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英雄传》 第一章 救援 “嘭”一声巨响,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刹那间偌大一座宅院成了火海。又是“轰隆”一声,原本宅院中那座最高的阁楼轰然倒塌。一阵冷风卷过,千万点火苗扑向宅子北面的树林,一会儿工夫便把林子也化成了火海。树林中栖息的一群鸟儿,喳喳怪叫,四散飞逃。逃得慢的被烧着了羽毛,痛的直扑腾。 奇怪的是,如此大火,竟没有发出半点人声,别说是人,连半条狗、半只鸡都没有。难道大宅中本就没有人?难道此处仅是一座废宅? 忽然间一条黑影箭一般从火海中射出,直奔东南而去,一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中。说来奇怪,这原本似乎没人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为首一人呼啸一声,一群人朝着方才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这群人总共八人,黑衣黑裤,面蒙黑巾,显然都是练家子,轻功还着实不弱,尤其是带头三个。 直追了一小会工夫,便已瞧见那黑影。带头那位心道:“想不到这厮轻功如此了得,竟在兄弟们眼皮底下跑了。他妈的等会捉住那厮,准把他双腿打断,瞧他还能跑多快!” 旁边一人叫道:“贼子休走!大哥,用暗器射他!”被他唤作大哥的便是带头那位,只见他自怀中一摸,一扬手,嗖嗖几声,紧接着一阵怪叫,三名追赶的黑衣人猛然倒地哀嚎。一人喊道:“大哥,他妈的那厮接了暗器反射回来。” 带头大哥心下着恼,双手连扬,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十数枚暗器。谁知那黑影不知用什么东西一兜,竟将那暗器尽数接了去。带头大哥心中一惊,心道:“今晚看来是遇着硬点子了。” 又奔了一会,只见那黑影脚步慢了下来,带头大哥一提气,几个跨步,便已赶在头里,得意洋洋的说道:“朋友还是留步说话!”那黑影骤然停步,嘿嘿冷笑。其余四人也已赶到,将黑影团团围住。 那黑影是一位白发老人,脊背微驮,一张黑脸上满是讥诮愤恨之色。 一人大声道:“老家伙,快把宝贝交出来!难道非要大爷动手不可?”那老人冷冷道:“此地风景不错,正好作尔等葬身之地!” 刀光一闪,老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钢刀。老人身形晃动,东劈一刀,西劈一刀,刀光与那月光交相辉映。没有抵抗,更没有反击,四名黑衣人已哀嚎倒地。 带头大哥眼皮跳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光已至。一股血箭笔直喷射而出,那颗头颅落地后直滚出去老远。那没了头的身体直立了许久才仰面倒地。 老人在尸身上擦干刀上血迹,吐出一口气,淡淡道:“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何不出手救他们?”“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早就来了,为何还要杀他们?”“你要为他们报仇?”“我只想领教阁下高招,这群废物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杀了他们倒也干净!” 深秋深夜,甚是寒冷。一弯残月,映衬出整个世界的寂寞,这深夜的山岗,在月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山岗上一株大树下,一青衣汉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仰头望着那一弯残月,眼中充满了悲愤之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伙人却不知是谁?手段如此毒辣。不知大哥自何处得来的消息,可惜终究慢了一步,叫贼人得了先手。”他转身俯下身子,似在瞧着什么,脸上充满了关切担忧之色。 只见一女孩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似乎晕了过去。一抹月光正好透过树叶空隙照在她脸上,尽是恐惧害怕之色。 忽然间,女孩轻轻抽搐了几下,猛地一张嘴,“哇”的哭了起来。青衣汉子盘腿坐下,伸手把孩子横抱在怀里,柔声道:“兰儿莫哭,不用害怕,坤叔在这里。”女孩慢慢张开眼睛,盯着汉子瞧了一会,却哭得更凶。青衣汉子顿时不知所措,只得连声道:“兰儿乖,兰儿莫怕,兰儿乖,兰儿莫怕。” 兰儿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还是泪如雨下,约莫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抽噎着止住哭泣,断断续续问道:“坤叔,我爹爹……爹爹、妈妈……妈妈,还有其他人是不是都……都被……”坤叔重重叹了口气,恨恨道:“我也不知,兰儿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 兰儿伸手擦干了眼泪,挣脱了站起身来,道:“兰儿不哭,兰儿要坚强!兰儿不哭,兰儿要!” 坤叔也站起身来,一竖右手大拇指,大声赞道:“好孩子!坤叔先送你到三姨那去!”随即自包袱中取出干粮,分了给兰儿吃。折腾了大半夜,兰儿确也饿了,狼吞虎咽般将一张饼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下小半壶水,抹干净嘴,说道:“坤叔,这就起程吧!” 两人连夜赶路,虽然山路难走,但那坤叔显是轻功了得,背了兰儿放开大步,天亮时分就已出了山林,早有马车等在那里接应。两人上了马车,那车夫一路快马疾驰,过不两日便到了丰城。兰儿受了惊吓,一路上迷迷糊糊,忽睡忽醒,有时还念叨几句胡话,饿了吃点干粮,此刻却自睡得正酣。 还未进城,早有一白发白须老人迎了上来,颤声道:“二爷可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啦!这孩子她还好吧?”“陈伯,我们回家再说。”那老人嗯了一声,当下在前引路。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两个仆人迎了上来,白须老人一摆手,两人退在一边。此时兰儿也已经醒来,揉着哭红的双眼,问道:“坤叔,这是哪里?”坤叔柔声道:“家到了。”兰儿眼眶一红,两天之前,自己还像个幸福的小公主,有一个温暖的家,疼爱自己的爹爹、妈妈。可现如今,家园被毁,亲人还不知在不在世,多半已遭了毒手。家,是一个多么温暖向往的地方,但似乎离自己却又那么远。 迷迷糊糊间,兰儿被坤叔拉着手进了客厅,只见一美貌女子从后堂快步走出,边走边道:“二哥你可回来了!……呀,兰儿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哩!快让三姨好好看看。”这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身着一身淡黄色裙装,瓜子脸上略施薄粉,明眸皓齿,两腮微红,长发及腰,身材苗条,有一股清雅脱俗的韵味。 兰儿扑入那女子怀中,放声大哭。女子轻抚兰儿,柔声安慰道:“兰儿莫哭。”转头问道:“我昨日收到大哥传信,大哥说已东去,命我等安顿好兰儿后,赶去与他会合。二哥,我们先吃早饭,再从长计议。”随即吩咐下人,端来几盘糕点、水果。 这女子闺名苏红儿,是丰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学得一身上乘武功,今年二十六岁,却还未曾出嫁。那坤叔姓李名羽坤,他们的大哥姓程名醉风,三人义结金兰,江湖人称“丰城三侠”。兰儿大名杨兰,前夜家中遇袭,也是命不该绝,她睡到半夜口渴难耐,惊醒后出了房门找水,也不知被谁救了出来。 三人匆匆用过早点,丫鬟带了杨兰下去休息。李羽坤与苏红儿坐下叙话。 李羽坤道:“前几日大哥收到消息,有一伙贼人欲对杨家不利,便与我星夜赶往浏阳。大哥说,杨家对他有恩,他必尽其所能,护杨家周全。”苏红儿叹道:“可惜你们还是迟了一步。”李羽坤道:“我们一路快马疾驰,本想一日之内便可赶到浏阳,哪知半路却出了岔子。前日傍晚时分,路过松岗镇,估摸最多两三个时辰便可抵达。我与大哥找了个茶馆歇脚。那小二极为热情,说我们的马儿神骏,还说有上好的草料备着,说罢就牵了马儿下去喂食。我们起初也没有怀疑,哪知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非但没见着茶点,连那小二都没了踪影。我们便起了疑心,四处查探,竟在屋后发现了两匹马的尸体!” 苏红儿奇道:“贼人杀了马儿,却没发出声响?”李羽坤道:“不错!贼人下手极为果断狠辣,居然只一刀便将马首斩下,倒地之时又显被贼人托扶,马还未来得及叫就无声无息断气。”苏红儿道:“贼人杀了马匹,显然是缓兵之计。却不知道后来又如何?我猜他们也不会就杀了两匹马而已。” 第二章 追凶 李羽坤喝了口茶,续道:“我与大哥商量之后,决定不予理会,吃了点干粮,便匆匆赶路,打算在沿途市集再购买马匹。料想贼人不会就此罢手,必另有阴谋诡计,故此一路格外留心。又想贼人可能与想谋害杨家的人是同伙,心底倒也想他们现身。哪知一路下来,路过的市集不少,却无一人卖马。我们料想又是贼人的诡计,早我们一步买光了马匹。我们一路疾行,前日清晨,便赶到了浏阳河,过河数里,便能到杨家。我们刚到河边,就驶来一条渡船,那船家十分热情恭敬,答应载我们过河。” 苏红儿忙道:“我猜此人有蹊跷!”李羽坤笑道:“三妹果然聪明!我与大哥也看出不对,果不其然,等船驶到河中央,船板突然崩裂。”苏红儿惊道:“这可糟糕,你不习水性。” 李羽坤哈哈笑道:“不错,我见那河水涌入船内,船本来就不大,眨眼间半条船已沉入水中,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那船家忽然嘿嘿冷笑,提桨拍来,大哥挥拳格挡。那人武功不弱,加之沉船受流水冲击,大哥一时也拿他不下。过不多时船已全沉入水中,我下半身已浸在水里,想提气跃到对岸,可惜双腿没水,使不出力来,心慌意乱中猛地被人从水中拎起,又被抛向岸边。” 苏红儿拍手笑道:“大哥好功夫!可怜二哥你就像只小鸡一样啊!”李羽坤叹道:“是啊!大哥救起我一抛,随手操起几块船板,紧跟着抛出,一个起落,踩着方才抛出的船板,一招愚公移山,竟将我整个身子平推出去,我借势一个翻身,双脚稳稳着地。回头一看,大哥也已站在了岸上,那船家却也学大哥的手法,紧随着赶到,不由分说,举起手中船桨拍来。我心中生气,有心让他吃点苦头,上前迎战。谁知那人武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一条船桨施展开来,我竟近身不得。” 苏红儿笑道:“以你的脾气,想必那人最后还是吃了苦头。”李羽坤笑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见那人招式绵绵,势大力沉,不敢大意,便静下心来寻找破绽,三十招一过,那人船桨便舞得慢了,又过了二十招,明显气力有所不支。最后我打碎了他的船桨,又踢了他两脚,才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不过那厮狡猾的很,竟跳到河里不知所踪。如此一耽搁,我们到杨家的时候便已夜深。” 苏红儿叹道:“想必那时杨家已着了道了。”李羽坤道:“不错,我们见杨家一片火海,当真绝望悲愤至极,我与大哥不死心,想冲进火海,怎奈火势太猛,进不得里面。正当无所适从之时,却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去,似乎是去追赶什么。那些黑衣人轻功着实了得,想必武功不低,我与大哥也不靠近,悄悄尾随其后,隐隐瞧见他们是在追赶一团黑影。约莫跑了一顿饭的功夫,为首那个黑衣人不知放了什么暗器,却被那黑影接住射回,射杀了三名黑衣人。 苏红儿道:“那黑影是一位高手?”李羽坤点了点头,道:“那黑影停下脚步,是一位老人。只见他只四刀,便杀了四人,又只一刀,砍下了那为首黑衣人的头颅。我与大哥面面相觑,竟看不出他的刀法路数。” 苏红儿问道:“后来怎样?”李羽坤道:“后来,又一蒙面黑衣人现身,与那老人相斗,一双肉掌迎战老人的快刀,一百招不落下风。我与大哥不知内情,只好待在原处观战。后来大哥拍了拍我肩膀,又指了指草丛。你道是怎么,原来兰儿竟俯卧在草丛之中。我猜多半便是那老人将她救出来的。” 苏红儿咦了一声,神色颇为惊奇。李羽坤道:“大哥在我耳边低语,让我带了兰儿回来,他孤身暗中追踪查探。”苏红儿道:“那杨家的人,除了兰儿外,真的都遭了毒手么?”李羽坤道:“我也不知道,据兰儿说她半夜口渴惊醒,出了房间找水喝,听见有人谩骂打斗之声,想去看看究竟,却忽然被人捂住嘴巴,抱了出去,后又被扔出了院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院外的大树树干之上。她在树干之上瞧不见家中情况,却只听到接连惨叫,最后火光四起,将整个杨家化为火海。她又惊又怕,挣扎着下树,不巧正好被贼人发觉,惊惧害怕之下便晕了过去。” 苏红儿道:“我们三兄妹与杨家相交多年,只知杨雄祖上并非浏阳人士,据说是从扬州一带避祸逃到浏阳来的。大哥也说杨雄祖上大有来头。此事看来必有隐情,看来只有慢慢细查,总之一定要为杨家主持公道!”苏红儿虽是女流之辈,可平日性格豪爽,武功又高,此时心中愤怒,粉拳紧握,显得英气逼人。李羽坤与苏红儿商量之后,决定将杨兰交由苏红儿的师父代为照料,两人西行与程醉风会合。 第二天,两人出了丰城向西而去,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到了浏阳,见天色已晚,便投栈休息。刚进悦来客栈,掌柜便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二位可是李二侠、苏三侠?”李羽坤微微点头。掌柜笑道:“小人姓高,程大侠命我专候二位到来,已准备两间上房,请二位大侠先行用些酒饭,二位大侠请随我来。” 高掌柜将二人带至楼上雅座,不一会小二端上来酒菜,高掌柜道:“小的善作主张,为二位准备了些本店招牌小菜。”顿了顿又俯身低声道:“程大侠吩咐小人务必亲传口信给二位大侠。他说:‘此事已有些许眉目,请二弟、三妹西行与我在鹤州会合,沿路切忌防备贼人奸计。’”。李羽坤道:“好,有劳掌柜,请掌柜先下去吧。”高掌柜道应了声“是”,恭恭敬敬转身离去。苏红儿喜道:“看来大哥已经查到贼人底细。”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李羽坤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眠,寻思:“大哥约我们在鹤州会合,想必是在李大侠庄上,不知大哥又是查到了什么消息?大哥一路向西,莫非这伙贼人来自于西方?”暗想西边有什么门派,翻了个身又想:“此行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我必尽我所能,护三妹周全。多年来我苦练武功,现如今略有小成,此次倒也正好会会江湖上的好手。三妹剑法精绝,若能亲眼见她实战对敌,倒也可以一饱眼福。” 第三章 夜袭 李羽坤胡思乱想,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中忽觉房内黑影一晃。李羽坤倏然惊醒,当即翻身站起,果见房门大开,窗下站着一蒙面黑衣人。那人瞪了他一眼,右掌轻轻挥出,将桌上的茶壶震得叮叮作响。 李羽坤凝神而立,淡然道:“尊驾深夜来访,意欲何为?难道只是来展示下尊驾的掌力吗?”黑衣人瞪了一眼,转身欲走。李羽坤心道:“此人如此挑衅,说不得只能给他点颜色瞧瞧。”喝道:“贼人休走,吃我一掌!”跨步一掌拍去,他不屑背后偷袭,故此先出声警示,掌力也仅使出三分。那人也不回头,反手一掌,只听“波”的一声,李羽坤身子微微一晃,那人借势腾空而起,像一只大鸟般扑向门外,两个起落,便已跃到了院子当中,双脚着地,纹丝不动。 方才对了一掌,李羽坤只觉对方似也并未出全力,心道:“好强的掌力!”李玉坤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院中,见那黑衣人未有离去之意,朗声道:“尊驾何人?何故半夜偷袭。”黑衣人慢慢转身,也不答话,右臂舒展,一拳击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沉肩拧腰,右掌切他手腕。黑衣人变拳成爪,抓向李羽坤头颈。李羽坤倏然变招,双指戳他手心。谁知黑衣人变招也快,手掌顺势上扬,扇向李羽坤面门。李羽坤闪身避过,双掌平推,黑衣人似有心较量内力,也是双掌平推,又是“砰”的一声,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齐齐后跃。 黑衣人瞧了瞧李羽坤,缓缓从背后抽出长剑,手腕一抖,剑身嗡嗡作响,又指了指李羽坤。李羽坤知他要跟自己较量兵器,方才两人虽只交手三招,但已看出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平日虽温文尔雅,不喜争斗,但也自负武功不弱,便傲然道:“尊驾稍待,待我取来长剑。”刚想转身回房取剑,背后有人道:“二哥在一旁为我掠阵,待小妹会会这位朋友。”却是苏红儿到了。原来苏红儿睡梦中听到隔壁房中异响,又听李羽坤说话,便起身提了长剑跟来,见黑衣人邀战比剑,便站了出来。 三侠武功伯仲之间却又各有所长,大哥程醉风掌法轻灵、内力绵柔,轻功极高,李羽坤内力刚猛,掌力雄浑,但要论剑法,却是苏红儿稍高一筹。李羽坤见苏红儿要与那黑衣人比剑,心中倒也十分高兴,一来他深知三妹剑法精绝,料想也不会吃亏,二来他也想瞧瞧这黑衣人武功路数。方才他虽与黑衣人交手几招,只觉此人变招奇快,内力颇深,但也看不出武功门派。 黑衣人见是一美貌女子,眼中露出奇怪的表情,抬头望着一弯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苏红儿见他不说话,似是轻视自己,拔剑在手,傲然道:“这位朋友深更半夜来此挑衅,此刻却又默不作声,意欲何为?” 黑衣人又作低头沉思状,随即又摇了摇头,忽然又似乎甚是高兴,连眼中都充满了笑意。苏红儿见他神情举止颇为怪异,心道:“此人方才见到自己,似十分落寞,忽又变得高兴,当真奇怪的很。看他身形,似乎年纪不大,不知是何来头?莫非与夜袭杨家的贼人有关?” 黑衣人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手腕一翻,上踏一步,一剑刺出。苏红儿见剑招平平无奇,剑身却嗡嗡作响,知道此人内力不弱,不敢怠慢,身形一晃,手中长剑一挑,不等双剑相交,顺势滑步,长剑贴着对方剑身,削黑衣人握剑的右手手指。这一招当真电光石火、巧妙至极,李羽坤禁不住喝了一声彩。 黑衣人眼露赞许之色,手腕一沉,用手中长剑砸苏红儿的长剑。苏红儿方才见着黑衣人与李羽坤比拼掌力,心知此人内力不在二哥之下,不想硬碰,却也有心炫技,竟一俯身从他剑下穿过,反手一剑,刺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眼中更露兴奋之色,身子微侧,回剑格挡。哪知苏红儿不等剑招用老,回身沉剑,斩他双腿。黑衣人急忙向后一缩,堪堪避过。 苏红儿不等他还招,长剑斜撩他左臂。黑衣人滴溜溜一个转身,到了苏红儿背后,哪知苏红儿竟不转身,手腕倒转,长剑自右肋回刺。黑衣人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提气上纵。苏红儿转身腾空而起,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尖直逼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身在半空,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眼见将被刺中,也是他身法巧妙,在半空中拧腰缩头,剑尖自他脸颊掠过,双足着地,噔噔噔后退三步才勉强稳住。 苏红儿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暗赞此人身法奇妙,方才虽被自己剑招逼得狼狈,自己长剑却也未沾到人家半片衣角。忽听黑衣人沉声道:“三侠果然名不虚传,今夜有幸得领高招,荣幸之至。”李羽坤笑道:“尊驾总算开口说话,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苏红儿道:“尊驾还想再赐教吗?”她恼怒黑衣人深夜来袭,又行为举止古怪,方才所使剑招均是师父所传授的飞燕四十八式里的精妙剑招,虽实无杀敌之心,但也有挫敌锐气之意。 黑衣人咯咯怪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夜就到此为止。他日有缘再会,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想走。李羽坤道:“尊驾深夜来袭,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这家客栈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阁下同意不成。况且在下好言相劝,两位无须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此,还是速速赶去湘西,去的晚了只怕……只怕你们那位好大哥出什么岔子。”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均暗道:“此人竟知大哥行踪。”李羽坤往前一步,问道:“尊驾怎知我大哥此刻身在湘西?尊驾究竟是谁?你一再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身份来历,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 黑衣人道:“在下只不过山野中一无名小卒而已,贱名不提也罢。只不过在下却知程醉风前几日追着一群高手去了湘西。听说那伙人跟玄天门也有关系。玄天门下四使之中的二使也赶去了湘西,却不知是二使厉害还是程醉风了得?在下倒也很想赶去瞧瞧热闹。只不过……只不过……。” 李羽坤急道:“只不过什么?”黑衣人笑道:“在下听闻丰城三侠虽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却不知为何两位此刻还有闲心雅致问东问西。”苏红儿冷冷道:“尊驾行事鬼鬼祟祟,说话语无伦次,我们为何要相信你?再说到了湘西,想必玄天门也不敢造次。” 黑衣人道:“此话倒也不假。湘西毕竟还有问剑山庄,这热闹在下真是非瞧不可了。玄天问剑,当世双绝!江湖中人,只怕是聋子都听过玄天门的大名,只怕是瞎子都想见识问剑山庄的精妙剑法。却不知问剑山庄的剑法有没有苏三侠这般厉害?” 苏红儿心中一喜,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道“看来尊驾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爱凑热闹的主,尊驾虽深夜前来挑衅,却似并非对我们怀有恶意。好,你走吧,我们改天再一较高下。”黑衣人瞧着李羽坤道:“还是人家苏三侠知书达理,不像你这等武夫。哈哈哈,等到了湘西,你我再分个高下不迟。”说罢纵身跃墙而出。 高掌柜急匆匆从屋里出来,神色慌张道:“二位大侠,方才那贼人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都躲在屋里子不敢出来帮忙,请二位不要挂怀。”李羽坤暗道:“你们能帮什么忙。”知道掌柜也是好心,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与苏红儿各自回房休息。 第四章 避雨 次日,两人吃过早点,便上马往西而去。一路说起黑衣人之事,只觉此人行为古怪,武功高强,却也想不出什么端倪。苏红儿忽道:“二哥有没有觉得此人说话行事跟四弟倒有几分相似。”李羽坤道:“经你一说,倒真是有几分相似,都是神秘莫测、颠三倒四,哈哈哈。哎,八年前四弟离我们而去,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这几年我行走江湖多方打听,却也没他的半点消息。”苏红儿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当年之事,小妹自觉问心有愧,害得四弟负气出走,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哎,四弟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偏激乖张了些。” 一路无事,这一日到了湘西境内,山林野外,忽然天色骤变,下起了大雨,两人打马疾行,浑身都被淋湿,见雨越下越大,只得四处找地方避雨。苏红儿抬手一指,道:“那边似有个山洞,我们把马儿找个地方安置,去那洞里避雨。” 那山洞倒也宽敞,洞里有洞,李羽坤找了些干柴生火取暖,两人烤干了淋湿的衣服。李羽坤打了只野兔,洗剥干净,在火上烤,山洞中瞬间弥漫着兔肉香味。 苏红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低头瞧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火光映衬下,显得异常美艳。李羽坤心中激荡,心道:“当年相识之时,少不更事,自己内心爱慕苏红儿,只觉她犹如人间仙子一般,自己万万配不上她,虽暗藏相思之苦却终于不敢开口。后来又认得了大哥、四弟。大哥为人潇洒不羁,生性洒脱,四弟俊朗不凡,颇有文采,四人相邀共闯江湖,行侠仗义。后来四弟也喜欢上了苏红儿,还写了情诗相赠,却不知三妹心中对我有意,四弟知道之后,意志消沉,整日不务正事,喝酒闹事,还差点丢了性命,到头来终于闹得不欢而散。三妹狠下心来,发誓终身谁也不嫁。” 谁知苏红儿此刻也正想着此事,两人猛然抬头对视,异常尴尬。忽然一股焦味,李羽坤急道:“不好,我把兔肉烤焦了。”苏红儿噗呲一笑,道:“烤焦了也许更香。”李羽坤忙道:“是是是。从怀里掏出小刀,挑好的兔肉割了放在一块用雨水冲干净的树叶上递了过去。” 两人赶了一天路,甚是饥饿,把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各自靠着石壁闭目小睡。约莫睡了一炷香的时辰,隐隐听得洞外有人说话。两人睁开眼睛,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出去看看究竟。不一会回转,低声道:“有五个人拿着铁锹,在树林里到处挖掘,显是在找寻什么。”苏红儿双掌齐出,扇灭了火堆,低声道:“一起去瞧瞧。” 两人轻声出了山洞,果见五个披了斗笠的人在树下挖掘。只听一白须黑脸老者道:“大伙小心些,听说这宝贝灵性得很,别弄伤了它。”五人小心翼翼,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挖出数十个坑,似也没找着那宝贝。一人道:“这宝贝确实在这些个树下面?大伙这般挖掘下去,只怕要把整片树林都翻过来。”另一人道:“若是真能找着宝贝,别说树林,就是把这座山翻过来也值得。”白须老者道:“老三说得没错!大伙继续挖。”那老三问道:“大哥,这宝贝真有道上朋友说的那般神奇?”白须老者嗯了一声,也不答话,转到一棵树下,在树干上蹭干净铁锹的湿泥,转身又挖了起来。 李羽坤与苏红儿面面相觑,都是疑惑万分。这时雨越下越大,打得树叶啪啪作响。一人道:“这劳什子鬼天偏偏这个时候下什么大雨,淋得老子浑身湿透。咦,大哥你看,那边有个山洞,不如大伙进去躲躲雨,等雨小些再挖。”白须老者抬头看了看天,道:“也好。老四,你去找些干点的树枝来,兄弟们进去躲躲雨,暖暖身子。” 李羽坤心道:“这便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怕被人发觉,只是心生好奇,想看看这伙人到底在找什么宝贝,不便就此暴露行踪。苏红儿拍了拍李羽坤,指了指内洞。 四人陆续进了山洞,一人道:“他妈的,火折子湿了打不着。若是有什么毒蛇猛兽藏匿洞中,那可糟了。”原来此刻天色渐晚,又是乌云大雨,因而洞中昏暗。只听另一人笑道:“五弟胆小,即便有毒蛇猛兽,遇着我们湘西五雄,只怕也要逃之夭夭。啊呦,妈的,我的火折子也湿了。”众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五人叫湘西五雄。听他们脚步之声,呼吸之气,武功修为着实平平,却也敢称五雄。” 一人又道:“前几日二哥打听到消息,说那宝贝将现身此处,今番我们兄弟辛辛苦苦赶来寻宝,却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传闻宝贝百年才现身一次,当真让咱兄弟遇着,也是有缘。” “三哥所言极是,当真让咱兄弟得了宝贝,服食之后,必将武功大增,到时还怕他什么问剑山庄。” “确实如此,五弟你当日只不过是看上了人家姑娘,那问剑山庄却出面干预,还削了你三根指头,这仇将来我们必定为你报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得了宝贝如何威风八面之类的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人道:“四弟怎的还没回来?” 忽听得远处一声惨叫,一人惊道:“好像是四弟的叫声。四弟去拾干柴,许久未回,莫是遭了不测?”“出去看看!” 李羽坤和苏红儿悄悄尾随,出得山洞,此时雨已渐止,乌云散去,只见远处山坡下不知一团什么东西在扭动。转眼间,四雄已奔近那山坡,猛然间如钉子般站立不动。李羽坤低声道:“过去瞧瞧。” 两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四雄身后两棵大树树枝之上,定晴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金黄大蛇蜷伏坡下,昂首吐芯,两只眼睛盯着四雄。那四雄老大忽道:“兄弟们请看,四弟恐怕已被这畜生给吞了!”只见他手指方向,果见一只斗笠,再看那蛇,腹部高高隆起。 一雄大声道:“咱们为四弟报仇,斩了它!”他虽说得义愤填膺,似要扑上拼命,无奈双脚犹如长了钉子钉在地里,纹丝不动。老大抬手擦了擦汗,颤声道:“咱兄弟五人情同手足,势必要为四弟报仇,咱们从四个方位砍它,把它剁成肉泥!” 四人蹑手蹑脚分列四处,各自取出兵刃,一声呼啸,两刀两斧,朝那大蛇杀去。那大蛇猛地展身,宛若游龙般蹿起,金尾横扫,砰砰两声,将二雄击飞出去,一裹一甩,将另外二雄圈住甩出。眨眼间四雄便软瘫在地,那老大挣扎着站起,双目突出,嘴角淌血,说不出的凄惨恐怖,猛地跌到,四雄顷刻间已然毙命。 第五章 神龙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惊诧无比。只见那大蛇四下张望一遍,又自蜷缩在山坡之下,将头埋在身下,一动不动,竟似睡着了一般。 忽然一阵箫声由远而近,悠悠传来。起初那大蛇不为所动,但那箫声时而舒缓,时而激进,大蛇竟也慢慢昂起头来。 箫声骤停,只见一黄衣青年男子犹如风筝般缓缓飘来,落在大蛇三丈之外的一块石头之上。紧接着八名身着黑衣,腰系黄带的男子快步小跑过来,当先四人抓起地上的四雄尸体,随手一抛,抛入树林之中。又有两人跃步上前,竟在泥地之上,大树之间铺上一块四方的貂皮毛毯。其余两人也已赶到,一人手起刀落,砍翻了一棵大树,又是两刀,砍下一截树干。这树干粗壮,这人手执利刃,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另一人抱起那截树干,竖放到毛毯之上,又从怀中抽出一块软布,盖在上面,竟自搭了一只“软凳”。一名弟子削了两个茶杯口粗细的树枝,插在貂皮毛毯两角,掌起两盏灯笼,那灯笼虽小却出奇的明亮,将山坡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那黄衣男子轻飘飘一跃,缓缓坐在“软凳”之上,将玉箫凑到嘴边,八名黑衣人忙伸手捂住双耳。 箫声又起,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婉转起伏。苏红儿听着箫声,只觉胸口气闷,起初还能忍受,但那箫声忽又变得十分尖锐,直刺耳膜,不自禁也捂住了双耳。李羽坤也被那箫声所扰,暗运内力,调匀气息,起初烦躁不安,气息运转全身后,方始慢慢气定神闲。 那大蛇久听箫声,甚是不安,猛然扭动着身子蹿起,又砰一声摔在地上,蛇尾扫出,将一块大石击碎。忽又一声怪叫,叫声响彻云霄,似在发怒,更似在求救。八名黑衣弟子此刻神情凝重,分立在黄衣人两侧,黄衣人移开玉箫,扫视一圈,笑道:“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此时乌云散尽,一弯冷月,万点寒星,坡下一条巨蛇,这山林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忽听远处树林中轰轰作响,那声音由远及近,刹那间似已到了眼前。黄衣人淡淡道:“总算盼来了!”李羽坤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林间一条金蟒如奔马般疾驰而来,这蟒少说也有三四丈长,竟比那条金蛇粗了一倍有余。 再看那黄衣人,神情兴奋,满脸笑容。原本坡下那大蛇萎靡蜷伏,此刻却也精神起来,红芯吞吐,不停摇晃着身躯。眨眼间那金蟒已至,只见它金尾一卷,竟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连根拔起,接着又甩出,松树便如同炮弹般直射黄衣人。 黄衣人自腰间取下软鞭,迎风一抖,轻描淡写地挥出,将那松树卷住,手腕用劲,松树便回击金蟒。金蟒一声怪叫,金尾直扫,咔擦一声,那松树断为两段,接着顺势横扫众人。那八名黑衣人急往后退,这一扫之力竟将那毛毯扇得飞了起来。 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退后!”一声长啸,身子拔地而起,跃起两丈有余,右手握鞭,左手持萧,黄衣飘飘,如同仙人一般。众弟子见那金蟒凶猛,不免心生怯意,此时听到叫他们退后,都是一阵欢喜,急忙退出三丈开外。有一两名弟子本想留下助威,斜眼一瞧其余弟子,也赶忙后退。 金蟒猛地长身而起,张口朝黄衣人咬去。黄衣人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要成为巨蟒口中美食。只见他右手软鞭甩出,正好圈住坡下一棵松树,顺势一拉,双足连踢巨蟒双目。李羽坤暗赞道:“好身手!” 那巨蟒虽大,却不失灵活,如游龙般左穿右突。可那黄衣人轻功高绝,身法妙到毫巅,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又能适时反击。 起初那巨蟒气势颇盛,几番激斗后,似乎生了怯意,又似力所不逮,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忽然间巨蟒反侧倾跌,吼吼怪叫。原来黄衣人竟站立在巨蟒头顶之上,任它如何摆脱,他双脚便似粘在上面一样。 一旁大蛇起初兴奋不已,此刻见那巨蟒受制,甚是不安,弓起身子欲攻击黄衣人。黄衣人将鞭子盘在腰间,双手持箫,又吹响了曲子,相比之前那首,此时箫声更显柔和。那悠扬的曲调传入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竟让人产生浓浓的睡意。 两蛇闻得箫声,初时连连怪叫,慢慢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睡着了一般。李羽坤料想此曲有催眠作用,示意苏红儿不能再听,捂住双耳。一看那八名黑衣弟子,竟仍旧精神奕奕地站在远处,想必他们平日听得惯了,并未受它蛊惑。 黄衣人翻身跃回大石,又吹了一会才缓缓停下,将软鞭卷起插回腰间,又将玉箫放入怀中,悠悠道:“把大师给我带过来!” 两名黑衣弟子应了声“是”,从远处林中挟了一名和尚来到黄衣人面前。那和尚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此刻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受了重伤,全身绵软无力。只见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瞪视。 黄衣人笑道:“大师此刻想必仍不服气,认为在下只是以巧取胜。”那和尚转开头去。黄衣人又道:“大师以一己之力,伤我玄天门下两名孝卫和多名弟子,武功着实了不起,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那和尚怒道:“你带我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点起火把!”众人急忙点起火把,瞬间将此间照得有如白昼。 黄衣人悠悠道:“把大师送过去认认,是不是神龙?”两名弟子将那和尚抬到巨蟒大蛇面前,那和尚只看了几眼,便瞪大眼睛颤声道:“果真是神龙现世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黄衣人微笑道:“大师可没认错?”那和尚恍若未闻,痴痴地瞧着巨蟒、大蛇,眼神中充满了欢喜,似又夹杂着忧虑,但更多的仿佛是崇敬。他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神龙现世,必是异象,想来天下必然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是祸?” 黄衣人笑道:“大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念着的均是天下大事,我等庸俗小人,惦记得都是自己的事。大师在少林寺身居要职,自然见识广博,还望大师指点。” 那和尚怒道:“莫施主,今日了尘受制于你,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但贫僧也要好言相劝,神龙乃世间神物,不可亵渎,贫僧劝莫施主还是放了神龙,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惹恼了神物,生出事端。” 那黄衣人正是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而这少林僧人乃少林寺了字辈的了尘。 第六章 玄天 玄天门乃十余年来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门派,传闻玄天门教主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门下弟子数以万计,散布江湖各地。但其总坛在何处,各地的据点又有多少,却无人知晓。可这十年来,玄天门几乎在武林销声匿迹。 李羽坤暗道:“大哥也曾言道,玄天门是江湖上一个极为神秘又实力甚为强大的门派。其门下弟子众多,龙蛇混杂,平日多有不良行为,虽说并非大奸大恶,但终究非名门正派。了尘师叔武功高强,怎得竟会落入他们之手?莫非是他们使诈?今日自当想方设法搭救。” 只听莫云飞淡淡道:“玄天门之下,何来神物!大师莫要大惊小怪。”了尘哼了一声。莫云飞续道:“大师还是说说这神龙吧!在这里说或许还自在些,若是回玄天门说,只怕大师说不出话来。”了尘又哼了一声,索性闭起了双眼。莫云飞也不着恼,只轻轻吁了口气,冷冷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相见,躲在树上成何体统!” “哈哈哈,兄弟耳聪目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只见人影一闪,莫云飞面前已站了一人。这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有余,一袭蓝袍,国字脸、鹰钩鼻、浓眉大眼,颏下短须,英气逼人。 蓝袍人走到了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奇道:“江湖传言少林寺高僧仪表堂堂、见识非凡、武功高强,今日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了尘心中有气,张眼瞪视。蓝袍人笑道:“确实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大师双目炯炯有神,果然是得道高僧啊!” 莫云飞淡淡道:“老四别开他玩笑,没见着我正有要事问他。”蓝袍人转身过来,冷冷道:“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入门虽有先后,但向来平起平坐,一起为教主他老人家效命,排辈何来先后?老四一说,又从何说起!”只听他说到教主时神态颇为恭敬,眼中也尽是崇敬之色。莫云飞笑道:“电使所言极是,好得很,好得很!不知此番来此,有何贵干?”蓝袍人正是电使蓝林甫,此人姓蓝,又最喜蓝色。 蓝林甫道:“那日教主派你出来办事,后来左天王又说中原武林人士虽说武功不算怎么高强,但是诡计多端,擅长使诈,教主他老人家有点放心不下,故此左天王派我襄助于你。左天王还说,此番玄天门出动云电二使,想必那宝贝必能手到擒来。老莫,你说那宝贝真有如此神奇?害得教主他老人家,还有两大天王一直念念不忘。这两条蛇真就是那宝贝吗?”说话间,蓝林甫已踱步到金蟒、大蛇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不断啧啧称奇。 莫云飞淡淡道:“想必了尘大师知道的很清楚,只不过他一时可能想不起来哩!电使若是能开导开导他,说不定大师他真能想起来。” 忽听嘭一声,只见远处山坡后一束烟花冲天而起,然后炸开。随即东南方山林之后、正北方山下各有相同一束烟花响起。不一会儿,只见三波人朝这边奔来,过不多时,已将山坡围住。这波人约莫三十余人,黑衣劲装,身背长剑。为首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长不足六尺,面容瘦削,颏下一把花白胡须。 莫云飞缓缓坐下,冷冷道:“朋友是何来路?”蓝林甫抢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你难道看不出人家来了这么多人,背上长剑想必都磨得很光很快,大概是要割了咱们的脑袋。”顿了顿转头对两名玄天门弟子道:“去给我也搬个凳子来!”两名弟子应了声,过不多时又搬来树凳,并排放在莫云飞边上,铺上软垫。蓝林甫缓缓坐下。 那黑衣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各位大侠远道而来,我神龙帮本该好好款待。但各位在这神龙坡上,抓了我帮饲养的神龙,却不知是何道理?” 莫云飞双眼放光,喜道:“你们果真是神龙帮?请问贵帮史青锋史帮主可有同来?” 不等对方答话,蓝林甫抢道:“各位神龙帮高手远道而来,我等理应好好款待,奈何这荒郊野外,除了这两条大蛇,实在别无他物,大伙儿不如烤蛇肉吃吧!”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此人喜好抬杠,说话倒也风趣。” 一名神龙帮弟子大声道:“大胆,怎敢学史帮主说话!”神龙帮众纷纷附和,有人说:“大胆狂徒,不仅对帮主不敬,还对神龙不敬,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天谴。”有人说:“你这人如此大胆,莫非自认武艺不凡,不如出来跟史帮主比划比划。”还有人说:“别看此人年纪比我们史帮主也就小两三岁,武功估计差史帮主十万八千里。”那老者轻捻胡须,洋洋得意。 蓝林甫故作害怕,颤声道:“还望各位大侠,给小人指点一条明路。”一人道:“这倒也好办,你大可拜入神龙帮门下,那你就是史帮主的弟子,是我们大伙的师弟,那样帮主就不会怪罪于你,想必神龙也会宽恕你的愚昧无知、大胆妄为。” 蓝林甫哈哈大笑,道:“神龙帮主英明神武,神龙帮名扬四海,区区在下只怕是高攀不起。”一人高声道:“瞧你这幅模样,本来狂妄自大,现如今帮主驾到,你便立时感受到自身的渺小,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妙极妙极。”另一人赶忙附和道:“这定然是帮主他老人家的神威震慑了他。” 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莫云飞道:“两位朋友请现身相见吧!”李羽坤赞道:“阁下好耳力!”与苏红儿跳下树来,站在树下,也不走近。 蓝林甫心道:“惭愧,若不是他发出笑声,我便不知有人。莫云飞显是早就发觉,比我高出一筹。” 神龙帮众见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又异常美丽,一人指着李羽坤高声道:“方才想必是你发笑,还不赶紧向史帮主磕头赔罪,或许他老人家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于你。”一人问道:“那美人要不要磕头?”众帮众哄堂大笑。苏红儿也不着脑,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美目瞧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周围的任何事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莫云飞见两人身背长剑,气度不凡,起身拱手道:“两位朋友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见教?”李羽坤也拱手道:“在下兄妹二人路经此地躲雨而已。”说罢背手而立,瞧着远处。莫云飞见他不肯透露姓名,也不强求,缓缓坐下,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蓝林甫却道:“今晚确实是赏月的好时光。”说罢果真抬头赏起了月亮。苏红儿心道:“此人行为古怪,说话颠三倒四,甚爱抬杠,倒是与客栈遇到的那个蒙面人有几分相似。” 第七章 毒烟 那史帮主咳嗽一声,道:“几位朋友难道不打算放了神龙?”玄天门众人不理不睬。史帮主心中有气,但又不便发作。 忽听得远处一人道:“史青锋,这些人都是玄天门的高手,只怕你得罪不起!加上我万城山只怕还是不行。”这人来得好快,说到“史青锋”时,显然离这里颇远,说到“还是不行”时人已站在史帮主身旁。这史帮主正是史青锋。史青锋暗道:“玄天门又是如何得知神龙在此现身的秘密的?老万却又如何识得这些人?” 万城山哈哈大笑道:“老史呐老史,今朝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个算命的瞎子,我请他为你我占了一卦,你猜怎么着?”蓝林甫抢道:“难道他说你要发大财?”万城山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非也,此卦乃是大凶之卦。”蓝林甫奇道:“如何大凶?”万城山道:“卦象说今日有血光之灾。”蓝林甫哈哈大笑,道:“这瞎子算得很准,他在哪里?我想让他也帮我占一卦。”万城山问道:“你怎知道这卦准?”蓝林甫摇晃着脑袋道:“天机不可泄露。” 忽见蓝影一闪,蓝林甫已到了万城山面前,一拳朝万城山面门击落。万城山大叫一声哎呦,作抱头鼠窜状,却也正好巧妙的躲过这一拳。蓝林甫不等他身子站直,右足连踢。万城山一个踉跄,险些被踢中臀部,嘴里大叫道:“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何打我?”蓝林甫笑道:“因为那瞎子为你占得卦很准。”说话间已打出三拳、踢出两脚。 万城山百忙中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一招飞鹰搏兔,向蓝林甫扑去。蓝林甫也不躲闪,双手变爪,竟去抓他双足足踝。万城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要被抓住,使一个千斤坠,身子竟笔直朝地上落去,不等落地,一个翻身,身子激射而出,撞向蓝林甫。蓝林甫侧身闪过,万城山借势站直了身子,两人斗在一起,电光石火间交手了二十多招。 蓝林甫原本所学功夫颇杂,后来投身玄天门下,受门主亲自传授、点拨武功,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因此大进。这次受命下山,心中所想欲以一人之力重挫中原武林好手,此刻有心炫技,并不急于取胜,只使出了五六成功夫。 若论武功还是蓝林甫高出不止一筹,只是万城山身法巧妙,轻功极高,总能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但时候一长,身法便慢了下来,本来嘴里还哇哇大叫,三、四招能还得一招,五十招之后只有躲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还口之力了。 