它又越过了大魏国门,眨眼间便静卧在了皇城某处最高的宫殿屋檐间。 风起,夜色更沉。 深沉的黑暗笼罩下,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褪下了一身皮毛,匍匐而卧的四肢也渐渐消失,气息内敛而沉静,它不再是一只看门狗,而是变成了一位披着黑色兽皮的冷厉少年。 少年皮肤幽暗,不像是受阳光灼晒后的黑暗,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肤色。 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间都有着细细的纹路,却并不显得诡异,反而给人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感。 他坐在了屋檐之上,可能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坐姿,以至于他搭在腿上的双手一直想要去触碰地面,姿态显得很不自然。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像是没有人间的情感。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静默观望,不动分毫。 显得极有耐心。 他在安静等待。 等待一把剑的到来。 此时神皇寝宫外,人声静默,没人敢说话。 围过来的禁军守卫们听到了洛溪亭和秦逍遥的对话,内心深受震动,没想到这位女刺客竟然是神皇陛下的私生女! 这种皇族内的桃色新闻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如今身处皇城境地,摘花营的耳目遍布四处,禁军守卫心中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黑暗中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静。 寝宫内的秦逍遥有些站不住了,作为这次抓捕计划的真正负责人,他必须妥善安排好今夜的一切善后事宜。 若是处理的不妥当,导致神皇陛下颜面受损,或是让洛溪亭受了委屈从而得罪了那位剑圣大人,自己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看了洛溪亭一眼,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冷厉目光,躲闪着转过头去,望向屋外的黑夜。 随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洛姑娘,不管你跟陛下的恩怨如何,都由不得秦某人来作评说。我的职责只是保护陛下的安全,仅此而已,你也别让我为难。” 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和疲惫。 早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三天前就应该让曹公公假扮神皇躲进寝宫内,自己负责保护皇后娘娘去参加祈福仪式好了。 洛溪亭的剑意已被秦逍遥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但是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意却还是那般清晰。 她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想将我关进你们大魏朝的监牢?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怎敢让您住进监牢?只是想请您前往执笔人衙门,我们有上等的客房给您住下。” 秦逍遥说道:“不过在陛下明示之前,洛姑娘就只能暂且待在衙门里了,不能到处走动。不过也不用担心,洛姑娘您来到皇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剑圣大人就会赶过来,到那时,我们再来商量后续的事宜。” 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洛溪亭皱起眉头,“此事与老师无关,让他过来做甚?” 秦逍遥苦笑了声:“都是上面的安排,秦某人只能照办。” 见洛溪亭不说话了,秦逍遥试探着问了一句,“洛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牵马过来?” “我不会去的。” 洛溪亭还是那么固执,“要么让狗皇帝来见我,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宫殿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秦逍遥感觉有些下不来台了。 他摇了摇头,终于有了一些不耐烦:“洛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气氛开始沉重。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位执笔人大司长的脾气上来了。 回答他的是,只是洛溪亭的一句冷哼。 以及,并指而起的一剑。 她的剑意其实已被秦逍遥完全封死,所以这一剑并没有任何威力。 可当她的双指落在秦逍遥的眉心时,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疼痛感,并且在眉心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秦逍遥失策了。 他忘记洛溪亭除了是一位强大的七楼剑修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女人。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剑,而是她的嘴,以及指甲。 洛溪亭的嘴他已经见识过了,很厉害,怼得他无话可说。 现在指甲的锋利也已领教到。 眉心的痛觉还在延续,这让他感到十分羞辱。 看着洛溪亭缓缓收回的双指,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逐渐低沉。 他知道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法正常沟通了。 于是破败的寝宫内,秦逍遥泄愤一般踏碎了眼前的一块厚重石板,忽然大声开口,“千杀,带洛姑娘回衙门!” 很不客气的语气,预示着他已经耗完了所有耐心。 沉默许久的杨金牌转过身来,刚想走近洛溪亭,却被她瞪了一眼,“你敢!” 若是在战斗之前杨千杀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一拳头锤晕直接带走。 如今听闻她的遭遇之后,这位冷面心热的杨金牌属实有些下不了手。 “秦司长,你也知道,杨某人从不为难女人。” 他转身望向宫殿之外,目光转了转,最终落在冷长空身上,“长空,你来! ” 冷长空被cue了个措手不及,显得有些为难。 洛溪亭是他的偶像啊!自己怎么好强行带她回执笔人衙门?忒不礼貌了也! 他还打算日后向她请教剑术方面的问题呢。 好在自己也有小迷弟!...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还是你来吧!” 我来你吗!...李三思与之对视一眼,“冷大哥,你认真的吗?” “我对你一向很认真。”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和杨头儿都在里面看着,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言语间一副领导关照下属的派头。 来自执笔人底层的小铜牌李三思,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阶级制度的压迫力。 他知道已经没得选择,毕竟自己身后可没有一个小木牌来听自己使唤。 秦逍遥,杨千杀,冷长空望向李三思的目光同时变得炙热......小伙砸,靠你啦! 工具人李三思只能从黑暗中走出,带着三位领导的期盼,踩着满地残灰一步步走入寝宫内。 洛溪亭认出了他,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敢我碰我一下我杀了你!” 今夜若不是这个执笔人小铜牌,自己也不会这么快陷入包围圈中。 可惜她剑意被封,已无威胁。 哪怕说出的话再怎么冰冷,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李三思走近她,叹道,“洛姑娘,非我所愿,还请见谅。” 洛溪亭压根不想听,再次并指想要挠人。 却被李三思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这反应可比秦逍遥快多了。 “得罪了!” 不由分说,直接顺势将洛溪亭一把抱起,扛在了肩上,两手一前一后死死按住了她,随后昂起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朝着执笔人衙门走去。 囚凤玉在胸前晃来晃去,无人可挡。 秦逍遥目瞪口呆,“厉害!” 杨千杀满脸震惊,“佩服!” 冷长空忍不住惊叹,“不愧是凤起!真男人!” 外围的禁军守卫纷纷让路,望着李三思远去的背影满是崇拜。 黑暗中,洛溪亭的大叫声远远传来,“李三思!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叫声尖锐刺耳,吵醒了半座皇城。 并且持续了很久。 却又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很是莫名。 远去的路上,李三思收回了拍在洛溪亭圆臀上的那只手,他这一下下手可不轻,直接将她拍没声了。 “洛姑娘,这是你逼我的,提醒你很多遍不要吵了。” 李三思甩下这句话,尽显男儿风范。 海王的经验告诉他,对付这样一位刚烈的女人,就好的态度就是比她还要刚!...所以这是必要的出手。 心里却也一直在暗爽,“真软啊!” 洛溪亭趴在他的肩上,手脚都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她没敢再叫了。 这个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敢这般羞辱自己?! 她满脸通红,满眼杀意。 将今夜的这笔帐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 第八十六章 剑圣入国门 是日,镇魔街上被人戏称为“郊区秦淮河”的醉心楼里,一伙游侠散客正在八卦着昨晚的刺杀案。 “你们是不知道,昨晚的那名女刺客竟然是剑圣的唯一传人洛溪亭!其实三天前她就去了皇城一趟,只是当时风声很紧,刺杀的消息没能传出来。不过我倒是收到了些内幕,她当夜连续斩翻了数百名城外的禁军守卫,后单人持剑,一路无人可挡,直接杀到了神皇的寝宫外,要不是最后被那位大太监曹人往给一刀斩退,只怕咱们的神皇陛下可就危险大了!” 说话的是一个糙脸大汉,听口音是打北边来的。 北境地处大魏和南晋国的交界,那里乱的很,是个无法无天的地儿。 大魏朝以及南晋国的法外狂徒们都把那里当作命中天堂。 想要自由吗?一路向北吧! 不过要想在北境之地活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点本事的话随时可能嗝屁。 大汉长饮一口浓酒,喷着满嘴的酒气笑道:“可笑那些皇城里的所谓高手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能耐的不行,对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更是不屑一顾,可偏偏就被一个江湖剑修砍得没脾气,呵!还是位女剑修!这可真的是解气啊!” “看来那位剑圣传人也跟咱一样,早就看不惯皇城的风气了,要不然怎么会不顾一切的拔剑杀进皇城?欸,可惜昨晚她被抓了,要不然我还能与她碰碰杯,敬她是条女汉子。” 看得出来他对皇城里的人很有意见。 搞不好曾经犯过事被皇城高手追杀过。 这不,听他的语气看似在谈笑调侃,实则带着浓浓的怨气。 此时伙计正好过来送酒,听到这些话赶忙压低声音劝道:“我说雷爷啊,可不敢在这里乱说话,编排皇城里那些官爷的不是哦,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到去告了密,怕是会惹来大麻烦啊!” 要说这醉心楼的来历可不一般。 据说背后的东家是皇城里的某位大官,位高权重,没几个人敢惹。 有官爷撑腰,所以这里的伙计们往日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见谁都是拿鼻孔冲人。 今日却放低了姿态,对这位大汉如此客气。 想来应该是知道他来自北境之地,是个亡命之徒,不把大魏朝的律法当回事,所以小心伺候着。 雷爷脸上横肉一抖,大手一挥,“怕球?你雷爷我一个跑单帮的牛鬼蛇神,难道还怕皇城里的那些废物禁军来找我麻烦不成?大不了再回到北境快活就是!” “您是不怕,我们这醉心楼可还要做生意呢。” 伙计笑着给雷爷倒满了酒,又搬来一坛上好的花雕,赔笑道:“这是咱掌柜的给雷爷免费送的酒,雷爷您喝好,不够再找小的要,只求嘴下留情!” 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 雷爷拍了拍伙计的肩膀,大笑道,“好说好说,我就说说昨晚的故事,多了不提,让你家掌柜的放心。” 伙计赶忙道谢恭维了几声,便下去忙活了。 心里却在盼着这位雷爷赶紧吃饱喝足了走人吧......醉心楼来来往往的都是大魏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听不得这粗鄙汉子在这胡言乱语。 要是风声真的传了出去,惹来官场上的人,只怕这生意都要黄一阵子。 此时楼里的丫鬟小姐乃至公子嫖客却听得有趣,全部围了过来,他们喝着小酒,磕着瓜子儿,催促着雷爷继续吹牛逼。 其中一位模样俊秀,看穿着打扮就是位富二代的小嫖客对着雷爷遥敬了一杯酒,笑道:“雷爷是吧?听您的口音也不是京城人士,怎么会对那两次的刺杀案那么清楚?” 雷爷哈哈大笑,“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可不就得消息灵通?要不然老早就被那些狗 娘养的官兵们给抓到大牢里去了。” 众人都清楚这雷爷是个有案底的狠人,也不点破,个个夸他一声真牛逼,听得雷爷笑红了脸。 他把手一压,等到楼里安静下来,他放下手中大碗,问道:“你们可知雷爷我为何要从北境之地冒险赶到大魏皇城里来?” “该不会是和刺杀案有关?” 富二代专业捧哏,却见雷爷忽然摆出了高傲的姿态,于是赶紧拉出了身后锤肩的丫鬟,“去,让雷爷享受享受!” 丫鬟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小骚货,当即媚眼轻转,扭着细细的腰肢来到了雷爷身边,二话不说,一双白嫩的小手直接放在了他粗粗的脖子上,轻轻的按压着,吐气如兰,“雷爷,您舒服吗?” 声音嗲得不像话。 雷爷当场就绷不住了,“舒服舒服!哎呀小丫头,你也想知道吗?” “奴家想呢!” 丫鬟挺会来事儿,软语细声差点把雷爷的魂给勾走了。 “哈哈,那雷爷就告诉你,可别到处声张!” 他顺势摸上了丫鬟的雪白大腿,突然凑近了丫鬟耳边,压低了声音,“剑圣杀到大魏来了,雷爷我是来瞻仰他老人家真容的!” 话刚落下,他舔了下丫鬟的耳垂,眼神逐渐变态。 丫鬟莫名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就叫了起来,“剑圣来了!” 醉心楼顿时吸气声大作,在场众人同时挺直了身子,望向雷爷的目光带着质疑,更多的还是震惊。 雷爷往后靠了靠,拍了拍丫鬟的翘臀,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端起杯盏刚刚饮了一口酒,富二代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雷爷的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 雷爷说道,“你们应该知道雷爷我是从哪里来的,北境之地虽然鱼龙混杂,却也是收获消息的最好途径,那里天南地北来客很多,每天都会带来最新的情报。” “剑圣虽然神出鬼没,但只要仍在人间,那就一定会被人看到。而他最后的一次落脚点就在北境,后来有人看到他往东边而行,再联想起昨夜的刺杀案,洛溪亭被抓后,剑圣他老人家一定会来救。她,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冲着大魏来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 “啪”一声响,富二代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神情激动,满脸振奋,“剑圣他是我的偶像!不知这次能否有机会拜入他的门下?!” 语气中颇有几分期待。 雷爷笑笑,“恕我直言,天底下想拜入剑圣门下的人多了,这位公子你算老几?” 话糙理不糙。 富二代也不生气,反而拱手拜向雷爷,“既然雷爷消息这么灵通,可知剑圣若是来到大魏,会先去哪里?” 雷爷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给自己温柔锤肩的丫鬟。 富二代秒懂,“小兰,今晚记得好好侍奉雷爷,别忘了把你那几个好姐妹都喊上。” “奴家晓得了。” 丫鬟媚眼如丝,望向雷爷的眼神勾魂夺魄。 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少爷拱手送人了。 早已习惯。 不过她也确实喜欢雷爷这种猛男,想来夜里自己一定会很快活。 丫鬟脸红得不行,忍不住就贴紧了雷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柔。 “京城少爷的待客之道,果然相当有趣。” 雷爷将炙热的目光从丫鬟身上收回,说道:“洛溪亭被执笔人带走了,公子你说剑圣大人会去哪?” “执笔人?” 富二代眯起了眼,狭窄的眼眸中散露着杀气。 俊秀的脸上也在瞬间布满寒霜,“既然刺杀案发生在皇城内,理应交给三法司来审理才对,什么时候轮到执笔人来管了?哼!师姐要是在执笔人衙门里受了半点委屈,我要他们好看!” 突如其来的发飙,唬得众人一愣一愣。 雷爷也怔住了,“公子口中的师姐,该不会是洛溪亭吧?” “正是!” 富二代没有犹豫,很认真的应了声。 呸!忒不要脸!感情你真把剑圣当成自己老师了? 雷爷忍不住吐槽,正准备调侃几句,富二代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着几位随从匆匆离开。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是急迫。 “这位是谁啊?竟然这么拽,连执笔人都不放在眼里?” 雷爷啧啧两声,摸着丫鬟的翘臀问道。 “我家公子啊,乃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周大人的独子,叫周文。他的母亲是城北一带最大的粮商;舅舅是登上五楼的强大术士;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位贴身大太监海公公是他干爹......所以咱公子的身边啊,那是有钱有权又有人,势力大得不得了,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丫鬟笑道,“雷爷要是能跟我家公子处好关系,不仅奴家是您的,就是这醉心楼最火的红牌,都得跪在您面前呢。” 雷爷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作情欲,端起桌上的花雕酒一口闷了下去,满脸通红的盯着丫鬟,“不知道周公子在床上,是不是也和他的家世一样厉害?” 丫鬟停止了按摩的动作,纤纤玉手在雷爷脸上来回摩擦着。 她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雷爷您呢?” 银牙轻咬,脸上充满了魅惑。 骚的不行。 醉心楼的伙计都看呆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雷爷更是当场上了火,他不再克制,抱起丫鬟直冲楼上客房。 要求她给自己灭火。 醉心楼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儿,情绪到了便要上楼快活的事常有,在场的都是老司机,早已见怪不怪。 倒是有位一直坐在偏僻一角默默饮酒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适应。 他放下了手中杯盏,听到了楼上传来丫鬟和雷爷此起彼伏的喘息和低吼,微微皱眉,随后起身,迈步,离开。 伙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中年男子,觉得他有些奇怪。 因为他既不找姑娘,也不也听小曲儿,就连刚才的雷爷专场他也没有参与进来。 只是独自饮酒。 安静的有些过分,与这醉心楼的热闹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但来者皆是客,伙计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此时见中年男子要走,他才赶忙过来索要酒钱,希望对方不是个吃霸王餐的主。 “这位客官,您酒钱还没给呢。” 伙计见中年男子似乎真的没有掏钱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开玩笑!醉心楼是什么地方?还真有人不怕死敢白吃白喝? 中年男子看了伙计一眼,“多少钱?” “酒水八两银子。” 伙计抬眼数了数酒坛,“加上客座费九钱,一共八两九钱银子。”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你先记在账上,回头我会给你送来。” 伙计已经准备喊人了,“客官,醉心楼可不兴赊账这么不说。” 语气中带着警告。 中年男子却没再理他,固执的迈步。 伙计怒了,伸手就要去抓他,楼里的打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围了上来。 可就在这时,中年男子眼中忽然散露出一道剑光。 清亮透彻,无比锋利,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众人惊惧,一时间全部安静下来。 就连楼上的摇晃声都停了。 剑光很快散去,却仍有一道清冷的剑气留在原地,久久不散。 伙计立马瞪眼望去,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他刚想骂娘,却见窗外,一剑自来,带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气息,去向远方。 流云和清风之间,传来中年男子渐渐远去的的声音,“酒钱先欠着,账上记下我的名字,洛无双。” ...... 这一日,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三月二十一日,剑圣洛无双,提剑入国门。 满城惊动! ...... 第八十七章 大佬齐聚御书房 大魏皇城,御书房。 得知剑圣入国门的消息后,神皇匆忙召开了紧急会议。 与会者皆是皇城大佬,四品以下的官员没资格进来。 当然,李三思除外。 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人微言轻,上不了台面。 但他是本次追凶计划的主要谋划者,可以说昨晚能在保证神皇安全的情况下成功抓住洛溪亭,他厥功至伟。 所以神皇破例将他这枚小铜牌也拉过来开会了。 一开始听说神皇召见的时候,李三思是很兴奋的。 以为这是一场庆功宴,或是表彰大会。 他摩拳擦掌,兴致满满,感觉自己快要发达了。 可当他跟在秦逍遥身后屁颠屁颠走进御书房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沉重。 甚至有些压抑。 这不像是表彰会,倒更像是批斗会。 李三思屁都不敢放一个,瞬间老实下来,躲在秦逍遥的身后扮演小跟班的角色。 同时借着飘忽的灯火,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着与会人员。 这里有不少生面孔。 看大家伙儿身上穿的朝服,可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 大魏朝各大部门的扛把子汇聚一堂,强大的阵容给李三思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不过也还是认识几位熟人的。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大理寺少卿王怀臣,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这三位在白鹿门之案中与李三思演过对手戏的老熟人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同样没有被赐座,应该是排面不够,和自己一样站着如喽啰。 他们身前分别坐着一人,全都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气场十分强大,应该都是三法司的一把手。 李三思瞅了半天,只认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刑部尚书王羡渊。 见到李三思进来后,王尚书还特地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目光中带着亲切温暖的色调。 以及些许赞赏之意。 李三思对这位给自己带来过强大精神压迫力的王尚书很是敬畏,慌忙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眼神让坐在边上的秦逍遥注意到了,顿时警惕起来。 他知道李三思最近屡破奇案,名声已经渐渐传到了百官的耳朵里。 虽然还没有正式受到神皇的表彰,但现在的李三思已经是个抢手货,很容易被人挖墙脚的。 尤其是三法司! 这些年他们在与刑狱司的较量中屡占下风,势头不正,怕是早就想招揽一些真正的探案高手来翻盘了。 如今李三思刚刚加入执笔人,涉世不深,根基不稳,现在挖他过去,是最好的时机。 而看王羡渊的眼神,他似乎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得让冷长空再跟凤起这小子走近些了,该给的甜头是一点都不能少!欸,表舅家的小女儿也不知道多大了?算算应该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要不,许配给凤起?” 要想优秀员工不跳槽,要么打感情牌,要么就直接点,丰厚的待遇狂轰乱炸,先给他干迷糊了再说......作为官场老油条,秦逍遥深谙其道。 李三思完全不知道秦逍遥心里的小九九,他还在继续观察。 除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大理寺寺卿这几位大佬围坐长案边缘外,最靠近御座的位置边上,还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头发虽有些花白,但气色却依然显得年轻。 他的眼神中带着历经人世的沧桑感,眨眼之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有种直抵人心的力量暗藏其中。 他端坐阔椅之上,双手静静的置于双腿,气态悠然,没有刻意的散开自己的气场,却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他。 像是天生的主角。 李三思看了一眼官袍,肃然起敬! 着绯袍,绣仙鹤,朝冠顶饰东珠一颗,上衔红宝石,吉服冠用珊瑚顶,这一身派头,尊贵无比,威严无比,乃是大魏朝正一品文官的象征。 不用说,他也猜出了此人是谁......大魏朝一品首辅大臣张守维,字居然!文官之首! 乃是真真正正的国之重臣,南天一柱! “这是真大佬啊!” 李三思心中狂跳,“连张首辅都过来了,看来今天要谈的事情不简单啊!” 他压下心中躁动情绪,老老实实在秦逍遥身后站好,目光随之落在了御座前,大魏朝最高的统治者,当今神皇陛下就坐在上面。 这是李三思第一次见到神皇,细瞅一眼,模样并不出众,但是却足够威严。 脸上的表情深沉似水,眼神中藏着难以言说的阴冷之意,看得出来这位神皇大人是个善攻心计的狠人。 身上的龙袍颜色很奇怪,竟然是深黑色的,看上去显得极为沉重肃杀。 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踏云而动,龙首威严且霸气,就匍匐在神皇的胸腹之间,无情的巨大瞳孔死死的盯着御书房内的百官,压迫感十足。 李三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总感觉那头九爪飞龙在盯着自己一样。 没来由心慌了一阵。 突然,李三思又感觉到有一束沉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束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可却似乎没有多少敌意。 像是一位游客在打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好奇,且觉得有趣。 他下意识抬起了头,然后就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神。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人竟然是那位位高权重的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 像这种高管级别的会议,一般的太监是进不来的,只有曹人往这样的太监头头才有资格跟进来旁听。 主要是想看看自家陛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当然这种吩咐并不是端茶递水,而是哪位大人要是不听话或是惹怒了陛下,由他来拎着脖子给扔出去。 这种情况在过去的会议中经常发生。 所以百官见到曹公公往往都有些发怵。 这老太监不仅权利大,脾气差,手下的功夫更是强的离谱......一根手指头就够这些弱鸡一样的文官们喝一壶的了。 八楼老太监,跟大魏朝的年纪一样大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死。 百官们轻易不招惹他,坐在御书房中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可李三思却静静的望向了他,丝毫不慌,反而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这位曹公公的眼神突然变得包含善意,和祈福之日表现出的冷漠感完全不同。 眼中的暖光分外明显,就好像,是在看自家的孩子一样。 李三思默默打量了下,曹人往的双手拢于袖口之间,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的身体,让人看不出他的身形如何。 但从他笔直的站姿,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猛男。 虽说有着太监之实,但既然神皇给他封了一个将军的称号,说明他肯定是几把刷子的。 据说这位曹公公年轻的时候是上过战场的,经历过的大小战争不下百余场,且保持着恐怖的不败战绩,杀得南晋国和妖族丢盔弃甲,纷纷逃窜。 边境之地到现在都还在流传着大魏杀神曹人往的恐怖传说。 “可惜了,这么一位猛男,怎么就偏偏做了太监?” 李三思感慨一声,眼瞅着曹人往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温暖,甚至变得有些暧昧,他终于顶不住了,慌忙转过眼去,情不自禁起了鸡皮疙瘩。 忍不住吐槽,“这位曹公公该不会有啥特殊癖好吧?娘咧!太监们从来没有女人陪,性压抑久了这生理欲望也会越来越变态!他!他不会看上我了吧?!” 下意识往秦逍遥身边靠近了些,觉得安心了不少。 李三思如今地位不高,只是一枚小铜牌,但是作为一名三观尚可的现代人,他该有的底线还是在的。 若是需要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讨好一个老太监以求上位,那他宁愿远走天涯。 漫长的沉默过后,御书房内的沉重气氛达到了顶峰。 长案前的神皇冷眼扫视全场,终于开口了,直接挑明会议主题,“都说说看吧,洛无双那边谁去谈?” 剑圣洛无双提剑入国门,自然是为了他唯一的学生洛溪亭而来。 问题是洛溪亭现在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严密看守不说,还封印了她全部的剑息。 对于一位骄傲的剑修而言,被人封印剑息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若是还能走出来,日后大概率是要找回场子的。 对此秦逍遥表示很无奈。 因为洛溪亭体内的封印是他下的,把她关进执笔人衙门的主意也是他出的,剑圣若是来找麻烦,第一个找的肯定就是他! 原本以为剑圣还要有好几天才能赶到大魏来,这段时间他便可与神皇陛下以及文武百官商量好如何应对。 可不想今早便有人在醉心楼看到了剑圣的踪影,这来的也太快了些! 据说他还欠下了八两九钱银子的酒钱,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带钱,还是想给大魏朝一个下马威。 总之剑圣的出现搞得秦逍遥措手不及。 神皇也是焦虑不安。 如今大魏朝唯一的九楼武夫,那位强大的军神李密正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以及妖族玩命儿厮杀,无暇回国。 祭酒大人又常年住在天外天,整日站在那座摘星楼上饮酒俯瞰人间。 只要大魏不亡国,他基本上不会下来。 所以对于那把悬停在大魏国门之上的人间巅峰之剑,大魏朝实在找不到有资格与之正面对话的人选。 拿洛溪亭来做筹码要挟剑圣自然是一个选择。 这也是神皇最先的考虑。 可追凶抓捕的过程中,他得知连续刺杀自己两次的女刺客竟然是自己游戏人间时留下来的私生女! 这!这也太戏剧化了些! 二十几年前的风流债,神皇自然记不清了。 所以开始他并不相信。 可当他暗中观察了洛溪亭的面容之后,发现与她真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灵感应,大概只存在于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之间。 哪怕从未见过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只要看到了,便知道自己与之一定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 再后来经过仔细的回忆,比对和排除之后,神皇的思维定格在了二十年前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确实睡过一个民间女子。 只是时间太过于久远,自己的风流韵事又太多,实在回忆不起太多的细节了。 他知道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是: 自己留在民间的私生女,为了给她的母亲报仇,学会了一身本领,回来找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便宜父亲报仇来了! 不管自己和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有没有感情,总之拿她来做筹码去与剑圣谈判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事态的发展实在有够出乎意料。 神皇的心情有些糟糕。 见到御书房中无人说话,死一般沉寂,他猛地拍起了桌子,“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要朕亲自去吗?” 第八十八章 举荐 神皇一发飙,御书房内百官全都差点尿裤子。 除了首辅大人张守维依然面无表情坐着外,其余人当场起身,全部弯腰低声说了句,“陛下息怒!” 李三思也跟后面动了动嘴,心里却在吐糟这大魏朝扛把子的养气功夫也太差了些吧?动不动就爱发脾气的? 百官有气无力的消极姿态惹得神皇火气“蹭蹭”往上直冒。 “息怒?叫朕怎么息怒?朕现在被人拿剑指着脑袋在!难道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你们说话?” 神皇满脸怒意,私下里开会也顾不得九五至尊的形象,继续口吐芬芳,“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忠心护主的口号喊的比谁都响,现在遇事怎么都成哑巴了?嗯?就这么害怕洛无双?屁都不敢放一个?” 喷完之后他立马瞪眼,冷冷的眼神开始转动,看样子是打算点名了。 李三思见到这一幕慌忙低下头,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明知道神皇不会点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前世念书的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课堂上老师点名,场景的压抑不亚于此时御书房的沉重肃杀。 “仙芝!你来说说看,刑部可有合适的人选去见洛无双?” 神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刑部尚书身上,语气虽然仍旧生硬,但相较于此前已经缓和了不少。 毕竟王尚书也算是当朝重臣,位高权重不说,这资历也是相当的老了。 尤其他的品性一向不错,神皇对其是比较欣赏的。 第一个问他,既是看中了他的为人,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王羡渊原本是不想说话的。 一开始他就有考虑过剑圣的威胁,所以不赞同抓捕洛溪亭。 打算将刺杀一事逐渐化小,直至不了了之,也算是卖给剑圣几分面子。 可最终却没被采纳。 如今剑圣找上门来了,再来让自己去收拾这堆烂摊子,他如何愿意? 但既然神皇点名提问,他还是得站出来说几句。 “回禀陛下,刑部查案审讯可以,但要说些谈判,还是差点意思的,尤其武将匮乏,要是剑圣发起火来,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他。所以此事,只怕臣无能为力,还请陛下另挑人选。” 王尚书低着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明明是在拒绝神皇,可语气却并不显得卑微,也没有多少害怕。 平静中带着几分坦荡。 局外人李三思深表佩服。 神皇听完之后呼吸急促起来,他狠狠的瞪了王尚书一眼,想要开骂,可是看到对方那一副平静淡然的苍老模样,不由想起了这位老尚书往日里的卓越功勋,只能强行压下了心中隐怒,只是冷哼一声,便将视线挪开。 “子瑜!你呢?” 神皇很快转移了目标,望向了吏部尚书姜子瑜,问道,“吏部统管人事,对百官底细摸得最是清楚,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姜子瑜是个书生模样的儒士,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当个混子,却被神皇强行cue了一下,只能无奈说道:“回禀陛下,吏部同样无人可去应对剑圣。” 他可真是牛逼,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就想把神皇打发掉。 实则已经做好了承受责骂的准备。 一顿骂总比做个出头鸟被剑圣砍的好。 果然,神皇直接炸了,两眼冒火,指着姜子瑜大声骂道,“废物东西!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皆受你吏部管辖,现在连个去谈判的人都找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朕撤了你的职!” 口水都快喷到姜尚书脸上去了。 他却丝毫不慌,看上去像是早已习惯了被喷。 等到神皇喘气的关头,他拱了拱手,反而安起来,“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不温不火的态度瞬间又勾起了神皇骂人的欲望。 连续喷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停止。 李三思早已心惊胆战,“这也太恐怖了,神皇大人莫不是来自祖安?这他吗的职业喷子啊!” 神皇的提问仍在继续。 最终六部尚书被他问了个遍,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大理寺寺卿也都先后受到了灵魂拷问,可愣是没有一人愿意去直面剑圣。 气得这位正值壮年的大魏神皇差点驾崩。 气氛突然变得沉寂的关头,秦逍遥终于坐不住了。 他挺直了身子,缓缓站了出来。 倒不是他想站出来,而是他知道神皇的下一个提问对象就是自己。 现在神皇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主动点的好。 而且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躲不掉的。 毕竟昨夜的抓捕案执笔人几乎全程参与......洛溪亭是李三思引进城的;第一场战斗是杨千杀先打响的;神皇是自己假扮的;洛溪亭最终也是自己制服的;人是李三思扛走的......剑圣要是来找麻烦,必然先要去执笔人衙门。 秦逍遥叹了口气,放弃了一切侥幸,直接开口道,“陛下,让臣去吧,此案由执笔人开始,也将由执笔人结束。”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语气却显得有些悲壮。 像一位赴死的勇士。 全场惊寂,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秦逍遥身上,个个眼神复杂,似乎没想到秦逍遥竟会主动要求去见剑圣。 李三思也觉得很意外,“司长大人这么勇的吗?这还真是没想到。” 就连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张首辅都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微微的审视之意。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这觉悟!” 神皇瞪了三法司众人一眼,大声说道,“难怪执笔人的办案效率一向都比三法司高,单是这份积极性和不怕死的信念就要强了你们一大截!” 这话可就严重了。 意义非凡。 三法司近年一直被刑狱司压了一头,本就心里不好过。 好在一直以来神皇对这两方势力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未有过明显的偏心表现,今日倒是直接,竟然直接夸一个损一个......三法司三位一把手刚刚被骂过,没敢说话,只是轻轻叹气。 倒是站在身后的刘侍郎等人有些愤愤不平,刚想开口说几句话,挽回点面子,却被王尚书瞪眼逼了回去。 若是秦逍遥真的愿意去独面剑圣,单是这份勇气,确实是要比三法司的人厉害不少。 值得神皇的称赞。 没什么好争辩的。 秦逍遥谦虚道,“为陛下效命,是微臣的本分,不值得陛下这般称赞。” 谦虚的姿态再次得到了神皇的好评。 “很好!秦逍遥,昨晚你护驾有功,朕还没来及奖赏,今日你又主动请缨要去面见剑圣,不枉朕这么看好你。不过......” 神皇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变得有些犹豫,“不过狱神如今闭关,刑狱司几乎全靠你一人撑着在,你若去了,不出事还好,真要出了事,刑狱司可就连个做主的人都没了。” 秦逍遥愣了一下,“那,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他倒是没想到神皇竟然会这般为自己考虑,不由有些感动。 “这样,执笔人中可有其他人能担此重任?” 神皇的声音响起来,“修为无所谓,反正都打不过剑圣,主要是要机灵。”  第八十九章 真正的主角 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李三思身上。 也就是在这时,在场的不少大人们才注意到,秦逍遥的身后一直站着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大都还不知道李三思是谁。 所以此时见秦逍遥竟然向他投去了希冀的目光,不由得大为震惊,“秦逍遥你他吗开玩笑吧?难不成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个小铜牌?是打算让他去做炮灰?” 神皇也没见过李三思,只知道昨晚的追凶计划是一枚小铜牌想出来的,便吩咐秦逍遥一并带了过来。 此前一直专注于喷人,没空去理他。 如今看了一眼,说实话无感。 “看着也不像有多机灵的样子啊?这小子能去应付洛无双?” 神皇皱起眉,表示怀疑。 他没说话,等待着秦逍遥的解释。 大太监曹人往却忽然凑近了神皇耳边,“陛下,我看这孩子面相不错。” 声音很轻,只有神皇能够听到。 “哦?” 神皇没想到一向眼光极高的曹人往竟然会主动夸人,不由大感意外,压低声音问了句,“将军喜欢他?” 在神皇的观念里,对于曹人往一直以将军的身份待之,这一点大魏朝的人都知道。 足以见其在神皇心中的地位。 他知道曹将军有收徒授刀的习惯。 此前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楚白狼就拜在了曹将军的门下。 难不成今日曹将军又有了收徒的兴致?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挺有眼缘的,陛下应该也觉着他不错吧?” 曹人往难得露出了一丝隐晦的笑意......这句话等于是给了神皇一个暗示,李三思这孩子他罩定了。 看来是真的对李三思很满意。 神皇一生只信两人——曹人往和祭酒。 所以对于这位三朝总管,并且一直被自己视作御前大将军曹人往的话,他一般都是无条件顺从的。 “嗯,确实不错。” 神皇再次望向李三思时,似乎顺眼了不少。 曹人往笑笑,不说话了。 原本微微倾斜的身影再次挺得笔直,额角那两道厚重的眉毛随之铺平,像是两把归鞘的大刀。 此时吏部尚书姜子瑜的声音响了起来,“秦司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让这位铜牌去见剑圣?执笔人衙门里没人了?” 你有资格说话吗?...秦逍遥吐糟了句,他也不解释,先介绍起来:“他叫李三思,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但昨晚能够顺利抓到洛溪亭,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 声音很轻,语速十分缓慢,确保大家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昨晚的刺杀案全城皆知,虽然刑部也参与到了破案之中,但明眼人都知道主要是由执笔人负责。 并且那名女刺客最终也是被秦逍遥亲自制服的。 只是却少有人知道追凶计划是李三思这枚小铜牌提出来的。 所以闻言至此,全场惊寂片刻,随即哗然。 虽然未见其人,但是李三思这个名字百官们还是听说过的。 曾经轰动一时的白鹿门以及洞庭湖之案不就是一个叫做李三思的后生破的?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听到了大佬们的议论声,李三思情不自禁挺起了胸膛,差点就要喊出来,“没错,正是在下!” 可惜冷长空不在此,要不然就能借着他的嘴来装个逼。 好人前显圣一把。 不过秦逍遥在也一样。 在装逼这件事情上,执笔人个个都在行。 “诸位,你们猜的没错,白鹿门和洞庭湖的案子确实都是他破的。” 秦逍遥环顾四周,很满意众人的态度,他忽然压下所有议论,很快补充了一句,“那两个案子,一个是加入执笔人时的入门考核,一个,是从木牌到铜牌的晋升考核。虽然不难,但也着实让他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本司长也只能说是勉强满意。希望他不要骄傲,毕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他需要继续努力,往后我会认真教他的。” 一顿夸,一顿勉励,顺便给自己和衙门的脸上都默默的贴个金,秦逍遥的装逼风格虽然没有冷长空那么直接,但效果明显要更好。 李三思顺势低下头,表现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与李三思演过对手戏的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听到秦逍遥的话后却莫名冷哼了声。 秦逍遥的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他可不行。 破掉白鹿门之案的时候,李三思还是一名阶下囚呢!跟执笔人有个屁关系?还入门考核,我可去你的吧! 王尚书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今日讨论的是李三思这个人,别的不重要。 而那两个案子确实都是李三思破的没有错,再加上昨夜的刺杀案,可以说这枚小铜牌几乎包揽了大魏朝近期所有的重案。 这份探案的功底,可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可惜,他不愿意加入刑部的阵营......对此王尚书深表遗憾。 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等到刺杀案彻底完结后,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招揽对方。 对于一位真正的人才,王尚书不介意多磨点功夫。 这是必要的坚持。 吏部尚书姜子瑜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好半天没说话。 眼里的不屑早已经散去。 只是碍于脸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和赞许。 但心里却早已掀起波澜,“此子,真乃我大魏之才也!可惜,竟然加入了执笔人,若是能入六部,想来日后的成就绝对不简单。” 和他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百官俱惊。 心想秦逍遥为何如此命好?竟然能招揽到这么一位天资卓绝的探案天才? 他们的目光中夹杂着嫉妒和不解这两种情绪,被秦逍遥注意到后不由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李三思却始终不动声色。 他知道能来到这间御书房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他们对于一位新世出的年轻人最开始确实都抱着欣赏的态度,不过若是那位年轻人始终无法与自己站到统一立场的话,那么之前有多少欣赏,往后就会有多少敌意。 时间将会证明,他的理念是正确的。 所以此间御书房中,李三思充分扮演好一个马仔的角色,尽量不主动装逼,以免弄巧成拙。 低调的姿态再次惹来百官的赞赏。 就连神皇都微微点头,表示曹将军的眼光确实不错。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秦逍遥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正是因为他连续破掉了好几起重案,所以我才敢放心的让他去独面剑圣。当然,风险肯定是有的,但身为大魏执笔人,先尽忠,再顾己,我们必须时刻做好为陛下,为大魏奉献一切的准备,对此,不管是我,还是凤起,都绝不会有半点悔意!” 他的神情变得很是严肃,声音慷慨激昂,像是在演讲一样。 不管是不是真心,至少这份积极的态度表现出来了。 百官沉寂,表示学到了,这一番话说得是真漂亮。 神皇点点头,威严的神情间充满了欣赏,“很好!难怪狱神闭关后会选择你来挑起刑狱司的大梁,秦逍遥,你果然没有让朕和狱神失望!” 只有李三思是懵逼的,心想秦逍遥你来真的啊!我他吗的并没有做好准备啊!我答应去见剑圣了吗? 他望向了秦逍遥,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秦逍遥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开口。 “凤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是想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对吗?” 秦逍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心思我们都懂,我们也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你放心去吧!只要这次摆平了剑圣,我力保你上位,铜牌升银牌,指日可待!陛下也绝不会亏待你。” 他盯着李三思,温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李三思同样盯着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秦逍遥你不当人子啊?让我这枚小铜牌去和剑圣硬刚,那不就是要我去死?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局势明显不受控制。 就在他还在考虑着该怎么婉拒秦逍遥的时候,神皇却已经目光落在了曹人往身上,“曹将军,你怎么看?让这枚小铜牌去见洛无双,是否合适?” 遇事不决问太监,这也真是千古第一遭了。 由此可见曹人往在神皇心中的地位。 “只要是代表了陛下的意志前去,那自然就合适。” 曹人往缓缓说道:“不过等去的那一天,还望陛下请出国师暗中相随,皇城禁军亦随之埋伏,老奴也将跟在后面,这样做既是为了确保这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保住咱大魏朝的脸面,不至于到时候谈崩了,剑圣拔剑而出时,我大魏真的无人应战。”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李三思一眼,眼神温暖而慈祥。 李三思慌忙转移视线,愈发觉得这曹公公对自己有想法,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神皇点点头,随之望向了始终保持沉默的张首辅,“张老,您的意思是?” 和对曹人往的信任不同,神皇对首辅大人张守维的态度,是一种绝对的尊重。 在张首辅面前,神皇就像是一个虚心请教的孩子,态度谦卑到不行。 张首辅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坐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片刻沉寂,他开口道:“就这样吧......不过谈判的时候声音可以低,但是态度却不可卑微,不能丢了我大魏朝的脸面。若是觉得无法胜任,要趁早说,本首辅会亲自去会一会洛无双。” 张首辅虽然脸色苍老,声音亦显得十分沧桑,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气势。 早说啊!怎么不早说?早说你去就轮不到我了啊!...李三思对这位张首辅的马后炮行为极其不爽。 第一眼的好印象直线下降。 “朕明白了。” 神皇平静心绪,压下百官躁动,目光最终完完整整的定格在李三思身上,“李三思是吧?独面剑圣,你可愿意?” 看似是在询问,实则已经定性。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李三思挺直身子,目光瞬间坚定,他大声喝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话一出,全场惊寂。 百官无不色变。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子之忠心,真可感天动地! 张首辅猛然转过眼,沉静的脸色终于微微动容。 王尚书静静的凝望着李三思,目光中的欣赏之意变得愈发浓厚。 曹人往微笑着看向他,温暖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私生子。 秦逍遥则懊恼不已,“我怎么想不出这种话来?” 神皇沉静片刻,重重点头,“好!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两日后,大魏潜龙之巅,朕亲自送你去见剑圣!” “多谢陛下!” 李三思昂首挺胸,虽慌但也暗爽。 因为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主角!  第九十章 百官皆已老去 再晚些时候,神皇又对李三思细心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让他既要维护好大魏朝的脸面,又不能让剑圣太过于丢脸。 简单点就是两边都要兼顾到。 很难,但也正是李三思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神皇已经许下承诺,只要这次顺利完成任务,不仅会有丰厚的奖励,对于平秋候与李三思之间的恩怨,他也会亲自出面调解,这一点倒是让李三思十分意外。 同时也有些欣喜。 自从罗修贤自杀过后,平秋候那边就一直没了消息。 看似风平浪静,洞庭湖之案所带来的风波似乎也已经过去。 但是李三思知道,那位性情暴躁且十分记仇的平秋候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然后以某种难以揣测的方式给自己致命一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此李三思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神根本无法放松。 如今得到神皇的承诺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来既然神皇都发话了,平秋候就算再怎么痛恨自己,只怕也要收起自己的杀心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顺利的搞定剑圣。 如若失败,不用等平秋候日后的报复,自己很可能就会直接死在剑圣的手里,或是被神皇以办事不利为由而弄死。 所以此次前去,要么圆满完成任务,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要么就嗝屁。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李三思压力山大。 秦逍遥却似乎并不担心,他拍着李三思的肩膀打起包票,“剑圣虽然十分强大,并且足够骄傲,但是在大魏朝的地盘上,他是不会随便杀人的。更何况洛溪亭如今还被关在执笔人衙门里,他要是敢把你怎么样,洛溪亭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李三思不想听这些,他只是深深的凝望着秦逍遥,眼神中充满了怨气。 等到神皇宣布散会的时候,他这才吐出了满肚子的苦水和怨恨,“司长大人,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看得出来他对秦逍遥的擅作主张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哪怕事情已成定局他也不忘记追问。 “因为除了我和你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衙门里还有谁可以当此重任!” 秦逍遥回望了一眼,随之鼓励道,“好好表现,未来是你的!” 来自上司和长者的期盼与关怀。 李三思表示无语,只想骂娘。 却在这时,御书房外的那条大道之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此时散会不久,百官尽出,脚步声原本就到处都是,二人也不在意。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才回身看了一眼。 只见刑部尚书王羡渊缓步而至,来到李三思和秦逍遥身边。 他的身后跟着左侍郎刘叔文,二人的目光在秦逍遥身上分别停留了一瞬,便很自然的落在了李三思脸上。 原本出场即为主角的秦逍遥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平衡。 王尚书的声音很快响起:“ 凤起小兄弟,对于两天后的谈判,你可有信心?” 语气很轻,带着些许关怀。 秦逍遥皱起眉,刚想插一句,却被刘叔文一句话给堵死,“秦司长,我家大人没在和你说话。” 李三思看了一眼王尚书那对仿佛能直抵人心的眼神,兴不起撒谎的念头,如实说道:“没有太大把握,但我会全力以赴!” “尽力就好。” 王尚书平静说道:“两天后,我会集结六部高手,在潜龙殿下守着你,一旦你有危险,六部高手便会一拥而上,拼死也要将你救下。就算无法完成任务你也不用担心,神皇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惩罚。”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把李三思给整不会了。 他稍稍避开王尚书的眼神,沉静片刻后拱手说道,“多谢王尚书。” 除了多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不能感激涕零当场就要加入六部阵营吧?这也太没底线了,更何况秦逍遥还在边上看着呢,总不能把他当空气。 刘叔文突然也开口了,“凤起啊,尚书大人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吧?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伯牙,你多嘴了。” 王尚书轻声呵斥了句,便不打算久留。 他今日找上李三思说出这些话,目的自然还是示好。 对于这样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若是不能将其招之麾下,他绝逼意难平。 又随意的关心了几句后,王尚书便和刘侍郎并肩离开。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怎么理会秦逍遥,把他当作了空气。 渐沉的暗色中,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面色变得十分阴沉。 他将目光从渐渐远去的王尚书和刘侍郎身上收回,望向李三思,“当着本司长的面挖执笔人的墙角,王羡渊和刘叔文这俩老家伙也太不讲究了。还好凤起你意志坚定,不为所动,要不然我高低要去刑部闹一闹。” 难得见秦逍遥爆粗口,李三思觉得有趣,他带着几分报复心理说道,“其实,王尚书和刘侍郎不止找过我这一次了。” “嗯?” 秦逍遥表情变了,神情凝重起来,“你小子不会答应了吧?” “并没有。” 李三思说道。 “我就说嘛,凤起你不是那样的人。” 秦逍遥笑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我现在有些心动了,感觉可以考虑下。” 李三思没去理会秦逍遥瞬间僵持住的笑容,突然转眼望向遥远的苍穹,叹息道,“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摇摇头,随后便带着几分深沉的气息离开。 留下傻掉的秦逍遥呆愣在了原地。 暗色间,吏部尚书姜子瑜也从身后缓缓走来,正准备回府,却见秦逍遥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好奇,走过去问道,“秦司长,何故孤身在此?凤起小兄弟呢?” “姜尚书,你也有抢人的打算?我劝你别想了!凤起永远都属于执笔人。” 秦逍遥现在草木皆兵,感觉六部众人都想挖自己的墙角。 他抬起眼,深沉如墨的双眸颇有几分瘆人。 给了姜子瑜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后,他便冷哼一声,带着满身的敌意大步离开。 傲娇的姿态惹来姜子瑜一阵白眼,“哼!一介匹夫!” 渐行渐远的路上,秦逍遥边走边嘀咕起来,“凤起这臭小子意志也太不坚定了!看来将表舅家的女儿许配给他的事儿得抓紧了!” 夜色渐深时,御书房内的灯火仍没有熄灭。 除了神皇和曹人往外,首辅大人张守维也还没走。 他端坐于阔椅之上,隔着窗外望着百官离去的背影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神情间带上了更多的苍老之意。 有风自窗外吹来,卷起一丝寒意。 张首辅忍不住咳嗽了声,始终挺拔的姿态终于稍稍佝偻了些。 曹人往走上前替他披上了一件绒毛大衣,“首辅大人,注意身体啊。” “我老了啊。” 张首辅叹息道:“不仅我老了,大魏朝的文武百官,都已经老了。” 神皇闻言皱起眉,说道:“张老哪里的话,您乃国之重臣,身可老,心,可还要继续年轻下去。朕的大魏,离不开您。” 第九十一章 黑夜中的误会 说话的时候,神皇走到了张守维面前,替他将刚刚披上的绒毛大衣束紧。 顺便关心了句,让他千万要保重身体。 一副尊敬长辈的姿态。 张首辅的目光随之落在了神皇身上,苍老的眼眸中写满了故事。 他摇摇头,说道:“陛下莫非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你我都清楚,大魏朝的国运,可比不得从前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之意,更多的,却还是提醒。 一句话让御书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大太监曹人往眯起了眼,似乎对于“大魏国运”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他的双手再一次拢入了袖口之间,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额角的两道粗眉却漠然挑起,像是大刀出鞘,惊起一缕寒芒。 预示着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神皇的眼神亦渐渐沉重。 他望向张首辅,没有说话,静候下文。 “国运乃大魏立国之根本,它若兴盛,天下皆拜,它若衰退,举国皆败。而想要撑起这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国运气势,除了陛下的英明和神威之外,最值得倚靠的,便是百官辅政的朝气。” 张首辅虽满脸的沧桑老态,可眼神却似明月一般皎洁,他盯着神皇,在叹息声中开口,语重心长,“奈何,如今的百官之势,早已不复往日盛态,而是日暮黄昏。等到他们与朝廷真正告别之后,若是后继无人,别说边境战场上的李密会更加独木难支,便是这朝廷内部的局势,也会变得愈发复杂。” “毕竟官场如战场,党派斗争的激烈凶险程度可一点也不弱于边境战场上的捉对厮杀。为了留住后世名声,为了在朝廷里留下自己的香火,为了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所有精力怕是都无法集中于国事朝政,而是只醉心于权利的斗争。关于这些,陛下务必要看透,并且要做出必要的应对。” 神皇深吸了一口气,“请张老教我。” 张守维缓缓起身,他的身形并没有多么高大,反而是在身姿笔直修长的神皇和曹人往面前,显得有些矮小。 可当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双手背后,用一种平静的眼神望向神皇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山峰,巍峨中带着神秘。 他已然苍老,眼中却有光。 像是能看穿世间的一切浑浊。 片刻沉寂,他再次摇头,“陛下,臣真的已经老了,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您了。坐在首辅这个位子上多年,原以为还能替陛下扛下更多的重担。可直至此刻,臣却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尤其是大魏国运日益衰退,臣及朝中诸位同僚心痛却又无奈......臣知道,大魏的局势,已经不是我等老朽能挽回的了。” “如今的大魏朝,无论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人来挑起大梁了。新鲜的血液,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此话刚落,神皇身姿猛然绷直。 他记得,当日天外天摘星楼上,祭酒大人曾与张守维说过同样的话! 张首辅的声音再次响起,“等到处理完剑圣的事情后,臣就打算告老还乡去了,希望陛下能够恩准。” 突如其来的决定,惹来一声惊叹。 “什么!朕决不同意!” 神皇震惊,随之劝道,“张老,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就算要给年轻人机会,也不能这般仓促!这首辅的位子,除了您以外,还有谁有资格,有胆量去坐?” “我若不退的话,自然无人敢坐,可我若退了,时间和一个人的野心会逼着那个人站出来。” 张首辅说道:“这是必要的退让。” 语气很是平静,带着几分解脱和释然。 