蓝林甫喝道:“躺下吧!”双掌掌力将万城山整个人裹在其中,好在他无心伤人,万城山才不至于受伤,但整个人被掌力所压,身不由己躺在了地上。 万城山人虽躺在地上,嘴巴却丝毫没有服气的意思,大声道:“蓝衣人你上来就偷袭我,打得我手忙脚乱,才被你击败。”蓝林甫笑道:“你若不服,起来再打过。”万城山道:“我不服!但是打过却万万不可。” 史青锋奇道:“老万你既然不服,为何不起来再打?”万城山哭丧着脸道:“不服归不服,打我是打不过他的,何必起来打过。”史青锋笑道:“今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万城山瞪眼道:“你再跟我啰里啰嗦,我可要生气了,我虽然打不过他,却未必打不过你!”史青锋道:“你的意思,你的武功胜过我?”万城山道:“也许略胜一筹。” 史青锋还没说话,背后一神龙帮帮众骂道:“凭你这个躺在地上的也敢与我们史帮主相提并……哎呦,妈的!”这人论字还没出口,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双颊刺痛,竟已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万城山笑道:“小兔崽子,老子的功夫打你几个耳光还绰绰有余。”那人不敢再说,低着头捂着脸。 史青锋怒道:“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太也小敲老夫了,就让我领教领教高招。”说罢沉肩拧腰,一招神龙探首,击向万城山前胸,使得是本门武功神龙拳。 万城山也不躲闪,右手五指竟来抓他拳头,使得是小擒拿手的功夫。两人在拳脚上浸淫几十年,施展开来一个虎虎生风,一个轻灵巧妙。神龙拳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史青锋三岁学武,七岁开始学这套神龙拳,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毫无差错得使完。说来也怪,万城山一路擒拿手看似招招后发,但却招招克制神龙拳。 两人斗了三十招之后,史青锋后退三步,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老万你他妈的工于心计,学了这鸟擒拿手来克制老子的拳法。”万城山笑道:“你的什么神龙拳又不是世上无双的拳法!别说是你,就算你老头子,只怕也不是我这路擒拿手的对手。”史青锋瞪眼道:“万城山你他妈的休要口出狂言,我这就送你下去跟我老头子比划比划!”说罢,双掌一翻,十指间竟已夹了八颗弹珠模样的圆球,左手一扬,四颗圆球飞出,右手又一扬,四颗又飞出,那八颗圆球齐齐朝万城山飞去。说来也怪,虽是左手圆球先发出,但那四颗不知怎的,去势极缓,而后发的那四颗却夹着劲风,后发先至,已到了万城山身前。 再看万城山,只见他袍袖飞舞,身子骤然向后飘出,跟着双手齐扬,竟也弹出八颗圆珠。十六颗圆珠不偏不倚,竟一一撞在一起。又是嗖嗖两声,似有暗器发出,那玄天门带来的两盏灯笼,竟被暗器射灭。接着只听“嘭嘭嘭”一连串巨响,那十六颗圆珠猛然炸开,黑烟四起,神龙坡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哎呦、妈呀、他奶奶的等声音不断,接着似有多人倒地。 李羽坤只觉浓烟刺鼻,说不出的烦躁郁闷,急道:“三妹屏住呼吸,小心黑烟有毒!”说罢从怀中掏出手帕蒙住口鼻,苏红儿应了一声。黑烟滚滚,久久不见消散。 苏红儿本来离他很近,但此刻却感觉不出身旁近处有人。李羽坤定了定神,想瞧瞧清楚,哪知双眼被黑烟所熏,竟有些刺痛,心道:“此烟果然有毒!那可如何是好?”好在他内功精湛,索性闭上双眼,俯下身子,慢慢移动,不一会只觉触碰到树木。李羽坤施展轻功顺着树干向上爬,直到摸到一根粗枝,翻身坐在树枝之上。原来此树甚高,此刻已离地两丈有余,隐隐已能看清周围。李羽坤索性再往上爬,到了树顶,睁开双眼、拉开手帕,已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第八章 杀戮 李羽坤站在树顶四处张望,见树下方圆一大片黑烟滚滚,瞧不清状况,却能听见兵刃相击、吆喝谩骂之声,不时传来惨叫。他心下大惊,凝神倾听,听不到女声,大声喊道:“三妹可好?”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苏红儿。 李羽坤心急如焚,急忙深吸一口气,溜下树去,却被黑烟熏得张不开眼睛,急忙闭眼屏气。忽觉耳旁兵刃破空之声,似有刀锋劈来,急忙侧身避开。谁知那人刀法不错,中途变招,直斩他腰部。李羽坤身子腾空跃起,刀锋擦着他鞋底而过。那人刀锋一转,自下而上削来。李羽坤身在半空,无处着力,好在他应变神速,百忙中双足连踢,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地。 忽听啊一声惨叫,接着嘭一声,似是身体倒地之声,也不知是谁被砍翻在地。李羽坤心念电转,总觉还是树上安全,又摸索上树。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黑烟渐渐消散。李羽坤心道:“方才一片混乱,不知三妹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气运丹田,一声长啸,心想苏红儿听见啸声,必会有所回应。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想苏红儿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想必能全身而退,说不定此刻出了林子找寻自己了。 李羽坤施展轻功,从一棵大树跃到另一棵大树,如此跃出去约莫一里路的距离,才跳下树来,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知马去了哪里,辨明来时方向。忽觉不远处树下有人(shenyin)。李羽坤走近一瞧,果见树下俯卧着一人,看不见面目,瞧他穿着,似是神龙帮帮众。李羽坤轻声问道:“朋友可好?”那人挣扎着翻过身来,却是史青锋。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血渍未干,胸口衣衫上也有一大片殷红。 李羽坤奇道:“史帮主你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是玄天门伤了你么?”说罢扶起史青锋,让他背靠树干。 史青锋大声咳嗽,猛得张嘴吐出一口黑血,又咳了一会才渐渐平息,道:“久闻丰城三侠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你可是李二侠?”李羽坤道:“史帮主认得在下?”史青锋道:“老夫早年在丰城见识过三侠的风采。”他顿了顿又道:“伤我的并非玄天门,而是万城山这个混蛋。我和他说好了一起对付玄天门,救走神龙。哪知这厮却暗算于我,下重手打了我一掌,震断了我的心脉,我是活不了了。” 李羽坤从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史青锋服下。史青锋又咳嗽了一会,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道:“万城山是我多年好友,想不到今日背叛于我,哎。时候不多了,我有要事托付于你,李二侠可否答应老朽?”李羽坤道:“让我替你报仇?”史青锋摇了摇头。李羽坤心中略微一宽,心道:“此人似也非正道中人,况且孰是孰非,实难定论,若是央求我替他报仇,倒也难办。” 史青锋道:“李二侠可曾听过神龙帮的名号?可曾听说过神龙之事?”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想是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史青锋道:“四十多年前,神龙帮在江湖上可是大帮,那时帮中出了位杰出的帮主,带领兄弟们闯出了诺大的名气。江湖中提起神龙帮秦豪天帮主,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龙帮创帮八十多年,于秦帮主这一代,声望达到了顶峰。可叹世间之物往往盛极而衰,唉!” 史青锋咳了一会,又道:“大侠瞧这神龙坡如何?”李羽坤道:“除了你们说的那两条神龙,倒也……倒也平平无奇。”史青锋点了点头,叹道:“听帮中前辈说起,当年这神龙坡比起如今的问剑山庄,虽有不及却也相差无几。可惜当年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造成了神龙坡的一场大浩劫。神龙帮历代以守护神龙为重任,传闻神龙几十年才会现世,有时甚至百年才会出现。四十六年前,神龙现世,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齐聚神龙坡,终是酿成大祸,不仅秦帮主力战而死,神龙帮总舵也被一把大火焚毁。本帮从此一蹶不振,再难有复兴之迹象。后来传到我爹那代,神龙帮在江湖上几近销声匿迹。他老人家索性带领帮众隐迹江湖,等待天时。想不到天佑我帮,神龙终于降临,只是不知为何,玄天门居然得知此事,还派出二使前来抢夺。也不知那莫云飞用了什么邪法,竟然能将神龙催眠。哈哈,只不过他们不懂法门,就算将神龙带回去,谅也无计可施,不得要领。天下知道秘密的只我一人,我死之后,便再也没人知晓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心道:“那两条蛇既然如此宝贵,为何任由其在此,而不圈养起来?”只听史青锋说道:“这神龙虽说只是蟒蛇,但却非生活在此地不可。若是离开此山,只怕活不了多久。”史青锋颤颤巍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裹,道:“大侠,此物乃我私人物品,劳烦大侠将它亲手交给犬子,叮嘱他务必好生保管!”说罢递了过去,补充道:“此事正是所求之事。” 李羽坤见那包裹似是一本书册,密密麻麻用针线缝合,却不接过,道:“在下不认得令郎,再说此物想必极其珍贵,史帮主不怕在下据为己有?” 史青锋干笑道:“江湖上若是连丰城三侠都信不过,那还能相信谁!再说此物在我那是珍贵万分,在大侠那可能是一文不值。”李羽坤暗道:“他毕竟信我不过,说什么一文不值。别说是否真的一文不值,就算真是与神龙相关的秘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难道我李某人会稀罕嘛!” 史青锋道:“犬子名叫东白,此刻想必正在鹤州,大侠若是西行,没准定能相遇。”李羽坤道:“好,我答允你,必定亲手交给他。”伸手接过包裹,放入怀中。史青锋颤声道:“大恩不言谢,如此老朽便能瞑目了。大侠见到我儿,让他接任帮主之位。”说罢又掏出一枚玉牌,道:“此乃本帮帮主信物。”李羽坤伸手接过,见玉牌通体碧绿,雕琢精巧,上面纹着一条龙。 史青锋猛然大声道:“万城山,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神龙帮看来是复兴无望啦!老天爷,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说罢连喷鲜血,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折了一根粗树枝,掘坟埋葬史青锋,好在下过大雨,泥土松软,很快掘了个坑。李羽坤埋好史青锋,抽出长剑削了段枯树干,刻上史青锋之墓,插入土中。随即又折返回去,坡下毒烟已然散尽,月光下神龙坡尸横遍地。 李羽坤双手颤抖,狂奔一圈检视尸体,见倒在地上的多是神龙帮众,还有三名玄天门弟子,顿觉宽心。尸体众多,不知如何处置,叹了口气,心道:“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为野兽所食。”找来四雄遗下的铁铲,挖了两个大坑,将尸体掩埋。 李羽坤收拾妥当,这才寻路下山,一路向西而去。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得一个小镇,李羽坤腹中饥饿难耐,找了家小酒馆大吃了一顿,问起店家有无见过一背剑貌美女子,或是黑衣黄带之人,店家连说没见过。李羽坤付了银子,问明了去鹤州的路。 李羽坤心道:“不知三妹此刻身在何处?她应是也会前往鹤州与大哥会合。那史东白也不知在不在鹤州?不如先去问剑山庄见大哥,也好问明杨家之事。” 第九章 斗狼 湘西多山,连绵不绝,往往走一天也找不到小镇,当然也没有客店。李羽坤日夜赶路,困了就在山林中胡乱睡一觉,饿了渴了遇着人家就付些银两,讨些食物,或者找些野果充饥,不一日到了鹤州界内。其时已是深秋,气候干燥,李羽坤饥渴难耐,荒郊野外只能找点野果充饥解渴。举目眺望,见前面似有一片桔林。李羽坤心中大喜,施展轻功疾行。鹤州盛产桔子,此处似是一片野桔林,无人看管,但桔子向来易生长,一大片桔林长得颇为繁茂,桔子又大又甜。 李羽坤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桔子,拍了拍肚子,甚是过瘾,找了棵大树,跃上树枝小睡。 约莫睡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正待起身继续赶路,忽听得不远处树下有人说话。 只听一人道:“师父命我与几位师弟四方联络,一个月后齐聚丰城,想必丰城定有大事发生。”听语调应是个青年男子。另一人道:“管他什么大事小事,我才不关心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在乎。”却是个女子声音。那男子道:“师妹心里莫非只想着我?”那女子嗔道:“臭美!我不许你再说这种疯话。对了,我爹派你下山,却不许我跟你同去,你怎得不帮我央求爹爹?”男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他一向视你为天上的月亮,怎会允许你跟我一起下山。他老人家常说:江湖险恶,女孩子家不宜抛头露面。”女子笑道:“我自幼学武,难道还怕了不成?”男子笑道:“那是自然,师妹武艺高强,一般江湖好手哪能敌得过你!” 良久,那女子道:“你呆呆地瞧着我干嘛?”男子叹了口气道:“师妹你真美。若是……若是……”女子接口道:“若是什么?”男子道:“若是终身能与师妹朝夕相处,别说掌门人,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干!” 那女子似乎颇为感动,柔声道:“师哥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们年纪还小,总要先干出一番事业。”男子道:“莫非师妹嫌弃我武功低微、毫无作为?”语气颇为不愿。那女子并未接话。 李羽坤微微脸红,心道:“原来是对偷情的师兄妹。”透过树枝间隙望过去,见是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一张脸长得十分秀美,身材苗条,一身草绿色衣裙映衬得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那男子腰杆笔直、一身劲装,英气勃勃,此刻二人正相对而立。那男子忽然伸开双臂,抱住女子,将嘴凑上去,朝女子红唇吻去。女子怒道:“你干什么!”使劲挣扎。 李羽坤甚觉尴尬。忽听一人喝道:“展成、婉儿,你们成何体统!”那男子急忙松开双臂。李羽坤心道:“此人说话中气充沛,内力看来不弱。”只见一中年青衣汉子快步走来,那两人一个叫师父,一个叫爹爹。女子道:“爹爹您何时来得?” 那中年汉子道:“我正好办完事情回山,怎么?”婉儿面红耳赤,急得直跺脚。中年汉子正色道:“婉儿,你先回去,我跟展成有话要说。”婉儿应了声“是”,低着头匆匆离去。 那中年汉子道:“展成,师父嘱咐你办得事情如何?”展成见师父并无责怪之意,心中一宽,低首道:“回禀师父,弟子已将师父口信带给了两位师叔,他们说,约定之日必定赶来相助!”他顿了顿又道:“弟子这次下山,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江湖传言,神龙果然又再现世!”中年汉子喜道:“哦?果真如此?江湖传言,神龙每隔几十年,甚至百年,会在神龙坡出现,只不过多年来,知道神龙坡的人已然不多,而那神龙帮似也销声匿迹,神龙传言再起,只怕未必可信,说不定是一些好事之徒,故意散播的谣言,为的是掀起江湖纷争。” 展成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还打听到,玄天门也在中原出现,弟子还亲眼见过。”中年汉子神色凝重,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玄天门、玄天门。”展成续道:“弟子还听一位朋友说,前些日子丰城三侠的老大程醉风也来了鹤州,据说他已上了问剑山庄。”那中年汉子沉思了一会,道:“你那几位师弟想必也快回山,先回家等他们回来再说。”展成应了声是,两人快步而去。 李羽坤心道:“大哥果然在问剑山庄。这展成看来打听到了很多消息。不知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为何我却浑然不觉?”自从与苏红儿离开丰城西行,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神龙坡之事太也凑巧,怀中所揣之物不知又是什么,久不入江湖的玄天门兴师动众,绝非只为了神龙。每件事情此刻都难以索解,李羽坤只觉事关重大,江湖可能会掀起一场大风波。 李羽坤跃下树来,沉吟半晌,忽见树下一物闪闪发光。李羽坤走近低头一看,见是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心想必是那婉儿落下的,捡起放入怀中,一抬头,那对师徒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暗骂自己大意,正欲寻路出林,忽听不远处一人连声娇斥。李羽坤赶了过去,眼前一幕倒是把他惊到。 只见七匹野狼呲着锋利的牙齿,围着那叫婉儿的女子,不时发出令人心头发毛的叫声。婉儿双手握着一柄匕首,盯着野狼,眼中惊恐,身子发抖,瞥眼见有人来,露出求救表情。三匹野狼猛然暴起,扑向婉儿。婉儿匕首连刺,野狼灵巧躲开。呲啦一声,衣裙已被狼爪撕破。 李羽坤再不迟疑,拔剑在手,一声低喝,跃了过去。谁知野狼颇有灵性,见有人助战,分出四匹来阻挡攻击。李羽坤长剑刺削,却都被避过。四狼分立四个方位,八只碧眼死死盯着李羽坤,忽然同时跃起攻击。李羽坤身若游鱼,在狼群间穿梭,倏然刺出几剑,伤了三狼。那边婉儿一人迎战三匹野狼,落尽下风,身上衣裙多处被撕破,露出白玉般的皮肉。忽然哎哟一声,显是受了伤。 李羽坤见形势危机,不再留情,长剑疾刺,左掌连劈。野狼虽然凶猛,但却不会武功招数,自然不是李羽坤对手。为首那狼见占不到便宜,仰天嗷呜一声,群狼转头撤退,不一会跑得无影无踪。婉儿啊一声,软瘫在地。 李羽坤急忙上前扶起,让她靠在树干之上,伸出手指,掐她人中。不一会儿,婉儿悠悠醒转,愣了一会,忽然满脸通红。李羽坤移开目光,解开随身包袱,取出一件长衫披在婉儿身上,问道:“姑娘可好?”四下张望一番,道:“不知近处可有河流?姑娘受那狼爪之伤,需用清水冲洗干净伤口,再敷上伤药。”婉儿指了指林外,有气无力道:“那边有条小溪。” 李羽坤嗯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回转,道:“我怕群狼去而复返,姑娘得罪了。”附身抱起婉儿,大踏步走向林外,果见不远处涓涓细流。李羽坤轻手将婉儿放下靠在溪边一块大石上,找了张大树叶,舀了溪水递给婉儿。婉儿手上也受了伤,刚接过树叶,双手一抖,水洒了一身。 李羽坤无奈,只得又舀了溪水,取出手帕,掀开长衫。婉儿只是大腿、手背、手臂多处被狼爪抓伤,鲜血淋漓,好在只伤及皮肉,一番擦洗之后,又给她敷上伤药。婉儿又羞又疼,闭上了眼睛,额头香汗淋漓。 李羽坤道:“姑娘家在何处?在下送你回去吧!”婉儿睁开双眼,擦去冷汗,说明路径。李羽坤扶起婉儿,见她依然不能行走,只能背起她,按照她的指引走了约莫半顿饭功夫,眼前一处诺大的宅院,建筑颇为雄伟。那宅院方圆足有一里,依山傍水而建,朱漆大门上方一块金字牌匾,上书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飞鹤派。大门前左右两只石鹤展翅欲飞,那两对黑棕色眼睛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铸,栩栩如生。李羽坤心道:“原来是飞鹤派,飞鹤派创派不过三代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素闻掌门人鹤英柏平日解危济困,倒也颇具侠名,今日正好结交。” 第十章 拒令 李羽坤当即便想上前叫门,忽见大门打开,一年轻男子急匆匆而出,一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师妹,你是怎么了?”李羽坤急忙放下婉儿。那人上前扶着婉儿,婉儿道:“六师哥,我在林中被狼群围困,幸得这位……这位大侠救助,才得以平安脱身。爹爹和大师哥回来了吗?” 鹤英柏门下收了八名弟子,大弟子丁展成,老六名叫罗展鹏。罗展鹏道:“师父和大师兄早回来了,不过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啦。那人一来就说要见师父,三师兄,八师弟见他举止傲慢无礼,很是生气,当即便想教训教训他,却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手法,折断了臂膀,此刻师父正在大厅跟他说话。他老人家问起你,放心不下,让我出来找你。” 婉儿皱眉道:“快带我去!”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李羽坤道:“多谢恩公大侠相救之恩,不如暂留片刻,待我爹爹处理好派中事务,再答谢大侠。” 李羽坤心想不如留下瞧瞧,便跟着进去。刚进大门,便有两名丫鬟模样的少女快跑出来,见小姐头发凌乱,披了件男人的长衫,走路一撅一拐,似是站都站不稳,吓得小脸惨白,急忙上前搀扶。婉儿道:“行了,不必多说,带我去见爹爹。”几人匆匆往大厅赶去。 未进厅门,只听一人淡淡道:“在下远来此地必不能空手而归。”另一人道:“我飞鹤派人少力微,不知有何可以为玄天门效劳之处?尊驾远来劳顿,不如让我飞鹤派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尊驾。”先前那人道:“鹤帮主这话在下就听不懂了,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李羽坤心中一动,心想莫云飞怎得也来了这里。 李羽坤跟着进了大厅,果见椅中坐着一人,正是玄天门云使莫云飞,与他说话的正是自己林中所见那中年汉子,果然便是飞鹤派掌门人。只见莫云飞缓缓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肃然道:“飞鹤派鹤英柏接令!” 那令牌通体乌黑,金丝镶边,上雕金黄色一个“玄”字。鹤英柏愕然道:“这是……这是玄天令?”莫云飞道:“亏你还有几分见识。不错,正是玄天令!见玄天令如见教主,鹤英柏还不跪下接令!” 鹤英柏背上一阵凉意,双手沁出冷汗,他听父亲说起过玄天令,据说凡是江湖门派只要是接了玄天令,便是自认归入玄天门下,听从号令,那自己一派掌门,就成了人家门下一个小人物了,比孝卫还低了一等。若有不从,玄天门怪罪下来,有灭派之危。十三年前,长江麒麟帮就是拒绝接令,惨遭灭门之祸。这玄天门已多年未现江湖,想不到一出现这厄运竟落在自己头上,鹤英柏连额头都已沁出冷汗,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莫云飞道:“鹤掌门是接还是不接?若然真不愿接,在下也不勉强,只要鹤掌门能胜过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也能回去复命。” “是谁在这里口出狂言啊!倒让本姑娘瞧瞧有什么样的本事?”却是婉儿。她便是鹤英柏的独生爱女,方才进了家门,见到大厅中的阵仗,听到莫云飞咄咄逼人,再也忍耐不住,便即现身说话。 丁展成道:“师妹休要胡说,你万万不是此人对手。”随即发现婉儿模样,诧道:“师妹你怎么了?”鹤婉儿摇了摇头,示意此事稍后再说,随即撇嘴道:“他真有这么厉害?我可不信了。难道连爹爹也不是他对手?” 丁展成道:“莫……莫大侠前几日在道上,一双肉掌破了少林了尘大师的罗汉伏魔拳,生擒了了尘大师。后来……后来又遇上丰城三侠之一的三侠苏女侠,与她比拼剑法,震断了苏女侠的长剑。”李羽坤心中一惊,闪身而出,大声道:“苏女侠有没有受伤?现在她又在哪里?” 飞鹤派众弟子大吃一惊,见来人并不相识,都是面露诧异之色。鹤英柏心道:“瞧此人身法,武功了得,却不知是敌是友?一个莫云飞已然难以多付,若此人是敌,今日我飞鹤派在劫难逃。”莫云飞却拱手道:“原来是李二侠!神龙坡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众人见他对此人如此客气,更是惊奇。 鹤英柏上前几步,拱手道:“大侠莫非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李羽坤拱手回道:“正是在下。久仰鹤帮主大名,今日一见万分荣幸。”转头问展成道:“这位少侠是亲眼所见我三妹与莫……莫使者过招,长剑被折断?不知她……她现在何处?” 丁展成道:“李大侠,晚生确实是亲眼所见。那日我在梁家铺茶馆歇息喝茶,先是你三……苏女侠到来,点了一些茶水糕点吃。后来这位莫……莫使者带着两名随从也来了。那两名随从似乎认得苏女侠,怕是见着苏女侠美貌,便出言调笑,哪知……呵呵……被苏女侠削去了耳朵。苏女侠出剑极快,晚生都没瞧清楚,只觉剑光一闪,那两人各少了一只耳朵。后来莫使者就过来跟苏女侠过招,斗了八十余招未分胜负。后来苏女侠长剑被震断,倒也没受伤,径自离去。” 莫云飞道:“苏红儿剑法的确高超,令人佩服。”李羽坤淡淡道:“若论剑法,只怕阁下赢不了她。”莫云飞道:“丰城三侠颇具侠名,今日正好让在下见识下李二侠的高招,不知李二侠可否赐教。”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那我便得罪了。”众人急忙退开。李羽坤平日不好武斗,但得知三妹被莫云飞震断了长剑,有心出手挫挫他的锐气,又可解鹤英柏之窘境。 李羽坤也不客气,上前两步,力贯双臂,一招双龙出海,双拳齐出。莫云飞凝神迎战,左掌一划,右掌轻拂。李羽坤未等招式用老,化拳成掌,朝莫云飞手腕拍去。莫云飞收掌变指,双指按向李玉坤左臂曲池穴,刚触到对方穴位,直觉一股内力传来,双指倏然弹开,心道:“好强的内力!” 李羽坤着恼莫云飞用内力震断苏红儿长剑,方才故意不躲,用自己高深的内力将莫云飞手指弹开。莫云飞心知今日遇到了劲敌,不敢大意,抖擞精神,施展生平绝学云飞天涯三十二式,双手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奇招妙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 莫云飞向来颇为自负,不但对自己的武功极有自信,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颇为自得。所学武功也属潇洒飘逸一路,此刻一袭黄衣,袍袖飞舞,风度翩翩,当真潇洒如意。 李羽坤学成武功以来,也从未遇到过敌手,今日遇着玄天门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不敢轻敌,但亦有争胜之心。他每一掌拍出,看似不快,甚至有些沉滞,但劲风十足,显是内力深厚。两人你来我往堪堪已拆了八十余招,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有沾到。 鹤英柏越看越是心惊,心道:“我飞鹤派自认武功轻灵飘逸,但与莫云飞相比,何止相差一筹。那李羽坤出招蕴含深厚内力,自己若与莫云飞对敌,也许只能一味抢攻,若与李羽坤对敌,只好比拼掌力,拳力了。只怕未必比得过他们中任何一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其余弟子尽皆叹服。 第十一章 迎客 转眼间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依然势均力敌。李羽坤左掌虚斩,右掌拍出,掌力已使了七分。莫云飞心道:“这次下山,意在于中原武林扬名立万,虽说初入江湖,破了少林罗汉伏魔拳,制住了了尘,又在神龙坡捕获了神龙,但终究还是没能得到神龙的秘密。丰城三侠在中原武林极具侠名,此刻若是能在这里赢了此人,必能大大震慑江湖诸派。”见对方掌力拍来,有心较量内力,也不躲闪,右掌拍出,双掌相交,只听波一声,各自后退半步。 莫云飞暗运内劲,双掌接连拍出,两人连对十掌。鹤英柏等人只觉内力激荡,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大厅之中三张梨花木的椅子竟咔啦一声,裂为六块。再看李莫二人,对面而立,脸上均十分凝重,显是各自调运内息。 莫云飞忽然哈哈笑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到此为此,后会有期,下次有机会,再领教你的少林功夫。”说罢飘然离去,众人也不阻拦。李羽坤喃喃道:“玄天四使果然厉害。”鹤英柏拱手道:“多谢李二侠相助之恩,今日若非李二侠伸以援手,我飞鹤派只怕是有灭门之祸。”说罢命人整治酒菜,款待李羽坤。鹤婉儿说起自己深陷狼群,多亏李羽坤相救之事,鹤英柏更是连连称谢。 鹤英柏甚是好客,又感激李羽坤相助之恩,当晚安排好酒好菜殷请款待,又让大弟子丁展成、二弟子朱展元相陪,那鹤婉儿生性活泼豪爽,虽腿脚不便,竟也非要作陪。席间聊起玄天门之事,均不知玄天门此次重现江湖,到底意欲何为,又不知莫云飞何故向飞鹤派颁发玄天令。但鹤英柏坚称自己绝不会加入玄天门下。 鹤英柏对李羽坤的武功是赞不绝口,连称今日若不是有李羽坤在,飞鹤派只怕难逃劫数。李羽坤本想询问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但又想可能是飞鹤派私事,自己不便过问。他本就喜欢结交朋友,加之众人纷纷敬酒,不免多喝了几杯,当晚就在飞鹤派留宿。 次日一早,丁展成、朱展元等人又来邀李羽坤一同游山玩水。李羽坤急欲赶往鹤州与兄长、三妹相会,一再婉言谢绝。丁展成禀告了鹤英柏,鹤英柏知道挽留无用,为表感激之情,赠马赠金。李羽坤推脱不得,只能收下告辞上路。 鹤州地处武陵山脉和雪峰山脉之间,山丘重叠,峰峦起伏,地形复杂,别有一番美景。李羽坤心中着急,无心欣赏风景,但山路崎岖,马儿无法奔驰,只得缓缓而行。一路无事,这一日,终于到了鹤州城内。李羽坤辨明去问剑山庄的路,在青石板长街之上打马缓行。忽听背后蹄声大作,一人高声大叫道:“快让开,快让开,我的马儿发性子啦!” 李羽坤急忙勒马让行,街上路人乱作一团,纷纷躲避。只见一匹枣红马自西方急驰而来,马上一红衣少女拼命抱住马脖子,显是怕被马儿摔下来。那枣红马刹那间便已到了李羽坤跟前,又径直跑向大街东方尽头,在尽头处猛地调转头来,又跑了回来。 大街两侧楼上人头攒动,只听一人道:“哎呦我的乖乖,问剑山庄的宝马又撒野啦!”另一人道:“只怕不是马儿撒野,而是而是……”先前那人道:“你可小声些,被大小姐听到,可又来找你麻烦啦。”一人道:“李庄主家教甚严,大小姐绝不会来明目张胆跟你为难,最多偷偷揍你一顿,然后给你几两银子,让你帮她保守秘密。”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多年不见,李庄主的千金都这么大啦。听起来似乎还是那样年少好动、任性妄为。” 枣红马不知怎的,竟然就在这长街上来回奔跑,任凭马上之人如何呵斥,都无动于衷。说来也怪,马儿奔跑虽快,却未撞着一人一物,直跑到第八次时,才缓缓停下。那少女急忙跳下马来,抬起手掌,啪一声使劲往那枣红马屁股上拍了一掌。枣红马浑然不觉,那女子却已痛的连做鬼脸。李羽坤哈哈大笑。众人大惊失色,心想这人莫非是个疯汉,竟敢嘲笑大小姐。 那少女歪着头看了看李羽坤,忽然跳了起来,抡起马鞭朝李羽坤马儿屁股上抽去。李羽坤不作理会。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疾驰而去。那少女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了腰,良久才止住笑声,道:“现在你没有了马只能走着去见李老头子了,他早就在等你哩!”众人更是莫名其妙,心道:“原来他们是相识,李老头子却不知是谁?” 李羽坤笑道:“多年不见,小姐已长大啦。令尊近年来可好?”那少女正是问剑山庄李问剑庄主的千金李灵。李灵走近几步,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李二,你跟我们李家到底是不是亲戚?”李羽坤诧道:“此话怎讲?”李灵道:“李老头子总是念叨你,说你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侠义之心。我跟他一起过了十五年日子,他倒是从来都没真心夸赞过我,我怀疑你是他亲弟弟。”李羽坤笑道:“那倒着实高攀不起。”李灵撇了撇嘴,忽然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只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老头子让我来接你,你自己慢慢走来吧,我在前方林家茶楼等你!”说到“等你”二字,一人一马已在长街尽头消失。李羽坤摇头叹息,突然提气奔去,犹如奔马。众人久在武林圣地问剑山庄之下,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见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摇头散去。 鹤州城四面倚梅山而建,地势低洼,冬暖夏凉。深秋之际,山风一吹,桂花的余香仍在,令人心旷神怡。 李羽坤奔行一段,见前面果有一家林家茶楼,人头攒动,颇为热闹,便停步走了进去。放眼望去,除正中一张桌子空着,其余坐满了人,却不见李灵。茶博士迎上待客,把李羽坤引到一张桌子旁,道:“不好意思,客官,今日客人多,只能几位客官同坐一张桌子了。”李羽坤笑道:“无妨,上些糕点,再来一壶本地香茶。”茶博士应了一声好,便下去准备。 第十二章 听书 过不多时,茶博士端上来一盘桂花糕,一盘燕饼,还有一壶鹤州碣滩茶。李羽坤倒了一杯,凑近一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甘醇爽口,连声称赞。他又吃了两块糕饼,只觉甜而不腻,甚是美味。同桌两位一位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一身破旧灰白布衫,手摇一把破折扇,摇头晃脑,嘴里喃喃自语,似在哼着什么调调,那模样倒似个落第秀才。另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把山羊胡子打理得甚为整齐,面色红润,颇有精神。 那书生瞧了几眼李羽坤,问道:“兄台似乎并非本地人?”未等李羽坤回答,接道:“这糕饼味道不错,可惜我吃得快,兄台可否赏我两块?”李羽坤笑道:“兄台自便。小弟乃洪州豫章郡人氏,来鹤州是探亲访友。”书生哦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两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又端起碣滩茶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喝完不住啧啧称赞。 书生抹了抹嘴,道:“兄台可是头一回来此地喝茶?”李羽坤点了点头。书生续道:“兄台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妙嘴先生说书的日子。想必你也不认识妙嘴先生,他在江湖上那是大大有名,最近恰好就在鹤州。你看今日这么多客人,可都是冲着他来得,老林你说是不是?你的糕点茶水固然美味,妙嘴先生的一张妙嘴,更是强出不少。这妙嘴先生不仅能说会道,还对当今江湖之事、名家高手了如指掌,每每点评,恰当好处。” 老林便是那茶馆老板。只见他乐呵呵道:“那是那是!自从小人攀上了妙嘴先生这颗福星呐,真是呵呵哈哈!” 李羽坤问道:“妙嘴先生说得是什么书?”还没等书生答话,那山羊胡子老者抢道:“说得是三国刘备曹操孙权的故事,上次我记得是说到那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闯曹营,夺宝剑,救阿斗。你说那青釭剑果真是神兵吗?”书生忙道:“就算是神兵,若是落在您老手里,还不是如同废柴,您那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哈哈。”那老者并不生气,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倘若落在你手里,那可就有了杀鸡之器啦!”旁边桌上一黑脸汉子插嘴道:“丁老头、孙秀才,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我说啊,若是李庄主使这青釭剑,必定天下无敌啊!” 孙秀才道:“马三哥此言差矣!李庄主这等一流高手,哪怕手持枯枝稻草,一样能使出天下无双的绝世剑法,何须神兵助力!”李羽坤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孙秀才赶忙投来赞许之色。 那马三哥道:“瞧你口气,似乎见识过他老人家的剑法。”孙秀才喝了口茶,摇头晃脑,洋洋得意道:“马三哥所言非虚,区区在下不但见识过李庄主的剑法,还知道他老人家有一把宝剑,绝不亚于赵子龙的青釭剑。”众人纷纷发问:“什么剑?”孙秀才道:“你们可听过干将莫邪?” 忽有一人高声道:“妙嘴先生来啦!”众人轰然叫好,倒是把孙秀才晾在一边,更不去关心那什么干将莫邪了。孙秀才也不生气,冲着李羽坤笑了笑,转过身子张望。只见一青衣白胡子老人缓步而入,在那张空桌旁的椅子中坐下,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犹如仙人一般。老林乐呵呵的端上来糕点茶水。李羽坤心道:“这老人想必便是妙嘴先生了,原来那空位是为他留的。” 那白胡子老人端坐良久,一言不发。众人竟鸦雀无声,连那书生也静静地坐着。李羽坤心道:“这妙嘴先生架子不小,不知书说得是否当真那么精彩。”良久,白胡子老人仍是一言不发。 忽听得脚步声响,一白衣少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在白胡子老人身旁坐下。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面貌跟那白胡子老人似有三分相似。李羽坤心道:“是了,这少年多半是妙嘴先生的孙辈。”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让诸位久等了。”一长脸汉子忙道:“只要能听着妙嘴先生的故事,哪怕让大伙儿等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众人连声附和。 那少年满面笑容,自怀中取出一把小玉扇,轻挥了几下,道:“上回说到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李羽坤大吃一惊:“难道这少年才是妙嘴先生?”那少年从刘备携百姓走江夏会师刘琦,孙刘联军共抗曹军,一直讲到周郎赤壁大败曹孟德。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讲到精彩处,众人齐声喝彩。讲到曹操逃回北方,又不免唉声叹气,齐呼可惜。 忽听一人拍桌而起,大声道:“逃得好,该当如此,命不该绝!曹孟德乃真英雄也。”众人心道:“曹操明明是汉贼,怎么能说是真英雄?”那人又道:“曹孟德起兵于天下大乱之际,除吕布、灭袁术、败袁绍,官渡之战,那是何等威风!大兵南下,荆州刘氏不战而降!如此英雄岂非汝等能明白?妙嘴先生,哈哈哈哈,只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而已!喂,小孩子,听闻你品评江湖,自有一番妙论,那我来问你,在你看来,你自己是怎样的人?李问剑又是怎样的人?” 那少年淡淡道:“今日只论史不论今,只评书不评人。再者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何足道哉?李问剑李庄主一柄长剑,天下无双,天下人心知肚明,又何须我多嘴。阁下熟知历史典故,想必对当今之世也有一番见解,又何必问我?”那人被他说得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那里。 孙秀才叹道:“一个人往往开始时盛气凌人逞口舌之快,接着目瞪口呆无话可说,继而恼羞成怒说不得就要动手了。”李羽坤心道:“这孙秀才说话倒也有趣,只不过蓝林甫可不是好惹的,不知他为何也到了这里?我却未曾发觉。是了,想必玄天门要对问剑山庄不利,他定是先行打探消息的。”那人正是玄天门下电使蓝林甫。 蓝林甫被那少年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但也不愿跟一个少年人一般见识,一口气无处发泄,见那孙秀才多嘴,身子一飘,已站在孙秀才身边,侧头盯着孙秀才道:“传闻问剑山庄下孩童都会剑法,你这穷酸知晓干将莫邪,想必剑法定是十分高明,正好领教。” 孙秀才惊道:“你方才明明还在那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我身边,难不成是被风吹过来得?”蓝林甫笑道:“风怎会有电那般快!”孙秀才道:“风啊电啊,是不是老天要下雨啦!老林赶紧把你那些还没晾干的茶叶收进来啦!”李羽坤寻思:“这秀才莫不是身怀绝技?否则怎会如此出言不逊?” 第十三章 斗气 蓝林甫瞪了一眼李羽坤,道:“阁下若不插手,我可要教训这穷酸啦!阁下若要帮手,在下极愿奉陪。我蓝林甫可是最喜欢打架的,尤其喜欢跟高手过招。” 李羽坤嗯了一声,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玄天四使之一的电使蓝林甫。” 孙秀才忙道:“糟糕,糟糕透顶,简直是不能再糟糕了。我得罪了玄天电使,只怕要被雷电劈成焦炭了。丁老头别人不帮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羽坤暗暗称奇,心道:“这秀才居然也知道玄天门,也晓得电使。”他一语道破蓝林甫的身份,目的也是警醒众人,莫要小瞧了这蓝袍人。 那山羊胡丁老头忙不迭站起身来,直躲到角落之中,边摆手边说道:“你这秀才,总爱惹是生非,老头我可不会跟你一路。蓝大侠,我不是他朋友,你大可放心揍他,我不会帮忙的。”孙秀才急道:“丁老头,我现在跟你交个朋友,你是不是会帮我忙了?他是不是就不敢放心揍我了?” 蓝林甫忍无可忍,道:“老子这就杀了你!”一掌劈向秀才后颈。孙秀才竟不理不睬,也不躲避招架,好似并未发觉一般。李羽坤虽已防备蓝林甫突然出手,但一来他满心以为那孙秀才必定身怀武功,有恃无恐,才会如此出言讥讽,二来蓝林甫出手实在太快。眼见那如利刃般的手掌将把孙秀才头颈斩断,蓝林甫却忽然收掌不发,哈哈笑道:“老子何等身份,岂会跟你这种不会武功的穷酸秀才一般见识。”孙秀才呲牙一笑:道:“你不来与我一般见识,我孙秀才自然也不会跟你为难,这里的桂花糕味道不错,你可要吃上一块?”说罢果真抓起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 蓝林甫右手接过,笑道:“李二侠坐了半天,想必肚子也饿了,这块桂花糕还是留着你吃吧!”反手轻轻一弹,那桂花糕平平飞出,不急不缓地到了李羽坤面前。 李羽坤嘴巴张开,轻轻一吹,那桂花糕又飞了回去。蓝林甫右掌直立,催动掌力,桂花糕竟又折返。李羽坤缓缓起身,也是右掌直立,掌力一吐,那桂花糕中途骤停,悬在空中。看似是桂花糕飞来飞去,实则已是两人内力的比拼。说来也怪,那桂花糕竟这般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孙秀才哈哈笑道:“奇哉怪也,老林你的桂花糕何时成妖了?”站在远处的老林只得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其余众人有的大声叫好,有的暗暗寻思:“这两人似乎武功很高,我不如赶紧溜之大吉,他们若真打起来,待在这里说不得会被误伤。”那孙秀才道:“若是这糕砸我面门上,岂不糟糕。”急忙站起走得远远地。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角落传出,一红衣姑娘站起身来,笑道:“果然有好戏瞧。”却是李灵,说话间已到了桂花糕前。只见她侧着头瞧瞧李羽坤,又瞧瞧蓝林甫,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冲那桂花糕夹去。 李羽坤忙道:“不可动手!”他这一说话,桂花糕朝他面前移了几分,急忙催动掌力,桂花糕又移回原处,实难再移动一分。说来也怪,这二人内力下,那桂花糕悬在半空完好无损。 李灵越瞧越有趣,冷不丁举起筷子戳去。只听“哎呦、啊呦、我的妈呀”之声乱成一团,伴有桌椅倒塌之声。原来李灵受李蓝二人内力激荡,弹了出去,撞倒了数人,最后正好撞在孙秀才怀里。好在李羽坤见她戳向桂花糕,急忙催动内力,把蓝林甫的内力牵制住,才使李灵免于受二人内力反弹之伤。那桂花糕连筷子却被震得粉碎,众人瞠目结舌。 李灵气急败坏,怒道:“居然敢用桂花糕伤我,我可饶不了你!”说罢,抓起桌上一对碗碟,朝蓝林甫掷去。蓝林甫左手一挥,抄起碗碟随手放在桌上。李灵手腕一翻,右手已多了一柄短剑,蹂身而上,刺向蓝林甫腰间。蓝林甫拧腰闪避。哪知李灵此招乃是虚招,只见她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光点点,每一剑看似却又都是虚招,叫人不知所措。 李灵虽然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但自小与剑一起长大,得李问剑真传,力虽不足但剑法比之江湖上绝大部分人,那是精妙太多。蓝林甫正与李羽坤比拼内力,到了关键时刻,稍有分心便可能招致大祸,心道:“我念在你是个小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还得寸进尺了。” 李羽坤道:“灵儿退下,莫要胡闹!”蓝林甫心道:“好家伙,原来是相识的。”他心中有气,躲开短剑,双掌已使出了八九分的内力。比拼内力本就没有取巧之余,李羽坤但觉对方内劲如巨浪般涌来,只得潜运内力相迎,两人终已成僵持之局面,此刻若有一人撤力,便有可能被对方内力所伤。 李灵三剑刺出,不等收招,手腕一抖,又是连刺三剑。蓝林甫此时已无余力躲避,百忙中曲左腿连踢李灵持剑手腕。李灵剑锋一斜,变刺为削,直削蓝林甫左腿。李灵变招之快,实属罕见,这一剑蓝林甫避无可避,非当场断腿不可。 忽听一人道:“小娃娃休要伤人!”又听嗖一声,不知有何物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短剑剑刃之上。李灵手上短剑几欲脱手,使劲握紧剑柄才算没有脱手。接着一条板凳缓缓飞来,咔啦一声,断裂成几块,却也将李蓝二人分开。 李灵娇斥道:“何人捣乱,还不现身!”蓝林甫却道:“你是哪家的女娃,怎的这般胡搅蛮缠?念你是一个女娃娃,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快把你家大人叫来。”不等李灵回答,一人笑道:“她家大人要真来,你可要大事不妙啦!”却是孙秀才。 蓝林甫瞪眼道:“你这穷酸,快说,她是谁?”李灵虽是女子,但少年人生性活泼好动,少不了惹是生非,这也是少年人心性,但却不喜依仗李问剑名望,急忙道:“请勿多言,对付他,何须他人相助。”说罢持剑蹂身再上,使展李问剑亲传的剑法。这剑法乃李问剑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套剑法,剑招之精妙奇特,那真是天下无双。 蓝林甫一双肉掌相迎,初时他只想引诱李灵出招,好看穿她的武功来历,因此只守不攻。哪知李灵招招精妙,但却无从看出是何门何派。李灵身材娇小,比蓝林甫矮了一大截,但手持短剑,近身而斗,让蓝林甫十分头疼。蓝林甫心道:“我多年未入江湖,却小瞧了中原武林,连一个女娃娃的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娃娃。 李羽坤初时怕李灵吃亏,一直凝神观战,随时准备出手相助。后来见李灵年纪虽小,但剑法已有颇深造诣,便四下打量,寻找方才掷凳之人。他深知那人能以一张凳子解开局面,必然武功不在李、蓝二人之下。 那边蓝林甫与李灵转眼间已斗了三十余招,蓝林甫越斗越惊奇,只见李灵身法灵动,剑招妙极,显是得自名家高手真传,已隐隐感到,眼前这小姑娘与那问剑山庄有很大瓜葛。蓝林甫心道:“若是再打下去还赢不了她,脸就丢大了。” 第十四章 被擒 蓝林甫见李灵一剑刺来,身子微侧,右手食指往短剑剑身弹去。李灵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短剑已然脱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那短剑啵一声,刺穿石面地板,深入数寸。李灵剑法虽妙,但毕竟年少,内力与那蓝林甫相比相差太大,哪里经受得住这凝力一弹。好在她短剑撒手快,否则若是硬抓住短剑不放,非受内伤不可。 李灵稳住身形,指着蓝林甫怒道:“你以大欺小,羞也不羞?”蓝林甫笑问:“何来以大欺小之说?”李灵道:“你不以真功夫与我对敌,明知我年少力弱,竟用内力弹去我手中短剑,这还不算以大欺小吗?” 忽听一人道:“小小姑娘家,刁蛮任性,伶牙俐齿,想必是平日缺少了家教,老夫替你家长辈管教管教。”这人来得好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蓝林甫身侧已站了一黑袍老者,蓝林甫对那老者显是十分恭敬,肃立在旁,一言不发。那老者冷若冰霜,目露精光,眼光扫视,令人不寒而栗。李羽坤心道:“此人在玄天门必定身份极高,否则蓝林甫怎会如此恭敬,莫非是玄天门主宇文宗到了?”手心竟已沁出冷汗。 李灵娇声问道:“老……老先生你是谁?”那老者淡淡道:“说出吾名你多半不识,我又何必告诉于你。女娃娃机灵得很呐,想必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不如拜我为师,我传你绝世武功,三年之后,他就再也弹不去你的短剑了。”说罢指了指蓝林甫。蓝林甫嗯了一声。 李灵道:“我自有爹爹教我,何来你费心?”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很好,十年了,想必李问剑李大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李灵奇道:“你认识李老头子?”那老者道:“当然认得,天下又有谁不认得李大侠。好的很呐,女娃娃,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你可愿意?” 不等李灵答话,那老者手臂突然暴涨几分,手指虚点,竟已封住李灵穴道,接着袍袖一拂,已将李灵卷住,动弹不得。李羽坤大吃一惊,急忙一掌拍出,那老者正眼不瞧,反手就是一掌,嘭一声,将李羽坤震得连连倒退,咔啦咔啦,竟撞碎了一张桌子。 李羽坤只觉气血翻腾,急忙运气调运内息。再抬头时,只见那老者已夹了李灵飘然而去,蓝林甫紧随其后。众人议论纷纷。那妙嘴先生、孙秀才、丁老头等人也已不知去向。短剑却兀自插在那里。 李羽坤只觉右手手臂酸麻难当,体内气息乱蹿,料定方才对了一掌,已受内伤,急忙就地盘膝而坐,潜运内力。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睁开双眼,摸了摸胸口,烦闷之感已去,缓缓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汗水。 只见周围几人呆坐凳上,关切地看着他,那黑脸汉子马三哥正在其中。马三哥道:“兄台可好?”李羽坤道:“那老者好不厉害,不知他捉了李姑娘去往何处了?”马三哥道:“那黑袍老头捉了李姑娘,带着蓝袍人上了一辆马车往东去了。已有人报上问剑山庄去啦。” 李羽坤抓了几块糕饼吞下,又喝了一壶茶,摸出银子结账,老林坚持不要。李羽坤拔出短剑,出得茶馆,一抬头,见太阳直射,已近午时。 李羽坤辨明方向,展开轻功,朝东方而去。遇着人便停步打听,问到第五人时,那人说确实看到一辆马车出城往东去了。李羽坤出了东门,跃上路边大树张望,见一条大道蜿蜒远去,直没远方群山。跳下树来,附在地上仔细查看,果有马车车轮碾过的痕迹。李羽坤一路疾奔,一口气奔出五六里路,见前面树下一人探头探脑,停步一看,却是那丁老头。 李羽坤抱拳道:“丁前辈为何在此?”那丁老头笑道:“什么前辈晚辈,老夫姓丁名游松,有人让我在此处相候,那马车转过前面那弯,沿着山道往山上去啦!你赶紧去吧,我在此地等候下一位。”李羽坤喜道:“前辈就是铁拳丁大侠?” 丁游松瞪了一眼,道:“年轻人怎么如此多废话。还不快去,由我在此等候便是。”李羽坤知他说得是问剑山庄之人,抱拳谢过,疾奔而去,转过弯,眼前果有一条山道盘旋上山。 山道绵延,山石林立,极不好走,李羽坤寻思:“那车夫倒也了得,想必非寻常之人。”李羽坤借着山石隐藏,一路上掠。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已近山顶,寻思:“怎的无人拦阻?”忽见一片密林遮眼,密林深处,似有房屋。 李羽坤进了密林,却见前面树下一人,一身长袍,似是个书生。那人冷不丁回过头来,冲李羽坤咧嘴一笑,竟是孙秀才。李羽坤心道:“是了,孙秀才跟那丁前辈一样,自然是武林好手,却装成寻常人等在茶馆中喝茶,却不知二人何以如此?” 孙秀才招了招手,李羽坤提气一纵,来到他跟前。孙秀才指了指前面房屋,轻声道:“那马车进了道观去啦。”李羽坤道:“此处是道观?”孙秀才道:“是啊。此间名听风观,虽不甚大,在鹤州倒也有几分名气。传闻那观主听风道人也算是一名武林高手,会得几路剑法,只不过他少在江湖走动,认得他的人并不多。”李羽坤点了点头。 孙秀才又道:“你可认得那黑袍老人?”李羽坤摇了摇头。孙秀才道:“若我猜得不错,当是玄天门下两大天王之一,不知是左天王还是右天王。”李羽坤喃喃道:“玄天门这次劳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孙秀才白了一眼,道:“亏你是丰城三侠,怎的这点见识都没有?玄天门欲对中原武林不利,首当其冲便要对付问剑山庄。对付问剑山庄,自然要出动玄天门高手。玄天门中,除了门主宇文宗,两大天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来鹤州对付问剑山庄的,自然少不得要出动天王。” 李羽坤其实也已猜到玄天门此来鹤州的目的,但他素来温顺,也不想与孙秀才争辩,只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三战 忽听观中一人朗声说道:“山中山风阴冷,两位朋友不如进来喝杯热茶。”李孙二人对望一眼,刚想现身相见,只听东北角一人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两人长身而起,却是茶馆中说书的白胡子老人和那少年。观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缓步走入道观。 一人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妙嘴先生的沈清鸿?”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李孙二人听出便是那茶馆中掳走李灵的黑袍老者。一苍老却不失柔和的声音道:“尊驾莫非便是玄天门两大天王之一的左天王端木盛?”“武康沈氏,名不虚传,妙嘴先生不亏是妙嘴先生,识得老夫的人江湖上只怕不多了。” 李羽坤心道:“原来那白胡子老人才是真正的妙嘴先生啊!原来妙嘴先生便是大侠沈清鸿啊。”两人对话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李孙二人虽在观外林中,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端木盛道:“旁边这位小朋友可是阁下孙辈?”问得显是那白衣少年。沈清鸿道:“正是老朽的孙儿沈充。充儿,还不见过几位玄天门、听风观的前辈。”一清亮声音道:“晚辈沈充见过几位武林前辈。” 端木盛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孙仪表堂堂,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呐。今日沈先生来此意欲何为?”李羽坤寻思:“端木盛乃玄天门左天王,对沈大侠却也如此客气。” 只听沈清鸿道:“端木天王乃武林成名的前辈人物,何苦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端木盛笑道:“原来沈先生是为那小姑娘而来?难道是看上了人家,想让她做你沈家的孙媳妇吧?这姑娘刁蛮的很,看来与令孙不配。” 沈清鸿道:“天王说笑了,老朽只不过欠她爹爹一份人情,因此想请天王行个方便,让老朽偿了这个人情。”只听一人高声道:“沈先生太也不把玄天门放在眼里了吧!”却是蓝林甫。 孙秀才忽然大声道:“你这蓝袍怪人,连那小姑娘都斗不过,还敢跟沈先生口出狂言?”孙秀才突然高声说话,却把李羽坤吓了一跳。那端木盛道:“两位在观外听了很久,也好进来相见了吧!”李孙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道观。 只见道观院子颇大,双方分南北而立,端木盛、蓝林甫及五名玄天门弟子站在南首,端木盛右侧站着一灰袍道人。沈清鸿爷孙俩站在北首。东首一处花坛,摘种了几株不知名草木,其中两株结了殷红果实。 蓝林甫道:“原来又是李二侠。方才在茶馆之中你我未分胜负,正好在此处做个了结。”那灰袍道人道:“这位李二侠是丰城三侠的李羽坤?”话音甚是洪亮。蓝林甫点了点头。灰袍道人道:“也算是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了。” 端木盛道:“听风老弟,老夫多年未履中原,武林中倒是出了很多新秀,不知是人如其名还是言过其实?老夫看来只怕是徒有其名吧!”这灰袍道人果是听风观主听风道人。端木盛续道:“适才老夫与他对过一掌,平平无奇,何谈侠字。”说罢指了指李羽坤。 孙秀才笑道:“他是后起之秀不假,如此你与他交手,不就是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嘛!再者侠者,是说他的为人处世,并非单单指武功高低了。”李羽坤忙道:“孙兄请勿说笑,天王乃前辈高人,教训教训在下理所当然。”说罢有意往孙秀才身前挪了挪,怕端木盛暴起出手伤人。 端木盛听了孙秀才的话,却不生气,淡淡道:“老夫生平确实狂妄,但也不是空口无凭。”转头问听风道:“丰城三侠之中是不是有一位剑法了得的女子?”听风点了点头。端木盛续道:“老夫赶来鹤州的路上,遇着一位名叫苏红儿的女子,无意生了些过节交上了手。老夫本不是那种喜欢欺负小辈,尤其是女子之人,只不过久不入江湖,确实也想开开眼界,瞧瞧当下武林中那些大侠的身手。” 李羽坤急道:“后来如何?”端木盛道:“老夫得知她急欲赶来鹤州与什么程醉风、李羽坤会合,便当即做了好事,把她带过来啦!”李羽坤略微宽心,拱手道:“请前辈赐见。”端木盛冷冷道:“老夫心血来潮做了好事,你小子非但不感谢我,而且想见就见,哪有这般容易。”沈清鸿插口道:“左天王何必跟小辈们一般见识,这样吧,不如卖老朽一个面子,就放了苏三侠,还有那小姑娘吧!” 端木盛笑道:“老夫并非毫不讲理之人。不如你我双方打个赌,赌注便是那两个女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双方各派出三名好手,三战两胜,谁赢了两场,赌注就归谁。老夫有言在先,双方所派之人必须是当下在场之人。”孙秀才笑道:“这生意算盘打得很响很周到。”端木盛道:“阁下倘若下场,老夫十分欢迎,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是真有两下子还是只会耍嘴皮功夫。” 沈清鸿道:“天王所言倒也公平,只不过不知此间主人如何说法?”端木盛道:“听风道长乃是我至交好友,当无意见,而且待会说不得他还要亲自下场。”听风笑道:“但凭端木兄安排。” 沈清鸿转头问李、孙二人道:“二位以为如何?”孙秀才笑道:“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手无缚鸡之力呐。”李羽坤寻思:“端木盛此法对其甚是有利。我方仅四人,孙秀才装疯卖傻不知武功如何,我与那蓝林甫对敌,倒是能保不败。只不知听风道人武功如何?妙嘴先生武功又如何?可否敌得住端木盛?”但此时已无余暇考虑,便点了点头道:“晚辈感激之至,愿听凭前辈吩咐。” 沈清鸿道:“老朽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各位答允。”端木盛道:“何事?”沈清鸿道:“还请双方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蓝林甫抢道:“拳脚无眼,交上手哪能担保点到为止?莫非你是要派遣你孙子上场对战天王?”端木盛心道:“是了,幸亏蓝林甫这小子点破,否则沈老儿若是玩起田忌赛马的诡计,让其孙子与我对战,自己出手对战听风,赢面较大,蓝林甫又不慎败于李羽坤。放人事小,输了场面事大,说不定还影响了全盘计划。” 在场诸人似乎只有孙秀才漠不关心,笑嘻嘻地说道:“不枉我辛辛苦苦爬山上来,果有热闹可看呐。”说罢果真走到那花坛坛沿坐下,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端木盛朝蓝林甫使了个眼色,蓝林甫上跨两步,向李羽坤招了招手道:“你我尚未分出胜负,正好再比试下兵器如何?”自怀中掏出一支铁棒,轻轻一拉,竟拉长到三尺有余,显是铁棒内有机扩。李羽坤道:“正要赐教!”苍啷一声,长剑出鞘,说了声“请”。 第十六章 一胜 蓝林甫也不客气,右手铁棒一招指点山河,点向李羽坤左肩肩井穴,一出手便是上乘的点穴功夫。李羽坤身子微侧,还了一招。蓝林甫铁棒回旋点出,李羽坤长剑回圈,贴着铁棒削蓝林甫手指。蓝林甫变招奇快,一招百鸟朝凤,铁棒连击,分点李羽坤胸前檀中、中庭等要穴。李羽坤沉肩缩胸堪堪避过。 今日在茶馆之中,两人比拼的是内力,半点取巧不得,最终不分胜败。此刻两人一棒一剑,施展开来平生所学,棒影翻飞,剑光闪烁,端得精彩激烈。 蓝林甫所使招数看似是短棒功夫,实则却又夹杂着精妙的点穴招数。他本就所学甚杂,投入玄天门得宇文宗点拨后,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高了不止一个境界。而李羽坤所使是家传剑法,这套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变化不多,但比较沉稳刚劲,加上李羽坤内力深厚,使开来大开大合,竟伴有呲呲之声,内力激荡,非同小可。他知今日之战事关重大,又见对手兵器怪异,招数多变,不敢大意,故此上来便意在沉稳,谨守门户。不知不觉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 端木盛心道:“丰城三侠倒也名副其实,法度严谨,剑招稳健,长久下去,蓝林甫只怕要吃亏。” 忽见蓝林甫招数大变,竟然以棒作刀,施展出了一路劈风刀法。这一路刀法总共二十四招,几乎每招都是进手招数,全力施展,当真有把大风劈断之势。 蓝林甫虽然使得是一根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棒,但李羽坤感觉劲风笼罩了自己全身上下,感觉皮肤都有轻微的刺痛感。蓝林甫也似乎观察到了这种变化,刀招更加紧了,意在一鼓作气,击败李羽坤。 眼见李羽坤一步一步被逼退,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在场的众人皆专心观战,玄天门和听风观的弟子齐声喝彩,连端木盛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他心中暗想:“蓝林甫这小子几年来苦练武功,倒确实有几手真功夫,这一路刀法直叫人眼前一亮。” 忽然剑棒相交,刀风骤停,两人同时后跃。蓝林甫脸色铁青,右手微颤,一条血线自手背顺着铁棒淌下,直滴在地上。原来方才蓝林甫一味疾攻,将李羽坤逼得连连后退,几近墙边。他以为胜利在望,不免心存轻敌之意,料想自己不用使完二十四招劈风刀法,便能取胜。 这劈风刀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在出招收招之间难免存在破绽。破绽稍纵即逝,但李羽坤没有轻易放过机会,骤然反击,一剑击穿刀风,削中蓝林甫右臂。 端木盛冷冷道:“蓝林甫,你今日败在他手上,可心服?”蓝林甫面色惨白,咬了咬牙,道:“只怪我学艺不精,丢了天王脸面,请天王惩戒。”端木盛淡淡道:“惩戒倒也不必,我也知你已尽力,退下吧。以后多用功研习武学,少油嘴滑舌,好勇斗狠。”蓝林甫应了声“是”,垂首退在一边。一名弟子快步上前替他包扎伤口。李羽坤这一剑只伤到他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端木盛除去身上披风,紧了紧腰带,道:“沈先生,老夫知你一张妙嘴能说会道,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在江湖声望颇高,老夫今日正好领教几招。”沈清鸿道:“老朽一把老骨头好久没与人动手啦,不知学的那些功夫还记得多少?” 端木盛道:“你我是比试兵刃还是较量拳脚?”沈清鸿道:“你我年纪都不小啦,总不能像年轻人那般舞刀弄剑,不如就装装样子,随便比划比划几招掌法,如何?”端木盛点了点头,说道:“正合我意。” 沈充道:“爷爷……”沈清鸿道:“充儿退下吧,这几年,爷爷是尽动口,没动手,难得遇到左天王这等高手,正好请他指点几招。”沈充点了点头,退在李羽坤身边。 沈清鸿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天王请!”袍袖鼓动,内力激荡全身。端木盛心道:“沈老儿好强的内力!”不敢大意,一掌劈出,是劈空掌力,掌力使出了四分。哪知掌力刚触及沈清鸿身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端木盛双眉一轩,第二掌劈出,掌力增强到六分。沈清鸿左掌一划,右掌软绵绵的拍出。掌力相激,发出波一声。 李羽坤心道:“端木盛使得应是劈空掌力,竟能如此霸道狠辣!沈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举重若轻间便接住了端木盛的掌力。”他平日研习掌法,颇有心得,此刻见两位前辈高人对掌,便留心观看。 只见端木盛一掌又已劈到,沈清鸿侧身闪过,还了一掌。端木盛内力极高,掌力雄浑,每一掌劈出,虎虎生风,威力无穷,掌力到处,犹如惊涛拍岸,势不可挡。而沈清鸿一路绵掌掌法偏清灵飘逸一路。只见他鹤发童颜,闪转腾挪,袍袖飞舞,当真犹如老神仙一般。每每一掌拍出,变幻无方,虚实结合,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间端木盛大喝一声,接连拍出三掌,他这三掌称作三叠浪,内劲一掌高过一掌,后发而同至,到最后三掌化作一掌,那掌力端得是非同小可。沈清鸿不敢怠慢,连划两个半圈,双掌齐出,硬封端木盛这势若雷霆的一击。两人掌力激荡碰撞,身子都是一晃,退了两步。 李羽坤寻思:“若是将沈前辈与我易地而处,硬接这一掌,只怕非受重伤不可。瞧他二人掌法之势,端木盛更损耗内力,不宜长久,沈前辈当能立于不败之地。” 端木盛这劈空掌威力虽大却极耗内力,沈清鸿自也知道,故此不求速胜,严守门户,绵掌功夫使得滴水不漏。一旦发现可趁之机,便适时反击,虽不能一招制敌,但也能让端木盛的攻势锐减。 此时此刻,端木盛却也正好在想:“沈老儿年纪大我不少,却老而弥坚,功力如此精纯,倒是低估了他。”他稍一分神,沈清鸿一掌拍到,百忙中身子急转避过。谁知沈清鸿如影随形,刹那间攻出三招,将端木盛逼得手慌脚乱。 第十七章 诡诈 那孙秀才此刻似已清醒,伸了个懒腰,看着院中两人相斗,不时拍手叫好。蓝林甫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看得懂掌法吗?”孙秀才笑道:“看不懂,就当看热闹吧!”蓝林甫又瞪了他一眼。 沈充在一旁看得专注无比,沈清鸿这路掌法早已传了给他,他也时常练习,但总觉这绵掌招式虽变幻无方,但防守有余攻击力略显不足。与人对敌,亦守多攻少,与他少年人的心性极不相符,故此练习时常敷衍了事。但此刻看来,却成了应对端木盛劈空掌的上佳招数,不免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手上比划几招。 端木盛寻思:“沈老儿内力悠长,绵掌功夫沉稳老辣,我若要赢他至少也得五百招之后,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办,断不能在此浪费时光,我该当如何速胜他?”瞥眼间看到沈充,心生一计。忽然大喝一声,右掌平平推出,招式虽平平无奇,但已使出了九分的内力。沈清鸿微微一笑,心道:“端木盛终究沉不住气,意欲急攻了。”左掌护住胸口,右掌迎了上去,使了个缠手。 沈清鸿在这绵掌功夫上已经浸淫了数十年,又自创了十招功夫,这缠手便是其中之一。哪知端木盛右掌倏然变换,掌力竟如巨浪般朝沈清鸿身后的沈充涌去。 沈清鸿大吃一惊,心知就算自己这招缠手能制住端木盛右掌,但他那掌力威力太大,足以击毙沈充。百忙中气运丹田,左掌迎了上去。 哪知端木盛竟不理不睬,左手食指戳出,正好点中沈清鸿胸口璇玑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当真匪夷所思。沈清鸿闷哼一声,倒退三步,若不是沈充急忙上前相扶,非摔倒不可。 李羽坤急忙上前细看,只见沈清鸿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显是受伤不轻。急忙拉起他右手,缓缓输入真气,少顷,沈清鸿脸色转红,悠悠叹道:“老朽输了。” 沈充急道:“爷爷他使诈,你没输!”沈清鸿咳嗦了几声,道:“输了便是输了,端木天王心念如电机智过人,老夫十分佩服。我们还是比试下一场吧。” 听风抚掌笑道:“方才一战,令我等大开眼界。第三战依我看来,无需再比了吧!”他见双方各赢一场,第三场由自己出场,对方只有孙秀才和沈充二人。沈充小小年纪,即便是名家弟子武功必然有限,那秀才虽说话张狂但样貌落魄,最多会点皮毛武功,却不像是高手。己方可说是稳操胜券。 沈清鸿道:“约定之事,岂能就此作罢。”听风诧道:“难道真要贫道与令贤孙过招?只怕让江湖朋友嘲笑我以大欺小。”端木盛却道:“听风老弟可不能小觑名家之后。” 沈充咬了咬牙便欲动手。沈清鸿拉着他手道:“充儿你还不是听风道长对手,下一场比试不用你出手。”端木盛冷冷道:“咱们可是说好了今日比试仅限在场诸位。” 沈清鸿道:“确实如此。”说罢缓步来到孙秀才面前,拱手道:“若老夫还没老眼昏花,先生定是那世外高人。今日之事,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孙秀才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个书生、穷酸,何来世外高人之说。”沈清鸿道:“先生不愿透露身份,老朽也不勉强。只是还请念在武林正道之谊,施以援手。”孙秀才叹了口气,似乎很委屈的道:“好吧好吧,既然沈老先生开口,那我就用几手天下无双的剑法,指点指点鹤州道家高手的剑法吧。”众人心道:“好大的口气!” 李羽坤寻思:“沈前辈久历江湖,目光如炬,对孙秀才如此客气,多半他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只是装疯卖傻而已。”心中不免惭愧,自己多在江湖走动,却无法识破孙秀才的身份来历。 孙秀才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站起身来,又慢条斯理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此时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上前向听风行礼,朗声道:“对付这等书生,何须师父您老人家出手,不如让弟子代为打发了吧!”此人正是听风道人的大弟子望月。听风年轻之时是私塾的教书先生,颇有些学问,故此取得道号也算风雅。 听风内心踌躇,心道:“看那书生,似乎并非了不起的人物,自己与他交手,赢了自然是胜之不武。望月这孩子自幼跟随自己练武,已有二十一年,倒不如让他代为出手,也好给他露脸的机会。”刚想答应,却听端木盛道:“今日比试并非寻常以武会友,而是关乎玄天门、听风观和诸位武林高手的名望,不可轻敌大意,还是劳烦你亲自下场。” 听风心中不快但也不好违拗,整了整道袍。有弟子捧了一柄剑上来。只见那剑剑鞘通体乌黑,剑柄却是白色。听风左手接过,右手手按剑柄,白光一闪,铿锵一声,拔剑在手。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余晖透过树林射入院中,射上剑身,竟有道道寒光反照。李羽坤心道:“好一柄宝剑。” 孙秀才却道:“小道长高见呐。瞧你师父那口宝剑,断金切玉,只怕轻轻一挥便能将秀才的头砍下来。不如你与我交手,咱们做做样子,随便比划两招如何?”望月刚要接口,听风道:“自你踏进观门,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只怕你确有惊人艺业,才会视在场高手如无物。今日贫道倒要领教了!” 孙秀才见事已至此,已不可回避,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秀才只好使几招剑法让各位开开眼界了。那个什么天王地王的,比试之后马上放入,可不要出尔反尔。”听风冷笑道:“你已抱必胜之心?只要你胜了贫道手中长剑,别说是两个人,贫道项上人头,都可割下来送给你。”端木盛点了点头,他与听风相识多年,对他剑法上的造诣深有信心,况且他手上所持可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孙秀才摇头道:“要你头来何用,难道是当夜壶吗?”对李羽坤道:“老弟,借你长剑一用。”李羽坤抽剑在手,倒转剑柄递上,心道:“你一再以言语相激,也是条妙计,只是却非英雄好汉所为。” 孙秀才接过长剑,轻抚剑身,口中吟道:“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李羽坤跟着楠楠自语,虽不知诗文之意,但也觉豪气冲天。沈清鸿捻须微笑。 端木盛等人不懂诗歌,只道秀才又在卖酸。听风却是懂得诗文,但也没听过此诗,心道:“此诗倒也配我。” 孙秀才手握长剑,轻轻一抖,剑身微颤。李羽坤只觉此刻的孙秀才,不再是那个有点落魄的书生,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异样的光辉,连那对眸子,都闪烁出光芒。 第十八章 获胜 孙秀才正色道:“若我先出剑,只怕你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我让你使完十剑,十剑之内,我绝不还手。”听风勃然变色,寻思:“此人难道果真是隐藏的绝世剑道高手,否则怎么会如此大言不惭?”但自己脑海中始终想不出武林中有此等人物。 沈充此时似已想到,问道:“爷爷,难道他是……”沈清鸿摇了摇头,道:“充儿仔细观看,受益无穷。” 听风冷冷道:“贫道倒要看看你怎么接我十招,看招!”手腕一抖,一剑平平刺出。他恼怒孙秀才屡次出言不逊,已起了杀心,上来便使出了杀招。 听风道人当年偶遇机会,拜入高人门下,习得这剑法,本叫三才剑,他嫌名字不风雅,当上观主之后改名听风抚柳式。剑招也改名为微风细雨,风卷残云,风起云涌等等,自觉十分得意。这剑法倒真有其厉害可取之处,变化繁复,虽然只有区区十八招,但每一招又能衍生变化出八招。听风又在原来剑法基础上,自创了三招。起手这一剑名叫风卷残云,气势当真非同小可,刹那间剑尖已直抵孙秀才咽喉。 孙秀才微微一笑,也没见他如何闪避,只身子一晃,听风一剑刺空。听风变招奇快无比,手腕一拧,一招风云再起,宝剑划出一个圆弧,竟将孙秀才全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下。 孙秀才身形微动,原地向右跨出半步避过。听风又再变招,他出招快,孙秀才闪避更快。到得后来,听风剑招未发,孙秀才却早已踏准了方位。转眼十招已至,这削铁如泥的宝剑连孙秀才半根汗毛都没伤到。 孙秀才长剑一横,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要出剑了。” 听风心道:“这秀才不知哪里学来的古怪步法,竟能如此巧妙地躲过我的十连击,说不定他此前见识过我这听风抚柳式。只不过步法巧妙而已,想必徒有其表,并无真实功夫,且看他剑法如何。” 孙秀才轻舒猿臂,长剑斜刺里刺出。这一剑歪歪斜斜,毫无章法可言。听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哪知这看似乱七八糟的一剑突然间竟已到了他眼前,自己上三路竟都在剑光笼罩之下,百忙中连退三步,才勉强避过。谁知秀才长剑如影随形,又如同手臂陡然间长长了三尺,长剑化作三点寒星,从意想不到的三个方位刺来。 听风压根判断不出秀才这一剑到底刺向哪里,想躲避已然不及,急忙宝剑斜撩,意在以利刃断敌长剑,虽胜之不武但总好过被秀才长剑刺三个窟窿。哪知眼前一花,孙秀才却已到了他身后,长剑剑尖已抵住他后心,只需轻轻一送,便能要了他命。 听风面如死灰,将宝剑抛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孙秀才长剑回撤,道:“我只要你们放了两位姑娘,又不是要你的命。”听风张开双眼,突然转身躬身道:“阁下剑法之高,身法之妙,世所罕见,当世若论剑法,只怕无人能比,听风输得心服口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孙秀才笑道:“天下第一实不敢当,天下第二倒是马马虎虎、心安理得。”说罢哈哈大笑,将长剑交还李羽坤,竟头也不回出了观门扬长而去,远远有声音传来:“端木天王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谅也不会食言而肥。” 李羽坤痴痴地站在那里,回想方才孙秀才的剑招,轻声道:“世间竟有如此之快的剑法?”顿了顿又道:“还请端木天王放人吧!” 端木盛似乎并未听到此话,怔怔地望着观外,不知在想着什么。李羽坤又道:“端木天王与我等有言在先,还请放了我三妹和李姑娘。”端木盛回过神来,也不说话,抬手指了指院子北首一扇木门。 李羽坤上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果见不远处两张椅子中分别坐着一人,正是苏红儿与李灵。 李羽坤快步上前,急道:“三妹你可受伤了吗?”见苏红儿脸色红润,并无受伤之像,显是被点了穴道,忙替二女解开穴道。 李灵穴道被解,跳起身来,却又跌倒在地,原来她穴道被封已久,腿脚麻木,站立不起。苏红儿内力高出李灵甚多,站起来活动了腿脚,又潜运内力,少顷便恢复如初,替李灵按摩双腿要穴,内力透处,李灵痒得格格娇笑道:“姐姐够了,我腿好啦!” 苏红儿道:“二哥,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我们都听到啦!”随即便把神龙坡走散,在梁家铺偶遇莫云飞,后来又被端木盛所擒之事简略说了。 三人回转院中,李灵左顾右盼,见擒她的黑袍老人就站在那里,怒不可遏,上前喝问道:“你为何擒我来此?”端木盛面对如此一位小姑娘倒也无所适从,只得闭口不答。李灵见他不理睬,心中更气,但也怕他武功厉害,只得回转,问李羽坤道:“李老头子怎么没来救我?” 李羽坤知她说得是李问剑,便摇了摇头。李灵瞪着大眼睛,忽然眼睛一红,竟哭了起来。李羽坤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苏红儿见李灵清丽可人,甚有好感,忙上前安慰,问道:“妹妹也是为那黑袍人所擒?” 李灵点了点头,道:“我倒不全是因为被外人欺负才觉得委屈,我是为我爹爹他,居然不来救我才深感委屈。”苏红儿安慰道:“也许你爹爹他并不知道你被人捉来了这里。”李灵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那林家茶楼之事,定有人告诉我爹啦!平日里我只要在外面干点什么事,我爹他没有不知道的。哼!” 李羽坤心想:“说来也怪,按理说李庄主必定早已接到消息,怎会到此时都未曾赶来?那丁前辈显然是在那里等候问剑山庄的人,难道李庄主他们寻错了地方?” 蓝林甫忽道:“问剑山庄,李问剑,哼,只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怎么会还能赶来此处?”李羽坤道:“此话何意?”蓝林甫道:“捉了他宝贝女儿,自然是引他前来救人,我们却早已在上山路上埋伏好人手伏击。你难道不觉得,你们几人上来的太容易了吧?” 李羽坤心道:“确实如此,莫非这是玄天门的诡计?端木盛若真要掳走李灵,定然不会如此容易让孙丁二人轻易发现行踪。或者大可在上山路上设下埋伏,阻止沈前辈和我等四人上山。玄天门这次派出的高手还有那云使莫云飞,难道便是他在我们上山后伏击随后赶来的李庄主?但是凭他的武功,自然不是李庄主对手,除非……除非……”想到这,李羽坤感到一阵凉意。端木盛却始终不言不语,使了个眼色,与听风道人转身离去。 第十九章 快刀 蓝林甫右手一挥,一队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小跑而入,约莫二十余人,每人手中一张硬弓,背上一篓利箭。众弟子张弓搭箭,箭头对准李羽坤等五人。 李羽坤长剑出鞘,横剑当立,道:“蓝林甫你这是何意?”蓝林甫笑道:“天王答应放了二女,他已做到,可他没说放你们下山。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勿做无谓抵抗,否则只怕要成为刺猬。” 李羽坤寻思:“此刻我们若硬闯,这二十几张强弓同时发箭,只怕不好抵挡。就算沈前辈和我拼死杀出去,三妹还有李灵、沈充却无逃出希望,这该如何是好?”转头望向沈清鸿。 沈充忽道:“端木天王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在玄天门中位高权重,难道不怕被江湖人士取笑吗?”蓝林甫咧嘴一笑。沈清鸿道:“充儿,你也不必激他啦!端木天王也许只是想以我等为诱饵,引诱李庄主和程大侠他们上山来救,好设下圈套半路伏击。” 忽有一人急匆匆而入,一脸恭敬地来到蓝林甫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蓝林甫脸上先是堆满笑意,随后又沉下脸来,紧皱眉头,沉声道:“此地任你处置,我先行下山。”那人应了声“是”。蓝林甫匆匆离去。李羽坤与沈清鸿对望一眼,均猜想不透。 那人原本恭敬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得意,笑道:“今日总教我扬名立万呐!兄弟们给我盯紧了,只要他们五人中任何一人图谋不轨,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头,就给我万箭齐发,叫他们只恨生不逢时遇到我,变成插翅难飞,坐以待毙!哈哈哈哈。”此人爱用成语,却也不管用得对错。 沈充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人瞪眼道:“小子何故发笑?”沈充道:“这位大爷玉树临风,足智多谋,我等惊慌失措,只能啼笑皆非了。”那人甚是得意,道:“你年纪虽小倒是见识不凡。” 沈充道:“大爷外貌如此雄壮威武,不知高姓大名?”未等那人开口,一弟子抢道:“你等可听说过玄天八孝卫?这位大人便是八孝卫之一的快刀林奔,一手快刀,天下无双。”沈充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您便是快刀林大侠啊,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李灵皱眉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也会如此谄媚。”这话却是对沈充说得。 苏红儿却已明白沈充用意,含笑道:“素闻玄天门下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权位嘛自然有高有低,若论武功,孝卫比之天王,自然是逊色不少,但与风云雷电四使相比,只怕……只怕……”林奔急道:“只怕如何?”苏红儿道:“只怕是伯仲之间,各有所长。若论快刀功夫,那自然是林大侠略胜一筹了。” 林奔左顾右盼,喜上眉梢。他向来以快刀自负,刚才亲眼所见蓝林甫以棒作刀,使得劈风刀法败于李羽坤剑下,自认若是自己上场,以正宗快刀刀法对敌,未必会输。听得沈充与苏红儿夸赞之言,甚是得意,暗暗寻思:“这女人不但貌美,而且识趣,待会似乎可以手下留情,放她一马。”便道:“你等若肯归顺玄天门,本卫可高抬贵手,放你们一条生路。这样吧,烦请李二侠逐一点了其余四人穴道,再自断右手,本卫下令便撤了弓箭。” 此时李羽坤也已心领神会,便道:“好,希望你不会食言。”说罢果真走到苏红儿面前,抬手封了她穴道。又一一封了沈清鸿、李灵、沈充三人要穴。接着长剑出鞘,剑交左手,闭眼抡起朝右手砍去。李灵急道:“不可!” 忽听哎呦、他妈的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弓箭落地之声。原来李羽坤斩手是假,斩箭是真。方才假意点穴,又把李灵的短剑递给了苏红儿。苏红儿手中持了李灵的利刃,展开身法,出手毫不容情。有几名弟子匆忙放箭的,却也被沈清鸿,沈充接挡。李灵武功最弱,但也能闪避自如。苏红儿与李羽坤转眼间将玄天门弟子一一击倒,只剩下林奔。 林奔尴尬一笑,道:“两位快剑功夫倒也了得,不如与我单挑如何?”他怕五人一拥而来,自己虽刀法高超,但终究单刀难敌十手。 苏红儿挺剑上前,双眉一轩,道:“就让我来领教你的快刀刀法。”林奔见是苏红儿出来邀战,心头一乐,道:“咱们有言在先,一局定输赢如何?我若输了,便让你们下山。”苏红儿心中来气,也不管他如何说法,短剑一横,道:“出招吧。” 林奔抽刀在手,喝道:“看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他这刀也是精心打造过的,比寻常钢刀短了三寸,窄了一寸,又薄了两分,自然是轻便许多。这力劈华山虽说是刀法中最为常见的一招,但由林奔使出,却是速度奇快,刀劲十足,确有其独到之处。 苏红儿自知力弱,不敢硬挡,侧身闪避。林奔手臂急抡,又是一招力劈华山,苏红儿右跨半步避过。哪知林奔还是一招力劈华山劈落。苏红儿心道:“莫非你只会这一招吗?”向左跨出一步避过。谁知林奔出刀越来越快,却仍是这一招力劈华山。他连劈十二刀,到得后来,刀光霍霍,一招力劈华山竟将苏红儿裹在了刀光之中。 李羽坤心道:“他这快刀相比蓝林甫变化繁复的招数,虽只一招,但刀刀劲力十足,确难抵挡。” 林奔劈到第二十刀时,已将苏红儿逼到墙角,此时退路已被封死,上跃也已不能。说来也怪,地上虽横七竖八躺满了被击倒的玄天门弟子,但二人身法变换,却未踢到一人。 林奔嘴角上扬,劈出第二十一刀,他本无心劈死苏红儿,但刀势已满,已不得不发。 忽见苏红儿身子如陀螺般急转,每转一圈,她便刺出一剑,也将林奔逼退一步。林奔举刀格挡,怎奈苏红儿出剑太快,苏红儿刺出第十剑时,林奔大喝一声,身子高高跃起劈出第二十二刀。刀光剑光一刹那忽然都已静止,林奔惨叫一声,刀已脱手,急退三步,突然后跃出了院子。 第二十章 中计 苏红儿稳住身形,擦了擦额头汗珠。李灵拍手道:“姐姐好本事,把那林奔打跑啦!”苏红儿道:“玄天门果然厉害,连这孝卫都难以对付,我这全力一剑,竟也只能伤了他一手而已。二哥这柄宝剑从何得来?确是一把神兵利器。”李羽坤道:“是灵儿的。” 苏红儿笑着将短剑递给李灵,李灵道:“姐姐你我多年未见,这把短剑就赠予姐姐吧!”苏红儿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妹妹就暂借我使,等此间事情一了便还给妹妹。”李羽坤心道:“你们姐妹相称,却与我和大哥乱了辈分。” 余下听风观弟子手持长剑,虽想阻挡,但自料不是敌手,只好散开。望月却不在其中。 五人出了道观,往山下奔去,刚奔出一段路,苏红儿手指山脚下道:“那边有火光!”此时天已半黑,那火光显得异常明显。李灵急道:“莫非真是老头子被困在那里?”李羽坤道:“李庄主神功盖世,必然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 沈清鸿却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道:“沈前辈也在为李庄主担心?就算宇文宗亲来,也未必胜得过庄主。”沈清鸿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玄天门诡计多端,实不知布下了什么陷阱。” 五人施展轻功疾奔下山。李灵这么一开口说话,便远远落在后面。沈充故意慢了几步,陪在她身旁。沈清鸿虽受了伤,但好在未伤及经脉,又内力深厚,此时虽不能过度发力,行动却已无大碍。五人奔行一阵,已依稀可见人影颤动。 李羽坤手持长剑,当先开路。下山道路早有人把守,几名玄天门弟子发觉后上前阻挡,一人手持一杆长枪拦住去路,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李羽坤也不答话,一招白虹贯日,那人回枪格挡。李羽坤不等招式用老,长剑横削,那人急忙长枪撒手,就地一滚,狼狈躲过。李羽坤也不理会他,继续往山下冲去,那人刚站起身,被随后赶到的苏红儿随手一指,点倒在地。 两人各持刀剑上来夹击李羽坤。李羽坤心道:“今日看来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长剑急刺,这时苏红儿也已赶到,那两人哪是敌手,不出三招便已中剑倒地。又有数人上前围攻。沈清鸿道:“李二侠先走一步。” 李羽坤道了声好,飞身跃起,犹如大鹏般扑出去老远。放眼望去,只见十余名青衣汉子手执长剑围成一个圈,隐约可见两人并排盘膝坐在圈中。数十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隐隐成包围之势,另有两人正在缠斗,装扮与那些青衣汉子一致,李羽坤认得一人是问剑山庄的管事赵生,另一人是个矮个黑脸汉子。 端木盛、莫云飞、蓝林甫和听风四人站立一旁观战,另有一红袍中年汉子面南而立,不知是谁。那丁游松也在人群中,正自凝神观战。 众玄天门弟子见他提了长剑杀来,亮出兵刃,欲上前围攻。端木盛摆了摆手,淡淡道:“让他过来。”众弟子让开。李羽坤几个起落,已掠到圈内。 丁游松迎上问道:“孙秀才呢?”李羽坤看清坐倒之人竟是李问剑和程醉风,诧道:“李庄主和我大哥怎得受了伤?孙前辈早就下山了,不知去了哪里。”丁游松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羽坤问道:“李庄主,大哥,你们还好吗?”寻思:“看李庄主模样,面色难看,似是受了伤,以他的武功,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宇文宗能伤得了他,难道那红袍人竟是宇文宗?” 程醉风脸色惨白,额头和双颊满是汗珠,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李问剑只摇了摇头。李羽坤焦急万分,却又无所适从。 忽听不远处沈清鸿道:“原来玄天门右天王余不从也到了。”那红袍人淡淡道:“武康沈大侠,别来无恙!”李羽坤心道:“那红袍人竟是右天王余不从!怎得说话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时苏红儿、沈充、李灵也已奔近。李灵瞧见李问剑模样,高声道:“爹爹怎得坐在地上?难道是受伤了么?” 那十余名青衣人看见李灵,都高声欢呼道:“小姐来了!”“小姐没事吧?”有几人仗剑冲出圈子迎接。玄天门弟子大声呵斥。 余不从道:“放他们进来吧!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灵奔到李问剑身边,问道:“爹爹您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赵伯伯又是在和谁打斗?”赵生瞥眼见李灵等人到来,精神抖擞,一对拳头使得虎虎生风。那矮个汉子一不留神,右肩中了一拳,痛得呲牙咧嘴。赵生不给他喘息之机,呼呼又是两拳击去。那人急忙侧身闪避,还了一脚。 赵生竟不躲闪,左臂微抬,竟将那人踢出的右腿夹在腋下。那人吃了一惊,用力抽腿。赵生反而夹得更紧。那人单腿立地,惊慌失措,百忙中一掌击出,已使了十分力。 赵生脸上狰狞,既不躲闪也不格挡,“嘭”一声胸口挨了一记重手。赵生目眦欲裂,强行运起真气,右拳击出。那人右腿被夹,无法躲避,这一拳重重的打在胸口。只听“咔啦”一声,胸骨竟被击碎,一口鲜血喷在赵生脸上。赵生又奋力连击三拳,那人双眼突出,脖子一歪,已然断气。 赵生哈哈大笑,松开左臂,仰面栽倒。李灵急忙上前勉强扶住,含泪道:“赵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充急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喂到赵生口中。 赵生和着血水吞下,振作精神,手指被他打死的那人缓缓道:“你道此人是谁?”李灵这才看清,那人仰面倒地,虽面目狰狞,满脸恐惧,隐约认出是厨房的厨师,便道:“他似乎是庄上的厨师朱二叔。” 赵生叹道:“此人并非……并非朱二,乃是混入问剑山庄的奸……奸细,他的真正身份是玄天门下八孝卫之一的朱茂春。”李灵道:“赵伯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赵生喘了几口,脸色由白变红,眼中似也多了几分光彩,李羽坤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只听赵生道:“请小姐不要插话,赵生时候不多了。咳咳咳。这朱茂春,想不到,今日一早他在饭菜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老爷和程大侠他们便是中了这毒。但这毒发作甚慢,因此……便不易觉察。后来有人报上山庄,说小姐……小姐被人掳走,老爷放心不下,亲自下山营救。咳咳咳。” 丁游松忽道:“赵兄弟你先歇会,下面我来说吧。我在山下等候,不久李庄主赶来,我便领路上山。这时他……”说着指了指余不从,“领着一伙人截住去路,双方聊了几句客套话,最后便动起手来。此时中毒已久,正好发作,余天王便伤了程大侠。李庄主上前应战,无奈毒性猛烈,李大侠也被那余不从点倒。朱茂春当即现身,大家才知是遭了此人暗算。” 赵生抢道:“那朱茂春是我领回庄里的,奸贼干出如此无耻之事,我决计不能留他。”说罢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朝李问剑拜了三拜,颤声道:“庄主,赵生对不住庄主,再也不能侍奉您了,赵生去了!”说罢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李灵伸手相扶,李问剑含泪道:“灵儿,你赵伯伯他已经走了。”李灵大叫三声“赵伯伯”,赵生毫无反应。李灵用力扶起赵生上身,只见他双目紧闭,显是气绝。李灵想起平日赵生如亲人般的爱护,悲从中来,不由自己,放声大哭。 第二十一章 失陷 沈充见李灵悲痛万分,义愤填膺道:“原来玄天门如此卑鄙无耻,枉称两大天王,只不过是惯用江湖上一些下三滥手段而已。”忽觉眼前红影一闪,那余不从已到了面前。 李羽坤与沈充离得最近,却已来不及拉开他,急忙运劲一掌拍向余不从后心。这是攻敌之所必救。哪知余不从竟不回头,也不躲避。李羽坤掌力便如击在棉花堆中一般。 余不从右手轻拂,已封住沈充要穴,左手探出抓起沈充往后一甩,两名玄天门弟子顺势接过。 那边沈清鸿一掌拍到,余不从举掌相迎,沈清鸿这一掌本是虚招,借势身子腾空而起,犹如大鹏般扑向那两名接住沈充的玄天门弟子。 沈清鸿忽觉一股掌力从侧后方袭来,转头一看是余不从变招攻来。沈清鸿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被击中,只觉人影一晃,却是李羽坤扑到,接去了掌力。 就这么缓得一缓,沈充便已被擒。李羽坤与余不从硬对了一掌,双脚落地,倒退三步,体内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强行忍住,站定运功调息。 沈清鸿双脚着地,笑道:“两位天王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余不从道:“玄天门本次广邀宾客,武康沈氏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本天王要带这娃娃去玄天总坛做客,怎么,难道我余不从的面子还不够吗?” 沈清鸿道:“如此说来,李庄主、程大侠也是受邀的客人吗?”余不从道:“正是。”沈清鸿道:“看来玄天门的邀客之道的确与众不同。”余不从笑道:“沈老先生想必也愿同往了吧?”沈清鸿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余不从双眉一挑,道:“这位朋友是少林门下吗?”李羽坤受余不从掌力所震,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开口说话却已不能。