神皇还想说些什么,张守维却是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臣心意已决,陛下切勿再劝。” 御书房内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寂当中。 等到夜色愈沉,冷风渐袭的关头,张守维叹了口气,带着无数心事告辞离开。 神皇眼睁睁看着这位当朝首辅重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风中,心里没来由升起了一丝不安。 大魏朝的千年国运,莫非真的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就连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首辅大人都感觉到棘手,自觉无法承受应对,只能以告老还乡来躲避? 而祭酒和张首辅口中所说的年轻人,究竟又指的是谁? 他沉沉呼吸,神情凝重。 看得出来现在的情绪有些糟糕。 倒是一直侍奉在身边的曹人往神情之间不见多少变化,显得无比平静。 反而嘴角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他的识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挂着铜牌的身影,年纪不大,十九年华,正当年轻! ...... 执笔人衙门,某间客房。 伴随着一声无比尖锐且响亮的“滚”字,一枚木组新兵无比狼狈的从中逃了出来,刚好撞上了从皇城归来的秦逍遥和李三思。 “大晚上跟鬼一样乱冲,成何体统?” 秦逍遥双手背后,盯着眼前的木组新兵直接开喷,似乎是打算把今晚的所有怨气全部撒出来,“你是哪一组的新兵?嗯?懂不懂什么是规矩?执笔人做事向来以稳字当头,你这般毛躁,日后还追什么凶,探什么案?” 言语间颇具威严。 带着极浓的怒气。 这位木组新兵内心恐惧,“不是说咱们的大司长很是和蔼可亲吗?怎么脾气这么暴躁的?” 他慌忙跪下,指着身后的客房说道,“是她......” “她什么她啊!” 秦逍遥一反常态,耐心全无,现在的他只想喷人。 “我......” 新兵急得不行,还想解释。 “我什么我啊!” 秦逍遥骂道:“我告诉你,做错事就要认,挨打就要站稳,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吗?本司长告诉你,离开了执笔人你啥也不是!总不会真的以为朝廷里的那些老家伙会对你有多好吧?你今天走了,明天就会后悔,你信不信?” 搁这内涵谁呢?...李三思瞅了一眼无能狂怒的秦逍遥,心想难怪这家伙一路追上来也不说话,原来憋着一肚子怨气在呢。 这心眼也太小了! 随之向那位可怜的木组新兵投去致歉的目光,“兄弟难为你了,无厘头当了次炮灰。” 新兵欲哭无泪,“我信啊大司长,可我从没想过离开执笔人啊!” 声音竟然有了些许哽咽。 看来是真的委屈了。 刚刚从客房内被那位交待了要好好伺候的洛溪亭给轰出来,又被自家大司长没来由的一阵喷,加入执笔人不久,还未曾体会到相亲相爱氛围的木组新兵,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恶意。 今夜所受的伤,可能将要用一生去治愈。 秦逍遥泄愤完毕,情绪稍稍缓和。 恢复到往日里的沉稳姿态。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木组新兵,心里也有了一丝歉意。 但他身为执笔人大司长,自然不可能对一位小木牌道歉。 只能岔开话题,语气尽量变得温和起来,“洛溪亭怎么样了?” 新兵仍旧低着头,赶忙回道:“一整天都没吃饭,饭菜全被她打掉,每次刚进去就会被她给轰出来......我也是刚刚被洛姑娘追着后面挠,所以慌乱之下才会急着逃走,不想冲撞了司长大人。” 说话间,新兵露出了胳膊以及脖颈处的几处挠痕。 看得出来洛溪亭下手蛮狠的。 她的指甲跟剑一样锋利,这一点秦逍遥是亲自领教过的。 “去找医官取点药,顺便到账房领些银子,再给你放两天假休养。” 秦逍遥说道:“衙门从不亏待任何人,你好好干,争取早日到铜组做事,本司长看好你。” 突如其来的勉励,让新兵愣了一瞬......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多谢司长大人!” 新兵大声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这一次是感动的。 “退下吧。” 秦逍遥丢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新兵,与李三思并肩而起,大步往客房走去。 这洛溪亭不吃饭可不行啊!要是这两天饿瘦了剑圣可是会心疼的。 这个理由足够他拔剑了。 必须严肃对待。 门是半掩的,依稀可以见到弥散出来的烛光......洛溪亭应该还没睡。 “你去看看。” 秦逍遥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对着半掩的房门努努嘴,“两天后就要去见剑圣,抓紧时间与洛溪亭处处关系,最好是能得她的谅解,以免到时候她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惹剑圣不高兴,那时倒霉的可是你。” 女子客房,不好深夜来访吧?...李三思心动了一下,当即点头,“我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清清嗓,抬起右手轻轻的敲了几下房门,“洛姑娘,在下李三思,你睡了吗?” 尽量保持着低音炮的腔调。 语气中充满了磁性的温柔。 无人回应,死一般沉寂。 屋内的烛火也突然灭了。 这便是她的态度......没睡,但是并不想见你。 李三思有些尴尬,回望了秦逍遥一眼,“这可咋整?要不明日再来?” “也只能这样了。” 秦逍遥指了指房门,“把门关好,动作轻点。” 非常时期,可不能再得罪那位女祖宗了。 接下来她发多大的火,剑圣可能就会发多大的火。 所以只能好生伺候着。 李三思应了声,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够靠里面的那扇门。 原本老老实实把门轻轻一带就好,他偏鬼使神差的往里凑了半个脑袋,想要和洛溪亭说声晚安。 却不想黑夜遮住了他的眼,忽略了脚下高高的门槛,身子刚刚倾斜,便被绊了一个跟头。 整个人猛一下冲进了屋内,惯性促使着他往前急速跨步以此来保持平衡,踉踉跄跄直到冲到床头才止住身子。 那一刻,他惊住了。 因为他的双手,摸到了一对柔软。 第九十二章 后援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他很清楚这一对柔软是什么。 手感极好,大小合适,本能性的按压了两下,美妙不可言。 但他却没心情去享受。 内心反而升起了极大的恐惧和不安。 因为他同样很清楚,这一对柔软属于谁。 黑暗中的客房,安静的有些诡异。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床上床下的这一对男女,在沉寂的氛围中各自保持沉默。 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当下的局面。 大概除了李三思掌心所覆盖的柔软外,两个人身上的任何其它部位都在此刻陷入了僵硬之中。 李三思屏住呼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知道懊恼也没用,既然误会已经产生,接下来便要想想该怎样去弥补。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装傻……我没做过,我不知道,我不承认。 黑暗中看不到洛溪亭的脸,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那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她是清醒的! 但她并没有当场发飙,想来是顾及到自己女儿身的清白。 她同样在装傻!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也就是说,当前的尴尬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不说,我不提,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儿…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身子,他的双手终于恋恋不舍的从洛溪亭胸前离开,柔软的触感仿佛仍在指间缠绕,女子的芬香随之而来,勾人心魄。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燥热和不安变得愈发浓厚。 同时还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得亏秦逍遥封死了洛溪亭的全部剑息,要不然他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被一剑割喉,跟这个世界说声拜拜了。 沉寂中,门外的秦逍遥见李三思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在外面喊了一声,“凤起,你没事吧?怎么还不出来?” 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 “嘘!” 李三思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就出来了!别这么大声!洛姑娘已经睡着了……我刚才差点摔倒,幸好抓住了枕头才稳住身形,要不然就要把洛姑娘给吵醒了。” 刚才的掌心触感,和柔软的枕头确实有些相像。 希望这个解释能让洛溪亭稍微好受些。 他没有转身,而是倒退着往门口走去,蹑手蹑脚的迈过了门槛,关上了房门,压抑的紧张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 “你不对劲儿?” 秦逍遥眯起眼睛看着李三思,狐疑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这局面搁谁谁不出汗?…李三思抹掉额角的汗渍,“秦司长,洛溪亭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言不合就要提剑砍人,面对她我难免有些紧张。现在她已经睡了,我看今晚就算了吧,咱们明日再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心虚的不敢与秦逍遥对视,装作一副疲累无神的模样。 “也只能这样了。” 秦逍遥说道:“明日你亲自给她送个早饭,虽然她不可能吃,但你的心意必须要到位。软磨硬泡一阵子,不求她能帮你在剑圣面前说什么好话,别添堵就行。” “这几日我便会安排人手去潜龙殿底下埋伏好,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不过别指望我们能阻止剑圣不出手,他若是想拔剑,衙门里的人全部上也不够看。所以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搞定了他,日后皇城之中你可以横着走了。”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问道,“既然无法阻止剑圣,还埋伏那么多人做甚?” “执笔人相亲相爱,没理由真的让你去独面剑圣,所以我们必须在场。” 秦逍遥望向李三思,“我们会一直守在潜龙殿下面,不出事那是最好,就算真的出了事,也好第一时间送你去皇城找御医不是?” 就是说来装装样子喽! 我谢谢您噢!...李三思懒得再说话,他现在只想回家。 打算养精蓄锐后明早再来找洛溪亭谈谈感情......身为满级海王,他对自己的捕捞技术相当的有自信,哪怕对方是一条桀骜难训的母鲨,他也有信心将她抓到自己的鱼塘中来。 夜风渐起时,李三思告辞离开。 秦逍遥也随之而去。 而在那间被黑暗笼罩住的客房中,洛溪亭红着脸,静静的躺在床上,冰冷的神情间布满了寒意和杀气。 以及,一丝隐没于黑暗中的羞愤。 她的双手原本置于腹部,那是她睡觉时的习惯性姿势。 可此刻她却双臂环绕,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似乎这样才能保证足够多的安全感。 堂堂剑圣传人,强大的七楼剑修,竟然三番两次被那个连剑道第一楼都未曾登上的小铜牌羞辱,骄傲如她,如何能忍受的了? 可恨自己剑息被封,古剑在体内呼啸纵横,回应着自己的愤怒,却始终无法出来。 要不然今夜就要让那无耻小铜牌身首异处! 沉沉的夜色间,洛溪亭久久无法入睡。 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李三思昨夜拍打自己屁股,今夜又袭胸的画面,冰冷的神色在深夜无人的关头渐渐出现了一丝委屈。 哪怕伪装的再冷漠,她终究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如今身体上最隐私的两个部位都被李三思给轻薄了,接下来她将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 对于洛溪亭而言,这个选择并不难。 黑暗中,洛溪亭银牙轻咬,心中默默立下誓言,“李三思!我誓要杀你!” 杀气分明,哪怕没有彻骨的剑意相随,依然让这本就清冷袭人的夜色多了更深的寒意。 可惜李三思并没有感觉到。 他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仔细回忆着刚刚入手时的那一份柔软。 洛溪亭竟然没有推开我? 她是单纯的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当时的窘境,以免清白受损,还是说真的对我有意思? 海王开始复盘总结,不断揣摩着洛溪亭的心路历程。 最终想想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李三思对于自己的个人魅力有着过分的自信,但想来也不至于让冷漠且骄傲的剑圣传人这么快爱上自己。 除非她有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 “最凶猛的鲨鱼,往往需要最强的海王去驯服。” 李三思斗志昂扬,跃跃欲试,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日常yy过后,他将双手折叠枕在脑后,开始思考起两天后的那一场会面。 与剑圣谈判,这在过去而言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如今却成了事实。 说实话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对方是传说中的九楼剑圣,站在这个世界真正顶峰的男人,他要是想杀了自己,应该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上。 而也正是这份悬殊的实力差距,让李三思心存着一丝侥幸......堂堂剑圣,应该不屑于对一位小小的执笔人铜牌动手吧? 那也太不讲武德了! 好在谈判当日李三思还是有一些后援的: 王尚书允诺的六部高手;秦逍遥领衔的执笔人强者;皇城无数禁军;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以及强大而可怕的八楼大太监曹人往。 他们几乎已经是大魏朝所能集结出来的全部顶尖战力。 若是剑圣执意拔剑,与大魏朝彻底决裂翻脸的话,说不得当日就将会出现一场惊世之战。 当然,如果那位常年住在天外天的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愿意出面调解的话,自然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可惜,祭酒他老人家这些年对大魏朝的兴衰存亡,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在乎了,要不然边境战场的局势不会如此焦灼,南晋那位登顶九楼的读书人也不会这么嚣张。 早被祭酒给干掉了。 除了明面上的后援外,李三思最大的依仗便是与自己有了命运羁绊的魔道祖师了。 若是到时候谈崩了,只能放弃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交给魔来操纵了。 虽然如今的魔只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实力,打肯定是打不过九楼剑圣的,但想来凭借着魔门的秘诀术法,只是玩命儿的逃,剑圣应该是拦不住的吧? 心声刚起,便得到了魔的证实,“强大如祭酒老头都无法困住本尊?更何况是剑圣?本尊八千年横行天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轮回转世呢!” 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傲。 过分自信的语气差点让李三思认为现在的它能够完爆剑圣。 “不过本尊还是得说你这只小爬虫几句,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吧?警告过你很多次,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就偏偏要与本尊对着干!想做出头鸟啊?你够格吗?” 魔的声音从思维宫殿中传来,带着恼怒和低吼,“之前惹了些无名鼠辈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和登顶九楼的剑圣掰手腕了,你以为你是本尊啊!想和谁谈就和谁谈?” 思维宫殿深处,那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中,魔的高大身躯随着狂喷的口水而剧烈颤抖,血红的双眸中带着警告和审视的韵味。 李三思有求于魔,面对训斥只能强忍。 他叹息道,“你一直在我体内,应该知道这件事非我所愿,实在是无法拒绝。” 第九十三章 周大公子 魔冷笑道:“说到底还是你太弱了,没有与人谈条件的资本,只能任凭他人摆布。换做是本尊,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强势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嘴硬。 若是在以前,以它的实力和身份,确实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只是如今魔道崩塌,八千年后没落至此的魔道祖师,实在没剩下多少牌面。 李三思强忍着没开喷,默默的退出了思维宫殿,留给它独自装逼的机会。 希望两天后的那场谈判,不需要它的登场。 黑夜愈沉,他最终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很是安稳。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规律,不管自己睡得多晚,睁眼的时候一定是辰时,生物钟的准确性强到离谱。 身体的机能也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的体魄锻炼已经完全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疲累感。 甚至会使他变得更加的亢奋。 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让他有种想去秦淮河找苏姬睡上三天三夜的打算。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有正事要干,起身锻炼完毕后他便出了门。 一路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过程中,他身轻如燕,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出现了某种气流的涌动。 每当身体产生倦意的时候,那股气流便会顺着血液的流散而涌向全身各处,让他瞬间满血复活。 比十全大补丸还要管用。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股气流应该就是冷长空口中最常说的修行真力。 可是按照修行界的体系划分,不是只有登上第二层楼的时候,体内才会出现真力? 难道自己已经摆脱了后天体魄的束缚,直接从第一楼蹦到了第二楼?...这也太吊了吧! 路上他心痒难耐,试着对镇魔街上的一块青褐色石板并起了双指,体内的那股气流顿时随心意而动,以极快的速度汇聚于他的指间。 随手这么一挥,一道白光便“嗖”一下射出,瞬间将坚硬的石板切割成无比均匀的两半。 一道白烟随之冒起,带来极速摩擦时才会出现的焦糊味道。 李三思张大嘴巴,缓缓抬起双指,感受着指下真力的猛烈跳动,惊叹了声,“也不知道到时候苏姬和长公主顶不顶得住?” 他忽然邪魅一笑,似乎想到了某种香艳的画面,表情逐渐变态。 “看这架势,就算还未登上第二层楼,怕是也不远了!” 李三思抬起头,感觉现在的自己是无敌的,“我可真是个修行天才!赶明儿个就让冷长空正式教我剑术,御剑千万里,乘风天地间,想想都刺激!” 春风暖阳下,他心情愉悦,对体内的微妙变化感觉无比新鲜。 他开始放肆的使用起体内的真力,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真力的运转,将境界稳固在第二楼。 真力在血脉中环绕数周之后,最后全部被他灌入到双腿之间,奔走的速度瞬间加快,身起风动,一步而过便是数丈之遥。 虽然离真正的飞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震撼了。 这尼玛回到前世不分分钟世界长跑冠军? 有真力加持,李三思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执笔人衙门,刚准备去找冷长空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发现衙门的大门被一群人给堵住了。 清一色的黑衣人当街而立,全部双手背后,两脚分开,脸上的神情冷厉且肃杀,一副保镖兼打手的派头。 看他们身上的沉稳气息,几乎都是三楼往上的武夫。 甚至领头的那位黑衣人已经有了五楼的实力。 散发出的武道气息深沉且强大,似重山一般不可撼动。 全场也只有他保持着双臂环绕的姿势,看样子十分装逼。 而在黑衣人簇拥之间,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正在衙门前叫嚣,态度嚣张到不行,“你们执笔人是怎么办事的?啊?竟敢私自扣押本公子的师姐!识相点就快些把她交出来,要不然本公子一纸书信送到三法司,保管让你们统统进大牢!” 声音中的蛮横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像是本性如此。 说话如此有底气说明他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周围已经有好事的百姓围了过来,对着衙门口指指点点,准备吃瓜。 甚至衙门对面的酒楼商家已经搬出了小板凳,坐在门口喝起小茶,嗑起了瓜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谁啊这是?竟敢在执笔人衙门前这般撒野,不要命了吗?” 李三思怒骂了句,默默退到一边观察着局势。 前方有黑衣人挡道,自己这一身执笔人的制服很是扎眼,就这么走过去未免太不明智。 很容易被集火秒掉。 他准备先静观其变,再随机而动,必要的猥琐过后看看是否有机会装个逼。 此时衙门口只有俩木牌新兵在站岗,他们也算是李三思的老熟人—住在执笔人新兵营的邻居贾不阳和路天材。 想来二人是认识那位公子哥的,任凭对方如何叫嚣,也不敢有任何的顶撞。 只是闷声拦着入口,防止黑衣人破门而入。 好在公子哥态度虽然强硬,但想来也应该知道执笔人衙门的特殊性,皇权特许之地,不在六部监察范围内,若是敢乱闯跟造反无异。 所以他的叫嚣声虽大,却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但言辞之犀利还是给衙门的声誉造成了难以估摸的负面影响。 身后的吃瓜群众已经议论开来: “执笔人衙门里的官爷都这么好脾气的吗?被人骂成这样还能稳住不动,派出这两个木组新兵算怎么回事?他们又不管事。” “他们不是好脾气,而是不敢有脾气,你们也不看看这位公子哥是谁,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周大人的独子啊,除非那位秦司长亲自出面,要不然谁敢惹他?” “说的也是!周公子脾气可不太好,上次在醉心楼里有位小年轻惹到了他,直接就被丢到山上喂狗了,事后还没人敢找他麻烦,你说这扯不扯?” “嘘!小点声儿!要是被他听到了把你也丢出去喂狗!” “......” 公子哥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冷笑不止,他今天来此本只是为了从衙门里带个人出去,如今却又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煞一煞执笔人的威风,可谓一举两得。 他虽然纨绔不堪,平日里只知道流连于醉心楼和秦淮河之间,对于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但也知道自己父亲生平最大的对手就是执笔人里的那些探案高手。 今日也算是为父亲出了一口恶气了。 公子哥心里颇有几分自得,他骂累了之后,便摇着扇子退到一边,换一个黑衣人继续骂。 看这气势今日是打算刚到底了。 贾不阳和路天材两个人黑着脸站在门前,哪怕心中惊怒万分,却始终不发一言。 身前是顶级豪强,打手无数,惹不得。 身后是自家主场,领导们全在看,也退不得。 进退两难最是煎熬,但好在最终有人出来替他们解了围。 一道剑光默然惊起,从衙门里极速冲出,带着微微的剑鸣声出现在众人面前。 剑气随之而来,似天幕倒垂,落满了衙门前整条长街。 锋利的气息自人群间飘过,带着沉重的警告味......吃瓜有风险,还请诸位闭嘴。 人潮瞬间惊寂。 骂得正嗨的黑衣人也住了口,朝着身边的公子哥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要不要继续?” 公子哥摆摆手,示意黑衣人暂且退下。 随后淡淡的瞅了一眼于剑光中现身的冷长空,看到了他腰间一晃一晃的那枚银牌后,冷笑道:“执笔人好大的威风!一个小小的银牌,就敢出来逞英雄了?” 剑光散落之时,冷长空将长剑驻地,冷眼望向四周,双眸之间剑光袭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利剑意。 那些黑衣人被剑眸凝视,顿觉不安,纷纷避开了冷长空的眼神直视。 只有那位领头的黑衣武夫冷哼了声,他放下了环绕的双臂,双掌漠然成拳,一股强大的战意随之惊起,在此间沸腾。 战势将起,可冷长空却压根不理会他,而是望向了公子哥,“周公子,你回去吧,看在令尊的份上,今日的吵闹我们就权当没听见。但是希望你能记住,执笔人衙门不是你随意玩耍的地儿,弄不好,是要进大牢的。” 正经起来的冷长空还是颇有几分高手风范的。 说话时声音不大,言语间却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你唬我啊?” 公子哥瞪着冷长空,“今日你不交出师姐,我跟你没完!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银牌,就是执笔人的三位金牌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二世祖的嘴脸分外明显。 “师姐?” 冷长空淡漠开口,“在执笔人的情报里,周公子似乎从未拜过师,又哪里来的师姐?” 他盯着公子哥,叹道,“虽然刑狱司不归皇城六部管辖,也不在官场体制范围内,探案的理念以及为官之道与令尊所属的都察院更是有着许多偏差。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在为陛下办事,最终的立场是统一的,周公子可别因为我们与令尊的执政理念不同就来找麻烦,这样可不好。” “别跟我在这儿打马虎!今天我可不是为我爹而来!” 公子哥眼神忽冷,声音变得沉闷,直入正题,“我问你,皇城里的那名刺客,是不是被关在执笔人衙门?” 冷长空皱起眉,“刺客?你是说洛溪亭?” “就是她!” 公子哥逼近一步,目光凶光,“她就是我师姐!” “洛溪亭是你师姐!” 冷长空脸色终于变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同样陷入懵逼状态的吃瓜群众,摇了摇头,说道:“周公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在,不好开玩笑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剑圣大人只有一位学生,便是那位七楼剑修洛溪亭。 什么时候这位风流成性出了名的周大公子也拜入了剑圣门下? 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公子哥冷笑道:“本公子没空跟你开玩笑!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人,你放还是不放?” 他的耐心快要耗完,声音也冷到了极致。 所有黑衣人同时往前走了一步,联手而起的气势虽说不上有多恐怖,但也确实有些吓人。 身后的吃瓜群众已经全部退下,生怕受到牵连。 冷长空却不为所动。 他缓缓开口,“不仅她放不了,就连周公子你,今天怕是都走不了了。” 说话间, 他提起了长剑。 剑未出鞘,剑意已然弥漫。 方圆百丈空间皆被无比锋利的剑道气息给封死。 公子哥沉下眼,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什么意思?” “洛溪亭既然是周公子你的师姐,那我便有理由怀疑那两场刺杀案也有你的份,请跟我进衙门接受调查吧。” 冷长空左手握剑,大拇指抵住剑鞘,右手微微横向身前,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剑下无情,还请周公子不要反抗,要不然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冷漠。 肃杀之意渐来。 公子哥大怒,“放肆!你敢抓我?我让我爹砍你的头!” “执笔人皇权特许,抓人从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关于这一点,我想令尊应该很清楚。” 冷长空的眼眸中剑光灿烈如骄阳,晃得众人眼疼,他身姿笔直,提剑说道,“执笔人办事,所有人都不准动。” 淡漠的声音,平静的叙述,听上去没有半点杀伤力。 可在场的所有黑衣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力,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们的气息变得紊乱不堪,感受着弥漫至身前的可怕剑意,显得很是犹豫。 倒是那位黑衣领头人不为所动,拎着双拳径直走到了公子哥面前,将其护在身后。 沉重的双眸紧紧盯着冷长空,强大的武道气息随之融入漫空剑意之间,战意亦在此刻凝聚至巅峰。 他不动如山,沉声说道:“敢动我家公子,你是找死!”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肃杀之意逐渐浓厚。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登上五楼的武夫虽然皮糙肉厚,但并不是无敌的。” 一道身影从衙门内缓缓走出,阴柔的眼神伴随着一阵浓郁的墨香味落在了黑衣领头人身上,“不过你若是执意找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青衣苏羡,提笔飘然而至。 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容惹来吃瓜群众一阵尖叫,“是执笔人的苏大人,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帅!” 公子哥只看了苏羡一眼,嫉妒之火便开始熊熊燃烧。......吗的的确很帅! 他纵横醉心楼和秦淮河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像苏羡这么帅的。 此刻他已彻底落入下风,开场时的优势荡然无存。 嫉妒容易使人面目全非。 他表情狰狞,已经失去了理智,当场不顾一切的命令道:“破军,给我动手!”  第九十四章 我已登上六楼 声嘶力竭的吼叫,带着几分癫狂之意。 叫破军的黑衣武夫往前一步,冷眼凝望片刻,气场全开,场间局势瞬间进入到临战状态。 武夫出手最是纯粹,也最是无脑,哪怕知道执笔人衙门里强者无数,门前的这两位也都是不输于自己的五楼高手,但既然战意已起,他便不可能主动罢手。 尤其自家公子有令在前,这一战,已然无法避免。 当阳下,黑衣破军缓缓抬拳,武道气魄随拳意而起,落在门前,他问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声音中不见丝毫怯懦,反而饱含战意。 嚣张到不行。 冷长空和苏羡并肩而立,神情间皆露出了一丝嘲讽之意......无知的败家子,粗鄙的武夫,敢在自家主场上撒野,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人提剑,一人握笔,剑意和笔力同时惊起,将自身的五楼巅峰气息缓缓传散开。 这二位搭档多年,虽然平日里常常斗嘴,但是在对外的理念和行动中,却是出奇的一致。 配合也是无敌。 剑意之间缠绕着笔力,飘散的墨香味中又有剑光跟随。 两人明面上的实力虽都是五楼境界,但联手之势却已经摸到了六楼的门槛。 强大的压迫力让身前黑衣人全部变了脸。 心也在此刻沉到了谷底。 即便是破军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不安。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否则重压之下自己早晚会心生退意。 一个不曾出拳便准备认输退下的武夫,不是一个好武夫。 破军踏足武道四十年,每每出拳几乎都一往无前,生平大小战斗数千场,输赢各半,但没有一次退让过。 每次都完完整整的递出了自己的拳头。 拼死而战。 展露出了自己对于武道体系的认真态度。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在剑意和笔力完全落下之前,破军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落拳。 身形如移动的高山,卷动风雷瞬间逼近衙门口。 地面上尤见残影,他的拳却已经锁定了目标。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拳意升腾,伴随着炸裂空气的爆动声,狠狠的轰向身前眼神渐冷的苏羡和冷长空。 “你来还是我来?还是说老规矩,一起上?” 苏羡握着笔,缓缓开口,阴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笔横在身前,笔尖处已然干涸,却仍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飘散而出,卷动着清冷的杀气将身前丈许空间尽皆环绕。 “这个人我来,你看住那些小的。” 冷长空面无表情,平静开口。 话刚落下,左手大拇指微微上抬,将长剑猛然挑起,一缕剑光随之而出,比此间骄阳还要灿烈。 右手瞬间向前,握住长剑后没有片刻停歇,人随剑走,毫不犹豫的落入破军的拳意笼罩范围。 无比锋利的剑气瞬间将对方密不透风的拳势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长剑似天幕倒垂,直指破军眉心。 “来得好!” 破军冷啸不止,双拳之下的战意似大海翻涌。 既然苏羡没有加入战斗,他的所有拳意便全部落在了冷长空的那把长剑上。 拳若奔雷,呼啸之间已经硬抗下了一剑。 金铁交戈声瞬起,爆发出的力道让躲在远处的吃瓜群众双耳震颤,脑瓜子嗡嗡直响。 人潮瞬间又躲远了些。 神仙打架,凡人就别凑热闹了。 冷长空剑意不断,反手又是一剑落下,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刚好五尺,在这个范围内,武夫近战几乎无敌。 破军漠然沉眸,他冷眼凝望着冷长空的当头一剑,全然无畏,因为五尺之内是他的主场。 拳势再起,携风雷而动,将剑意完全压制住。 又一拳随之而出,穿过剑意缝隙直接砸向冷长空面门,这一拳要是砸中了,逼王不死也要毁容。 “匹夫!” 冷长空微微皱眉,想要抽剑暂退,却已经来不及! 五尺之内的破军无论是身法还是拳下力道都保持在了最完美的状态,他左手握拳继续轰出,右手却瞬间变拳为掌,玄黄色的武道气魄环绕于掌心之间,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剑意侵袭,在一阵刺目的火星中直接抓住了那把长剑。 破军眼神冷厉似极寒冰川,他紧紧盯着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的冷长空,一言不发,继续保持沉默。 可拳下的杀气却不曾沉默! 奔雷声起,左拳似重山而落,带着一股惨绝人寰的杀伐之意,死死轰在了冷长空的胸口。 躲到战场之外的公子哥见到这一幕顿时拍手叫好,“打得好破军!继续!给我打断他的腿!” 苏羡阴柔的眼神看了公子哥一眼,没有说话,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干!” 冷长空被一拳轰退数丈,惊怒的破口大骂。 强横的力道经久不衰,在他胸前疯狂肆虐,不断侵蚀着他的剑道气息。 好在他及时改为双手握剑,剑锋入地两尺,延缓着后退的速度,如此才勉强将破军的可怕拳意弥散消融。 只是还没等他喘息片刻,脚步声便起,一道杀气腾腾的影子映入眼帘之间。 破军居高临下审视着半跪在地的冷长空,冷声说道:“五楼剑修,不过如此。” 声音厚重似闷鼓敲响,语气亦低沉到了极点,像是没有人类的感情。 强横的武道气魄在他周身游走,散发着浓郁的玄黄光幕。 此刻的破军,犹如神明下凡,不可摧折。 本被冷长空和苏羡的气势彻底压制住的黑衣人见自家老大竟如此凶猛,顿时尽扫颓势,个个昂首挺胸,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四周的吃瓜群众则目瞪口呆,他们看着屹立在执笔人衙门口的黑衣破军,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恐惧。 冷长空没有抬头,低垂的眼眸凝视着地面上破军的影子,冷声道:“破军是吧?拳头确实够硬,就是有些太狂了,杨头儿七楼巅峰的武道修为都没你这么嚣张。” “狂要有狂的实力,嚣张要有嚣张的资本,很抱歉,刚好这两点,我都有。” 破军沉眼而望,懒得再废话,直接给出了最后通牒,“你是打算将人放出来,还是继续吃我的拳头?” 语气冷漠的不像话。 双拳再次提起,可怕的拳意在此间升腾,似乎随时都会再次落在冷长空身上。 “你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 冷长空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倒是忘了你们还有一个人。” 破军下意识望向了衙门前提笔而立的苏羡,“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联手的话,我尚有三分忌惮,只是现在嘛,怕是不够看了......当然,若是你们那位登上七楼的杨金牌打算不顾身份的出来与我一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究竟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我?” 沉默许久的苏羡终于开口,他嘴角带笑,却没有笑的感觉。 阴柔的双眸中闪烁着浅浅的寒芒。 一缕杀气稍纵即逝。 破军微昂起头,说道,“恕我直言,二位我都没有太看得起。” 五楼巅峰的强大武夫,果然有够直接。 此话一出,全场惊寂。 有风吹过,将他的话传向四周。 公子哥冷笑不止,神情无比倨傲。 样子十分欠揍。 苏羡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般,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笑。 他张开嘴,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无比张扬,笑得不能自已,笑声清澈而又轻柔,却又满含杀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那支已然干涸的长笔,将墨香味晕开。 随后刚刚准备迈步,一道剑光便落在他的脚边,将他拦下。 冷长空的声音随之响起,“跟你说过了,这个人是我的。” 苏羡看着他,微微皱眉,“速战速决,我丢不起这个人。” “交给我。” 冷长空缓缓起身,拔出深入地下的长剑,“还是那句话,看住那些小的。”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重拳在握的破军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冷长空,目光中渐有不耐。 而此时,冷长空的目光也再次落在破军身上。 他的眼神很是平静,没有半点刚被一拳轰退过的颓废感。 他的神情十分冰冷,和此间烈阳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的剑下杀气很足,剑意随着剑光落满长街,像是为接下来的出手做一次盛大的开场。 长剑横开,剑势微起。 冷长空盯着破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语气中带着审判的意味。 公子哥的叫嚣声忽然响起,“装神弄鬼!你这手下败将还搁那装啥呢?破军你赶紧给我......” 话没说完,冷长空便横了公子哥一眼,眸间剑光清澈如水,仿佛能在瞬间将其戳上一万个窟窿。 他开口打断道:“周公子,你知道自己真的很吵吗?冷某不想与你动粗,但是奉劝你一句,最好别逼我。要不然我认得你是周大人的独子,我的剑可认不得。” 警告味十足。 杀意更是分外明显。 看得出来他对公子哥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黑衣保镖见这位被自家老大一拳轰退的小银牌竟还敢恐吓自家少爷,不由大怒,纷纷准备上前护主,以表忠心。 一点笔墨突然自半空晕开,落在他们肩头时似重山压下。 所有人瞬间跪倒在地,任凭体内真力呼啸,也无法起身。 苏羡摇摇头,“你们谁都不要动,我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潇洒从容的姿态再次惹来场外迷妹一阵尖叫。 破军眯起了眼,如山般厚重的拳势再次散开,他冷眼扫视全场,眼神最终定格在冷长空身上,“你应该知道,同境界以内,我的武道体魄是无法被攻破的。再打下去,结局并不会不同。” “你怕打死我?” 冷长空笑道,“可惜了,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破军沉沉呼吸,眉头缓缓皱起。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这纯粹是一种武夫的直觉。 惊寂关头,长叹声起,伴随着一道清澈如水的剑光,落在了破军拳意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人都望向了剑光兴起的地方,那里,冷长空默然静立,轻弹了一下剑身,长剑嗡鸣,隐似龙吟。 他的气息随之升起。 将落满长街的剑意抬到了另一个高度。 破军的脸色终于变了,可怕的拳意如山般崩塌,未再战,他的武道气魄便已被冷长空的剑意击碎。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当阳下,冷长空化身逼王,右手持剑,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笑道,“不好意思,前夜观洛溪亭七楼巅峰一战有感,我登上剑道六楼了。” 第九十五章 逼王的风采 逼王就是逼王,关键时候总是能一鸣惊人。 躲在暗处的李三思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示敌以弱,然后等到最后一刻的人前显圣。 强行装逼,最为致命。 看周围吃瓜群众满脸的花痴样,他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 或许在冷长空看来,在收获粉丝这件事情上,苏羡靠的是颜值,而他自己,靠的是绝对的实力。 破军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武夫近战全无敌,这句话自然是没错的。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保证在同境界内。 五楼武夫对战五楼剑修,同样是巅峰状态,只要自己不给冷长空御剑而起的机会,强行欺身,将战场控制在五尺之地,那自己就绝对输不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谁能料到,这位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银牌,竟然已经登上了剑道六楼! 那他之前算什么?扮猪吃虎? 破军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冷漠沉重的眼神预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众所周知武夫的脾气向来都很暴躁,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戏称为匹夫。 所以往日里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想发飙。 偶尔还会在自己的下属面前装个逼。 可此时他却显得极为老实。 再没有此前那般盛气凌人的高姿态。 因为六楼逼王在此,他实在装不起来。 而且他的武夫体魄已被剑意彻底击碎,战意更是完全衰竭,全无斗志。 这对于一位武夫来说是致命的。 沉寂之中,破军低下头,透过眼睑的余光望向冷长空,“剑修虽不如武夫这般纯粹,却也不至于像你这般滑头,明明已经登上六楼却偏偏要压制境界,以五楼剑道修为与我交战,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此刻出丑?”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个武夫,倒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冷长空提剑而立,身姿笔直,右手将长剑转了个满圈,随后斜斜指向身前……剑鸣声再起,随风传向四周。 清亮如水的剑光随之洒落全场,将满空骄阳尽皆覆盖。 这一手刻意的炫技再次博来吃瓜群众一致叫好。 他放开了神识,听到了人潮中关于自己的议论声。 大多是崇拜和赞赏,还有几位姿态妖娆的少妇表达出了些许爱慕。 他默默记下少妇长相,准备日后有机会再与之进行深入交流。 想到这次人前显圣的效果似乎还不错,他的嘴角便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颇有几分变态。 殊不知在破军看来这却是对自己赤裸裸的嘲笑。 这位五楼武夫强行压下怒火,只用一句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冷长空从yy中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压制境界并不是想让你出丑,反而恰恰相反,是希望你能在出拳时感受到我剑下暗藏的六楼气息,从而知难而退,不至于最后被我一剑逼退,也算是给你这匹夫留下几分面子。” “却不想你竟如此盛气凌人,在我已经示弱的情况下还妄想痛下杀手,继续出拳。没办法,对付你这种人,我只能不再保留。” “你狂,我会比你狂妄,你嚣张,我会比你更加嚣张......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这个教训,日后与人问拳时要留有余地,该低调时就得低调,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怎样一种存在。” 淡漠的语气,带着语重心长的腔调,听上去像是一位长辈的淳淳教导。 破军气得脸色铁青,双手忍不住再成握拳之势......你在叫我做事吗? 强大的武道气魄再次将其环绕。 身为一名骄傲的武夫,他何时这般憋屈过? 只是面对一位登上六楼的强大剑修,他就算心里再愤怒,再憋屈,又能做些什么? 五楼和六楼之间虽然只差着一个境界,但是之间的战力差距却好似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若是无脑交战,自己必败。 并且会败得很惨。 所以在冷长空的剑意压迫下, 他终究还是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拳头。 强者有批判审视的资本,关于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虽不爽,却也只能接受。 风声渐来,破军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无奈的放下了自身所持有的所有骄傲。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低调的姿态便算是无声的示弱。 冷长空盯着破军,见他这逼样就知道对方已经彻底散失了斗志。 他将长剑收回,驻地而立,摆出一贯的高手姿态,为今天的这场闹剧做了一个简单的收尾,“登上六楼之后的第一剑,原本打算留给一个称职的对手,却不想最终竟然用在了你这个匹夫身上,真是可惜......罢了!带着你的人走吧,以后我不想在执笔人的地盘上看到你们。” 无数吃瓜群众见证下,冷长空微昂起头,迎风而立,潇洒从容的姿态再次收获了一大堆女粉。 “冷大人今天真的好有男人味啊!” 风声吹来了远处人潮间的密语,冷长空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不由大为满足......今天这逼没白装。 破军没说话,只是漠然转身。 沉重的双眸间藏下了数不尽的屈辱和不堪。 “公子,我们走吧。” 他的眼神落在公子哥身上,语气中带着懊恼和惭愧。 围在四周,被苏羡的笔墨镇压住的黑衣保镖也都缓缓起身,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今天的他们纯粹打酱油。 连工具人都算不上。 一个个很快低下头,不敢去看破军和公子哥的脸。 公子哥脸色渐沉,自冷长空开始装逼之后便始终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在一位登上六楼的剑修面前,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够看。 连最强的五楼破军都不是冷长空一剑之敌,跟何况其他人? 实力是谈判的最大资本。 也是他今天来到执笔人衙门示威的最大倚仗。 如今既然对方的实力要明显强过自己,那便只能暂退。 回去想办法再来找回场子。 “我们走!” 公子哥冷哼一声,虽然打不过冷长空,但是骨子里的高傲和纨绔还是让他无法保持低调。 临走时的气焰极度嚣张。 甚至在听到周围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后,他还打算派出黑衣酱油军团去教他们学会闭嘴。 可就在一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冷长空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公子,手下的人可以回去,但是你,还不能走。” 说话间,一道剑光落在了公子哥脚下,将他与破军及黑衣人隔开。 可怕的剑意随之惊起,落满街头。 让身躯骤然绷直的破军僵持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 公子哥缓缓转过身来,森冷的眼神盯着冷长空,神情间带着几分恶毒情绪,“你敢拦我?” “我说了,既然周公子亲口承认与洛溪亭是同门师姐弟,那么那两次刺杀案你便逃不了干系,所以你必须得留在衙门里接受调查。” 冷长空面无表情说道,“当然周公子也不用太担心,若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只是一场误会,冷某人会亲自送你回去,并登门谢罪......周公子,此案事关重大,还请你配合。” “我配合你吗!” 公子哥怒道:“冷长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让我干爹砍了你的狗头!” 众所周知,这位周公子的干爹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位跟随多年的贴身大太监海公公,位高权重,势力大的不得了。 正三品以下的官员他都是看不上的。 就连公子哥的亲爹周年林周大人都没海公公有牌面。 海公公也是公子哥最后的底牌。 更是他嚣张跋扈的真正倚仗。 料想冷长空可以不给他亲爹面子,干爹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想到这里,公子哥似乎又找回了自信。 他刚准备趁势在放几句狠话,却见冷长空摇了摇头,“周公子,我看你不仅对冷某人的脾气不太了解,对执笔人的性质更是不太清楚。” “皇权特许,不受朝廷百官监管,只听令于陛下一人。我们要办的案子,不要说是海公公,就是曹公公来了,也不能阻拦。” “除非你敢说,海公公他,比咱们的陛下还要厉害些,那冷某人定然二话不说,当场跪着送你回去。” 冷长空驻剑而立,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盯着公子哥,感受到了对方的惊怒和杀气,却根本不以为意。 他再次开口,问道:“你敢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公子哥有些骑虎难下了。 说不敢,没面子。 说敢的话,直接就没命。 处境艰难之际,还是破军出来解了围,“冷大人,今日是我们冒失了,可否通融下,放我家公子离开,他日必有重谢!” 形势所逼,骄傲的破军彻底散失了武夫的底线。 “你要是早这么说,没准就让你们走了。” 冷长空说道:“可惜,如今四周百姓无数,耳目众多,我今日若是放走了刺杀神皇的嫌犯,只怕明日就要被关进监察院的大牢。我总不能为了你家公子而让自己身陷牢狱吧?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不再理会破军,忽然转头望向衙门口。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木牌新兵一直畏畏缩缩站在一边,从始至终不敢插话。 此前被公子哥骂得有些生活不能自理,自信心严重受损。 直到见冷长空占据上风后才敢稍稍挺直身姿。 见冷长空看来,二人慌忙恭声问道,“冷大人有何吩咐?” “去,请周公子回衙门喝茶。” 冷长空淡淡吩咐道。 “你们敢!” 公子哥大怒,他瞪着路天材和贾不阳,“俩木牌杂种,敢动本公子一下,当场就让你们形神俱灭!” 破军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我看谁敢动!”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沉沉的杀意。 两位木牌新兵或许被骂出阴影了,又或许是担心被报复,此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唯唯诺诺的姿态很是下头。 苏羡皱起眉,阴柔的眼神瞪向二人,“怎么回事?难道还要让我们亲自动手?” “罢了!” 冷长空摇头道,“邱蓝手下的兵,实在是不怎么样。” 嘲讽的语气让路天材和贾不阳同时低下头,满脸惭愧。 冷长空提剑而起,刚准备亲自搞定公子哥,一个声音突然从长街另一头响起,“冷大哥,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了。” 所有人目光望去,只见当阳下,一枚小铜牌正大步走来。 第九十六章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局势已定,逼王优势很大,几乎完全锁定胜局。 接下来只要赶走破军及黑衣人,将那位周公子带入衙门后,今天这场闹剧便可宣告结束。 可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废物窝里横是把好手,对外却是唯唯诺诺,怂的一批,李三思表示十分无语。 他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身为专业捧哏人,逼王的发挥需要自己的加持。 大步而出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众人神情各异,大都带着不解和审视的情绪。 吃瓜群众里有人认出了李三思,知道他就是当日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名死囚。 却不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了......一时间唏嘘不已,感叹造化弄人。 只是,他来做什么?小小铜牌,难道还敢动那位周公子? 破军眼神似极寒冰川,冷冷的盯着大步而至的李三思,拳下的杀气漠然惊起......此人是找死? 黑衣人全部挺直了身子,联手而起的强大威压瞬间涌向李三思......你小子不要不识抬举,速速退下! 可怕的神念随之而起,落在他的眉心。 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李三思却不为所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暂时还没有找到能在神念强度上碾压自己的存在。 清风徐徐间,他已在众人注视下来到了公子哥面前。 冷长空刚刚迈出的左脚瞬间收回,继续摆起pose,心想凤起来得正是时候! 他长笑道,“凤起你来了,也好,你带周公子回去吧,记住动作轻点,衙门是讲理的地方,咱们一定要以理服人。” 苏羡的眼中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意,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妇儿。 他手中的那支长笔已经收起,静静的置于腰侧。 笔力却仍在此间游散,带着淡淡的墨香味,落在破军和黑衣人周围。 一旦对方发难,笔力将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倾力绞杀。 总之绝不能让凤起出事。 路天材和贾不阳傻傻的看着挂起铜牌的李三思,心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何时晋升到铜组的? 随之想起那一晚在执笔人新兵营中所见,秦司长紧紧的抱着李三思,场面极其暧昧。 难道他真的和秦司长有一腿,所以司长大人破格给他升了职? 洞庭湖之案的明面负责人是苏羡和冷长空,这两位暂时还不知道真正破案的其实就是李三思。 靠这种皮肉关系上位,可真的是丢了咱男人的脸......二人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之意,但是刻意压制的妒忌也还是那般清晰。 李三思对着冷长空和苏羡点头示意,却对路天材和贾不阳完全视而不见。 在他的认知里,这两位和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若是和他们斤斤计较,整日想着怎么与之过招,这格局未免有些太小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公子哥身上,“周公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语气显得很是生硬。 不像是一个小铜牌该有的态度。 破军说话了,“我劝你赶紧退下,以免自误。” 说话间他已经抬起了双拳,威胁味十足。 “嗯?” 苏羡当场黑下脸,他的声音及时响起,“我也劝你一句,不要在执笔人的地盘上恐吓我的人,要不然不仅你家公子得留下,你也跑不掉。” 笔力顺势而起,强行插入破军的拳势之间。 破军若是敢出拳,便等于是再次宣战。 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开打吧。 冷长空依然驻着长剑,但眸间闪烁的剑光却始终悬停在黑衣人及破军脚下,威慑力十足。 六楼剑道气息刚一出现,破军的双拳便迅速放下。 他狠狠的瞪了李三思一眼,“我家公子自己会走!” 无奈的妥协。 “你说什么?” 公子哥怒道,“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要留下了?” 破军劝道:“公子,只是暂且留在执笔人衙门,在下回去后会立马进宫去找海公公,如今的局势必须让他出面才行了。” 骄傲的武夫低着头,今日无论是在自家公子还是外人面前,他的骄傲和底线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一群没用的东西!” 公子哥怒斥一声,他瞪了破军一眼,阴冷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怒意随之倾泻,“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本公子这里找不自在?你有资格碰本公子?让冷长空亲自过来。” 既然知道无法离开,那说什么也要挽回点颜面来。 这是周大公子最后的倔强。 路天材和贾不阳同时露出了一丝冷笑,“还好自己没上去,要不然被周公子这一顿怼岂不是更尴尬?让你小子爱出风头,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退下?” 苏羡冷笑了声,握笔的手紧了紧。 空气中的墨香味顿时浓郁了几分。 冷长空站在原地没有动,驻剑而立的姿态潇洒从容。 他看了公子哥一眼,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厌恶。 逼王负责掌控全场,岂能事必躬亲? 这位周公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面对公子哥三番两次的挑衅,冷长空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在他的主场上,绝不允许有另外的人装逼。 所以他很快说道:“凤起,动手吧。” 这便是他最终的态度。 公子哥气得浑身颤抖,“冷长空,你......” “周公子,得罪了!” 李三思话音刚落,直接绕到公子哥的身后,准备使用前世警察抓人的擒拿术。 不仅效果好,关键姿势还很帅。 这么多吃瓜群众在,他准备一击成功! 破军彻底怒了,他没想到冷长空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更没想到这枚小铜牌的胆子这么大,竟真的敢和自家公子动手......仗着有冷长空撑腰就敢不把周大人和海公公放在眼里吗? 他也顾不得苏羡落至身前的强横笔力,抬起右拳就准备给李三思来那么一下。 以他拳下的力道,这一下要是击中了,李三思怕不是当场就得嗝屁? 重拳轰出,可怕的拳意当空而起,正准备落入李三思的眉心时,冷长空提起了剑,苏羡握紧了笔,剑光微起,笔墨散开,下一刻,破军的右臂便在一阵痛苦的悲鸣声中重新收回。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可收回的却并不是一只完整的右手。 而是一只断臂。 一个仍保持在握拳状态下的手掌,于空中飘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在洒落的鲜血陪衬下,落到了长街一角。 那是破军的手掌。 原本强而有力,威慑感十足。 可此时却失去了原有的血色和饱满的拳意,落地即被灰尘沾满,可能随时都会被野狗叼走。 全场惊寂。 远远观战的吃瓜群众们安静下来,眼中带着惊恐的情绪。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位骄傲且强大的黑衣破军,他的右手拳意尽散,肘关节所在的地方多出了一道平滑无比的切口,应该是快剑所致。 上臂的衣衫也已炸裂,裸露而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清晰的剑伤,以及笔墨落下的痕迹。 剑意和笔力纠缠其间,正在不断撕扯着他的武道体魄。 即便登上了五楼,体魄强到离谱,但在冷长空以及苏羡剑意和笔力的摧残下,破军根本顶不住。 出拳即退。 丢了一只手不说,剧烈的疼痛感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强大意志。 铁血硬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后,捂着断臂跪倒在地。 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体内的武道之力疯狂的涌入切口处,将喷涌而出的鲜血止住。 残留的剑意和笔力也被一点点清除体外。 只是身心的痛觉却还是那般清晰,让这位强大的五楼武夫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骄傲。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心绪乱成一团。 武夫断手,这不仅是耻辱。 更是对他武道生涯的一种摧残。 原本有机会在两年之内登上六楼,现在体魄崩坏,想要更上一次楼,怕是,难了! 破军心有怨恨......既是对冷长空和苏羡,也是,对自家的公子。 若不是他非要在执笔人衙门口逞能逗留,又怎会让此间局势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自己又怎会断一只手? 破军沉默于此,心中纠缠着怨恨和怒意。 公子哥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你回去吧,记得把手带上,通知了干爹之后,尽快找到王医官,说不定还能接上。” 语气无比冷漠。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想到的还是先去通知那位海公公,而不是先处理破军的断手。 破军心凉了。 他想了想,压下心中情绪,低头问道,“那公子你呢?” “我就在这等干爹过来。” 公子哥阴沉着脸,眼前的这一幕既刺痛了他的尊严,也加深了他的怒意。 他说道:“我倒想看看,本公子站在这里就是不进去,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连我的手也给砍了!”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准备硬刚。 冷长空挺直了身子,扯出了一声冷笑。 刚准备摆出执笔人的态度,已经绕到公子哥身后的李三思突然开口了,“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你说什么?” 公子哥转过头,冰冷的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公子哥的口吐芬芳。 空气在此时凝滞。 所有人目瞪口呆。 包括冷长空和苏羡。 公子哥更是满脸呆滞,左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有些不太真实。 他缓缓摆正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三思,“你,敢打我?”  第九十七章 执笔人的道理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李三思吹了吹自己抬起的右手,冷笑道,“给你点脸你就要上天?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周公子了?我告诉你,在执笔人衙门,不要说是你,就是你爹周大人来了都不管事!” “身为嫌犯,就要有嫌犯的觉悟,再敢反抗杀了你都可以!” 恶狠狠的表情中颇有几分威严。 周围一片惊寂。 吃瓜群众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闪动着崇拜的光......这位铜牌大人也太勇了吧! 不少人都听说过周公子的恶名,知道他除了常年混迹于醉心楼和秦淮河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一帮恶奴四处耀武扬威,品行坏得很。 若不是有他那位权势很大的干爹海公公撑腰,只怕早就被人报复致死了。 往日里没人敢惹他,今日却在执笔人衙门先后被冷长空和李三思打骂一通,倒也是大快人心。 黑衣保镖惊恐欲绝,公子他竟然被打了!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尼玛回去后我们还有的活吗? 他们想要替自家公子出头,奈何苏羡的笔力一直停留在此间,杀气极重。 他们若是敢动一下的话,只怕下场比破军还要惨。 只能选择性的保持低调。 武夫破军却在此时沉默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对于公子哥被打一事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态度。 或者说,不理会,不参与,就是他现在的态度。 