苏红儿已感不妙,快步上前,挡在他身前,道:“余天王若要赐教,我来奉陪!” 余不从嘿嘿笑道:“余某从不与女流之辈交手!” 苏红儿寻思:“敌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今日只怕都将命丧于此。” 程醉风忽然道:“二…二弟,三妹,你…你们过来,我有话要说。”李羽坤和苏红儿听得大哥呼唤,李羽坤想要迈步却不能,苏红儿本想相扶,但怕他正自运功疗伤,不宜走动,只能自己赶忙走近,蹲在程醉风身旁。 程醉风压低声音道:“三妹,我中毒已深,实难解救,你不用管我,只管带着二弟平安离开此地。”苏红儿又惊又悲,眼泪掉了下来,她本不是个柔弱爱哭的女子,但是此刻实难忍住,哽咽道:“今日我拼死也要让玄天门交出解药!” 余不从笑道:“玄天门只不过想邀请各位前去做客而已,你们说得仿佛生离死别一般,真是太飒风景。再说解药只有教主才有,你们不去总坛,难道还要教主千里迢迢送解药来嘛?”二侠话音虽低,但余不从内力精深,听觉自然异常灵敏。 程醉风眼含热泪,拉住苏红儿的手掌,以食指在她手掌上写了个“活”字。苏红儿哽咽道:“大哥,我…我…”说了两个我字,却说不下去,心道:“又该如何突围而出呢?” 忽然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不一会便到了,一人翻身下马,跪下道:“禀报两位天王,托两位天王的福,风使率领属下等人已攻陷问剑山庄啦!”余不从笑道:“很好!很好!起来吧!”那人应声站起。 众问剑山庄弟子面面相觑,一人骂道:“奸贼,莫要胡说八道!”那人道:“余天王、端木天王算无遗策,攻陷小小问剑山庄,又有何难?”李灵急道:“如此难道妈妈也落入了敌手?” 李问剑缓缓道:“小六,灵儿,不用跟他争执。他们捉了灵儿,为得就是引开我,然后又在半路设伏,将我等围困。再派一路人马攻上问剑山庄,使我首尾不能相顾。”说罢缓缓站起,拍了拍程醉风的肩膀,道:“我好心邀请贤弟在山庄小住,却害了贤弟身中奇毒。”程醉风道:“庄主莫要如此说,都是敌人狡诈卑鄙。” 李问剑道:“余天王、端木天王,当年我与宇文教主在泰山之巅大战,侥幸得胜。今日我李某又有幸得遇两大高手,你们二位不如一起上吧!让李某见识见识两位高招!”李灵大喜道:“爹爹,您的毒解啦?” 李问剑摆了摆手,道:“宇文教主亲配毒药,哪有这么容易解!”李灵急道:“那爹爹怎能动手?不如让女儿代为出手。”众问剑山庄弟子连连称是,多人自告奋勇出战。 李问剑摸了摸李灵的头,道:“灵儿,只怪爹爹平日对你疏于教诲,你又没有耐心学武。”心下寻思自己平生又未正式收徒,生平所学只怕要就此失传,不免遗憾之极。 余不从吃了一惊,心道:“李问剑中的毒是教主亲自炼制的,名叫迎风三步跌,任凭内力多强,只要中了此毒,毒发之后,全身酥软无力,体内真气散乱无法凝聚,胸前檀中穴气闷无比,虽不会立时送人性命,但却能让习武之人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正常行走尚且不能,更别说与人动手过招了,况且他又被我点中要穴。难道李问剑内力精深到能压制毒性?” 端木盛却道:“李庄主不亏一代大侠,老夫今日若能领教高招那真是无比荣幸!”说罢越众而出。余不从心道:“且让端木盛试试。”便退在一旁。 李问剑笑道:“李某近年来研习了一套掌法,未曾与人对战,素来听闻端木天王拳脚功夫精妙威猛,正好请天王指点一二了。”端木盛心下大喜,他深知李问剑剑法天下无双,若是提出要比剑,自己碍于身份也不好拒绝,实没有必胜把握。想不到李问剑却要跟他比试拳脚功夫,不免暗自窃喜。 李问剑又道:“不过在动手之前,你我得有言在先。”端木盛道:“李庄主有何指教?”李问剑道:“若是李某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请两位天王高抬贵手,只拿我李问剑一家回玄天总坛即可。” 端木盛心下犹豫,不知如何答复。余不从笑道:“李庄主倒是很会做买卖。若是庄主胜得过端木天王,余某倒也要再领教领教。若余某不敌,就算放了庄主一家,也是悉听尊便。”李问剑笑道:“两位天王果然是英雄豪杰,如此请了!”李问剑横掌当立,当真神威凛凛。 第二十二章 逃脱 端木盛当年见识过李问剑的武功,知道他剑法厉害,却未见他展示过拳掌功夫。此刻见李问剑虽身中奇毒,却仍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免心中有气,心想他必是小瞧了自己,不再客气,抬手就是一招劈空掌的隔岸观火,心道:“就算我将你一掌劈死,大不了回总坛再跟教主请罪。” 李问剑滑步避开,端木盛不等他反击,又是一招惊涛拍浪。李问剑身子滴溜溜急转到端木盛背后,右掌按向端木盛后背风门穴。端木盛心中一惊,心道:“怎么他身法如此之快!”急忙上跨一步,转身拍出一掌。谁知端木盛眼前一花,李问剑又已到了他身后。 李羽坤运功良久,内息稍畅,但仍感觉全身乏力,背上虚汗直冒,知道自己吃了大亏,需数个时辰调息方能恢复,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凝神观看李问剑和端木盛相斗。只见李问剑人如游龙,衣袂飞舞,端得是变幻无方,火光之中,几乎分不出人和影。 但那端木盛却也并不着急,严守门户,并不急于求胜,一有机会,便欲与李问剑对掌较量内力,李问剑却是立即变招。如此端木盛心下雪亮,已明白李问剑用意。 也不知拆了多少招,李问剑身形依然轻捷无比。李羽坤心中叹服。 斗到分际,端木盛左掌虚拍三掌,右掌自左掌下穿出,李问剑不知怎的,身形一顿,已来不及闪避只得举掌相迎。端木盛大喜,他断定李问剑中毒之后内力就算并未全失也必大减。 双掌甫一相交,端木盛只觉对方掌力奔涌而来,急忙催动内力。只听嘭一声,端木盛噔噔噔倒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子摇晃,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蓝林甫急忙掠出,扶住端木盛,只觉左天王全身竟在不住颤抖。李问剑拱手道:“承让了!”心下暗道:“我以游斗示弱诱骗他上当,实非君子所为。” 余不从道:“蓝林甫,扶端木天王下去疗伤。”蓝林甫应了一声,招呼两位弟子上前帮忙。 余不从招了招手,道:“拿我剑来!”莫云飞捧了一柄长剑过来。余不从拔剑在手,捏了个剑诀,道:“李庄主,余某就领教领教天下无双的剑法!” 李问剑道:“好,余天王稍待。”转身走到李羽坤身前。李羽坤反手正欲拔出长剑。李问剑低声道:“回少林!”李羽坤不明其意。 李问剑忽然仰天长啸,啸声如迅雷疾泄,惊得山中飞鸟四散飞逃,马匹扬蹄狂嘶。隐隐听到有人道:“快塞住耳朵!”内力修为不高的问剑山庄和玄天门众弟子急忙捂住耳朵。 忽然间,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平平送出,直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匹马背之上。 那马受了惊吓,驮了李羽坤撒开四蹄狂奔。李羽坤急忙拉住缰绳。那马越跑越快,李羽坤索性趴在马背上,回头一瞧,见那边乱作一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瞥眼看见马屁股上竟插了一把匕首。李羽坤几次想勒马回头,谁知那马不听使唤,只管自己狂奔,犹如疯了一般。 皓月当空,山野树林,此情此景,竟如那晚浏阳救下杨兰相似。疯马上了小道,穿过一片树林,直奔出十数里才缓缓停下,忽得前腿一瘸,扑倒在地。 李羽坤急忙跳下马背。那马低声嘶鸣,突然口吐白沫,过不多时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羽坤受了内伤,又受颠簸震荡,只觉内息紊乱,几欲作呕,急忙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马匹也不知去了何处,他竟全然未觉。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前方似有灯火闪烁,循着灯火走去,见一条小溪自山上蜿蜒而下,俯下身子喝了五大口溪水,只觉入口清冽,令人心旷神怡。小溪对岸不远处果有一户人家,此时依旧灯火通明。 李羽坤轻轻一跃,越过小溪,几个起落便来到屋前,只见三间木房,构建与众不同,那木柱上雕刻了漂亮的花纹图案,两扇板门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制成,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屋前左首边一个圆形的花圃,里面摘种了数十株形态各异的花草,李羽坤虽不懂医道,却也识得是某一些草药。右首边一个木架之上挂了一只木桶、两个竹篓、一柄三齿短叉。 李羽坤轻轻敲了两下门,朗声道:“山野赶路,腹中饥饿,不知好心人可否行个方便?” 过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中年妇人站在门内,对着李羽坤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内一男人道:“阿琴,是谁深更半夜敲门啊?”那妇人道:“是个长相普通,身背长剑的江湖汉子。多半又是来找你讨要伤药的吧!”那男人笑道:“阿琴快请他进屋吧,他受得伤重不重啊!”那妇人迈出门槛,围着李羽坤转了一圈,道:“多半是受了点内伤。” 李羽坤心下甚奇,拱手道:“在下路过此处,想讨些吃得,并非上门求医。”屋内那男人道:“好说好说,阿琴快请他进屋的,屋外山风阴冷,莫要冻着了,还要我费心给他抓药。”那妇人让在一旁,摆了摆手。李羽坤略显尴尬,寻思:“此间似乎不是寻常人家,听他们口气,显是医者,不如进去瞧瞧。” 李羽坤跟着那妇人缓步走入屋内,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似是某种花香混合着药草的味道。屋内两盏油灯出奇明亮,桌椅、橱柜均是竹片制成,柜中摆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瓷瓶瓷罐。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灰布长衫的圆脸中年男人坐在一张竹椅里,手中捧着一把茶壶,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卷,偶尔喝上一口茶。 那妇人指了指男人身边的一张竹椅,示意李羽坤坐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屋,“砰”一声关上了板门。李羽坤只好走过去坐下,也去看那副画卷。画卷中一片密林,烟雾缭绕,林中似有一条金蟒。画卷左下角写有三个黑字:神龙坡。李羽坤心道:“这画原来画得是神龙坡的神龙!” 良久,板门打开,那妇人板着脸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盘馒头。妇人将那盘馒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扭头就走。那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吃吧,这是内人亲手做的,香得很。”李羽坤道:“多谢先生!”那男人抢道:“寒舍简陋,不便待客,你大可拿了馒头就走。” 李羽坤见此间主人甚是奇怪,不想久留,抓了四个馒头,谢过告辞。走到门口,不禁回头又瞧了一眼那画。那人道:“从你进门坐下,便一直盯着我的画,莫非你识得这画中关窍?”李羽坤道:“先生画中那蟒蛇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神龙?”那人猛然回头,眼光如同两道闪电,射向李羽坤,道:“你怎知道那是神龙?” 第二十三章 药王 李羽坤道:“在下恰好几天前在神龙坡亲眼见过这条金蟒,不同的是,神龙坡却是一大一小两条金蟒。”那男人眼睛发光,将茶壶向茶几上一掷,身子弹起,竟已站在李羽坤身边,双手一抓,抢过李羽坤手中的馒头,随手一抛,四个馒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桌上的盘中。李羽坤心道:“好身手!” 男人满脸堆笑道:“馒头虽香,总归没肉好吃。我请你吃肉喝酒。”李羽坤一头雾水,问道:“先生何意?”那人高声道:“阿琴,劳烦你炒几个拿手小菜,再把那壶陈年的蝴蝶酒拿上来,我要款待这位……贵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后一句话是对李羽坤说得。 李羽坤抱拳道:“晚辈李羽坤,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方才见男人展示了精妙的轻功、擒拿手功夫,当即以前辈相称。那人道:“什么前辈晚辈,我叫风药儿。” 李羽坤诧道:“莫非是人称……人称……”那人抢道:“是,是!正是疯子药王。这外号我喜欢得很,哈哈。”说罢拉着李羽坤在椅子里坐定。过不多时,便急着问道:“阿琴,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内屋阿琴骂道:“深更半夜,还喝什么劳什子酒。”板门大开,双手端了四盘菜走过来,瞪着眼睛往桌子上一扔,是一碟鸡肉,一碟牛肉、一碟青菜,还有一碟花生,又从腋下取出一个酒瓶,塞到那风药儿手里。她摔盘虽重,却不曾溅出一滴汤汁,落出一粒花生。 风药儿拉了李羽坤坐下,笑道:“来来来,尝尝我这蝴蝶酒。我敢保证,你从未喝到过如此好酒。”李羽坤道:“风前辈,我……”风药儿道:“是,是,你不用着急,你虽受高手掌力冲击,好在你及时运动调息,内伤不重,喝了这酒,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李羽坤道:“前辈如何得知我受了内伤?”风药儿道:“我拉你坐下,碰到你的手臂,自然就知道了。”李羽坤叹服。 风药儿给李羽坤满满倒了一杯酒。李羽坤一口喝下,赞道:“好酒!”风药儿道:“你若喜欢,我送你几瓶带走。来来来,多吃菜,阿琴烧得菜可比鹤州城里的大厨好得多了。”李羽坤吃了几口,连连称赞。他确实饿了,吃喝得更加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李羽坤便把神龙坡之事说了,风药儿听得不断搓手,显得心痒难耐,说到关键处,风药儿打断询问。听到神龙最后多半被玄天门捕获带走,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不知那玄天门总坛在何地?我得亲自去瞧个究竟。” 李羽坤道:“风前辈,玄天门的人此刻正在鹤州。”风药儿双眼放光,道:“此话当真?玄天门多年未入江湖,此番只怕是来找李问剑麻烦的。” 李羽坤道:“前辈所料不错,玄天门正是来找李庄主麻烦的。”风药儿道:“难道宇文宗亲临鹤州?”李羽坤道:“他并没有来,来得是余不从,端木盛,还有云电二使。”风药儿笑道:“李庄主武功却比那年泰山之巅可精进了许多。除非宇文宗亲来,其他人何足道哉!”李羽坤叹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庄主他中了敌人的暗算,身中奇毒。”于是又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 风药儿一拍桌子,道:“不错,是宇文宗独门的迎风三步跌。若真如你所说,李庄主必是以高深能力强行压制毒性。但他力战端木老儿,又施展狮子吼神功,内力消耗甚大,毒性反噬,大伤元气。”李羽坤道:“不知前辈可有法子解救?” 风药儿站起身来,手捻胡须,来回踱步。忽又传来阿琴的声音:“他虽然叫疯子药王,疯是疯了,王却未必。他多半解不了迎风三步跌的毒。据我所知,这迎风三步跌不会送人性命,但却能让习武之人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正常行走尚且不能,更别说与人动手过招了。” 李羽坤心道:“这阿琴显然是风前辈的夫人,听她口气似乎也是个深谙医术武学之人。”风药儿道:“阿琴,你说我解不了这迎风三步跌的毒,难道你能解?”阿琴冷冷道:“就算我知道解法,我也不会告诉你。”李羽坤心道:“连疯子药王都解不了的毒,世上还有谁能解。” 风药儿道:“要解这迎风三步跌,还得从此毒的特性着手。阿琴说得没错,此药不会致人性命。中毒之人气力全无,如同婴孩,而且本身内力越强,所受的危害可能就越大。内力不断汇聚檀中等要穴,无处宣泄,最终经脉尽毁,沦为废人。” 李羽坤啊了一声。风药儿续道:“要解这毒,说来也不难,却也着实很难。”阿琴冷笑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难,也难。”风药儿道:“我说不难,是因为只要找到一内力高深之人,以真气逼出毒液,打通中毒者经脉穴道,疏通淤塞的气息,毒自然迎刃而解。我说难,是因为此人必须内力远强于中毒之人,以此法施救方能有效,否则毒气倒流,不仅救不了中毒者,施救之人也会反遭其祸害。试想当今天下,内力远强于李庄主又能有谁?” 阿琴推开板门,道:“难道就不能几人合力施救?”风药儿道:“如此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却也风险极大。”阿琴“哼”了一声,又关上了门。 李羽坤站起身来,拜倒在地,道:“请两位前辈设法施救。”那阿琴又道:“人都被玄天门抓回去了,谈何施救?” 李羽坤心道:“此话言之有理,却又如何才能营救李庄主等人脱离虎口?”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忽然想到了孙秀才,寻思:“若是孙前辈肯仗义出手,加上风前辈施以援手,或有成功之机会。” 风药儿伸手将李羽坤扶起。阿琴道:“风药儿虽然疯疯癫癫,痴迷医药,但为人倒也仗义。加上他早年欠了李问剑的人情,就算你不求他,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药儿点了点头,道:“你先打坐休息一个时辰,再服下这药,内伤便可痊愈,咱们不妨出去打探下消息,你我不必同行,我先出门,明日入夜再在这里相会。”说罢递过去一颗药丸。李羽坤接过,道:“多谢前辈!” 风药儿递过两个小瓷瓶,道:“这里有三粒解毒丸,两粒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解毒丸半颗足以解天下大部分毒药。”随即又指明了去问剑山庄的路。 李羽坤连连称谢,他知药王亲配的药丸自然是无比珍贵,便小心翼翼贴身收好。 第二十四章 夜探 李羽坤依言而为,一个时辰后,独自出门,那阿琴显然已经入睡。李羽坤行了小半个时辰,忽闻一阵马嘶,抬头一看,一匹枣红马迎面小跑而来,绕着李羽坤直打转。 李羽坤认得是李灵的马,心中大喜,道:“马老弟啊,原来你通人性,知道主人危难,特来接我去吗?”轻轻抚摸马背。枣红马显然认得他,凑了过来。李羽坤跃上马背,道:“马老弟啊,带我去问剑山庄!”枣红马一声长嘶,狂奔而去。 从风药儿家去问剑山庄并不远,加上枣红马识途,五更时分到了问剑山庄下。彼时黑云闭月,一片漆黑。李羽坤找了棵大树拴好马,徒步上庄。 问剑山庄坐落于鹤州城北,背倚山丘,正面临湖。那湖名叫落月湖,方圆足足有一里大小。这湖原本没如今这般大,据说是李问剑叫人挖大了,说如此才能蕴藏天地之气。一条九曲木板桥越过落月湖,就是石阶。李羽坤凝神张望,却不见人影,心下奇怪,不知玄天门有没有设下卡哨埋伏。他登高眺望,确定四下无人,沿着石阶而上,便看到问剑山庄这块金字牌匾。 居高而望山庄周围,山峦叠起,雾气弥漫,隐隐有仙境之幻。隐隐约约见北方山峰之上,挂了条瀑布,水流疾泄而下,心道:“这瀑布之水最终大概是流到那湖里去了吧。” 李羽坤正在踌躇之际,忽见远处落月湖畔大石之旁似有一人探头探脑。李羽坤急忙躲在石柱之后。那人张望了一会,悄无声息地跃上石阶,弓着身子,如同一只黑猫般溜了上来。李羽坤见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黑巾蒙面。 李羽坤隐身石柱后,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渐渐走远,闪身出来,那人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沿着高墙往东首走了一阵,见有一扇偏门,轻轻一推,门并未上锁。李羽坤侧耳倾听,料定左近无人,轻手轻脚推门而入,面前似是一处小院,不远处一间房内竟隐隐透着烛光。李羽坤脚尖点地,几个起落掠近,矮身贴着墙壁游走,蹲在一处窗下屏气凝神静听。 房内果有人呼吸之声,声音细微但李羽坤耳力甚佳却也听得清楚。那人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便如何是好?”听说话声音是个年纪稍长的女子。 李羽坤心道:“莫非房中之人便是李夫人?玄天门已然攻陷了问剑山庄,难道竟把李夫人关在这里?”他虽曾见过李问剑之妻,李灵的母亲薛凝香,但时隔已久此刻却也辨别不出说话的是否是李夫人。转念一想,但觉不对,此处根本无人把守。 那女子忽然又低声哭了起来。李羽坤听她真情流露,哭得十分伤心,想起大哥和三妹,引起共鸣,心中一酸,忍不住当即便想出声安慰。哪知忽又听得一人道:“娘啊,爹爹已遭奸人所害,我定要找到那恶贼,把他碎尸万段!”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怎么还有个青年男子也在房内,我却未曾发觉。他叫这女子娘,那她定然就不是李夫人了。那这女子是谁?这青年男子又是谁?他们怎会在这问剑山庄之中?” 只听那女子止住了哭泣,低声道:“你爹爹这几年来隐姓埋名,暗中四处奔走,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昔日之声威。可想不到他……他竟身遭惨死,也没给咱娘俩留下什么嘱托。” 那男子接口道:“一直以来,爹爹他老人家承受了太大的重任,始终念念不忘的事情便是重振神龙帮的雄风。这次神龙现世,想必是老天爷赐给我神龙帮的良机,只不过爹爹他却一直不肯详说神龙之事。娘您可知晓?”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男子是神龙帮帮主史青锋的儿子史东白。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叫我在此地遇着这对母子。看来我在山庄门口所见之人想必就是这史东白了。”当即便想出言提醒,现身相见。 却听那女子柔声道:“东儿,先别说这神龙之事啦,多日不见,快让为娘仔细瞧瞧你。瞧你脸都瘦了一圈啦。咦,你的耳朵……啊!你不是东白,你是谁?” 那史东白颤声道:“娘您怎么了?我是东白啊,是您的亲儿子。” 只听得椅子倒地之声,那女子道:“你休要来骗我!天下又有谁人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快说,你到底是谁?你爹……我……史帮主他现在身在何处?” 沉默片刻,那男子冷笑道:“史夫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外号千面人,自问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若是我与史东白一起对着铜镜,只怕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了的。” 那史夫人淡淡道:“千面人?哼,即便你的易容术再高明,我也能看穿你不是东白。快说,你把东白怎么了?” 那男子道:“令郎现下正在我家中做客,史夫人不必挂念。令郎托我向史夫人请教神龙之事,还请伯母指点。” 史夫人道:“神龙乃本帮圣物,关乎神龙的秘密向来只有帮主亲知,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多问,奴家一介女流,却又如何知晓?” 男子道:“我与东白知交甚久,颇为投缘,我平日对他十分照顾,倒也未求回报。伯母倘若告诉我神龙的事情,我自然感激万分。否则只怕今后无心无力再照料东白了。” 李羽坤寻思:“这千面人之前假扮史东白诱骗不成,又好言求恳转而出言威胁了。” 史夫人哼了一声,淡淡道:“别说我不知道神龙的秘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倘若东白此刻真的在你手里,我告诉了你,那不是害了他吗?” 李羽坤心道:“史夫人倒是很有见识。” 那男子冷笑道:“看来史夫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虽说我一个大男人从不欺负女流之辈,今日也只好破例了。” 李羽坤“嘿嘿嘿”冷笑三声,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我单挑!” 那男子道:“什么人在房外偷听?看招。”李羽坤只觉一股掌力袭来,将那窗纸击穿,掌力未尽,直奔李羽坤而来,竟是劈空掌。 李羽坤身子陡然弹出,避开掌力。那人一脚踢开房门,一掌重重劈出,接着身子窜出,四下张望,不见一人,知已上当,回身房中,见另一边的窗户大开,史夫人也不知去向。那人连连跺脚,掠上房顶,四下打量,不见人影,又跳回院中,推开一扇木门入内。 原来方才李羽坤趁那人出房,以绝妙身法闪身进了房内,拉起史夫人钻入床底。待那人离去多时,不曾听到有人回转的声音,两人才轻声出来。烛光之下,只见史夫人一身青衣,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头黑发盘起,斜斜插了一支珠钗,颇有风韵。 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史夫人不要出声。史夫人脸现疑虑,皱了皱眉,指了指李羽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这位大侠若信得过我,便跟我同去。” 李羽坤点点头。史夫人快步迈出,竟也身怀武功,而且轻功不弱。李羽坤心中一宽,跟着她出了房门。 李羽坤跟着史夫人穿过三道门,两个院子,来到一处偏房。史夫人推开房门而入,李羽坤紧紧跟随,心道:“她怎得对山庄如此熟悉?却不知玄天门诸人都去了哪里?莫非擒了众人回玄天总坛去了?” 史夫人关了房门,此时天已露白,房内陈设已依稀可见。只见房内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板床,并无他物。史夫人在一张椅子里坐下,指了指对面椅子。李羽坤走过去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史夫人道:“大侠目光清澈,神色正气凛然,当非奸邪,奴家可以放心了。想必大侠心中有好多疑问,不妨直说,奴家定然知无不言。” 第二十五章 留心 李羽坤拱手为礼,道:“晚辈丰城李羽坤。史夫人心思缜密,见识不凡,言行举止令人钦佩。” 史夫人“哦”了一声,喜道:“原来是丰城三侠的李二侠,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倒是奴家的福分了。大侠以晚辈自称,折煞奴家了。” 李羽坤道:“史夫人不必客气。方才我在窗外听得说话,那人号称千面人,不知是何来头?” 史夫人道:“奴家见识寡薄,倒也没听过此人名头。他易容之术确实高超,若非我儿东白左耳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怕这次真要受他蒙骗。” 李羽坤笑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史夫人又为何会身在问剑山庄?” 史夫人道:“奴家娘家本就是鹤州人士,说起来与李庄主夫人的娘家是远房表亲,按辈分,庄主夫人却是我表妹了。一月之前我带了东白回来鹤州城探亲,本想小住几日便回。后来却无意中遇到了表妹,她盛邀我来庄上,这一来竟住了大半个月啦!表妹每日不是约我游山玩水,就是赏花饮茶,我与她相谈甚欢,因此都忘了回家啦!” 李羽坤寻思:“奇怪,听她口气,似乎还未知道昨日之事。难道李夫人和史夫人这几日都不在庄内?难怪李灵都未曾提起此事。” 史夫人见李羽坤若有所思,又道:“三日前,表妹又邀我外出赏桂花,她说啊,这梅山上最后一茬桂花可香得很,漂亮得很。我们在梅山上待了三日,直到昨夜戌时才回庄里来。我那表妹夫,和李灵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更奇怪的是,山庄里居然空无一人。我那表妹便带了贴身的几名丫鬟,外出打探出了。她呢,也是个急性子,武功又好,又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所以一回来就提了长剑出去了。叫我留在庄上,静候消息。”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心道:“难道李夫人也喜欢上了学武?” 史夫人又道:“李二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方才那千面人来找我,这人行踪诡秘,混入山庄,说不得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我自作主张带你来了这里,正是要请教李二侠。再者李二侠可知史帮主现下身在何处?那千面人说史帮主已为人所害,不知是真是假?” 李羽坤沉吟半晌,寻思是否要将神龙坡之事如实相告。转念又想,此事颇为蹊跷,决定暂且不说,便道:“令郎现下身在何处?” 史夫人道:“东白他在我上山庄之前就离开鹤州城,寻他爹爹去了。”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站起,惊道:“不好,东白多半已落入那千面人之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史夫人忽然躬身行礼,李羽坤急忙起身,道:“史夫人为何行此大礼,在下担当不起。” 史夫人道:“奴家有事相求,还望李二侠答允。”李羽坤道:“但说无妨,力所能及,自当效力。”说罢伸手相扶。 史夫人并不起身,续道:“李二侠侠肝义胆,武艺高强……”李羽坤忙道:“李羽坤一介武夫,何足道哉,史夫人过誉了。” 史夫人缓缓站直,忽然掩面低声啜泣。李羽坤不知所措,道:“史夫人何故……为何伤心?” 史夫人道:“奴家心头总有不祥预感。”伸手入怀掏出手帕擦拭眼角泪珠,接着道:“那千面人武艺高强,来头不小,背后的势力肯定很大。此番只怕……真的会对神龙帮不利。” 李羽坤扶起史夫人,转身踱步,望向窗外。此时天色渐明,晨光透过窗纸射进房内。李羽坤忽觉精光一闪,有暗器破空之声朝自己袭来,暗叫“不好”,急忙滑步闪避。只听“吱吱吱”数声,那似乎是银针的暗器尽数射入房门。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嗤嗤之声。房内狭小,李羽坤百忙中就地一滚,斜眼一瞧,发射暗器之人竟是史夫人。史夫人不等他起身,身子飘出,双手连扬。 李羽坤还未起身,避无可避,只能气运丹田,双掌全力拍出。那银针受掌风激荡,四散飞射。有几枚径自射向史夫人。 史夫人闪身避过,赞了声“好功夫”,双手连扬,竟是漫天花雨的手法。 李羽坤心知再难尽数避开,双掌连拍,双足连踢,身子借力后滑,砰一声头已撞上了板床床脚,左腿刺痛,不知中了几枚银针,只觉微有酸麻之感。 史夫人咯咯娇笑道:“我劝你还是躺在那里别动的好,我这银针呐可是喂了毒药,你越动得厉害,发作得也就越快。”听声音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李羽坤无可奈何,心知她说得没错,急忙运气,想把银针逼出。哪知本来左腿并无异样感觉,这一运气,竟酸麻难当,只得作罢。说来也怪,左腿竟又无异样感觉。 史夫人笑道:“我这银针名唤留心针,专门是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准备的。但凡中了此针,别说动武,只怕是连走路都难。也就只好乖乖留下,不仅留下身体,也把想逃走的心都得收起来。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听?” 李羽坤苦笑道:“好听极了!”索性平躺在地上。史夫人道:“很好,很好。” 李羽坤问道:“我猜你根本不是史夫人,你到底是谁?”心中暗骂自己蠢笨,若她真是史夫人,史青锋托他办事,何故只提到了史东白。 “史夫人”嫣然一笑,道:“你倒不算很笨。”用手帕在脸上轻抹,露出本来面目。只见她容貌并未很大改变,只是忽然之间年轻了二十多岁。 李羽坤苦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你才是真正的千面人。”“史夫人”道:“你猜对了。我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 “青妹,还是你有本事,一出手便制住了他。你可知道,这人武功高强,连云电二使都拿他没办法。听说他还破了蓝林甫的劈风刀法。”说话间一人推门而入,是一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一身绸袍,颇为英俊。 欧阳青白了他一眼,道:“谁是你的青妹。”随即指着他对李羽坤道:“他是我儿子,八孝卫之一的玉面狐狸方玉冲。”说罢竟笑弯了腰。 方玉冲笑道:“青妹,你又来占我便宜。”欧阳青站直了身子,道:“我可没想占你便宜,方才是谁娘,娘,娘的叫我?” 李羽坤心道:“你们俩出言调笑,倒真把我当作鱼肉一般了啊!” 第二十六章 囚禁 欧阳青忽道:“你猜他在想什么?”方玉冲走近瞧了瞧,笑道:“也许是觉得冷,想让你帮他盖一床被子。”说罢四下打量,似乎真是在找被子。 欧阳青笑道:“休要胡闹,说说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地上一直躺下去,躺到天亮,又躺到天黑。你让我设计擒他,可我实在看不出擒住他有什么好处。” 方玉冲道:“青妹有所不知,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错。他在神龙坡出现过,埋葬史青锋之人多半便是他。因此,他极有可能知道神龙的秘密。几个时辰前,他不仅击败了电使,又能独自冲出我玄天门的重围,可见他武功了得。谁知他非要自投罗网,深更半夜偷上庄来。我布置在山下的暗哨恰好又认出了他,叫你我立了大功。也多亏了青妹不仅易容术高明,连演戏的本事都那么厉害。” 欧阳青笑道:“这些可都是跟大小姐学得。哈哈!” 方玉冲又道:“此人与问剑山庄颇有渊源,说不定他倒是知道那柄神剑藏在哪里。” 欧阳青道:“若非上头有严令,我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问剑山庄啦!” 方玉冲忙道:“是,是,是,烧平了问剑山庄,神剑自然而然就找到了。” 欧阳青道:“可风使说啦,这问剑山庄是武林圣地,要存敬畏之心,不可亵渎,再三吩咐不能毁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方玉冲道:“上头让我们不能毁坏问剑山庄,必有深意。方才我们没有套出他的话来,现在就不能审问他了,否则便坏了规矩。可惜史东白那小子虽然武功差劲,人却机灵,套不出什么话。”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史东白竟也已落入他们手里。” 方玉冲又道:“我……风使说啦,余天王吩咐,此间事情一了,便押送问剑山庄重要人物回总坛。” 欧阳青道:“麻烦,真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方玉冲笑道:“青妹你杀过人吗?你敢下手吗?”欧阳青瞪了他一眼,道:“杀人又不用我亲自动手!” 欧阳青撇了撇嘴,又道:“你学了左天王的劈空掌,却卖力为右天王办事,就不怕端木天王恼怒?” 方玉冲正色道:“咱们都是尽心尽力为教主效力,何必硬要有个左右之分。” 欧阳青笑骂道:“看不出你小子倒是一副忠肝义胆。本次玄天门精英尽出,一举剿灭问剑山庄,你我又拿住了此人,也算不大不小的功劳。回了总坛,说不定教主一高兴,传我们几招功夫。” 方玉冲嗯了一声。欧阳青又道:“云、电二使捉到了神龙,必是大功一件。你可知这神龙有何妙处?” 方玉冲笑道:“这可要问你这个帮主夫人了啊!”欧阳青啐了一口,道:“尽会油嘴滑舌,怪不得姑姑老是骂你不长进。哼!” 方玉冲嘟囔了几句,也不知说得是什么,转身离去,过不多时领了两名玄天门弟子返回。 方玉冲道:“快把这位大侠带下去,跟那三个人关在一起。”欧阳青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山庄虽然宏伟,却少了牢房,你打开的那间石室,正是最合适的牢笼。” 李羽坤只有苦笑,寻思:“那几个人不知是指谁?方才好在他们没搜我身,否则史帮主所托之物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倒也麻烦。” 方玉冲点了李羽坤穴道,不知是出手重还是那留心针之毒厉害,李羽坤竟晕了过去。那两名弟子架着他出门而去,背后传来欧阳青的声音:“你也太过小心了,他中了我的留心针,此刻只怕半分功夫也使不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封他穴道。” 许久,李羽坤张开双眼,悠悠醒转,只见三人充满关切的看着自己。李羽坤缓缓坐起,发觉自己身在一间石室之中,身旁围着三个汉子,一个长脸,一个圆脸,还有一人瞎了左眼。 三人见他醒来,都是非常高兴,那圆脸汉子自报了三人名号。 原来三人都是问剑山庄的人,昨日被捉了关在了这里。长脸汉子名叫祁丰,圆脸汉子名叫韩连铜,独眼汉子名叫王魁,三人八年前是祁连山一带成名的巨盗,虽未行大恶却也不是正道中人,平日时常做几笔打家劫舍的勾当。后来遇到李问剑,折服于李问剑的人格魅力,终于改邪归正,心甘情愿投入问剑山庄。 李羽坤虽对此事略有耳闻,但毕竟从未见过三人,加之受骗于先,此时便留了心眼,生怕三人又是玄天门弟子所扮。 那王魁右眼之中闪烁着喜悦,道:“在这里遇着李二侠,在下十分高兴。”祁丰瞪了他一眼道:“在这囚室之中,你高兴个屁啊!” 王魁咧嘴笑道:“虽为囚室,但我等手上脚上均无镣铐,又无人对我等鞭打拷问,该当高兴,该当高兴。” 李羽坤问道:“三位兄台如何认得小弟?又是如何被捉住的?山庄其他人呢?” 韩连铜抢道:“李二侠,在下曾听赵生大哥提起过你,方才带你来的人又说了你的大名。昨日巳时,有人跟赵大哥报信,似是关乎小姐的事。赵大哥急匆匆去见了庄主。后来他又吩咐我们兄弟三人好生看护山庄。” 王魁道:“李二侠,那时在下正好在下面菜园除草,看见庄主和程大侠急匆匆离开了山庄,后来赵大哥又带了十余名兄弟出庄。庄主还跟我打了个招呼,夸我种得菜长得可好了。” 祁丰道:“李二侠,庄主也时常夸我擅长种花,在下最近新栽种的桂花树,以后又能开出最香的花啦。” 李羽坤抱拳行礼,道:“三位兄台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小弟十分佩服,大伙莫要客气,以后直呼我名即可。”三人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韩连铜接道:“昨日庄主外出之后,我们三人便遵从赵大哥吩咐,聚在一起,守在望月湖畔,谨防不轨之徒上庄捣乱。果不其然,过了午时,便有一男一女骑马而来。祁兄弟上前询问,哪知那青衣女子蛮横无礼,居然跟祁兄弟动起手来。老祁,下面的你自己说吧!” 祁丰道:“我一向不愿跟女人动手,因此处处忍让。谁知那小娘们不依不饶,剑剑不离我要害,还说今个就是来问剑山庄见识见识天下无敌的剑法的。我这暴脾气,实在忍不了。于是就跟她比剑。哼!” 王魁道:“那女人剑法了得,但比之老祁,还是稍逊一筹,毕竟老祁可是得过庄主指点的。谁知她剑法不如,暗器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祁丰怒道:“早知如此,就该一动手便卸了她一条手臂,看她还能不能发射那劳什子留心针。” 李羽坤惊道:“三位都是中了欧阳青的留心针?”三人异口同声,大声说了声“是”! 王魁道:“她说她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还说我们输在她留心针上,不丢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若论明刀明枪单打独斗,咱兄弟三人哪个怕她!” 祁丰道:“李兄弟也认得这个欧阳青?”李羽坤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不但认得这千面人欧阳青,而且我也是栽在了她的留心针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忽然又摇头叹息。 祈丰又道:“后来,一个白衣美妇带了大队人马前来,围困问剑山庄,把兄弟们一个个都捉了起来。” 韩连铜道:“她的剑法当真是深不可测,妙到毫颠,居然轻而易举便破了庄主亲创的剑阵。”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讲得不甚连贯,李羽坤却也大致听得明白,心道:“他们所说的美妇人多半便是玄天门的风使了。” 第二十七章 脱困 李羽坤环顾四周,见这石室颇为宽敞,生活起居之物一应俱全,两面石墙上各有五个拳头大小的圆孔,想是透气之用,却不见石门。墙角石板上还并排铺了四张软垫,显然是让他们四人睡觉的床铺。 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莫非是要我们长住在此?”韩连铜指了指左手那石壁道:“那边便是石门,室外有机关操控。若要从室内打开,可以高深内力强推,但我们四人都中了留心针,使不得半分内力。” 王魁道:“此间是庄主练武之处,想不到今日却成了关押我等的牢笼。那方玉冲倒也厉害,能破解这石室的机关。幸好那五间石室的机关甚是复杂,谅他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石门大开,两名玄天门弟子送了饭菜进来,菜式丰盛,还有一大盆米饭,一壶清水。两人放下饭菜,也不来搭理,转身就走。一阵沉闷的声音,石门缓缓合上。 祁丰拿起碗筷,夹了一大块牛肉大嚼起来。韩连铜忙道:“小心饭菜有毒。” 祁丰笑道:“他们要杀我们四人,何须浪费毒药,随便派个人来,连砍四刀,我们便呜呼哀哉了。”韩连铜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招呼李羽坤、王魁用饭,自己也大吃了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石门又再打开,一名弟子进来收拾碗碟。另一人笑嘻嘻地快步而入,正是那玉面狐狸方玉冲。祁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羞辱我们的吗?” 方玉冲笑道:“几位前辈不必恼怒,晚辈奉命前来探望,各位前辈对方才晚辈精心准备的饭菜满意否?”王魁道:“马马虎虎吧,可惜少了几壶酒。” 方玉冲轻拍额头,歉然道:“是,是,是,这真是晚辈的疏忽。我保证,下一顿肯定命人送几壶好酒来。几位前辈吃饱喝足之后,也帮晚辈出出主意,回去怎么跟门主交差。”祁丰怒道:“你小子如何交差关我们屁事?” 方玉冲道:“是,是,是,那确实是晚辈自己的事情,与几位前辈无关。只是几位前辈都是江湖上何等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完全是为了几位前辈下半辈子的好日子着想。” 祁丰道:“你小子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打开那五间石室?帮你找出那把神剑?最好顺便赠送你几本绝世剑谱?你小子拿了这把神剑,练成了剑法,是不是威风八面,立马把我们剁了?” 方玉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委屈道:“晚辈绝不敢剁了几位前辈,只不过……”祁丰道:“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忽有一女子道:“爽快点,别婆婆妈妈,让他们打开那五间石室,否则就……就……。”原来是千面人欧阳青到了,她说了两个“就”,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一看到欧阳青,祁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哼了几声。欧阳青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敌意,反而笑道:“怎么,不服气吗?若是真的不服,大可再与本姑娘较量较量。不过几位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吧!”说罢咯咯娇笑。欧阳青人长得漂亮,笑起来声音也很好听。 祁丰道:“正有此意!”话音未落,只见祁丰身子如弹丸般飞出,一眨眼已落在欧阳青身旁。 欧阳青还没缓过神来,右手脉门已在祁丰掌握之中,感觉整只手臂犹如被铁箍紧紧扣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韩连铜和王魁双双扑出,王魁手指如风,点倒守在门口的三名守卫。韩连铜一招雄鹰搏兔,抓向方玉冲。 方玉冲不亏号称玉面狐狸,一刹那似乎已提前嗅到了危机,连劈三掌,身子倒飞出去,砰一声撞上石壁,一转身已冲出了门口,反手一掌劈向王魁。 王魁也不闪避,右掌拍出,有心较量掌力。谁知方玉冲这一掌实是虚招,身子借势滑出,几个起落,已然逃远。只远远传来话音:“青妹放心,我带人来救你!” 这几下电光石火,兔起鹘落。欧阳青愕然道:“你们怎么会有留心针的解药?”祁丰道:“你猜!只怕你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原来四人吃饭之时,李羽坤从怀中取出风药儿送的药丸。疯子药王亲手炼制的解毒丸,解那留心针的毒自然轻而易举。 欧阳青嫣然一笑,道:“几位大侠,想如何处置小女子呢?哎呦,你抓得我好痛,再不松手只怕我的一条手臂要废了。”欧阳青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一笑更是增加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若是定力稍差的男人,只怕还真不容易抵抗这种吸引力。 韩连铜笑道:“若是我年轻二十岁,只怕真要被你迷住,迫不及待放了你,还巴巴得送你回去。” 欧阳青笑道:“在我看来,几位大侠都很年轻。特别是这位李大侠,更是玉树临风。” 祁丰瞪眼道:“少废话,快说,你们把李夫人关在哪里?还有问剑山庄其他人,都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我老祁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有的只是辣手摧花的狠劲。” 欧阳青笑道:“祁大侠是吧?您不用着急,只要稍等片刻,自然会有许多人来到这里。” 祁丰道:“如此正好,省得大爷还要去找这群兔崽子!大爷们吃饱了饭菜,正好揍人!” 果不其然,室外脚步声响起。韩连铜使了个眼色,当先开路,四人出了石门来到院中。只见方玉冲陪着一银衣美妇站立当场,身后拥着十余名玄天门弟子。 李羽坤斜眼一看,院中一棵白杨树上竟也坐了三人,手中执了硬弓,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不禁皱了皱眉。? 谁知那美妇人看了一眼树上三人,淡淡道:“你们三个又不是猴子,躲在树上干嘛!有我在这里,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那三人急忙灰溜溜地下树归队。 第二十八章 风雪 只听方玉冲笑眯眯说道:“诸位还请趁早放了欧阳青,免得惹风使大人生气,她老人家若是生气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美妇转头白了他一眼,道:“整日不好好学武,就知道油嘴滑舌,打不过人家,就把我搬出来。” 方玉冲摸了摸头,道:“这四人武功厉害,我一人怎斗得过他们?喏,那年纪轻得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连电使都在他手下输了一招。其余那三人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号称祁连三盗。” 美妇打断道:“我知道他们,不用你多嘴。”方玉冲吐了吐舌头。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美妇人便是玄天四使之一的风使。看她与方玉冲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莫不会是方玉冲的娘吧?瞧二人的长相倒真有几分相似。” 