冷风渐来,公子哥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眼中闪烁着恼羞成怒的狠光。 “你这杂种,本公子定要你......” 公子哥头铁到还想要继续装逼,李三思却根本不惯着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公子哥的左侧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五道血痕。 看得出来这一巴掌是下了死手的。 李三思的表情沉静下来,眼神逐渐认真。 他露出了腰间的那枚铜牌,大声说道:“我以大魏执笔人的身份立誓,若你再敢出言不逊,胆敢拒捕,必将你就地正法!以捍卫执笔人衙门的尊严!” 声音清正严肃,和他往日里的风格大不相同。 苏羡看着他,眼中繁星点点,“不愧是我苏羡看上的男人!” 冷长空驻剑而立,点头赞叹道:“能和我冷长空抢风头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凤起了。” 公子哥则愣住了。 他还想发飙,可两侧脸颊的剧烈疼痛感又在时刻提醒着他,这小子并不是开玩笑的。 自己若是继续撒野,只怕就不是简单的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执笔人衙门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莽夫? 他看了眼四周,骄阳之下,长街外两侧阔道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这些个平日里在自己眼中跟个笑话一样的贱民,如今却围在一起看起了自己的笑话。 他震怒,不爽,心有杀意。 却又无可奈何。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这就是你们执笔人的道理吗?” 语气刻意保持平缓。 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行事风格已经有了惧意。 “没错,执笔人向来以理服人,你要是不服,我们还有更多的道理说与你听。” 李三思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说说自己的道理,不过我们可能不会听。” “这就没道理了。” 公子哥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耐心,“没理由只让我听你们的,你们却不听我的。” 他还是第一次与人讲道理,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听上去似乎有些没道理,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李三思看着他,绷紧的神色舒缓了些,他忽然笑了,“若是现在断了手的那个人不是你身边的匹夫,而是我身后的冷大哥的话,那你说什么道理我都会听的。” 你若听话,执笔人以理服人。 你若不听话,执笔人还是以理服人。 道理和拳头永远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便是存在于于执笔人衙门里的道理。 公子哥眯起了眼,“领教了。” 李三思说道:“好说,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公子哥扭头看了一眼破军和黑衣人保镖,“你们先回去,记得和干爹说一声,来接我的时候,要带上他的道理。” 黑衣人保镖有些犹豫。 难不成就把公子一个人放在这里?这未免有些太失职了吧! 他们下意识望向了破军。 他是老大,看他怎么说了。 破军仍旧没有表态,甚至都没有看公子哥一眼。 他缓缓起身,左后抱着断手的右臂,高大的身躯依然挺拔,可神情却显得十分落寞。 深色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失望的情绪。 他往前迈步,走到了长街一角,从尘土和枯叶之间捡起了自己断掉的右手。 用心抖落掉手上沾染的灰尘后,他将断手放入怀中,迎着渐起的风声缓缓离去。 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黑衣人保镖愣住了。 老大这是怎么了? 他往哪儿去?那里并不是皇城所在方向啊! 李三思将目光从破军身上收回,望向公子哥,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你这次来,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损失了一位足够忠心的下属。将心比心,就算他是一条狗,断了只腿你也得过问下,更何况他是个人,还是个登上五楼的强大武夫,你这么对他,可不得伤了他的心吗?” 公子哥眼眸低沉,他装作没听到李三思的话,转眼瞪向黑衣人保镖,“还不快滚!” “诺!” 黑衣人保镖再不敢久留,所有人同时应了声后便迅速离去。 越过长街分开人潮的时候,他们全部低着头,想来今天来执笔人衙门走这一遭实在有够丢人的。 等到自己身后的人全部离开之后,公子哥孤身一人站在原地,他眼神冰冷,已经有些微肿的脸颊上能看出他的愤怒和杀意。 “李三思是吧?我记住你了。” 公子哥望着他,压下心中所有负面情绪,“我叫周文,也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免得到时候你......” “好了好了,周文是吧?我记住了。其实你不用现在就说,到时候审问的时候我们会再问你一次的。” 李三思说道,“不过卷宗上要写的可不止你的名字,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有无婚配,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要写的。不过也不用着急,到时候有的是时间。” 公子哥愣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的震怒。 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现在跟这莽夫没什么好计较的,一切等干爹来了再说。 他沉默下来。 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后便往执笔人衙门里走去。 哪怕故作潇洒,可落入众人眼中的背影却还是无比的狼狈。 李三思想要跟上,却被冷长空拦了下来,“让苏羡去吧,司长大人吩咐过了,让你再去洛溪亭那里走一趟。你和她的关系要是处理不好,两天后的那场会面怕是会很危险。世人皆知剑圣极其护短,对这位唯一的传人可以说是当宝贝一样护着,他要是知道抓捕洛溪亭的计划是你想出来的,只怕......” 他的话没有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语气显得极为沉重。 李三思点头应了声,刚准备说话,苏羡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先摸了摸他的脑袋,宠溺般的笑了笑,“今天的表现不错,可比我想象的要男人多了。” 暧昧的语气让李三思一阵恶寒。 稍稍避开了苏同志的爪子,李三思笑道,“全凭苏大人和冷大哥从旁压阵,要不然我哪有那个胆子敢和海公公的干儿子较劲儿?若是那位海公公找上门来,还要请苏大人替我出个头了。” 苏羡笑笑,“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言辞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对李三思的关心和爱意。 毫不遮掩。 尼玛这死基佬真让人受不了......李三思尬笑了声,指指已经走进衙门的公子哥周文,“苏大人,衙门重地,可不能让他乱跑,还是尽快跟上吧。” 赶紧走吧您!...李三思疯狂吐糟。 苏羡点点头,随之叹道,“衙门里案子太多,你我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等到剑圣和洛溪亭的事情了结后,我带你去城南散散心。” 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丈夫对待妻子的口吻。 李三思心态炸裂,感觉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再有一会儿怕是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好在苏羡丢下这句话后,便提笔离去,没有继续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 洒脱的姿态,配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容颜,惹来长街那头一阵迷妹的尖叫挽留。 对此冷长空是无比嫉妒的......虽然自己依靠绝对的实力涨了一大波粉,但大多是男粉,女粉虽然也有,但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来看,都和苏羡差了一大截。 听到身后的狂呼尖叫,他内心风起云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继续扮演着一贯的高手模样。 不管怎么样,人设不能丢。 爱自己这一款的都是少妇......冷长空自我安慰,“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苏羡听到迷妹的尖叫声后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反而在转身的那一刻,他那阴柔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似乎显得尤为反感。 他加快脚步,迅速追上了周文。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李三思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调整心态,目光落在冷长空身上,先拍了个马屁,“冷大哥,厉害啊!竟然不知不觉登上六楼了,啥时候的事啊?” “也就是这两天。” 说起自己的六楼剑道,冷长空有很多话要说。 这又是一个装逼的主题。 可当他的眼神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双眸突然凝起,神情一滞,“凤起,你啥时候登上二楼了?”  第九十八章 上二楼的快活 自从将李三思带入修行之道后,冷长空便很少去关注过他的修行进展。 倒不是不关心,而是按照他的预算,想要登上剑道第一楼的话,光是单纯的体魄修行至少就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在意志坚定,并且每日不曾间断的情况下。 若是偷懒那么几天,或是有事耽搁了,只怕时间会拖得更久。 算算日子,李三思从修行那天起直到现在,差不多才过去大半月的时间,按理来说离第一楼都还有段距离,怎么可能直接登上第二楼? 可神识感知下,他的体内确实已经出现了流动的真力,虽仍处于微末之势,但的确存在着。 这可真是怪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 李三思问道:“冷大哥,一个月的时间登上第二楼,这算是什么水平?” 听到这句话,冷长空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他看了一眼长街外的两条阔道,闹剧结束后,吃瓜群众们也都各自散去。 观众少了,他也没心思装逼了,长剑归鞘后,便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我当年用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才打磨好后天体魄,正式登上第一层楼。而后又过了大半年,才感受到体内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真力波动。等我体内真力稍稍充沛,足够我稳固在二楼境界后,又是半年时间过去了。这样算起来,从修行初始直到登上二楼,前前后后大概一年半时间。” 一年半这么久?逼王你不行啊!...李三思恭维道:“只用了一年半就登上了二楼!不愧是冷大哥!” 多少有些违心。 冷长空说道:“倒也不是我自夸,在我那个年代,同时修行的一群人当中,我这一年半确实算是很快的了。” “更多的还是用了三四年时间才登上的第二楼,甚至十年之后尚在一楼徘徊的都大有人在。不过这一类人几乎可以说与修行无缘,天生注定就只能做个普通人,强求也没用,我们这里就不做比较了。” “而据我所知,哪怕是我的偶像洛溪亭,她当年跟随剑圣后面学剑,也是花了半年时间才真正登上了剑道第二楼。这样的速度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在当时可以说无人能敌,并且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将她视为偶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剑眸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眼神逐渐炙热,“所以你现在知道,一个月时间登上第二楼,算是什么水平了吗?” “洛溪亭都需要半年时间才登上第二楼?” 李三思感受着指间真力的跳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修行天赋,要比洛溪亭还要高?”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冷长空点点头,“当然也不排除是我教你的修行方法十分有效的可能。” 逼王就是逼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装逼的机会。 这都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李三思表示若论装逼天赋的话,冷长空绝对天下第一等。 “那是自然,我能登上第二楼全靠冷大哥您帮衬。” 李三思习惯性的拍起马屁,随后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可以修习剑术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御剑飞行了。 “不急!等你在第二楼站稳脚跟再说。” 冷长空抱剑于怀,“等过段时间,我先带你去监察院的兵器库领一把属于你的剑......登上二楼,有剑在手,再加上有我这位剑道前辈为你当前开道,相信你日后的剑道修为,绝不会在我之下。” 逼王信心满满。 同时也洋洋得意......日后凤起若是能在剑道体系上有所建树,自己可是功不可没。 “对外是该自称是凤起的修行领路人,还是授业恩师?” 冷长空有些苦恼。 “何时能御剑飞行?” 李三思突然问道,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御剑飞行,潇洒的一批,这是他前世梦里的场景。 如今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想想都令人振奋。 “那就要等到登上第四层楼了。” 冷长空笑笑,“当年我用了五年时间,洛溪亭用了三年,我想我们二人暂且可以做你的目标和榜样。” 三年登上第四楼尚能接受,这五年也太久了吧?..李三思若有所思,“按照登上第二楼的时间比例来看,我岂不是只要一年时间就可以登上第四楼?” 他下意识问了句,“剑道体系发展至今,除了我以外,是否还有人能在一个月内登上第二楼?” 冷长空说道:“大概也只有咱们那位剑圣大人了,甚至他要更夸张些,据说三百年前,他踏足剑道,从后天入先天只用了三天,登上四楼用了俩月。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又一年后,他提剑而起,一路扶摇直上,在千万人注目之下,直接登上了剑道巅峰。” “他的那把剑,几乎可以说出道即巅峰,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剑道体系才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的规模,足以和武道体系相提并论。” “而在问鼎九楼的那一天,咱们的神皇陛下亲自给他封了一个‘人间剑圣’的称号,就是希望能将他留在咱们大魏朝。奈何剑圣逍遥天地间,不愿受皇权约束,拒绝之后便御剑而去,多年杳无音讯,也很少回到大魏朝来。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洛溪亭,只怕我们也没有见他的机会。” 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 剑圣此番入国门虽然来者不善,但说到底,这位剑道鼻祖在大魏朝还是有着众多小迷弟的。 冷长空就是其中最狂热的那一位。 洛溪亭是他的偶像。 那么剑圣就是他偶像的偶像。 对于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圣大人,冷长空很是迫切的想要一睹他的真容。 若是能有机会得到剑圣的一些指点那可就更好了。 “剑圣大人是天生的修剑者,有上天眷顾,这一点是羡慕不来的。” 冷长空望向李三思,“除他之外,剑道之上,我还真不记得有谁能比你更快登上第二层楼。” “说到这里,凤起啊,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拼了命的拉你加入执笔人,只怕你早就被三尺阁的白衣术士骗过去走术士那条路了。” “如今看来,剑道体系才是最适合你的修行之道......长路漫漫,我等你与我并肩。” 他左手将长剑驻地,右手落在李三思的肩头,神情间充满了希冀。 该说不说,逼王说话的艺术性是越来越高了......李三思无比郑重的点点头,“冷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沉寂片刻,冷长空看了眼天色,日头渐升,已然到了午时。 “一场闹剧耽搁了这么久,差点就忘了正事!” 冷长空左手抱起长剑,右手忽然猛地拍了下大腿,随后望向长街外的某个方向,“剑圣入国门一事不仅在大魏朝传得沸沸扬扬,风声也渐渐往南晋国和妖族飘了过去,如今很多人闻风而来,就是想要一睹剑圣的风采。” “所以这两日大魏朝鱼龙混杂,来了不少生面孔,除了南晋国和妖族的人外,北境之地也来了不少狠角色,据说大都集中在醉心楼中。司长大人让我这两日守在那里,以防有人趁机搞事情,时间不早了,我得尽快赶过去!” 语速极快,听得出来他很着急。 不等李三思回应,冷长空忽然一个转身,随手将长剑丢出。 剑未出鞘,就这样静静的悬停在半空之中。 风起时,冷长空身随风动,无比潇洒的落在了长剑之上。 他双手背后,长发在风中狂舞,黑色武士服同样迎风而起,猎猎作响。 此时的他沉默中带着几分高冷,单从姿态动作上来看确实有几分剑仙的风采。 阳光当空而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犹若神明下凡。 长街外的阔道上还有一些吃瓜群众尚未来得及离去,突然感觉到有一幕无比灿烈的剑光从执笔人衙门口升起,比此间阳光还要耀眼。 不由纷纷抬眼望去。 恰逢此时,长街当头,悬浮的长剑之上传来一阵清澈无比的大笑,“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凤起,你好好看,好好感悟,这就是你所向往的御剑术!” 冷长空已经注意到阔道上的粉丝再次转眼望了过来,他知道机会难得,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次的吸粉机会。 所以长笑过后,他微昂起头,没有去看任何人,一副飘然而去的神仙姿态。 “剑起!” 冷长空默然长吟,脚下长剑随之颤动,沐浴骄阳,清风相伴,在众人仰望而崇拜的视线追逐下,他左手依然背在身后,右手却已潇洒的指向前方,“我去也!” 剑光惊亮之时,长剑瞬息而动。 眨眼间便已当空而过,奔赴数里,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长剑已去,剑意却犹存。 久久不散。 李三思鼓掌感叹,“果然在逼王的bgm里,没有人能装的过他。”  第九十九章 我可以进去吗 冷长空这一手御剑术确实帅到炸裂。 吃瓜群众瞬间路转粉,朝着冷长空御剑而去的方向欢呼尖叫,“冷大人这也太帅了吧!” 不少女粉更是为之抓狂。 看她们脸上泛起的潮红,怕是在那一刻连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可惜逼王急着办事,要不然御剑而回见到这一幕,高低要再整点儿绝活。 李三思感叹片刻,随之心驰神往,“何时自己也能像逼王那般御剑纵横,逍遥天地间?有这一手御剑术傍身,天底下还有自己把不到的妞?” 他的目光渐渐自远空收回,双眸深处带着一丝向往。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木牌新兵忽然走了上来,二人眼中再无敌意,嘴角挂着热情的笑容,开口道:“凤起兄,今日可算是给你出尽了风头,连海公公的干儿子都该打,实在让人佩服!” 多少有点讨好的嫌疑。 “二位是?” 李三思却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不动声色露出了腰侧的铜牌,下意识又望向了二人腰间的木牌,疑惑道:“本大人认识你们吗?” 语气显得很是生疏。 气氛瞬间尬住了。 路天材笑容僵持在嘴角,他皮笑肉不笑,提醒道,“执笔人新兵营,我们住你隔壁。” 贾不阳顺势接过话来,“大家都是同僚,过去有些许误会,凤起兄可千万别再放在心上。” 他知道李三思是故意摆谱,应该是记着仇在。 索性开门见山,拐弯抹角反而显得态度不诚恳。 “同僚归同僚,但总要分个上下级,凤起兄这个称呼可不适用于你二人,记得改,以后见面可以叫我李大人。” 李三思板起脸来,“至于你们口中所说的误会,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你二人所做出的一些跳梁小丑般的小把戏罢了,只会让我觉得可笑。若是跟你们一般计较,也太没格局了些。” 没有一句骂人的话。 可路天材和贾不阳二人却好似被喷了一身的狗血。 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路天材沉下脸来,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定要撕破脸皮吗?多两个朋友总比多两个敌人好。” 李三思摇摇头,嘴角忽有嘲讽之意,“做我的敌人,你们还没这个资格,做我的朋友,你们更是不配。” “或许你们还没有弄清楚一个事实,你们的目光,已经永远都无法追寻到我的脚步。” “或许这样说会让你们很不爽,但事实就是事实,时间将会证明一切,等着看就好。”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二人身上哪怕一瞬。 片刻沉寂后,他不再逗留。 微昂起头,从容不迫从二人身边走过,往衙门里走去。 留下满脸怒意,偏又饱含无奈的路天材和贾不阳固守在原地。 失落的表情分外明显。 嫉恨的情绪亦格外鲜明。 或许李三思真的没有兴趣将他们视作敌人。 但他们的心里,却从此将李三思视为了真正的敌人,永无挽回余地的那种。 小人物的仇恨或许微不足道,只有星光之光。 但若是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和准备,也能烧成燎原之势。 李三思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并不在乎......真正的强者和勇士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两只老鼠的成长而害怕。 走进衙门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关押洛溪亭的那间客房。 守在门外的那位木牌新兵见到李三思之后顿时像见到救星一样,“李铜牌,你可算来了!司长大人吩咐过了,只要你一来,这位洛姑娘可就交给你了。” 看得出来他很急迫。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李三思细心的发现新兵的领口下方的皮肤上有两道无比清晰的抓痕,应该是洛溪亭的指甲所为。 这应该已经是第三个挂彩的新兵了吧?...李三思也有些忐忑,尤其昨晚的那场误会过后,他不确定洛溪亭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洛姑娘状态如何?情绪稳不稳定?” 李三思打探道:“从昨晚到现在她有没有用过膳?” “可别提了李大人,别说用膳了,连水都没有喝一口,这不,今早送进去的膳食被她扔了一大半,要不是我拼了命的抢些回来,只怕又要全部糟蹋掉了。” 新兵指了指挂在门梁上的食盒,深红色的漆面上竟然都有着浅浅的抓痕。 李三思震惊了,“这尼 玛洛溪亭到底用的是指甲还是剑?” 新兵的叹息声响起,“至于她的状态嘛,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暴躁的情绪始终保持在巅峰之势,没有半点削弱。就连挠人的力道都是那么的可怕,这不,你看我这脖子,再看我这手,还有我这背上,隔着衣服她都能给我挠出伤痕来。” 语气中颇有些委屈和后怕。 看来真的是被洛溪亭挠怕了。 你倒是挺幽默......李三思安慰了几句,随即试探着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继续留在这里守着,我去给你拿点外敷的药来?” “李铜牌,告辞!你保重!” 虽是新兵,但想来也是混过社会的,老油条一枚。 一听李三思的意思就是想找替死鬼。 但凡有谁领教过洛溪亭的挠人功夫,都绝不会想与之多相处一瞬。 虽然她美的不像话,但下手也是狠的不像话。 话不多说,直接开溜。 李三思心态崩了。 他对着快速离去的新兵做出了一个国际性友好手势,随后便将目光收回,望向了身前半掩着的房门。 昨晚黑暗中的场景仿佛又重现眼前,双手中的柔软触感还是那么生动清晰。 下意识的捏了捏空气,似乎想要情景再现。 他脸色瞬间红润起来,摇头感叹一声,“毕竟是一头母鲨鱼,不出点血是抓不住她滴!拼了!” 沉寂片刻,他把心一横,取下了门梁上那个有着浅浅划痕的食盒,缓缓走到了门前。 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制服,铺平褶皱,随后将发梢理顺,确定没有留下一丝凌乱后,这才将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敲响了房门,“洛姑娘,是我,李三思,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刻意变得低沉,缓慢,有腔调。 甚至还有一丢丢的性感。 苏姬曾经说过最喜欢他这样的声音,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相信洛溪亭应该也一样。 可屋内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没指望洛溪亭会这么容易让自己进去。 所以他再次举起了右手,这次他稍微多用了点力气,“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给你送饭来了!” 敲门声和说话声一起响起,闯入屋内。 随之一起闯入的,还有渐起的一阵冷风。 风起,沉重且急促。 绕过李三思的后背,落在半掩的房门之上,然后将其轻轻的撞开。 屋门开了。 阳光随之而入,落满整间客房。 也落在了那位让人倍觉惊艳的明媚身影上。 洛溪亭原本正坐在床上发呆。 面对李三思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她没来由心里发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 漫长的沉默关头,伴随着极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以及李三思那并不令人讨厌的低沉嗓音,洛溪亭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想到了昨晚黑暗中的那一场误会。 她银牙轻咬,脸色微红,心头突然惊起的杀气之间缠绕着一股醉人的羞意。 对于一个三番两次轻薄过自己的人,她必须要让他死。 可如今她的剑息已被秦逍遥完全封死,根本没有能力再杀死李三思。 所以她没打算开门。 在确保自己能够彻底杀死李三思之前,她不打算与他见面。 可谁能想到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怔了一瞬......这个李三思!他怎么敢?! 随即又一次回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他连那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这个畜牲!淫贼!该死的家伙! 随后瞬间从床上起身,下意识做起了防御的姿势。 所谓的防御姿势,其实只是竖起自己的指甲。 失去剑道修为的她,唯一的武器和自保能力便是那被修整的极其好看,前头有些锋利的指甲。 她的神情间带着警惕的光,眉眼中蕴含着愤怒和杀意。 面对洛溪亭的冷冷注视,李三思表示很无辜。 他有些懵逼,“屋门怎么开了?这可不关我的事!” 他的手依然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半天没有收回。 看上去就像是他亲自推开了屋门一般。 春风吹来的误会,似乎比昨晚的更难解释。 他缓缓挺直了身子,伸出的右手随之收回,尴尬的眼神随之落在洛溪亭身上,“我说这门是被风给吹开的,你信吗?” 洛溪亭没说话。 眼中寒意更甚。 她盯住了李三思的手,思考着以后该先剁哪一只。 李三思又指了指左手拎着的饭盒,“只是想来给你送个饭,没有别的意思,你信吗?” 洛溪亭依然没说话。 可她的双手却已经微微抬高了一瞬。 却并不在同一个高度,而是右手微屈,左手稍稍向前,这是她平日里最习惯的出剑姿势。 剑息虽然被封,但剑招还在。 若是李三思胆敢再对自己不轨,她一定会出剑杀了他! 绝不犹豫! 当然,此时她的指甲就是她的剑。 阳光下的洛溪亭依然穿着那件村姑的衣服,却根本无法掩去她的美丽光环。 李三思有些看呆了。 他试探着发出第三问,“我可以进去吗?” 洛溪亭明眸微凝,瞳孔中的警惕意味更浓,“他想做什么?”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阻止,让他赶紧离开。 可一贯的高冷和骄傲又让她选择了沉默。 只是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在阳光下对其进行审视。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李三思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后,见洛溪亭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便试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左脚,踏入屋内。 洛溪亭的目光随之望去,呼吸逐渐急促。 却依然没有反应。 第一百章 洛溪亭的巴掌 没有反应就等若默许! 李三思屏住呼吸,再不犹豫,直接右脚瞬起,整个人猛一下窜入了屋内。 落地之后他立马止步,生怕犯了和昨晚同样的错误。 看了一眼床前严正以待的洛溪亭,他同样变得严肃起来,脸上写满了真诚,“洛姑娘,别这么紧张,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很多误会,但你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洛溪亭仍然保持着沉默。 寒眸凝起,眼中的杀意变得愈发清晰。 若是此刻她剑息解封的话,只怕李三思死一万次不止了。 对于李三思的话她很是不齿,心中不停的冷笑。 刺杀当夜将我诱骗至皇城高手包围圈这是误会? 扛着我回到执笔人衙门的路上不停的打我屁股,随意轻薄我,这是误会? 昨晚上擅自闯入屋内对我做出那种事是误会? 如今又故技重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便打开房门进来是误会?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做错事只知道用误会来搪塞过去! 见洛溪亭不说话,李三思并不焦躁,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她没有赶自己出去不是? 作为一名出色的海王,他对捕鱼这件事有着足够多的耐心。 只要给他相对充裕的时间,鲨鱼也能钓到。 他缓缓挪动着脚步,在洛溪亭的眼神注视下走到长案前,随之放下食盒,动作尽量轻柔缓慢,生怕刺激到洛溪亭。 一边打开食盒取出里面尚有余温的点心,一边轻声说道:“洛姑娘,不管怎么样,东西还是要吃一些的,如今你剑息与真力一起被封印住,若是久不进食的话,怕是会伤到肠胃,到时候饿坏了身子可是会有人心疼的。” 语气显得极为温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公在哄自家娘子吃饭呢。 对于李三思稍显出格的投食行为,洛溪亭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觉得恶心。 可当她刻意板着脸去瞪着李三思,并且予以警告的时候,却发现除了稍微有些不适应外,自己竟然并没有多少抵触的心理。 只是有些心慌和不安。 这种感觉有些离谱。 她微微蹙眉,“我这是怎么了?这个家伙明明很讨厌,明明该死,我怎么......看来我是真的饿了。” 长案就在床边不远,离洛溪亭不到丈许距离。 李三思伸手递出点心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洛溪亭肤色间所有的细节。 哪怕不施粉黛,依然光滑白嫩,整张脸没有半点瑕疵,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虽寒霜满面,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让她多出了更多的惊艳感。 “冷艳俏佳人,不做我老婆实在太可惜了!” 李三思感叹一声,双手依然保持着前伸的动作,真诚的眼神中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同时海王的专注度也让他显得尤为深情。 他相信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若是苏姬或是长公主,怕是已经倒在了自己怀里。 没有人能拒绝一位海王的关心和温柔。 就算真的有人拒绝的话,他也不会气馁,反而会变得更加温柔。 这是一位海王的基本素养。 就好比现在。 见李三思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并且表现得愈发大胆过火,有些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沉默许久的洛溪亭终于忍不住了。 她压制住心中所有的异样情绪,尽量平静着呼吸,然后无比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厌恶。 这便是她的态度。 李三思面不改色。 洛溪亭这样的反应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对方挠人的准备,为此他体内所有流动的真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脸部和脖子这些裸露在外的部位上......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毕竟此前看守这里的几位木牌新兵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毁容经历。 他收回了点心,将它们重新放回食盒中,“洛姑娘现在不想吃的话,暂且就先放这,等晚点再......” “我让你滚。” 洛溪亭加重了语气,直接开口打断。 眼眸中寒意渐浓,冷漠的不像话。 李三思叹息道:“洛姑娘,何必如此?难道你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而生气?这个我必须得解释下,昨晚推门进来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这扇门轻轻推一下就打开了,至于我的那番失礼行为,就更是个意外了,纯属脚滑。”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那就是事实,而且洛姑娘你应该也知道,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当时秦司长就在外面站着,我......” “够了!你还敢说昨晚的事!” 洛溪亭冷脸之上渐起红晕,神情间寒意和杀气并起。 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抬起双手便往李三思的脸上挠了过去。 虽然用的是指甲,但出手招式却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绝妙剑术。 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要不然那几位木牌新兵也不会被挠的那么惨。 可李三思如今已登上二楼,不仅体魄变强,坚若顽石,更有真力护体, 一般的刀剑怕是都伤不了他,更别说是洛溪亭的指甲了。 所以他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任凭洛溪亭伸手挠了过来。 心想给她出出气也好。 看上去颇有几分忏悔的意思。 洛溪亭出手极快,哪怕没有剑息加成,依然给人一种难以躲避的感觉。 锋利的指甲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层冷光,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李三思的脸上。 这一下就是冲着毁容去的。 随后顺势沉肩垂肘,摆出了落剑的姿势,指甲便很自然的从李三思额角开始,沿着笔直的路径划到了对侧的下颌处。 “可恨自己手中没有剑,要不然今天就杀了他!” 一想到李三思对自己做过的诸多可恶行径,她心中便羞怒难耐。 忍不住双手齐动,继续在李三思的全身各处疯狂抓挠。 足足泄愤半刻钟,没有真力加持的她渐渐有些累了,这才放下了双手,退到一边微微喘着气。 胸口波动很大,随着喘气的声音剧烈起伏,看得李三思直咽口水。 他摆正神色,突然开口,“洛姑娘,现在心情是否好些了?如果还嫌不够的话,你可以继续,在下绝不会躲避。” 语气轻柔,带着一抹柔情。 有种无理由包容对方小脾气的感觉。 洛溪亭缓缓抬头,眼神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稍显疲累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意外,“他竟然没事!” 除了那件黑色的武士服上多了些许褶皱外, 李三思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挠痕,甚至都没有红一下。 本以为出了一口恶气的洛溪亭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她寒霜满面,狠狠的瞪了李三思一眼,“是男人就别用真力护体。” 李三思无奈道:“就算我不用真力,单凭体魄的力量和强度你也伤不了我的。洛姑娘,哪怕你的指甲再怎么锋利,难道还能划开我的先天体魄不成?” 洛溪亭冷笑道,“不过登上了第二楼,有什么可骄傲的?” 对此李三思只是笑笑,没说话。 和眼前这位七楼剑修比起来,自己确实没有骄傲的资本。 只不过真力可以控制,自身体魄的强度是真的控制不了。 洛溪亭若是还想继续的话,累的也只是她自己罢了。 片刻沉寂,他便打算劝她几句,“好好在鱼塘里呆着不香吗?非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做什么?” 转眼而望时,他发现洛溪亭眼中的寒意愈发重了。 她的右手再次抬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自己的脸蛋再次落下。 “又来?” 李三思有些无语,但也只能乖乖配合。 他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等待着洛溪亭的指甲到来。 说实话他其实还是蛮期待的,因为不仅不痛,冰冰凉凉的反而很舒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和这只美人鲨鱼的一次亲密接触了。 风声起,洛溪亭的右手瞬间便已落下。 只是让李三思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屈指来挠自己,而是五指并拢,带着沉沉的破空声给了自己一巴掌。 “洛姑娘,你......” 话没说完,纤嫩白皙的右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力气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依然能保持原地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歪一下。 可是落掌瞬间的那股疼痛感却深刻到让李三思怀疑人生。 他瞪大了眼睛,身躯在一瞬间绷直僵硬。 嘴角也有些微微的抽搐,想来那一巴掌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了微微的痉挛。 他的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五道夸张的血痕留在了脸上,惨烈到让人不敢直视。 他想大声痛呼,洛溪亭却在收手的同时说了一句话,“是男人就别喊。” 语气中带着轻蔑和嘲笑。 李三思瞬间闭上了嘴。 海王的尊严告诉他不能被任何一个女人以任何方式看不起。 所以只能以浑身颤抖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疼痛感。 体内流窜的真力疯狂的涌向脸颊,将拥挤的淤血和剧烈的痛觉缓缓消融......等到急促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缓些时,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凝望着面露促狭笑意的洛溪亭,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你的封印解除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体魄之间的互刚 “打你还需要解除封印吗?” 洛溪亭冷笑道,“虽然剑息被封,古剑亦被镇压在体内,但是你别忘了,我走的是剑道,修行初始的第一件事同样是打磨体魄。而我早已登上七楼多年,自身体魄的力量和强度难道不比你这区区的二楼剑修要强得多吗?” 言语间带着几多嘲讽。 她的右手置于腰侧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再给他一巴掌。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头......自己以二楼体魄来硬刚对方的七楼体魄,这一巴掌没把自己的头给扇下来都算不错了。 后怕过后,他又有些疑惑。 若真如洛溪亭所说,剑息被封,体魄的力量和强度却还在,为何她此前不早点动手? 当夜自己把她从皇城扛到执笔人衙门的时候,她一路挣扎,哪怕被自己狠狠的抽了几下屁股,也没见她拿自己的七楼体魄说过事儿。 没理由她能打得过自己却不动手吧? 除非她爱上了自己......虽然这种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李三思还是忍不住yy起来。 嘴角随之露出了海王的招牌式微笑,表情也逐渐暧昧。 他猜测道,“该不会洛溪亭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吧?” “淫贼!想什么呢你!” 洛溪亭见李三思有些不对劲,知道他脑袋瓜里肯定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冷脸轻斥道:“再敢胡思乱想我杀了你!” “洛姑娘,你要是真能杀了我,我怕是早已不站在这里了。” 李三思回过神来,他紧紧盯着洛溪亭,“你的七楼体魄确实很强,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体魄的强度仍在,但是这个境界所拥有的体魄力量应该早已随着剑息一起被封印了吧?要不然秦司长不可能这么放心的把你交给我,你也不可能让我活这么久。” 听到这里,洛溪亭没有回应。 只是无比冷漠的轻哼了一声。 便再次恢复到此前的冷艳姿态。 李三思知道自己说对了。 按照他的理解,二楼体魄的强度大概相当于一块顽石的水准,坚硬但是却也有限。 普通的武器可能无法彻底击穿顽石,但只要质地稍微好一丢丢的话,顽石便能在瞬间被碾压粉碎。 所以二楼体魄在一般的修行菜鸟眼中或许还算不错,但在真正的修行者眼里,二楼就是渣。 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而七楼体魄的强度大概就像是一块稀有耐操的金石,不仅好看,而且坚不可摧。 无数人可望而不可求。 但不管是金石还是顽石,它们都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来操纵,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攻防优势。 就好比洛溪亭,巅峰状态时,剑意与体魄相配合,杀人自保互不耽搁。 可一旦剑息被封之后,她的七楼体魄便只剩下了坚不可摧的防守,而失去了势如破竹的攻势。 所以哪怕此前的那一巴掌已经用尽了力气,却也只能依靠七楼体魄本身的强度,将李三思的二楼体魄击碎,在他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而无法造成更多实质性的伤害。 这还是在李三思放松警惕,乖乖站在原地给她打的情况下,若是他长了心眼,在那一巴掌落下之前便躲开的话,只怕她连碰到李三思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李三思也无法伤害到她。 顽石击金石,这是找死。 他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硬刚虽然刚不过,若只是单纯的将洛溪亭束缚住的话,还是问题不大的。 毕竟洛溪亭的七楼体魄只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却无法保证自己的人身自由。 这就好像一块坚不可摧的金石不用担心被人碰碎,却无法阻止被人密封着藏起来。 所以从一开始秦逍遥就只派了几位木牌新兵来看守她,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伤人逃走。 顶多是被她挠几下,或是被她利用七楼体魄的强度来抽几个耳光。 痛归痛,但无伤大雅。 李三思放下心来,只要封印不破,剑息不回,他就不用担心洛溪亭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也正是在此时,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发现一昧的忍让和包容根本无法让洛溪亭这条美丽,但是脾气极差的鲨鱼放弃嗜血的欲望。 看她如今的态度,不杀了自己是不会罢休了。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知道自己必须改变捕鱼的策略了。 既然温柔耐心的垂钓没用,那便只能暴力捕捞了。 所以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变得深沉,阴冷,原本平静温和的瞳孔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冷漠至极的光。 左侧脸颊上的血痕已经被体内真力尽数抹平,再也看不出半点挨过抽的样子。 而与之一起被抹平的,还有他那始终挂在脸上的舔狗般的微笑。 他盯着洛溪亭,缓缓挺直了身子,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眉眼间渐渐出现了一丝寒意。 洛溪亭感觉到了李三思的情绪变化。 她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失落了一下,“这个淫贼,黑着一张脸给谁看?果然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吗?”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洛姑娘,今日在下前来实则并无恶意,并且始终以礼相待,可你却三番两次的对在下进行刁难挑衅,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很冷,质问的语气中刻意的保持着几分疏远。 看样子是准备玩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洛溪亭寒眸微凝,恨恨道:“淫贼!还指望我以礼相待?我巴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是现在就杀了我,谁又来跟你说说剑圣的近况?” 李三思昂起头,故作姿态。 他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两天后的那场会面上。 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想等你用膳过后再与你好好说说剑圣的事,现在看你对我的态度,是没这个必要了,那我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便拎起了置于长案上的食盒,漠然转身,准备带着几分遗憾离去。 “等一下!” 洛溪亭面色一变,她喊住了李三思,“你说什么?老师他来了?” 有种你别喊我啊!...李三思有些得意。 他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语气没有半点缓和,依然保持着冷漠和疏远,“你是他唯一的传人,如今却在大魏朝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过来保你?” 洛溪亭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释然中带着些许惭愧。 释然是因为既然老师他来了,自己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被释放出执笔人衙门也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这个叫做李三思的淫贼! 惭愧是因为自己是瞒着老师孤身杀到大魏朝来的。 如今不仅仇没报了,还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害老师担心不说,还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老师现在在哪里?” 洛溪亭望着李三思的背影,秀眉微蹙,有些不耐,“你能不能转过身来!”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李三思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娇情绪。 “转过来!” 洛溪亭直接一嗓子,颇有几分河东狮吼的味道。 转就转,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怕了你!...李三思脚步轻移,缓缓转过身,有故意摆谱的嫌疑。 洛溪亭满眼寒霜的盯着他,“我再问你一遍,老师现在到底在哪里?狗皇帝准备怎么对付他?” 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虽然她对自家老师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九楼巅峰,几乎天下无敌,出道至今大小战斗近千场,从无败绩。 可那大都是一对一的单挑,老师完胜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他入大魏国门而来,面对的可是满朝的高手。 大魏朝毕竟传承了千万年之久,里面的水深不可测。 谁也无法保证在那座巍峨神秘的皇城深处,究竟隐藏着多少可怕的禁军高手。 若是一拥而上,老师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给杀了? 更何况那位传说中生而知之的大卫守护神祭酒大人整天在天上俯瞰人间,若是祭酒破例入世找老师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便愈发的担忧。 瞪着李三思催促道:“快说!” “你先用膳,吃完我再告诉你。” 李三思却并不着急,他将食盒重新放回到长案上,打开顶盖,取出点心放在了洛溪亭面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关心你,而是不想你因为没用膳而饿瘦了,到时候被剑圣看到后,以此为借口来刁难我们执笔人衙门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没毛病。 洛溪亭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燥怒情绪强行压下。 随后俯身取过点心便开始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气全部吃完。 吃相虽然不太好看,但好在颜值太能打,所以反而显得她有些可爱。 李三思依然板着张脸,一副故作冷漠的姿态。 嘴里在不断提醒着,“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要是噎坏了剑圣他一样会找我们麻烦......慢点!再慢点!嗯?你怎么停下来了?叫你慢点吃没叫你停下来!你瞪着我又是干什么?” 此时洛溪亭已经将最后一枚小熊模样的绿豆糕放入了嘴中,几乎是囫囵的咽下过后,她警告了一声,“说吧,老师在哪?你要是再敢敷衍我,我就撞死在这屋子里。” 第一百零二章 谈判的那个人 看来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曾经无比骄傲的剑圣传人竟然学会用自杀来要挟别人了。 李三思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洛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以你七楼体魄的强度,就算把这间屋子撞塌了你也死不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洛溪亭身上,见她双目圆瞪,快要炸毛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感叹道,“冷艳中带着几分可爱,可爱中又有着几分性感,就连生气时都这么好看,就是不知道脱下这一身村姑的衣服后她会是什么样子。” 下意识的陷入yy中,耳旁破空声忽起,李三思心神微颤,“有杀气!” 抬眼一看,好家伙! 洛溪亭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的面前,悄无声息间她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李三思刚刚恢复过来的脸颊呼了过去。 力道虽然不重,但她这实打实的七楼体魄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就好像一个弱女子拎着一块巴掌大的金石去抽他,哪怕力气再小,金石的硬度也足以让他脸蛋开花。 此前已经有过教训。 这一次李三思可不会再傻傻的被动挨打。 登上二楼之后,他的专注度和反应力都大大的提升。 所以在洛溪亭的巴掌落下之前,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等到她的右手落空后,他又踏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住了洛溪亭那两只白嫩的小手,防止她继续撒野。 入手光滑细嫩,软和的一批,李三思大呼过瘾。 趁此机会揩个油,嘴里却大声呵斥:“洛姑娘,你不要太过分!再敢动手可别怪在下翻脸无情!” 洛溪亭俏脸微寒,“言而无信的淫贼,你放开我!” 修剑二十年,她何时与一位同龄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如今双手被抓,对方掌心中传来的温柔触感让她既害羞,又感到屈辱。 一股奇特而又莫名有些好闻的男人气息从李三思身上传来,洛溪亭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心跳逐渐加快。 李三思却压根没打算放手,“洛姑娘,我看有什么话咱就这样说吧,免得你手痒难耐,又忍不住动手。打坏了我不要紧,要是伤到了你的手,我可是负担不起的。” 洛溪亭又挣扎了会儿,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李三思的束缚。 剑息被封,除了体魄强度依然可怕外,她的力量和其实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她心中又气又急,沉寂片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步过后两个人几乎就贴在了一起。 李三思虎躯一震,“该不会被我的男子气概所震慑,打算投怀送抱了?” 他没来由振奋起来,“鱼儿已经落网?” 若是洛溪亭此时再靠近一些,他就准备冒险将她搂入怀中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作为一名登上七楼的剑修,洛溪亭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都有可能成为杀人利器。 她的双手虽已被束缚住,但她还有双腿。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近,她的腿杀就越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于是下一刻,就在李三思惊叹的目光中,洛溪亭的双手在李三思的掌心中突然借力,将自己的身体牢牢稳住。 左腿立于原地不动分毫,修长笔直的右腿则凌空而起,来了一个潇洒无比的回旋侧踢,直奔李三思的腰子而去。 大长腿呼啸而至,惊起的破空声让李三思瞬间回过神来。 他沉下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冷艳俏脸,“洛姑娘,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的双手没动,依然将洛溪亭的白嫩小手稳稳把持住。 身子却骤然往左下沉,肌肉饱满的上臂随之下落一尺,刚好将洛溪亭的侧踢给拦下。 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在洛溪亭的右腿回落之前,猛一下将她的右腿给夹在了自己腋下。 这是一个羞耻的姿势。 洛溪亭的双手被他抓紧放在自己胸前。 右腿被他夹紧置于腰侧。 另一条腿虽然立于地面,但因为两个人贴的太过于靠近,以至于他们的腿其实是紧挨在一起的。 李三思甚至能感觉到她修长大腿间饱满而富有张力的弹性跳动。 相信洛溪亭也一样能感受到李三思大腿间绷紧的肌肉和炸裂的男人气息。 “这大长腿真的是爱了爱了,精致而有形,入手没有一丝赘肉......果然修行过的就是不一样,我敢打赌她的身材比例,包括体脂率都在最完美的黄金标准内。” 李三思忍不住遐想,随后很快摇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强行抛出。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他能很清楚的闻到从洛溪亭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儿。 这绝不是任何一种香料或是胭脂水粉能制造出来的味道。 身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专属于女人的处子之香。 强行压下内心悸动,他看着眼前这张不施粉黛,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脸,说道,“洛姑娘,得罪了,恕我暂时还不能放开你……” 不能,也不舍。 这条美人鲨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接下来就要考虑该怎么将她放入到自己的鱼塘里去。 “你会死的。” 洛溪亭打断了他,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可稍有颤抖的声调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堪和紧张,“老师若是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随之侧过脸去,不去与他对视。 但这样的暧昧姿势让她的剑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如此近的距离,她感受着李三思微微的喘息和炙热的男子气息,心里没来由变得慌乱。 哪怕她极力克制,身子还是有些发软。 甚至于原本用力挣脱的双手都在李三思的掌心中安静下来。 很是莫名。 她想继续挣扎,可手上已经没了力气。 柔软的双手静静置于他的掌心,像是乏力的小兽,任凭他将自己抚摸。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弥漫到了耳根,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 李三思叹了口气,突然开口:“洛姑娘,我还是那句话,对你所做出的一切出格举动,都非我本意。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好好配合的话,我想我们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 洛溪亭没去回话,转过去的侧脸中杀意犹存,情绪莫名。 李三思盯着她,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对方美得惊心动魄。 洛溪亭掌心的温度愈发滚烫,看得出来她应该很紧张。 大长腿在李三思的臂弯之间扭动了一瞬,便又很快安静下来......每动一下都要和李三思的身体进行一次亲密的摩擦,这让她羞愤难耐,坚不可摧的七楼体魄变得愈发柔软。 她知道此刻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索性僵持在那里,沉静成一尊雕像。 李三思也不敢乱动了。 此情此景下,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僵硬起来。 记住,是每一个部位。 他担心惊扰到洛溪亭,所以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动了几寸。 避免了与她身体的直接接触。 即便如此,从洛溪亭的柔嫩双手以及笔直大长腿之间传来的绝妙触感还是让他有了喷鼻血的征兆。 他知道必须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年少轻狂只怕真的会爆的。 “不是我言而无信,而是我并不知道剑圣如今在哪里。” 李三思看着洛溪亭发红的柔软耳垂,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先别生气,我虽然不知道剑圣在哪,却知道他何时在何地会出现。” 洛溪亭依然侧着脸,没有理他。 想来是觉得他根本不可信。 李三思有些急了,直接挑明,“两天后,大魏潜龙之巅,神皇将会派人去和剑圣谈判,如果顺利的话, 那天你就能出去。所以这两天你不妨耐心一点,该吃吃,该睡睡,别总想着寻死或是逃出去。” 这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了,语气显得极为诚恳。 闻言至此,洛溪亭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皱起眉头,冷声道:“谈判?大魏朝谁有资格能与老师直接对话?难不成军神李密从边境战场回来了?还是说祭酒从天上下来了?” 李三思闻言有些尴尬。 军神和祭酒?的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放眼大魏王朝,有那个资格与剑圣进行谈判的,除了同样登顶九楼的李密将军外,也就只有那位超越九楼的祭酒大人了。 自己?自己算个der啊? 被洛溪亭这么一问,他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突然有了种小人物的自卑感。 尤其是在这条美人鲨面前,他感觉有失自己海王的尊严。 沉默来袭。 片刻后,见李三思没再说话,洛溪亭终于转过头来,与他的脸只隔着两寸的距离,寒眸微凝,很是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又在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天后的谈判是不是?你也根本不知道老师究竟何时会出现对不对?” 质问的语气中带着失望的情绪。 李三思终于与她正面而对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看着这张哪怕是生起气来依然美得不要不要的一张脸,突然笑了。 洛溪亭瞪着他,“你还敢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个大骗子!大淫贼!” 生气状态下的她似乎都忘了什么是害羞。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让人讨厌的脸,她很想一爪子挠死他,可是双手被他紧紧抓住,根本拿不出来。 试探着将手往外拿出一些,可是李三思握得更紧了,生怕她会逃走似的。 洛溪亭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刚准备再次躲闪,但是此前的骄傲来袭,让她固执的瞪着他,忍不住又骂了句:“大骗子!大淫贼!你看什么看?” 语气足够冰冷,但是不知为何却少了很多的杀伤力。 李三思看着她,眼中带着宠溺的光。 这是海王捕鱼时的惯用眼神。 洛溪亭怔住了,“死淫贼再敢乱看给你眼睛挖出来!” 李三思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 果然,她最终还是败北转过头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喊着死淫贼。 “我没有骗你,两天后的大魏潜龙之巅,剑圣绝对会出现,只是,与他谈判的那个人,既不是军神李密,也不是祭酒大人,而是,我。” 李三思突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默然肃立,身姿不知不觉变得挺拔。 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海王形象在这头美人鲨面前变得更加高大。 单纯的男人自尊心在作祟。 他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足够热切。 他抱着她的腿,往腰侧又贴紧了一些,这一次,他的胆子变得足够大。 洛溪亭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话给吸引过去,以至于都忽略了他的那些小动作。 她很认真的看了李三思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这个死淫贼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说,两天后,将由你这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执笔人小铜牌,去和我的老师,也就是当今的九楼剑圣进行谈判?” 洛溪亭盯着他,“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李三思认真说道:“正是在下。” 他与她对视,目光坦荡。 毫不怯场。 小人物的自卑,他有。 但是小人物的志气,他同样也有。 穿越这种事他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是他不敢面对的?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 洛溪亭问道:“就算李密无法从边境战场脱身,祭酒他不问世事,也应该派出大魏朝的那位修佛的国师,或是当朝首辅张守维去才对,最不济,也要让执笔人衙门的大司长秦逍遥出马吧?不管怎么样,这场谈判怎么也轮不到你去的...... “难道是你想要出风头,所以求着你们的那位秦司长,让他给了你这个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老师的剑虽然从不杀弱者,但他若是知道我之所以被抓到执笔人衙门来,全部都是你出的主意的话,我想他很可能会因此破例一次。” 语气中带着提醒和警告。 李三思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是我求着秦司长给我这个前去谈判的机会,而是他求着我去跟剑圣谈判。” 第一百零三章 筹码 这是实话。 洛溪亭却摇了摇头,“不可能,秦逍遥是眼瞎了不成?竟会派你去和老师谈判,这不是让你去送死?” 老婆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李三思抓住了洛溪亭语气中的小漏洞,“你似乎很关心我?” “你在做梦吗?” 洛溪亭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快死在老师手中,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说话的时候她银牙紧咬,神情冰冷,看得出来杀心的确很重。 李三思却不以为意。 他转口问道:“白鹿门之案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 洛溪亭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知道是谁破的案子吗?” 李三思微昂起头,神情稍显张扬。 洛溪亭秀眉微蹙,“难道是你?” 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嘲讽。 “把难道两个字去掉。” 李三思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就是我。” 我不骄傲 ,我现在只想装逼。 洛溪亭愣住了,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三思,老半天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对方的双手把自己握得更紧了,她那通红的脸色这才一僵,冷哼了一声,“谁信?” 嘴上说不信,语气却已经软了不少。 她知道这个时候死淫贼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毕竟出去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儿。 李三思笑了笑,仍不在意,继续问道:“洞庭湖之案呢?应该也听说过吧?” 洛溪亭白了他一眼,冷艳中带着可爱。 “该不会也是你破的吧?” 她盯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想从中找出他说谎的痕迹。 可看到的却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张扬。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然发现这个死淫贼的脸似乎没那么讨厌了,仔细看他,五官竟然还挺耐看。 “我在想什么呢?” 洛溪亭不动声色的转过眼去,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脸色变得更红了。 李三思的声音也恰好在此时响起,“没错,也是我破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洛溪亭感到无比震惊。 虽然她常年跟随剑圣老师后面修习剑术,游戏人间,几乎很少来到大魏朝。 但因为报仇的缘故,她需要对大魏朝的境况做些必要的了解,所以她在游历生涯中会经常搜集关于大魏朝的各种情报。 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就在其中。 这两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并不一致,只能说足够接近。 但是所引起的轰动性却都极大。 据说当时刑狱司和三法司的人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将其攻破,几乎快要被当成是悬案和自杀案来结案掉的时候,一个无名小卒横空杀了出来,分分钟将这两个案子全都给破了。 更多的细节她无从知晓。 对于那位无名小卒的身份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可如今听李三思的意思,他似乎就是那个无名小卒? 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看他满脸的自信和骄傲,应该是假不了了。 阳光下的小屋显得无比安静。 似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已经相信了,但是却不愿意承认。” 李三思笑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或许你不太清楚,但是你所参与的那场刺杀案应该没人比你更熟悉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刺杀案,从锁定你的身份开始,到确定你的位置,最后制定详细的抓捕方案,几乎全是我一手操纵。” “虽然我只是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小铜牌,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在那场追凶探案的计划中,不管是刑狱司的人,还是三法司的人,甚至是皇城里的禁军高手们,几乎全都要听我调遣......所以我想说的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和身份地位无关,和修为境界也无关,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去做。”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昂首的姿态。 气场全开。 洛溪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难得没再开口骂一声大骗子,死淫贼之类的话。 她只是静静的盯着他,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好了不起哦。” 听不出多少情绪。 隐约间大概是有着一丝微暗的嘲讽。 但是从一个海王的直觉来看,李三思知道她现在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也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观。 所以他打算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所以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一个连续攻破了三个案子,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应变能力都处于鼎盛状态的人,真的没有资格去和剑圣进行谈判吗?就因为,我是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小铜牌?” 洛溪亭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承认你在破案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很了不起。但是在老师面前,光是能说会道,会破案是远远不够的。你的修为太弱,要是老师不想跟你谈,你能怎么办?他若是硬要杀你,你又能怎么办?” 李三思笑道,“剑圣若是不想谈,只想要杀人的话,那么除非李密将军和祭酒大人亲自出马,要不然在这大魏王朝中任何人去不都是送死?这是个没有意义的伪命题。而我今天来找你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与剑圣和平谈判的办法。” “你什么意思?” 洛溪亭问道:“难道我被关在这里还能左右你们的谈判?” “当然!这场刺杀案由你而起,本身就是你有错在先,刺杀神皇的罪名一旦定性,除了死以外,你没有别的下场。” 李三思说道:“如果你不是剑圣的传人,只怕现在的你不是在执笔人的衙门里,而是早已被送去西市问斩了。” 听到这些话洛溪亭忍不住冷哼了声,“狗皇帝本就该死!” 听得出来恨意极浓。 李三思心虚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好在没人听到,他低声说道:“这话你自个儿说可以,别当着我的面说,被人听去还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呢!” 洛溪亭骂了声胆小鬼后便没再理他,等待着下文。 李三思接着上一个话题说道:“剑圣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这事儿是你做错了,所以他自入国门来到大魏朝后,并没有去找任何人的麻烦,也没有强行闯入执笔人衙门将你救走,而是等待着神皇派人去找他,然后就有了两日后的那场谈判。” “既然是谈判,自然就要有筹码......大魏朝这边的筹码便是你了,剑圣若是想将你安然无恙的带走,就必须也付出相应的筹码。” “而据我所知,神皇想要的,无非就是剑圣的效命,说白了就是希望剑圣能留在大魏朝,平日里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偶尔出去干点活,譬如去边境战场走一遭,帮着李密去跟南晋国以及妖族打一架之类的。” “按照神皇和文武百官的推算,以及对剑圣的了解,只要能救你出去,剑圣大概率是会同意这场筹码之间的交换的......你的一条命换来他为大魏朝的效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人换一人,不算亏。”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这张美丽容颜,稍微组织了下措辞,然后继续说道:“现在问题是,剑圣答应交换筹码的前提,是必须确保你安然无恙,没有在执笔人衙门里受到半点委屈,并且你本人也同意他来做这个交换......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者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紧紧盯着洛溪亭,目光中带着真诚和希冀的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婆你千万不要耍脾气,要以大局为重啊! 洛溪亭沉默了很长时间。 本已缓和不少的脸色间忽然再次布满寒霜。 等到时间推移,照到屋内的阳光逐渐散到屋外的那一刻,洛溪亭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语气中情绪不浓,李三思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只能说道:“我希望你能同意。” 洛溪亭却摇摇头,“狗皇帝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让老师替他效命?这是在做梦!” 这摆明了就是不同意,拒绝的十分明显,态度还十分坚决。 李三思急了,“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就算死在这里又能怎么样?” 洛溪亭说道,“若真要用老师的自由来换取我这条命,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三思扭头看了一眼屋外,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是死了,还怎么报仇?” 此话刚落,洛溪亭猛然瞪向李三思。 隔着两寸的距离,二人彼此对望。 片刻沉寂,洛溪亭开了口,“如果我告诉老师,我被关在这里后住不好,吃不好,每日每夜被人监视,还有一个死淫贼,大骗子整日轻薄我,占我便宜,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语气中带着几分报复性的味道。 “他不仅会撕毁那场公平的谈判,而且会大开杀戒,杀掉所有欺辱你的人后,再带着你离开大魏。” 李三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问题是,你在这里住的不好吗?这屋子乃是执笔人顶级配套,够奢华的了吧?” “你在这里吃不好吗?每日三餐送到你嘴边,是你自己不想吃,全给扔掉,洛姑娘,做人要讲良心啊!” “每日每夜被人监视?你指的是此前的那几位木牌新兵吗?这也未免太牵强了些吧?你看你给他们挠的,我都不想说你。” “至于你说的死淫贼,大骗子,他在哪?洛姑娘,可不敢乱说话哦!”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姿态颇有几分正气。 “别的你都可以解释,我也懒得多说,只是你这死淫贼轻薄我一事还想耍赖?” 洛溪亭脸上的红晕就没有下去过,她试着抽出双手,架起来很久的右腿也动了下,徒劳无功后她冷笑道:“不说之前,单是你现在对我做的这种事,被老师知道后,都够杀你一万次了!” 李三思无奈道:“洛姑娘,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清楚吗?若是不将你束缚住,咱们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吗?” “哼!我才不管!你就是个死淫贼!” 洛溪亭转过头去,此刻的她竟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李三思有些头疼。 随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剑圣真的和神皇撕破脸皮,在大魏朝境内大开杀戒的话,他还能带着你安然离开吗?” 洛溪亭很快说道:“老师的剑,足以开城......除非李密回朝,祭酒下凡,要不然没人能拦得下他。” 看得出来她对剑圣很有信心。 毕竟九楼巅峰剑修,几乎天下无敌。 李三思却摇摇头,提出质疑,“剑圣问鼎剑道,强的离谱,这一点我承认,但你未免也太小瞧大魏朝的力量了......传承千万年的数代王朝,若是连一位修行者都无法留下,或是击败的话,只怕这座王朝早在往昔岁月中散落成一堆风沙了。” 第一百零四章 海王和美人鲨 在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年代,两世为人的李三思还是坚信团结才是力量。 一个人的实力就算再强,哪怕登上了九楼,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一整个王朝。 若真打起来,千万人冲杀之下,累也把他给累死。 “大魏朝传承千万年又如何?这么多年不还是只出了一个上九楼的李密?” 洛溪亭的声音中带着不屑。 她秀眉微蹙,隔着极短的距离将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而且老师可不是一般的修行者,他是剑道体系的先驱,强大的九楼剑修,他的那把剑,绝不是依靠人数的优势就能将其折断的。” 自小便跟在剑圣后面修行历练的她,很清楚自家老师有多么的强大。 她曾在北境之地亲眼看到过自家老师和一群平均实力在七楼左右的高手打过一架,对方参战的人数很多,将近千人,大魏朝和南晋国的人都有。 能入北境之地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性子野,不怕死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没有认出剑圣,或许只当他是个散修剑客,所以来要点过路钱。 又或许知道他就是剑圣,所以故意上来找麻烦。 毕竟只要杀了剑圣,消息一传去,他们无论是名声还是身价都将暴涨......这两样东西对于在北境之地讨生活的亡命之徒们很重要。 当然,没人关心那场战斗是群殴还是单挑。 只要能杀了剑圣就好。 当时的洛溪亭还很小,才十五岁。 她很害怕,因为她从未见过老师出手,不知道他的那把剑究竟有多锋利。 只听他常常吹嘘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 要用天下无敌来形容他也不是不可以。 洛溪亭自然不信,她说老师你就吹吧,别到时候被人追杀时只知道跑路。 剑圣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满身的锋利剑意在自己这位唯一的学生面前表现得从来都很温柔,她又如何能感受到自己的强大? 所以他带着洛溪亭逍遥人间的时候刻意去到了北境之地,那里很乱,再强的修行者进去都可能会遇到危险。 剑圣也不例外。 所以当他们刚刚踏足北境之后没两天,剑圣入北境的消息便已传开。 然后将近一千人的亡命之徒就找上门来了。 洛溪亭吓坏了,催促着老师快跑。 虽然没见过老师打架,但是御剑飞行是常有的事。 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千万里之遥,这群人肯定追不上。 剑圣却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用跑,也别怕,老师真的天下无敌。 不信你看。 然后他就走上去了,准备一个人单挑近千人。 没有什么开场白,战斗很快开始,对方人数虽然多,但真正的战斗时间其实很短。 大概也就是一息的功夫。 剑圣只做了件事,拔剑和落剑。 看上去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一息过后,剑圣便牵着洛溪亭走了。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神轻轻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显得有些漠然。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洛溪亭一句,“不要回头往后看。” 但是随着剑圣御剑而去的那一刻,洛溪亭还是忍不住好奇,趁着剑圣没注意的时候转过了头。 她看到那将近千名的亡命之徒全都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们的身子没有动,但是脑袋却全部搬了家。 所有人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场面极其诡异。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洛溪亭知道,老师他没有吹牛,他是真的几乎天下无敌。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老师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厉害的存在。 在那些人面前,老师也没有把握能稳赢。 只能保证自己不败。 而在遥远的天外天,还有位常年穿着白袍,喜欢饮酒时俯瞰人间的祭酒……他的实力,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 包括自己的老师。 好在他很少从天上下来,也很少过问人间的事。 所以老师从没有把那位祭酒大人当成对手过。 但是却很尊敬对方。 修行的日子久了,洛溪亭的实力也变强了。 她登上了七楼,看得更高更远,所以也就愈发清楚老师的九楼剑道是有多么恐怖,多么强大。 多么的,遥不可及。 她相信老师若是全力出手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将他留下,更别说击败。 当然,不在九楼体系的祭酒大人除外。 所以关于李三思对自家老师的质疑,她显得不以为然……什么都别说了,老师是无敌的,大魏朝的高手一起上都不够看。 李三思叹道:“照你这么说,登顶九楼便可天下无敌的话,那边境战场上的多年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李密将军岂不是孤身一人便可杀入南晋国和妖族领域,把对方的几位王侯将军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从容而退?” “同样的道理,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以及妖族的鬼帝大妖白无敌也可以杀到大魏朝来,把咱们的神皇陛下给宰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洛溪亭被问住了,沉寂半晌,最终昂着头说道:“他们都没老师厉害。” 有种小女生的傲娇感。 她这种对剑圣的盲目崇拜让李三思有了一丢丢的嫉妒,醋味儿上来了,空气都有些发酸。 他气笑了,“你这就没道理了,都是问鼎九楼的强者,凭什么你的老师就要比他们厉害?” 洛溪亭瞪着他,显得极不耐烦,“这句话你应该去问老师,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当我没说。” 李三思摇摇头,有些无奈。 很快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你自己想清楚吧,若你真觉得剑圣能凭借一己之力带着你杀出大魏的话,那你大可与他抱怨一番,说你在执笔人衙门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自然会拔剑替你出头的……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大魏朝的底蕴,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也许你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但是否要考虑下剑圣?他原本可以继续逍遥天地间,悠哉快哉,如今却要因为你而承受陨落的风险,你……你的良心过意的去吗?” 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有拱火的嫌疑。 “你说什么!” 洛溪亭冷眸一抬,眼里闪烁着凶光,“你解释这么多,无非就是担心老师大开杀戒后,会第一个杀了你!” 声音清冷肃杀,带着几多嘲讽。 “我不否认,我也是人,我怕死。” 李三思说道。 他倒是直接,如此坦白的话直接给洛溪亭整不会了。 “但我更害怕你死。” 李三思静静的看着她,认真且深情。 海王的魅力无处安放。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洛溪亭被他盯得有些慌乱。 她侧过脸去,轻啐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不是浑话,是真心话。” 李三思说道。 有些大胆和露骨。 他在时刻观察着洛溪亭的表情变化,若是对方反应太大自己必须立马自圆其说,及时止损,以免造成她更大的反感。 细水长流的道理他懂得。好在洛溪亭只是脸变得更红了,骂了声死淫贼后就没再吭声。 不知是害羞还是不屑。 李三思感觉有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侧脸,心里没来由有些冲动。 前世他看过一篇报导,说异性之间只要对视超过两秒钟就会打kiss,他一直不信,今日是个好机会,感觉可以试一试。 心里有些紧张,但好在海王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平静下呼吸,开口唤道:“洛姑娘......” 声音很轻,像是情郎的呼唤。 洛溪亭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是这个死淫贼在喊自己,不由再次板起脸,冷眼寒霜,没好气的回道:“干嘛?” “你把头转过来。” 李三思轻轻开口,“看着我的眼睛。” “你让我转我就转吗?死淫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洛溪亭非但没有转过脸,反而往侧边去了更多一些。 就差拿后脑勺对着他了。 李三思沉住气,问道:“你不敢?” 对于一个骄傲固执,脾气还不太好的女人来说,激将法往往很有效果。 果然,洛溪亭听不得挑衅,迅速转过脸来,冷漠的眼神瞬间盯上了李三思,“我转过来了,怎么样?死淫贼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李三思却没说话了。 他沉淀了所有情绪。 眼神变得深沉且温柔。 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脑袋往前挪动了半寸,两个人鼻尖几乎都快撞到一起去了。 洛溪亭感觉有些不对劲,“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她瞬间警惕起来。 已经做好了吐口水和咬人的准备。 李三思看着她的眼睛。 眸间的光色变得愈发温柔。 深情的凝望,让海王的心逐渐融化......从第一秒钟开始,他便知道那篇报道的内容应该假不了。 因为他的嘴唇已经在蠢蠢欲动。 很想咬住眼前的软糯红唇。 洛溪亭的心跳也莫名加快。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直视李三思的眼睛。 强烈的男人气息汹涌而来,说不上好闻与否,总之有些奇特。 她想要转过眼不再看他,可多年养成的骄傲让她坚持没有动。 她不相信他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他若真的对自己怎么样了呢? 他又不是没对自己怎么样过! 她有些不安。 心里下意识觉得李三思是在挑衅自己,试探自己。 就是想要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此手足无措。 “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洛溪亭努力放平心绪,最终还是没有转过眼去,但她却选择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这个死淫贼,你自个玩儿去吧,我懒得理你! “她闭眼了!她默许了!她想和我亲嘴儿了!” 李三思注意到了洛溪亭的眼神变化,他瞬间振奋起来。 浑身变得炙热! 海王布局一整晚的那张巨网,终于将要落在那条美人鲨的身上。 在彼此之间强烈荷尔蒙的催动之下,李三思也闭上了眼。 并且他嘟起了嘴,缓缓靠近洛溪亭的嘴唇。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对方那香甜诱人的喘气声。 两颗心都在猛烈跳动。 两个人已经越贴越紧。 两张唇随时都会碰到一起。 突然,屋外脚步声忽起,有人不请自来,“凤起,你们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气氛破坏者秦逍遥 风停了。 太阳下山了。 这个世界变得安静了。 安静到屋外的那个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落入李三思和洛溪亭耳中时,却好似一道惊雷炸响。 两个人同时被惊醒,然后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彼此的眼眸。 迷离中带着慌乱。 慌乱中带着震惊。 瞳孔向下望去,便是各自的嘴唇。 几乎已经碰到了一起,只差一点点,两个人嘴唇上的湿度和温度都将在对方的唇间晕开。 洛溪亭呆住了,“这个死淫贼,他!他!他竟然真的敢对我行不轨之事!” 又一次想到了李三思此前的诸多轻薄举动,她通红的脸颊间带着震怒,刚想发飙,却听李三思突然叹了口气,“可惜。” 已经洒落的大网被人给破坏掉,可不得可惜一手? “他在说什么?可惜?” 洛溪亭闻言却觉得可笑。 她的冷笑声刚起,李三思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脸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随后他转头望向了屋外。 洛溪亭气到不行,却也无可奈何,手脚皆被他束缚住,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只能红着脸与之一起望去。 那里,夕阳西下后的最后一抹红光下,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黑衣裹身,双手背后,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如初,不带任何情绪。 像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影响到他的心境。 可是就在刚才,当他迈步而至,看到李三思和洛溪亭竟然同时闭起了眼,看样子是打算亲嘴儿的时候,他的心境其实有过一丝微妙的变化......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怎么搞一块儿去了? 凤起我只是让你来跟她搞好关系,没让你上手啊! 此前长公主对李三思的过分青睐已经让秦逍遥颇有些无语,并且隐有嫉妒了。 但长公主素有生性豪放,喜招面首的传闻,所以他多少还能理解下。 可如今一向骄傲冷漠,并且与李三思有着私人恩怨的剑圣传人洛溪亭,为何也对李三思投怀送抱了? 他不能理解! 也无法接受! 秦逍遥微昂起头,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凤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李三思和洛溪亭同时盯着秦逍遥,眼中带着批判和审视的光,他们没有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你来干嘛?” 秦逍遥有些尴尬。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多余……那我走? 好在既然能坐上执笔人大司长的位子,说明他的抗压能力是极强的。 他尽量面不改色,将所有情绪暂且放下。 沉默片刻后,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凤起,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指的自然是闭眼亲嘴一事。 洛溪亭闻言羞红了脸,没有说话。 只是瞪了秦逍遥一眼,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说我们刚刚准备闭眼休息会儿,只是休息,你信不信?” 李三思说道。 “你说我信不信?” 秦逍遥的目光从二人身上轻轻扫过,“若是休息为何不去床上?在地上杵着做什么?另外,你们这姿势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此时洛溪亭的双手仍被李三思稳稳抓在手心。 右腿也还被李三思托住,紧贴着他的腰腹。 整个人几乎完全挂在了李三思的身上,姿势要多亲近有多亲近,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年轻人也太会玩了吧。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十分的不平衡......这还是那个刚烈不屈,无比骄傲的剑圣传人洛溪亭吗? 凤起他的身上究竟有着什么魔力?竟能让这些女人前赴后继的扑到他的身上! 李三思不动声色。 丝毫不慌。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的秘密捕捞被人给发现时,他总是能找到很好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 他很快说道:“屋子里有蟑螂,洛姑娘害怕的跳到了我的身上,不敢下来,刚好就被司长大人您给看到了......这个解释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当我是傻瓜吗?...秦逍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洛姑娘,要不给你换间客房?” “不必了,蟑螂已经被赶跑了。” 洛溪亭恢复到往日里的高冷姿态,她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脸上,“蟑螂走了,你也该走了。” 意思赶紧放开我,然后趁早滚蛋。 或许在她的心里,李三思就是一只讨厌的蟑螂。 语气生疏的不像话。 此前的羞意似乎已烟消云散。 就连脸上的红晕都已经完全退下。 李三思很是心塞。 这一次的捕捞计划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罪魁祸首就是不当人子秦逍遥! 来得太不是时候! 李三思转眼望向他,满脸哀怨。 秦逍遥脸一沉,“凤起,你看着我做甚?赶紧把洛姑娘放下来 ,咱俩走人啊,别影响洛姑娘休息。” 言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三思“哦”了一声,沉寂片刻,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双手,放下了被自己夹得很紧的大长腿,那软嫩并且充满弹性的触感从他身上离开的那一瞬间,海王叹了口气,“洛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话时他打起了精神,体内真力快速涌入体魄之间,防止脱困的洛溪亭突然暴走。 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也不想再冒险被李三思抓住。 白嫩纤细的双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李三思掌心的气息和温度,右腿被托住的地方似乎也还有着被挤压后的古怪触感,想起刚才与李三思的亲密接触,她又羞又恼,很快转过身去,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再次红起来的那张脸。 “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洛溪亭突然开口。 语气显得生硬而冰冷。 秦逍遥站在屋外应了声,“那便不打扰了,晚点秦某会再派人过来伺候。” 见李三思还在屋内赖着不走,秦逍遥板起脸来,“凤起,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 李三思敷衍了几声,随后丢下了一句话,“洛姑娘,我与你说过的话,还请务必考虑清楚......两天后的那场谈判,剑圣肯定要见你,到那时......” “我知道了。” 洛溪亭打断他,“不用你教我做事。” 有些扎心。 李三思叹息着摇摇头,说了声告辞后便退了出去。 反手将屋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屋内的洛溪亭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始终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将屋门反锁住,确保李三思无法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推门进来。 暗沉的光线下,洛溪亭回想着李三思对自己做过的种种轻薄之举,不由银牙紧咬,越想越气,越想越羞,忍不住轻声呢喃道:“死淫贼,等我解开封印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是却少了许多杀气。 执笔人衙门里的某条长廊间,秦逍遥与李三思并肩而起,缓缓迈步,往衙门外走去。 二人起初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静。 直到快接近衙门口的时候,李三思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秦逍遥,说道:“司长大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吧,别憋着。” 秦逍遥双手背后,面无表情说道:“我有什么想问的?” “你没什么想问的?” 李三思有些意外,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也不敢乱说话了。 心想我怎么得罪他了? 突然,秦逍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和洛溪亭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没什么想问的吗?...李三思想了想,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就那么回事。” “是我看到的那样?” 秦逍遥的声音刻意保持着低沉,但是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八卦的心思。 他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随后却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虽然最终没能抓住那条美人鲨,但他有预感,这是早晚的事......来自一位资深海王的信心。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边走边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长空他说的没错,你的确是吾辈楷模!” 连骄傲到要上天的剑圣传人洛溪亭都能搞定,秦逍遥除了嫉妒之外,就只剩佩服了。 李三思谦虚道:“跟您比还是差了点。”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剑圣知道你们的事,他会怎么做?” 秦逍遥说道:“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以你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怕是难以入他的眼。虽然没有见过剑圣,但是坊间有传闻,那位登上九楼的剑圣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人之一,他的眼光,自然也高得离谱。” 李三思笑笑,他要开始装逼了,“两天之后的那场谈判,我不仅要做到被剑圣放在眼里,还要被他记在心里。” 秦逍遥面色终于变了,“竟如此有信心?” 这不是有信心,而是别无选择,先装一手再说……李三思故作深沉,叹息道:“不管怎么样,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执笔人小铜牌,就敢去到潜龙之巅去和传说中的剑圣谈判,单是这份非人的勇气,应该就足以让人难以忘怀了吧?” 秦逍遥点点头,“的确,两天后不管结果怎么样,凤起你都将是衙门里的英雄……如果成功,别忘了是我推荐你去的,陛下封赏时也别忘了衙门里和你相亲相爱的同僚们,如果失败了,你也别怪我,我会自掏腰包,为你选一块风水宝地的……” 李三思呵呵一笑,“司长大人,您对我可真是好。” 秦逍遥面不改色,“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衙门口。 “司长大人,要带我去哪?” 李三思疑惑道,“咋还出来了?是有什么案子吗?” 秦逍遥摇摇头,语气变得沉闷,“长公主要见你,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长公主?” 李三思无奈摇头,说道:“这才几天没见就想我了?现在事情这么多,我哪有时间见她?” 话虽这么说,其实已经快流哈喇子了。 一想到公主殿下胸前的雪白风光,他便有些心猿意马,被洛溪亭撩拨的心再次跳得欢快。 秦逍遥看似面不改色,却微不可觉的翻了个白眼,“凤起这小子说话能气死人。” 跨过衙门那扇大门,李三思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外面,听云轩的那辆马车。 马夫和小桂子就站在马车旁,笑眯眯的准备迎接李三思上车。 路天材和贾不阳正在守着大门,看到秦逍遥出来后顿时有些惶恐,赶忙恭敬拜下,老老实实喊了声司长大人。 对于跟着一起出来的李三思则视而不见。 内心却在腹诽他和秦司长的关系……看来猜的没错,李三思和司长大人确实有一腿,要不然怎么走得这么近? 秦逍遥摆摆手,让路天材和贾不阳退到一边,随后对着李三思吩咐道:“去到听云轩要守点规矩,别丢执笔人的脸,而且毕竟是在皇城里,行事尽量低调,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最重要的是,最好别在那里过夜,两天后就要与剑圣谈判,我怕你精力消耗太多,耽误事儿。” “明白。” 李三思简单回应一声,心想絮絮叨叨跟班主任一个样。 随后便告辞转身,大步走向马车……深宫里的美人鱼,你的海王爸爸来啦! 路天材和贾不阳视线随着李三思的脚步转移,随之瞪大了眼睛,“他想干嘛?怎么独自走到马车那里去了?听云轩的马车不是来接司长大人的吗?”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更无法理解的还在后面。 他们看到那个叫小桂子的公公很快露出了谄媚的笑,上前扶过了李三思,无比恭敬的将他带到了马车前。 那个长相粗犷的马夫则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踏板,伺候着李三思小心翼翼的登上了马车。 随后自己才跳了上去,大嘴这么一吆喝,小鞭子这么一抽,骏马长嘶,开始迈步,车轮滚滚而去。 小桂子公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小跑起来,没过多久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秦逍遥目送着马车离去,眼神中带着羡慕的光。 他双手背后,在一声叹息中回到衙门里。 留下路天材和贾不阳面面相觑,二脸懵逼。 李三思,他,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惹不起的样子。 ……  第一百零六章 皇城里的鬼楼 天色渐沉时,夜风吹来。 李三思坐在马车上,拨开遮窗的那面小小帷幕,任凭夜风拂面,轻柔中带着点冰凉。 将他那因为和洛溪亭的摩擦而升起的心中火焰逐渐吹灭。 等到心绪渐渐平静,他望向了窗外的黑夜。 冷月无光,天色显得暗沉。 天地间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很有节奏,在夜色间分外明显。 此时马车已经行至内城,穿行于无数宫殿高阁之间,他的视线被那些冰冷的灰褐色建筑阻挡,无法瞧见更远的地方。 可行至长街一角时,他却突然看到皇城内的某个方向,在诸多宏伟宫殿的包围圈中,有座更加恢宏浩大的高楼拔地而起,直入云端。 哪怕李三思极尽目力远望,也无法看到那座高楼的最高点在何处。 高楼顶端所缠绕的云色,随夜风缓缓流动,透露着几分未知和神秘。 “那是什么地方?” 李三思直起身子,伸手指向那座宏伟高楼,突然问道:“怎么之前入皇城时好像没看到过?” 这么高的楼,不要说进到皇城中来,便是在外城很远的地方应该都能看到才对。 可李三思却毫无印象。 他调动着原主的记忆,发现在他的知识储备中也没有关于那座高楼的任何信息。 该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李三思皱起眉头,试着将真力汇于双眼,一股暖流顿时自瞳孔中散开,凝聚的双眸中很快便散发出了微微的光亮。 神奇的地方来了,他发现在真力的加持下,自己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像是戴上了一个高倍望远镜,原本在很远处的高楼虚像迅速逼近了数百丈,来到身前不远。 自己甚至已经能看到,遍布在高楼外层的深黑色涂料以及细细的纹路。 而且黑夜似乎也已无法阻止他的视线。 哪怕夜色愈发深沉,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跟白天的视野没什么区别。 “这尼 玛妥妥的夜视仪加望远镜啊!” 李三思享受着真力加成所带来的福报,感慨道:“这才二楼境界便这么吊,再往上爬几层我岂不是可以透视?” 情不自禁陷入了yy中,偶尔还会发出一阵怪笑。 似乎是有了什么大胆的想法。 看他的表情颇有几分变态。 驾车的马夫听到笑声后顿时有些慎得慌,心想李大人该不会得了什么大病吧? 小桂子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原本一言不发,只想着早点将李大人带到听云轩中去。 公主殿下怕是已经等急了。 此时却突然听到安静许久的李大人开口了,他两腿一蹬,瞬间加快了速度,与马车并齐,凑近小窗户边上问道:“李大人,您说的哪里没见过?奴才对皇城各地都很熟悉,倒是可以给您指指看。” “就是那里啊!” 李三思遥指着那座高楼,“一直伸到云端去的那座楼,虽然有点远,不过以你的修为,应该也能看得很清楚吧?啧啧,皇城里竟然有座这么高的楼,应该有点名堂吧?以前是真没注意过。” 小桂子的脸色变了。 他顺着李三思的目光望去,深沉的黑夜中高阁林立,皇城中的建筑层虽然很高,但是可没有哪一座楼能够直入云端啊! 在他的认知里,最高的那座楼,也就是皇城以北那座用来养兵的潜龙殿了,两天后与剑圣的那场谈判就在那里举行。 可潜龙之巅最高 也不过百丈,入眼即可见到最高点,哪里有李大人说得直入云端那么夸张? 而且从这里也肯定是看不到潜龙殿的。 可是听李大人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啊。 难道说,李大人所看到的,并不是潜龙殿? 小桂子人麻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大人,您再仔细看看,那座高楼现在还在不在?” 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但神色间却显得有些慌张。 李三思愣住了。 他眨眨眼,透过窗户再次眺望,真力汇于双眸,那座高楼仿佛近在眼前,分外清晰。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桂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看不到吧?” 李三思故作轻松的笑笑,“大晚上的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小桂子苦着一张脸说道:“李大人,您太抬举奴才了,奴才怎么敢跟您开玩笑?我是真的没看到啊。” 看他的样子像是快哭了。 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 冷风自天边吹来,卷起一层无比深沉的寒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些发慌。 他确定那座高楼并不是幻象,它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受到从高楼之间传来的飘渺气息。 他与小桂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皱起眉,都感觉到一丝了不对劲。 沉寂半晌,李三思起身探出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哼着小曲儿,驱车赶路的马夫,唤道:“老哥......” “嗯?” 马夫回身望去,有些受宠若惊,“李大人,您是在喊我吗?” 李三思点点头,他没心情多说废话,直接问道:“看到远处那座高楼了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座?好好看,看清楚了再回答我。” 马夫愣了一瞬,下意识望向远空。 往日里这条路他驱车走过很多遍,对皇城各地都熟悉的很......入眼所见宫殿高阁极多,可哪里有什么望不到尽头的高楼? 仔细想了想,印象中也没有,一无所获。 于是便摇头道:“李大人,并未见到那么夸张的高楼啊,您是不是看错了?” 马夫一脸憨憨的望着李三思。 感觉李大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挠挠头不敢说话了。 嘶~! 李三思沉下脸......小桂子看不见!马夫也看不见!说明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他一言不发退回到马车内。 心情因为这座只能自己看到的高楼而变得有些糟糕。 闹鬼了吗这是?...李三思心绪渐沉,目光穿过这扇小窗户再次朝着那座高楼看了一眼。 云色缭绕的最顶端,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神秘的氛围间带着一丝诡异。 他皱起眉,将窗户的那面小小帷幕放下,将自己与那座神秘的高楼隔绝开来。 整个人倚靠在马车上,思维逐渐放空。 “幻觉,都是幻觉,一定是剑圣的事情给闹的,导致心情过度压抑紧张,加上没睡好觉,所以才看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他自我安慰,“看来是时候去秦淮河找苏姬放松下了。” 小桂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李大人,您没事吧?” 语气听上去有些担忧。 马车内很快传来李三思稍显疲累的回应,“没事,我休息会儿,到了听云轩再喊我。” 至此便没了声响。 马夫的眼神落在小桂子身上,“咋的啦这是?到底啥高楼啊?我咋啥也看不见?你看见了没?” “别多话,快走!” 小桂子催促一声,“啪”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惊起骏马一声长嘶,从小跑变成了急驰。 马夫沉下心来,马鞭随之抽起,“驾!” 马车迅速远去。 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随后夜风之间,飘来小桂子幽幽的声音,“李大人年纪轻轻火气如此旺盛,咋还会撞鬼呢?我不理解。” 看来他也觉得李三思所见到的那座高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要么是幻像,要么就是撞鬼了。 马夫的声音也很快传来,“李大人火气确实旺盛,但是你阴气重啊,兴许是被你影响,我以后可得离你远点儿。” “你放屁!那我自己怎么没事儿?” 小桂子怒道:“这条道儿咱都走了多少次了?可从来没出过事儿的。” 兴许是怕马车内的李三思听到,所以小桂子的语气虽然急促 ,但声音却压的很低。 跟说悄悄话一样。 马夫嘟囔了几句,随后说道:“别瞎想了,或许李大人在跟咱俩开玩笑也说不定,依我看啊……”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小桂子“嘘”了一声,示意马夫安静。 他听到马车内传来李三思莫名的叹息声。 马夫抬鞭的手缓缓落下,动作变得轻柔起来。 小桂子则很快凑到小窗户边上,轻声问道:“李大人,怎么了?有何吩咐吗?”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李三思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显得很是认真,“但我不是在开玩笑。” 说完他便再次保持了沉默。 小桂子和马夫相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一路再无话。 马车继续穿行于皇城内那条漫长的青石板路上,沿途有守夜的兵将过来盘问,但看到是听云轩的马车后大都选择了放行。 再加上小桂子在宫里多少还是有些牌面的,倒也避免了不少麻烦。 不过也有些胆子大,认死理的兵将非要看看马车内坐着的是谁,对于小桂子的解释也懒得鸟。 没奈何李三思只能掏出长公主送的那块囚凤玉,将它挂在马车的外面,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醒目且张扬。 至此再无人敢上来找不自在。 一路绿灯放行,畅通无阻。 亥时三刻,听云轩终于到了。 此时风起,夜色更加深沉。 ……  第一百零七章 再见长公主 颠簸一路的马车突然停下,车轮滚动的声音随之消失。 眯眼小憩的李三思缓缓睁开眼,隔着窗前的帘幕望去,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深沉的有些可怕。 他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走下马车,马车的前门却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只见小桂子躬下身子,把脑袋探进车内,轻声道:“李大人,已经到了,奴才扶您下来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李三思,却被他一巴掌拍掉,“没那么娇气,我自个儿来吧!” 倒不是嫌弃小桂子,只是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太监拉着手牵下马车,他总觉得有些膈应......又不是宫里的娘娘们。 翻身下了马车,李三思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啥也没说,直接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长空之下,一片漆黑,皇城中那无数座冰冷的建筑层静卧于夜风之间,像是一只只匍匐在黑暗中的野兽,冷寂中带着可怕。 凝望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双眉很快挑起,眼中透露着一丝凝重。 因为他发现,此前所见的那座直入云端的高楼已经不见了。 哪怕他调动起体内所有的真力,将其汇于双眸,极目远望,也再无法看到高楼的半点影子。 高楼消失得有些突兀,和来时一般莫名。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为是精神太过于紧张了,所以闭眼沉静了片刻。 可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依然没有见到那座高楼。 前方视野空旷,没有任何阻挡,他甚至能看到在高阁飞檐之间来回穿行,四处巡逻的禁军守卫。 “看来真的是压力太大,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李三思摇摇头,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 他已经打算好了,今晚就不回执笔人新兵营了,当然也不会留在听云轩过夜。 毕竟“爱是克制”这种话都已经说出口过,在长公主这边的好男人人设就必得立住。 他决定去秦淮河走一趟。 听不听小曲儿无所谓,花魁什么的也都是浮云,他主要是有些怀念秦淮河两岸五彩斑斓的灯火了。 “李大人,我这就先告退了,这头畜牲还要给它喂食,要不然明儿个早上可就不愿意干活了。” 马夫的声音突然响起。 人已带到,任务完成,也到了他下夜班的时候了。 “一路辛苦,你先回吧。” 李三思转身很随意的说了句,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礼貌性的笑意。 马夫闻言一阵感慨,“李大人对我们这些下人是真的好啊!完全没有一点架子......哪像听云轩后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 ,别说跟我说句辛苦了,每次去接送他们的时候都还要无缘无故挨顿骂,真的是......” “李大人今晚可还要回去?” 马夫的手搭在了骏马的脑袋上,轻轻安抚,随后说道,“若是回去的话,让小桂子去通知我一声,我来送您回执笔人衙门。” 如此积极主动的要求送人他还是第一次。 “将心比心嘛!” 马夫心道,“李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加上又深得公主殿下的宠幸,怎么着对他也得特殊些,夜里加个班也很正常。” 站在一旁的小桂子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老伙计倒是很有眼力见儿嘛! 李三思点点头,也不推辞,笑道,“有劳了。” 他只是简单客气下,马夫却有些惶恐,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能送李大人回家,是小人的荣幸啊!” 李三思笑笑不语。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大魏朝等级分明的封建制度。 马夫若只是客气客气也就算了,真要跟他磕起头来可咋整?他是万万不敢承受的。 搞不好下意识就得回磕一个。 小桂子也觉得差不多了,挥挥手催促着马夫快些离去,别在这唧唧歪歪了,公主殿下怕是早就等急了。 马夫也不再耽搁,随即拎起小皮鞭驾车离去。 等到车轮声渐远时,小桂子走到李三思跟前,说道:“李大人,咱们进去吧。” 说话间他便准备当前带路,可抬眼而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不消片刻,他便又毫无征兆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无比恭敬的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嗯?” 李三思心神一振,随之望去,只见听云轩正门口,在几个小丫鬟的陪同下,裹着一身白色长裙的长公主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得出来为了见李三思一面,大晚上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无论是脸上的妆容,还是身上穿的长裙,都精致到无可挑剔。 黑夜深沉,冷月无光,原本听云轩四周一片漆黑,不可视物。 可当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太美了,太媚了,哪怕没有刻意的穿着大胆,举止豪放,但这种内敛含蓄的状态反而让她多出了一种异样的风情。 在这一刻,她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 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论男女。 李三思看呆了......今晚的长公主,给了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清纯中带着娇媚,娇媚下又藏着一种欲拒还迎的诱人姿态。 不得不说,在李三思所遇到的所有女人当中,真正算得上天生尤物的那位,只有眼前的长公主一人。 当然苏姬和洛溪亭也都很不错。 只是一个常年呆在秦淮河中,身上的风尘味儿太重,加上一直以来李三思都认为苏姬待在自己身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从始至终他对她都保持着一丝警惕......就目前来看,李三思只想睡她,顺便查一查她,别无它想。 另一个则有些过分的冷艳,江湖气息太浓,少了些女人味,还有待调教......李三思相信若是将洛溪亭这条美人鲨调教好了,凭她登上七楼后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的一股独特气质,加上她那十分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绝对有那个实力去和长公主正面刚一刚。 他已经规划好了。 未来的鱼塘版图中,美人鱼公主将会和美人鲨相互制约,共同维系着所有鱼塘之间的平衡。 其她鱼类则会依附着她们而存在。 如此才能做到鱼塘不乱,后宫不倒,一切井井有条。 他这位海王才能安安心心的过上享享福,投投食的快活日子。 短暂的沉默,李三思从长公主的气场中回过神来。 他沉淀思维,将心绪放平,尽量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眼中只有爱慕,不见邪念。 望向长公主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他随之开口,“拜见公主殿下。” 微微躬身,刚想跪下,长公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别跪了,地上脏。” 软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李三思点点头,很顺从的起身,“多谢公主殿下。” 仍跪在地上没人搭理的小桂子满脸问号,“我咧?地上这么脏,公主殿下是不打算让我起来了吗?” 可惜长公主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三思身上,哪有空去理这个小太监? 她面若桃花,眼眸轻柔,瞳孔深处的爱意毫不遮掩。 身边的小丫鬟低着头,不敢打扰长公主。 只是偷偷的抬眼去打量前面那位让公主殿下心心念念的李大人......几日不见,那位李大人似乎模样更英俊了些嘛,身上的气质像是也变得更加有深度,有底蕴,有内涵了。 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好好看啊,跟月亮一样,又大又亮,嘴唇也好看,看上去软软的,也不知道亲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丫鬟们胡思乱想,满脸花痴样,“果然,公主殿下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这位李大人的确蛮有吸引力的说。” 夜风没有停下的意思。 自听云轩门前吹过,掀起了长公主的白色长裙......李三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望去,随之心肝一颤儿。 因为他发现长公主的裙下竟然什么也没穿,想来是夜深了,只顾着精心挑选这件白裙了,没想过换太多衣裳。 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暴露在李三思的视线中,也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总之白得一批。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眼中的欲望再无法遮掩......这尼 玛谁顶得住啊! 他在想今晚要不就别装了,留下来过夜得了,这腿不玩太可惜了! 长公主专注于李三思的眼神变化,很快得意的笑笑,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和表现。 她忽然动了,迈着轻柔的步伐来到了李三思身边,毫不避讳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不是说要带我去城南郊区看看风景吗?怎么这些天一直没过来,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无比娇柔。 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嗔怪。 李三思正色道:“事多压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等忙完了这段日子,一定会带公主殿下去的。” 海王的理由永远都是以事业为重......男人没时间陪女人的标准答案。 说话间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看到楚白狼的身影。 不由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整日里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吗?怎么今夜没见到他? 似乎是猜到了李三思在想些什么,长公主妩媚一笑,“知道你不喜欢白狼,所以天黑前就把他赶走了......我好不好?”  第一百零八章 春色满厢房 “我好不好?” 长公主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李三思的耳朵说的,微微的喘息声中带着香甜的味道。 李三思身子瞬间绷直了。 他能感觉到说话的同时,长公主的身子刻意的往自己身边贴近了一些,胸前的那对柔软顿时对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摆明了是想挑逗他。 “好软的棉花糖!”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燥热强行压下,故作轻松的说道:“公主殿下对在下自然是极好的,无以为报,若是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在下只能以身相许了。” 语气轻柔缓慢。 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却又有种调情的味道。 海王的必备技能,坐怀不乱的同时还要时刻保持暧昧。 当然要有针对性。 若是此时面对的是洛溪亭那头美人鲨的话,他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 搞不好就要喜提一剑。 长公主不一样 ,美人鱼就吃这一套。 果然,长公主面色一红,右手轻轻拍了一下李三思的胸口,便再没有挪开。 “你倒是想得美。” 她随之看了李三思一眼,轻声道:“本宫才不稀罕呢。” 说是不稀罕,但看她眸间的春色,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桂子压根不敢抬头。 听到自家公主殿下和李大人的对话,他直呼受不了。 心里对李三思愈加佩服:“不愧是李大人啊,竟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得这般轻浮,而看公主殿下的态度,不但没有半点反感,反而是欢喜的很呐......看来不出意外的话,李大人今晚是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们也全都低着头,红着脸,心里同时轻啐了一口,“这位李大人好不要脸,怎可这般油嘴滑舌?不怕公主殿下砍他头吗?” 李三思笑了笑,也不废话,他趁热打铁,直接说道:“公主殿下,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 也不等长公主回应,他便反手牵过她的纤细玉手,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神一颤。 不曾犹豫,便径直往听云轩厢房内走去。 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 海王多年以来的捕鱼经验告诉他,从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其实更吃这一套。 若是扭扭捏捏什么都依着她,甚至畏惧她,反而会让她看不起。 毕竟哪怕她再强势,终归也还是个女人,总是需要一个暖男来照顾她的。 小丫鬟吓了一跳,“这位李大人咋还越来越主动了,未经允许怎可乱闯公主殿下的厢房?” 当场就要将他拦下。 被牵着手走在后面的长公主顿时瞪了她们一眼,原本水色弥漫的双眸瞬间变得无比威严,“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速速退下!” 二人很快过门而入,丫鬟们却似乎没有领会长公主的意图,还是想跟着过去伺候照应......那位李大人要是真的对公主殿下有不轨的心思可怎么办? 跪了很长时间的小桂子缓缓站起身来,将她们拦下。 “都退下吧你们。” 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小太监,小桂子在这听云轩中还是有点话语权的,“有李大人照顾公主殿下就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其中一名丫鬟说道:“这位李大人看公主殿下的眼神不正。” “关你屁事儿?” 小桂子突然尖锐的叫了一声,“什么眼神不正?照你这么说的话,公主殿下看李大人的眼神岂不是更加不正?那是爱慕的眼神你懂吗?” “哼!我保证今天你们要是敢进去坏事,明天就得被杀头信不信?” 得亏他是个明白人。 在这些小丫鬟面前,净身多年的小桂子似乎有种重振雄风的感觉。 教训起人来颇有几分威严。 丫鬟们被吓到了,没人再敢说话。 小桂子看了她们一眼,冰冷的表情缓缓平静下来。 “奔波了一夜,有些疲累了,你们跟我来,替我揉揉腿,捶捶肩。” 小桂子吩咐了一声,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见丫鬟们还站在原地不动,顿时有些不满,“还愣着干嘛?