那美妇人一双美目朝四人一扫而过,眼神如光似电,最后眼光落到祁丰脸上,淡淡道:“请祁先生放了她吧,祁连三盗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不用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祁丰本想说几句狠话,但被她眼光直视,心中竟砰砰乱跳,不知说什么好,差点听她的话,松开手掌,放了欧阳青。 李羽坤也不自禁想到:“这美妇人年纪比起三妹,应该是大了不少,但所论美貌,似乎比三妹,比欧阳青都要美出两分。她的美瞳之中似乎蕴藏了一股神秘的魔力,让人看见之后舍不得移开目光,却又不敢一直直视。” 欧阳青娇声道:“姑姑,这帮臭男人欺负我,您要为我作主啊!” 李羽坤心道:“原来她是欧阳青的姑姑。”强自收敛心神,抱拳道:“风……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欧阳青笑道:“原来李二侠也会害羞,看到美人儿,说话都结巴啦。她是我亲姑姑,当然也姓欧阳,只不过名字却不能告诉你。哼!” 美妇人板着脸道:“真该让他们点了你的哑穴,省得你一张嘴说个不停。”祁丰笑道:“多谢提醒!我早就嫌她多嘴多舌了。”出手补了两指。欧阳青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动也动不了了。 美妇人道:“听闻丰城三侠在当今武林颇有好名,年纪轻轻,难得能这么谦逊诚恳,不错!”转头对方玉冲道:“你应该多学学这些人物,才能更有长进。”方玉冲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美妇人续道:“我名叫欧阳飘雪,玄天门教主座下风使。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与人动手啦!今日看来要破例了。” 方玉冲面有得色,朝欧阳青挤眉弄眼,似乎在传递什么暗号。欧阳青苦于要穴被点,只能眨了眨眼睛。 欧阳飘雪又道:“李二侠,听闻你昨日与那蓝林甫比试,一剑破了他的劈风刀法,刺伤了他的手臂。”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晚辈侥幸赢得一招半式。” 欧阳飘雪续道:“很好,只要你们四人之中的一人胜得了我,我就放你们走,你们也可以带走欧阳青,还有山庄其他的人,除了薛凝香。” 祁丰道:“为何你唯独要扣押李夫人?”欧阳飘雪冷冷道:“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那么多问题。” 李羽坤已与玄天门云电二使交过手,与莫云飞旗鼓相当,胜了蓝林甫,心想四使武功当在伯仲之间,己方四人若以车轮战,虽胜之不武,但为了救人也只好如此,故而便想上前动手。 祁丰早已忍耐不住,越众而出,大声道:“昨日你破了剑阵,今日我来领教高招!哪位借我一柄长剑?”欧阳飘雪美目如电,问方玉冲道:“他可曾与你交过手?” 方玉冲道:“没有,昨日他与青妹比试剑法,最后败在青妹的留心针下。” 欧阳飘雪道:“雕虫小技,若不使暗器,只怕便输了。你与他比剑,只许胜不许败,输了你就给我滚回老家重新练过。”说罢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一名玄天门弟子抽出长剑递上。 欧阳飘雪右臂轻拂,那长剑猛然跳起,平平飞出,直奔祁丰而去。祁丰张开手掌,一把抓住剑柄,却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原来他手掌触及剑柄,只觉入手滚烫,强自忍住,才没有撒手,禁不住看了欧阳飘雪一眼,不知她这轻轻一拂,做了什么手脚。 方玉冲为难道:“这……风……娘,我……”欧阳飘雪冷冷道:“怎么?怕输?没出息。”方玉冲深知自己剑法虽比欧阳青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要说击败祁丰,那是半分把握都没有。可此时此情,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出手。 李羽坤心想原来她果真是方玉冲的母亲。 方玉冲咬了咬牙,接过另一人递过的长剑,跨步上前,捏了个剑诀,叫了声“看剑”,一剑刺向祁丰。他虽尚年轻,但剑法确实已得名家真传,这一剑法度甚严,后手变化颇多。 祁丰滑步闪避,抬手还了一剑。方玉冲回剑急撩,长剑划出一个半圆。祁丰举剑格挡,双剑刚要相交,方玉冲手腕一抖,长剑剑尖竟如同一条蛇突然昂起的头,咬向祁丰咽喉。 只听欧阳飘雪道:“这招银蛇吐芯使得急了!再慢半分,能吓出他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祁丰身子微侧避过,心道:“看不出臭小子出剑快,变化更快。”倒也看不出这剑法出自何门何派,不敢大意,凝神对敌,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 方玉冲听到母亲说话,稍稍分神,被祁丰这连续的三剑逼得手忙脚乱,好在他轻功步法精妙,才得以避过。 祁丰占得先机,得理不饶人,一轮抢攻,把方玉冲逼得连连后退,偶尔才能还得一剑。 欧阳飘雪脸色冰冷,冷冷道:“蠢材,方家的绝妙剑法被你使成这样子。方才这剑,你闪过之后,为何不顺势使举头望月?再接清风徐来?剑法贵在顺势而为,任意挥洒。似你这般刻板使剑,便是落了下乘。一个人自己练剑是一回事,与人对敌是另一回事,决不可混为一谈。” 李羽坤低头琢磨这几句话,只觉造诣颇高。 此时祁丰又是三剑连击,将方玉冲逼得连连倒退。方玉冲额头冒汗,咬了咬牙,百忙中还了一剑,身子向左滑出,又是刷刷连劈两剑。祁丰也不回头,长剑反手挥出,双剑相交,方玉冲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几欲脱手。 李羽坤心中一宽,寻思:“这方玉冲虽然剑招精妙,显是深得名家高手真传,又有他娘在身后指点,但终究年轻力弱,交手经验不足,时候一长,多半不是祁丰对手。”韩连铜、王魁二人也是脸露微笑,料定祁丰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十九章 同门 忽听一人道:“师妹,今日瞧在我的面子上,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李羽坤及问剑山庄中无关人等。”众人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人。亦不知那人口中的师妹是谁。 却听欧阳飘雪朗声道:“师兄你何苦为他们求情?他们是你的朋友吗?”那人道:“不是,并非旧识。” 欧阳飘雪道:“既非朋友,你何必为他们求情?难道不顾念你我同门情谊吗?” 那人又道:“哎,师妹,你将问剑山庄重要人物带回即可,其他人等无关紧要,不足为虑。李羽坤、祁连三盗也算是条汉子,我不忍见他们死伤在你的剑下。” 欧阳飘雪幽幽道:“若我执意不从,师兄莫非也要与我为难?” 那人叹道:“我万万不会与师妹为敌,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师兄我这就去了,还请师妹赏师兄一个薄面。” 欧阳飘雪低头沉吟,半晌不语。这时方玉冲已与祁丰交手五十余招。初时方玉冲颇为吃力,此刻渐渐熟悉了祁丰的剑路,对自身剑法也在实战中有了更深的领会,不免怯意尽去,一柄长剑使得得心应手,不落下风。 祁丰见方玉冲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所使剑法却如此精妙,剑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若非自己经验老到,内力占优,说不定早已输了。他越打越是心惊,稍一分神,嗤一声左臂布衫被划破,险些伤及皮肉。祁丰深知久战下去,自己必定讨不了便宜,必须速战速决。 祁丰深吸一口气,力贯右臂,倏然变招,手中长剑疾攻,剑气凌人,竟似将方玉冲整个人都裹在了剑光之中。 若是祁丰刚开始就使这几招,方玉冲只怕抵挡不住。但此刻方玉冲已对剑意有了新的认知,修为不知不觉之间已然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只见他脸露微笑,不慌不忙,腾挪闪转,长剑任意挥洒,在祁丰剑光之中,骤然反击。双剑相交,剑光一刹那间全然静止,一滴滴血顺着方玉冲长剑剑尖滴在地上。 祁丰手按左胸,脸上全是痛苦之色。韩连铜、王魁见兄弟受伤,也不知重不重,怕方玉冲再度发难,急忙双双抢上。王魁双掌齐出,拍向方玉冲。韩连铜伸开长臂,一把揽住祁丰跃回。 方玉冲剑法虽然精妙,方才赢了祁丰,正在洋洋得意之中,忽然王魁双掌拍到,竟不知如何抵御。王魁这掌本意是阻止方玉冲出招伤到祁丰,本也无心伤他,因此掌力仅仅使出三分,但也已非同小可。眼见掌力触及方玉冲,却见他似乎来不及躲闪,将伤在自己掌下。 忽觉一股至柔的力道袭来,将自己的掌力吸得无影无踪。眨眼间那股柔力竟已到了自己胸前。王魁不明所以,整个人急忙倒飞出去,堪堪避开,只觉前胸气息沉滞,暗吸一口气,似乎并未受伤,心道:“刚才不知是谁的掌力,竟高深如斯!”抬眼望去,见那欧阳飘雪已在场中。 欧阳飘雪秀眉一挑,淡淡道:“今日看在师兄面子上,便放过你们,几位这就请便吧!”王魁大声道:“方才是你出手?” 欧阳飘雪冷冷道:“你不服?”王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虽然不服,倒也无可奈何。”回身询问祁丰伤势,见兄弟只是皮肉之伤,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中去。 李羽坤暗暗寻思:“这风使气度不凡,方才一击打退王魁,虽说是出其不意,但功夫着实了得。却不知她师兄是谁?要为我们说好话。” 欧阳飘雪淡淡道:“多说无益,你们走吧!”王魁道:“可是庄中……”欧阳飘雪打断他的话头,续道:“除了李夫人,其余人等我一概不管。你们即刻离开问剑山庄,若还纠缠不清,别怪我不客气了。” 忽然一名玄天门弟子飞步奔来,躬身道:“禀报风使,山庄多处起火,想是有人故意放火,属下等正在控制火势,也在追查纵火之人。” 欧阳飘雪摆了摆手,沉声道:“速速救火,若是山庄有损,你等便一起跳入火中吧!”那人应了声是,转身疾奔而去。 欧阳飘雪又道:“还不快放了青儿!难道真要我动手?”王魁道:“方才阁下露了一手功夫,在下兄弟三人自知不是敌手。但玄天门设计抓了庄主、夫人,以及一众庄中之人。我们只是扣了令侄女,算过来还是我们吃了大亏。” 欧阳飘雪脸色一沉,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团物事,玉手一扬,那团物事飞出,直奔王魁面门而来,展开之后竟是一条丝带。跟着左掌拍出,一股掌力涌向韩连铜。 王魁不及思索,矮身闪避,右手抓那丝带,指尖触及丝带,突觉一震,手指发麻。 韩连铜见掌力袭来,他正自搀扶着祁丰,自己要跃起闪避,自然容易,但祁丰必然被那掌力所伤。正当手足无措之时,只觉身旁一股浑厚的掌力迎了上去。只听波一声,李羽坤身子一晃,倒退三步。 再看欧阳飘雪,却已用丝带卷了欧阳青飘然而去,方玉冲等人紧紧跟随。 韩连铜急忙问道:“李兄弟可有受伤?”李羽坤深吸一口气,道:“幸亏她手下留情,未尽全力,否则我必伤在她掌力之下。想不到风使武功竟高深如斯,似不在两大天王之下。”三人尽皆愕然。 见众人退去,韩连铜道:“李兄弟,下一步我等如何行事,还请指点。” 李羽坤道:“三位大哥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小弟愿意听凭吩咐。”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客套,实则自己知道他们三人久历江湖,见识不凡,特别是韩连铜,为人沉稳,足智多谋。 韩连铜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四下打量,确定无人,压低声音缓缓道:“依在下之见,此次事件想必玄天门蓄谋已久。他们骤然发难,里应外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问剑山庄自庄主之下,居然尽数被擒,实在是奇耻大辱。现下我等虽已得脱牢笼,但庄主、夫人和小姐,还有程大侠他们已然深陷险境,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我以为大家伙先行离开山庄,这倒也不是怕死,实在是权宜之计。下山庄之后,我兄弟三人留下见机行事,瞧瞧欧阳飘雪下一步的动向。再设法追查庄主下落,伺机营救。李兄弟可先行出庄,不知意下如何?” 李羽坤道:“如此甚好!韩大哥果然想得周到。” 韩连铜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分头行事。李兄弟凡事小心,玄天门高手如云,我等只好暂且忍耐。” 李羽坤也抱拳道:“那欧阳飘雪武功深不可测,此地已成龙潭虎穴,三位大哥一切小心。” 第三十章 北上 天已入夜,李羽坤快马疾驰,赶回风药儿家中。山道崎岖,但李灵的枣红马甚是神俊,奔驰如飞,仿佛蹄不沾地,不多时便到了。 过了小溪,木屋已近在眼前。李羽坤翻身下马,寻思:“不知风前辈可曾打探到消息?”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忽然愣在那里。只见木屋子前一片狼藉,花圃已被毁坏,木门上被打出了两个洞,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地上隐隐有斑斑血迹。 李羽坤暗叫不好,轻轻推开残破木门,闪身入内,右掌当胸而立,以防偷袭,颤声道:“风前辈、琴前辈可在?”倾耳倾听,除了风声虫鸟之鸣,无半点异响。 李羽坤四下探查,屋内确已无人,那神龙画也已不再,柜中瓶瓶罐罐倒似原封不动。李羽坤心中雪亮,料想必定是玄天门来过,还与主人交过手,却不知受伤的是玄天门下人等还是谁。 李羽坤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思索。回想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种种怪事,不免毫无头绪,只觉这一切都得着落在玄天门身上。心想玄天门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自己人单力孤,不知如何是好。 沉吟半晌,想起李问剑对他说得“回少林”三个字,心道:“不如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示下。”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不好!”心想玄天门要想统治武林,最大的对手除了问剑山庄,自然还有少林寺。宇文宗既然派人袭击问剑山庄,自然也很有可能会大举进攻少林寺。莫不会是宇文宗亲率教众前往? 想到这,李羽坤背上一阵凉意,不再犹豫。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羽坤进了厨房胡乱吃了点剩饭剩菜填饱肚子,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心想自己奔波劳碌,确实也累了,故此小睡了大半个时辰。 醒来后,李羽坤出了木屋,在溪边俯下身子,捧起溪水洗了洗脸,又喝了几大口溪水,只觉精神奕奕。 李羽坤站起身来,牵过健马,飞身上鞍,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马缓缓而行,出了林子,上了山道,撒开四蹄,飞奔向北而去。 一路无事,不知不觉这一日到了江城。李羽坤有一好友名唤袁路,系江城江夏人士,在当地颇有侠名。想来已多年未见,今日途经,极想上门拜访。但转念一想,事关重大,不便耽搁,便只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后,复又上路。 李羽坤沿着官道出了湖北后一路向北,进入河南界内。那马脚力极佳,从湘西一路奔来,竟不知疲倦。不一日便到了少室山脚下。想起少年时在此地的种种经历,不觉热泪盈眶,心道:“数年不见师父,想不到今日回来,却是向他求救,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了,亦不知宇文宗是否来过。” 李羽坤拍了拍马背,道:“马兄弟啊,你载我一路疾奔,真是难为你了。你先在此处歇息,饱餐一顿,我独自上山去了。”枣红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说话,嘶鸣了几声,踱步走开吃草去了。 李羽坤辨明方向,沿着石道快步上山,跑了约莫一顿饭功夫,迎面来了一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圆脸大耳,甚是健硕。小沙弥见着李羽坤,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李羽坤抱拳还礼,柔声道:“小师傅如何称呼?请问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小沙弥见他一身正气,彬彬有礼,顿生好感,微笑道:“小僧圆慧,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方丈师叔祖闭门静修,常年未踏出寺门,此刻当在寺中。”李羽坤心中一宽,心道:“原来是了因师伯的徒孙。” 忽听一人大声道:“圆慧,师父差你办事,你却在这里和生人啰嗦。他上来就问方丈师叔祖之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哼!”另一人附和道:“圆通师兄所言极是,你还不赶紧下山去,此人交由我们打发便是!” 只见两名手持罗汉棍的灰衣青年僧人自旁而来。两僧长相极为相似,都是长脸大耳,身形敏捷,当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圆慧急忙行礼,道:“原来是圆通、圆清两位师兄。今日是两位师兄当值吗?”一僧道:“那是自然!还不快去,啰嗦什么!”圆慧连声称是,转身疾奔而去。 两僧手中木棍齐刷刷往地上一杵,齐声喝问:“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他二人举止说话竟也别无二致。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道:“两位小师傅不必动怒,我是好人。” 一僧道:“师傅便是师傅,何必加个小字?”另一僧道:“快说,你来少林寺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玄天门派来的奸细?” 李羽坤心头一凛,心道:“此话倒也不假。”拱手道:“两位师傅,在下丰城李羽坤,有要事面见方丈大师,相烦二位通报。不知二位哪位是圆通师傅,哪位是圆清师傅?” 右边那僧道:“我是圆通,他是我师弟圆清。我二人出家之前本就是孪生兄弟。” 那圆清道:“丰城李羽坤?未曾听闻。”圆通道:“方丈师叔祖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见。瞧你模样,倒似玄天门派来的奸细,假托参见方丈之命,欲行暗算之实。” 圆清道:“必是如此!咱二人今日当值看守一条上山要道,便决不能让不轨之徒上得少林为非作歹。” 原来少林寺早得到玄天门消息,率先行动。了尘下山办事,却失手被莫云飞擒获。寺中也已加强防卫,每日派遣十数波弟子在各上山要道把守巡逻,以防玄天门突袭。 圆通、圆清二位乃达摩院首座了因禅师座下第三弟子本相的徒弟,年纪不大,入寺较晚,但二人聪慧过人,悟性极高,武功已是三代弟子中的出类拔萃人物。故此本次也派到了值守重任。他二人常常暗暗自得,同时也誓要恪尽职守,护卫少林。今日遇着陌生人上山,巴不得他便是玄天门派来的,那二人正好出手将其擒回寺中。 第三十一章 少林方丈 李羽坤道:“二位师傅所言极是,玄天门重出江湖欲掀起风浪,想来必然会对少林不利。但我确非玄天门中之人,也的的确确有要事需向方丈大师当面禀报,请两位师傅行个方便。” 圆通冷冷道:“有何要事不如先说给我们听听,若真如你所说得那般重要,我俩代为禀报也是可以的。” 李羽坤心头来气,转念一想,他二人也是执行师命,心念一动,抬手一指,道:“大师你可来了!” 圆通、圆清不知他口中所言“大师”是谁,回头观望,却不见一人,心知上当。回过头来,李羽坤早已掠出三丈开外。 二僧大怒,圆通大叫:“果然是奸细,可别让他跑了!”提棍便追,圆清急忙跟随。二人轻功不弱,但毕竟不及李羽坤,转眼已落后足有五六丈远。 圆通心念电转,暗道:“今日若是让贼子甩开我们进了寺门,或者即便是被他人所阻,我与圆清都脸皮无光。”气凝右臂,奋力将罗汉棍朝李羽坤后背掷出。 李羽坤听风辨声,听见破风之声冲自己后背袭来,急忙向一旁闪避。谁知圆清依样画葫芦,也奋力将棍子掷出,竟封住了李羽坤的去路。 李羽坤暗赞一声“好功夫”,身子笔直弹起,双脚刚一落地,二僧已然赶到,将他围在核心。 圆通冷笑道:“看来你是做贼心虚,伺机逃跑。只不过被我兄弟二人看穿了罢了。今日须得让你吃点苦头,否则你真以为我们少林好欺负了。”说罢挥拳击来,是少林寺罗汉拳的一招黑虎掏心。 少林武功讲求循序渐进,入门之后从少林长拳学起,之后学罗汉拳、伏虎拳,打好内外功根基之后再学韦陀掌,学完韦陀掌武功已具较高造诣,便可研习高深武学。这罗汉拳虽为少林初浅的武功,但毕竟是佛门正宗拳法,端得也是虎虎生威,气势不凡。 李羽坤心道:“论辈分我是你们师叔,今日正好考较两位师侄功夫。“也不躲闪格挡,反而举拳相迎。双拳相击,李羽坤纹丝不动,圆通退了一步。 圆通深吸一口气,一招冲天炮,击向李羽坤下颚。李羽坤艺高人胆大,右手上迎抓圆通手腕。 圆通哼了一声,左掌自右臂下穿过,一招韦陀掌的青灯颂经,直拍李羽坤左胸。李羽坤一个转身到了圆通身后,抓他肩膀穴道。 圆通也不回头,右足反踢。李羽坤赞了声好,转身闪过。 这几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果然不愧是少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羽坤初时心急,想要摆脱圆通和圆清纠缠,早些进入少林寺。但交手之后,见圆通虽然只使出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少林低阶武功,但功力精纯,法度严谨,颇有名家风范,便有心试探他武功深浅高低。因此守多攻少,往往四五招只还一两招。圆清叉腰瞪目,在一旁观战。 数十招一过,圆通招式一变,竟使出了般若掌功夫。他修习这般若掌有一年有余,已有小成,此时忽然间使出,倒真攻了李羽坤一个措手不及。 李羽坤对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武功极为熟悉,哪怕闭着眼睛,只听风声,都能知道招式,当然也知道如何拆解。但他却没学过般若掌,只是见识过旁人过招,认得招数。此刻亲身对敌,一时也不知如何拆解,只能闪避或者硬接。好在他武功本就高出圆通很多,十余招之后便也缓过神来。 圆通对自己般若掌的功夫极为自得。交手之后他已知对手武功在己之上,寻常武功定然奈何不了他。故此忽然使出般若掌,原本以为定能扭转战局。哪知十数招后依然不占上风,不免心浮气躁,一不留神,左臂被李羽坤拂中,气息不畅,一条手臂竟抬不起来。 此时圆清也已看出师兄不妙,正欲上前助战。李羽坤右掌接连拍出,突然轻舒猿臂,一把抓起圆通抛出。圆清大吃一惊,纵身跳起,使劲抱住圆通,平稳落地。李羽坤早已去得远了。 李羽坤心知巡逻的少林僧人不止圆通、圆清,不想再起冲突,因此只挑树木茂盛处疾掠。一路倒还真再没遇着僧人。一会功夫,少林寺的寺院近在眼前。 此时天色渐黑,李羽坤不走正门,绕到侧门,见四下无人,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过围墙。他已多年未进少林寺,但路径依然了然于胸,辨明方向直奔方丈禅房,一路竟不见一僧。 过不多时已来到方丈禅房门口。李羽坤心中砰砰直跳,倾耳倾听,房内悄无声息,心道:“莫非恩师不在房内?” 忽觉侧后方劲风袭来,显然是有人偷袭。李羽坤滑步躲避,那劲风如影随形。李羽坤不及细想,反手拍出一掌。两股掌力激荡,那人呀一声。 李羽坤转身一看,偷袭自己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灰衣僧人,笑道:“原来是本初师兄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坤啊!” 那灰衣僧愣了一会,随即眉开眼笑,冲过来一把抱住李羽坤,道:“真是小坤啊!我的好师弟啊!师兄想死你了!”随即热泪盈眶。 原来本初一直候在房外,方才正好上了趟茅房,回来看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心想多半不是好人,于是便欲出手擒拿,谁知竟会是多年不见的师弟。 李羽坤哽咽道:“数年不见,师兄清减啦!师父他老人家可在房中?” 本初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李羽坤不明其意。少顷,房内一人颤声道:“可是坤儿来了?快些进来吧!” 李羽坤听到师父呼唤,瞬间热泪盈眶,放开本初,整了整衣装,轻手推开门进入。本初紧紧跟随,轻轻关上房门。只见房内蒲团之上一老僧慈眉善目看着自己,正是日思夜想的恩师少林寺方丈了空。 了空似要挣扎站起,却似乎全身无力,气喘吁吁,额头汗珠如雨滴般滑落。本初急忙抢上相扶。 李羽坤大吃一惊,扑上前去,颤声道:“师父您怎么了?”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了空脸上汗水,甫一触及皮肤,只觉滚烫如火。李羽坤轻抚师父脊背,但觉恩师体内真气散乱,四处游走,急道:“师父是中了毒吗?莫非是玄天门的迎风三步跌?” 了空喘了几口粗气,道:“坤儿是遇到过玄天门的人吗?” 李羽坤于是将这十数日来所遇之事简略说了,一边说一边按摩恩师后背各处穴道,缓缓输入真气。 了空叹道:“原来李庄主,还有了因师兄都着了玄天门的道了。为师并不是中毒,而是受了内伤。”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是谁伤了您?”心想当今天下居然有人能把恩师伤那么重。了空道:“是宇文宗。” 第三十二章 前尘往事 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得知恩师是受了内伤,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伤药,喂到了空嘴边。 了空摇了摇头,道:“为师受伤极重,寻常伤药并无效果。”李羽坤道:“师父,这是疯子药王风药儿前辈亲手炼制的伤药。” 了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当即张嘴吞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李羽坤急忙帮助师父按摩背上穴道,缓缓输入真气。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了空猛得张嘴接连吐出三口血。第一口血呈紫黑色,第二口血转为暗红,第三口又转为浅红,脸色也由惨白转为红润。 李羽坤心下略宽,问道:“您觉得怎样?”了空道:“药王不亏是药王,一粒小小药丸虽不能尽愈我伤,也已舒缓体内散乱的真气。如此一来只要静心修养一个月,内伤或可慢慢好转,至少能恢复到五六成功力。” 本初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多谢师弟!若非师弟到来,真不知如何是好。”李羽坤急忙跪倒还礼。 两人互相搀扶站起来,本初问道:“师父,那何时方可痊愈?” 了空微笑道:“为师为宇文宗玄天功重挫,伤及内脏经脉,若能恢复五六成功力,老衲实已心满意足,想要痊愈谈何容易。” 李羽坤黯然神伤,道:“我扶您老人家上床歇息如何?”转念一想,又道:“师父受了如此重的伤,身边为何只有本初师兄一人照料?却无其他师兄弟把守,若宇文宗再来,岂不糟糕?”转念一想:“师父一身神功,想必那宇文宗也好不到哪去,或许受伤也不轻。” 了空道:“为师吩咐众人不用照看,只需严加防范玄天门大举来犯。为师亦算准了你要来。”指了指对面的两个蒲团,李羽坤和本初盘腿坐下。 了空微笑道:“多年未见,坤儿内力又精进了不少。方才你为我疗伤,为师感到你的内力浑厚绵长。为师听闻近年来,你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做下了许多好事,难得的是又低调内敛,不争强好胜,不贪图虚名,很好,很好。” 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多年教诲,不敢或忘。力所能及便多为天下苍生做点善事,尚唯恐势单力微,辱没恩师名誉,故此不得师父恩准,断不敢提及恩师之名。与人动手也绝少显露少林功夫。” 了空笑道:“那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今后倘若遇着玄天门高手,别的功夫应付不了,大可使出少林武功。”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玄天门下高手众多,也许少林武功也未必敌得过了。” 李羽坤道:“徒儿与玄天门云电二使均有交手,又见识过两大天王的武功,与那端木盛对了一掌,吃了亏。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似乎比之端木盛又稍高一筹,弟子曾被他所伤,幸遇风前辈才得以复原如初。” 了空若有所思,少顷问道:“坤儿以为若你出尽全力又当如何?” 李羽坤沉吟片刻,道:“要胜云电二使不难,在端木盛手下全身而退,想必也可,但想战胜或者不输,极难办到。不过徒儿这次还曾见识过两人功夫,他们武功深不可测。”了空哦了一声。 李羽坤续道:“其中一人是个书生,姓孙,人家都叫他孙秀才。言谈举止狂放不羁,剑法精绝,只怕当世难有敌手。另一人是玄天门下风使欧阳飘雪,武功造诣也非我所能匹敌,不在两天王之下。” 了空问道:“你可识得那孙秀才的剑法?”李羽坤道:“徒儿不识。孙前辈剑招出其不意,往往令人意想不到。我虽只看得几招,但已惊叹不已。似乎根本猜不透他手中长剑会从什么方位攻来。” 了空笑道:“他并非姓孙,乃是当世一位奇人。”李羽坤诧道:“您认得他?”了空道:“既然他不肯透露真实身份,为师也不便提及。他日你若有缘,必会相识。”李羽坤点点头。 了空又道:“阿弥陀佛,这次宇文宗重出江湖,恐怕武林又将掀起风浪,免不了造成诺大杀戮,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累。我等佛门出家之人,本不应卷入此等纷争。但我佛慈悲,若能以区区血肉之躯,消弭这场灾祸,也算是为天下苍生造福了。” 李羽坤正色道:“师父,弟子愿略尽绵薄之力!”本初也道:“徒儿也是这般想法。” 了空道:“本初、坤儿,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你们可知这宇文宗是何来历?”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指点。”本初亦摇了摇头。 了空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告知你们。你们可知前朝有位重臣名唤宇文化及?”李羽坤道:“此人我倒是听闻过。据说宇文化及权倾朝野,不仅逼死隋帝,自己还自立当了皇帝,最后兵败被杀。”本初问道:“难道宇文宗与那宇文化及有关?” 了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宇文化及杀戮太重,最终也逃不过这因果报应。不错,这宇文宗便是宇文化及的后人。传闻宇文化及虽然兵败惨死,他两个儿子也被杀。但其孙辈中一人侥幸躲过一劫,辗转流落到了关外。宇文化及本就是武学高手,其孙尽得真传,远遁关外伺机而动。然李氏崛起,问鼎天下,国家强盛,宇文家便再无机会。后来传到宇文宗这一代,他不仅将祖传武学融会贯通,更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竟能自创玄天心诀,以一己之力开创了玄天门,当真不愧是一代人杰。”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一代人杰。莫非这宇文宗要做中原武林的盟主吗?” 了空道:“这宇文宗第一步是网罗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不断壮大玄天门实力。听闻黄河、长江流域沿岸的几个帮派和中原几个门派已接了玄天令,听从宇文宗的号令。第二步便是打击能与他玄天门抗衡的门派,比如问剑山庄,当然还有我少林寺。第三步待时机成熟,便大举进攻称霸武林。之后只怕是更想席卷天下,到时兵戈再起,天下只怕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本初愕然道:“宇文宗也想当皇帝?可如今大唐盛世,国力强盛、四海升平,他哪来机会?”李羽坤也道:“这宇文宗的野心太大了吧!” 了空叹了口气,道:“机会有时是等出来的,有时也能创造出来吧!况且当今皇帝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英明勤勉了。” 李羽坤心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为侠者,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多行善事。师父心中却装着天下苍生,怜惜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实比我高出甚多。”转念问道:“师父,那宇文宗的玄天功到底是一门怎么样的功夫?据说十年前,李庄主差点便败在玄天功下。” 第三十三章 得传神功 了空道:“十年前,李庄主和宇文宗在泰山之巅决战,当时为师接任掌门不久,寺务缠身,故此并未亲临现场。后来听了因师兄谈起这一战,他虽然并未亲见,但经李庄主亲口转述,时隔多年,依然惊天动地,让人不免惊心动魄。李庄主尽展所学,却始终占不到先机,反被宇文宗的玄天功逼到几乎走投无路。最后,李庄主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反击,终破了宇文宗的玄天功。阿弥陀佛,李庄主以一己之力换来江湖十年的太平,真是造福不浅。”了空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你可曾听过本朝有位叫孙思邈的世外高人?”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这位孙前辈莫非也是武林中一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了空道:“孙先生一生为医为道,广济万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抛却俗物,舍弃一切世俗功名,隐世修行数十年,终著成鸿篇巨作《千金方》。这《千金方》乃是一部医术巨典,孙先生以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为书名,造福后世无数医者和天下患民。”李羽坤悠然神往。 了空续道:“宇文宗的玄天功便是自《千金方》中所得。他尽观此书精略,竟然悟出了神功,的确也是武学奇才。”了空缓缓站起,李羽坤想起身上前相扶。 了空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内房,不一会又缓步走出,手掌上托了本书册,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沉吟片刻,道:“坤儿,为师在你十二岁那年收你为徒,开始传你少林武功,一直教了十年。你从少林长拳学起,直到学会了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少林武功已有相当不错的造诣,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 李羽坤急忙俯首磕头,道:“都是恩师教导有方。” 了空伸手扶起,笑道:“那也是你为人勤恳,一步步走来,十年多苦功夫的结果。坤儿,你可知少林有一门修习内功的武学是什么吗?” 李羽坤道:“是少林至高无上的神功《易筋经》!”了空点了点头,道:“这《易筋经》确实对内功修炼大有裨益,但若说是至高无上,却也看得太重了,不免让武林同道说少林寺自夸了。” 李羽坤连声称是,心中却怦怦乱跳,心想难道师父要将神功传授给自己不成? 了空道:“《易筋经》虽然有益于修习内功,但其入门要求之高,修习难度之大,却也是世所罕有。故此我少林寺开派以来,真正能说精通此功的,寥寥无几。为师练了八年,也只小成。你本初师兄在少林二代弟子中悟性和人品俱佳,可也至今未曾有缘修习。” 本初忙道:“弟子愚钝,辜负了恩师的期望。” 李羽坤心道:“我资质比起师父和师兄那是差得太远,如此说来,我是无缘练成此神功了。”不免心中颇为失望。 了空将那书册递过。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教诲,无以为报。弟子自知资质平庸,想必无法练成这《易筋经》神功,还请师父收回。” 了空微笑道:“《易筋经》向来不传俗家弟子,只传本门佛门弟子。这规矩自也不能在为师手上破了。但这并非《易筋经》,坤儿自看。” 李羽坤哑然失笑,双手接过,只见书册封面业已泛黄,上书四个黑字:日月无极。了空道:“坤儿可记得为师今年几岁?”李羽坤道:“五十三岁。” 了空点了点头,道:“为师出身官宦之家,年少时热衷功名,立志当大官、好官。后来家中变故,我父在上任途中被仇家所害,我母亲也因此抑郁而终。我为报仇,沉迷武功,竟也被我无意中得到了这本秘籍。二十五岁那年武功练成,杀尽仇家。然仇家的后代也来找我报仇,却是个年轻女子。我不忍伤她,多次放过了她。有一次她又来找我,我那时竟欲毫不反抗,成全她报仇的心愿。谁知她却并未出手,还说她实无面目面对地下亲人,后来竟拔剑自刎身亡。我安葬了她之后,苦思三天三夜,终于因此勘破红尘,出家为僧。” 李羽坤默然不语,心道:“原来师父也有伤心往事。” 了空又道:“人世间最难放下的便是这仇恨纠葛、七情六欲。师父赠我法号了空,原是要我了却世间一切,放下一切,那样岂非就是空?” 李羽坤寻思:“师父放得下情仇纠缠,断了这七情六欲,但心中始终念着天下苍生,不知是否算空?” 回过神来,只听了空说道:“坤儿,这秘籍你先收好,可随时修习。以你当下武学造诣,想必修习这日月无极功也不会遇到大障碍,你只需记着静若止水、动如星河。待你真正领悟了这八个字,功夫便练成了。我传你此功,乃是以将来造福武林为宗旨,切记是人驾驭功夫,而不能反受其乱。不管发生什么事,多想想是非对错,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切不能以一己之利权衡得失。” 李羽坤叩首道:“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了空道:“本初,日月无极功并非佛门武功,你习练无益。”本初道:“是,本初当加倍努力,以求尽快领悟少林绝技的奥妙。” 了空道:“好!坤儿你下山去吧,不必惊动寺中其他人。” 李羽坤连磕三个响头,心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一酸,掉下泪来。李羽坤附身磕了三个响头,正欲起身,忽见了空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内房,示意李羽坤进去。李羽坤急忙起身飘然进了内房。 少顷,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来人敲了敲门,道:“方丈师弟,可睡了吗?”声音甚是洪亮。 李羽坤心道:“原来是了因师伯,数年不见,我正好参见,何以师父让我躲在房中?” 只听了空说道:“师兄请进。”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又关上,洪亮的声音又再响起:“方丈师弟伤势可好些了吗?本初也在啊!” “见过师伯!” “师兄请坐,多谢师兄关心,伤势不轻,好在性命无碍。” “那宇文宗的玄天功果然厉害,不过他似也受伤不轻。若非方丈师弟拦着,老衲早已取他性命!虽说方丈师弟答应与他单打独斗,但宇文宗野心极大,这一离寺,江湖只怕再无安宁。” “师兄教训得是,是我迂腐了。师兄找我有何事?” “方丈师弟言重了。了因想跟方丈师弟当面请示,请准许我下山,一来了尘师弟下山办事,久无消息,我心有不安。二来宇文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玄天门会对武林不利,我下山正好探探究竟,也好见机行事。不知方丈师弟意下如何?” “师兄想得周到,请师兄便宜行事。再者,我想劳烦师兄,下月赴丰城,参加剑池品剑大会,师兄意下如何?” “谨遵方丈师弟法旨,如此了因先下去了,师弟早些安歇。” “好,师兄慢走。”随即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 了空道:“坤儿你出来吧!”李羽坤急忙走出内房。 了空道:“你出寺去吧!下山之后,赶回丰城,万事小心,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话。” 第三十四章 快船渡江 李羽坤含泪拜别了师父、师兄,踏出方丈禅房,刚想离去,忽听脚步声大作,一僧飞奔而来。李羽坤急忙藏身在大树之后。 只见一青年僧人健步如飞,转眼间已到了方丈禅房外,低声道:“禀报方丈,圆心求见。”“圆心有何事?”却是本初说话。随即门轻声打开,本初站在门内。 圆心急忙躬身施礼,道:“师父,少林寺来了不速之客!” 本初道:“有客拜山,自有知客院接待,不必打扰方丈清修。” 圆心道:“可那青年公子甚是蛮横,出手打伤了好几位师兄弟。他还说……还说少林武功不过如此。他说,少林寺除了方丈,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本初道:“哦?岂有此理!难道了缘师叔也不是他对手?” 圆心道:“了缘师叔祖不知怎的,居然病了,听说病得很厉害,都下不了床。” 忽听房内了空道:“不必理会,速速下山去吧!圆心,去报于你了因师伯祖知晓,让他处置便是。”圆心急忙叩首离去,心想不知师父下山要去办什么事。 李羽坤心道:“不知寺里来了哪位高手?听师父之言,让我不必理会,我便下山去吧。” 李羽坤下了少室山,在山下投了客店,饱餐了一顿,躺在床上思索良久不能入眠。 李羽坤寻思:“韩大哥三兄弟不知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李庄主、大哥、三妹不知是否被押送去了玄天门总坛?师父为何不让我见了因师伯?他老人家让我赶回丰城,是否和那品剑大会有关?”想到此处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向师父请教,转念一想,师父如此吩咐,必有深意。 辗转反侧之际,心想:“不如练会功夫。”点亮油灯,盘膝坐在床上,拿出日月无极功秘籍翻开来看。只见第一页上夹了一张纸,上书:坤儿,此次下山,谨记稍安勿躁,切莫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那玄天总坛多半是在关外,时机成熟方可前往,断不可孤身涉险。为师料想宇文宗两月内不会现身,李庄主等人暂时性命无忧。当尽快赶回丰城,或有莫大机缘。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看来宇文宗确实受了伤,因而师父说他两个月内不会来滋扰。师父一身神功,宇文宗怎讨得到便宜?莫大机缘?到底是指什么呢?”随即一拍大腿,道:“恩师说有莫大机缘,必然不假,我何必妄加猜测,只需一应照办便是。”想通了此节,心无挂碍,便即认真翻阅秘籍。 日月无极功原来便是修炼内功的要诀,那口诀平实易懂,稍有晦涩处,已有小字注解。李羽坤猜想多半是恩师所为,于是照着运功法门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体内真气运转,丹田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坦,不知不觉竟自睡着。睡梦中似也在诵读口诀:日者,阳也;月者,阴也。天地有极,阴阳无极,万物皆容,有容乃大。气生于丹田,汇入檀中,而后散之于诸穴,如此是为有极……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来,大骂自己没用,练功居然也能睡着。用过早点,他策马南下,直奔丰城而去。 这一日找了渡船过江,对岸便是江夏。那艄公姓刘,名长,久在江上行船,极为健硕,一条船载着一人一马,在水面上快速滑行。江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刘长忽道:“瞧贵客形貌,定是英雄好汉!”李羽坤微微一笑。刘长又道:“小人久在江上摆渡,见过的人多了,似您这等英武好汉,倒是头一招遇上。”李羽坤笑道:“刘大哥过誉了。” 刘长咧嘴笑道:“您叫我刘大哥,真是往我脸上贴金了。咱们江夏城倒也有几号人物,算得上好汉。比如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一口宝刀耍得那叫威风。还有那飞燕子燕如意,据说能飞过这长江,小人倒也未曾见识过。要说第一等好汉、大侠,还是得数袁路袁大侠。” 李羽坤听他说起好友,不禁也起了兴致,问道:“刘大哥何出此言?” 刘长道:“袁大侠平日里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江夏城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受过他的恩惠。小人有个表亲叫黑牛的,去年得了场大病,没钱治啊,差点丢了小命。还好袁大侠知道了,命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才算保住了黑牛的命。对了,黑牛呐是他的外号,他本名叫王水,只因生得太黑才被人叫作黑牛。”李羽坤嗯了一声。 刘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人居然也会碰到倒霉事。唉。”李羽坤心头一紧,问道:“这位袁大侠遇到什么倒霉事啦?” 刘长吞了口唾沫,道:“前天黑牛来找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来跟我借刀。不瞒好汉,小人也会几手三脚猫的刀法,平日清闲下来,也要耍耍。”于是乎刘长滔滔不绝介绍他那十几招刀法。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便催促,只好等刘长讲完刀招。 刘长道:“起初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学刀法,后来才知,他借了这刀,是去帮袁大侠。江夏有座山叫狮子山,山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帮山贼,据说有数十人之多。听说这帮人大概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掳走了袁大侠的小公子,向袁大侠索要一万两银子。本来嘛袁大侠家境殷实,本不在乎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两万两,三万两,估摸着袁大侠也能拿得出手。只不过对一群毛贼若是这般客气,岂非大大地失了身份。因此袁大侠孤身上了狮子山要人,安全带回了小公子。” 李羽坤道:“后来如何?”他听刘长说袁路倒了霉,料想此事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果然又听刘长说道:“袁大侠上了狮子山,自然是与那群毛贼交上了手。那伙人怎是袁大侠的对手,听说袁大侠一双肉掌,稀里哗啦,打得那伙人哭爹喊娘,最后跪地求饶。袁大侠向来心善,自然放过了他们。谁知这群兔崽子恩将仇报,竟邀了人来报复。大约三天前,他们邀来那人去了袁大侠家里,打伤了袁大侠府上家丁仆人十多人。那天袁大侠可不在家,不然哪有这贼子神气的份。那贼子撒完了野还留了狠话,说五天后,也就是今晚,带人去袁大侠府上取银子,却不是一万两,而是十万两。若是少了一两,就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为止。他妈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居然如此霸道。” 刘长说到这,义愤填膺,连吐了几口唾沫,恨恨道:“好汉,马上就到对岸啦,做了您这单生意之后,我便收工了,回家饱餐一顿,然后带上大刀,去袁大侠府上相助。这口刀可是我的宝贝,怎能随便借给黑牛。