走啊!” 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皇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哪怕是公公和丫鬟之间,也是有着鲜明的等级权利制度的。 小桂子跟随长公主多年,深受长公主喜爱和信任,对一般的侍卫们都有使唤的权利,更别说这些丫鬟们了。 一声令下,再略加施压,丫鬟们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应了一声,跟着小桂子走去。 但从她们很是嫌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她们对这位小桂子公公其实是心存不满,甚至有些厌恶的。 因为她们早就听说过了,小桂子公公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这心思却是格外的重,甚至有一些微微的畸形。 当然,指的是在男女这方面的事情上……生理缺陷的小桂子公公,心理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 这一点听云轩的下人们都很清楚。 尤其他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躁动的时候,欲望狂野的很,却又无处宣泄。 可不得把目标放在这些丫鬟们身上? 若是到了非常时期,他甚至还会对其他的小太监下手,有够膈应人的。 所以可千万不能信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揉揉腿,捶捶肩这么简单,指不定是有什么变态的玩法呢。 丫鬟们是既担心又无奈。 入了皇城,命运可就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不信命,却还是要认命。 一行人渐渐走远。 转瞬无踪。 黑夜依旧深沉,风声却渐渐隐没。 没有人注意到,在愈发静谧的夜色之中,细甲裹身的楚白狼正静静的坐在听云轩最高点的飞檐之间。 他的神情间遍布杀意,眼神更是冷漠的不像话。 古刀横卧在一边,未曾出鞘,刀意却已在此间升腾,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沉重。 天黑之前,公主殿下便有些反常的将他支走,说是不舒服想早点休息了。 开始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心里有些不太安宁。 等到晚些时候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便带着医官来看看长公主,却发现她竟然在很用心的打扮,眉眼之间洋溢着幸福的光色,脸色红润,笑容灿烂,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他当场就傻掉了。 医官也有些尴尬。 长公主看到楚白狼去而复返有些生气,没多解释,便再次唤人将他轰走,态度十分强硬。 也显得很是急迫。 楚白狼知道,长公主今夜一定是有要见的人。 并且那个人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在场,所以长公主才会迫不及待将自己支走。 那便不难猜出那人是谁了。 他脸色阴沉的打发走了医官,自己却没有离开,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了飞檐最高点,隐藏于暗影之间静默观望。 固执的等待那人的出现。 果然,亥时刚过没多久,听云轩的马车便从城外缓缓而来。 看到李三思走下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心态瞬间炸裂。 哪怕已经猜出了是他,并且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亲眼所见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心头的杀意。 古刀低声嗡鸣,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很是迫切的想要将李三思一刀两断。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长公主最终出来了。 他们毫无顾忌的牵起了手,旁若无人的倚靠在一起,说着大胆露骨的情话,你侬我侬的画面实在太过于扎心......似乎有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正从黑夜中而来,将楚白狼的身体刺得千疮百孔。 他躲在暗处努力调整着呼吸,好不容易才将汹涌而起的杀意和刀意强行压下。 心中的疼痛也被他咬牙挺住。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的愤怒无限接近饱和的时候,所有的理智都会被掩盖掉。 所以当李三思牵着长公主走入听云轩厢房中的那一刻,怒火攻心的楚白狼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杀了他! 不管李三思和公主殿下今夜在厢房有没有故事发生,等到他出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不再顾虑!不计后果! 李三思他,必须死! 夜风忽然再次吹起,吹动着楚白狼的长发,在身后狂舞......神情冷漠的他像是一尊来自黑暗中的魔神。 他提起了刀,将自身所有刀意蓄养在身前,刀光亦聚集于刀锋之下,等待着下一次的绽放。 此时的李三思并不知道有把刀将要朝着自己落下。 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长公主身上。 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间满是春色的厢房中时,他的识海中一直有两个念头在打架: 扑倒她,还是放过她? 此情此景,深夜暖房,孤男孤女独处于此就好似一堆干柴烈火,不好好的燃烧一把似乎都有些对不起这天赐的良缘。 李三思回身凝望着长公主,感受着她身上那股醉人的女子芬香,看着她那因为动情而变得水汪汪的一对眸子,他终于不想再装了。 去踏马的人设! 今夜的他,将要真真正正做一回海王,目标自然就是眼前的这条诱人的美人鱼。 于是微暗的灯火之下,李三思盯着长公主的眸子,开口道:“公主殿下,深夜唤我前来,有何要吩咐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就早些休息吧。” 很直白的一段话,足以表露心声......春宵一刻值千金,抓紧时间吧。 可一向大胆主动的长公主听到后却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俯身低头,躲在了李三思的怀中。 这是在暗示我主动些吗?...李三思振奋起来,他的双手已经挪到了长公主的后腰处,他观察过了,那里有一根细细的绑带,只要轻轻一扯,长公主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裙就会随之滑落。 一想到即将看到的雪白风光,他便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已经做好了随时喷鼻血的准备。 可长公主却忽然红着脸将他的手按下,轻声说道:“不准脱我衣服。” 语气很轻很柔。 带着一丝羞意。 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姿态。 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坚决。 李三思尬住了,双手随之收回,心中的火焰也熄灭了一半......被拒绝了?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滚床单的想法?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怀里的长公主,“还是说是我操之过急了?” 他沉住气,放松心态,试探着说道:“公主殿下,是在下唐突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夜色已深,公主殿下您也该......” 话没说完,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便已伸到了他的唇间,随后长公主的声音很快响起,“今夜我不方便。”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可李三思却依然听的很清楚,他瞬间顿悟......难怪长公主今夜虽情欲裹身,却始终收着性子在,敢情是大姨妈来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身为一名合格的海王,李三思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既然今夜床单滚不成了,那便只好顺势加强一下自己的好男人人设了。 沉寂半晌,他不动声色,但本已收回的双手却继续伸出,很是霸道的落在了长公主的后腰上,看他的动作,似乎是打算继续去解那根细细的绑带。 “凤起~” 长公主嘤咛一声便准备起身,却发现他的动作极快,并且十分熟练,眨眼间已经解开了那条绑带,根本来不及阻止。 白裙顺势滑落,刹那间,厢房内春色满园。 饶是以长公主的豪放性子,这一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时的她只有一件薄薄的红色肚兜裹身,该露的地方全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也露了,浑身潮红一片,脸上的羞意之间则带上了一丝恼怒。 似乎对于李三思的无礼举动有些不满。 李三思没说话。 但仔细看他的眼神,瞳孔深处只有满满的柔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 这一点让长公主很是意外。 李三思没做任何解释,脱掉长公主的衣服之后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留,直接将她一把抱起,然后缓缓走至床前,随之弯腰将她放入软和的裘被之中。 动作轻柔缓慢,认真且专注,像是在安放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躲在被子里的长公主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脸上的潮红之下带着一丝疑惑,“凤起,你......做什么呢?” 李三思看着她,眼神温柔,说道,“有些冒昧,但是,您真的该休息了。” “那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长公主嗔声低吟。 语气中却听不住半点责怪。 只是害羞。 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个被窝 “都睡觉了,难道不该脱衣服吗?” 李三思脸色不变,沉着开口,“在下能代劳的,就绝不会让公主殿下您亲自动手。” “如果您跟我一样,也有果睡的习惯的话,那我很乐意将您身上那件红色肚兜也给脱掉。” 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果睡?” 对于长公主来说这明显是个新鲜词汇。 毕竟大魏王朝可不兴这么个说法。 但稍一领会不难猜出是什么意思。 她面色愈发潮红,娇媚的姿态看得李三思内心天雷翻滚。 若非多年以来的海王经验告诉他此刻必须保持冷静,不能冲动的话,只怕他此时已经掀开被子压了过去。 长公主故意板起脸来,“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本宫说这种话,不怕本宫砍你头吗?” 语气中颇具威严。 可惜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在下这条命早已交给了公主殿下,您需要的话随时来取便是。” 李三思站在床前 ,深深凝望着长公主 ,散发着海王的魅力和深情,“但是,您真的舍得吗?” 他的眼中只有情意 ,不见欲念。 更没有一丝害怕。 若是外人在此,听到后只会恶寒和打颤。 长公主却满眼桃花,脸上刚刚出现的冰川瞬间融化。 李三思还没完,他突然俯下身子,替长公主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动作很轻,温柔的像是丈夫在照顾生病的妻子。 同时将她的枕头位置也稍微调整了下,确保能在最合适的角度和高度。 海王捕鱼秘籍之一,从细节处打动人心。 很有成效。 长公主不说话了。 她已经软了。 如果不是今天身子不方便,她根本不用李三思动手,自己就会乖乖的脱光衣服倒进他的怀里。 不知为何,在这枚执笔人的小铜牌面前,她总是说不出任何的狠话来。 甚至有种想要不顾一切讨好他的感觉。 大魏朝长公主的威严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树立起来。 这很奇怪。 或许恋爱脑的女人都是这样。 她自问见过的男人也有不少了。 单是听云轩后花园里那些能干的年轻人就不下百余位。 更别说整座大魏朝那些对她心存幻想的文武百官,诸多权贵了,更是数不胜数。 可她从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 甚至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直到遇见李三思。 他让她觉得刺激,觉的新鲜,觉得难以招架。 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对自己身体的喜欢和欣赏,却看不到半点多余的情欲和邪念。 只是这一点,便和她所见过的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 她一直都很有自信,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对自己的身体有任何抵抗。 可是李三思偏偏做到了。 哪怕自己曾经很是主动的想要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说实话自己当时确实抱着试探和勾引的念头,可他并没有上当。 孤男寡女的情欲关头,他无动于衷,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给重新穿了回去。 这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同时也有些感动。 原来他并不是只贪恋自己的身体。今晚更是如此。 她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 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渴望些什么。 可当自己表明今晚不方便的时候,他却能够迅速的恢复平静。 并且还很贴心的抱着自己回到床上休息。 虽然脱光自己衣服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但看到他面对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也还是能保持足够多的定力时,她愈发感动了。 事实上,若是他坚持想要了自己的话,自己也一定会满足他的。 可他并没有。 能在情欲正盛的关头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这才是爱的表现。 这是长公主的理解。 眼前这个小男人,突然闯入她的世界。 让她猝不及防。 也让她春心荡漾。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眸间的水色逐渐弥漫。 屋内春光起,灯火的朦胧光色将此时的气氛烘托到了暧昧的极限。 身为顶级海王的李三思都有些顶不住了。 此情此景,既然不能扑上去,那还是趁早溜吧。 要不然自己身体里沉睡的野兽怕是就要苏醒了。 于是片刻沉寂,他镇定心神,开口道:“公主殿下,夜深了,您好好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等忙完这一阵子再来看您。” 说话间他已经直起身子,等待着长公主的回应后便准备离去。 “这么晚了,还回去做甚?” 长公主看着他,脸上的潮红就没有退下去过。 她忽然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玉藕一般的手臂纤细且修长,刹那间便给这屋内的春光多了更多的光彩。 她轻轻拍了拍床头位置,“你过来。” 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这样不好吧。” 说是不好,人已经一屁股坐了下来。 与长公主只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却仍努力保持着一副无比沉稳的模样……海王就是海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树立自己好男人的人设。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今晚你不准走。” 长公主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嘛板着个脸,难道在本宫面前笑不出来吗?” 李三思摇摇头,“我只是在忧虑,如果不回去的话,我该睡哪里?” 他转眼望去,厢房内除了这张床以外,东边靠窗户的位置上还有一张软榻。 平日里是长公主放松小憩的地方,此时却被那只小猫金玉奴给霸占了。 见到李三思的目光望来,金玉奴瞬间竖起一对褐色的猫眼,身子完全弓起,全身的毛发陡然张开……听云轩的人都知道,这是金玉奴感觉到威胁后的发飙姿态。 李三思却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怕是也无所谓……一只猫而已,鸟他做甚? “要不,我睡那张软榻?” 李三思的目光定格在金玉奴身上,“把那只猫抱走,给我腾腾地儿就好了。” “喵呜!” 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突然响起。 李三思一脸懵逼的瞪大眼睛,只见那只金玉奴突然从软榻上跳到半空,褐色的双眸中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小小的脑袋看上去无比可爱,可此时却杀气腾腾,有种猛兽脱笼的即视感。 猫在半空,前爪已经探出,目标直对李三思。 锋利的爪子怕是从来就没有修理过,又长又硬还有倒勾,这一爪子要是挠结实了,二楼体魄怕是都要被划烂。 我丢!真尼 玛冲我来的!…李三思心绪一沉,猛然起身,全身真劲尽数涌入指间……他准备主动出击,在金玉奴的猫爪到来之前将它给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前世他很喜欢撸猫,对这种事相当有经验。 人猫大战在即,长公主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阿奴,不可无礼,退下。” 轻柔的语气中却带着数不尽的威严。 扑至半空的金玉奴双眸微滞,满身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给了李三思一个恶狠狠的警眼神后,它缓缓起身,迈着妖娆的猫步走到软榻边跳了上去。 身子很快便蜷缩在一起,只是眸间仍闪动着金光,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三思大力吐出了一口浊气,指间真力缓缓散去。 他的目光从金玉奴身上收回,叹息道:“看来在下并不受待见,公主殿下,我还是回去吧。” “那张软榻是阿奴的家,你要去抢,它可不得跟你急吗?” 长公主掩嘴笑道:“而且我又不是不给你地方睡,你偏要抢它的干嘛?” “嗯?公主殿下,那我住……哎呦卧槽!” 李三思刚准备问那自己住哪,瞬间便又是国粹出口。 他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此刻,身下,床上,长公主她,竟然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虽然只露出了一角,但是半边身子的雪白风光还是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身材,那曲线,那夸张的棉花糖,那含羞欲滴的满眼水色,像一颗颗重型炮弹一般,毫不留情的轰进了李三思的识海中。 然后轰然炸开! 他被炸得千疮百孔,鼻血也在瞬间喷了出来,好在他现在有真力加持,稍微运运功便将鼻血逼了回去,体内涌动的气血也被他强行平息。 长公主她,她要干嘛?…李三思绷直了身子,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百变长公主现在就是一妥妥的清纯少女模样。 她娇羞的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动人的大眼睛却微微抬起,偷偷看着李三思,娇嗔一声,“进来。” 简单的两个字,没能给足李三思勇气。 他犹豫着,“公主殿下 ,我……” “我冷 ,快进来!” 长公主撒起娇来简直要人命。 这个时候要是再犹豫的话李三思可就真不算是个男人了。 更对不起自己海王的身份。 他缓缓俯下身子,先是坐在了床上,鼓足勇气便要往被子里钻。 “公主殿下,我,我可真就进来了啊!” 李三思心跳加快,脸上也滚烫一片。 “等等!衣服怎么还穿着在?” 长公主狡黠的笑了笑,“都睡觉了,难道不该脱衣服吗?” 第一百一十章 耳鬓厮磨 子时三刻。 两个近乎赤裸的身躯躺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李三思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长公主最终竟然反客为主,不仅诱惑自己上了她的床,还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主动起来的她让身为海王的李三思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们坦诚相待,在被窝中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艰难坚守着最后一道底线。 屋内的灯火已经被吹灭,深沉的黑暗中,只有金玉奴的诡异双眸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它匍匐在软榻之间,呼吸稍显沉重。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睡去。 不是它不想睡,而是床上的那俩人实在太吵了。 作为一只脾气虽差,但却十分单纯的小猫咪,它很不理解为何一个人睡觉时那张床是很安静的,可是多了一个人之后,那张床就开始疯狂的摇晃起来。 从子时三刻开始,直到丑时四刻方才停止。 一个多时辰的煎熬好不容易过去,就在金玉奴眯起眼,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睡觉的时候,床上的那俩人又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声音虽很轻,但却很闹心。 金玉奴张嘴喵呜了一声,表示不满……尖锐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 床上的悄悄话顿时停止了一瞬。 随后一个红色的肚兜被一只雪白的手臂从床上给扔了出来,直接砸到金玉奴的身上......黑暗中,长公主的声音随之传来,“死阿奴,再敢乱叫明天本宫就给你送到小桂子那里去,让他给你也净个身!” 威严的语气中有着喘气的声音。 金玉奴听懂了,吓得它立马撅起了屁股,转过身去再不敢吭声。 “猫科动物就是这样,大晚上就喜欢乱叫,尤其是在春天。” 李三思的声音也突然响起,话音刚落,便又有一声惊叹声传来,“怎么肚兜你也给脱掉了?” 长公主说道:“你不喜欢吗?” 语气中的挑逗意味分外明显。 说话间,被窝里的她动了动,整个人几乎完全趴在了李三思身上。 身子滚烫而热情。 李三思喘了口气,双手钢箍一般将她抱紧,“要不是你今天不方便,我一定要……” “呸!你在本宫身上动的还少吗?” 长公主的脸贴在了李三思的胸口,娇嗔着打断他,“本宫不方便的时候都这样了,要是方便了这张床还不得塌了?” 这小妖精……李三思没吭声,但呼吸却愈发急促。 海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今晚的拥抱翻滚虽然让他如坠云间 ,流连忘返,但他更渴望的还是更深层次的交流。 黑暗中的长公主似乎知道李三思在想些什么,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他的胸口,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很难受?” “还能忍。” 李三思说道:“你压到小凤起了,再往上面来一点。” “啊!” 长公主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很快叫了一声,“刚才不是已经……怎么又……” 李三思深吸了口气,“要怪就怪公主殿下您太有魅力。” 这是实话。 哪怕身为顶级海王,纵横秦淮河多年,今夜也几乎彻底被长公主的妖娆打败。 哪怕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黑暗中的调情同样激烈到不行。 “呸!油嘴滑舌!” 长公主娇声道:“要不,我们真的……” “不行!你的身子要紧!” 李三思温柔的抱住她:“若是连这点心思都控制不住,我还当什么海……呸…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义正言辞,一身正气。 黑暗中看不清楚长公主的脸。 不知道她的情绪如何。 但从她双手环抱的力度,以及愈发滚烫的身体不难推断出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对李三思的话也有一些感动。 沉寂半晌。 两个人都没有动。 李三思努力放平心绪,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乱想。 突然,长公主没来由问了句,“本宫听说,皇城里来的那名刺客现在就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 “没错,公主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三思有些意外。 长公主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本宫也听说了,那名刺客就是剑圣的唯一传人洛溪亭,传闻她性子虽冷,但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是一流,男人们都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语气中带着些些许玩昧。 当然是真的!洛溪亭的脸蛋和身材属实yyds,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心绪如此,但他感觉到了一丝女人的小心机,顿时警惕起来,“公主殿下,这个我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你不是见过她吗?” 长公主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倾听他的心跳,“本宫还听说了,那场刺杀案从头到尾都是你计划的,而且洛溪亭最后也是被你扛回到执笔人衙门去的,当时无数禁军守卫可都看到了。” 你到底还听说了些什么?…李三思大窘,“职责所在,当时只顾着将她带到衙门里去,哪里还顾得上看她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殿下您可别为难我了?” “是吗?” 长公主还要继续,李三思却直接俯首堵住了她的嘴,一声惊呼起,所有的话全部被咽下。 她闭上眼,沉醉到大脑放空。 良久,他抬起头,黑暗中凝望着她的双眸,“殿下,春宵难得,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您只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得上您之万一。” 多年以后,这句话同样出现在了其她人的床头。 海王的嘴,骗人的鬼。 偏偏长公主信了。 她的双眸中水色朦胧,隔着沉沉的暗色与之对望,片刻后说道:“要不你搬到本宫的后花园里来住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待在一起了。”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此事再不要提!” 李三思突然皱起眉,强势打断她:“男儿志在四方,当为大魏朝之兴盛壮大而努力奋斗,怎可留恋于温柔乡中?公主殿下也不想我变成一个整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的笼中客吧?那样的我,可配不上长公主您。” 开玩笑,要是住进了后花园,整日里陪着这条美人鱼,其她的鱼类怎么办?那么多鱼塘谁又去打理? 为了一条鱼而放弃一整片鱼群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哪怕这条鱼真的光滑细腻,肥硕唯美,但身为海王,便要博爱。 这是他一贯坚守的原则。 黑暗中,他眼含真力,看了一眼情绪稍有低沉的长公主,又加了一剂猛药,“而且我听说,长公主的后花园中已经有不少年轻公子哥住下了,想必有他们在,殿下也不会孤单吧?” 长公主沉寂片刻,随后展颜一笑,“原来你是在吃他们的醋啊,不过他们和你能比吗?…他们都是本宫招揽过来的各方能人异士,也算是有些小本事,平日里依着本宫的身份对本宫巴结的很,但是本宫可从没惯过他们,这一点小桂子可以作证。” “这我不管。” 李三思摇摇头,“如果殿下给我的和他们的是一样的,那我宁愿不要。” “说什么呢你?朝里朝外虽然对本宫的风评都不太好,但是本宫的身子,可只有你一个人看过。” 长公主脸色红成一片,嗔怪了一声,随即说道:“过几日我就让他们全部搬出后花园,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听长公主这么说,李三思的男人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他依然表情稍显生硬的看着她,“殿下大可不必勉强。” 语气淡淡的。 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 “我是心甘情愿的。” 长公主没奈何道:“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倔的。” 李三思认真说道:“在对待殿下这件事情上,我比任何人都要倔。” 这不是华丽的情话。 却比情话还要动听。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长公主双眼朦胧,在黑暗中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三思,有些痴了。 此时丑时快要接近尾声,两个人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身子愈发滚烫。 长公主突然娇 喘了一声,贴近李三思耳边唤道:“到我身上来。” 这一夜,匍匐在软榻上的金玉奴压根就没睡着……它虽然是只猫,但床上那俩人是真狗啊! …… 卯时一刻,那张床终于停止了摇晃。 屋子里也陷入了真正的平静之中。 李三思从已经瘫软昏睡过去的长公主身上起来,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说好了不在这里过夜,他就一定会做到......反正太阳出来之前都算夜晚。 虽然大姨妈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深入交流,但近乎一整夜的你侬我侬还是让他有了飞一般的感觉。 只是自己的右手实在有些受累了……哪怕有真力的加持,但是长公主的狂野和欲望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整晚都在手把手教她做人。 一整夜啊,二楼的体魄强度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了。 为了长公主的幸福,他励志要往更高的境界努力攀爬。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软榻上的金玉奴,得到一个凶狠的眼神警告后,他耸耸肩离去。 心里却在考虑着要不要送给它一只小母猫来讨好下了。 黎明前夕,天微微亮。 黑暗尚未完全散去。 听云轩外的那条长街之上安静且诡异。 李三思独自行走,中途有早起的丫鬟来询问是否需要马车送回执笔人衙门,被他婉言谢绝。 他打算跑回去……虽然已经登上了二楼,但是每日的修行计划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想改也难了。 就在他穿过了长街一角,准备全力奔跑之时,一把刀突然从天而降,带着凶狠的杀气直直插入了身前地面。 将他的路给拦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拦路的一把刀 刀刚落下,一道身影便踏着沉沉的脚步来到此间。 微暗的天色间,冷风忽起,将他的满身杀气缓缓传散开。 冰冷的气息瞬间环绕全场。 他立于古刀之前,将手中刀鞘随意的丢在一边,双手随之放下,平铺于腰侧,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他的眼神很冷,尤其是在盯着李三思的时候,瞳孔中像是藏着一片落雪的冰川。 黎明前夕本已渐暖的空气似乎再次降入了冰点。 “楚白狼!” 李三思停在原地,冷眼望去,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前半夜还在感叹这一次终于没再看到楚白狼这张欠钱脸,为此还暗自庆幸了好一会儿。 却不想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此间无人。 正处于长街暗角。 哪怕黎明将至,红光即将洒落,这里也是最后一处被照亮的地方。 暗影之地最适合埋伏和杀人,想来楚白狼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而看他那立于长街当头无比认真的 一刀,以及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这一次明显不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李三思! 面对登上六楼的楚白狼,二楼境界的李三思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当楚白狼出现的第一时间,李三思体内的所有真力便已尽数涌入双腿之间,随时准备开溜。 但是气势上并没有怂。 他微昂着头,神情略显桀骜,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洒脱姿态。 实则是在快速打量四周的地形。 长街暗角,两侧五丈开外皆是高墙,墙后是青石大道,无比空旷,几乎没有任何掩体。 以他的速度若是从两侧开逃只怕很快就会被刀气追赶贯穿。 身前则是楚白狼当街而立,更是过不去。 唯一的退路便是身后了。 此间离听云轩正门大概百丈左右,以他如今真力加持后的速度,十息之内便可奔跑而至。 只要退到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再给楚白狼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拔刀。 心绪至此,李三思不动声色侧过身来,体内真力开始澎湃,大腿肌肉迅速绷紧,随时准备跑路。 就在这时,楚白狼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带任何感情,“我只问你一句话,昨天一整夜时间,你是不是都和公主殿下待在一起?” “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就会放过我?” 李三思退半步的动作停了下来。 感觉有商量的余地。 若是撒个慌就可以避免一场狼狈的逃亡的话,他不介意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 “并不会。” 楚白狼说道:“但是会让你死的有尊严些。” 那就是没得谈了。 告辞!...李三思二话不说,直接掉头。 体内真力瞬间呼啸而起,似潮水一般在两腿 之间奔腾不休,下一刻,弯腰屈腿,微微蓄势,等到两腿瞪直之时,他整个人已经似风一般冲出,一息便是十丈,速度快到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楚白狼却依然面无表情。 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剑修,怎么可能逃得过自己的六楼刀势? 让他先逃一息,是蔑视。 再逃一息,是羞辱。 最后一息,便是最终的审判。 三息过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三十几丈......李三思兴奋不已,感觉已经问题不大。 心想自己还是高看楚白狼了,以为他今日拦路是抱着必杀的信念。 毕竟当时对方身上流散的杀意是如此真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倒是吓了自己一跳。 可他终究还是不敢动手。 想来是知道若杀了自己,不仅长公主不会放过他,执笔人也绝不会罢手。 而自己又肩负着与剑圣谈判的重任。 到时候神皇也会找他麻烦。 就算是位高权重的曹人往曹公公怕是也很难保住他。 所以口头装完逼后,他就选择了按刀不动,任凭自己远去......这是明智的选择。 反正此间无人看到,面子什么的也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哈哈大笑,“楚白狼你也不过如此嘛!” 奔腾的高速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开始疯狂的抖动起来,他享受着速度带来的灼热快感,有种在高速飙车的感觉......紧张刺激之余,剩下的便全是张狂。 三息过后,他甚至还有空朝着身后看一眼。 想要瞧瞧楚白狼此刻的懊恼表情,顺便再给他几声无声的嘲讽。 可就是这一眼,却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速度也因为刹那间的失神而慢了下来。 因为原本静静站在原地的楚白狼已经不见了踪影。 消失的有些突兀。 那把入地很深的古刀也已不见。 原地空旷,只留下了一个沉重的脚印,以及,深深的刀口。 “人呢?” 李三思感觉不妙。 身躯在刹那间绷紧。 强大的思维和神念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有着极强的预知能力。 他能感觉到,四周暗色之间,一股杀意正在朝着自己迅速逼近。 “究竟在哪?” 李三思沉淀了思维, 两侧无声,身后无人,就连风声都已隐没,静谧的有些可怕。 突然,他猛然抬头,朝着自己逃窜的正前方看了一眼......危险是从身前而来! “他什么时候去到了我的前面?” 李三思惊呼一声,奔走的身形硬生生止住。 他刚想转身再逃,一把古刀已经破空而至,带着不曾遮掩的杀气朝着他轰然落下。 古刀刚刚出现 ,可怕的刀势便已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面对六楼之境的必杀一刀,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古刀落下之前,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往刀锋之外偏转稍许。 虽然无法完全避开这一刀,但只要躲过一个小小的身位,就能避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直接斩成两半。 或许是他的运气太好,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又或许楚白狼的第一刀并没有下死手,而是只依然抱着羞辱的念头......总之这一刀最终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并未将他直接贯穿,可落满此间的刀意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可怕的刀口。 凄冷的鲜血刚刚流出,便被散落的刀气蒸发殆尽。 以至于明明在一瞬间便损失了大量的鲜血,导致脸色都已经有些微微发白。 可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武士服上却没有半点鲜血的痕迹。 李三思体内微弱的真力在一瞬间便被刀意侵袭殆尽,空空如也。 他整个人则带着穿越过后的第一次重伤往后连退三十丈,去到了最初的原点。 然后半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眉眼低沉,眼中带着极强的恐惧之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如今俯首而跪,感受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他虽活得真实,却并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因为那把刀仍在眼前。 那个人正缓缓走来。 并且所持有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饱满。 他知道,此时的楚白狼,对自己真的抱着必杀之意。 他不再侥幸,也不想求饶......他知道以楚白狼的性子,他若是想要杀一个人,就算自己跪在他的面前磕上一整天的响头,都无法改变他杀人的念头。 反而会换来一阵无情的嘲讽。 他也没想过再逃.......在登上六楼的那把刀面前,再快的速度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此前的三息放行便是证明。 他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盯着提刀而至,依旧面无表情的楚白狼。 然后问道:“我无法理解,谁给你的勇气来杀我?” 这不是在装逼,而是真的心有疑惑。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此时的李三思都是动不得的。 尤其此时他是在长公主的地盘上。 楚白狼若是杀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同归于尽......因为刚刚与李三思坦诚相待过的长公主绝不会放过他。 但楚白狼已经不在乎了。 今夜的这个杀人决定,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心力。 绝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他也绝不后悔。 他的声音很快响起,“杀你,还需要多少勇气吗?一个修行末微的登徒浪子,凭着几句花言巧语,便想去做长公主的幕后之宾?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也杀得多了。” 闻言至此,片刻沉寂。 李三思忽然笑了,然后开口:“你错了,我从未想过去做长公主得幕后之宾。” “现在再来解释已经太迟了。” 楚白狼说道:“今夜我必杀你。”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解释。” 李三思笑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做的,是站在长公主身前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的出手 楚白狼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冷眼皱眉,杀气将其环绕,冷笑道:“你也配?” 语气中的嘲讽味很浓。 但更多的还是刻意压制的愤怒,以及屈辱。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由长公主来决定。” 李三思直视着楚白狼,眼中的恐惧之意渐渐消散。 不知为何,面对杀气腾腾的那把刀时,他突然多了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片刻沉寂,他再次开口,“不知道你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有没有在她的闺房中过过夜?我想应该没有吧?毕竟她亲口跟我说过,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深夜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眉眼之间的得意和张狂之色愈发清晰。 说实话表情有些欠揍。 有挑衅的意思。 但他却觉得还不够。 在这位动不动就要提刀威胁自己,并且仗着六楼的修为,便始终摆出高高在上姿态的楚白狼面前,他不想有任何的示弱。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说出更多诛心的话去痛击对方。 但楚白狼明显不想再给他机会。 对方的愤怒已在此刻趋向于饱和,眼中也已经看不见任何情绪……冷漠之余,忽有一幕无比惨白的刀光漠然惊起,迅速占据了他整片瞳孔。 他握刀的手没有动,刀意却逐渐升腾,开始汇聚。 眨眼间便已凝结成实质,聚集于刀锋之下,蓄势待发。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家主人的愤怒,沉寂许久的古刀也不再低调,开始疯狂颤鸣。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半跪在长街当头的那个男人一刀两断了。 沉寂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动手之前,楚白狼恢复了那张冷漠脸。 在他看来,不管李三思再说些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将以对方的死亡而宣告终结。 至于李三思此刻表现出来的有恃无恐的态度,想来也不过是他临死前的无能反扑罢了。 楚白狼承认那些话确实对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也让他无比的愤怒。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只要杀了李三思,什么都能解决。 什么气都能出了。 什么恨都会烟消云散。 至于杀了李三思之后将要承担的后果,他虽有忧虑,却并不是很担心。 执笔人衙门没理由会为了一枚小小的铜牌来跟自己死磕。 长公主也许会很生气,也可能会对自己略施惩戒,但既然人都死了,她难过两天也就差不多了,绝不会追究到底。 关于这一点 ,他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对于听云轩后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楚白狼杀得也不少了,但长公主从没有多说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白狼才是跟在长公主身边最长久的人,最信任的人。 也是最想要的人。 他的纯阳之身,长公主可是喜欢的很。 他也早已想好,只要自己登上了七楼,必然要将自己这蓄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精元气魄,完完整整的交给长公主。 至于李三思,这个登徒子!他算什么东西? 有什么资格染指长公主? 心念至此,楚白狼的杀意愈发饱满。 古刀之下的可怕气息也已经尽数倾散开来。 “希望你的脑袋,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楚白狼冷眼凝望着李三思,缓缓开口:“而我也很想知道,没有了公主殿下以及执笔人的庇佑,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究竟还有什么倚仗。” 说话间,他掌心所持握的古刀已然平举向前,雪白刀芒将天边渐起的红光彻底覆盖。 可怕的刀意随之而起,将半跪于地的李三思完全笼罩。 接下来的那一刀,带着必杀的信念,以及难以摧折的决心。 四周的空间也已被他的刀势尽数封死。 就算有人路过,只要对方不曾登上七楼,就绝对无法闯进来。 所以当前处境下,楚白狼不认为李三思还能够活下去。 他对自己的刀有着绝对的自信......杀一个登上二楼的李三思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让他不解的是,如此生死之际,为何李三思的脸上没有出现半点恐惧感? 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打算认命了? 楚白狼冷眼微挑,将心绪放平,渐起的杀意之下兴起了更多的嘲讽。 他不愿再去想太多,此时黎明已至,人声渐起,他甚至已经能听到身后听云轩中传来丫鬟太监们奔走忙碌的声音。 想来公主殿下应该也很快起床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 古刀随之抬起蓄势,于半空停滞片刻后便准备将刀落下。 可就在这时,李三思起身了。 他低下了头,被风吹散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的双眸。 所以楚白狼没有注意到,他那原本深褐色的瞳孔中,不知何时已被深沉的血色占满。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冷厉且肃杀。 他静默在原地,身姿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上去和平日里的姿态没有任何区别。 可不知为何,楚白狼却忽然有些不安。 他竟然从李三思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很没来由。 他皱起眉,片刻沉寂,很快便将心中所有负面情绪强行压下。 古刀在半空停滞了一瞬,稍有迟疑,只是很快便又抛开了一切顾虑将其落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他登上六楼之后的所有修行气魄,以及行走刀途之上的所有感悟......不敢说是他修行至今的最强一刀,但一定是他最决然,也是最一往无前的一刀。 这一刀既然已经落下,便没有理由再收回,哪怕长公主此刻出现在这里也不好使......这是绝对的必杀一刀。 古刀划破长空,惊起的雪白刀光仿佛将当空而落的阳光都切割成了两半。 李三思那长长的影子也已在刀光侵袭之下断裂成几截。 可这枚执笔人小铜牌却依然固守在原地,低着头不曾言语,更没有躲避的打算。 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古刀瞬息便至,落至李三思头顶上空时刀光猛然暴涨,似天幕垂落,原地静止的李三思在这一刀之下渺小的有些可笑。 结束了!...楚白狼右手握刀,为李三思的命运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可很快,他那稍显快意的表情突然定格住了。 眼神逐渐震惊。 落刀的动作亦变得无比缓慢,直至完全静止。 那一片可怕的刀光最终也没能完全倾泻而下,而是突然停在了李三思的头顶上空 ,距离不过两寸。 场间陷入惊寂。 无人说话,就连风声似乎都已经消散。 安静的氛围之间,肃杀之意却并没有减退半分。 反而变得愈发浓厚。 楚白狼握刀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他望着眼前的那副画面,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冷漠的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只见长街暗角,阳光暂时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李三思身处朦胧的暗影之间,面对楚白狼的可怕刀幕不仅不让分毫 ,反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看上去像是下意识的抵挡动作。 有种飞蛾扑火的即视感。 可当右手去到刀光之中时,平铺打开的手掌却在瞬间变成握拳之势,似天幕横开,遮住了一切......那一刻,当空而落的所有刀光像是被泼上了一层浓墨,变得无比暗淡,似黑夜吞噬了光。 楚白狼心神俱震。 却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想将古刀收回,寻找下一个落刀的时机。 却发现李三思的右手竟然继续往上探去,然后,他握住了自己的刀。 掌心在锋利的刀口间摩擦,却无法伤害他分毫。 那一双看似平平无奇的右手中像是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握刀之后,任凭楚白狼如何用力,抽刀或是继续出刀,那把古刀都稳稳的停在李三思的掌心中,像是与之融为了一体。 楚白狼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第一次在李三思的面前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惧。 他试着与古刀沟通,可神念感知下,却发现有一道更加强大的神念挡在了路上,将他与古刀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默然惊起,忍不住叫出声来,“李三思,你......” 话没说完,身前的李三思右手却已猛然下落,将古刀往回拽去。 一股可怕的力道顿时顺着刀身闯入楚白狼的掌心,霸道到让人难以想象。 楚白狼想要硬扛,可似烈焰灼烧般的刺痛感瞬间自掌心窜入识海,即便以他登上六楼的强横体魄也无法抵挡,最终只能被迫弃刀。 同时抽身急退。 对于一位骄傲的刀客而言,放弃自己的刀,无异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楚白狼作为修刀一脉的翘楚,自然更是视刀如命。 所以弃刀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懊恼,愤怒和爆动这两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将所有恐惧强行压下。 就在他聚集全部的六楼真力,准备顶风而上,将古刀重新夺回的那一瞬间,李三思却已经右手一震,将那把刀完完整整拍入地下,只留下了一个刀柄在风中沉静。 夺刀而不用,对于楚白狼而言,这样的羞辱比杀了他还要致命。 他惊怒之余,更加激起了拼命的念头。 整个人疯了一般朝着李三思冲杀过去。 手中虽已无刀,刀意却仍然环绕全身......他当空而起,瞬息而落,来到李三思面前时,他的双手已然交叉,做出了落刀的动作。 掌心相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幕刀芒。 不曾灿烈,却足够炙热。 其中所蕴含的锋利气息相较之前并没有弱上多少。 反而在挽回尊严的动力驱使下,这一次的落刀更多了几分搏命的意思。 不容小觑! 一声长叹突然从李三思飘散的发丝之间响起,“爬虫,不自量力......虽然比一般的爬虫要厉害一些,强壮一些,但爬虫就是爬虫,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改变些什么?” 这是李三思的声音,却并不是他的语气......长叹声中带着十分久远的岁月气息,以及让人难以想象的沧桑感。 落入楚白狼耳中时,犹如惊雷炸响,直击识海深处。 他惊恐不已,冲杀而至的身形瞬间僵持住。 但掌心中所持握的刀芒却还是在此刻完全落下,破开风声和阳光,狠狠斩向前方低着头的李三思。 冷笑声起,李三思很不屑的挥出了一拳。 只是一拳,势如破竹的刀芒瞬间便被摧毁殆尽,连半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与刀芒心神相连的楚白狼还来不及惊恐,原地伫立很久的李三思终于动了。 左脚刚刚迈出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破空声起,拳意相随。 等到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了楚白狼身侧。 与之相对并肩之时,拳意亦 至,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直接轰在了楚白狼的腹部......只是瞬间,楚白狼身上那件贴身细甲便炸裂成寸寸碎片,在拳意摧折之下逐渐化作飞灰消散。 他整个人则被这一拳猛然轰退。 沿途双脚触地,深入地下,那一层层坚硬扎实的青石板块顿时顺着后退的动作而寸寸断裂, 四散的石屑和灰砾冲天而起,在阳光下掀起了一场朦胧的沙石风暴。 李三思却没有就此止步。 而是继续提拳而上,在楚白狼落地之前,又是一套连续组合拳轰出 ,骄傲且冷漠的楚白狼心态炸裂,整个人已经完全散失了还手能力。 就在这一拳又一拳的冲击之下往后直退,直到行至另一处长街暗角中时方才止步。 所谓的止步,其实是跪下。 他的全身力气早已在重拳之下完全耗尽。 强横的六楼体魄也在那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之间彻底崩坏。 他无力跪下,脸色苍白的像是一个死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三思的身形瞬间逼近,可怕的气息随之而来......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神奇之处,可出手却犹如山脉崩塌般的拳头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似乎下一秒便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闭上了眼,隐有不甘。 更多的还是屈辱和疑惑......一个只有二楼境界的登徒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硬的一对拳头? 此时李三思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至少是七楼的标准。 甚至有可能登上了八楼。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沉下心,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了闭眼,安静等待那一拳的到来。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在真正意义上无视死亡。 即便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楚白狼,面对死亡时他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任何人都要畏惧死亡......因为他的修为来之不易,他的刀途光明灿烂,他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对于这样一个有着美好未来的人而言,他怎么可能做到无视死亡? 此前无惧,是因为他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 可如今面对这般可怕的重拳,他的自信早已和他的体魄一般,被锤得七零八落,消散无踪了。 留下来得,只有等死得一颗心。 可数息过去了,拳意却并未临身,只是悬停在身前半尺左右,微微颤动,像是在决定要不要落下。 楚白狼虽有疑惑,但出于对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的坚守,他没有睁眼。 却突然听到李三思在这时开口了,“不杀?留着他干嘛?一只小爬虫而已,杀了就杀了,跟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吗?” 这家伙是在跟谁说话?...楚白狼皱起眉,“爬虫?是在说我吗?” 疑惑关头,李三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似乎是在等待着谁的回话。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显得有些诡异。 楚白狼调整好呼吸,将心绪逐渐放平。 同时真力渐起,从识海涌动而出,蓄养的刀意也正在一点点恢复当中。 片刻后,李三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只小爬虫怎么跟本尊说话的?啊?今天要不是本尊出来救你,你怕是早就被那只小爬虫一刀剁死了!还有机会教本尊做事?哼!你死了不要紧,要是连累了本尊,你有几条命来偿还?” 声音极沉极冷,带着一股莫名的桀骜之意。 楚白狼听出这是李三思的声音,但是却敢肯定这绝不是李三思的口气。 “难道场间还有别的高手在?是他控制着李三思出拳?” 楚白狼心思渐凝,觉得很有可能,“而且那个高手还是一个相当自傲的人物,甚至脑子有可能不太正常,毕竟正常人谁会自称本尊?” 他等待了一会儿,果然,李三思话音落下之后,便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中。 楚白狼决定悄悄睁眼,看看是否真的有第三人在场。 此时李三思又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的语气明显暴躁起来,“小爬虫,你再敢顶撞本尊,小心......” 声音刚起,便又戛然而止。 刚刚睁开眼的楚白狼心中一惊,没来由恐慌起来。 因为他发现,声音确实是从李三思飘散的发丝之间传出来的。 而那个声音之所以会停下,想来是应该知道自己正在观察他。 片刻沉寂,楚白狼压下心中所有恐惧,凝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场间惊寂,无人回话。 李三思的面容依然被发丝遮住,看不真切。 他握着空拳,强横的拳意在楚白狼身前沸腾呼啸,持续了很久,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消散。 风声渐起的关头,李三思仍没有任何回应。 却忽然转身,朝着最初既定的方向缓缓走去。 他双手背后,孤独而行,看背影颇有几分高手风范。 楚白狼靠着刚刚恢复过来的一丝真力站起身来,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次喊道:“你到底是谁?” 他始终无法接受,轻而易举间便将自己的刀势完全攻破的人,会是那个自己最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 “大魏执笔人,李三思,也是你永远无法追赶上的人。” 李三思渐行渐远,借着风声传来一句话:“如果不是你逼人太甚,今天我就不会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和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今日看在长公主的面,我放你一马,日后你若再来找死,我绝不再留手。” 声音随凤飘散,转瞬无踪。 留下楚白狼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失魂落魄的姿态倒也显得有些可怜。 通往执笔人衙门的长街之上,走了一段距离过后,李三思将垂落至额前的发丝全部撩落至肩头,神情间的冷漠和肃杀之意悄然退去,眸间血光也缓缓消散。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他忽然开口,“你这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爬虫的,也不怕楚白狼那小子起疑心?” 听上去像是在自语,但体内很快便传来了回应,“所以本尊要杀了他,你为何阻止?” 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李三思沉淀思维,看到被关押在金色牢笼中的魔道祖师正在暗影中发着脾气,不由无奈叹道:“以楚白狼的身份,他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铁定会被人顺藤摸瓜找到我的头上,一顿审问盘查之后,若是发现了你的存在,岂不是更加糟糕?”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畏畏缩缩,且是魔门风范?” “我是人,不是魔。” 李三思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可真是全靠你了,要不然可真就着了楚白狼的道了......谁能想到那小子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敢杀我,看来......” 话没说完,就被魔给打断,“你这只废物小爬虫,落到谁的手上不都是被随意欺负?依本尊看,你还是把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本尊,我保你顺顺利利修行,绝不会再有半点差池。” “你认真的吗?” 李三思问道。 魔感有戏,“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那就告辞了。” 李三思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曹人往的态度 再晚些时候,骄阳升至高空,洒落的红光将长街暗角都照得通透。 楚白狼身向阳光,心却仍处于暗影之中。 他立身原地,想象着黎明前夕刚刚发生过的那场战斗,仔细回忆着李三思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心情有些动荡,久久无法平静。 体内损耗的真力正在慢慢恢复当中。 掌心持握的刀意也正在一点点回来。 识海中缓缓升起的六楼气息还是那么熟悉且强大。 但他的骄傲却似乎并没有与之一起回来。 神情间显得落寞且孤寂。 眉眼之上环绕着一层寒霜,预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皱着眉,缓缓走到自己的那把古刀前,心念微起,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韵律......那是古刀与自己的心神感应。 只是和往日里的张狂姿态似乎有些不同。 此时深入地下,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的古刀给他带来的感觉,只有害怕和恐惧。 他知道李三思的重拳不仅让自己感觉到了恐惧,就连自己的刀都受到了影响。 他叹了口气,稍稍躬下身子,双手猛然握住了刀柄,需要动用体内的全部真力,才将环绕在厚土之间的残留拳意完全驱散......拔出古刀的那一瞬间,刀锋之间并未颤鸣,显得有些沉寂。 和往日里的高傲姿态相比显然低调了许多。 他自然知道为什么。 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安慰。 只是仔细擦拭着刀锋之上沾染的泥土和沙石。 刀身已无污渍,但是却似乎并不似此前那般透亮。 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少了一丝最初的桀骜。 楚白狼一言不发将古刀入鞘,望着李三思离去的方向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他有种预感,方才对自己出拳的其实并不是李三思,而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超级高手。 只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那个高手无法露面,所以需要借助李三思的手来对付自己。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高手的真力和术法确实可以加持在李三思身上,由他代为施展......关于这一点,楚白狼知道术士这一体系只要登上了七楼,便可依靠强大的神念互通之术做到。 但是就算再强大的术士,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与另一个人完整的合为一体。 而从此前的那场近乎碾压式的交战,以及李三思奇怪的自言自语中,楚白狼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李三思”这个人,而是变成了另一种神秘的存在。 