虽说袁大侠武艺高强,对付贼人绰绰有余。可袁大侠是正人君子,莫要中了毛贼们的阴谋诡计。”李羽坤寻思:“如此我倒是也要赶去瞧瞧。” 不多时船便靠岸,李羽坤付了五两银子,刘长连声道谢,把船栓在江边一株大树上,跟岸上几人交头接耳聊了几句便即离去。 李羽坤打马进城,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之后,向店小二问起去袁家的路。那店小二瞥了几眼李羽坤背上长剑,并不作答。 李羽坤心领神会,道:“我是袁大侠的朋友。”店小二这才告知。李羽坤见天色尚早,要了间客房倒头便睡。 第三十五章 霸王金刀 李羽坤这一觉直睡到申时方才醒来,心道:“为何我竟睡得如此沉?”即刻呼唤小二送来热水洗漱,给了五两银子托他照料枣红马,那小二收了银子,拍着胸脯打包票,定会照顾好马匹。 李羽坤出了客店往城东而去,约莫半柱香工夫,在一座宅邸大门前停下。他见这宅邸虽不甚宏伟,但结构古雅,颇有超尘脱俗的意味,映衬出此间主人想必也是一位高雅之人。此时天色渐黑,大门大开,宅邸之内早已掌灯,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李羽坤正想上前呼唤,朱漆大门内一人垂头丧气走出,却是白天摆渡的刘长。刘长抬头见到李羽坤,惊讶道:“好汉怎么也到了袁府?莫非也是来帮忙的吗?” 李羽坤笑道:“刘大哥原来早到了一步,可曾见到袁大侠?那伙贼人还没来吧?” 刘长叹了口气道:“今日赶来相助的并非只有老刘我一个人,可是都让袁大侠送走啦,只留下王晟王老英雄和燕如意大侠。听府上家丁陈七说,这次来得对头极为厉害,袁大侠怕徒伤无辜,因此上不让大家伙留下。我还听说,连府上绝大多数家丁,仆人都送走了。袁大侠还给每人送上了白花花的银子,让他们回家过日子。”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此举是何用意?难道那对头当真难以对付?幸好让我遇上,也好助他退敌!”那刘长摆了摆手,随即沮丧得离去。 李羽坤大踏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只见院内静悄悄得空无一人,大厅中似有说话声音。李羽坤也不避嫌,正欲高声招呼,忽听门外远处蹄声大作,一群马儿疾驰而来。 李羽坤略微张望,见院中一株大树拔地而起,高逾三层阁楼。他微微提气,上了大树粗枝,正好望清四下情景。 只见三人快步走出厅堂,当先一人一身紫红色长袍,脸如冠玉,气度不凡,行走间似脚不着地。第二人须发皆白,一身黑袍,神威凛凛。最后一人颇为儒雅,倒似一个教书先生。 李羽坤认得第三人便是好友袁路,第一人轻功上佳,当是飞燕子燕如意,第二人显是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李羽坤心道:“瞧这飞燕子和霸王刀,武功都不弱。袁大哥这几年想必武功又精进了。何以今日竟然遣散众人,如此这般如临大敌,莫非来者当真不善?”侧耳倾听,似有四骑奔来,转眼间到了门外。袁王燕三人互望一眼。 随着哈哈大笑声,四人鱼贯而入,都是一身灰衣劲装,身背大刀,分立两侧,一脸傲气,并不说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哈哈声甫止,一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花岗岩石板之上。再看那花岗岩石板,竟咔啦一声,裂成数瓣。 来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长脸露着风霜彪悍之气,浓眉大眼,长发披肩,一身蓝袍,披一件黄色的披风,披风上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李羽坤心道:“此人与蓝林甫倒有几分相似。”袁路拱手道:“阁下光临敝府,欢迎之至。” 那人瞪眼道:“放屁,放屁!你们这些读书人尽爱说假话。你们当我公孙虎如瘟神一般,怎谈欢迎呐!”一开口声如洪钟。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公孙虎?莫非便是长白山白虎帮帮主?”果听袁路道:“袁某与白虎帮素无瓜葛,公孙帮主何以千里迢迢赶来与我为难?” 公孙虎咧嘴大笑道:“近年来白虎帮在关外好生兴旺,帮众已达数千人。人多了吃饭的嘴巴自然也多了,这平日的开销可大得很呐。狮子山的揭阳揭兄弟一年前拜入了白虎帮,做了我公孙虎的小弟。按理说他跟你讨些银子花花,也是看得起你。你不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人?我既然是他大哥,理所当然得为他讨回公道,否则如何服人?” “呸!”霸王刀王晟怒道:“老朽敬公孙帮主远来是客,本想好言相劝。可是公孙帮主不仅出手伤人,还出言不……不逊,难道真当咱是好欺负的嘛!”王晟老而弥坚,性如烈火,哪里还忍耐得住。他知今日之事,非得武功上见真章,转身提了大刀而来,大声道:“公孙帮主,就让老朽来领教高招!” 一灰衣汉子道:“老东西,凭你何须帮主动手,我公孙一来料理了你!”亮出大刀,一刀劈来。 王晟道:“也好,就让老夫先剁了你!”也不闪避,迎刀而上,一刀上撩。他这大刀比寻常钢刀宽了一倍有余,刀身长厚,刀柄镶金,甚是沉重。这一刀若砍中,非将公孙一的钢刀斩断不可。 这四名黑衣汉子本是孤儿,打小便投入白虎帮中,做了公孙虎的贴身护卫,连本来的姓名也已不用,取名为公孙一、二、三、四,武功深得帮主真传。此次跟随帮主南下,决心要大显身手,为帮主出大力。 公孙一见大刀劈来,变招斜斩。王晟回刀格挡,两人刀来刀往,斗在一起。 李羽坤心道:“这霸王刀王老英雄所使刀法系断门刀一路,刀招沉重力大,刀势虎虎生风。他这刀似乎也是特意定制打造,看起来十分沉重,只怕久战力道有所不及。这公孙一年纪不大,刀法却颇具造诣,实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刀法,刀招清灵迅捷,变化颇多。二人对敌胜负难料。但毕竟王老英雄经验丰富,明显略占上风。” 斗到分际,王晟一招五丁开山,公孙一不敢硬挡,滑步向右避开。谁知王晟这一招乃是虚招,刀势不减但方位大变,实已看不出砍下何方。公孙一百忙中钢刀飞舞护住全身。王晟左臂探出,竟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要夺公孙一手中钢刀。公孙一大刀舞得更急,心想老儿若不撤手,我一刀砍断你的手臂。 王晟左臂回圈,一掌劈出,随即右手刀柄横撞。公孙一躲过了掌力却没躲过刀柄,左肩被击,痛彻心扉。另外两名黑衣汉子急忙上前护他退开。? 王晟恼怒公孙一出言不逊,这一击已出了全力,一撞之下将他肩骨击碎,直痛得他哇哇大叫,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 公孙二和公孙三扶了公孙一退开,那公孙四正想出手帮兄长报仇,公孙虎摆了摆手,道:“你们四个退下吧。”说罢除去披风,公孙四上前接过。 公孙虎淡淡道:“你等中原武林文弱之士,不知能否接我几招铁拳?”燕如意忽道:“王老英雄刚斗完一场,接下来就让区区在下领教下北国豪迈之士的武艺吧!” 王晟双眉一轩,道:“燕兄弟,就让老夫先领教公孙帮主的绝学!我若不敌,你再出手不迟。”回头对公孙虎道:“阁下使什么兵刃?” 公孙虎双拳紧握,发出爆豆般声音,笑道:“我使不惯兵器,就让你尝尝这一对铁拳吧!” 王晟怒由心起,叫了声“看刀”,一刀劈下。他恼怒公孙虎轻视于他,这一刀毫不留情。 王晟与袁路一向交好,近日听得袁家遇到了麻烦,便连夜赶了过来助拳。他得知袁路遣散家丁,把双亲和老婆孩子等家眷都送走后,极为惊讶。他深知袁路向来小心谨慎,断不会没来由如此行事,定是遇到了极为厉害的对头。今日见公孙虎只不过带了四名帮众前来,心下略宽,方才又轻轻松松打碎了公孙一的肩骨,不禁有点轻敌之意,心想:“是你自己找死,以空手接我大刀。今日索性料理了公孙虎,以除后患。”谁知这一交手,心下大惊。 第三十六章 猛虎下山 公孙虎少时常在长白山一带狩猎,成人后竟能徒手擒猛兽。他名字中有一虎字,因此从不杀伤老虎,视虎如骨肉兄弟。后来他见老虎与其他野兽搏斗,悟出了许多拳法招式,他把原来的拳法进行了改良,成了如今的猛虎拳。公孙虎身长臂长,拳如钵大,施展这猛虎拳,果真便如猛虎下山一般。虽然空手对敌,却尽占上风,把王晟的大刀封得施展不开。 只见公孙虎直勾勾一拳击出,看似平平无奇,但王晟却退了一步。公孙虎又是一拳击出,王晟再退一步,额头汗珠沁出。 公孙虎坦然自若,左右手双拳连击,拳劲更盛。等他击出十拳时,王晟已退了十步。 王晟大喝一声,举刀硬劈。只听砰一声,王晟身子倒飞出去,脊背重重地撞在假山之上,山上松动石子滚落。大刀撒手飞出,插入地下。王晟嘴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将花白胡须都染红了。 袁路急忙奔了过去,俯下身子检查王晟伤势。只见霸王刀王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受伤不轻。当即扶着他背靠假山坐好,自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下,道:“王大哥觉得如何?” 王晟摇了摇头,面如死灰,却说不出话来。袁路大怒,起身喝道:“公孙帮主出手未免太重了些吧!” 公孙虎笑道:“谁叫他不自量力。他本该早就撒刀认输,非得硬抗我的铁拳。你放心,老儿死不了,最多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以后应该也提不动刀了。霸王刀的名号须得改一改了。” 袁路悲从中来,道:“王大哥本好意助我,如今却被伤成如此重。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得为他报仇。”刚想出手,见燕如意身子平平飞出,已攻向公孙虎。 燕如意外号飞燕子,这轻功着实了得。只见他足不着地,围着公孙虎疾转,每转半圈便攻出一招,转眼间已攻了十二招。公孙虎也不着急,只守不攻,飞燕子却也近不了他身。三十招一过,燕如意身子并未慢下来,反而转得更急。 李羽坤心道:“这公孙虎武功霸道,方才打伤了王老英雄,我居然施救不及,当真惭愧。这燕如意轻功确实高超,但长斗下去,必败无疑。” 果然不出所料,三十招一过,公孙虎右臂暴长,一把抓住燕如意的身子,平平扔出。燕如意身子结结实实撞在假山之上,跌下来正好落在王晟身边。 公孙虎咧嘴干笑道:“尽使些花里胡哨的功夫,能奈猛虎乎?”四名帮众哈哈大笑。那公孙一笑得过于用力,牵动断骨,痛得呲牙咧嘴。 公孙虎笑道:“袁大财主,十万两银子赎你三人性命,你道值不值?不过现下我反悔了,我不要你十万两银子,我要你全副家当。” 袁路愤然道:“公孙帮主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无人治得了你不成?” 公孙虎冷冷道:“能打赢我的人当然有,但却不在此处,凭你能奈我何!” 袁路仰天长叹,道:“你等心中所想当我不知吗?你们明着是要十万两银子,实则你们所图的远不止这银子。”公孙虎哦了一声。 袁路又道:“我袁家虽非武林中名门望族,但在长江一带也颇具实力,控制了三成沿江的水运。哼哼,你们想得到这些产业,简直是白日做梦!今日就让你领教下袁家的武学。”说罢滑步而出,一掌劈向公孙虎。 他这八卦掌乃家传掌法,共六六三十六式,讲究得是步法方位,劲力偏阴柔一路,与公孙虎的猛虎拳截然相反,一刚一柔。袁路本身武功就比王晟和燕如意为高,盛怒之下,施展开来,只见掌影翻飞,变幻莫测。 公孙虎一边迎敌一边笑道:“你比前面二人倒似厉害一点,但也不是我的对手!”猛虎拳使出,两人斗在一起。 那四名弟子见主子和袁路暂时平分秋色,互相使了个眼色,除了公孙一外,其余三人冲厅内奔去。 李羽坤提气一掠已拦在厅门之前,笑道:“你等莫不如待着观战吧!” 三人见李羽坤突然现身,均吓了一跳。公孙二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躲在暗处吓老子?” 此时袁路瞥眼间已认出了李羽坤,大喜道:“坤弟来啦!看来哥哥我无忧了!”他这一分神,被拳风拂到,只觉脸上火辣辣得,甚是难受。? 李羽坤心道:“我得尽快料理了这三人,再去替袁大哥。”公孙三人眼见公孙一落败,正愁没地方找回场子,遇李羽坤现身拦阻,互望一眼,心领神会。三人大刀在手,一齐攻来。 李羽坤右手五指成爪,直取一人手腕,右足斜踢另一人腰间,左掌跟着劈出,逼退第三人。这几下精妙无比,公孙三兄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后退闪避,稳住身形后欲挺身再上,谁知对手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李羽坤身形晃动,奇快不比,刹那间已将三人点倒。随后身子飞出,已来到园中,说道:“袁大哥退下,我来擒他!”随手将那公孙一也点倒在地。 袁路虚晃一掌退开,道:“有劳贤弟了!”公孙虎见来者年纪比袁路还小着许多岁,但眉宇间英气勃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方才又见他两三招便点倒了门下三人,知他武功不弱,正色道:“阁下尊姓大名?” 不等李羽坤回答,袁路抢先道:“他乃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公孙虎双眼放光,道:“果真是李羽坤?” 李羽坤道:“李羽坤又不是江湖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下何须冒充他。” 公孙虎笑道:“甚好!甚好!希望你禁打一些,别像那两位,简直犹如稻草人一般!也好让你见识下猛虎拳的真正威力!” 李羽坤回头对袁路道:“袁大哥先去照看王老英雄和燕兄弟,我来领教公孙帮主的高招!”袁路点了点头,转身去看王、燕二人伤势。 李羽坤道:“公孙帮主请!”公孙虎说了声“好”,运劲右拳,一招白虎掏心,直击李羽坤心窝。他这招白虎掏心与一般的黑虎掏心倒也没多大区别。 李羽坤有心与他较量拳劲,一招黑虎掏心,双拳相击,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心道:“公孙虎果然有不同寻常之处,这一拳没枉了猛虎的名号。”公孙虎也是心头一惊,暗暗佩服李羽坤了得。 公孙虎精神陡涨,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使了一招猛虎扑山。他身体本就高出李羽坤一头有余,这一跃起出拳,更是居高临下,真如猛虎一般。这一拳似已将李羽坤整个人都卷进拳风之中。 只听咔啦一声,继而碎石块飞溅。原来李羽坤面对这一招雷霆万钧的拳法,竟以一招冲天炮迎击。两股力道合击竟将脚下石板震碎。 公孙虎不等李羽坤缓过劲来,双手如虎爪一般一招双雷贯耳拍来。李羽坤使一招千斤坠,身子向后便倒,跟着足尖连踢公孙虎手腕要穴。 公孙虎双手急缩来抓他右足。李羽坤翻身站直,心道:“今日不使少林绝学,恐难胜他。若以轻巧功夫制胜,想必他定然不服气。”当即运劲双拳,使出了大力金刚拳。 这大力金刚拳是至阳至刚的拳法,施展开来,拳势质朴变化不多,但遒劲雄强,勇猛精进,正是以力制力硬抗猛虎拳的拳法。 外行之人观二人对战,感觉拳术平平无奇,只是拳拳硬对,比试蛮力。 咔啦一声,远处一株梧桐树干应声裂开,又是砰一声,假山之上的一块石头震裂滚落。王晟虽受伤不轻但意识清醒,眼睁睁见到二人比拼拳力,心下羞愧难当,心知自己外号叫霸王刀,但若论力量,二人中随便一人使出全力,自己只怕根本接不住五招。 第三十七章 白云宴客 三十招一过,公孙虎但觉李羽坤拳法招式大开大合,拳力至刚至阳、正气凛然,并非自己猛虎拳所能匹敌,久战下去必吃大亏,不如见好就收,当即虚击三拳,便想退却。 谁知此刻他想退却已身不由己,李羽坤拳劲之中似乎有一股粘力将他吸住。 公孙虎急忙竭力使一招猛虎出洞,双拳直击,随即双足一蹬,身体欲向后飞出。突觉一股压力袭来,顿觉前胸沉滞,气息不畅,心下大骇,心道:“我命休矣!”百忙中运功护住心脉。 忽然间那股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孙虎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原来李羽坤并无心伤他,故此临到关键,撤了拳力。 公孙虎惊魂甫定,拱手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公孙虎佩服了!”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公孙帮主还要这银子吗?” 公孙虎摇手道:“不敢不敢!”随即转身欲走。袁路冷冷道:“请公孙帮主把你的属下一并带走吧!” 公孙虎回过神来,过去问明被点穴道,忙活了一会才给四人一一解开,摆了摆手,四人当先出了大门。公孙虎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此乃我独门治伤灵药,每日一粒,连服七日,再好生调养数月,王老英雄内伤便可痊愈。”说罢随手一抛,袁路挥手抄起。公孙虎心知李羽坤手下留情,故此临走留下伤药。 李羽坤与袁路将受伤的王、燕二人扶入房内。袁、李二人均懂得些初浅医术之道,便为王、燕治伤。燕如意受得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王晟受得是内伤,服下公孙虎留下的药丸,李羽坤又帮他推宫过血。王晟呕出几口瘀血,总算保住老命。 袁路道:“府上之人被我遣散,家眷已送往鄂州,只留下了老管家梁伯,如今起居饮食倒是多有不便了。” 忽听一人颤声道:“少爷平安就好,没事就好!”只见一白发白须的驼背老人颤颤巍巍走进房内,走到李羽坤面前,扑通跪倒在地。 李羽坤急忙伸手扶起,柔声道:“梁伯这是为何?” 老人热泪盈眶,颤声道:“感谢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我们少爷打退了敌人。”忽然又喜道:“原来是坤少啊!几年不见,坤少长高了,人也壮实了。”李羽坤笑道:“梁伯认出我啦!哈哈!” 梁伯也笑道:“是啊!刚才我躲了起来没有听清看清。想不到是坤少啊!好得很,好得很!我这就安排人准备酒菜,你跟少爷先说话!” 袁路道:“梁伯,家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梁伯眯着眼睛道:“待会我给少爷赔罪,我没听少爷吩咐,私下留下了几名家丁,厨房的老叶也留下啦!我就想着呢,少爷和几位贵客总要吃饭的吧!” 李羽坤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哈哈!” 用过晚饭,燕如意在袁府住下,安顿好王晟后,李羽坤与袁路同房而卧,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袁路把他这些年来,如何支持长江帮大兴水运,如何经营捕鱼生意,如今已成了大富翁之事简略说了。还问李羽坤有没有兴趣同他一起共享富贵。 李羽坤笑而不答,把别来经历也简略说了。袁路沉吟半晌,正色道:“以贤弟之见,玄天门的实力比之中原武林各大派如何?” 李羽坤道:“若以单个门派来说,只怕中原武林没有一个门派能与其匹敌。但玄天门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袁路问道:“贤弟的意思,少林寺也不是玄天门的对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论真实实力,玄天门未必胜得过少林。但少林寺佛门圣地,慈悲为怀,而玄天门狡猾多端,手段狠辣,真要一争长短,少林寺只怕要吃亏。” 袁路点了点头,赞道:“贤弟看得通透。”顿了顿又问道:“贤弟此番自北而南下,不知有何打算?”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醉心经营生意,家大业大,江湖上的事还是莫要插手得好。”于是便道:“小弟正想回去老家一趟,再做打算。袁大哥不必为我操心。路途遥远,我想明日便告辞。” 袁路道:“啊!兄弟走得这么急嘛?何不让为兄多尽地主之谊。” 李羽坤道:“袁大哥生意繁忙,不敢多有打扰。只是小弟倒是对那公孙虎颇为担心。也许今日小弟不该手下留情。” 袁路道:“贤弟今日放了那公孙虎一马,对愚兄而言,倒是好事。因为白虎帮人多势众,若是伤了那公孙虎,只怕他的手下不答应。几千人真的登门寻事,愚兄还真不知如何应付。贤弟也无需担忧,若他去而复来,我也有法子化解,大不了多花些银两便是。再者,我与江夏官府交往甚厚,也可请官府从中调停,想来公孙虎也不敢公然与官府作对。” 李羽坤道:“袁大哥言之有理。如此我便明日便走吧!”心想袁大哥怎得跟官府也有往来。 袁路道:“既然兄弟去意已决,那愚兄明日正午在白云楼设宴为你饯行,如何?” 李羽坤见不好推却,只得答允。二人直聊到四更方才安睡。 翌日,李羽坤醒来,发现房中袁路床上已空无一人,心道:“大哥起得好早,怎得不叫醒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下人端来软巾、热水,请李羽坤洗漱。李羽坤问道:“袁大哥哪里去了?” 那人回道:“李爷,老爷他一早出门办事去了。他吩咐小人伺候李爷,正午前带您去白云楼赴宴。”李羽坤点了点头。 用过早点,李羽坤便回房练功。盘腿坐在床上,伸手入怀,触碰到油纸包,心想自己多日来竟未想起答应史青锋之事,好生内疚,却也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寻史东白。 李羽坤叹了口气,收起思绪,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不一会儿,只觉丹田中一股暖流升起,游走全身经脉、穴道,慢慢地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约莫一个时辰后,李羽坤起身站起,直觉内息饱满充盈,心中欢喜,忍不住清啸一声。 过不多时,早上伺候的那钱小六急匆匆推门进来,看到李羽坤状若无事站在那里,诧道:“李爷有何吩咐?” 李羽坤歉然道:“没事没事。小六哥,你也不必陪我,只需告诉我怎么去白云楼即可。”钱小六道:“听您吩咐。” 江城最有名的楼当然非黄鹤楼莫属。而这白云楼却也是江夏最有名的酒楼,其高九层,除了第一层为迎客厅,第二层为庖厨,第五层为此间老板处事之地外,其余七层均为招待客人的雅间、包房。这第九层更是只有达官显贵、名士高人方能入内。 李羽坤正想入楼,见一匹高头大马缓缓奔来。一白衣青年公子骑在马上,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摇着折扇,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十分俊美。 李羽坤让在一旁。那公子下了马,早有人接过缰绳,点头哈腰道:“欢迎公子,公子请进!” 那公子回头打量李羽坤,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也是来喝酒的吗?”声音颇为动听。 李羽坤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公子不再理会,迈步进了白云楼。 另有待客之人过来招呼,李羽坤说明来意,跟着他一层层沿着楼梯登上顶层,在一扇形门前停下脚步,只见门上浮雕三字翻江亭。 门口左右各站了一名绿衣绿裤女子,长相甜美,皆梳了两只马尾小辫。见有客人到来,微微躬身,齐声道:“大爷好!”顺手推开了门。 李羽坤略显尴尬一笑,走了进去,便被包房内那布置所震撼。 包房内正中一张圆桌金光灿灿,竟似黄金打造,连台上早已备好的五副碗筷,也似是黄金铸成。围着圆桌五张扶手靠背椅上铺了貂皮软毯,左右墙上分挂一字帖一山水画,橱柜之间摆放了几样古玩,三只花瓶中插了鲜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甚是怡人。 李羽坤对字画古玩一窍不通,看不出美丑高下贵贱,心中却微感失望,心道:“此间虽处处透着豪奢,但比起药王前辈的家里,那真是庸俗至极。袁大哥怎得把我看低了,把我当成贪图富贵享乐之人?坐在这里吃饭喝酒当真难受。” 那领路的道:“李爷稍作等待,袁大爷他很快就到。”说罢吩咐人沏了一壶香茶,并倒了一杯。李羽坤嗯了一声,走到窗边张望,这一望之下,心情顿觉愉悦。 原来白云楼临长江而建,从窗口望出去正好将江上水烟袅袅,碧波滚滚的美景一览眼底。李羽坤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江景。 过不多时,只听脚步声自楼梯传来,在门口停下,三人手挽手笑着走了进来。正中一人是袁路,左右挽着一青年道人和一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那道人步履轻健,脸泛红光,双目有神,而那中年人脚步轻浮,双眼混沌,气喘吁吁。 袁路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李羽坤道:“小弟刚到不久。” 袁路道:“贤弟,我来为你引见。”拉着那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道:“这位乃江夏知府张大人,是愚兄的父母官,愚兄有今日之成就,也多亏了张大人提携。”李羽坤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那张大人甚是不悦,心道:“我是江夏知府,你只不过一介草民,见了我不磕头也就算了,居然一点恭敬谦卑的意思都没有。” 袁路又拉着那位道人,道:“这位道长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在武林中可是大大有名,今日愚兄运气不错,有幸请到他。他便是武当山玄真派掌门大弟子火玄子。” 火玄子微笑道:“袁大侠过奖了,贫道无名小卒而已,只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他年纪还要小我几岁,竟然便是江湖人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 第三十八章 斗酒出丑 袁路笑着又道:“张大人,火玄子道长,这位便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他与我知交多年,昨日久别重逢,又帮我解了困,我实在高兴得紧。” 火玄子道:“原来是李二侠。贫道在武当山上,也时常听闻丰城三侠的侠名。今日得见本尊,真是三生有幸。”那张大人却很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大大咧咧在主位上一坐,手指轻抚桌面,道:“袁老弟,你说这桌子真是真金铸造的吗?” 袁路笑道:“若是足金,只怕是压穿了楼板,里面应当是木头,表面那一层倒是真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是三爷花了巨资,请了十三名铸匠,花了七七四十九日,打造了三张一样的金桌。大人若是欢喜,我跟三爷求求,叫人送到大人府上便是。”张大人笑道:“那可不敢当,不敢当呐!” 袁路拉了火玄子坐张大人右首,火玄子百般推辞,终究拗不过,只好坐下。袁路在左首相陪,拉着李羽坤坐在自己身边。李羽坤见还空了一个位置,心道:“莫非还有贵客?” 袁路轻拍双掌,不一会儿,原本候在门外的那两位姑娘碎步走入,陆续端来美酒佳肴,有八盘荤菜,六碟素菜,另有两盆汤汁。李羽坤对饭食向来毫无讲究,见菜肴极其丰盛但也满不在乎。 张大人semimi盯着那两姑娘,趁一姑娘走近倒酒,猛得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那姑娘急忙躲远,满脸绯红,嗔道:“大爷捏疼我了!” 张大人哈哈大笑,道:“待会再为你揉揉,可好?”那姑娘撇了撇嘴,道:“我再去取酒,大爷今天不醉不归。”张大人拊掌大笑,连称妙极。 李羽坤心道:“此人大腹便便,极为好色,真当令人讨厌。”脸上不自觉露出鄙夷之色。 张大人极会察言观色,看在眼里,愠道:“李大侠看不惯本官行径?” 袁路抢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小弟我敬你一杯。”张大人举杯喝掉,道:“老弟家有老虎,不敢纳小,真是枉费了好男儿之身啊!哈哈哈!”袁路赔笑道:“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四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酒已喝了不少。张大人与袁路尽聊一些官场之事,李羽坤无甚兴趣。那火玄子一直微笑作陪,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观点新颖,评论独到,惹得张大人十分高兴。 张大人道:“今日大好风光,本官借老弟的酒敬敬两位武林中年轻俊杰!来,道长,我与你先干三杯!”说罢果真连饮三杯。火玄子道:“多谢大人!”也是连饮三杯。 张大人大声道:“换六个碗来!”一旁伺候的姑娘急忙送上青花瓷碗。张大人命她倒满六碗酒,道:“把三碗酒送到李大侠那边。”那姑娘一应照办。 张大人道:“你是袁老弟的兄弟,我便当你是自家人,我与你对饮三碗如何?” 李羽坤道:“好,多谢张大人!”一碗接着一碗,咕咚咕咚将那三碗酒喝得干干净净。他本不贪杯,只是看不惯张大人,心想:“你故意灌我酒,我可不能让你小瞧了。” 张大人见他先行喝完,随即也是片刻将自己面前三碗酒喝干,大声点:“再倒!”另一姑娘急忙吩咐小二送来两坛酒,每一坛足有五斤重。 张大人拊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如此省得倒酒了!我与你一人一坛如何?”原来这张大人酒量极佳,今日有心让李羽坤酒醉出丑,因而与他拼酒。 李羽坤平日虽会饮酒但酒量一般,此时已有五分醉意,酒气拥着豪气上涌,便大声道:“好,我们干了这两坛酒!” 袁路劝道:“张大人您是海量,坤弟他量浅,您就饶了他吧!” 张大人干笑道:“李大侠一身侠胆,难道还怕这一坛子酒了不成?今个,本官非得跟他喝一坛不可,谁也不能劝我!” 袁路只好作罢。火玄子笑道:“那贫道就当个公道,看看谁先喝完。”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怂恿张李二人比试速度。袁路只有皱眉苦笑。 这张大人喝酒不但酒量好,还有一项绝技,擅长喝快酒。火玄子提议比试喝酒谁快,正和他意。 只见张大人捧起酒坛来,深吸一口气,张开一张大嘴,将整坛酒源源不绝地倒了进去。谁知李羽坤依样画葫芦,学了张大人这奇特的喝法。他内功深湛,这口气自然也长出不知多少,手法自然也是迅捷无比,自然比张大人先倒完一坛酒。 张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呼呼的问道:“莫非他将酒倒在了地上?” 火玄子尴尬地笑了笑,道:“贫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确实是李二侠先喝完。” 李羽坤虽然赢了赌约,但此时肚子装满了酒,酒气弥漫,头昏脑胀,连眼睛望出去都已看不清楚,说不出得难受。他忽然打了个饱嗝,一股热流直冲喉头,急忙紧闭嘴巴忍耐,才没呕吐。 李羽坤想要站起,却感觉双腿发软,脑袋沉重,实在忍耐不住,只得趴在桌子上,耳边传来张大人的嘲笑声,却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李羽坤但觉耳边笑声,杯碗声,也不知是琴声还是箫笛声此起彼伏,又似有人唱歌,接着又觉自己在飘荡,飘了一会终于躺在了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感觉有人在轻轻按摸他的太阳穴,脸颊,心中一惊,顿时醒转。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之上,置身于一间卧室之中。 榻边一粉衣女子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粉衣女子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甚是秀美,一笑之间右边嘴角梨窝若现。 李羽坤心道:“方才难道是她?”转头一看,卧室中除了他俩,并无旁人。 那女子柔声问道:“公子在找什么?”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他与一年轻漂亮女子独处一室,甚是别扭,也不知如何回答。 那女子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这一笑之下,更增美丽。女子道:“公子喝醉了酒,是袁大侠差人送你到这里休息的。这里啊,原本就是为醉酒的贵客醒酒休息准备的。” 李羽坤哦了一声,想要坐起,但觉腹中难受,头晕目眩,四肢沉重,皱了皱眉。他以前也曾喝醉过酒,只不过这次似乎更加难受。 那女子端起一碗,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水喂到李羽坤嘴边,道:“公子宿醉未醒,不如喝点参茶醒醒酒吧!”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难道我在此已躺了一夜?你……你也一直在此相陪?” 第三十九章 与美同室 那女子道:“公子已睡了六个多时辰啦!那酒凶得很,寻常人喝一两斤都得大醉,听说公子喝了七八斤。公子的酒量真是太好啦!我见公子醉得厉害,不敢离去,一直在这里候着。” 李羽坤这才发现,原来房内已点起了灯,心道:“睡了六个多时辰,那此刻已是三更时分啦!” 那女子又道:“我原本以为公子入夜后便会醒转,哪知……”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多谢姑娘照料,此刻我已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请回去安歇吧。” 那女子脸色一变,道:“公子是不要我服侍了吗?袁大爷明日若知道了,定会怪罪于我。他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直到明日他再来。” 李羽坤道:“不会的,我自会跟他解释。” 谁知那女子竟低头啜泣。李羽坤手足无措,只好温言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女子并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却哭得更凶了。 李羽坤平日接触的女人不多,三妹苏红儿是性格豪爽之人,自然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此时实不知如何应对。 那女子忽然停止了哭泣,摸出一块丝帕来擦了擦眼泪,然后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那女子道:“我自己伤心难过,与公子无关,倒让公子见笑了。” 李羽坤忙道:“姑娘有何伤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听说一个人心里有难过事情,说了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那女子道:“我只叹自己命苦。”她顿了顿,又道:“我本是乡下的一户寻常百姓人家,无意间竟被那知府大人看中,定要强行纳我为妾。起初我执意不从,可是他找了个借口将我爹爹和大哥都关进了牢里。于是我……我……呜呜……”说到此处又哭了起来。 李羽坤勃然大怒,道:“可是日间那张大人?” 那女子止住哭声,颤声道:“是的,他灌醉了你,还让我弹琴唱歌,还要灌我酒。我坚持不喝,他便要将酒倒到我脖子里,只因我来得晚了。我本是在为一位白衣公子弹琴唱歌,张大人非要我去,我又不敢不从。还好那公子彬彬有礼,并未责怪。” 李羽坤道:“岂有其理!”想了想又道:“可是手拿折扇的年轻英俊公子?”心中莫名一酸。 那女子道:“他确实有把折扇。不过呐,他可不是真正的公子。” 李羽坤奇道:“此话怎讲?”那女子笑道:“我一进门便看出他是女扮男装的,那双手,比大小姐的手都要白都要嫩,身上又有一股女人的香味。”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后来又是张大人让你来陪我的?”心想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是袁大爷叫我来服侍公子的。我是被卖到白云楼的,平常陪着客人喝喝酒,为他们唱唱曲,解解闷。” 李羽坤诧道:“是谁把姑娘卖到这白云楼的?”那女子道:“正是那狠心的知府张大人。” 李羽坤大惑不解。那女子续道:“张大人关了我爹爹、哥哥之后,我只能就范。他把我接到府上,谁知第一天就把我卖到了白云楼,只不过因为他夫人请了个高人为我看相,说我一脸克夫相,会影响了他的官运。于是他重重地打了我爹爹和哥哥一顿板子,还不解气,便把我卖到了这里。” 李羽坤怒道:“这还有王法吗?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随即又想,那张大人身为江夏知府,在这里,也许他自己就是王法,寻常百姓怎斗得过他。 那女子道:“好在我爹爹和哥哥总算平安无事,我虽然吃了点苦,倒也值得。在这里,像我一样的姐妹还有十多个,大家彼此帮忙照应,只要不遇到蛮横不讲理的客人,总算能过得下来。”说罢她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羽坤心道:“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又何止这十多人呢?”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女子急忙问道:“公子何故叹气?” 李羽坤道:“没什么。姑娘可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在下可以送你回家与家人团聚。” 那女子一双美目凝视着李羽坤,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已被李羽坤那坚定的神情所感动。 李羽坤道:“好。今夜姑娘暂且委屈下,在此稍作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去找那老板。”说罢下了软榻,将榻上软毯铺平,然后示意那女子睡在软榻之上。 那女子俏脸含羞,扭捏着慢慢躺了上去。李羽坤伸手抓过一条绒毯给她盖上,随即转身走开,在远处一张椅子里盘腿坐下,合上双眼,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但总觉体内气息不调,腹中微感不适,只道自己喝多了酒,也不勉强。约莫练了个把时辰,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转起身,见软榻上空无一人,心道:“她何时起来离开的?我竟毫无察觉。”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白衣女子走了进来,笑道:“公子睡醒了吧!我侍奉公子梳洗。”将手上端着的银盆置于茶几之上,伸出一双玉手轻搓面巾。 李羽坤终于认出她便是昨夜那位女子,笑道:“姑娘换了装扮,我竟一时没有认出。我还不知姑娘芳名。” 那女子将搓好的面巾摊开,过来要为李羽坤拂面,李羽坤忙道:“我自己来。”一把抢过面巾,洗漱干净。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名叫刘嫣,嫣然一笑的嫣。”李羽坤赞道:“好名字!”刘嫣道:“爹爹大字不识几个,难得有个朋友是教书先生。我出生后,我爹便去求他帮忙取了名字。”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在下李羽坤,洪州豫章丰城人。”刘嫣道:“我听袁大爷说过您的名字,丰城?那离这里远不远?”李羽坤道:“挺远的,骑马的话最快也要五六日才能到吧。” 刘嫣嗯了一声,将洗漱用物收拾妥当,推门出去,不多时便回转,手上端了托盘,盘中盛了五小碟各色糕点,还有一壶茶。 李羽坤摸了摸肚子,已有许久不曾吃东西,确实也饿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了一会抬头看到刘嫣微笑瞧着自己,心下歉然,道:“我只顾自己吃,却把你忘记啦!你也来吃点,这糕点甚是好吃。”说罢递了一块过去。 刘嫣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吃过了,公子慢用。我在白云楼地位低微,但老板待人不错,我们姐妹们吃穿住都顾得妥当。” 不久,李羽坤吃完糕点,又喝了几杯茶,操起长剑,道:“我们这就找老板去!” 刘嫣惊道:“公子难道要动武吗?老板他养了一帮人,功夫可都不弱。我不愿公子为我犯险,我……我不走了!” 第四十章 三爷被杀 李羽坤笑道:“白云楼的老板是谁我都不知,怎会无缘无故找他打架?刘姑娘放心,我是找他好言相说,大不了多补偿他一点银子。” 刘嫣转忧为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忽而又秀眉微蹙,道:“可是老板要的赎金高得很,可要让公子破费了。”李羽坤笑而不语,刘嫣只好在前领路。 李羽坤这才知道,昨夜自己就待在白云楼第九层翻江亭斜对面的卧室之中。他跟着刘嫣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走,只走到第五层方才停步。 刘嫣轻声道:“听说老板每天一早便会到楼里来,清算前一天的账目。”她指了指一扇门,道:“他就在房内。” 李羽坤道:“刘姑娘在此稍候,我自个找他便是。对了,老板尊姓大名?”刘嫣道:“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三爷。” 李羽坤轻轻敲了敲门,少顷,房内似乎有人轻咳三声。李羽坤不明其意,侧耳倾听。房内一人嘶哑着喉咙道:“进来吧!” 李羽坤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到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只见虎皮交椅中端坐着一人,此人面前案上堆满了一本本账本,右手摸着一把黄金算盘。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再算账了。 自咽喉流下的血将他面前摊开的账本都已浸透,他脚边地毯上一片暗红色,显然是血滴在上面留下的血渍。 此时刘嫣也已赶到,她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李羽坤问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刘嫣点了点头。 李羽坤暗道:“方才房内有人应答,难道便是凶徒?”正想出声喝问,忽然之间,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刺向李羽坤。一人大声叫道:“来人呐,三爷被人杀了!” 李羽坤身如游鱼般从两柄剑之间滑过,说道:“杀三爷的不是我,或许他还没走远,藏在房内!”一人道:“不是你还有谁!休要狡辩,看剑!” 李羽坤左臂一把搂住刘嫣腰间,腾身而起,直抢楼梯,他知道此时误会已成,无从辩白,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是非之地,日后查探清楚,再作辩解。 谁知他快,那两柄剑也不慢,瞬间剑尖已直抵后心。李羽坤百忙中身子前倾,反手一掌劈出,不知不觉已使出了降魔掌功夫。 那两人识得厉害,不敢直面掌力,急忙窜身躲避。咔啦咔啦数声,那板门竟被掌力震裂成几块。这样缓得一缓,李羽坤抱着刘嫣已下了一层。正要再往下跑,楼梯上一阵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听声音少说也有五六人,而且武功似都不弱。 只听有人高声喊道:“贼子掳了姑娘跑啦!”“大家伙别客气,留下贼子再说。”“可别伤了姑娘!” 六人各持兵刃冲来。一人手持铁棍,一招夜叉探海。李羽坤左臂搂着刘嫣,躲闪不便,右手探出,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击抓住了棍头。那人用劲回夺,谁知铁棍瞬间烫如火烤,急忙撒手。 李羽坤持棍在手,挑开攻来的一刀一剑,右足反踢,正中一人侧股。那人身子平飞出去,恰好撞翻另一人。李羽坤铁棍挥出,逼退攻来的两人。 另一人甚是蛮横,大刀笔直砍下,刀棍相交,李羽坤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顺势铁棍撒手前送,正好击中那人天池穴。那人闷哼一声,软瘫倒地。此时下层楼梯上又有人奔上来。 李羽坤凝气运劲,接连拍出三掌,将围攻上来的四人逼退。脚下一蹬,身子倒飞出去,一掌拍开窗户,便钻了出去。 白云楼每层比寻常阁楼高出不少,李羽坤携着刘嫣从四层跃下,身体疾坠,道:“刘姑娘别怕,抓紧我便是。”刘嫣紧紧抱住李羽坤,索性连眼睛都闭了起来。李羽坤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软香在侧,不由得心中一荡,如此眨眼间已下坠到二层楼的位置。 李羽坤回过神来,运劲朝地面拍出两掌,身体借势平飞,稳稳落地,低头见刘嫣紧闭双眼,柔声道:“刘姑娘,不用害怕,我们落地了。” 刘嫣张开双眼,发觉自己仍抱着李羽坤,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松开双手。 此时,十余名大汉手执兵刃呼喊着追了出来。当先两人四手连扬,钢镖、袖箭、金钱镖等暗器嗖嗖嗖飞来。 李羽坤不想与他们硬拼,但见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杀手,心中有气,长剑出手,或拍或弹,一半暗器被他拍飞,一半暗器反弹回去,直射追来众人。只听“哎呦、妈呀、他妈的”乱成一片。刘嫣拍手欢呼。 李羽坤长剑入鞘,说了声“得罪了”,搂紧刘嫣迈开大步,疾驰而去。那些人哪肯罢手,呼啸着追赶,另有几人骑马追来。 刘嫣被李羽坤搂抱着,足不点地,犹在空中飞行一般,似是十分新奇兴奋,脸上满是笑容。 李羽坤轻功极佳,但毕竟抱了个人,过不多时五名骑马汉子已经迫近。他心下着恼,正欲停下教训教训追来的人。刘嫣凑到他耳边,道:“前面有座道观,进去躲一躲。”吐气如兰。李羽坤心神一醉,不知不觉往她手指方向奔去。 此时大街之上来往行人颇多,大家见一男子抱了个美人奔驰如飞,一群挥舞刀剑棍棒的大汉凶神恶煞地追赶,甚是新奇,都停下来瞧热闹。 李羽坤怕撞到行人,索性跳上房顶。过不多时,果见一处道观,提气掠入观中大院,闪身进了偏殿。 大院中一小道童正在扫地,忽觉白影闪过,一眨眼消失在偏殿内。当晚睡觉他竟莫名发烧,还梦见了太上老君。料定白天所见必是老君真身,于是以后每日都去偏殿,期盼老君再次现身,传授无上道法。 李羽坤放开刘嫣,见偏殿内供桌之上一座神像,也不知是谁。刘嫣轻声道:“这是张天师。” 忽听殿外一人道:“太师父,徒孙一直在此处扫地,并未看见有生人进来。”另一苍老声音道:“三位居士,灵宝他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来。会不会是居士眼花看错了?” 一人道:“我兄弟外号金眼雕,怎么可能看错?那贼子杀了三爷,掳了白云楼的姑娘,的确是躲进了玉清观。道长只需让我们兄弟搜上一搜,便能一示清白。若果真没有,那我三人向道长赔罪。若是搜了出来,我们自行处置,也与道长毫不相干。” 第四十一章 聆听妙解 李羽坤心道:“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动武了,不如索性出去打发了他们。”正欲现身。刘嫣一把拉住他手,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天师像后。 李羽坤只觉掌中小手温暖柔滑,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想也不想,跟着刘嫣向那天师像背后走去,藏身神像供桌之下。 少顷,只听四人入殿,脚步一缓三快。当先那人脚掌触地几近无声,想是武功高强,步履轻捷。其余三人脚步虽快不乱,每一步跨出步长都似丈量过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多亏刘姑娘阻拦,这四人武功高强,我一人别说退敌,想要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够。”想到这,不禁充满感激地看向刘嫣。 供桌虽大但底下狭小,两人缩在下面十分拥挤。李羽坤但觉刘嫣吐气如兰,气息可闻,一张俏脸与自己相距不过一尺,强自收敛心神。 只听那苍老声音说道:“三位居士若执意要搜,贫道悉听尊便。贫道仅有一事相求,请勿扰了弟子清修,也不可亵渎了天君。灵宝你先退下吧!”“是!” 