这样的一种融合并不像是术士体系的路子,倒更像是一种远古夺舍般的禁忌术法。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绪愈沉。 有些难以理解。 但不管怎么样,李三思扮猪吃虎也好,有人罩着也罢,都不是现在的楚白狼一个人能招惹得起的。 但他并不想就此罢手。 既然李三思有人撑腰,他自然也有......而他相信不管站在李三思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和自己背后的人比起来,无论是权势还是实力,对方都不可能比得上。 对此他相当的有自信。 长街当头,楚白狼冷眼望向远处的高阁与宫殿,沉寂片刻,忽然提起手中古刀,大步往皇城中走去。 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靠山。 大魏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 ...... 楚白狼在大魏朝的名气很大,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他之所以这么出名,除了他自身的刀术修为十分强横,并且拥有着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着一个更加出名的老师——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 楚白狼师承曹人往,无论是刀术还是脾性,几乎都和他的老师一模一样。 世人皆知曹人往是出了名的护短,对手下的人极好。 尤其对修刀天赋堪称上乘的楚白狼,更是有种异乎寻常的赏识和照顾。 在他众多的义子亲信以及学生中,楚白狼是他最喜欢的一位。 若是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被人重伤,只怕这位曹公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对方一刀两断。 楚白狼对此也很清楚。 所以当复仇的念头刚一兴起,他第一个想到的靠山便是自家老师曹人往。 他的心性原本十分骄傲,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寻找自家老师的帮助。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被李三思打败的事实。 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杀了李三思! 如果说此前的战斗单纯只是为了长公主的话,现在,却已经有了关乎生死的私人恩怨。 骄阳下,楚白狼提刀进城。 在内府大院某棵槐树底下见到了曹人往。 当时的曹人往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内宦官袍,官袍足够宽大,拖起的下摆在清风吹拂下呼呼作响,像是野兽的低吼嚎叫。 他的双手拢于袖袍之间,姿态稍显慵懒,看上去像是一位寻常的邻家老翁。 可他的身姿却站的无比笔直,没有半点弯曲,像是多年列阵从军训练出来的结果,威严中带着肃杀。 这样看来,他又像是一位杀伐果断的老将军。 他的神情稍显冷漠,眼中的情绪很淡,看上去没有多余的情感。 偶尔将目光落入阳光之下时,会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有一束刀光闪过,虽稍纵即逝,但只是刹那间的光亮,却也比骄阳灿烂。 他最终望向了楚白狼,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稍显匮乏的真力,以及萎靡不振的刀意,冷漠的神情间出现了一丝意外。 “对方有几个人?” 他突然开口,语气中情绪不浓。 楚白狼低着头不敢去看曹人往,闻言沉寂片刻,随后回道:“只有一个。” “一个?” 曹人往有些意外,再次问道:“那对方登上了七楼还是八楼?” 在他看来,若是单挑的话,同级别中,楚白狼几乎可以说是无敌。 所以能轻而易举将他击败的,大概率是位八楼高手,最不济,也要有登上七楼的实力。 要不然楚白狼不可能输得这么惨。 楚白狼有些惶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曹人往皱起眉头,“嗯?总不会对方和你一样,同为六楼境界吧?这你都打不过?” 声音中带着些许意外,更多的却还是失望。 他又一次打量起楚白狼,看着他狼狈的神色以及慌张姿态,心想这已经不是打不打得过这么简单了,这是完全被碾压了。 看到这里,他又有些生气......谁这么大胆子,敢和他曹人往的学生动手? 槐树下,冷风吹落叶片,落至半空时却被一股漠然惊气的刀气切碎。 曹人往板着脸,情绪逐渐低沉。 刀光涌起的双眸中杀意来袭。 楚白狼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个人他所表现出来的明面实力只有二楼,而且,境界还未完全稳固,应该是刚刚登上不久。”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有些微不可闻。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头打量着自家老师,却见一贯不喜形于色的老师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错愕的情绪。 显然对自己的说辞很难接受。 “白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曹人往压下心中燥怒,沉声说道:“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修士,就把你打成这样?”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楚白狼渐渐冷静下来,他鼓足勇气直视着曹人往,解释道:“起初对方确实只有二楼,但他最后出拳时所展露出来的境界,却远不止于此。” “但问题是,在我的感知之下,他的真实境界依然只停留在二楼.....所以我猜测,他之所以能重伤我,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帮他。”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替你出头,找出对方背后的那个人?” 曹人往神色稍缓,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既然有高手出面,楚白狼战败尚且还能接受。 楚白狼点点头,“本不想找老师帮忙,但我若是战败,老师您脸上也没光,所以......” 话没说完,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曹人往破天荒笑了笑,他微昂起头,笑道,“白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激将法了?罢了,说说吧,那位登上二楼的修士是谁?我让摘花营去查查,若真有另外的高手不顾身份在背后对你动手,我去替你找回场子便是。” 楚白狼始终紧绷的心神终于得到了放松。 有老师这句话,李三思基本上已经被宣判死刑。 他静下心来, 李三思那可恶的模样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沉寂片刻,他声音渐冷,恨恨说道:“大魏执笔人新晋铜牌,李三思!” 话音刚落,场间惊寂。 曹人往的笑容瞬间定格在了嘴角。 他紧紧盯着楚白狼,目光中带着审视的光,看得对方有些发毛。 沉默了很长时间过后,曹人往恢复到最初的冷漠姿态,终于开口,“我没听清楚,你说的是谁?” 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他叫李三思,听名字老师您可能不清楚,但要说起两宗案子老师你应该就知道。” 楚白狼对自家老师的态度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去想太多,他开口道:“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就是他侥幸给破的,也正是因为这两个案子,他才能成功晋升为执笔人小铜牌。” 曹人往不说话了。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眼中的刀光变得清澈且透亮,隐有杀气聚集。 楚白狼没来由一阵心慌。 他下意识握紧了古刀,问道:“老师,您怎么了?” 渐沉的气氛中,曹人往并没有回话。 他只是将自己的双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拿了出来,左手平直向前,对着楚白狼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等到对方走近,他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微微蓄势,稍作停留,随后就在楚白狼惊惧恐慌的眼神中,右手重重落下,给了楚白狼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 “啪”一声响,楚白狼脑瓜子嗡嗡的。 整个人瞬间进入懵逼状态。 他的左侧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掌印。 “老师!您!” 楚白狼忍痛唤道:“我做错了什么?” “啪”又一声响! 曹人往也不解释,二话不说,再次落掌,这一次的力道明显要更大些。 楚白狼的另一侧脸颊瞬间便肿了起来。 同时嘴角流出了猩红的血液。 让他本就狼狈的神情间多出了几分枯死之意。 曹人往的神情间肃杀之意渐浓,并没有因为楚白狼的凄惨模样而减弱半分。 他紧紧盯着楚白狼,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一个登上六楼的刀客,去找一个只有二楼境界的修士打架,你修行二十几年的刀,就是这样用的?” 楚白狼低着头,对于自家老师突变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一开始自己就说了对方是个二楼修士,只不过背后有人撑腰。 当时老师并未有任何怪责的意思,此刻却为何...... 而且自己跟在老师身边练刀这么久,他对自己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今日却发了这么大的火,有点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白狼思忖片刻,随后皱起眉头,“李三思!是李三思!老师是在听到李三思的名字后态度才突然大变的!和他是不是二楼修士无关!”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沉了下去,“难不成老师也因为李三思破了几桩案子所以便对他十分赏识,起了爱才之意?” 他想问个清楚,可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自己一贯坚守的骄傲在更加骄傲的老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此时朝阳升至高空,红光落满皇城,空气中的温度很是适中。 温暖且平和。 可楚白狼却感觉凉凉。 心情也有些复杂且沉重。 槐树下投射出的斑驳暗影尽数落于他的身上,像是光明之下唯一的一处黑暗。 原本是来找自家老师当自己的靠山,为自己撑腰的,怎么现在老师却好像成了李三思的靠山? 事情的反转过于迅速和出人意料,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却又不敢提出质疑。 只能抱着自己那把萎靡不振的古刀在原地选择沉静,微微昂首的姿态是他最后的倔强。 “你有没有伤到他?” 曹人往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审问犯人。 他的的双手没有再次拢入袖口中,而是依然举在了半空,证明他还有抬手抽人的可能性。 楚白狼心态有些炸裂。 他用了将近两息的功夫才整明白老师似乎是在关心李三思。 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之摇头,简单说了三个字,“他很好。” 话刚落下,他便看到老师的手缓缓放下了,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你该庆幸他没事,要不然,今天就不仅仅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曹人往冷声开口,“以后不准再去找他的麻烦,你们之间的那场战斗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要不然,哪怕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句忠告这么简单了,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楚白狼再也无法忍受,他鼓足勇气问道:“只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而已,平平无奇,值得老师您这般维护他?” 他有些急了。 心里对李三思生出了更多的嫉恨。 抢走了长公主不说,现在就连自家老师都要向着他,这个李三思,他究竟有什么魔力? “只是一枚小铜牌?” 曹人往冷笑道:“一个连续破掉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探案奇才;一个只用了一夜时间便做出完美计划,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皇城里的那位七楼女刺客给抓住的天才少年;一个被刑狱司和三法司连番争抢的后起之秀;这样的一个人,在你楚白狼的眼中,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的执笔人小铜牌?” 他的目光落在楚白狼身上,双眸中有种让对方难以接受的嘲弄情绪,“究竟是你的嫉妒心太重,而是骄傲过了头?楚白狼啊楚白狼,你练刀把脑子练傻掉了吗?” 楚白狼想要出声辩驳,却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因为那些关于李三思的评价确实都是事实。 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但他只有二楼的修为,根本就......” “你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贬低他的理由了,所以就从他最拿不出手的修为境界说起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可真是个人才。” 曹人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而且就算他只有二楼境界,你不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上?据我所知,李三思踏入修行界不过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登上二楼,不要说是你了,就是当年的我都没能做到。” 闻言至此,楚白狼明显有些不服。 他脸颊上的掌印和肿胀已在真力的作用下逐渐修复。 但神情间的情绪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厉阴沉。 片刻沉寂,他开口道:“此前我便说了,并非是我打不过他,而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有人帮他怎么了?你这次过来不也是为了让我帮你?” 曹人往望向楚白狼的眼神逐渐冷漠,他摇了摇头,给出最后的忠告,“承受一个人的优秀有那么难吗?你要记住,妒心太重,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帮助,若是长此以往,造就心结,只怕你这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六楼境界。”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楚白狼沉静着低下头,没有回应。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见之情绪低落,被自己训诫一顿之后变得愈加萎靡,顿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那眉眼间的冷厉之色逐渐消退,随后叹息一声,“不是我有意训斥你,也不是我对李三思有多么的欣赏在意,而是如今大魏朝正处于非常时期,剑圣入国门而至,两天后的那场会面和谈判,李三思他,是主角......如今皇城内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是要确保他在这两天内不会出事,以免耽误了和剑圣的谈判。” “依我看,躲在李三思背后的那位神秘高手,或许就是陛下派来保护他的......也得亏他没有事,要不然,兴许你连来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里,楚白狼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震惊。 剑圣入国门一事他知道。 两天后大魏朝将要派人与剑圣谈判一事他也知道。 但是那位谈判的代表,竟然就是李三思?! 这他可就不知道了。 怎么可能?...楚白狼感到不可思议,“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大魏朝去与剑圣谈判?” 此番质疑没有夹带任何的私人恩怨。 哪怕他和李三思素未相识,得知这一消息后同样会感到震惊,并且不敢相信。 剑圣何许人也? 当今人间最强剑修,登上九楼的巅峰修行者。 有资格和他谈判的人不说修为境界要有多高,至少,身份上要与之对等,或是差不多才行吧? 哪怕李三思的探案能力再强,在刑狱司和三法司中再怎么受欢迎,终究也只是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实打实的低等人物。 让他去和剑圣谈判? 呸! 提鞋都不配吧? 楚白狼望向曹人往,心想老师您没弄错吧?消息准确吗? 曹人往的声音随之响起,“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亲自举荐李三思,陛下和首辅大人都同意了。” 当日神皇召集百官御书房中议事,确定李三思作为代表前去与剑圣谈判之后,为免夜长梦多,这个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出去。 所以除了当夜议事的诸位大佬外,并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与剑圣谈判的究竟是谁。 很多人猜测是神皇亲自前去。 也有人觉得会是那位登上八楼的国师大人。 或是当朝文官之首,首辅大臣王羡渊。 再不济,也要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那个级别的人物才行。 想来应该没人会把谈判的人选放到李三思身上。 “这家伙怎会如此好运?”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眼中带着不甘。 “好运?” 曹人往开口道:“难不成你觉得,去与剑圣谈判,是什么不错的机会?” “难道不是吗?” 楚白狼沉声说道:“以他的乖张性子,只怕又要强行出风头。” 曹人往失笑出声,随之平静说道,“说话别这么酸,如果你觉得自己行的话,我也可以举荐你去.....这个风头,你也是可以出的。” 楚白狼闻言神情微凝,明显有些意动......老师您认真的吗? 曹人往的忠告声却再次响起,“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场谈判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剑圣留下来为大魏朝效力的,并且要劝他往边境战场走一趟,去帮李密将军对抗妖族和南晋国的联军。” “谈判若是成功,那自然皆大欢喜,你可以名扬天下,获封受赏,大魏朝也将多出一个强大的九楼剑客,......但若是失败的话,且不说剑圣到底会不会当场杀了你,便是你能活着回来,想来陛下也应该不会放过你。” “所以这场谈判看似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实则需要承担的风险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要不然你以为文武百官都是傻子?放着好好的功劳不取,让给一个执笔人小铜牌?说到底,大多数人都只是将李三思当成这个炮灰罢了。当然,也不排除有极少数的人认为李三思真的做到。” 说到这里,曹人往忽然停顿了片刻。 他稍微组织了下措辞,随后感慨了声,“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李三思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但我还是很佩服他......至少当他知道自己将要作为大魏朝的代表去和剑圣谈判的时候,我从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怯懦,只有勇气,以及强大的自信。” 语气中颇有几分对李三思的欣赏。 楚白狼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真的有人相信他能够做到吗?” 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秦逍遥外。” “我就相信。” 曹人往开口,平静且悠然。 他的双手再次拢入袖口之间,将满身刀意尽数藏起。 随后不等面露错愕的楚白狼有所回应,他便忽然转身,朝着皇城外的某个方向缓缓走去。 楚白狼看得很清楚,那是执笔人衙门所在的方向。 落满皇城的阳光之下,曹人往的身影渐行渐远。 声音却随着渐起的风声传来,“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话,专心练刀,多余的事情,你最好少去想。至于李三思,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他,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楚白狼无言以对。 槐树底下没有阳光,他身处其间,心绪微凉。 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在与李三思的多次较量中,他从未占据过上风。 而这一次,他再次败北。 而且输的很彻底。 或许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不会再去招惹李三思。 但是少年郎的骄傲心性又怎会让他一直选择忍让? 路还很长,且行且看吧。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选择 再晚些时候,楚白狼回到了听云轩。 却没有看到长公主,小桂子以及随行的丫鬟也不见了。 询问了内院的下人后,才知道长公主起床后便奔着执笔人衙门去了,说是要去见一个人。 不用问楚白狼也知道长公主要见谁。 此时暖阳当空,清风温和,天地间的温度很适中。 可当楚白狼孤身走到听云轩内院正门口时,他的眉眼间却笼罩上了一层深沉的寒意。 一缕刀意不受控制的自体内散出,落满身周,杀伐之意渐起。 有下人路过纷纷绕行,对于这位冷厉骄傲的楚侍卫,他们是打心眼里的畏惧。 尤其今日,看来心情很不太好的样子,更是让人畏而远之,不敢招惹。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公主和李三思昨晚刚刚见面,这就又迫不及待去找他了吗? 妒火烧心,可终究还是无奈。 老师的话仍声声在耳,无法忘怀.......现在的李三思,他还真是有些惹不起。 沉默过后,他将杀心放平,刀意尽收,本想着自去修行。 既然长公主没有唤人前来寻找自己,说明她今日出行并不想自己跟着。 想来她也是在为李三思考虑,知道对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 就好像昨晚,知道李三思要来之后,长公主便提前将自己支走。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绪愈发深沉。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放下舔狗的身份,思绪再三,一言不发调转身而行,踩着沉沉的步伐赶往执笔人。 ...... 巳时四刻,李三思一路奔跑进了衙门。 哪怕一夜未眠,和长公主耳鬓厮磨之时亦多有操劳,黎明前夕又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但他依然精神抖擞,没有懈怠每日的修行。 阳光下的他身材愈发匀称矫健,看上去偏瘦,可那微微鼓起的肌肉中却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大不一样。 真力的加成让他看上去多了更多的男人味儿,偶尔嘴角一笑,坏坏的感觉还颇有几分痞帅的味道。 他也不耽搁,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算去看看美人鲨洛溪亭......海王的日常就是这样,周转于各个鱼塘,并且乐此不疲。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到从洛溪亭那里出来之后,他还要去秦淮河走一趟。 许久没见苏姬,小凤起有些想念她了。 可行至半路,刚刚绕过长廊一角,忽见满脸寒霜的青衣苏羡领着一伙儿人往衙门口走去。 他走在最前方,握紧长笔一言不发。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紧皱的眉头下带着几点强忍的杀气。 他身后的那群人很是陌生,看打扮不是衙门里的人。 让人意外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个大太监。 看那一身大红色的内宦官袍,以及眉眼之间自然散发出的傲气,显然在宫里的地位极高,应该是仅次于曹人往这一类的宦官。 大太监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太监。 看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怕不是把这执笔人衙门当成是他们的内府大院了。 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感觉。 再往后,则是一群身披皇城禁军盔甲的大内高手。 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悬着一把重刀,右手同时覆于刀柄,紧紧持握,杀伐之意极重。 他们的眼神很沉很冷,看上去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李三思不想惹事,正打算绕道而行,却又忽然看到在那一群人的护卫圈中,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锦衣裹身,满身富贵,神情嚣张跋扈,一举一动间皆是张狂之意。 正是被李三思抽了两巴掌后关进衙门里的那位公子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周文。 他的亲爹是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此人李三思在白鹿门之案中有过短暂的接触,话不多,心思却很重,表面上是看是个老实人,但直觉告诉他官场无善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个老阴比。 他的干爹则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海公公......想来应该就是走在最前面,逼气十足的那一位。 这老阉狗位高权重,平日里仗着皇后娘娘的信任和宠幸作威作福惯了,见谁都不放在眼里,周文的嚣张应该都是跟他后面学的。 “看来这海公公是真的有几把刷子的,竟然能从苏羡的手中把人捞出来。” 李三思感慨了一声,“这万恶的官僚主义。” 心绪微动间,他不敢久留,生怕被周文看到。 苏羡都惹不起的人,自己更不必说,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可这不巧了吗这是,李三思原本是打算往洛溪亭所在的客房走去的,与周文本不同路。 可周文这傻子被捞出来后并不想走,仗着有干爹撑腰,竟然贼心不死,还想着去救自己那位一厢情愿认的“师姐”......也就是洛溪亭。 于是临近衙门口时,他便很是固执的脱离了禁军高手的护卫圈,一边大声嚷嚷着放人,一边转身踏上了那条本不该踏上的小道。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准备绕路离开的李三思。 当阳下,两个人隔着一条长廊的距离彼此对望,气氛有些尴尬。 周文先是一愣,继而震怒,而后忽又狂喜,“是你这小子!哈哈,正愁不知去哪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大步而行,带着满身的戾气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眉眼间的杀意毫不遮掩。 海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缓步跟了过去,随之面无表情挥挥手,那些禁军高手们顿时一拥而上,将李三思死死围在了中间。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干儿子是很不错的,也很懂对方的心思。 禁军高手们腰间重刀皆未出鞘,但是杀气却已经将李三思尽数笼罩住。 看他们一个个黑着脸的样子,怕不是只要海公公一下令,他们就要抽刀砍人了。 苏羡自然也看到了李三思。 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愈发清冷。 他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站位很谨慎,既与那些禁军高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又与周文贴的很近......确保能在禁军高手的攻势到来之前,他先把周文控制住。 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是有谁敢对李三思动手,他就和对方拼了,大不了就把周文给宰了,一命换一命......为自己喜欢的人拼命,多少有些浪漫。 心绪转动间,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支长笔,笔力环绕此间,逐渐升腾的五楼气息中散发出了淡淡的墨香味 ......战局未起,他却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左手则悄悄缩进了宽大的袖袍中,握住了一个金色的笔筒,那是执笔人的求救信号......也不知道在执笔人自己的地盘上释放求救信号,救兵来的速度会有多快。 李三思无奈的停在了原地,没来由叹息了声,“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身周已被包围,再想走已经不可能了。 只能对着来到身前的周文笑道,“周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衙门里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场误会......对了!你们这是要回去了是吗?这样吧,周公子,我送你出去吧!” 这不是怂,这是必要的示弱。 说话间他便想带路,可惜周文压根不买账。 冷笑一声后便抖着肩膀问道,“你的那股嚣张劲儿呢?嗯?之前不是挺猖狂的吗?” 语气中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不敢。” 李三思陪着笑,“职责所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周公子见谅。” 大丈夫能伸能缩,这点场面他还能顶得住。 大不了就是丢点脸罢了,反正吃瓜群众都不在,不用担心会毁形象。 “见谅?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抽了本公子的脸,你让本公子怎么见谅?” 周文满脸狰狞,指着李三思大声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惹我!不要惹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不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去了?” 听这意思他今天是没打算善了了。 苏羡冷眼寒霜,右手中的长笔稍稍抬高了些,随时准备动手。 李三思也渐渐收起了笑容。 他算是看清楚了,越是给周文脸,他就越得意。 而且从一开始周文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就算今天没能碰巧撞上,往后的日子对方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找自己麻烦。 如此看来,彼此间的恩怨,还是在这里解决的好。 省的日后被人惦记。 “那周公子想怎么办?” 李三思沉淀了思维,很认真的盯着周文,“要不,你也来抽我两巴掌?” “这样太便宜你了。” 周文冷笑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脱光衣服赤身裸体去衙门外跑半个时辰,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周公子是我爹......” 傻子!...李三思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直接打断他,“我选第二个。” “第二个选择要简单些,不用出去丢人现眼,但还是要脱衣服的......你就在这里光着身子学狗叫,一直叫到本公子满意为止。” 周文的目光中闪烁着变态的光,“怎么样?选一个吧。” 听到这里,苏羡有些绷不住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这般侮辱自己的凤起。 他想提笔起身,给凤起一些勇气,却发现有两位禁军高手已经不动声色围了过来。 看来是知道他想搞事情。 李三思却仍摇了摇头,“周公子,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你觉得呢?” 周文狞笑一声,“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找人给你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彬彬有礼海公公 李三思叹了口气,“周公子,为何一定要脱衣服?我又不是秦淮河的姑娘,脱光了也没甚好看的。” “让你脱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周文骂骂咧咧的挥挥手,离得最近的那位禁军高手顿时往前一迈,伸手便要去扒李三思的衣服。 粗鲁的动作让海王很是无奈。 苏羡再无法忍受,冷眼微挑,长笔指向那位禁军高手,“我看谁敢动!” 说话的同时他站了出来,瘦弱的身躯挡在李三思前面。 语气虽阴柔,态度却很男人。 笔力环绕此间,浓郁的笔墨间散发着清冷的杀气。 他这一动,四周的禁军高手全部转移了目标,同时往前一步,握刀的手紧了紧,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似重山垂落,压在苏羡的肩头。 此间高手皆入五楼,单打独斗苏羡自然不惧。 但这么多人一起上他是必败无疑。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挪动半步。 比女人还要美的那张脸上布满了寒意,眼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光。 他没有去看四周的禁军高手,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周文的身上,“别忘了这里是执笔人衙门,放你走已经是个例外,再敢继续纠缠,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周文当即骂道,“你个娘娘腔在这狗叫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不是也想被扒光衣服学狗叫?” 此前他对苏羡尚有几分忌惮,现在干爹在此,他谁都不怕。 娘娘腔?...苏羡深吸了一口气,修行至今将近四十年,还从未有人敢这么称呼他! “你想死吗?” 苏羡挺直了身子,冷漠的眼神中杀意不再遮掩。 浓郁的墨香味缓缓去到周文身周,虽很快就被禁军高手们的刀意拦下,但环绕此间的强横笔力还是让周文面色一变。 他冷眼望向苏羡,看着对方英俊到过分的那张脸,不由有些嫉妒,沉声道:“执笔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看来是连干爹的面子都不想给了!吗的给我弄死他!出了事我干爹担着!” 颇有几分二世祖的姿态。 禁军高手们却没有动,他们下意思望向了海公公那边。 这里毕竟是执笔人衙门,皇权特许之地。 小打小闹尚且说得过去,有海公公撑腰应该也没人敢来找麻烦,但要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一枚银牌,这罪名可就大了。 从始至终海公公都没有说话。 只是面无表情静望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此时,到了他不得不出面的时候,这位面白无须,眼神沉静的大太监这才轻轻笑出声,“文儿你太胡闹了,执笔人衙门是什么地方,你敢这般撒野?苏银牌乃是衙门里的探案先驱,哪怕是在皇城里都颇有几分名气,陛下对他也很是欣赏,你要是敢杀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搬家的。” 他摆摆手,禁军高手们尽数退下。 握刀的手却没有松开,继续严正以待。 周文闻言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但看表情明显还是不服。 苏羡皱起眉同样没说话,“这死太监绝对没安好心。” 海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文儿啊,咱是讲道理的人,来之前皇后娘娘便吩咐过了,出来后咱们不能随便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所以苏银牌你不能动,但是那个叫做李三思的铜牌,你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的......他打过你两巴掌,你却只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学狗叫,已经算是很善良了,咱家料想应该也没人敢阻拦你。”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苏羡身上,笑着问道,“苏银牌,你觉得咱家说得有没有道理?” 苏羡沉声说道:“海公公,你的道理我不太懂,要不,你还是等秦司长回来再说与他听吧。” “咱家可没那么多时间,皇后娘娘还等着咱家去伺候呢。” 海公公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你还是先让一让吧。” 从始至终海公公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先礼后兵,这是他一贯的处事作风。 笑里藏刀的人最是可怕,苏羡很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 所以一开始海公公带人过来要将周文领走的时候,他虽有不爽,却也没有过多的阻拦,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直接放人了。 只想着等秦逍遥回来后再商量看怎么找回场子。 这大太监是吃死了秦逍遥不在衙门里,所以张狂无度。 有皇后娘娘做靠山,朝廷里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他。 苏羡在刑狱司中也算是个人物,但是想要和这位海公公扳扳手腕,还是差点意思的。 但此时听到海公公的话后,他却很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停在原地没有动。 凤起就在身后,他要是再继续让步,等于是将凤起推入火海。 强硬的姿态让海公公觉得有些意外。 “既然你不想讲道理,那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海公公平静抬起头,“把苏银牌请下去吧,注意不要伤到他,咱家这次来不是惹事的,可别丢了皇后娘娘的脸。” 句句不离皇后娘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靠山很大。 周文狗仗人势的大叫起来,“听到没有?赶紧把这娘娘腔弄走!” 场间肃杀之意瞬起。 禁军高手应了一声后便要动手,刀意袭来的关头,苏羡手中的长笔也去向了半空,已经做好了落笔交战的准备。 藏于袖袍中的左手拉直了金色笔筒的引线,动手的那一刻他便要释放出求救信号。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落在了苏羡的肩头。 李三思的声音随之响起,“苏大人,你先让一让。” 苏羡没有转身,在李三思面前,他尽显男人风范,“你放心,站我后面,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还是让一让吧。” 李三思再次开口,“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敢在执笔人的地盘上把我怎么样。” 声音显得极为平静。 在苏羡听来却有些认命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心想凤起你太小看这位海公公了,朝廷里三品官员以下,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周文突然冷哼了一声,“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家伙到现在还这么狂?赶紧去个人,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一个小太监当场站出来,一脸阴笑的走了过去。 苏羡想要提笔阻拦,十几把重刀同时出鞘,刀意惊起,将他的笔力完全封死。 李三思按在他肩头的手也稍稍用了些力,示意他不要冲动。 短暂的沉寂过后,李三思从苏羡身后缓步走出,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位小太监,提醒道,“注意动作轻一点,我的身上可有宝贝。” “聒噪!” 小太监年纪不大,脾气却还不小。 直接两手入怀这么一扯,李三思外面的那件黑色制服就被粗鲁的扒开了。 看这动作像是练过的呀!过去应该没少扒拉宫里丫鬟的衣服吧? 再一用力,里面的那件内衬也被撕掉,露出了结实的胸肌,以及挂在胸前,原本藏在衣服里面的一块透亮精致的玉牌。 “咦,你还有这好东西!” 小太监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那块玉牌质地极佳,应该值不少钱。 当场就想私吞。 可刚刚将玉牌拽在了手中,一道绿光便自玉牌中隐现,小太监眼都绿了......会发光的玉牌,绝对是个好宝贝啊! 他满脸贪婪,迅速扫了一眼玉牌上面雕刻的花纹,仔细打量着其间精致的纹路,估摸着可能值多少钱。 可看着看着,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神情开始便得凝重,不消片刻,整个人便忽然僵持在了原地。 脸上的贪婪亦化作惊恐。 短暂沉寂,他那握住玉牌的双手猛一下后缩,烫手一般将玉牌放下。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震惊。 “怎么不继续了?衣服还没脱完呢。” 李三思无比冷静的盯着眼前的小太监,随后将胸前的玉牌取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块玉牌你喜欢?喜欢就拿去啊,不用跟我客气。” 小太监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哪有胆子去接? 站在身后的周文看不清楚状况,见到小太监竟然后退了,当即怒道,“搞什么东西?死太监你退什么退?” 听到“死太监”三个字后,面色平静的海公公皱了皱眉,他不满的瞪了周文一眼,随后调整心态,目光亦落在了小太监身上,“怎么回事?” 小太监侧过身子,一边指着李三思手中那块玉牌,一边哆哆嗦嗦的结巴起来,“海,海...海公公,这...这,这玉牌,它...... ” “它什么它?死太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蛋!本公子亲自来!” 周文猛一下冲上去,先是极其蛮横的推开了小太监,随后一把夺过李三思手中的那块玉牌,将其高高举起,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玉质晶莹剔透,内蕴古色古香,被阳光照射后的那道绿光不仅没被覆盖,反而变得愈发闪耀,绿油油晃得周文眼晕。 “果然是个好东西!” 周文仔细把玩,爱不释手,惊叹一声后就准备占为己有。 却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那些禁军高手们看到那块玉牌后脸色全部变了。 海公公的神情也在瞬间严肃起来。 这位习惯了笑里藏刀的大太监收起了全部的笑容,突然大喝了一声,“住手!” 语气中带着些许惊慌。 周文怔住了,双手紧握着玉牌,看了海公公一眼,“咋的啦干爹?这玉牌你也喜欢吗?”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海公公面色阴沉下来,声音亦渐渐变冷。 “啊?” 周文的目光下意识再次落在了手中的那块玉牌上,“这不就是一块......不对!这是......”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神情间满是慌乱。 玉牌刚入手时他只顾得上看它的做工和质地,却忽略了它的形状和规模......乍一看这块玉牌就是一块圆形的玉器,尚需雕琢。 但若仔细一看,这其实是一只玉凤凰的模样。 只不过因为玉牌大小的限制,以至于凤凰的身子无法彻底舒展开来,而是自身环绕了一圈,嘴巴和尾部衔接在了一起,所以不太容易发现凤凰的存在。 这样的雕工看上去很是粗糙,其实用心观察的话,会发现这只玉凤凰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过,尤其是在绿光的笼罩下,玉凤凰振翅而起,似乎随时都会挣脱绿光的束缚而飞升上天。 在周文的认知里,被雕刻成凤凰的形状,并且散发着绿光的玉牌,在整座大魏王朝的玉石世界里,只有一种! “囚凤玉!” 周文不可思议的大喊道:“这是一块囚凤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我喜欢他呀 囚凤玉是什么? 它是大魏王朝功勋卓越者的奖章。 是一块万能的免死金牌。 是皇权地位的象征。 也是刻有佛门不动明王印,据说可以挡下七楼修行者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器。 如此宝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枚小铜牌的身上? 周文瞪大了双眼,感觉这块囚凤玉有些烫手。 他想扔掉,却又觉得这样做是对皇权不敬。 想要还给李三思,又放不下脸面。 想要给那个小太监,可对方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怎么办? 周文回身给了自家干爹一个求助的眼神,“咋整啊干爹?” 海公公也有点慌。 原本他瞅准了大司长秦逍遥不在执笔人衙门的时机上门捞人,想来凭借自己的威名,执笔人衙门里的金牌银牌都得卖自己几分面子。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动静闹得这么大,三位金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应该是不想与自己正面冲突,所以干脆避而不见。 明智的选择。 唯一出面的苏羡苏银牌虽然一直面露不悦,但对自己还是始终保有着足够多的礼数。 这一点海公公是很满意的。 向来看重权势的他对此颇有几分成就感。 此次执笔人衙门走一趟,他耍够了威风。 本可以痛痛快快的离开。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枚小铜牌的身上。 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究竟何许人也?竟然能拥有一块囚凤玉! 这怎么可能?! 囚凤玉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拥有它,说明多多少少就和皇族的人沾点关系......难不成这枚小铜牌是位偷偷摸摸出城体验生活的小王爷? 海公公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此刻的窘境。 于是片刻沉寂后,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囚凤玉?咱家还从没有见过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话刚落,周文顿时心领神会,他当即叫嚣道:“那还用说吗?这一定是假的!李三思!你胆子还不小,竟敢......” “你们说它是假的?” 李三思忽然开口,打断了周文,“那就把它带到皇后娘娘那里去验证下,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是认得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得提醒你们一句,不认识囚凤玉不打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眼缘见过它,不过要是不尊重它,那,可是要杀头的。” 海公公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囚凤玉是皇权的象征,几乎可以说代表了陛下的脸面,可你们却让一位拥有囚凤玉的人脱光了衣服学狗叫,这不就等于是让咱们的陛下学狗叫一样?” 李三思的目光在海公公和周文身上来回巡视,忽然冷笑了声,“不知道有这样一份罪名傍身,咱们的皇后娘娘还能不能保下公公?” “李三思!你胡说什么?咱家何时让陛下学狗叫了?” 海公公神情剧变,指着李三思怒斥道,“莫要血口喷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咱家对陛下的心,那是日月可鉴!” 可鉴你吗!...李三思笑了笑,“公公可真爱说笑。” 周文见不惯李三思此时的嚣张姿态,刚想开骂,却被海公公一眼瞪了回去,“囚凤玉还给他,你退下!” 声音清冷肃杀,陌生的冷漠感让周文有些不太适应。 他还从没见过干爹对自己这般生硬的说过话,有些吓到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赶忙把囚凤玉塞到了李三思的怀里。“如果它是真的囚凤玉,又怎么会出现在你那里?” 海公公眯起眼睛,白净的脸色间透露着凝重,他问道,“总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这是合理的质疑。 没人会认为一枚小铜牌能有那个资格拥有一块囚凤玉。 “当然不是!” 李三思笑了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是长公主送我的。” 他实话实说,可却似乎没人相信。 除了苏羡以外,其他人神情各异,面色间多有不屑。 大多已经舒缓了情绪,看上去没那么紧张。 想来是觉得李三思编不下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囚凤玉就算不是他偷来的,也是捡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都可以治他一个亵玉之罪了。 周文更是如释重负,他冷冷一笑,不顾海公公的眼神施压,大声说道:“李三思,你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长公主送你囚凤玉?你脑子被门挤掉了?你他娘的怕是连见长公主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这话可就毒了。 苏羡冷哼了一声,心里已经将周文彻底拉入了必杀黑名单。 李三思看了周文一眼,表情变得沉静。 寒意逐渐涌上眉梢。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周文放在眼里过,所以很快便又释然......跟一个二世祖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海公公身上,“公公也觉得我在说笑?” 海公公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只是无声的笑了笑。 这便是他的态度,意思也已经很明了......你可不就是在说笑吗? 长公主送你囚凤玉,这比你偷来的还要离谱。 李三思摇摇头,叹息道,“世道变了,这年头说真话反而没人相信了。” 他将那块散发着绿光的囚凤玉重新挂回到胸口,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了周文那里,“就你叫得最欢,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你配吗?” 周文满脸的不屑。 “不敢就算了。” 李三思抚弄着囚凤玉,同样满脸的不屑。 最低级的激将法,却惹得周文暴跳如雷。 他大怒道:“说!赌什么?” 果然跟个牲口一样,没脑子的......李三思说道:“就赌这块囚凤玉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长公主赠予,那么我不仅将囚凤玉拱手相送于你们,我本人也将任由你们处置,并且我保证衙门里不会再有人插手这件事,哪怕杀了我,日后也绝不会有人报复。” 周文冷笑道,“那你是死定了啊!” 海公公却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李三思表现得太过于自信,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赌输一般。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愿相信长公主会真的送给他囚凤玉......权当他是虚张声势好了。 这看上去像是一场自杀式的赌注。 海公公放平心绪,随之问道:“说说你的条件,文儿若是输了呢?” “他若是输了,我的要求可就简单了,和他要求我的一样,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学狗叫,一直叫到我满意为止。” 李三思盯着周文,微微昂首,说道:“怎么样?敢不敢接?” 平静的姿态让海公公莫名有些发怵。 被自己强行压下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 “接!为什么不接?你找死我没理由拦你!” 周文无所畏惧,开口就是莽,他转身望向海公公,“干爹您面子大,还请去皇城走一趟,把公主殿下请过来验明真相......我们找到了她的囚凤玉,也算是大功一件了,说不定还会有赏。至于这家伙嘛,想来不用我们动手,长公主会亲自宰了他!”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海公公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当即点头道,“也好,那你们就在这等咱家,咱.....” 话没说完,一个好听到爆炸,很是撩人心弦的声音突然传来,“不用那么麻烦了,本宫已经来了。” 所有人面色一震,同时抬眼望去。 只见通往衙门口的那条长廊之间,一身繁美长裙裹身,打扮的端庄典雅,偏又无法遮掩自身风情的长公主在一群小太监,小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这一出现,场间几乎所有雄性动物全部屏住了呼吸,瞬间热血沸腾......当然,大太监海公公和苏同志除外,他们皆表示无感。 大魏女神长公主,虽然风评一向不太好,但这一举一动间扭动的风情,可真就似头小鹿一般,温柔的撞入诸位男同胞的心里去了。 长廊之间,所有人压下心头燥热,齐刷刷跪下,“拜见长公主!” “起来吧。” 长公主面露威严,一双丹凤眼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所过之处无不低头,不敢与之对视超过两息。 只有李三思与之静静对望,眸间含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被苏羡看在了眼里,顿时醋意大发。 抱着长笔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二世祖周文也被长公主看了一眼,他内心暗爽,心理活动顿时丰富起来,“长公主往我这看了!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不得不说,在yy这方面的功底,他和逼王是有的一拼的。 海公公拱手而拜,开口道,“不知长公主来执笔人衙门何事?” “需要跟你汇报吗?” 长公主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语气显得很是冷漠。 “当然不是!” 海公公低下头,有些尴尬和惶恐。 心想长公主今日对自己怎么如此生分了?前几日祭祖的时候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吗? “我刚听到,你们在谈论囚凤玉?” 长公主忽然开口,“怎么回事儿?” 一来就直入正题,海公公表示很满意。 他刚准备回话,周文却是来劲儿了,他最快站了出来,指着李三思急促说道,“启禀公主殿下,这位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大言不惭,竟然说他胸口挂着的那块囚凤玉是您送给他的......我们正准备去听云轩向您求证,却不想您竟然自己过来了。这下刚好,您说说看,那块囚凤玉究竟是您送给他的,还是被人偷走的?”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做好了拿人的准备。 而且必须是自己亲自动手,争取在女神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很快,他的满脸振奋情绪便尽数化作了震惊。 不仅是他,就连海公公和那些禁军高手也都瞬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懵逼状态。 因为长公主开口了,“他没有乱说,那块囚凤玉,确实是我送给他的。” 她目光温柔,望向他的双眸间水色弥漫,情意绵绵。 值此当头,无数人在场,可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一人。 场间惊寂。 无人再说话。 沉默悄然来袭。 这种无声的氛围大概持续了有半炷香的功夫,最终被海公公鼓足勇气打破。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敢问公主殿下,为何要把囚凤玉送给他啊?” 长公主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学狗叫 暖阳下,所有男人再次选择了沉默。 他们在风中缭乱,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摧残。 堂堂大魏朝的公主殿下,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可望而不可求的绝世尤物,竟然喜欢上了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卑微的小铜牌?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只怕没人会相信。 海公公摇摇头,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庞,突然讪笑了声,“公主殿下,这种事,不好开玩笑的吧?” “本宫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长公主双手叠加置于小腹处,端庄的姿态下散发着威严气息。 只是当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时,她的眸间光色才会变得温柔。 海公公将长公主的眼神变化看在眼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长公主她,是来真的啊! 这位皇城里地位极高的大太监顿时有些惶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周文依然满脸震惊,“公主殿下竟然喜欢这么一个卑贱的小铜牌?这小子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他有本公子一半优秀吗?” 他下意识看了李三思一眼,却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得意和喜悦。 “真能装!” 周文轻斥一声,满脸的不爽。 李三思其实真没装。 他很苦恼。 长公主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他很意外,也一些小小的惊喜。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公然告白大大满足了他那专属于男人的虚荣心。 也解决了当下的窘境。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今日过后,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大魏王朝绝大多数男性的头号公敌? 夺女神之恨不共戴天! 怕不是出门都要小心点了。 更重要的是,这段原本应该只存在于地下的暧昧关系突然被搬到了明面上来,也很不利于自己扩大鱼塘的规模啊! 洛溪亭那条美人鲨还没捕捞到手,这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和长公主的地下恋情,岂不是会更加坚定的要一口咬死自己? 海王有些担忧。 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长公主察觉到了李三思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以为是周文和海公公这俩人给闹得,顿时沉下脸来,眸间出现了一抹寒霜。 “本宫刚才听说,海公公你与我家凤起有过一场赌注?” 长公主淡漠的眼神落在了海公公身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家凤起?” 众人同时倒吸了口凉气......称呼竟已如此亲密!看来长公主和李三思的关系维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海公公惶恐的低下头,他不想背这个锅,“公主殿下,不是咱家,是咱家的干儿子周文和李铜牌的赌注。” 周文:“干爹......你......” 海公公瞪了他一眼,“你什么你!闭嘴!” “哦?” 长公主问道,“赌的什么?说与本宫听听。” “小赌一场,算是个玩笑,不提也罢。” 海公公低着头打算搪塞过去。 沉默许久的李三思却终于开口了,“这可算不了!既然已经证明囚凤玉就是公主殿下的,在下自然就算赢了......周公子,愿赌服输,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在下帮你?” 周文大怒,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心头,“你敢动本公子试试!” “蠢货!” 海公公更怒,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周文脸上,直接给这二世祖抽懵了。 “干爹,你打我干嘛?” 周文不可思议的望着海公公,暴怒的脸上瞬间挂满了委屈......自己最大的靠山崩塌了? “你还没有认清楚形势吗?” 海公公怒道,“跪下!” “噗通”一声响,周文当场跪倒在地。 倒不是对李三思服气了,而是被海公公吓到了。 “海公公果然教子有方。” 李三思说道,“不过只是跪下可解决不了问题,惩罚还是要做的。” 海公公调整好心态,随后对着李三思弯下了腰,尖细的声音刻意保持了低沉,“李铜牌能否给咱家一个面子?” “公公的面子很值钱吗?” 有长公主在此,李三思有恃无恐。 说话愈发随意起来。 海公公看了他一眼,随之说道,“皇城内府的事情,咱家还是说了算的,日后李铜牌若有机会进了宫,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咱家多多少少也能帮点忙不是?咱们这些阉人,本事不大,也没多少志向,但是对于人情这方面,向来是很看重的,所以李铜牌也不用担心咱家不认账,更何况,还有公主殿下做个见证。” 大太监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了。 李三思见好就收,却又不想答应的那么爽快,于是便看了长公主一眼,“公主殿下怎么说?” 长公主心领神会,先是问道,“你先告诉本宫惩罚是什么?” “这个嘛……” 李三思想了想,突然走到了长公主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她的身边耳语了一阵。 这个动作大胆且放肆,甚至有些无礼。 众人无不动容,妒火燃起。 海公公更是下意识想要开口呵斥,可一想到当前处境,便又无奈作罢。 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小丫鬟似是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不仅面不改色,反而很是识趣的低下头不去打扰。 片刻后,长公主的脸色突然红了,她轻啐了声,轻轻敲了下李三思的脑袋,像是情人之间的打闹一般,动作说不出的亲昵。 众人看呆了......长公主一颦一笑之间皆是风情,媚得太甚,可惜便宜了一个小铜牌! 苏羡轻哼了一声,见到这一幕更加的酸得不行。 苏同志的心饱受煎熬。 “这赌注也太不要脸了些!” 长公主笑骂了句,随后很快静下心来,淡淡说道:“执笔人衙门乃是皇权特许之地,不容随意放肆,所以衣服还是别脱了,属实不雅,况且本宫在此,也不太方便。” 听到这里,海公公终于笑了......长公主果然还是向着自己这边的。 他拱拱手,笑容灿烂,“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周文也是连声道谢,随后再次陷入yy中,心想公主殿下这般维护自己,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摆出沉稳姿态。 力求给长公主留下更好的印象。 李三思则点头应了声,这样刚好,可以借着长公主的话给海公公一个台阶下。 毕竟这大太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权势不小,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不好真的撕破脸皮。 他刚想说话,长公主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衣服可以不脱,但是狗叫必须学!” 海公公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他深深看了长公主一眼,确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本宫还从未见过有人学狗叫呢,今日倒是想听听。”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周文身上,见他尬在了原地,于是便问道,“你叫不叫?” 