一人道:“道长放心,我等绝不毁坏观中一草一木。”另一人道:“我亲眼见到他们进了这里,说不定就藏在天师身后也不一定。” 李羽坤心道:“糟糕糟糕,他们一进来便看破了吗?” 忽听一人喝道:“下来吧!”嘭、咔啦。一人不知从何处纵身跃下,一人闷哼一声。一人笑道:“这位朋友何必下重手打坏了牌匾。” 李羽坤心道:“怎么火玄子也在这里?他必定先一步到来,藏身牌匾之后,那我与刘姑娘进来,他全瞧见了。” 那苍老声音道:“原来是武当山玄真派真虚上人的高足火玄子道长,道长驾临敝观,有失迎雅,还请恕罪则个。” 火玄子道:“家师命我下山办事,特意嘱咐若来江夏,一定要拜会白眉道长。家师他老人家说,白眉道长修为高深,武功深湛,要我多向道长请教无上道法,必将受益无穷。” 那苍老声音道:“真虚上人过誉了。”李羽坤心道:“白眉道长?莫非便是以一柄长剑,孤身力战江湖号称长江十二白龙的江上大盗,最后将他们赶出长江。” 果听火玄子道:“想当年道长一人一剑,单剑赴会,独闯白龙帮,以天下无双的绝妙剑法,杀得长江十二白龙抛刀认输,退出长江,为长江上多少渔民、商贾造福了。” “贫道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火玄子又道:“所以方才这位朋友,你打坏了道长的牌匾,不如趁早赔偿得好,否则道长若是追究,只怕你要倒霉。” 那人道:“道长有所不知,听兄弟们说,那贼人昨日醉酒,白云楼看在袁路袁大侠面子上,好心留他过夜醒酒,还安排白云楼的姑娘伺候。谁知他不但不感激,反而今天一早杀了三爷,掳走了姑娘。这不是剥了兄弟们的脸皮了吗?若是真让他跑了,兄弟们以后别说在江夏,在江湖上也没脸见人了。” 另一人道:“瞧他那副贼样,昨夜与姑娘独处一室,只怕姑娘早已被他玷污了吧!” 第三人道:“那姑娘貌美如花,真是便宜了那淫贼!” 李羽坤听在耳中,自己旦夕之间变成了旁人口中的贼子、淫贼,还连累了刘嫣名声,恨不得当即现身解释。但又想自己问心无愧,别人的想法理他作甚,却不知刘嫣生不生气。 突觉手掌被人捏了两下,只见刘嫣冲他扮了个鬼脸。供桌之下虽然昏暗,但李羽坤眼力极佳,刘嫣的神态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觉眼前这位刘姑娘越看越美,秀美的脸庞多了三分俏皮,更增可爱,不觉如真如幻、如痴如醉。 火玄子道:“诸位口中的贼人、淫贼乃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贫道听说他为人端正,颇有侠名,不失为正人君子。杀人之事有待详查。” “哦?道长的意思是三爷非他所杀?”火玄子道:“多半不是。” “那他为何掳走了白云楼的姑娘?难道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是故挟持?”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他确实是见那姑娘生得漂亮,见色起意吧!” 刘嫣伸指触了一下李羽坤手背,侧头凝视,好像是在问:“他说得可是实情?”李羽坤甚是尴尬,满脸通红。 刘嫣嫣然一笑,身子有意无意往李羽坤这边靠了靠。李羽坤不敢大动,任由刘嫣轻偎在自己身上,心里莫名希望火玄子等人不要过早离去。 火玄子道:“贫道今日一早便已躺在牌匾之后睡大觉,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殿。” 李羽坤心道:“火玄子脸皮倒也不薄,竟能说得如此心安理得。” “既然连火玄子道长都说没人进来,那李羽坤便当真没有进观。那咱们兄弟便去他处搜寻了。白眉道长,多有叨扰,告辞。”白眉道:“三位居士慢走不送。”三人慢步走出殿外,一人脚步甚是沉重。 过不多时只听白眉道:“火玄道长光临敝观,贫道着实欢迎。可道长何故不知会贫道?道长果然武功高强,只一击便吓退了那三人。” 火玄子笑道:“家师叮嘱晚辈,特来拜会道长,讨教精妙道法。” 白眉道:“令师武功道法修为远在贫道之上,讨教一说从何说起?” 火玄子道:“晚辈确有不明疑惑请教。”白眉哦了一声。火玄子续道:“有经云:日月有极而无极,天地无极而有极,纳万物之灵气聚于心,启星辰之力而汇于神,静若止水,动如星河。不知是何妙意,还请前辈高解。” 李羽坤大吃一惊,心道:“火玄子怎么也知道这日月无极功?”不禁伸手入怀,那秘籍仍在,油包也在。 白眉似乎思索良久,才说道:“有极便是无极,无极亦可有极,两者相融相通,相互呼应。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又有力,道法自然,吸纳于神于心。水与星河皆为静,也亦为动,静就是动,动又是静。” 火玄子拍掌赞道:“得聆前辈高论,不虚此行。晚辈多谢指点。君子闻道不分明暗,我是明闻,有人是暗闻,妙极妙极!” 白眉道:“两位慢走,贫道不送。希望两位日后能多为苍生谋福,贫道在此亦常会遥祝两位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第四十二章 去而复返 李羽坤知白眉也已发现自己,当即拉着刘嫣现身相见。李羽坤躬身行礼,道:“晚辈唐突,不请自来,甚是无礼,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海量汪涵。” 白眉道长笑道:“少侠内功深湛,若非火玄道长提醒,贫道倒也难以察觉。贫道进得大殿,还只以为只有女居士一人。” 此时两名青年道人快步奔入殿内,向白眉躬身施礼,道:“师父,那三人……”白眉摆了摆手,道:“元成、元阳,不必理会。”指了指李羽坤道:“这位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又指了指火玄子,道:“这位是武当山玄真派火玄子道友。这位姑娘……” 刘嫣笑道:“道长,我叫刘嫣。” 元成、元阳上前与三人相见,他二人是白眉道长的徒弟。白眉收了五个徒弟,元成姓郭,排行第三,元阳姓赵,排行第四。 火玄子忽然笑道:“李二侠的武功在下也是佩服的,只是酒量嘛差了些。”李羽坤甚是尴尬,急忙岔开话题:“我袁大哥昨日回府了吧?” 火玄子道:“他说去鄂州接家眷啦。他还说若我再遇到你,便代他跟你说后会有期,让你一路保重,说有缘再见。” 李羽坤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道长可曾知道是谁杀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昨日酒宴,袁富翁倒也邀请了三爷,但据说三爷是去见一位大人物,因而不能赴宴。席间说起,三爷似乎功夫不差,却不知三爷是死于什么手段之下?” 李羽坤道:“他是在算账时,咽喉中剑,瞬间气绝毙命。以在下猜测,杀他之人若非剑术高超,就是三爷相熟之人,否则断不会一剑致命,毫无反抗。” 火玄子道:“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杀他之人倒真有可能是李二侠你了。” 李羽坤笑道:“道长抬举我了,也有可能是火玄道长你。” 火玄子拊掌笑道:“妙哉妙哉,想不到你我昨日有缘一同喝酒,如今却又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看来贫道只有先行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李羽坤正想也告辞离去,忽觉一股掌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不及细想,急忙运劲拍出一掌。 双掌相交,李羽坤只觉对手掌上似有一股很强的粘力,将他手掌粘了过去。 李羽坤运劲回掌,那掌力忽而转势而上,击向空中。李羽坤急忙收住掌力。 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二侠的降魔掌果然厉害,来日再请教高招。”说罢飘然而去。李羽坤喃喃自语道:“此人行事令人难以捉摸。” 白眉道长道:“真虚上人教得好徒弟,贫道自叹不如。” 元成、元阳均觉火玄子十分无礼,又听师父夸赞,甚为不悦,但也只好暗自忍耐。 白眉道长转头对李羽坤道:“少侠原来是少林门下,不知尊师是哪一位禅师? 李羽坤道:“晚辈得蒙了空大师收录门墙。” 白眉道:“原来是少林方丈的高足,幸会,幸会!少侠远来是客,不如让贫道略尽地主之谊,请少侠在敝观逗留片刻,也好避避白云楼那些门客。” 李羽坤刚想说好,刘嫣却道:“道长好意心领了,公子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李羽坤只好称是。 白眉欲要亲自送客,刘嫣极力让他留步,挽了李羽坤便走。白眉吩咐元成、元阳相送。 二元领着李羽坤和刘嫣出了观门,拱手道别,那元成连连偷瞧刘嫣。刘嫣不以为意。二元回转观内。 李羽坤抬头看着观门上方一块牌匾,见上书玉清观三个大字,若有所思。刘嫣笑问:“公子在想什么?” 李羽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刘姑娘有何打算?是要回家吗?”想起还未替她赎身,又道:“我去白云楼跟那些人说明我不是凶手,再送姑娘回家如何?” 刘嫣道:“公子,还请麻烦带我一起再进玉清观去。” 李羽坤诧道:“为何?”刘嫣轻声道:“白云楼的门客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此刻正盯着我们。我们一出去,他们还会来找麻烦。就算公子去跟他们解释,他们也未必相信。我总觉得,三爷之死必有蹊跷,一时半会,难以查明真相。”她顿了一顿又道:“我知公子武艺高强,不会怕了他们。只是没必要跟这群人打打杀杀。” 李羽坤心想也是,暗赞刘嫣聪明,四下观察,果见观外不远处零零落落有几人甚是可疑,心道:“想是白眉道长名望极高,那些人也不敢造次,故而退出玉清观,在外监视。” 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刘嫣心领神会,两人左转往西边走去,才走出去没几步路,李羽坤右臂搂住刘嫣腰间,发力疾奔,直到转过一个弯。 李羽坤携了刘嫣纵身跃上房顶,趴在屋檐上,过不多时,果见五人飞奔而来,轻功着实不弱。 待五人跑远,李羽坤搂住刘嫣悄悄从另一边下了房顶。刘嫣轻声道:“公子放开我吧,我带你回去。” 李羽坤脸上一热,放开手臂。刘嫣带着李羽坤兜兜转转,绕到一处黄墙之外。那墙却比寻常高出数尺。 刘嫣道:“悄悄进去,不必惊动道士。”李羽坤知是玉清观到了,嗯了一声,攀上黄墙,见墙内似是一处偏院,院内无人,地上落满枯叶。轻轻搂住刘嫣越过黄墙,落在院内。 刘嫣指了指东首,道:“去那边!”拔足便跑,李羽坤紧随其后,心道:“刘姑娘怎么如此熟悉来路?是了,她想必时常在左近走动,却不知这是观中什么地方,现在要去哪里?” 刘嫣贴在一扇木门上倾听,李羽坤也已赶到,轻声道:“门内无人。” 刘嫣回头一笑,伸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李羽坤急忙跟进,刘嫣轻轻合上门。 只见房内除了两个上锁的木箱,一张矮桌,三张椅子,别无他物,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木箱和桌椅上一尘不染。 刘嫣在椅子里坐下,笑道:“正好歇歇脚。”抬起粉拳轻轻捶打双腿。 李羽坤四下打量,也看不出这间房是何用处,只得也在椅子里坐下,欲言又止。 刘嫣笑问:“公子想说什么?”李羽坤道:“姑娘别叫我公子,怪不习惯的。” 刘嫣喜道:“那我叫你李大哥吧。”李羽坤点了点头。 刘嫣道:“李大哥抱……带着我奔了那么远的路,先休息休息。”说罢脸上一红。 第四十三章 隔壁听秘 李羽坤想找些话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坐着,气氛略显尴尬。 刘嫣忽然噗嗤笑出了声。李羽坤抬手挠了挠头,尴尬的问道:“姑娘在笑什么?” 刘嫣道:“我笑你头发上有只虫子在爬来爬去,你却还不知道。”李羽坤急忙将自己的头发摸了个遍,却哪里有什么虫子,发觉自己上了当,故意板起脸来, 刘嫣道:“怎么,生气了吗?”李羽坤不答,索性转开头去。 刘嫣吐了吐舌头,道:“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李羽坤突然虚空一抓,紧接着屈指朝着刘嫣一弹,然后嬉皮笑脸。 刘嫣道:“怎么?”李羽坤道:“我方才捉了条虫子,弹到你头发上了,它正在爬来爬去。” 刘嫣呀一声,跳了起来,急忙伸手乱摸,将头发都弄乱了。李羽坤哈哈大笑,笑得都弯了腰。刘嫣发觉上当,坐回椅子中,从怀中摸出一把小梳子,轻轻梳起了头,一边梳头一边轻声哼唱着。 李羽坤不懂音律,只觉得甚是动听,端坐聆听,不觉听得痴了。 良久,李羽坤回过神来,忽觉门外远处似有人踏着落叶而来。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刘嫣止住歌声。那声音却是慢慢朝这边而来。 李羽坤轻声道:“若被白眉道长发现我们去而复返,又不打招呼躲在屋子里,只怕惹出误会,得找个地方躲躲。”刘嫣点了点头。但屋子里别无可藏身之处,难道躲在箱子里不成?况且连箱子也是上了锁的。 那脚步声渐行渐近,两人双双站起,不知所措。李羽坤跨到门边,侧耳倾听,皱了皱眉,他已听出来者绝对是位高手。 在这玉清观中,高手不知道有几位,但其中一位定然便是白眉道长。李羽坤仿佛已看到白眉见到他和刘嫣躲在屋内的不悦表情。 忽然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李羽坤回头一看,无比惊讶,见刘嫣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在墙壁上打开了一扇“门”。门外那人显然也已听到异响,止住了脚步。 刘嫣招了招手,李羽坤不及细想,与刘嫣一起藏入“墙内”,那墙不知怎得,竟又缓缓合上。 四周瞬间一片漆黑,李羽坤努力张开眼睛,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不敢点亮火折,怕有光透出暴露行藏,只鼻中嗅到身旁刘嫣发出的淡淡香味,心跳和呼吸之声异常清晰。 过了一会,仿佛听到有人走进了屋子,在屋子里踱步。不多时,接连发出三声“咔啦”,接着似乎是打开了箱子。 李羽坤充满好奇,心道:“来者似乎不是白眉道长,更像是一个小偷,不知箱子里装着什么贵重东西?” 又不知过了多久,墙里墙外寂静得犹如静止了一般。 谁知就在此时,墙外传来开门声,接着有人说话。 “无量天尊,怎么又是火玄道长你?你两次偷偷摸摸来我玉清观,不知意欲何为?” 李羽坤心道:“怎么又是火玄子?这次被白眉道长抓了个正着。” “白眉道长你好,真是巧的很,在哪里都能遇到你。”依然若无其事,连李羽坤都暗暗佩服火玄子的镇定与厚脸皮。 “贫道与真虚上人虽相见不多,但也神交已久,算是好友,算起来你还是贫道的晚辈,你把东西放下,这就走吧,贫道既往不咎。” “如此晚辈应当称道长师叔了。若是真的白眉道长,叫你师叔倒也无妨,只可惜你压根就不是白眉。”此话一出,连李羽坤都吃了一惊。 “这话什么意思?贫道不是白眉,却又是谁?” “若我猜得不错,真正的白眉道长被你囚禁起来了。而你多年来假冒白眉,做了这玉清观的主人,却始终没被人识破,一来是你深居浅出,很少与相熟之人来往,二来你的长相本与白眉有几分相似,只要用特殊的材料将眉毛全染成白色,便也能蒙混过关。加上白眉道长本来为人性如烈火,甚是严苛,那些弟子平日对他又怕又敬,就算发现了细微的不同之处,也断不敢怀疑他们的师父、师祖竟然是假的。” “如此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白眉?” “证据自然是有的,但我也没必要告诉你。之前我故意请教一段经文,你稍加思索便能解答,我更加有了怀疑。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白眉道长虽然武功高强,但对道法的理解远远达不到如此高得境界,而你却能妙解,我就有所怀疑。” “如此说来,贫道的修为比之白眉要高了?若是白眉早就看过那段经文呢?”他这话无疑已经承认自己确认不是白眉道长。 “绝对不会,只因那不是普通的经文,而是一部精妙的内功心法,江湖上见过的人原本不会超过三人,现下可能又多了一人。” “莫非是你师父所练的神功?你背了出来,难道就不怕泄露了?那时可还有旁人偷听。” “这日月无极功并非恩师所有,他也没有练过。只知口诀而不知运功法门,倒也不能瞎练,所以就算我将整部秘籍都背诵出来,不知法门之人听了也无从练起。” “原来如此。”随即便是沉默。 李羽坤心下诸多疑点,恨不得出去问个清楚,谁知两人却不再说话。少顷,忽然听到砰砰几声,显然是二人动起手来。过不多时,竟似斗到屋外去了。 刘嫣轻声道:“那火玄子道长发现了白眉的秘密,白眉恼羞成怒,怕是要杀人灭口。不知道火玄子打不打得过白眉道长?” 李羽坤道:“此事疑点重重,我也不知。”说话间摸出火折子,吹了口气,四周瞬间亮起。只见自己和刘嫣置身斗室之中,四壁皆为砖石砌成却空无一物,也不知此间平日作何用处。 刘嫣摸了摸墙壁,道:“外面那间屋子显是常有人来,故而打扫得十分干净,此地墙上都是灰,想是绝少人来。”掏出丝帕擦了擦手,白丝帕瞬间布满污垢。刘嫣倒也不以为意,又折好放回怀中。 李羽坤暗赞刘嫣聪明,随即问道:“姑娘是如何打开壁门的?” 第四十四章 世外桃源 刘嫣笑道:“我也不知道呀,我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中害怕,不小心绊了一下就撞在墙上,谁知墙壁就打开了。” 李羽坤道:“或许是撞到了墙上的机关。姑娘帮我拿着火折,我找找机关在哪里,也好出去。” 刘嫣接过火折,道:“这东西能烧多久?” 李羽坤道:“这是江南霹雳堂秘制的火折,能点至少一个时辰。”说罢贴着墙壁查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忙乎了好一阵子,砖墙却毫无反应。 刘嫣笑道:“李大哥何须多此一举,大可发功打穿它便是。” 李羽坤想想也是,道:“我真糊涂。不过我们不请自来,又打坏了东西,只怕白眉道长回来见了要生气。” 刘嫣嘟嘴道:“那人又不是真的白眉道长。”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火玄子说那假的白眉道长把真的白眉道长囚禁了起来,说不定假白眉把真白眉就关在了这里附近的某个地方。那火玄子聪明得很,多半猜得不错。李大哥你再敲敲这面墙。” 李羽坤赞道:“姑娘也聪明得很。”依言而为。刘嫣侧着脑袋听了听,道:“你再敲敲那面。”李羽坤照做。 刘嫣指着先敲的那面墙,道:“劳烦李大哥打穿了它。” 李羽坤嗯了一声,力贯右臂,一招黑虎掏心,击穿了墙壁,透过破洞望过去,里面黑乎乎不见光亮。 李羽坤心下好奇,掰下砖块,掰出一个大洞。刘嫣举着火折照了照,李羽坤见那边也是斗室一间,别无他物,颇为失望。 刘嫣道:“过去瞧瞧!”李羽坤索性又拍了几掌,刘嫣矮身穿过大洞,过不多时,喜道:“李大哥快来看!” 李羽坤急忙也钻了过去,见刘嫣指着地上一块石板,并无明显不同。 刘嫣道:“这块石板踏着与其他的地板不同,下面想必是空的。”李羽坤忍不住试了试,果然如刘嫣所说,脚下用力,想直接踏穿石板。 谁知这块石板十分坚硬,连一条裂缝都踏不出来。 李羽坤道:“依我之见,应当有机关可以开启这石板。”刘嫣将火折递给他。李羽坤接过之后,仔仔细细观察墙壁各处,果见一块砖头与众不同,轻轻一按,砖块便陷了进去。那石板应声开启。刘嫣拍手笑道:“找到啦!” 李羽坤拿了火折凑近往下看,隐约有石阶通往下面。李羽坤让刘嫣拿着火折,脱下袍子运劲挥舞,扇去污秽之气,道:“我下去瞧瞧,你在此等我,莫要走开。” 刘嫣道:“我随你一同下去。”李羽坤心想也对,自己下去之后若那假白眉回来,不好应付,便当先开路,领着刘嫣顺着石阶往地下摸索走去。 李羽坤原本以为地下多半是个囚室,极有可能关着真正的白眉道长。谁知道下去之后,竟发现别有洞天。 越往里走,越是开阔,竟有光亮透了进来,还能听到潺潺水声。 刘嫣忽然啊了一声,甚是惊奇。李羽坤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看到几尾鲤鱼从头顶游过。刘嫣笑问:“我们是走到了一只大鱼缸下面了吗?” 李羽坤道:“看来这里是某处湖底或者河底,显然是人工开掘了一条通道,不知是用什么透明玉石封住了水流。” 刘嫣叹道:“那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啊?”李羽坤道:“想来是很多很多吧!普通人做不到,但有权有势的人就可以。所以很多人想得到很大的权柄,有些人想当王,甚至当皇帝,到了那时,他便能呼风唤雨,调动天下多少人为他卖命。”刘嫣道:“原来如此。”低头若有所思。 李羽坤笑道:“快走,若是水流压塌了玉石,灌了下来,那可糟糕。”刘嫣呀一声,撒腿就跑。 再往里走,又是一片黑暗,周围甚是潮湿。那火折也快燃到尽头。李羽坤道:“这可糟糕。”过不多时,火折熄灭,一片漆黑。 刘嫣心中害怕,不由自主抓紧了李羽坤手臂,颤声道:“这里不会有鬼吧?” 李羽坤笑道:“世间多有人怕鬼,说鬼,可我从来未曾听过有人见过鬼。鬼神之说,或许便是无稽之谈。”但也任由刘嫣抓着他。 李羽坤自后背解下长剑,作为探路之用,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如此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只觉通道慢慢变窄。李羽坤心道:“难道再过去便没路了吗?若真如此,须得原路返回,倘若有人堵住了进口,我和刘姑娘倒要被关在地下了。” 刘嫣忽道:“你看,那边有光!”李羽坤喜道:“是啊,也许那边就是出口!”两人加快脚步,离那光亮处越来越近。 果然,通道尽头有个大洞。两人钻了出去,眼前豁然开阔。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树,花草。白花、红花、黄花满地都是。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见都没见过的果子。 刘嫣眉开眼笑,忍不住转起了圈圈,直转到头晕目眩,跌倒在草地上。她索性仰躺在草地上,将双手枕在头下。 李羽坤摘了些果子,在刘嫣身旁坐倒,道:“这些果子甜得很,快尝尝。”刘嫣接过两个便吃,不住称赞。 李羽坤道:“这里四面环山,也不知如何才能走得出去。” 刘嫣道:“这里这么漂亮,走不出去又怎样,索性长住下来也不错。”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绯红。 两人走了很远的路,腹中饥饿,又有点疲累,接连吃了好几枚果子,才算过瘾。彼时天已微寒但此处暖和,太阳照得身子暖烘烘的,两人躺在草地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李羽坤见刘嫣身着大红袍子,头上插了支漂亮的凤凰金钗,围着自己跳舞,舞姿曼妙,看得李羽坤心花怒放。 正高兴间,一个道人提了长剑怒气冲冲地杀来,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香炉,长剑刺向刘嫣。刘嫣扑向李羽坤,躲得慢了,头上那支金钗竟被长剑削断。 李羽坤高喊住手,猛然醒来,才知是在做梦。但见刘嫣侧躺着,用手支头,正好奇地瞧着自己。 刘嫣问道:“李大哥,你做梦梦见吃肉喝酒了吗?笑得这般开心。” 李羽坤脸上一热,甚是尴尬。刘嫣又道:“不是梦着吃肉?莫非是梦见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了?还是梦见娶媳妇?哈哈,准是如此,否则岂会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羽坤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梦见……梦见……” 刘嫣撇嘴道:“不说就算了,有什么稀罕的。李大哥你看,那边有烟升起,莫非是有人在做饭?” 李羽坤定睛望去,果见有数缕青烟徐徐升起,站起身来,道:“咱们过去瞧个究竟。” 第四十五章 白眉道长 两人朝着青烟升起的方向寻路走去,转过一片草地,穿过一片树林,并无屋舍,那青烟也凭空消失了一般。两人心下奇怪,左顾右盼,李羽坤更是跳上树枝,登高瞭望,也不见有人家。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有烟。”刘嫣玉手一指,道:“那边有个山洞!似有人影。” 李羽坤笑道:“不错,还是你眼尖。”两人奔了过去,见山洞前还摆放了石凳、石桌,却不见有人。 李羽坤朗声说道:“请问可有人在?我二人迷了路,误入贵地,还请现身相见。”刘嫣心道:“看不出李大哥还会骗人,明明是自己找来的,却说成迷路。” 过不多时,只听洞内传来咳嗽声。李、刘二人对望一眼,心想洞中果然住了人。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洞。刘嫣撇嘴道:“看来主人家不想待客。” 谁知洞内忽然传出几声冷笑,一苍老的声音冷冷道:“客人?难道你们是好人吗?好人怎么会摸到这里来?” 李羽坤听那主人家满是敌意,似乎不想见人,心下无趣,便欲拉了刘嫣离开。刘嫣却不以为然,老实不客气地坐着石凳上,笑道:“这里风景漂亮,不如坐下来欣赏欣赏。” 洞内那人又道:“女娃娃倒也识货,像这般漂亮的地方你等以前可曾去过?” 刘嫣道:“我是乡下人家的普通姑娘,去过的地方不多。这位李大侠啊,走南闯北,浪迹天涯,想必也没到过如此令人……令人……” 那人急道:“令人流连忘返?”刘嫣喜道:“是,是,是!我没读过几本书,想不出来这个词。您说得对,到了这里呀,真不想回家了。” 那人道:“女娃娃嘴巴很甜,倒也有趣,我就见见你们也无妨。”李羽坤只觉眼前一花,刘嫣对面的石凳之上已坐了一人。这人约莫六十多岁年纪,脸颊瘦削,眼窝深陷,头发稀疏花白,眉毛却已全白,身上裹了一件浅蓝色的袍子,却只有一条腿,正自打量这刘嫣。 刘嫣呀一声,差点跌倒。那人道:“怎么?老头子模样丑陋,吓到你了?” 刘嫣拍了拍胸口,道:“白眉道长,您来得好快,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李羽坤奇道:“刘姑娘认得他?” 那人惊奇不亚于李羽坤,但惊疑之色转瞬即逝,瞪眼道:“你们是那贼道派来的?哼,又想出新花样来骗我?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们识相的快给我滚!否则我发起火来,杀了你们吃了!”说罢,在石桌上拍了一掌,震得扬起一片尘土。 刘嫣笑道:“道长,我们不是坏人,您不用吓唬我们。您说得贼道可是玉清观中那假白眉?” 那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刘嫣,忽然左臂舒展,点向李羽坤。李羽坤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自己,急忙闪避。 那人变招抓李羽坤前胸要穴。李羽坤缩胸吸腹,堪堪避过。好在那人坐在凳子上,臂长有限。 那人两招落空,不再出手,斜眼道:“我虽偷袭于你,但你能从容躲开也算不易,年轻人功夫不错。” 刘嫣笑道:“白眉道长,若是他真跟你打,你老人家未必赢得了他。” 那人道:“女娃娃好大的口气!你难道料定我便是白眉?” 刘嫣笑道:“当然!方才我多次叫您白眉道长,您都没有否认,我想您自然就是白眉道长了。” 那人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萧索,道:“是的,我就是白眉。想不到那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你们两个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刘嫣于是说了两人名字,又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白眉被关在这里数年,没听过丰城三侠的名号,只冷冷道:“这么说来,那贼道并不知道你们偷偷来了这里?”刘嫣点了点头。 白眉招呼李羽坤坐下,道:“听你名号,当为正直之人,我便说与你二人知道。这贼道本名顾常青,道号常青真人,曾经是我白眉的至交好友。哼哼,想不到他为了贪图财宝,多次假意亲近,探我口风,后来又趁我不备,重伤了我,砍去了我左腿。但我始终不肯吐露那批宝藏的所在。贼子倒也耐心,没杀我,把我囚禁在此,每隔一段时候,便来问我。可恨我武功本就不如他,现在又断了一条腿,更不是他的对手。” 刘嫣笑道:“这常青真人倒对你不差,把你关在这个世外桃源,还时常送来生活起居之物,神仙也不过如此。” 白眉道:“你猜得不错,我平日穿得吃得都是他亲自拿来的。” 李羽坤却道:“那前辈为何不离开这里?这里虽然四面环山,想必也有出路。” 刘嫣道:“李大哥,我想道长之所以不愿离开,一来这里风景宜人,他老人家习惯住在这里,二来多半那批财宝就在附近。只不过十分隐蔽,说不定设有什么机关陷阱,因而常青真人费尽心机也找不出来。他隔一段时间来问道长,其实也是在想法子探宝,只不过他实在是笨了点,一直找不着,自然他也就舍不得杀死道长了。” 白眉双目圆睁,忽然哈哈大笑道:“好聪明的女娃娃!” 刘嫣又道:“我猜呐,我和李大哥刚踏足这里,您便发觉了,还躲在暗处瞧着我们,看我们是不是常青真人派来的。” 白眉大拇指一挑,道:“好!我看你俩单纯无邪,目光清澈,不像坏人。我故意偷袭,你二人若心中有鬼,只怕会心慌意乱,露了马脚,但你二人坦然自若,足见真心。我不识奸人,把他当好兄弟看待,谁知他却背叛于我,害我落到如此下场,如今又如同禽兽被困牢笼一般。老道我实无面目再立足于江湖,只好躲在这里,看守着先祖之物。” 他本是热情之人,困在这里久不与人说话,甚是寂寞,今日遇到李刘二人,难得刘嫣冰雪聪明,十分讨喜,故此心里防备卸去,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 白眉叹了口气,又道:“老道已六十五岁,实无多少时日好活,总不能把一切都带入土里。你二人机缘巧合,寻到这里,也算与我有缘。罢了,我便说与你们知道。” 刘嫣见有故事听,甚是高兴,道:“道长您英雄了得,我猜当年在世上肯定是大大有名。” 白眉哼了一声,道:“大大有名却也未必,论武功和道法修为,我与常青都相差太远,我说什么也是比不上他的。哎,就算他不偷袭我,正大光明跟我打,我一样会输。” 刘嫣喃喃自语道:“不知火玄子会不会输?” 第四十六章 大梁后人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怎么关心起火玄子来了?”随即明白刘嫣心意,暗赞:“刘姑娘心思缜密,想得周全,若火玄子输了,常青真人必定回到那屋内,多半便会发觉有人潜了进来。若他跟着下来还好,若是直接堵住了进口处,我和刘姑娘如何出去?”心下不免惴惴不安,希望火玄子能够打败常青。 正思量间,只听白眉说道:“老道本想将这个秘密带入土里,绝不公诸于世,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此事关乎重大,绝非我白眉一人之事,将来很可能对整个江湖乃至天下,都会产生影响。知道宝藏之事,打这个宝藏主意的绝非只有常青一人,要想凭老道一人守住宝藏,谈何容易。” 李、刘二人聚精会神听着。白眉问道:“你们可知我祖上是何来历?”二人摇了摇头,刘嫣道:“想必非富即贵,否则岂能存有宝藏。” 白眉点了点头,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道本姓萧,江湖上知道我姓氏的人不多,只因我萧家一直以来都隐姓埋名,绝少在江湖显山露水。可说起老道的先人,却也是极为显赫的。你二人可听过大梁王朝?”二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白眉道:“大梁虽没有当今李唐王朝、前朝杨家的大隋朝那般强大,但也是当时江南的一个极有实力的王朝,可惜后来被杨坚灭国。老道便是大梁朝萧家的后人。” 刘嫣惊道:“原来道长您是皇帝的后人啊!” 白眉叹道:“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我萧家传到隋末时,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他于隋末乱世之中揭竿而起,争雄天下,后来又众望所归,拥兵称帝,国号为梁,后迁都荆州,坐拥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是何等的霸气!”说到这里,白眉一张老脸上傲气凛然。 李羽坤问道:“这位萧英雄他叫什么名字?后来又怎样?” 白眉不答反问:“你可听过李靖的名号?” 李羽坤道:“可是初唐战神卫国公李靖?听说他东征西讨,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刘嫣笑道:“李大哥也姓李,可与那战神有关?啧啧,能称战神,不知武功有没有李大哥你厉害?” 李羽坤脸上一红,道:“天下李姓之人何止百万,我可不敢高攀,更不敢与卫国公相提并论,刘姑娘莫要笑话我。” 白眉打断二人对话,道:“这位大英雄便是我梁国皇帝萧铣!唉,可惜可惜,他后来遇到了李靖,不幸战败。为保士兵和百姓不被屠戮而开城投降,但也逃不过被唐朝皇帝杀死的厄运。” 刘嫣吐了吐舌头,道:“李大哥,还好你与那李靖无关,否则……” 白眉抢道:“老道虽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即便你李大哥是李靖后人,我梁国被灭又与他有何干系!” 白眉顿了顿又道:“那宝藏便是那时留下的,也许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萧家能凭此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岂知皇图霸业,无非也是人世间一场梦而已,到头来都逃不过烟消云散的命运。” 李羽坤道:“前辈看得通透!” 白眉道:“你等稍待,我去去就回。”说罢飘然进洞。 刘嫣道:“李大哥,莫非道长要把藏宝图送给你?” 李羽坤道:“我可不敢要,也不能要,刘姑娘休要胡说。” 过不多时,白眉去而复归,在石凳上坐下,将一柄长剑置于石桌之上。只见剑鞘是普通铜铁制成,与寻常长剑的剑鞘并无不同,只那剑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光芒。 白眉轻拂剑鞘,铿一声,剑身弹出三分,剑身银灰。李羽坤感觉到一股寒气直逼眉间,心道:“好强的剑气!” 刘嫣却不懂剑,两只眼睛盯着剑身,显是十分好奇。 白眉道:“此剑名唤乌金剑,乃是顶级乌金炼成,断金切玉,锋利无匹。常青贼道垂涎三尺,却又不敢据为己有,只因我跟他说了:剑在人在,剑若不在,人就必亡。他知我性子如此,怕我自杀,故而不曾夺去。女娃娃,我见你聪明,人又机灵,今日就把此剑送给你了。” 刘嫣又惊又喜,道:“多谢道长赠剑!”伸手抚摸剑鞘,忽然委屈道:“可惜我不会武功,这剑不如送给李大哥吧!” 白眉道:“我既已送你,你若转送他人,我也无权干涉。” 李羽坤笑道:“宝剑乃道长相赠于你,我岂敢据为己有。你若想学剑术,我可以教你。”刘嫣拍手称谢,抄起乌金剑把玩,甚是新奇。哪知竟似没拿稳,掉在地上。 刘嫣惊道:“宝剑竟似活了一般,震得我两手发麻。” 白眉面色凝重,朗声说道:“你既已来了,还不现身,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做什么?” “嘿嘿嘿,白眉兄,多日不见,你竟老糊涂了,把祖传宝剑送给了一个陌生丫头。”却是常青真人手提长剑到了!原来刚才正是他用石子弹去了刘嫣手中的乌金剑。 顾常青看着李刘二人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两位一早来我玉清观,原来是早有图谋,只怕也是冲着这宝藏来得吧!莫非少林掌门也看上了这宝藏?因此派你小子来打探消息?” 李羽坤正色道:“宝藏之说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道长莫要污蔑恩师名誉。” 白眉诧道:“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是你师父?” 李羽坤道:“正是。”白眉笑道:“原来是少林方丈的高足,很好,看来我没看错人,老道的事可以托付于你。顾常青,今日我便与你了结这数年的恩恩怨怨,老道就算身死,也无怨无悔了。” 顾常青笑道:“也好,今日贫道不但要得到你的宝藏,还要得到另外一样东西。李少侠,我劝你还是早点拿出来的好,否则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刘嫣道:“老道士,你要我李大哥拿出什么东西来?” 顾常青捻须微笑道:“正是那日月无极功的秘籍!那火玄子自作聪明,故意背诵几句口诀试探于我,岂知我本就知道世间有日月无极功,贫道正愁得不到此功,他却送上门来,可惜他却并无完本的秘籍。贫道看在真虚上人的面子,念在同道中人的份上,放过了他。贫道思来想去,料定你才有,是也不是?只因江湖早有传闻,当年你师父还未出家之前,就已凭借这神功扬名江湖。” 李羽坤笑道:“道长料事如神,晚辈万分佩服。” 白眉哈哈大笑道:“顾常青,你真是永远也改不了这贼心,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小兄弟,今日让我先与他算清这笔账,我若死在他手里,麻烦你为我报仇!” 第四十七章 别离难 顾常青冷笑道:“你们三人一起上,贫道又有何惧!” 白眉袍袖一拂,将乌金剑卷起,轻轻一送,宝剑稳稳落在刘嫣怀里。刘嫣伸手接过。 白眉道:“李少侠,老道借你长剑一用如何?” 李羽坤道:“晚辈佩剑乃凡品,不知能否入前辈法眼。”说着还是抽出长剑,倒转剑柄递上。 白眉接剑在手,缓缓站起身来,单腿站定,纹丝不动。 顾常青哈哈笑道:“白眉兄,你若使那把乌金剑,或许能凭借其利,有一点点取胜的机会。” 白眉淡淡道:“老道今日要取你性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李少侠、刘姑娘,请二位退出五十步外,我与贼道公平决斗。” 李羽坤本想助战,见白眉态度坚决,只好照做,心道:“莫非白眉道长已有克敌制胜的法子?” 顾常青拔剑在手,将剑鞘插入土中,捏个剑诀,道:“出招吧!念在你我朋友一场,我让你三招。” 白眉嘿嘿冷笑,举剑攻来。他虽断了一条腿,但行动依然迅捷无比,身形晃动,长剑舒展,便如狂风暴雨般攻向顾常青。 顾常青只守不攻,在剑光之中腾挪闪避,游刃有余,笑道:“三招已过,我还手了。”长剑穿过剑光刺出,两人斗在一起。 李羽坤专心观战,心道:“白眉道长说得不错,顾常青武功明显高出一筹。”寻思自己如何才能帮上手。 三十招一过,顾常青占尽上风,他每一剑出手,都逼得白眉甚是狼狈,若非白眉经验老道,对顾常青的剑法熟知,早就输了。 斗到分际,白眉大喝一声,长剑撒手掷出。顾常青哈哈大笑,轻而易举避过长剑。此时白眉手中无剑,真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谁知白眉反手在石桌上一拍,只听轰隆一声,地面忽然裂开,顾常青毫无防备,身子急坠而下。 白眉蹂身扑上,一把抱住顾常青。地面哐啷一声,又再合上。 李、刘二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面相觑。李羽坤急忙奔近,大声道:“白眉前辈,您还好吗?” 过不多时,地下传来白眉的声音:“哈哈哈,顾常青,你这贼子!老道耗尽心力,终于布成了这机关,现在石板合起,世上除了我,没人打得开了。李少侠、刘姑娘,山洞之中有我留下的秘密,希望二位妥善处置。今日白眉得报大仇,死而无憾了。贼子,拿命来!” 李羽坤俯下身子用力拍打石板,无济于事,听到地下接连传来数声惨叫,随后又是一阵狞笑声,少顷又恢复安静,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羽坤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道:“刘姑娘,我们走吧!”刘嫣黯然道:“道长他……他……”说了两个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羽坤道:“白眉前辈性格刚烈,不愿我助他,原来他早已想好法子,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报了仇,我们该替他高兴才是。我们回去吧!” 刘嫣道:“你不去洞里看看?”李羽坤道:“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莫要知道得好,如此也可少去了很多烦恼。” 刘嫣点点头。两人跪在地上拜了三拜,随即顺着原路返回,进入了地下通道,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到玉清观下。 李羽坤见那石板大开,心中一宽,拉着刘嫣钻了出去,回到那间密室。刘嫣忽道:“李大哥,这里怎么这么热!” 李羽坤也已感到似乎被热浪包围,鼻子嗅到烟味,急道:“不好,起火了!”运劲劈开墙壁,携了刘嫣急冲出去,果见玉清观竟已成了火海,火势腾腾,浓烟滚滚,四下蔓延。 早有观中弟子、周围街坊邻居赶来救火,但火势太大,一时无法控制。 刘嫣道:“李大哥,我们快走,不然被人发现,只怕又说不清楚。”李羽坤心想也对,搂住刘嫣,展开轻功,疾掠而去,尽择偏僻道路狂奔。 跑了小半个时辰,已离玉清观甚远,李羽坤放开刘嫣,道:“我们慢慢走吧!”刘嫣道:“玉清观烧成灰烬倒也好,白眉道长的秘密便不易被发觉。”李羽坤点头称是。 两人低头默然不语,并肩走了很久,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往的行人大概也会以为这是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吧。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不知不觉竟已走了很远的路。李羽坤问道:“刘姑娘有何打算?” 刘嫣转过头来,神情很是落寞,甚至有一些悲伤,淡淡道:“李大哥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双手不觉揉弄着衣角。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嗯。我要赶回丰城。” 刘嫣叹了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就此别过吧!”李羽坤的心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刘嫣捋了捋头发,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羽坤竟有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许还不能真正可以照顾好她。 刘嫣忽然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远处,道:“走过那个拐弯,我们分别吧!他日有缘再见。”她和他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羽坤答应为她赎身,但他也成了杀人疑凶。因此他不能去白云楼,所以只能给了刘嫣五百两银票,让她一个人回去。 分离,有时候也是最好的选择。 李羽坤回到客栈,正是晚饭时分,那小二见他回来,急忙迎上道:“大爷,您可回来了!您的枣红马我可没饿着,每顿都喂食上好的草料!” 李羽坤连连道谢,摸出十两银子塞给他,道:“小二哥,给我炒几个菜送到房里。对了,再来一坛酒,多余的便送你,多谢你照顾我的马。” 小二点头哈腰,接过银子,急忙下去准备酒菜。 李羽坤回到房中,过不多时,小二送来酒菜。李羽坤心中惆怅,不知不觉竟喝多了,于是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李羽坤知道总要离开,牵了马匹,出了客栈,信步走在青石板大街之上。他不想骑马,似乎想走得更慢些。 终于还是出了城,李羽坤叹了口气,正欲上马离去,忽见对面树下一小乞丐向他招了招手。 李羽坤指了指自己,那小丐点了点头。李羽坤牵着马过去,那小丐点头哈腰,甚是谦恭。李羽坤不明其意,摸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那小丐双眼放光,一把抓过银子,藏入破布袋中,咧嘴笑道:“可是李爷?”李羽坤道:“在下李羽坤。小兄弟有何指教?” 那乞丐笑了笑,道:“指教倒是没什么好指教的。有人托我带个口信给你,他说这个事情对你很重要,说你要是不愿意去或是去晚了,可能会懊悔得紧。” 李羽坤心领神会,又递过去五两银子。小丐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揣入布袋,道:“李爷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拖泥带水了。是这样子的,今日早饭时分,我腹中饥饿,便想着去哪里打打牙祭。可大爷想必也清楚,如今像我们这些叫花子,与日俱增。本来嘛一个和尚抬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居然没水喝,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羽坤心中来气,啪一掌拍在树干之上,落叶如雨般落在小丐头上、脖颈里。小丐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道:“大爷好大的力气。”李羽坤道:“还不快说!” “是是是!后来有个比大爷你矮了一个头的黄脸大爷,也不知是人还是鬼,无声无息地就杵在我身后,一说话吓了我一大跳。他问我想不想赚银子?我说当然想。于是他便跟我说了你的形貌,让我到大街上找你。他让我告诉你,有个什么刘姑娘在他手上,让你去狮子山找他。……哎呦,疼死我了!大……大爷放手。” 原来李羽坤听小乞丐说到刘姑娘,猜测必是刘嫣,听这口气,似乎刘嫣被那人捉了去,情急之下一把抓过小丐手臂,用力过猛,痛得小丐哇哇乱叫。 李羽坤松开手掌,道:“抱歉,我一时失手,还望小兄弟勿怪。请问狮子山在何处?”说着又递过去五两银子。 小丐吃了苦头,本是老大不乐意,见又有银子收,转怒为喜,道:“沿着这条道一路向东,出了东门约莫再走三里,便到了。”李羽坤道:“多谢小兄弟报讯。”说罢转身便走。 那小乞丐叫住他道:“大爷,你给了我那么多银子,足见你是好人。我得提醒大爷,那伙人凶巴巴的不太好惹,再者山上多有野兽出没,大爷凡事小心。” 李羽坤谢过小丐提醒,骑了枣红马一路狂奔,不一会便出了东门,又奔了一阵,果见远处烟雾缭绕,峰岚叠嶂,想是狮子山到了。 第四十八章 独闯虎穴 李羽坤翻身下马,提气跃上一株参天大树,举目眺望,见山雾缭绕中似有屋舍。 李羽坤心道:“对方来路不明,我独闯虎穴,不宜硬拼,不如待天黑再上山。”打定主意后,他跳下大树,牵了马儿躲进了密林深处,找了隐蔽的地方呼呼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醒转。李羽坤寻了些野果充饥,然后又练起了日月无极功。 约莫练了一个多时辰,李羽坤见月黑风高,那山腰屋舍依稀亮着灯火。李羽坤循着灯火疾掠而去,不一会儿已到了山脚下,忽听林中下山道上似有人说话。李羽坤倏然藏身一块大石之后。 山道上似有两人渐行渐近,一人道:“他妈的,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劳什子糕饼。” 另一人道:“是啊,他奶奶的,待我们买来,吐些唾沫上去,让她尝尝大爷的口水味。”两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不知想吃糕饼的是谁?” 只听那两人又道:“老贾,依你看来,此番众多大人物都聚集到山上,到底所图何事?” 那老贾道:“我也猜想不透。对了陈老弟,你觉得江夏城最富的人是谁?” “那还用说,自然便是袁路袁大爷。” “哈哈,那你多拍拍他马屁,大财主一高兴,赏你几两银子花花。” “嘿嘿,不瞒兄弟你,他今个已经给过我赏钱啦!你看!” “哇,居然是五十两!啧啧啧啧。”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待会买几壶好酒回山,咱哥俩喝个通宵。” “好好好,我们赶紧买糕饼去,顺带买只烧鹅,老常头做的烧鹅可是又肥又香,不知他睡了没。” “你要吃烧鹅,就算老常头睡死过去了,也得把他叫醒!” “想不到袁大爷还真是大大的好人,非但不计前嫌,还跟当家的做起了朋友。” “这你就不知道了,多半他是看在了那位大爷的面子上。” “嘘!” 听那两人慢慢走远,李羽坤心道:“听他二人之言,莫非袁大哥也在山上?还跟这里的当家交上了朋友?这里的什么揭阳不是捉过他公子以此勒索钱财吗?他不是去接家眷了吗?” 李羽坤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上去探探再说,隐身黑暗,一路掠行,不一会儿,那灯火已近在眼前。黑暗中只见几重院落,颇为宏伟。 李羽坤见院中一株大树枝繁叶茂,提气纵身,足尖在高墙上一点,便投入枝叶之间。