声音很轻,却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周文下意识望向了海公公,“干爹,我叫不叫?” 侍奉在长公主身边的小桂子忽然大步走了出来,直接来到周文身边,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就是俩巴掌,“长公主让你叫你就得叫!问别人做甚!赶快叫!” 这俩巴掌多少有点要为李三思报仇的意思,下手极重,直接给周文两边脸都抽肿了。 但这俩巴掌同时也激怒了海公公......大太监瞪着小太监,“小桂子,你好大的威风!咱家的干儿子你都敢打!” “哎呦海公公,奴才可没那个胆子啊,不过主子都发话了,奴才也只能站出来了。” 小桂子笑了笑,“奴才要是不动手,可就得海公公您亲自出马了。要是让您去打自己的干儿子肯定是舍不得的,所以奴才这也算是为海公公您出了一分力了呀。” 从资历和人脉上来说,在皇城内府混了许多年的海公公自然要比小桂子厉害不少。 但小桂子其实并不是很虚海公公......一个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说起来来头都不小,互相之间明面上可以怼几下,私下里可不敢乱来的。 在这大魏朝太监的圈子里,除了那位吊到不行,几乎没人敢惹的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曹公公外,小桂子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就好像此刻,他丝毫不担心海公公敢把自己怎么样,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有长公主在此,海公公他再不爽也得憋着。 惊寂关头,海公公气得脸色铁青。 他很想发飙,可长公主却不给他机会,“别浪费本宫时间了。” 冷漠的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汪!汪汪!汪汪汪!” 一声狗叫突然传来。 长公主皱眉望去,只见周文不知怎么就想通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正歪着脑袋大声学着狗叫。 别说,还真挺像! 小桂子笑着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满脸嘲讽。 苏羡提笔而立,没有说话。 但说实话他现在很爽。 李三思静默在原地,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说不上喜怒。 周文现在的样子属实有些可怜,但他却并不同情......相较于周文之前的嚣张跋扈,学狗叫已经算是很便宜对方了。 但李三思也并不觉得有多解气。 或许在他看来,周文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被自己真正放在眼里过。 打败他,羞辱他,并不会让自己生出多少成就感,只会觉得无趣。 狗叫声中,他不想久留。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到了长公主身边,然后与之一同离去。 苏羡同样冷笑着离开。 不过是与李三思相反的方向......眼不见心不烦,苏同志有苦难言。 海公公望着李三思和长公主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打雷。 “别叫了!你还上瘾了是吧?” 见到二人已经走远,海公公瞪着周文,轻斥道,“回去之后,一个月以内不许出门!给我在家好好反省!你看看你,都惹得什么人?!” 语气显得颇为恼怒。 “干爹,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周文在俩禁军高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脸上的杀气毫不遮掩,“此仇不报,我......” “闭嘴!” 海公公怒道,“还嫌闯得祸不够多吗?咱家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养成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我告诉娘亲去!” 周文突然说道,“她肯定不会看我白白受人欺负!” “你!” 海公公猛然回身,想要开骂,可看着周文那固执的表情,终究还是没忍心。 他摆摆手,叹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没完!” 晴空下,阳光灿烈。 可这大太监的那张脸,却冷得像是一座极寒冰川。 周围无人敢说话。 个个噤若寒蝉,呼吸都放得缓慢。 他们都很清楚,得罪了海公公,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的报复极将展开。 可他们并不清楚,得罪了李三思,更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主角,并不怕报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磨人的长公主 再晚些时候,海公公唤人将周文带走,并再三叮嘱他一个月以内不许出门。 自己则满脸阴沉的进了宫,找到了皇后娘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了一番执笔人的“暴行”。 大概意思就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无视皇后娘娘的凤威,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欺辱自己的干儿子,并且添油加醋的描绘了当时周文下跪学狗叫的场景。 直接把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受人欺负的的乖宝宝。 当然,为免皇后娘娘心有顾虑,他把长公主的出场画面恶意剪辑掉。 李三思独自接下了大太监的所有诋毁和恶意。 皇后娘娘对海公公一向很信任,听到他的控诉后先是轻声安慰了会儿,随后当场就要下令抓那枚小铜牌过来惩戒一番。 可当皇后娘娘听说那枚小铜牌的名字叫做李三思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因为她去侍寝的时候,曾听神皇提起过李三思这个人。 知道他就是将要代表大魏朝,去和那位登顶九楼的人间剑圣进行谈判的少年英雄......当时皇后娘娘就感叹了声,此人虽然只有二楼的修为,实力末微,可勇气却太令人动容。 她很佩服。 而且能被秦逍遥举荐,被百官认同,此人的能力肯定也不小。 皇后娘娘虽从未见过李三思,但从神皇的描述以及后来的打听中,知道连续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人也是他。 就连夜闯皇城刺杀陛下的女刺客都是他抓住的。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此人可不简单啊! 这样的人,先不说品行怎么样,眼光应该会很高才对吧? 他会小气到去跟一个出了名的二世祖过不去?...因为海公公的缘故,皇后娘娘曾见过周文几次,很清楚他是什么德性。 用不要脸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就这么说吧,要不是因为自己皇后的身份让周文很是忌惮,怕是他连自己都要勾搭。 相比较之下,素未谋面的李三思就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皇后娘娘第一次对海公公的话产生了质疑。 心想自己对他是不是有些过分的信任了? 抓捕李三思的命令很快就被解除。 海公公完全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理活动,他表示不解。 以为是自己的表演还不够令人感动,于是便继续声泪俱下的控诉......大太监的声音尖细缠绵,竟然有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可皇后娘娘却再不为所动,她也不多做解释,最终只是劝慰了几句,说自己日后会去找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谈谈......诸类敷衍的话说了很多,海公公这才抹着泪退下。 离开的大太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却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想来皇后娘娘多少还是有些避嫌,不想让人知道她整天为一个太监出头,加上执笔人在大魏朝的地位比较特殊,她不好直接插手。 他准备日后再来哭诉几回,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出面,下令对执笔人大施惩戒,尤其是那个李三思! 必须好好安排他!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错过了今日,他将不再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那个人。 而李三思的出现,也将成为压倒他内府掌舵人身份的最后一颗稻草。 可能也只有等到他跌落神坛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那个被自己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 ...... 暖阳下,清风徐徐,天色极好。 李三思和长公主并肩而起,穿行于执笔人的后山花园,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看上去无比的亲密。 俨然热恋小情侣的模样。 那一群小丫鬟,小太监原本想跟着过去,却被懂事的小桂子给拦下。 小桂子刚来的时候便看了眼这后山花园的地形,曲径向前,地势十分复杂,越往里面花草愈盛,树木也多,枝繁叶茂的很适合隐蔽身形。 李大人和公主殿下要是想藏在深处做些什么,根本没人能发现。 他望着李三思和长公主越来越远的身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香艳的场景,没来由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很红......虽然是个小太监,可这男人的心思他还真是样样不少。 不过也得亏他是个小太监,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此时漫山花正开,却不及长公主万分之一美丽。 她伸出玉手挽住李三思的胳膊,缓缓踱步,在这春日满园的风光之下,这位自小便在深宫长大的公主殿下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快乐。 也不知是因为这后山的景色。 还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小男人。 有美人鱼公主相伴,李海王自然暗爽。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一直左顾右盼,生怕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关系......地下恋情就该密不透风,一位资深海王的经验之谈。 他已经打算好了,半炷香后就调头回去,并且要和长公主约定好以后只能在听云轩见面,可千万别再来找自己了。 情敌那么多,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摸上门来抹了脖子。 湛蓝的天空下风儿温柔,两个人相伴而行,走走停停,途中也曾停下来亲吻相拥,这让李三思想起前世钻小树林的场景了。 多少有些怀念。 海王叹息了声,看这势头,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再往里深入,乱花迷眼,气氛愈发暧昧。 李三思和长公主同时回身望了一眼,已经无法看到小丫鬟和小太监的身影了。 此间再无他人,二人世界里的感情逐渐升温。 暧昧气息更浓。 静谧之处伴随着花香,空气也变得香甜。 此情此景,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也说不过去了。 长公主的脸色早已变得一片潮红,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李三思,没有说话,但是眸间的水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意图。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地面,“在这?” 长公主点了点头,身子变得滚烫。 后山野外,比在屋子里要刺激。 “今天身子方便了?” 李三思问道。 顺便扫了一眼漫山花簇,很快便确定了该在哪里合适。 “还没呢,这才第二天。” 长公主倒在了李三思怀里,轻声开口,软糯的语气充满了诱惑,“本宫想你和昨晚一样。” …… 申时末,李三思和长公主手拉着手从后山花园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的地面上,压坏了一大片正盛开的野花。 也不知道这俩人做了啥。 总之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媚眼如丝,脸上的潮红弥漫到了全身,急促的呼吸声中带着微微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她依着李三思,愈发的温柔顺从,哪里还有半点长公主的威严模样,倒更像是新婚之夜的小媳妇。 李三思的表情倒是没多少变化。 但是手指头却变得稍微有些僵硬。 像是用力过度所导致。 小桂子一直守在后山花园的入口处,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这过程中也有执笔人的几位小铜牌想要进去逛逛,看看风景,皆被小桂子赶走了......开玩笑,自家主子在里面幽会,哪个不长眼的敢进去? 见到李大人和长公主从远处的花簇之间露出头后,他便带着小太监和小丫鬟们迎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感叹李大人是真男人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大人和长公主进入后山花园的时候刚刚过午时,至此差不多四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得进的多深啊! 竟然到现在才出来! “公主殿下,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再多留一会儿?” 小桂子来到长公主身边,想要托过长公主的手,却被她躲开。 “再晚点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有些地方想去看看呢。” 长公主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没了力气。 整个人几乎挂在了李三思身上。 小太监们不敢看,全部低下了头。 小丫鬟们忍不住看了一眼,脸红了一阵后同样低下了头。 小桂子却不能低头,他还要带路呢……这俩人现在眼里只有彼此,完全不看路的,也不知道怎么从百花深处走出来的。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小桂子问道。 说话的同时他将前面倒地的一株野花踩平,方便二人走过。 长公主含情脉脉的看着李三思,说道,“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李三思瞬间清醒过来,当场拒绝,“不好!执笔人新兵营人多耳杂,殿下千金之躯,可去不得。” 海王有着自己的顾虑啊,衙门里见见面也就算了,真要招摇过市跑到新兵营去,怕是整个大魏朝都知道自己泡到当朝长公主了。 装逼是装逼,背后要承担的风险也是不小啊。 长公主秀眉微蹙,似是有些不高兴了。 好在李三思察言观色的能力强,直接原地停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深吻,随后抬头柔声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你要听话。” 温柔的语气中又带着些许男人的霸气。 小桂子目瞪口呆,“李大人也太会了吧!” 长公主已经醉了,她不再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将此事揭过。 但她还是不想走。 去不了李三思住的地方,她便想去看看他办公的地方,不出意外还是遭到了拒绝。 衙门里溜达几圈后,她又提出要去看看那位剑圣传人洛溪亭,非要跟人家比一比谁更美。 李三思吓了一大跳,这去了还得了? 虽然美人鱼和美人鲨之间早晚会有一场正面battle,但绝不是现在。 要是让洛溪亭知道自己和长公主有一腿,只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于是又是好一阵劝说,大概就是表明洛溪亭如今是重犯,收押阶段不容探视之类的话。 没奈何,长公主最终也只好作罢。 主要是不想李三思为难。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李三思便耐着性子陪着长公主东走走,西逛逛,差不多整个执笔人衙门都被他们走遍了……衙门里所有人,包括三位金牌讲师都知道了那位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勾搭上了女神长公主。 不由大呼神奇,心想长公主的口味何时变得这么重了?竟然会看上一枚小铜牌? 最后甚至惊动了办事归来的秦逍遥。 这位执笔人的大司长是知道李三思和长公主的关系的,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当他看到二人旁若无人,无比亲密粘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凤起啊,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时间来到了晚上。 戌时三刻,长公主终于感觉到了疲累,这才准备回去。 李三思满脸不舍的将她送到了门外,亲眼看着她坐上了马车。 二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后,马夫小鞭子这么一抽,马车瞬间启动,车轮滚滚声随之响起,将磨了自己一整天的美人鱼给带走了。 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李三思如释重负。 虽然快活,也很装逼,但顶着衙门里那么多人的注视和嫉妒,他还是压力山大呀……说是幸福的烦恼也不为过。 片刻沉寂,他正准备转身回去。 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长街上,有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已等候自己多时。  第一百二十章 深夜访客 此时天色已沉,暗夜来袭。 漆黑的光色很快便将整条长街笼罩住,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身影也在夜色中飘忽不定,有些不太真实。 李三思仔细凝望,真力汇于双眸,能穿透这片深沉的夜色,也能穿过此间数十丈的距离,却不知为何无法看穿那道身影。 他是谁? 李三思沉下心来,随时准备进入思维宫殿召唤出魔道霸霸。 同时身体往衙门口退去。 风起,刚好将夜色间渐起的雾气吹散。 一束光随之很突兀的亮起,如果李三思没看错的话,那道光应该是从那道身影的双眸所在位置散发出来的。 那是一束刀光。 惨白中带着一缕清寒。 李三思下意识将眼前的刀光与楚白狼的刀光做了一个比较。 得出的结论是无法比较。 因为楚白狼的六楼刀光和眼前的这束刀光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上的认知和判断。 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据支撑。 但李三思却十分确信。 刀光惊亮的刹那,那个落于长街暗影中的身影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和暗影中的轮廓高度没差。 按照李三思前世的计量单位来初步估算,大概一米九往上。 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内宦官袍……相对于他的身体,这个袍子要显得更加宽大些,被风吹动时呼啦作响,像是野兽低沉的嘶吼。 他的双手完全拢入了袖口之间,看上去像是有些畏寒。 可他的身躯却挺得笔直,于寒风中静立,岿然不动。 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他的眉眼宽直,额角的两道粗眉像是两把横卧的大刀。 虽未挑起,却锋芒毕露。 尤其是眉下的双眸,清澈透亮,冷厉的刀光藏于瞳孔之间,似乎出来便能将整片黑夜完全撕裂。 冷漠的神情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沉静。 让他更多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决然感。 他只是这样站着,身形不动。 却仿佛成了黑夜间唯一的一道光。 不管他是站在长街上,还是隐于黑暗中,亦或是被夜风隐藏,只要有人路过,那么目光自然而然会被他吸引过去。 事实上,在这大魏王朝中,他也确实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因为他是曹人往。 百姓眼中的第一大太监。 百官眼中的第一大总管。 神皇眼中的第一大将军。 修行者眼中的人间用刀第一人。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三思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他望着突然出现在黑夜中的曹人往,想了很久,刚想开口呼唤一声,却发现对方突然迈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脚步声刚刚响起,瞬间便又戛然而止......李三思感觉自己突然晃了下神,等他凝神再望的时候,发现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穿过长街和黑暗,伴随着一阵隐晦的刀鸣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与曹人往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 已经能听到对方那沉稳且极有节奏的呼吸声。 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倒不是对方刻意而之,而是修行差距所带来的血脉镇压。 得亏李三思的神念足够强大,要不然此时只怕已经跪在了地上。 “曹总管,您来这里多久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率先打破了当前沉默。 虽然心里其实已经紧张害怕的要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与这位曹公公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皇后娘娘祈福之行的路上,一次是在皇城御书房中......见面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正面交流,顶多是眼神之间的些许碰撞。 自然也就不会有何恩怨,反之交情更谈不上。 那他来这里做啥子? 片刻沉寂,曹人往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比长公主来的还要早。” 嗯?这是等了一下午?...李三思顿时有些惶恐,“不知曹总管所来何事?是来找在下的?” 说话的时候他低下了头,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这是面对曹人往的时候自然表现出的姿态,可不知为何,看到李三思低下头后,曹人往竟然稍稍皱起了眉头,随后板着脸说道,“抬起头来。” 声音虽足够清冷,却不像是在命令,倒更像是一种激励和鼓舞。 李三思觉得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抬起头,与曹人往对视了一眼,便迅速挪开。 曹人往神色稍缓,很快再次开口道:“我听说,白狼今早去找你麻烦了?” 听不出情绪如何,只觉得声音有些沉闷。 “白狼?楚白狼?” 李三思心里突突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来替那小子报仇的? 若真如此,怕是魔道祖师附身也不顶用了。 只恢复了一成实力的魔可打不过八楼巅峰的曹人往。 他也没想过逃,在曹人往的那把刀面前,自己除非穿越回到前世,否则到哪都是死。 短暂的犹豫后,他开口道,“楚兄对在下或许是有些误会,所以便将在下拦住说了些话......好在在下向来都是以理服人,所以道理说清楚也就好了,谈不上什么麻烦,曹总管不必放在心上。” 不能说完全是真话,但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假话。 以理服人,没啥毛病。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不管怎么样,作为他的老师,我为他的行为感到很抱歉,所以今日特地来执笔人走一趟,就是想要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他始终面无表情,认真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瞬间化作惊恐脸,“我没听错吧?” 大魏王朝最有权势,比白天见到的那位很厉害的海公公还要厉害一万倍的曹人往曹总管,竟然对自己说对不起? 这传出去谁能信?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啊曹总管!我怎么敢让您道歉?我......” 话没说完,就被曹人往开口打断,“你先听我说完,道歉是一方面,此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像你请教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他努力调整好心态,平复好躁动的情绪,随之开口,“请教谈不上,曹总管您开口便是。” 曹人往也不客气,点点头,直接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以半步二楼的微末修为,打败了六楼境界的白狼......我查看过残留在他身上的拳意,其间所蕴含的气息至少已经有了七楼的实力,甚至可能还会更高。” “我原以为你真的是在扮猪吃虎,隐藏实力,所以今夜特地前来一试。可无论我如何感知,你的真实境界,确实只有二楼,而且是刚刚登上,根基尚不太稳的那种。这样的实力,不要说打败白狼了,怕是能不能扛着他的刀势出拳都是个问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曹人往的关心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曹人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中也听不出多少情绪。 他的双手依然拢于袖口之间,平静的像是一次简单的问话。 可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时,眸间的刀光却忽然变得灿烈起来,像是将要撕裂对方那无比强大的神念,进入到思维宫殿的最深处一探究竟。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次也不例外。 他在等待李三思的回答。 刀光的出现或许只是一种警告,给出的信息也很简单......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实话实说,别逼我来硬的。 李三思立身原地强自镇定,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很清楚,曹人往虽然走的是武夫体系,理论上来说神念并不如术士那般强大。 可他毕竟登上了八楼,只差临门一脚便要踏入人间巅峰。 这样的境界,就算不曾刻意的打磨神念强度, 他的神念也一定弱不到哪里去。 李三思虽然对自己的神念很有自信,但依然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看穿。 尤其他方才试探着召唤体内的魔,发现那家伙又在装死。 躲在金色牢笼的最深处一声不吭,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已隐没。 这等于是给了李三思一个不妙的信号......这大太监本尊搞不定,先躲一躲!小爬虫你自求多福! 形势很严峻! 若是让曹人往知晓了自己体内魔道祖师的秘密,只怕当场就要被他连人带魔给一刀两段。 好在就目前来看,这位曹总管还是比较讲道理的,毕竟是当过将军的人,做事有分寸。 这也给了李三思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二楼的自己打败了六楼的楚白狼,要说没有高手帮忙曹人往是肯定不会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那位高手是谁? 魔道祖师见不得人,肯定不能说。 秦逍遥和金牌讲师杨千杀都有那个实力,但没有提前与他们打招呼,曹人往一问便要露馅,所以也不能说。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六楼巅峰的实力倒也勉强能击败楚白狼。 不过今早的那场战斗,落在楚白狼身上的是类似于武夫体系才会施展出来的可怕拳意......术士神念虽无敌,但要说起拳头嘛,登上八楼之前都是软绵绵的。 所以白衣术士也不能说。 想到这里,李三思有些苦恼。 他所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的高手都不适合......那么, 还有谁? “不好回答?” 曹人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了李三思一眼,“能够轻而易举击败白狼,并且走的还是武夫这条路子,想来为你撑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藉藉无名之辈吧?...毕竟七楼往上的武夫,即便放眼整座大魏朝,应该都是不多见的。” 声音依然平淡,语气却开始施压。 他沉寂片刻,做出了最后的审判,“告诉我,他是谁?” 李三思知道现在不能乱,必须稳住心态。 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事情还在掌控的范围内。 毕竟正常人的思维应该都和曹人往一样,会把出拳的那位高手往武夫体系的路子上想......只要魔的身份不暴露,那就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稍微放松了些。 不动如山的姿态看上去颇为镇定。 哪怕是在曹人往的目光审视下,他的神识海洋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 重压之下,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既然无人可用,那便自己创造一个出来! 于是他准备说个谎话。 虽然他的生平曾经说过无数个谎话,但接下的这一个,他认为是最完美的。 之所以说它完美,是因为它源自于真实。 只不过换了种表达方式。 真实的谎言,最是无懈可击,他相信即便是曹人往也无法看破。 “不瞒曹总管,帮我的那位前辈在过去的某个岁月中确实有几分名气,当年他桀骜不驯,喜欢四处与人争斗,伤的人也不少,最终惹了众怒,被人联手击败,封印了起来。” “很多年过去了,那位前辈最终还是逃了出来,当然,那段过程在下也曾误打误撞帮了他一些小忙, 这也是那位前辈为何会帮我击退楚兄的原因。” “至于那位前辈是谁,就恕在下无法告知了。因为这次破开封印逃出来后,那位前辈已经决定归隐山林,这辈子都不会再选择入世,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况且他的仇家有不少,若是知道他逃出来了,只怕会再次追杀过来,多少也是个麻烦。”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过他,不会将他的信息和秘密告诉给任何人。” 李三思与曹人往对视,目光真诚,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并且我是立了毒誓的,我若是出卖了他,生孩子是没屁 眼的......所以,还请曹总管别为难在下了。” 话音刚落,场间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黑夜中的曹人往面无表情,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笔直挺拔,像是一把出鞘的大刀,锋芒毕露。 眼中的刀光不曾散去半分,反而变得愈发灿烈。 晃的李三思眼疼,心也有些发慌。 他想啥呢在?...李三思开始坐立不安,有种高考完查分数的紧张感。 他对曹人往并不是很了解,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只存在于传闻当中。 所以并不清楚这位实力和权力都大到离谱的三朝内府总管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发飙。 但很快,他便释然了。 因为曹人往开口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逼你,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所说的那位前辈,在他归隐山林之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李三思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值得你的信任?” 曹人往再次问道。 这一次,李三思没有任何犹豫,“虽然我和他年纪差的有点大,但其实已经不分彼此。” 想想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魔道祖师,他内心有些唏嘘。 算是认命了。 只是不知道曹人往为何要问这些? 曹人往沉寂片刻,随之点头说道,“如此,你和白狼的事情便算就此揭过了.....他脾气虽然不好,但其实本性不坏,只是太过于骄傲,占有欲也太强,若非你和长公主走得太近,他也不会这样对你。” 李三思闻言笑了笑,赶忙说道,“曹总管说得对,在下了解。” 心里却骂开了,“我和我家美人鱼公主走得太近关他鸟事?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护花使者了?早晚开了他!” 曹人往的声音再次响起,“日后他若是再找你麻烦,你来跟我说就好,我帮你出头。” “嗯?不帮自己的学生来帮我?该不会是想潜规则我?” 李三思闻言有些慌乱,越想越有可能......思维宫殿中跳出来的知识点告诉他,太监压抑久了,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扭曲的。 曹人往身为三朝内府总管,应该算是大魏 建国以来活得最久的太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正经的人怕是都会憋疯的,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就算变态点也能理解。 只不过当他的变态强加于自己身上时,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必须予以强烈的反抗和谴责。 片刻沉默,他稍稍避开了曹人往的眼神直视,说道:“多谢曹总管......想来经此一战后,楚兄应该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尽量与曹人往保持了一人的距离。 “希望如此吧。” 曹人往说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想要杀一个人的心可能会被掩藏,但永远都不会消失。从他把你当成敌人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 李三思笑了,随之说道:“好在我也从没想过成为他的朋友。” 虽然只有二楼修为,但是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的。 曹人往闻言没有回应,沉寂半息后便将这个话题揭过,转而问道,“明天的谈判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这才意识到两天时间已过,此间黑夜散去之时,便到了和剑圣谈判的时候了。 说实话,心里自然是没底的。 甚至很是担忧。 毕竟面对的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间剑圣,要是一不小心说句话得罪了他,怕是直接就被一剑劈成两半了。 而放眼如今的大魏朝,祭酒不下来,军神不回朝的话,还真没有谁能从剑圣的手中救下自己。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真的把剑圣逼到了必须拔剑的地步,说明剑圣与大魏朝真就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种的可能性很低。 而以剑圣的实力和身份,应该也是不屑于对自己拔剑的。 这一点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只能说尽力而为。” 李三思说道。 语气淡然,尽量表现得很是平静。 曹人往再次开口,“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与我听。” 颇有几分领导关怀下属的意思。 “倒还真有一个。” 李三思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说说看。” “潜龙之巅那么高,我怎么上去?” 李三思挠挠头,“我只有二楼修为,还不会飞呀。” 听闻此言,曹人往竟破天荒笑出声来,“放心,皇城里会飞的人有很多,自有人带你上去。” 说完不等李三思开口,他那藏了近乎一整夜的双手忽然从宽大的袖袍中拿了出来,轻轻落在了李三思的肩头。 果然!这大太监是个变态!他要潜规则我!...李三思感受着肩头的重量,强忍着不适,艰难挤出了一丝苦笑,“曹总管,你......” “以我对剑圣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拔剑的人,所以你此番前去,性命当可无忧,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因为剑圣此人喜怒无常,亦正亦邪,多年未见他,不知他脾性可有变化。” 曹人往静静的注视着李三思,神情间稍有暖意,他继续说道:“若是感觉有危险,你便不要犹豫,直接跳下来,我保你平安。” 声音很轻,语气却足够沉重。 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若是有熟识曹人往的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恐......向来不苟言笑,整日里摆着一张冷漠脸的曹公公竟然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李三思则怔住了。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心里的不适感竟缓缓退去。 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曹人往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揣测的潜规则那么复杂,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 自己与他素无交集,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李三思表示不解。 再晚些时候,曹人往又嘱咐了几句明日谈判的细节以及注意事项,顺便稍微介绍了下双方的谈判筹码以及大魏朝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确保李三思全部记在心里后,他便放心离开。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将双手重新拢入袖口之间,迈着沉沉的步伐行走于长街之上,高大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留下孤身而立的李三思仍在原地懵逼。 似乎还没有从曹人往的关心中回过神来。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长街的另一头,某个很隐秘的暗影角落里,楚白狼已经藏在那里很久了。 他原本是来寻找长公主的,结果刚来这里便听说她跟着李三思去后山花园闲逛了,于是便一直枯守在外面等待长公主出来。 这一等,便到天黑了。 他亲眼看到李三思和长公主依偎着走出那扇大门,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姿态让他心如刀绞,妒火燃起,差点将黑夜点着。 偏又无可奈何。 本想着等马车走远些自己再追上去,免得被李三思看到互相尴尬。 可马车刚刚开出去没多远,他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师!他怎么来这里了? 出于好奇,楚白狼留了下来。 然后便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了曹人往和李三思之间的所有谈话过程。 这一夜,楚白狼的心态直接炸裂。 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也没人看到他当时握刀的手有多紧。 更没人看到,他当时看李三思的眼神有多么的恐怖。 错过了今夜,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停歇。 总有一天,要以其中一人的死亡而宣告终结。 风起,夜,更沉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龙之巅 卯时,黎明将至。 沉寂了一整夜的大魏皇城,终于醒来。 今日潜龙之巅有场万众瞩目的谈判,剑圣洛无双亲至,皇城亦派出了代表,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是谁。 家家户户奔走相告,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散修游侠,亦或是来自妖族和南晋国的修士,他们皆在卯时出发,奔赴潜龙殿下......谈判什么的他们无所谓,主要是想一睹传说中那位人间剑圣的真容。 不少踏入剑道的年轻人心存拜师的念头,所以去得要更早,就是为了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希望那位剑道鼻祖能够注意到自己。 若是能被剑圣收入门下,哪怕只是得到他一招半式的指导,剑道体系的路,都将会走得更加顺畅。 此生亦无憾。 就连被海公公强行关了禁闭,嘱咐他一个月不许出门的周文都趁着下人们不注意溜了出来。 剑圣是他的偶像,如此盛况,他怎能错过? 李三思亦早早醒来。 他不慌不忙先是锻炼修行,日常调息。 而后又绕着执笔人新兵营外围的那条小道跑了十几圈,感觉到身体有些微微发热之后,他开始运转真力,确保身体的状况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后,他这才动身而行。 却不是往执笔人衙门走去,而是直奔潜龙之巅。 朝阳下,他微昂着头,神情专注,眼中稍微带着一点骄傲......今日,他是那场谈判的主角。 长公主一大早便派出小桂子来接李三思过去,想要和他一起去看剑圣和皇城代表的谈判。 为了这次谈判,神皇特意下令在潜龙殿百丈开外赶工建造了一座观景楼,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皆可入内观看。 长公主本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皇兄见见自己这位小情郎,可没想到小桂子去到新兵营的时候,李三思已经走了,无功而返的小桂子回去后挨了好一顿骂,大概就是责怪他没有早点出发的意思。 楚白狼当时正提刀守在长公主身边,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因为他已经知道李三思就是大魏朝派去谈判的代表。 甚至他都已经能想象到,千万人注视下,当李三思孤身奔赴潜龙之巅,开始人前显圣的那一刻,长公主该是多么的震撼,多么的,欢喜和崇拜。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但他没有办法。 只能祈祷剑圣发个飙,一剑砍死那个让他屡屡受挫的男人。 ...... 潜龙殿位于皇城以北,高达数百丈,占地更是极广,是专门用来养兵的地方。 可以说大魏王朝一大半的兵力几乎全部都在潜龙殿中。 众人奔赴而来,远隔十里开外,便已经能感受到从潜龙殿中传来的那股极强的杀伐之意。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谈判的地点,一是因为顶空视野开阔无遮挡,更方便全城人观看,二也是为了防止剑圣暴走。 到时候若是真的谈崩了,大魏朝无一人是剑圣之敌。 唯一的取胜方式,便只能依靠人数来碾压了。 时间来到了辰时。 孤独屹立于皇城北部的潜龙殿甚是雄伟壮观,周围有着几座同样气势非凡的高阁与之比邻而对,此时高阁之内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各大体系的修行高手都有。 当然更多的还是寻常百姓。 凑热闹是大魏朝百姓的习惯,民风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所有人全都抬头仰望着潜龙之巅,那里阳光洒落,金灿灿一片,不知剑圣洛无双何时出现? 潜龙殿四方皆有通往皇城之外的苍茫大道,更多的人影从远处而来,纷涌而至,络绎不绝。 除了大魏朝的修行者外,其中还有着不少南晋国的面孔,以及化身人形的妖族异类……剑圣入大魏国门而来,这些在大魏境内修行或是经商的异国敌人也忍不住想来凑个热闹。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大魏朝虽与南晋国和妖族在边境交战多年,但并不影响三国之间的商业往来以及修行交流。 事实上,在南晋国和妖族境域内,其实也有着不少大魏子民的存在。 战争归战争,外交政策还是必须要的。 只是异国敌人在本国大都不怎么受待见罢了。 那些南晋国的人以及妖族异类结伴而行,很明显与周围的大魏朝高手划分了阵营,偶尔会有眼神的对视,挑衅意味很浓。 若不是到处都有往来巡视以及维持秩序的大内高手镇场子,只怕那些人当场就要打起来。 为了这次的谈判,神皇也是下了狠心的。 人多之处,稳定和安全是首要。 除了潜龙殿里的兵力随时准备行动外,皇城内部的禁军护卫以及六部将士几乎倾巢而出,无数人影落满皇城。 明里暗里皆有数不清的强大气息疯狂涌动,将潜龙殿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尽皆笼罩住......紧急维持秩序,防止乱像发生,以确保今日的谈判能顺利进行。 大多数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静下心来等待剑圣和大魏朝代表的出现。 也有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散修趁乱闹事,强行装逼,当场就被收拾了。 刑部的大牢在等着他们。 除了皇城高手外,刑狱司这次也派出了很多人。 执笔人,三尺阁,监察院三大司长齐出,带着手下高手分布于观景楼四周。 他们这次主要负责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的安全。 秦逍遥站在观景楼的某处飞檐之间,他覆手而立,遥望着不断来到潜龙殿下的人潮,突然问道,“凤起怎么还没来?” 站在他身后的是执笔人的三大金牌,平日里很难凑到一块儿来。 今日却是难得汇聚一堂。 三位七楼巅峰的武夫站在一块儿,再加上一个半步八楼的秦逍遥,这四位可以说是当今执笔人的最强力量,顿时吸引了无数修行者的注意......剑圣现身之前,很多人都望向了执笔人所在阵营,目光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牌面足足的。 千万人注视下,秦逍遥却不为所动。 三大金牌亦很淡定。 倒是站在银组队伍中的逼王冷长空有些飘飘然了,他相信人潮的注视之间,一定有那么几个人,会将他们所有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在逼王的世界里,自己每一天都想做主角。 如今听到秦逍遥开口,冷长空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抱紧长剑,平静开口,“以我对凤起的了解,此时他应该已经来了,可能就藏在人群之间,或是某个角落里。” “那他为何还不现身?” 秦逍遥问道。 三大金牌亦转过头望向冷长空,表示不解。 沉寂片刻,冷长空微昂起头,迎着人群的目光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随后缓缓开口,“因为他想人前显圣。” 逼王真的很懂李三思。 作为李三思的修行领路人,冷长空自身的某些特性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装逼了。 说好听点叫人前显圣,直白点,就是人前装逼。 作为这场谈判的主角,李三思确实有着压轴登场的念头。 此时他就站在潜龙殿最下面的某个边缘角落里,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纷闹的人群,如此盛况,可比当初攻破白鹿门之案时要热闹的多。 此次谈判若是能圆满成功,千万人在场,自己怕不是要起飞? 他在等,等待最合适的出场时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秦逍遥愣了一瞬,他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说话。 在装逼这件事上,他虽然也有着很多发言权。 但既然今天李三思是这场谈判的主角,背负的责任十分重大,自然就要收获起属于他的荣耀......所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谁要是敢和李三思争夺逼王的称号,他就要和谁急。 最有威胁的自然就是冷长空。 当装逼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怕是就很难改过来了。 所以秦逍遥偷偷给金牌杨千杀示意了下,叮嘱他千万要看好冷长空,以防他不分场合的装逼。 但不要急躁,一定要以理服人。 若是冷长空不听劝,仍要坚持装逼的话,必要时候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以理服人。 道理和拳头,冷长空必须选一个。 阳光之下,风儿渐渐吹来,将潜龙殿四周的喧闹人声缓缓吹散开。 六部高手,皇城禁军,以及刑狱司的人已经全部各司其职,伺机待命。 潜龙殿四周的各方人潮也已相继就位,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来仰望潜龙之巅那一场即将进行的谈判。 现在众人还有一个问题,谈判的双方,剑圣洛无双已经确定,还有一人呢?他是谁? 直到现在,皇城里都还没有传出,关于代表大魏朝参与谈判的那人的任何信息。 但人们却不难猜测是谁。 毕竟放眼整座大魏朝,有那个资格站在剑圣面前的,也就那么几人。 住在天上的祭酒大人算一个,正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和妖族捉对厮杀的军神李密算一个。 只是这二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都很小,暂时可以排除在外。 那么从实力还有身份上来看,最有可能的,除了当今神皇外,也就只有那位登上佛宗八楼菩萨境的当朝国师,以及一品首辅大臣张守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赌注 剑圣乃是人间传说。 国师和首辅,这两位在大魏朝亦属于传奇人物。 传说对传奇,再合适不过。 所以大魏朝派出的谈判代表,一定会在二者中出现。 只是若再较真些,非要从国师和张首辅之间选一个的话,人们更倾向的还是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 原因很简单,国师的实力太强。 八楼菩萨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登上九楼巅峰。 这样的实力,就算谈判进行的不顺利,导致剑圣最终动怒拔剑,国师大人亦可凭借菩萨真身硬扛一段时间,不至于当场丧命。 若是国师这些年修为又有精进的话,甚至还可以与剑圣过上两招。 首辅大人就不一样了。 这位大魏朝的文臣之首,攻心之术确实无人能敌,一身风骨亦很让人敬佩,身份地位更是不用多说,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他毕竟未曾修行。 虽有资格站在剑圣面前,但以他的老朽姿态,能不能站得住就是个问题了......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住剑圣身上的九楼气势。 更何况剑圣还有一把剑。 那把剑,是世间最强的一把剑,据说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不需要剑圣的驱使便可自主杀敌。 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散落的剑意,都是无比的强大且锋利。 张首辅凡人之身,绝对无法抵挡那把剑所释放的威压。 他去,真的不太合适。 当然不到最后,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毕竟当朝张首辅,就算自己不曾修行,身边肯定也会跟着不少实力强横的护卫。 有他们在,不敢说能对剑圣怎么样,稍微替张首辅抗下些压力还是能做到的。 等待间隙,潜龙殿周围的高阁之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开始议论起来。 猜测谁才是最终的谈判人选。 甚至有人当场坐庄开赌,为接下来的谈判博一个彩头。 若是国师大人去的话,赔率一赔十。 若是张首辅去的话,赔率则是一赔百。 赌注一开,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压在属于国师大人的台面上,张首辅那边的人气相对来说就要少很多。 庄家是个白脸的小生,叫蓝旗,看着年纪不大,在这大魏朝却颇有几分名气......人送外号“小赌神。 北街十八里铺的三十几家赌场都是他家的。 此时蓝旗一边笑呵呵的收钱,一边怂恿还在犹豫着该投谁的那些人赶紧下注......最好是投张首辅,虽然风险高,但回报也很高啊! 一赔百,多少有些离谱。 有不少人心动了,抱着以小博大的侥幸念头试一试。 但是更多的人还在选择观望,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赌局一开,热闹非凡。 喧嚣声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蓝旗身边那张自带过来的长条赌桌上已经摆满了银票和珠宝。 同行而来的七八个伙计一同照看着,以防有人顺手牵羊。 看看赌局的势头也差不多了,腰包也差不多满了,蓝旗见好就收,大声喊了句:“诸位老板,抓紧时间了啊,还有最后半炷香的功夫,买定即离手,你们......”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忽然分开人群,朝着赌桌前大步走来。 人尚未至,声音便已响起,“谁说大魏朝的谈判代表一定就在国师和首辅大人中出现?老板,我要增加一个赌注!” 蓝旗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神情间露出了一丝意外。 他随着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郎。 看修为刚刚登上二楼,在执笔人衙门里应该是个小角色。 很可能只是个木组新兵。 可脸上的自信却是那般鲜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位上七楼的金牌高手呢。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来捣乱的吧?” 众人看了一眼少年郎,议论纷纷,言语间带着轻视。 有些脾气不好的都准备站出来海扁他一顿了。 小赌神蓝老板却没有冲动。 他已经从最初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示意众人安静。 脸上消失的笑容再次出现,并且比此前要更加的热情。 因为他看到那位突然而至的执笔人少年郎的手上,紧紧握着一大叠的银票,看厚度怕不是有将近千两? 有钱就是老板。 就该好好伺候。 管他木牌还是金牌。 “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蓝旗问道。 声音刻意保持着亲近。 “现在你不用急着知道。” 少年郎说道,“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态度够吊。 语气颇有些中二。 周围有人咋呼起来,“小子你谁啊,敢这么和蓝老板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 少年郎没搭理他,反手就把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手按着不动,望向四周,“我踏马来赌钱的还要知道他是谁?” 看他的表情很是装逼。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蓝旗摇头失笑,先是朝着人群拱了拱手,算是谢过,随之又示意众人安静。 等到人声静默时,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少年郎身上......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新兵就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执笔人衙门里的待遇不错啊! 他笑道,“赌钱蓝某自然十分欢迎,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所说的,增加一个赌注是何意?” 少年郎解释道,“我这一千两银子,既不压国师,也不压首辅大人,独压第三人。” “至于第三人是谁,恕我现在无可奉告,还是那句话,时间会告诉你答案......这场赌局就是这样,只要最后出现的谈判代表不是国师和祭酒,你就得赔我钱,敢不敢?” 蓝旗想了想,问道,“这位大人,难道在你的心里,除了国师和张首辅外,还有更适合去与剑圣谈判的人选?” “这个你别管。” 少年郎回应了声,随后紧紧盯着蓝旗,重复起那个问题,“到底敢不敢?” 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蓝旗笑了,“我既然敢做这个庄,就一定敢赔这个钱,不过恕蓝某直言,大人您这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想要重新开一个赌局,怕是,远远不够的。” 言外之意赶紧加钱! 听到这里,少年郎也不墨迹。 他忽然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无比郑重的掏出了一个东西,“啪”一下拍在了赌桌上,震得银票乱飞。 另一只手则去向了腰间,很快,解下了某样东西后,同样“啪”一下拍在了赌桌上,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蓝旗盯着少年郎的双手,“这是?” 少年郎沉静片刻,有些恋恋不舍的挪开了双手。 赌桌上留下了两块令牌。 一块木制,一块铜质,单从材质上来看并不值钱,但是木牌和铜牌上面却都雕刻着执笔人的logo......这是执笔人的身份象征,在大魏朝的地下市场一向很有收藏价值,价钱也很不错。 “原来此人已经晋圣到了铜牌,此前认为他是木组新兵倒是看低他了,看来修为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 蓝旗沉思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按照市场价值,执笔人木牌大概估值两千两银子,铜牌的话稍微贵些,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大人此前的一千两,现在一共六千两银子,新增一个赌局确实够了,不过......” 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稍微组织了下措辞,随后继续说道:“不过若是大人赌输了,两块令牌可就全都没了,以我对执笔人衙门的制度了解,失去了自身的令牌,便等于失去了身份的象征,很可能会被扫地出门的。情节严重的话, 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这个你不用管。” 少年郎摆摆手,满脸自信,“我绝不会输!” 语气中带着几分偏执。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蓝旗身上,再次开口,“你只要告诉我,如果我赢了的话,赔率是多少?” “这个嘛......” 蓝旗犹豫片刻,“你觉得呢?” 少年郎笑道,“既然大家最不看好的就是我,那么一赔一千总是没问题的吧?到时候我若是赢了,你只要赔我六百万两银子就好了。” 此话一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六百万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这尼 玛够买半个秦淮河了吧? 蓝旗也沉下脸来。 哪怕他家大业大,背后有三十几家赌场在撑着,这六百两银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坐庄一场,目前收到的所有赌资加起来一百万两都不到,这要是输了,岂不是裤子都没得穿? 可眼前这么多人看着在,蓝旗若是不敢接,北街小赌神的称号怕是就要从此搁浅了。 犹豫关头,少年郎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敢?” 蓝旗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大人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在下思索再三,也想不出另外一个有资格可以去和剑圣谈判的人选来。”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等什么?” 少年郎开口。 语气中渐渐有了不耐,以及一丝微暗的嘲讽。 蓝旗沉默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他说道:“一赔一千,蓝某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官登场 “好!” 少年郎拍掌笑道,“蓝老板果然有魄力!” 有你吗的魄力,老子这是骑虎难下……蓝旗忍不住吐槽,转而拱手笑道,“大人谬赞了,就是图个乐呵,大家开心就好。” “开心,一定开心!” 少年郎看了一眼赌桌上堆满的银票,“随随便便就赢了六百万两银子,能不开心吗?” 得意的表情属实有些欠揍。 蓝旗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摇头表示无语。 站在他身边的赌场伙计们则全部黑起一张脸。 望向少年郎的眼神开始喷火。 其中一个伙计实在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你就一定能赢吗?” “能不能赢,一会儿就知道了。” 少年郎显得尤为自信。 喧闹的人群中突然又传来一声质问,“刑狱司的人今日全部去观景楼保护陛下和文武百官的安全了,你这枚小铜牌怎么还有空跑到这里来赌钱?难不成二楼的修为连登上观景楼的资格都没有吗?” 听声音很是嘲讽。 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少年郎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了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更重要的事情?赌钱吗?” 人群中又有人开口,“年纪轻轻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会儿全输光了可别求着蓝老板把执笔人的两块令牌还给你!” 少年郎闻言轻蔑一笑,不屑理会。 格局决定着眼界。 现在多说无益,等会儿看看打谁的脸。 沉寂片刻,少年郎忽而抬眼,朝着潜龙之巅所在的位置望去......骄阳之下,那里落满了金光,看上去温暖祥和,犹如神袛。 站在大魏朝最高的地方装逼,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儿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少年郎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神情显得尤为振奋。 正yy着,突然有人指着观景楼所在的位置大声叫起来,“看!百官进场了!” 观景楼本就是为了观看这次谈判而专门建造的一处高楼,地理位置绝佳。 既能保证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能完整无死角的看到谈判的全过程,又能保证不遮挡吃瓜群众的视线。 此时地势极高的观景楼上,百官自下而上,缓缓登入观景楼中。 能入最顶层者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真正大佬云集。 其中尤以六部人数最多,来的也最快……六部尚书当前开道,身后跟着左右侍郎,所有人不苟言笑,沉稳迈步,缓缓落座。 气场强大的一批。 五品以下则在次层落座,视野虽然稍差,但是相较于一般的吃瓜群众已经好了太多了。 百官共场的画面往日里只会出现在朝会上,寻常百姓以及一般的修士哪里有机会看得到? 如今有幸得见,个个都看得心潮澎湃。 直呼这次没白来。 不少年轻的散修侠客已经拍手叫起好来,为百官的威风而鼓掌。 也有很多寻常百姓畏惧百官威严,一个个本能性的跪倒在地,对着观星楼所在方向拜了下去。 百官的出现说明这场谈判已经快要开始了。 人群随之振奋起来……马上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剑圣大人了! 大魏朝的谈判代表也即将浮出水面! 在那之前,观景楼的出场仍在继续。 都察院,大理寺的人相继而来。 太医院的院使,翰林院的学士也随后而至。 诸位将军亦没落下,个个披着透亮的盔甲大步而至。 并且腰间刀兵并未卸下,想来是得到了神皇指示,随时准备与剑圣干架。 另外三公,三孤这几位虽无定员专责,却职位崇高的神皇辅佐官也不曾缺席,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观景楼顶层,坐在了最靠近神皇的位子边上。 再有片刻,大魏皇族诸位亲王也相继现身,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脾气暴躁,前不久刚刚死了一对儿女的平秋侯。 看他那愈发消瘦的面容,以及眼中可怕的阴沉气息,显然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心情也不是很美丽。 见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惹得其他几位侯爷亲王都懒得搭理他,避而远之。 没过多久,整座观景楼便被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涌满……里面坐着的可都是大魏朝身份最尊贵,也是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黑压压一片,给四周的吃瓜群众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刑狱司的人瞬间严阵以待。 以秦逍遥为首,三大金牌以及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当后辅佐,余下所有人绕着观星楼围了一圈,堵住了楼里楼外的所有出入口……今天他们的身份是保镖,当前局势下,必须全力保障观星楼里的那些大佬不会出事。 辰时四刻,高潮来了。 穿着一件繁美长裙的长公主在小桂子的搀扶下缓缓登场。 冷眼寒霜的楚白狼紧紧跟在身后。 方一现身,潜龙殿周遭嘈杂的喧闹声瞬间停止了半息,所有人都盯上了观星楼上那个妩媚中带着数不尽风情的女子,眼中的贪婪毫不遮掩。 片刻沉寂,随后便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炸起。 楼下诸如“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神真的太美!”、“恭迎长公主”之类的喊叫声响彻云霄,真正是疯狂到不行。 就连观星楼里的那些文武百官看到长公主出场的那一瞬间,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碍于身份和脸面,大都见好就收,礼数方面做得很到位。 只有那位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始终没有挪开眼,炙热的目光中满怀爱慕。 赌桌前的那几个伙计原本正死命守着那些银票和珠宝,可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他们可就啥也顾不上了,直接瞪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女神。 百万银票视如粪土。 就连一向不缺女人的小赌神蓝旗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感叹了声,“天下女子千千万,可谁又能比得上长公主一根手指头?” 语气中颇有几分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感。 少年郎闻言顿时将目光从观星楼收回,笑道,“不想蓝老板竟也如此痴迷长公主,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赌场和银票呢。” 蓝旗摇了摇头,“试问天下男人,有谁见到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心动的?若能与公主殿下说上三两句话,便是让我那三十几家赌场的家业付之东流我也愿意。”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少年郎拍了拍蓝旗的肩膀,劝道,“格局小了啊蓝老板,你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没必要吊死在长公主这棵富贵树上。”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还是有些念头的,我想在场的兄弟们应该都有过和我一样的想法。” 蓝旗环顾四周,与围在赌桌前的那些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轻笑,心照不宣。 少年郎摆摆手 ,“我就不这么想,男人嘛,没理由总围着女人转。” 蓝旗很快说道:“话虽如此,但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你看她的那张脸,美得跟画里的一样,再看她的风韵,人间极品啊,一举一动间满是风情,可真要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 “这位大人,你还年轻,涉世未深,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最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长公主她,绝对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存在。”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懂长公主深浅的人吗?...少年郎笑了笑,没来由说了句,“长公主要是遇到我,欲罢不能的可就是她了。” 自信中带着一丝轻佻。 “啊呸!” 话刚落下,赌桌旁的诸多情敌当场啐了口口水......小子你也配? 蓝旗亦笑了笑,没有去接少年郎的话。 眉眼间却也闪过了一丝轻蔑......大魏女神长公主,岂是你这微不足道的执笔人小铜牌能惦记的? 不过他很快便又释怀,毕竟哪个男人的梦里没有过长公主的身影呢? 这位在北街很是出名的小赌神虽然入世已久,在这大魏朝中也算是有几分名气,但真要算起来,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罢了,名副其实的小生......他从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长公主的时候,便做了一场关于她的美梦,那个梦太过于漫长,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天下男人皆如此,至死仍是少年。 蓝旗再去看少年郎时,仿佛看到了十几岁时候的自己,竟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却不知道,少年郎其实并不是在做梦,而是说真的。 长公主见到他,可不就得欲罢不能吗? 只是谁又能信呢? 观星楼上,一举一动间满是风情的长公主似乎早已习惯了那些男人们炙热的目光。 她扭动着腰肢,缓缓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坐下之前,她转眼朝着守在外面的执笔人队伍中看了一眼,却没有瞧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不由有些失望。 她默不作声的坐下,一言不发,脸色清寒似冷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艳感。 小桂子今早没去接到李三思已经深感不安,如今又见到自家主子这副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更觉得惶恐,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长公主,于是便转过头望向了外面。 借着流散的冷风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感。 好巧不巧,他刚好看到了潜龙殿外面的某座高阁之间,有位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郎正站在人群之间,与一群散修侠客争论着些什么。 不由眼神一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那是?李大人?” 小桂子觉得眼熟,当即真力汇于双眼,看得真切,“嘿!可不就是李大人嘛!” 他顿时满脸惊喜的转过身去,对着闷闷不乐,摆出一副威严姿态的长公主耳语了几声。 只是一瞬,长公主的满脸寒霜便融化开了,似春风来袭,将她的满身风情尽皆吹开。 那一刻,周围的吃瓜群众包括文武百官全都看呆了......就好像他们的春天也来了。 长公主很快转过眼,顺着小桂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自己一日不见便着了魔般想念的小铜牌。 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充满诱惑的丹凤眼中媚态顿生。 刚想起身过去,提刀侍立一旁的楚白狼忍不住了。 他将长公主拦下,轻声道,“殿下,外面人多,鱼龙混杂,甚至还有南晋国以及妖族的人在,您还是不要离开观星楼的好。” 他同样看了人群中的少年郎一眼,眼神愈发冰冷。 长公主本没打算理会他,起身的动作没停,可小桂子这次却也难得和楚白狼站在了同一立场,慌忙劝了起来,“公主殿下,楚侍卫说得对啊,您还是留在这里的好,观星楼有刑狱司的人守着,当可无忧,出去可就说不好了,您千金之躯,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话音刚落,见长公主不鸟自己,小桂子赶忙补充了一句,“奴才替您将李大人叫过来便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的邀请 可怜小桂子,卑微恳请长公主坐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长公主也不好坚持。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文武百官,潜龙殿四周的百姓,包括来自各处的人间修士都还在看着自己。 不由担心自己是否太过于喧宾夺主了 。 毕竟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传说中的剑圣大人。 于是赶忙叮嘱了小桂子几句,吩咐他尽快过去,将凤起带过来。 自己则坐回原处,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姿态。 明媚的双眸却始终盯着远处高阁之间的那道年轻的身影。 眼中满是爱意。 赌桌前的蓝旗忽然虎躯一震,整个人瞬间僵持在了原地。 脸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丝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言不发盯着观星楼所在方向,身体绷得笔直,然后又有了微微的颤抖,似乎显得很是紧张。 人群中有位不具名的游侠察觉到了蓝旗的异样,问道,“蓝老板,你怎么了这是?莫非受了风寒?咋抖得这么厉害?” 跟在身边的伙计也关心起来,“当家的,您没事吧?” 蓝旗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心绪,随后开口道,“你们帮我看看,长公主她,是不是正在看着我?” 此话一落,众人神色微变。 体内真力瞬间汇于双眸,随后同时抬眼望去。 只见观星楼的上首位置,已经坐下去的长公主确实正望向这边。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依然能看到长公主眼中的妩媚神色。 以及身上那股让人难以抵挡的惹人风韵。 不过她是不是正在看着这位小赌神蓝老板,可就不好说了。 片刻后,所有人虎躯俱震,身体同样颤抖起来。 此前那位游侠开口道,“蓝老板,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怎么感觉,长公主她是在看我?” 语气听上去很是自信。 蓝旗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眼中的嘲讽意味很浓……长公主在看你?你一个跑单帮的牛鬼蛇神,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实力没实力,也配? “我看你更是想多了!我觉得长公主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在!” 又一位散修说话了。 看他的修为已经登上了五楼,走得武道体系,是个狠人。 众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惹不起。 赌桌旁的伙计忽然也来插了一嘴,“你们仔细看清楚了,长公主的视线是正对着赌桌这边的,刚好与我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在看我。” 说话的同时,伙计挺直了身子,下意识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撸起的长袖也被他重新放下,姿态变得稳重而沉静。 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自认为潇洒且随意,实则欠揍到不行。 “滚你吗的!” 在场众人可不会惯着他……你一个伙计看好赌资就行了,跑来凑什么热闹?长公主能看上你这玩意儿? 一边儿呆着去吧! 那位执笔人的铜牌少年郎则再没有说话。 任凭众说纷纭,他自岿然不动。 只觉得好笑。 长公主正在看着谁,他可是比谁都要清楚的。 只是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搞不好又要被鄙视一番,索性闭口不言。 再加上出于某些原因,他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关系,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只是隔空给了长公主一个来自海王的爱心注视,惹得美人鱼公主脸色潮红,满心欢喜。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宦袍裹身的小桂子终于从观星楼赶到了这座高阁之间。 他虽然也有着登上三楼的实力,看上去瘦弱,实则体力很不错,但今天的吃瓜群众实在太多了,所以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从拥挤的人潮中挤出来。 等到小桂子来到赌桌旁时,所有人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常年陪在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 先是意外……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很快便是惊喜……是长公主让他来的!难道长公主要见我? 在场所有人瞬间陷入yy状态。 都觉得自己是主角。 就连蓝旗也不例外。 但他也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 毕竟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开了三十几家赌场的男人,定力还是有的,心态亦能稳住。 他迈开步,在小桂子尚未临身之前便迎了过去,“小桂子公公,在下北街蓝旗,敢问公主殿下她是否……” “别挡道!” 小桂子瞪了蓝旗一眼,很不给面子的呵斥一声,大步绕过了他,脚步显得急促。 蓝旗吃瘪,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来找我的? 在场修士忍不住笑出声来,“蓝老板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些。” 看着越走越近的小桂子,他们赶忙摆好姿势,选秀一般等待着评委过来。 每个人都出了奇的自信,感觉长公主一定是看上了自己。 可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僵住了。 脸色变得比蓝旗还要难看。 因为小桂子压根就没理会他们,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到底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这份傲气属实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小桂子最终停身止步,他竟然站在了那位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面前。 原本冷冷的脸色瞬间解冻,两道拧起来的弯眉也缓缓铺平。 脸上再没有半点傲气,而是挂满了热情的笑容。 并且是发自真心的那种。 他弯下了腰,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神色间满是恭敬。 礼数做足,几乎无可挑剔。 这尼 玛什么情况? 所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蓝旗转过身来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饶是以他混了十几年的社会经验,此时也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小桂子,心态有些炸裂。 再望向那位铜牌少年郎时,眼中重新闪起审视的光……莫非此人一直都在扮猪吃虎,看似身份卑微,实则大有来头? 小桂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李大人,您今天可起了个大早啊,奴才去新兵营接你不到,公主殿下可是把奴才好一顿骂。要是再见不到您呐,公主殿下这一整天可都没什么好心情了。” 听着不像抱怨,倒更像是一种诉苦。 蓝旗眉头皱得更深,“听这公公的意思,这位执笔人的小铜牌和长公主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少年郎自然就是李三思。 此前他本打算躲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闪亮登场,却突然被这边的赌注吸引……早已知道谈判代表是谁的他自然稳操胜券,这钱不赢白不赢。 却不想被小桂子看到自己在这。 “公主殿下找我做甚?” 李三思问道。 声音轻的只有小桂子一人听到。 随即看了眼四周,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 此间无数情敌在场,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和长公主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要不然还未人前显圣,怕是就要被人给惦记上了。 嫉妒是魔鬼,很容易让这些来自人间各处的修行者丧失理智。 可小桂子显然没get到李三思的点,长公主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将李大人带过去,所以这个小太监无比热情的抓住了李三思的衣袖,死死不放,生怕他跑了似的。 “今日的那场谈判,观景楼位置绝佳,公主殿下想邀请李大人您一同观看。” 小桂子催促道, “李大人,您快些吧,别让公主殿下等太久,一会儿谈判可就要开始了。” 说话时他毫不避讳,声音极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蓝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公主殿下邀请他进入观景楼一同观看?这小子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牌面!” 其他人亦满脸震惊的盯着李三思……假的吧!女神长公主会喜欢这么一个卑微的执笔人小铜牌? 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无数道视线似钢刀一般扎入了李三思的体内,让他有些难受,千夫所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拉着小桂子走到一边,“你回去告诉长公主,等会儿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忙完后再去找她,此时却是不方便的。” “别啊李大人!” 小桂子慌了,“您这不是让奴才我为难吗?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带过去,公主殿下一怒之下怕不是要杀了我!” 杀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三思看了小桂子一眼,“没那么严重吧?” “可能还要更严重些。” 小桂子拽着李三思的衣袖不撒手,“李大人您行行好,就过去一趟吧,若真的有什么事,您不妨亲自跟长公主解释一下,以免她迁怒于奴才啊。” 说白了就是不想背锅。 李三思摇摇头想要拒绝,可看到小桂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本不想这么早装逼,可是没有办法。 “带路吧。” 李三思淡淡开口,“注意保护好我。” 他神情专注,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的动态。 以防他们妒火攻心,不顾一切的出手。 小桂子喜上眉梢,赶忙应了声,大袍子这么一挥,“统统给我闪开!” 拨开人群,拉着李三思大步朝着观景楼走去。 一路无人可挡,很快便穿越人潮走出了高阁。 赌桌旁的众人面面相觑,仍处于震惊之中。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谁能想到,那个被人们最是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被长公主请了过去。 而听那位小桂子公公的语气,长公主和他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这谁能接受得了? 蓝旗满脸沉重的望向了观景楼那边,只见小桂子公公很快便带着小铜牌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方一到场,长公主顿时展开了眉梢,妩媚的笑容间带着数不尽的春光。 她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不由分说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很是亲昵的坐到了一块儿。 完全无视了观景楼内文武百官,以及潜龙殿周遭无数吃瓜群众的震惊目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谈判代表 这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除了有数的几位对李三思有过了解,清楚他的能力,所以并不觉得他和长公主勾搭到一块儿属于高攀的人外,更多的人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 长公主又有新欢了? 可这次的新欢品质也太差了些吧! 潜龙殿周围人声静默,他们想了很久,始终无法理解一枚小小的执笔人铜牌,为何会有资格坐在长公主的身边? 而且与之还是如此的亲热。 六部尚书都曾在御书房中见过李三思,尤其是刑部尚书王羡渊,更是和他有过私下里的接触,知道他很是有些本事,尤其是在探案这方面,更是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这样的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享誉天下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王尚书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将他招揽进刑部。 只是让王尚书没想到的是,在李三思声势未起之前,长公主竟已发现了这位新世出的探案天才……这敏锐的嗅觉属实让人惊讶。 都说长公主对大魏朝的青年才俊很是敏感,以前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百官静望片刻,便将眼神挪开。 非礼勿视,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就连那位对长公主倾心许久的大理寺少卿王怀臣也转过了眼,沉静的表情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李三思身上轻轻扫过时,能发现他的眼眸深处藏着一片彻骨的寒意。 此前的白鹿门之案他已经在李三思的手上吃过亏,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也被他弄到手,新仇旧恨放在一起,这梁子可真就彻底结下了。 站在长公主身边的楚白狼握紧了古刀,他一言不发,脸色却阴沉的不像话。 哪怕杀意满胸,此时却也没有任何表露。 心志确实有够坚韧。 万众瞩目下,李三思如芒在背,感觉不太好受……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谈判尚未开始,便已树敌无数。 古人云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他全程尬笑,没敢抬头以正面示人。 除了不想被无数的假想情敌认为自己是在挑衅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洛溪亭今日也被押送到了潜龙殿下。 在捕捞住那条美人鲨之前,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和美人鱼公主之间的亲密关系。 海王的顾虑没人知晓。 长公主还以为李三思是因为突然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而感到紧张,不由往他边上靠近了些,轻声道,“有本宫在,你别怕,以后这种场合多着呢。” 说着挽紧了他的手,亲昵的姿态再次惹来一众粉丝眼红。 李三思犹豫片刻,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深沉恶意,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暂避锋芒。 在拥有足够多的实力和声望之前,他不想表现得太过于高调。 当然,再晚些时候,当他站出来奔赴潜龙之巅去与剑圣谈判的时候,想不高调也难了。 踌躇关头,他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一道温和平静的佛光突然出现在观景楼的某个位置上。 佛光刚一出现 ,百官皆起,就连六部尚书也不例外,同时朝着那道佛光拜了下去。 外面的人群中更是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国师大人来啦!” 欢呼声起,随后不少人已经齐刷刷的跪下,向那道佛光表达了自己的无上尊重。 大魏朝国师大人。 一位登上八楼巅峰菩萨境,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九楼的强大佛宗修行者。 在祭酒大人常年玩消失,军神李密终年于边境战场厮杀的年代,国师大人一直都是守在大魏朝本土最强大的修行者。 他之所以如此受人爱戴,除了自身实力强大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为人谦逊平和,对世人极好,哪怕是面对寻常百姓时,也没有半点国师的架子。 常常带着座下门徒去民间弘扬佛理,为世人解惑。 大魏朝的每一条小巷和长街之上,都曾有过国师大人的身影。 如此强大,偏又如此亲民,能不被人喜欢吗? 李三思好奇的望去,只见佛光出现后并未就此散去,而是逐渐幻化成了一个人形……他就坐在一面黄褐色的蒲团上面,虽瞧不见真容,却隐约间能看到他双手合十,姿态平静淡然。 身上的气息强到离谱,尤其是佛宗念力,更是浩瀚似汪 洋动荡,即便是以李三思的强大神念都无法将其望穿。 八楼巅峰的佛宗修行者,其念力的强度已经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 不仅李三思感到震撼。 就连藏在金色牢笼深处的魔道祖师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自他破开封印以来,这位大魏朝的国师大人算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大,也是最具有威胁力的存在。 它不敢散发出任何气息。 老老实实静默于金色牢笼的一角,在沉静中选择观望。 此时金色佛光落满了整个区域,亦将国师完全笼罩,灿烈却并不刺眼,给人一种温暖和神圣的感觉。 片刻后,佛光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诸位大人请坐,不必多礼。” 语气平静淡然,似春风而过,无比轻柔。 百官随之落座,望向那道被佛光笼罩住的身影时,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崇敬。 即便是拥有浩然正气傍身的刑部尚书王羡渊都无法抵挡国师的念力,在佛光的笼罩下变成了一位虔诚的信徒。 李三思震惊之余则觉得恐怖……难怪佛宗门徒众多,佛子无数,在这恐怖的佛宗念力侵扰之下,搁谁谁不迷糊? 得亏自己有思维宫殿护体,要不然二楼境界的自己被佛光临身,怕不是很快便要灵台失守,直接弃武修佛去了? 沉寂片刻,李三思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位国师大人。 心中却已经有了戒备……日后对这位国师大人可得提防着点。 恰逢此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者在几位气息强大的禁军高手护卫下缓缓而至。 着绯袍,绣仙鹤,大魏一品文官,当朝首辅大人张守维终于来了! 虽姿态苍老,满身沧桑,行走时脚步亦很缓慢。 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透亮,沉静中充满了智慧感。 偶尔将目光落于楼外人潮之间时,顿时有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穿瞳而出,仿佛能将所有人完全看穿。 有心术不正者根本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内心颇有几分惶恐。 张首辅缓步走到百官之前,刚刚落座,百官便又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压下,“诸位同僚不需客气,今日不在朝堂,大家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说完他便又朝着国师那边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观景楼外的人潮再次喧闹起来,尤其是高阁之间的那张赌桌前,参与下注的赌徒们显得无比振奋。 在那场赌注中,国师和首辅大人这两位大佬去到潜龙之巅与剑圣谈判的呼声最高,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再有一会儿,赌注便即将揭晓。 这种感觉就跟猜盲盒似的,很是刺激。 巳时一刻,神皇的位子还是空着在,人声却突然再次静默。 因为观景楼上又来了一个人。 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穿着一身宽大宦袍大步而至,他方一至此,先是伸手压下所有喧嚣,冷漠的眼神扫视全场,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这位大宦官名声太大,实力太强,当朝除了有数的几位大佬外,没人敢招惹他。 沉默片刻,曹人往缓缓开口,声若惊雷,潜龙殿外全是他的声音, “陛下国事压身,今日来不了了,但谈判一事照常进行,圣谕在此,还请国师和首辅大人今日多多费心。” 金色佛光笼罩下的国师微微点头,算是表态。 张首辅却开口问道,“剑圣何时来?” 曹人往平静说道,“早前陛下便已与剑圣约定好,午时一至,谈判正式开始。” “午时?” 张首辅看了眼天色,“尚早……” 随之低垂下眼眸,提醒道:“剑圣既入我大魏国门而来,便算是客人,我们这些做主人的,礼数一定要做足。”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提前让我们的人去潜龙之巅候着,等待剑圣过来,以示敬重。” 张首辅抚弄着长须,苍老的面容间透露着一丝凝重,“另外殿内大军,六部兵将,皇城高手,包括刑狱司所有越过五楼者,全部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闻言至此,佛光下忽然传来国师的声音,“首辅大人认为剑圣会在大魏境内拔剑?” “不好说,但未雨绸缪,做好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张首辅叹息道,“毕竟我们这次的要求,对于向来无拘无束的剑圣而言,确实有些过分了,本官无法保证他一定会接受。” 言语间带着些许担忧。 曹人往这一次并没有将双手拢入袖中,而是平铺在腰侧。 他的左手不动,右手却成空拳之势,掌心中像是握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听闻此言,他缓缓抬起头,眸间刀光一闪即逝,随之开口,“大人放心,有本将军和国师在此,再加上皇城无数高手,就算剑圣拔剑,也不需多惧。” 语气中带有强大的自信。 世人皆知曹人往被封有将军的称号。 甚至在军神李密成名之前,他才是大魏朝的第一员猛将。 所以哪怕被去了势,成为了一名太监,将战之时,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以将军自称,对此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并且觉得理所当然。 张首辅的目光落在曹人往的右手上,笑了笑,“曹将军有万夫不挡之勇,这一点本官自然知道,只是与剑圣的那一战,能免则免,毕竟大魏朝需要的是一位登上九楼的帮手,而不是仇人。” 九楼剑圣一旦动怒,大魏朝将要承受的后果只怕难以想象。 就算集结众人之力将其击败,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大。 作为当朝首辅,张守维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若是战斗就能解决问题,何须大费周章的来谈判? 曹人往不说话了。 但始终握起的右手代表着他时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谈,可以!打,奉陪到底! “按计划行事吧。” 沉默半晌,张首辅再次开口。 他环顾四周,不知在寻找着谁,但却好似一无所获。 不由皱起眉头,“被选中的那个年轻人呢?怎么还没过来?该上去了。” 观景楼中的百官座位只能居于皇室宗亲下首,哪怕是当朝首辅也不例外。 这是规矩,不能坏。 张首辅刚刚来此便已落座,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到处乱看。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要找的人,此时就坐在自己身后,属于长公主的位子上。 人潮惊寂,随之兴奋起来......大魏朝的谈判代表终于要现身了吗?会是谁? 赌桌旁的一众赌客脸色却比见了鬼还要难看......年轻人?与剑圣谈判的是个年轻人? 难道不应该是国师或者首辅大人吗? 小赌神蓝旗握紧了双拳,他看了一眼赌桌上的银票和珠宝,脸上写满了不甘......就这么白白赔掉了六百万两银子?踏马的那人到底是谁? 曹人往望向了张首辅身后,冷漠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他平静开口,“大人,他已经来了。” 千万人注视下,有位穿着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小铜牌缓缓站起身来,他有些矜持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首辅大人,我在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前显圣 观景楼内鸦雀无声。 观景楼外一片死寂。 除了当日参与了御书房会议的诸位大佬外,其余人全都露出了一副惊恐脸。 执笔人小铜牌? 大魏朝派去与剑圣谈判的竟然是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这怎么可能? 分散于观景楼各处的刑狱司阵营中,除了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连与李三思走得最近的冷长空都是此刻方才知晓。 不得不说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错。 此时冷长空和青衣苏羡正跟在金牌杨千杀后面,三人一起负责镇守观景楼的某个出口。 听到李三思声音的那一刻,他转头望去,眼中情绪一秒三变,先是意外,再是惊喜,最后,则被莫名的骄傲涌满。 就好像将要登上潜龙之巅的是他一样。 当阳下,他抱紧了长剑,微昂起头,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分散四处的同僚们介绍道,“凤起,是我的人。” 简单的几个字中散发着熟悉的逼气。 苏羡瞅了他一眼,好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提醒道,“是你带到衙门的人,但不是你的人。” 在李三思的归属问题上,苏同志一向很敏感。 冷长空根本懒得搭理他,他忽然扭头望向了观景楼的另一个出口。 那里是三尺阁镇守的地方。 白衣术士星魂正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能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无奈中带着些许悔意。 显然没想到刚刚加入执笔人不久的李三思成长速度竟然这么快。 不过两个月时间,便已在皇城中如此受重用,就连与剑圣谈判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并且看他的修为竟也已登堂入室,上了第二层楼......可惜,走得是剑道,而非术士体系。 想到这里,白衣术士便有些遗憾……毕竟以李三思的神念强度,术士才是他的归途。 白衣术士的身边站着一位面色阴沉的中年人,他便是三尺阁的司长赵怀远,可以说当初李三思没能加入三尺阁,和这位赵司长的不重视有很大的关系。 沉默过后,白衣术士忽然凑近赵怀远身边说着些什么,中途还指了指李三思,眉眼间的情绪愈发低沉。 赵怀远没说话,但是看他那突然冷厉下来的眼神,显然心情变得有些不太好。 想来是为错过李三思这么一位人才而感到懊恼。 看到这一幕的冷长空得意的笑了笑......要说知人善用这一块儿,还得是我冷长空! 可惜王友德今日没来,要不然还能好好奚落他一番。 …… 除了刑狱司的人外,此时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还大有人在。 平秋侯就是其中一位。 自从洞庭湖之案过后,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便将李三思列入了必杀名单中。 原本想着等风声过去,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再来找李三思好好算账。 为此他忍的很辛苦,也谋划的很辛苦。 光是招兵买马,培养杀手就费了好大一阵功夫。 却不想今日所见,让平秋侯心里那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再次被无情浇灭。 长公主的态度说明李三思已经吃上了皇家的软饭,等于是让他多了一座强大的靠山。 再想要动他,可就得看看长公主的脸色了。 对此平秋侯虽有忧虑,却不是很担心。 以他对自己那位公主表妹的了解,喜新厌旧是她常玩的把戏。 只要过了这股子新鲜劲儿,公主表妹自然会将李三思抛弃……毕竟听云轩后花园的冷宫传说可不是空穴来风。 倒那时李三思该死还是得死。 可让平秋侯没想到的是,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竟然莫名其妙成为了大魏朝与剑圣谈判的代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靠山又多了一座。 而且是最难以翻越,也是难以摧折的一座靠山……当今神皇! 没有神皇的应允,谁能做主让一枚执笔人小铜牌去做这么重要的事? 平秋侯心灰意冷。 望向起身而立的那道年轻身影时,他的眼中满含杀意,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长公主也怔住了。 她抬起头,一对好看的眸子望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一动不动,感觉有些恍惚。 “皇兄派去与剑圣谈判的那个人,是凤起?” 长公主有些不敢相信。 但从曹人往和张首辅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无比认真的赞许和认同......证明这件事假不了! 而她也相信凤起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会胡乱站出来找存在感,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瞒住了这个秘密!...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吗? 长公主震惊之余,内心则多出了深深的爱慕和崇拜,“自己看上的男人,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她的脸色红成一片,双手情不自禁拽住了李三思的衣服下摆。 若不是此间人多,只怕她又要索求无度了。 小桂子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则更是像看见神一般崇拜......没什么好说的了,等到谈判结束,先磕一个再说吧! 提刀侍立在长公主身边的楚白狼看似面无表情,眼中亦没有多少情绪。 但从他紧紧握刀的右手,以及绽露的青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毕竟头号情敌加对手,抵触对方任何形势的装逼。 ....... 观景楼外的所有吃瓜群众更是震惊到不行。 谁能想到一个卑微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有资格登上潜龙之巅,去和传说中的剑圣大人面对面battle? 此人到底是后台太硬,还是真的有本事? 赌桌旁的小赌神蓝旗以及一众赌客这时才醒悟过来,难怪此前这枚小铜牌硬是要再增加一个赌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敢情他早就知道前去谈判的并不是当朝国师以及首辅大人! 而是他自己! 蓝旗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摆在赌桌中间位置上的那两枚执笔人的令牌,阳光下竟是如此的刺眼! 沉默半晌,他忽然转身对着身边的伙计吩咐了句,“你们先回去吧。” 伙计有些意外,“当家的,咋的啦?这谈判还没开始,好歹等我们看完啊。” “谈判结束后就要赔钱给人家,咱北街赌场的信誉摆在这,不能拖欠。” 蓝旗叹息了声,随后压低了声音,“整整六百万两,不是小数目,我钱没带够,你们速去!” 小赌神出门开赌从来都是以小钱搏大彩,兜里的银子只够坐庄撑牌面,绝不会想着赔钱给别人。 多少年来皆是如此。 却不想今日好不容易赌了次大的,却输得如此彻底。 差点给他戒了赌瘾。 蓝旗隔空遥望着李三思,心里并无恨意,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赌神的尊严告诉自己,这件事没完,这六百万两银子自己早晚得赢回来! 至于夺女神之仇,那就要另说了,早晚也得报! 和他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只是此时的李三思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已经站了出来,他便已经做好了装逼的准备。 从这一刻开始,他将不再低调! 观景楼内,人声静默。 文武百官,以及坐在上首位置的皇亲国戚全部都在望着他,所有目光交织在一起,所带来的压力似重山当头压下,一般人只怕早已顶不住,可他有思维宫殿傍身,神念无比强大,对此无感。 心里默默念了声“逼王附体”后,他便鼓足勇气,准备走到台前,却发现长公主还在拽着他的衣服下摆,有些舍不得放手。 这个动作一直吸引着所有雄性动物的注意,让潜龙殿上空飘散的愤怒气息更加浓厚了几分。 李三思看了长公主一眼,眼神下意识变得无比温柔,当着在场所有吃瓜群众的面,他将长公主的玉手轻轻握起,随之放回到她的身前。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手势而动。 这还没完,鬼使神差之下,他的右手竟又下意识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在楼里楼外无数双杀人目光的注视下,他柔声开口,“乖,等我回来。”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长公主有些醉了,刹那间红着脸点点头。 全无半点往日里的高冷和威严,整个一小媳妇儿的顺从模样。 无数男性粉丝瞬间眼红......放开我的女神! 他们嘴里没说话,心中却已经模拟了一万遍的杀人手法,目标皆是这不要脸的小铜牌!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杀气在胸前澎湃,需要耗尽毕生的功力才能将其抑制住。 佛光笼罩下的国师大人也一直在打量着李三思,并且释放出了一缕无比轻柔的金色佛光去到了他的身上。 很快,国师大人便感觉到了李三思那股强大的神念,并且察觉到了思维宫殿的存在,不由觉得很有趣。 就在他准备继续深入,打算悄无声息将李三思看个清楚时,一束雪白刀光忽然强势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将那一缕佛光完完整整的切断。 国师大人有些意外,他朝着刀光兴起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三朝总管曹人往的眼神。 当然也看到了那束稍纵即逝的刀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一触即分。 中间的过程很短且极其隐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有趣。” 国师大人轻轻一笑,放弃了继续探查的念头。 心里却对李三思和曹人往之间的关系多出了很多好奇。 曹人往则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忽然对着李三思招招手,“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等剑来 “好嘞!” 李三思乖乖应了声,不敢再与长公主腻歪,老老实实往曹人往身边走去。 从幕后到台前的这段路不长,但他却走得心惊肉跳,十分艰难。 因为他能感觉到,在自己动身的那一刻,至少有数百道无比强大的神念带着审视的味道落在了自己身上。 隐有杀气,但更多的还是警告......来自诸多情敌的可怕压迫感。 好在曹人往一直在看着他。 没有多余的表态,但从这位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望向李三思的温和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位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他是保定了。 有曹总管在,没人敢动李三思。 小铜牌微昂起头,尽量保持着沉稳的姿态。 回想着冷长空的装逼过程,他领悟精髓,内心逐渐平静,等到他来到曹人往身边时,便已心如止水。 哪怕周围皆是饿虎豺狼,他自岿然不动。 在这位二代逼王的世界里,没什么猛兽再能吓倒他。 “曹总管......” 李三思默然站定,沉淀所有情绪,对着身前的曹人往行了一礼。 眼中带着尊敬和感激。 得到回应之后,他又朝着坐在百官最前面的张首辅恭敬拜下,“执笔人铜牌李三思,拜见首辅大人!” 他低着头,神情肃然,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俯身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站在张守维身后的那几位禁军高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冰冷的眼神中带着极强的戒备。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可以判断出,至少都是六楼巅峰的武道强者。 而离张首辅最近的那一位禁军高手,怕不是已经登上了七楼。 因为李三思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和金牌杨千杀一样凶猛的气息。 当朝首辅身边的保镖果然不简单!...李三思感叹一声,“明知我只有二楼修为,造不成多少威胁,却依然满怀戒备,有够专业!” 张首辅微微抬起头,看了李三思一眼。 平和的眼神中不显半点老态,反而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真力的流动,想来是并未修行过,但给李三思带来的压迫感却比场间无数情敌加起来还要高。 之前他和刑部尚书王羡渊独身而对时便有过这样类似的感觉,只不过此刻张首辅给他的感觉要更加强烈些。 果然皇城里的大佬没一个是好惹的,心有浩然之意,再加上为官多年蓄养出来的上位者气息,给人带来的精神压迫力甚至可以盖过一位强大的七楼术士了。 甚至可能还要更恐怖些。 心绪至此,李三思颇有些感慨,张首辅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英雄出少年,大魏朝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此国运才会昌盛。” 突然的一句称赞和勉励,直接让楼里楼外无数对李三思心有妒恨的人愣住了。 这句评价若是出自一般人之口,得到的自然只有唾弃。 可此时说出这句话的是当朝文官之首,堂堂一品首辅大人,那自然就没人敢反驳了。 长公主闻言下意识挺直了身子,胸前的那片雪白风光顿时挺起,满身的风情亦在此时散开,随风而去,惹来一众粉丝炙热的目光。 她却不为所动,眼里只有那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小铜牌,好看的丹凤眼中满是骄傲。 瞳孔深处更是带着难以言说的爱慕和水色。 她已经算好了日子,再有几天,自己的身子可就方便了,到那时,必须要得到一个完整的他。 冷长空站在观景楼的入口处,时刻打量着场内的动向。 听到张首辅对李三思的评价后,他抱剑轻笑,长叹一声,“不愧是本朝首辅大人,看人可真准,跟冷某人几乎不相上下。” 不愧是逼王,遇事先往自己脸上贴金,业务贼熟练。 苏羡忍不住冷笑了声,“你又在犯什么病?把自己和首辅大人作比较?练剑把脑子练坏掉了吧!” 言语间满是嘲讽。 冷长空看了苏羡一眼,眼神逐渐凌厉。 对于这位整日与自己抬杠的老搭档,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等到谈判一事结束,他就要正式提出更换搭档的申请了。 巧了不是,其实苏羡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并且他们所认同的新搭档都是同一人。 片刻沉寂,冷长空摇摇头,他瞪了苏羡一眼,低沉着嗓音开口:“你什么都不懂,在这插什么话?不要以为你长得像个娘们我就不敢揍你,我踏马已经忍你很久了。” 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看上去马上就要干架。 “你说什么?我像个娘们?” 苏羡被戳到了痛处,他眼神微凝 ,俊秀的面容在升腾的怒意中渐渐变得扭曲……随后慢悠悠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支长笔,笔力渐起,墨香味亦随之散开。 将战之势瞬起。 “你我搭档多年,一直都是你追凶,我探案,所以世人皆以为你打架要比我厉害……” 苏羡提笔而立,他盯着冷长空,冷冷开口,“该不会,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冷长空缓缓放下了怀里的长剑,将其驻地,双手覆于剑柄之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心已经微微收起,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若是你不这么觉得,不妨来试一试。” 冷长空冷笑着开口,“你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也烘托起来了,不打一架都说不过去了。 可就在二人准备开干的那一刻,沉默许久的杨千杀终于忍不住了,“我看谁敢动!” 一声低吼,直接震散了当空而起的笔力和剑意。 杨金牌满脸怒容,凝起的双眸在苏羡和冷长空身上瞪了好久,直到二人乖乖退下,他这才冷哼一声,散落浑身的武道气息。 随之斥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内讧,找死不成?忘记了执笔人要相亲相爱吗?” 质问声中颇有几分痛心和沉重。 苏羡和冷长空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 虽仍互看不爽,但迫于杨金牌的威慑,暂时还是选择了低调。 ...... 观景楼内,满堂惊寂,再无人说话。 李三思此刻也有些惶恐。 他低下头说道,“首辅大人您谬赞了。” 这倒不是谦虚,而是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和这位首辅大人并没有正面接触过,只在御书房的会议中见过一眼。 对方对自己应该并没有多少了解才对,怎么看上去一副很欣赏自己的样子? 难不成自己真的逼气外露,让他感受到了? 张首辅轻抚长须,稍显严肃的面容间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是不是谬赞,谈判过后自见分晓……李三思是吧?大魏朝能不能多出一位九楼高手,可就全靠你了。” 半开玩笑的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沉沉的期待。 李三思顿觉肩头的担子有些沉重。 他很快说道,“在下一定拼尽全力。” 张首辅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曹人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首辅大人说得没错,这次确实要靠你了,但也不要压力太大,毕竟你面对的是人间剑圣,这种越级的挑战难度极大,就算说不过他,熬不过他,退下便是,也没人会怪你……总之,安全最重要,若发现情况不对 ,马上逃,皇城高手会在第一时间内接应你。” 语气虽然刻意的保持着平静,但在场众人还是听出了一丝关心。 不由大感意外……一向冷漠待人的曹公公何时变得这般温柔细心了? 这小铜牌的死活跟他有个毛的关系? 静坐蒲团上的国师大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只是静默观望,没再说话。 低调到不行。 只是在曹人往开口之后,佛光笼罩下的他轻轻笑了笑,然后再次轻声低语了句,“确实有趣。” 李三思点了点头,再次对着曹人往行了一礼,“多谢曹总管,在下一定谨记!” 声音不冷不淡,没有过多的热情,尽量表现得从容些。 虽然他对曹人往从始至终的关心和好意颇为受用,却也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所以他总觉得曹人往的温和态度下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别的都还好说,要是让自己陪他睡觉,李三思是宁愿去死的。 闻言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张首辅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尽快上去吧……赤心,送他一程。” 虽然未曾修行,但不代表张首辅对修行境界的实力划分不了解。 相反,他很清楚,不管是哪一种修行体系的二楼,都无法做到御空飞行,这数百丈的潜龙之巅自然也就无法上去。 话音刚落,站在张首辅身边的那位七楼武夫当即应了一声,很快站了出来,伸手便打算去拎李三思的衣领。 七楼武夫穿越百丈最多两息,可在场却有人比他还要快。 曹人往伸手将赤心拦下,“不劳烦,我亲自送他。”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赤心皱起眉,回身看了张首辅一眼,得到应允后便直接退下。 下一刻,观景楼内出现了一束刀光。 无比灿烈,无比耀眼,让人无法直视。 楼里楼外人潮汹涌,可能在这束刀光之下还能保持睁眼状态的不会超过十人。 片刻沉寂,刀吟声忽起,伴随着剧烈的破空声扶摇而上。 转瞬间便已远去。 等到众人全部睁眼之时,李三思已经消失在观景楼内。 抬头而望,潜龙之巅,刀光尽数散落,一枚小铜牌傲然肃立,面向远方,静候着一把剑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剑自来 巳时三刻的阳光灿烈且耀眼,落在潜龙之巅的青褐色石层上,像是给这座大魏朝最高的养兵楼镀上了一幕金光。 李三思于金光中沉静,他将双手覆于身后,仰面望向苍穹,虽然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可清风骄阳之下, 他独立高楼,背对众生,却也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超然之感。 当然,这其中有他刻意装逼的嫌疑。 潜龙殿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虽然只有一个背影,看上去还有些瘦弱,不像是能扛事的样子 。 可一想到他即将面对的是谁时,在场无论是情敌还是友军,喜欢他的还是痛恨他的,此时心里都难免有些佩服。 再望向那个年轻的背影时,似乎都觉得高大了不少。 这些人也曾扪心自问,若是让自己去与那位登上九楼的人间剑圣进行一对一谈判的话,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勇气和信念? 没有人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即便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国师大人也保持了沉默。 观景楼内,长公主已然起身,诱人的丹凤眼微微凝起,眸间水色弥漫,情意极浓。 此间高手无数,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可她的眼中却只有李三思一人......他是她的英雄。 小桂子侍立在一旁,托住了长公主的玉手,能感受到她掌心中的潮湿和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楚白狼也在望着李三思,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恨意和杀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抛去心里的嫉恨以及私人恩怨,就事论事来评价这一次的谈判之行,楚白狼不可否认李三思确实是个男人,对他也有了一丝小小的敬佩。 只是勇气虽可嘉,能力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作为大魏朝的子民,楚白狼自然希望这场谈判能够顺利进行。 但他又不想李三思成功装逼。 所以他幻想的最完美结局,便是在这场谈判的过程中,李三思惹怒了剑圣,被一剑刺死。 而后剑圣在大魏朝的兵力压制以及舆论压力下,最终被迫留了下来,为神皇效命。 虽然有些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或许剑圣刚一出场,看到大魏朝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只派出一个小铜牌来与自己谈判,当场恼羞成怒一剑给他捅个窟窿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楚白狼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阴沉的冷笑,他抬头望向烈阳惊起处,希望剑圣能够快点出现。 张首辅却在这时落下了双眼,沉重的双眸忽然望向了不远处的国师大人,“国师觉得,这次谈判能有几成胜算?”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忧虑。 从他那稍显凝重的神色间也能看出他对这次的谈判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小铜牌的勇气他是看出来了,确实还可以,但是脑子怎么样,还有待观察。 国师的声音很快便从佛光中传来,“这就要问曹总管了,他对那位李铜牌似乎十分了解,有多少本事,应该也清楚的很。” 闻言至此,曹人往同样收回了目光,他沉默半晌,稍有意外,似乎没想到国师竟会突然cue自己。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双手拢入袖袍之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说道,“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的举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简单的回答,有撇清关系的嫌疑。 声音亦不冷不淡,听不出多少情绪。 很符合他往日里的作风。 国师笑笑,没去接话。 张首辅也没再开口,他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未曾修行,久坐自然便有些疲累。 于是便往座椅后面靠了靠,闭眼稍作休息。 七楼武夫赤心不知从哪取来一件薄毯,轻轻盖在了张首辅的身上,随后大步一迈,似重山一般遮住了当空而落的烈阳......双臂环绕之时,顺便冷眼扫视全场,强大的武道气息随之散开,给在场众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本被场间三位大佬的对话吸引过来的无数目光飞速挪开,再次望向了天上。 潜龙之巅的那枚执笔人小铜牌,还在孤独的装逼。 此时的他看似平静淡然,实则内心很是不安。 午时将之,那把世间最强大的剑即将到来,作为一名刚刚登上二楼的修行菜鸟,他有种被迫送死的感觉。 等待关头,他还要努力保持二代逼王的形象,说实话有些累。 迎着烈阳望向远方,晴空万里,天地间的温度很是适中,这样的天气适合与长公主去执笔人衙门里的后山花园谈情说爱,而不是在这里吹风摆pose。 想到这里,李三思莫名有些心塞。 想要回身低头看一眼长公主,又担心好不容易维持住的高手形象被破坏掉,只能强行克制。 再晚些时候,时间来到了巳时四刻,离剑圣出场的时间又近了一些。 李三思沉淀心神,缓缓闭眼,抽空去到思维宫殿中走了一趟。 原本只是想调动原主的记忆,搜索到关于剑圣的那部分信息,对即将面对的那个强大存在有个深层次的了解,却发现思维宫殿最深处的金色牢笼中,魔道祖师的一对血眸忽然瞪了过来。 “卧槽!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吓得不敢露头了!” 看到魔的那一刻,李三思心神微动,满脸狂喜。 虽然知道现在的魔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剑圣,对方若是强行出剑,人魔都得嗝屁。 可不知为何,只要感知到魔的存在,他便有种莫名的心安。 来自魔道爸爸妥妥的安全感。 “你这只爬虫懂个屁!什么叫不敢露头?本尊这叫隐藏实力你懂不懂?” 魔的声音很快便从金色牢笼中传来,“观景楼中不管是那个大秃头还是那个大太监,都有强行穿透思维宫殿的能力,若是本尊再不藏着点,不小心散露了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会被他们轻易找到,到时候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李三思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嘟囔了一句,“这不还是怕吗?”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魔的声音中带着狂躁和愤怒,“你当真以为本尊打不过他们吗?若是在八千年前,本尊一只手便可以......”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八千年前的你连祭酒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对吧?这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可你别忘了,现在是八千年后,你这位昔日的魔道祖师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躲在我的身体里?”李三思皮笑肉不笑,“别说我看不起你,剑圣马上就要来了,有种你就不要再藏了,看看你这魔道祖师的威风能不能把人给吓到。” 相处这么久,李三思算是看透它了,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能给它脸,要不然这位骄傲的魔道祖师能把装逼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怕是连逼王都不是它的对手。 如果有朝一日魔真的身死道消,强大的魔体被流逝的岁月给吞噬掉的话,它的嘴一定还能保持完整......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 果然听到李三思这么说,魔的气焰顿时熄灭殆尽。 但嘴仍不怂,“自己惹得祸自己担着,要不是你当初逞能答应了谈判这件事,现在还用这么害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难道我有得选择?” 李三思走近金色牢笼,望着暗影间那个高大的身躯,突然认真问道,“若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你会不会出手?” 他担心魔会再次不告而别,不帮忙也就算了,至少得陪着自己吧? “以本尊现在的实力,就算出手也没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魔也懒得装了,“除了祭酒老头外,九楼境界便算是人间的最强战力了,尤其那人走得剑道体系,战斗力要更强些......依本尊看,人间之内,除非祭酒老头亲自出手,或是本尊恢复到八成战力,要不然没人打得过那位九楼剑圣。” 李三思黑下脸来,“那就是要抱着一起死的意思?” “你在狗叫什么?” 魔有些不满,巨大的血瞳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本尊警告你,最好对本尊尊重点,要不然……” “要不然你能怎么样?杀了我?” 李三思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冷笑一声,再次打断它,“你也就敢在我这里叫几声,真要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语气中带着几多嘲讽。 魔被气的不轻,散落的杀意顿时涌满了整座思维宫殿。 它刚想再放些狠话,可一想到当下处境,以及李三思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便又只能强行压下怒火。 沉默半晌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明显低调了许多,“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想来一位九楼强者,应该是不屑于对你动手的……而且就算他动手,大光头和大太监都在,加上潜龙殿周围那么多的高手,保住你总是没问题的,而且……” 说到一半,魔的声音戛然而止。 消失得有些突兀。 李三思愣了一瞬,望向金色牢笼中突然消失的魔的身影,“又跑了?” 刚准备开骂,他的思维宫殿突然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危险来临的征兆。 他迅速睁开眼,瞬间退出了思维宫殿,耳畔当即传来剧烈的人潮喧闹声……自楼下而起,传入半空,隐约能听到一阵阵呼喊,“快看天上!” 看看天色,午时已至。 远空,一剑自来,划破长空,刺穿烈阳,卷起漫天云色,飞速而至。 剑锋处立有一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双手背后,飘然似仙。 剑圣洛无双,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