哪知忽觉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自枝叶空隙间刺来。 李羽坤身在树中,不便避闪,百忙中屈指往剑身弹去。剑尖一歪,刺入树枝。 李羽坤已看清那人所在,指尖顺势一送,点中那人檀中穴。那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李羽坤一把抓过那人,将他架在粗枝之上,心中直呼侥幸,若那人内力稍强,自己一指弹不歪长剑,势必被长剑穿身。 李羽坤透过大树枝叶空隙四下凝望,只见几重院落灯火通明,不时有岗哨来回巡逻,实不知还有多少暗哨,只觉此地表面平静,实则危机重重。 李羽坤折了一截树枝用力掷向窗户,力犹未尽,穿窗而过,落到地上。只听刀剑出鞘之声,有人叫道:“什么人?” 少顷,一人手持钢刀,窜出厅来,落在大树之下院中四下张望,轻功颇为不弱。那人不见有人,抬手摸了摸头,转身回转厅内。 不多时,一人笑道:“哪里有人?我看兄弟你是自己吓自己了。” “听闻那人武功高强,咱们还是谨慎点好。” 忽然,一阵箫声悠悠传来。李羽坤不懂音律,只是觉得箫声绵软柔和,甚是好听,竟似在哪听过,便循着那箫声掠去。 过了两重院落,那箫声嘎然停止,一处大厅内灯火通明。 李羽坤远远从厅门望进去,隐约可见厅内有五人正在吃喝,其中主位一人果是莫云飞,他左右坐着的两人竟是袁路和张大人。还有一大汉背对自己,看不清面貌,另有一灰衣汉子在下首相陪。 李羽坤施展壁虎游墙功,轻手轻脚翻过高墙,藏身假山之上。谁知莫云飞冷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鬼鬼祟祟不现身相见?” 李羽坤知他说得是自己,心里佩服莫云飞耳力上佳,只好现身,双脚轻飘飘地落在厅门之外,拱手道:“莫兄好!” 莫云飞笑道:“鹤州一别多日,复又相见。看来李兄生来喜好躲藏暗处窥视。”那大汉转过头来,原来是公孙虎。 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不知如何对答,索性闭上了嘴巴,心道:“公孙虎居然也在,看来今夜真是闯入了虎穴。” 莫云飞道:“山风阴冷,不如请李兄进来喝杯水酒。”李羽坤缓步走入,莫云飞招呼他在公孙虎身旁空位坐下,那灰衣汉子命人送来一副碗筷。 李羽坤立定不动。袁路尴尬一笑,道:“贤弟前日酒醉,为兄有要事缠身,故而不辞而别,请贤弟勿怪。”李羽坤笑道:“袁大哥勿念,小弟一切安好。” 张大人面露鄙夷之色,冷冷道:“李大侠的酒可醒了?今夜若再醉倒,只能扔到山里喂狼了。莫大侠说得果然不假,他一吹箫,你便会现身,哈哈哈。” 李羽坤笑道:“早知大人在此,真该带几坛白云楼的美酒来。” 张大人怒道:“你还敢提白云楼?本官还未追究你杀死三爷之罪!” 忽有三人快步入厅,手持兵刃,将李羽坤围在中间。 莫云飞微笑着:“李兄,你可认得这三位?他们都是三爷的好兄弟,今天是来为三爷报仇的。那日在鹤州,你侥幸逃脱,今日只怕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了吧!我劝你还是莫要抵抗,早些投降了的好!” 袁路叹道:“贤弟何苦为了一名女子,甘冒风险?你若真要她,为兄代你跟三爷提一声便是,何必闹到杀人的地步。你平日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而如今……那姑娘真有这么好吗?” 李羽坤心念电转:“袁大哥也认定三爷是我所杀,又不知他为何竟跟莫云飞在一起,看他们样子,似乎很是亲近。多年未见,袁大哥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李羽坤道:“说起鹤州,我倒想请教,玄天门精英尽出,布下天罗地网,施展阴谋诡计,却不知后来如何?”他见此处人多嘴杂,故意不提玄天门攻陷问剑山庄,李问剑等被擒的事。 莫云飞笑道:“此事我为何要告诉你?李兄抛下义兄义妹,独自跑来江夏城逍遥快活,却还有脸来问我?” 李羽坤不想与他争辩。围住他那三人早已不耐烦,黄脸汉子大声道:“我花了五两银子,让小乞丐到处找你,引你到这里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另一手持判官笔的矮个子汉子道:“在玉清观,让你小子给躲过去了,也算是便宜你了。” 最后那黑脸高个汉子道:“玉清观的火只怕也是你小子放得吧!” 李羽坤心想再说下去,只怕江夏的坏事都是他干得了。 莫云飞哈哈大笑,道:“李兄果然不愧为丰城三侠,干了坏事,深陷重围依然从容淡定,真是令人佩服。” 第四十九章 假兄弟 李羽坤心中不停盘算,当前之势,他全力突围不难,但若想找到并救走刘嫣,千难万难。瞥眼看见张大人正乐呵呵地坐着看热闹,心生一计。 李羽坤道:“三位兄台,在下从未见过三爷,彼此无冤无仇,我何故要杀他?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那三人自然听不进李羽坤分辨,互相使了个眼色,两刀一对判官笔,齐向他身上要害招呼,一出手便是杀招。 使判官笔的矮个叫祝良,黄脸汉子名叫葛俊杰,黑脸高个名叫蔡进,均是绿林草莽出身,后来投身白云楼做了三爷的门客。论武艺,三人在三爷数十名门客中倒也算高得了。发现三爷被杀后,他们便追击李羽坤到了玉清观,后来又看在假白眉道长顾常青的面子,撤出玉清观。再后来,他们经揭阳引荐,结识了公孙虎,拜入了白虎帮。此刻在此地又遇上李羽坤,自然是想大显身手,在新主子面前争面子。 李羽坤心中来气,心想你三人与我也是第一天相见,竟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非要置我于死敌不可。当即展开身法闪避,随手一掌拍向祝良。 三人久在一起,配合默契,祝良撤笔变招,葛、蔡二人钢刀呼应,从后直砍过来。 李羽坤早已料到会有此夹击之势,身子疾往后退了三步,接连拍出三记降魔掌,掌风呼呼,将三人封住。但见他身子飘然而起,便如老鹰般扑向圆桌。 坐着观战的几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吃了一惊,公孙虎身高臂长,也不起身,伸手抓向李羽坤足踝。 李羽坤身在半空,竟能拧腰转身,落在张大人身旁,一把拽起他,手掌已按在了他后心,掌力一吐便可要了他性命。 李羽坤抓了张大人飘然后退,背靠角落。 莫云飞就挨着张大人坐在那里,竟也来不及救援,只能起身笑问:“李兄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挟持朝廷命官。” 那张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但毕竟是知府,见识过不少大场面,随即便恢复镇定,冷冷道:“你快放开我,难道是要公然挑衅王法吗?” 李羽坤笑道:“莫兄,我跟张大人曾经同桌喝酒,岂会伤他。我只想跟莫兄要个人,只要你放了她,我便马上放了张大人,绝不伤他一根汗毛。” 莫云飞笑道:“不知李兄要得是谁?” 李羽坤道:“刘嫣刘姑娘,她与此事毫无关系,还请莫兄放了她。” 不等莫云飞回答,袁路道:“贤弟,你快放开张大人,其他的事好办。我也相信,三爷确实不是你杀得,我定会叫人查明真相,还你个公道。”说着慢慢走近李羽坤。 李羽坤道:“袁大哥,你……”话说到一半,只见莫云飞手上忽然多了一柄长剑,一招后羿射日,长剑脱手掷出,竟朝李羽坤飞来。 李羽坤吃了一惊,没料到莫云飞会出如此险招,刚想躲闪,忽听啊一声惨叫,见那飞剑竟插入了袁路的肩头。袁路向前便倒。 李羽坤出手如风,点了张大人穴道,身子掠出,轻舒猿臂,已将袁路抱起,提气一纵,稳稳地落回原处。忽觉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大穴道上微微一麻,竟被人封了要穴。 袁路挣脱李羽坤手臂,反手将右肩长剑拔出,自怀中摸出金疮药涂上,伤口颇深,血流如注。莫云飞帮他封住肩头穴道止血。 那金疮药颇为灵验,不一会儿血已止住。袁路擦了擦额头冷汗。 李羽坤诧道:“袁大哥何故点我穴道?”袁路尴尬一笑,并不答话。莫云飞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袁大哥早就接了玄天令,早已经是玄天门的人了。” 袁路道:“贤弟,愚兄家大业大,如今托庇于玄天门之下,宇文教主天恩浩荡,必能佑我此生平安富贵。” 李羽坤要穴被封,自己尚且不能自保,更别说营救刘嫣了,此时此刻他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袁路又道:“兄弟漂泊江湖,不如今日也归顺了玄天门,至少为兄保你将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一定要跟宇文教主作对呢?那样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李羽坤摇了摇头,心中苦涩,他一直以来都将袁路当成了好大哥。今夜在此地看到袁路,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从未怀疑过袁路会出手害他。刚才见袁路受了飞剑之伤,不加考虑便出手相救,谁知却反遭暗算。 莫云飞笑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李兄何必如此固执呢?再者李兄的义兄、义妹也已落入玄天门之手,李兄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他们着想?” 李羽坤道:“在下何德何能,玄天门多一个我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莫云飞道:“宇文教主宅心仁厚,不忍多有杀戮,故此他老人家吩咐我们不得伤了中原武林诸派高手,只需将各位平安请到总坛即可。至于李兄,教主特别叮嘱,务必要请回总坛。” 李羽坤诧道:“这是何故?宇文教主也太抬举我了!”莫云飞道:“个中详情,本使不知。来人啊,把李大侠请下去,好生照料,明日启程。”两名玄天门弟子急忙上前,莫云飞将一人叫到跟着,耳语了几句,那人连声称是,两人搀扶李羽坤下去。 那两名弟子将李羽坤扶到一间卧房之中,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一人抓过枕头垫在李羽坤头下,另一人摊开原本折好的被子盖好,举止甚是恭敬。 李羽坤笑道:“两位照顾周到,在下甚是感激。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两人急忙连连摇手,互望一眼,支支吾吾却不说话。 李羽坤心下好奇,又道:“在下跟两位兄台打听个人。山上是不是有一位莫使者请来的客人?她叫刘嫣刘姑娘。” 两人又对望一眼,突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人道:“小人在门中职位低微,不明详情,李大侠莫要再问。”另一人道:“是啊,小人们不敢乱说,小人们只是奉命好生照料大侠,别无他意。求大侠千万不要为难小人,否则小人性命不保。” 李羽坤一头雾水,实在猜想不透个中原委,只能说道:“那烦请二位出去吧,我想睡觉了。”二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出了门,又轻轻合上房门。 李羽坤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出神,暗骂自己糊涂。 第五十章 重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羽坤感觉四下寂静,眼皮也愈来愈沉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轻轻拍他肩膀。 李羽坤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脸庞,满是关切之情地看着自己,竟是刘嫣。只见她一身白衣,坐在床前的一张凳子上。 李羽坤喜出望外,犹在梦中,正想抬手掐自己,才发觉被点穴道仍未解开。刘嫣轻声道:“李大哥你终于醒过来啦!是受了伤吗?” 李羽坤笑道:“我是被人点了穴道啦。点穴之人手法奇特,我使尽全力也冲不开。刘姑娘是被何人擒来?又是如何逃脱的?”他见刘嫣无恙,甚是高兴。 刘嫣道:“昨日我与你分别之后,心里……心里难……难过。后来我便回白云楼,谁知他们也正好在找我俩,还问我你去了哪里。他们呀,依然把你当成了杀害三爷的凶手。为此我便好言相劝,说你不是凶手。他们哪里听得进去,说我吃里扒外,把我捉来这里,说……说你垂涎我的美色,定会赶来救我,届时便可拿下你。幸好袁大爷也在这里,他为我求情,他们才没有为难我,只是不许我下山。再后来,山上来了好多穿黑衣服系黄腰带的人,凶巴巴地,说什么是玄什么门的,带头的是什么莫使者。”她顿了顿,又道:“李大哥,你能教我解穴吗?我学会了便可解开你的穴道啦!” 李羽坤笑道:“姑娘不会内功,解不开穴道的。”刘嫣甚是失望,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我当初便该学点功夫的”。 李羽坤怕她难过,又道:“我是被袁大哥点了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穴,又被莫云飞点了两臂曲池穴。”说罢将穴道位置详细说了。 刘嫣瞪大眼睛,奇道:“袁大爷为什么要点你穴道?”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想让我投入玄天门下吧。” 刘嫣忙道:“对对对,是玄天门。这名字还怪好听的。李大哥,要么你教我解穴如何?”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不懂武功,没有内力,自然解不开穴道。”但见她一脸好学的模样,不忍拒绝,便把解穴的手法说了。 刘嫣甚是高兴,人又聪明,伸出右手食、中两根玉指比划,倒也似模似样,不一会儿便已得要领。 刘嫣练了一会,笑道:“李大哥,不如让我试试看如何?”李羽坤见刘嫣甚有兴致,笑道:“也好,说不定还真能解开。” 刘嫣喜道:“好,那我试了,得罪莫怪。”说罢点向李羽坤胸前华盖穴,李羽坤暗运内力冲击穴道。刘嫣指上丝毫不带内力,加上她怕戳疼了李羽坤,用力甚微,这一指戳在穴道之上毫无劲力。 随即她又在玉堂、紫宫二穴上点去。谁知这三指下去,李羽坤只觉自身体内内力激荡,被封穴道骤然解开,他翻身坐起,坐在床沿。 刘嫣拍手笑道:“居然成了。”李羽坤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带你离开此地。” 刘嫣大喜,急忙站起身来,忽又转喜为忧,道:“敌人武功高强,李大哥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若带上我这个累赘,只怕想走不易。” 李羽坤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若不是你解我穴道,我还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的。” 刘嫣双目发光,十分欢喜,重重点了点头。李羽坤轻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感觉四下无人,轻手推开房门,回头朝刘嫣招了招手。 两人出了房门,刘嫣指了指远处一扇月牙门,低声道:“我便是从那里过来的。只是这里房屋林立,回廊盘绕,不好认路。”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姑娘若不怪罪,我带你从房顶离开。” 刘嫣俏脸一红,点了点头。李羽坤道:“请姑娘伏在我背上。”说罢半蹲身躯。刘嫣轻手轻脚伏到李羽坤背上,双手环抱他脖颈。 李羽坤感到一又软又香的娇躯伏在他背上,心中一荡,不敢多想,展开轻功,跃上房顶。 忽听房上一人喝道:“什么人!啊,贼子休走,放了……啊……”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羽坤点倒在地。 刘嫣说道:“你看!”李羽坤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屋舍火光冲天而起,有人高声喊叫:“着火啦!快去救火!”“是库房着火,快些抢救!” 李羽坤喜道:“天赐良机,姑娘抓紧了!”说罢脚尖用力,展开轻功,犹如大鹏般飞跃,眨眼间便已出了大院。 李羽坤双脚甫一着地,黑暗中忽然闪出一黑衣蒙面人拦路。若非李羽坤眼力极佳,反应迅捷,及时收步,这一下非撞上不可。 那人双手抱肩,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李羽坤。那目光似冷电,似利刃。李羽坤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想起,笑道:“原来又是阁下,为何阁下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冷冷道:“一别几日,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又结识了新的姑娘,还背着人家姑娘到处乱跑。怎么,原来那位姑娘呢?” 李羽坤心中来气,随即脸上一红,反驳道:“在下之事,不用阁下多管闲事!阁下若要考较功夫,可定下时日,在下必当奉陪,今日却多有不便,告辞了。”说罢迈步欲行。 黑衣人冷笑道:“比试功夫,何须他日,今日我就领教领教阁下的轻功。”说罢盯着李羽坤背上的刘嫣瞧了很久。刘嫣不明所以,笑问:“你在瞧什么?” 黑衣人转身走入林中,不一会便回转,怀中竟抱了一块大石,看样子少说也有一百斤上下。 李羽坤已明其意,道:“如此告辞了!”迈开大步,如青烟般平平飞出,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开外。只听刘嫣在他耳边说道:“那人抱了石头追上来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加快脚力,不一会便下了山。踏上平地,李羽坤奔行更快,几如脚不着地。 刘嫣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犹如飞行一般,到后来眼睛都睁不开,索性将头藏在李羽坤肩后,闻到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小鹿乱撞。偶尔睁眼回头,见那黑衣人抱着大石,始终如影随形,模样甚是怪异,不觉又好笑又佩服。 第五十一章 神秘人 约莫奔跑了一顿饭工夫,李羽坤体内真气运转自如,气息调和如意,不觉疲累,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回头瞧那黑衣人,依然相距不足四五丈远,心下暗自佩服,却也想不出他会是武林中哪号人物,只觉此人行事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与那火玄子的行径倒也有几分相似。 此时正值四更时分,路上无人,李羽坤也不认路,只管沿着官道奔跑。又奔了半柱香的时候,已将那人甩开了七八丈远。 李羽坤寻思:“我这般奔跑,自己倒也不累,只是苦了刘姑娘,不如就此作罢,大不了跟那人认输便是。”想到这便缓缓止步。回头轻声呼唤刘嫣,不得回应。原来刘嫣趴在他肩头竟自睡着了。 过了一会,黑衣人也已赶到,瞪眼道:“你我还未分出胜负,何故停步?” 李羽坤笑道:“阁下轻功高绝,在下认输了。”黑衣人怪声怪气道:“你明明占了上风,何必假惺惺说自己输了。” 李羽坤道:“在下真心佩服阁下功夫。在下背人,相比阁下抱着石头,倒是容易多了。” 嘤嘤之声,刘嫣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李羽坤半蹲松手放她下来。刘嫣道:“对不住,我竟睡着了。李大哥是赢了吗?” 黑衣人一翻白眼,道:“小…………姑娘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刘嫣笑而不语。黑衣人又道:“前路艰险,姑娘是要跟着他走吗?”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的事何来一个陌生人操心。”便道:“阁下若无他教,在下和刘姑娘便要告辞了。” 黑衣人道:“好,今日我便放过你,山水有相逢,在下下次再领教高招。”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嫣奇道:“此人行事怪异,李大哥可认得他?” 李羽坤道:“见过一次面,不认得。”随即想起苏红儿,心道:“不知大哥和三妹他们可好。我得尽快赶去丰城,然后再设法营救。” 李羽坤不知该如何安置刘嫣,正在踌躇间,只听刘嫣说道:“李大哥此去丰城,路途遥远,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你呢!若是我会武功,那该多好,至少也能帮上一点忙。但即便我不会武功,能在李大哥身旁侍奉,照顾起居饮食,也是好的。” 李羽坤正色道:“刘姑娘不怕危险吗?”刘嫣道:“李大哥武功高强,只要能陪伴你左右,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嫌弃我弱不禁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羽坤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姑娘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姑娘冰雪聪明,明辨是非,对我大有助益。再说我还答应过要教你剑法呢!” 刘嫣大喜,笑道:“明辨是非不敢当,冰雪聪明也未必,但倒是可以帮大哥盯着坏人,让他们不能施阴谋诡计陷害你。啊呀,不好,白眉道长送我的宝剑还落在山上呢!” 李羽坤笑道:“我偷偷潜回去偷出来便是!” 刘嫣道:“那也犯不着让你独自涉险了,那个什么莫使者可喜欢这把剑了,多半在他手上,下次遇着他,你帮我抢回来。”她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大哥答允。” 李羽坤笑道:“刘姑娘但说无妨。”刘嫣道:“请你莫要再叫我刘姑娘,我爹爹妈妈都叫我嫣儿。”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嫣儿,嫣儿,这称呼好听得紧。”转念又道:“可否需要前往告知你爹爹妈妈?” 刘嫣道:“大可不必,免得他们担心。”李羽坤笑道:“是啊!若是二老知道你跟着一个整日舞刀弄剑,浪迹江湖的人,只怕会不高兴。” 刘嫣笑道:“那也未必,妈妈说不定很喜欢你。”说罢含羞低头。 一阵微风吹过,刘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李羽坤除下长衫,披到她身上。刘嫣柔声道:“莫要冻着了你自己。” 李羽坤道:“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健壮如牛。”刘嫣噗呲笑出了声,道:“哪有人说自己如牛的。”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并肩坐倒在路边草地之上,刘嫣抬头看着那一弯新月道:“坤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李羽坤挠着头笑道:“我还从未想过月亮美不美。” 刘嫣又道:“你看我美不美?”李羽坤沉吟片刻,道:“美!”刘嫣笑道:“那是我美还是她美?”李羽坤诧道:“她?”刘嫣道:“那黑衣人说起的那位姑娘。” 李羽坤哑然失笑,道:“他说得是我义结金兰的三妹苏红儿。你和她啊,是不一样的美。”刘嫣笑道:“是什么不一样的美呢?”李羽坤挠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 刘嫣嫣然一笑,捋了捋头发,却不说话。李羽坤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无情无义,义兄义妹此刻身陷囹圄,自己却在这里儿女情长。 刘嫣柔声道:“我们上路吧,这就赶去丰城。”李羽坤道:“好。”心里却想:“此去丰城旅途遥远,嫣儿多半不会骑马,得去雇辆马车。可惜我光顾与那黑衣人比试脚力,却忘了那匹枣红马。” 忽听一阵马嘶,接着蹄声大作,由远而近。李羽坤跳起身来,大喜道:“马兄来了!想不到它竟能找着我。”枣红马奔了过来,不住用头蹭着李羽坤,十分亲昵。 刘嫣笑道:“看来这匹骏马是打定主意跟定你了。它叫什么名字?”李羽坤从未想过马儿会有名字,张口结舌。 刘嫣笑道:“你看它一身枣红色的毛多漂亮,不如叫它小红。” 李羽坤拊掌叫好,翻身上马,拉了刘嫣坐在自己身前,双腿轻轻一夹。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如飞。刘嫣靠在李羽坤身上,只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赶了约莫一个时辰路,天已大白,正巧路过一集镇。李羽坤找了家饭馆,与刘嫣饱餐了一顿,问起掌柜哪里可有马车雇卖。那掌柜说集镇北有个叫阿三的,专做这个生意,而且很会赶车。 李羽坤让刘嫣在饭馆休息,自己前去雇车。那阿三还在呼呼大睡,被他老婆叫醒,甚是不愿。 李羽坤递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说到了丰城另有重谢。阿三老婆一把抓过,满脸堆笑,拉着阿三的耳朵催他上路。 阿三套了车马,准备妥当。李羽坤领了他接上刘嫣,自己骑马,让刘嫣坐车。 阿三赞道:“大爷一表人才,出手豪气,夫人又这般美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李刘二人听来甚是顺耳,也不解释,心中甜丝丝的。 第五十二章 回家 江夏去丰城,若是快马,约莫五六日便可到达。李羽坤顾念刘嫣辛苦,不忍昼夜赶路,到了晚上便找客店住宿。那阿三驾车技艺确有过人之处,将一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这一日已过了江州。 一路行来,倒也没遇着什么难事,只是遇到五名寻常盗贼,自然不是李羽坤对手,轻而易举便被打发了。 原本担心的玄天门,或者白云楼的人会现身截杀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刘嫣憾道:“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还能帮点忙,打打小毛贼。” 阿三笑道:“李爷武艺高强,何须夫人动手!夫人若要学武,李爷肯定愿意教啊!”刘嫣笑着望向李羽坤。 李羽坤笑道:“也好,我就传些粗浅功夫与你,紧急关头也好自保。”刘嫣佯嗔道:“难道我很笨,只能学粗浅功夫?” 李羽坤笑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既然嫣儿想学,我便教你些家传武功吧!”于是李羽坤便将家传拳掌功夫教了刘嫣。 刘嫣冰雪聪明,又很好学,居然一学就会,学了几次,已将一套拳法,一套掌法尽数学会,更吵着要学剑法。 李羽坤正色道:“你根基尚浅,切不可贪多。他日待你扎稳了根基,再学不迟。”刘嫣吐了吐舌头,道:“好严苛的师傅。” 李羽坤又教了些内功修炼的法门,刘嫣心满意足,每日坐车闲来无事,便在车内修练内功。 这一日,李羽坤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了指远方,道:“翻过那座山,再走两三个时辰,便可到达丰城了。” 刘嫣掀起车帘,看着远处呆呆出神。李羽坤问道:“嫣儿怎么了?” 刘嫣回过神来,道:“坤哥,你多赏些银子给阿三哥吧!”李羽坤说了声好,随即摸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阿三。 阿三哪见过如此多的赏钱,连声道谢。刘嫣又道:“不如就此下车分别,阿三哥离家多日,想必嫂子也十分挂念。”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收拾了行礼,扶刘嫣下车,道:“阿三哥辛苦了,咱们就此别过。” 阿三又躬身拜谢,道:“李爷和夫人真是大大的好人,将来必能幸福安康,多子多孙。”刘嫣脸上一红。阿三拜别二人,赶了马车回江夏去了。 待阿三马车走远,李羽坤问道:“嫣儿你怎么了?是人不舒服吗?”刘嫣摇了摇头,低着头拨弄衣角。 李羽坤急得直挠头。刘嫣轻声道:“我是怕。” 李羽坤道:“你是怕玄天门的人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咱们?有我在不用怕!我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刘嫣扭捏道:“我不是怕敌人。”李羽坤急道:“那是怕啥?”刘嫣跺脚嗔道:“我是怕见到你爹爹妈妈。怕……怕他们嫌弃……不喜欢我。” 李羽坤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刘嫣握紧粉拳,击在他左胸。这一拳自然伤不到李羽坤,况且刘嫣非但没什么内力,更是没用力。谁知李羽坤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反弹之力,将刘嫣的拳头弹开。 刘嫣揉了揉酸麻的拳头,奇道:“这是什么功夫?怪好玩的。” 李羽坤歉然道:“我体内真气护体,真气以为你真打我,故此反弹你拳头护我胸口。”刘嫣撇了撇嘴,道:“这真气倒是对你好得很。” 李羽坤笑道:“等你练成内功,自然也有真气护体。小红,辛苦你又要驮着我们二人啦!” 刘嫣上了马,坐在李羽坤身后,双手圈住他虎腰,将头靠在他背上,柔声道:“我真怕见着你爹爹妈妈后,他们不喜欢我。” 李羽坤道:“我爹爹和妈妈多年前就云游天下去啦,我已有七八年未曾见到二老了。我爹爹他是医者,他老人家常说要行医天下,救济普天下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我妈妈一直陪着他帮衬。可惜我打小就不喜医术,只好学武,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刘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你爹爹妈妈真的了不起!” 两人打马缓行,终于到了丰城内。刚入城内,早有人迎了上来,又是那白发白须老人陈伯。 陈伯见李羽坤领着一陌生年轻女子,不见程醉风和苏红儿,怔道:“二爷,大爷和三小姐呢?” 李羽坤摇了摇头,他怕陈伯担心,推说在外办事,又引见了刘嫣,问起陈伯何以在此等候。 陈伯道:“三位多日不归,我十分着急,每日都在城内到处打探等候。”李羽坤道:“进城之时,我在道上看到好多眼生的江湖人士,城内饭馆客栈也聚集了好多江湖门派的人,这是何故?” 陈伯道:“是啊,城内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人,每日吵翻了天,甚至大有喝酒闹事打架斗殴之人。官府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说十月初一,也就是四天后,在玉华山剑池开什么品剑会,品评天下名剑。”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召集了那么多江湖人士?”陈伯道:“二爷不知?”李羽坤摇了摇头,陈伯续道:“江湖门派都接到了请帖,署名是问剑山庄。”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定是有人冒名了的,多半便是玄天门。宇文宗必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中原武林不利。说不得是想将中原武林精英人士引到丰城,一网打尽。我便如何才能击破他的阴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盘算只好见机行事。 说话间三人已回到府上,李羽坤让人带了刘嫣下去安歇,陈伯嘱咐厨子准备晚饭。 李羽坤又问起杨兰,陈伯言道:“她曾来过几次,听她说已拜了三小姐的师父为师啦!”李羽坤笑道:“定是兰儿软磨硬泡,梅姑姑拗不过她,才答应收她为徒。” 吃过晚饭,李羽坤陪着刘嫣说话,说起丰城美景,李羽坤答应刘嫣这几日四处游历一番。 刘嫣问道:“那剑池是什么地方?”李羽坤便把干将莫邪铸剑被杀,其子报仇,后双剑失踪,化作白龙,隐于丰城的故事简略说了。 刘嫣叹道:“这真是一个凄美悲壮的故事啊!” 第五十三章 夜来客 李羽坤喝了口茶,续道:“相传莫邪剑当年化成白龙,飞到了丰城,盘踞在如今的剑池之中。多年来白龙保佑丰城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 刘嫣颇为神往,道:“想不到宝剑竟能如此灵性。对了,如此岂不是可以找个水性好的人潜入剑池之中,寻找那莫邪神剑。” 李羽坤笑道:“多年来确有好多人如此做过,但却始终找不着那莫邪神剑。传闻那池底暗藏潜流,深不可测,已吞没了好几个人啦。” 刘嫣道:“坤哥也下去看过?”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我不习水性,哪敢下水。” 刘嫣拍手娇笑道:“原来还有你不会的呢!”李羽坤道:“我不会的事情可多着呢,岂止这一项。” 李羽坤又讲了些江湖上的事情,刘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是亥时。 李羽坤见天色已晚,便道:“时候不早了,嫣儿早些安歇吧!我也去睡了。”刘嫣点点头。 李羽坤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躺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毫无睡意,心想不如练会无极功,便盘腿坐在床上,修炼起来。谁知依然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心来。 李羽坤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心想不知刘嫣睡着了没有,又觉口渴,正想下床拿水喝。 忽听静夜中左近似有夜行之人,那声音细微距离不近,但李羽坤听觉敏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李羽坤披上外衣,穿好靴子,推开窗户,穿窗而出,一个起落便上了房顶。他伏在屋脊之上四下打量,果见不远处大街对面屋脊上,一团黑影慢慢移动。 过不多时,那团黑影竟朝李羽坤这边掠了过来,轻功着实不弱。李羽坤急忙屏住呼吸,隐蔽在黑暗之中。 那人几个起落,已落入了院中,矮身小跑。李羽坤心道:“他到我家里来做什么?”急忙轻声跟了上去。 只见那人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一扇窗户开着,便从窗中探进去张望。李羽坤暗暗好笑,心想你偷窥我房间做什么。 片刻,那人又缩回上身,这边听听,那边瞧瞧,最后靠着柱子似在思索什么。 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闪身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那人被吓了一跳,身子弹出,落在院中站定,回头低声喝问:“谁?快快现身!” 李羽坤笑道:“你偷偷摸摸来我家里,窥探我卧房,还问我是谁?岂不可笑!”那人满脸尴尬,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话。 李羽坤沉脸道:“快说,你是谁?三更半夜到我家里来意欲何为?” 那人急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也非图谋不轨,在下是来报讯的。请问阁下是李羽坤李二侠吗?”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正是!报讯?报什么讯?谁要你来的?” 那人道:“我叫田展丰,众弟子中排行第五,是我师父鹤英柏让我来得。师父说承蒙李大侠相助之恩,今番若有可以为大侠效劳之处,必定全力以赴。他老人家还说,此次丰城品剑会明说是武林盛况,实际上恐是暗藏杀机。丰城三侠届时若有用得着飞鹤派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一口气说清了身份来历和行事目的,口才倒也不错。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田兄好!原来是鹤掌门的高足。田兄为何三更半夜翻墙前来?”那日他到飞鹤派时,田展丰并不在场,故而不曾相识。 田展丰笑道:“白天人多眼杂,恐有不轨之徒盯梢。”随即他走近压低声音道:“师父他老人家探得消息,玄天门出动了大批高手前来丰城。” 李羽坤心头一紧。田展丰又道:“十月初一那天,剑池必定是高手云集,又有问剑山庄李庄主和丰城三侠压阵,那玄天门武功再高也翻不了天。到时大家伙齐心协力,来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羽坤暗暗叹了口气,但也不便明说事实,便道:“多谢田兄指点。鹤掌门已到了丰城吗?”田展丰道:“师父他和两位师叔要后天才到。” 李羽坤哦了一声。田展丰道:“如此在下先告辞了。”李羽坤道:“田兄还是从房顶走吗?”田展丰笑道:“是。不过……不过……” 李羽坤见他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要说,也不催促,静静看着他。 田展丰道:“不过在下还想打听个人,就是我师妹,也就是我师父的宝贝千金。”李羽坤问道:“婉儿姑娘?她怎么了?” 田展丰忽然扭捏道:“倒也没什么,若是李二侠知道她在哪里,告诉在下一声,在下回去也好禀报师父。自从师妹离家出走来找你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可担心得很。”说着斜眼瞟了瞟李羽坤。 李羽坤诧道:“此话怎讲?哎呦,我可忘了。”说罢走进卧房,找着白天所穿得那件袍子,摸索一会,找出那日在桔林遇到鹤婉儿时,捡到的那粒明珠。 李羽坤将明珠递给田展丰,笑道:“这颗珠子可是你师妹的?麻烦田兄帮我给她。” 田展丰忙道:“是,是,是,不,不,不,既然师妹将这个宝珠送了给你,我怎么可以拿回去。这个可是师妹的宝贝,李二侠好生保管。只不过……哎……可惜啊可惜。”说罢扭头就走,腾身而起,眨眼睛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羽坤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把珠子放入怀中,正想回房睡觉,背后一人道:“这人倒挺有趣的。”却是刘嫣。 李羽坤诧道:“你也还没睡啊?”刘嫣道:“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便出来瞧瞧。那人是你的朋友吗?” 李羽坤道:“他叫田展丰,是来报讯的。他得到消息,玄天门大举来犯,恐大大不利。” 刘嫣哦了一声,走过来拉住李羽坤的手,柔声道:“坤哥你也不用过分担忧,那玄天门虽然势大,却也未必伤得到你。” 李羽坤道:“嫣儿,也许我不该带你来丰城的。若是真如田兄所说,此次品剑大会,当是玄天门策划的一场阴谋,说不定宇文宗正是要借机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如此十月初一的剑池,哪怕整个丰城,说不定会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刘嫣笑道:“我不后悔认得你,自然更不会后悔跟你来丰城。坤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她真情流露,说得斩钉截铁。 李羽坤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又充满真诚的美目,不觉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一股信心。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很久。 忽听三声冷笑自墙角发出,李羽坤回过神来,道:“哪位朋友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那人冷冷道:“大敌当前却还在儿女情长,可笑啊可笑!真是辱没了少林方丈大师的威名!” 李羽坤淡淡道:“朋友请现身说话!”那人喝道:“要说话先吃我一掌!” 李羽坤但觉掌力袭来,轻轻将刘嫣推开,举掌相迎。两股掌力相击,李羽坤后退半步。 那人又接连拍出三掌,李羽坤心道:“难道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心头来气,降魔掌拍出,掌力已使出了七八分。只听轰隆一声,坚墙应声倒塌。 “二爷,我们来啦!”“是谁在这里撒野!”陈伯领了五人手持棍棒而来,众人显是仓促奔来,有人光着脚,有人只穿了短褂。 李羽坤急忙拦住众人。陈伯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突施暗算,绝非英雄好汉所为!” 第五十四章 比剑 黑暗里呼呼之声大作,掌力滚滚而来。李羽坤气沉丹田,凝气于掌,一招万佛朝宗。两人掌力不相上下,一时难分伯仲。 李羽坤自从修习了日月无极功之后,原本至阳至刚的降魔掌、大力金刚拳拳劲掌力更增了几分柔劲,往往一拳一掌使出,后劲刚柔并济、澎湃回旋、绵绵不绝。 两人对到第十招时,那人大喝一声,拔地而起,跃上房顶,道:“阁下掌力又精进了!可喜可贺!”说罢大笑着离去。 李羽坤调匀内息,片刻后道:“好厉害的武功!”刘嫣道:“听他说话声音,似乎是认识的人。” 李羽坤笑道:“不错,他就是火玄子。” 刘嫣道:“这火玄子道长行事好生令人费解。” 李羽坤寻思:“此人出身正道,武功高强,性格张扬,行事却亦正亦邪,难以揣度。他与袁大哥相识,又与张大人之流混在一起。最奇怪的是他显然也知道日月无极功,还偷偷潜入玉清观,不知所图何事?此番他来到丰城,又深夜到此,不分青红皂白与我交手,实不知有何用意。他号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拳掌功夫已如此了得,剑法想必更是精妙绝伦。若他是敌非友,着实难以应付。” 那边陈伯已吩咐下去找人修好围墙。李羽坤道:“嫣儿你先回房安歇吧!我想出门走走。” 刘嫣道:“坤哥是想去探查下城中武林人士的动向?”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此时天色已晚,便于行事,白天可就人多眼杂了。” 刘嫣道:“那你万事小心,记得带上兵器。”李羽坤笑道:“嫣儿宽心,我不是去打架的,就不带兵器了吧。” 刘嫣笑道:“你不想找人打架,可总有人喜欢没来由找你打架。或许是你看着像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吧!” 李羽坤拜托陈伯好生照看家里,出门右转,不多时便到了杏花楼。 杏花楼是丰城最有名的酒楼,生意自然没得说,近半月来更是出奇得好。杏花楼的掌柜金老板心情自然十分愉悦,整日乐呵呵得拨弄着算盘。算盘打得越快,银子收进得越多。 紧靠着杏花楼便是福来客栈,这半个月客栈的生意当然也很兴隆,客栈的裘老板当然应该也很高兴。 可裘老板如今却满面愁容地站在客栈大门口,呆呆地望着灯火通明的杏花楼,并时不时唉声叹气。 李羽坤走近的时候,裘老板满面堆笑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多日不见,这么晚才来喝酒吗?” 李羽坤拱手回礼,道:“裘老板是在等客人吗?在下出了趟远门,今日才回城,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裘老板笑道:“客栈都住满了,就算新来客人也住不下了。” 李羽坤笑道:“如此岂不是发财了。” 裘老板苦着脸道:“银子没少赚,可麻烦事也不少。”他压低声音道:“最近城里来得都是江湖草莽、英雄好汉,我可没少被他们呼来喝去。这群爷每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多了可谁也管不住,兴子来了,还要比划比划。这不,官府的人都只能皱着眉头。” 李羽坤问道:“住店得都是些什么人?” 裘老板摇手道:“我可不认得,总之都是携带兵器的,都是外地过来的。有几个还霸道得很,吹胡子瞪眼的。有一次,一个黑脸汉子把一个黄脸瘦子揍得鼻青脸肿。还有一次,一个瞧着斯斯文文的年轻公子,一剑削去了一个麻脸汉子的一大片头发,稍有不慎,只怕脑袋便搬家了。伙计们啊,吓得直哆嗦。老金呐,倒是看得开,只要有银子赚就成。” 李羽坤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只能委屈裘老板多出点力气,多赚些银子了。” 裘老板叹道:“的确如此!” 李羽坤走进杏花楼的时候,金老板还没有半点要打烊的意思。他算累了账目,正想喝口茶休息一会,一看到李羽坤,便跳起来迎了上去,拉着李羽坤的手道:“李二爷,您可有十来日没来光顾啦!今夜怎么有此雅兴?” 没等李羽坤答话,一人笑道:“掌柜的,他今夜是来找我喝酒的。”正是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手中正摆弄着一只酒杯。 李羽坤道:“道长当真好兴致。早知道长想喝酒,在下应该在寒舍就请道长喝几杯的。” 火玄子叹道:“只要是到过丰城的人都知道,想喝酒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杏花楼。这杏花楼的杏花村可是千里迢迢从山西运过来的酒道正宗。只可惜有的人酒量太差。”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口喝掉,接着又给自己倒满,那坦然自若的表情就好像他今晚根本没去过李羽坤府上。 李羽坤老实不客气地坐倒在火玄子对面的凳子上,招呼掌柜送来一壶杏花村,伸手便去抓桌上竹筒中的筷子。 谁知火玄子右臂袍袖轻拂,扫向李羽坤手掌。李羽坤食指微抬,指向火玄子手掌劳宫穴。 火玄子急忙变招,切向李羽坤手腕。李羽坤手臂疾缩,左掌在桌面一拍,竹筒中一支筷子飞起,其余碗碟纹丝不动。 李羽坤右手抄起筷子,一招仙人指路,点向火玄子心口。 火玄子臀不离凳,曲背吸胸,那筷子不长,自然落了空。他不等李羽坤变招,右手也已抢到一支竹筷,轻挑李羽坤右手脉门。 李羽坤竹筷回撤,在空中划了个圈,筷影点点,亦实亦虚。 火玄子面带微笑,也用竹筷划起了圈。两人以竹筷施展上乘的剑法,你来我往,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此时杏花楼大堂之中尚有十数人在喝酒闲聊,且大多都是江湖人士,见二人手持竹筷比试武功,均觉新奇。 有几人索性站起来围上观战,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金老板也是习武之人,平日也喜欢使使剑。他知李羽坤武功厉害,见那青衣道人年纪不大,竟能与李羽坤斗到数十招不落下风,颇感惊讶。 忽见火玄子剑法一变,只见他手中竹筷在左路指指点点,接着又在右路指指点点,却始终不与李羽坤手中竹筷相交。 金老板已分不清火玄子手中竹筷攻向何方,亦不知哪招才是实招,哪招本是虚招,不觉为李羽坤捏着一把冷汗。 旁观一人叹道:“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人惊道:“你说这青年道长便是武当山玄真派的火玄子?” 第五十五章 豪侠 金老板得知与李羽坤以筷子较量剑法的人竟然便是火玄子,吃了一惊,更替李羽坤担心。 此时火玄子剑法凌厉,招招攻势,将一支筷子使得千变万幻,逼得李羽坤只守不攻,一支筷子护得上半身,风雨不透,一时倒也不至于落败。 再看十数招,金老板只觉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心知自己剑法修为与二人相比,相差太大,再看下去有害无益,急忙移开目光。其余旁观众人亦是如此。 两人直拆了一百多招,忽然一起将竹筷扔在桌上,大笑罢斗。 李羽坤倒了一杯酒举起,道:“痛快!来,我敬道长一杯!” 火玄子道:“杯子太小,老板,换碗来!再拿一坛好酒。”金老板吩咐伙计送来两只大碗、一坛杏花村。 火玄子抓起坛子,轻轻拍碎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左掌托住酒坛,右掌轻抚坛身,猛得一股酒箭从酒坛口子射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羽坤面前碗中,眨眼间已倒了满满一碗酒,竟连一滴都未溅落在桌面。 李羽坤笑道:“道长好本事!”深吸一口气,单掌按在酒碗边沿,说来也怪,那碗中的酒化作一条水柱,直窜他嘴中,片刻间一碗酒便已喝得干干净净。 那伙计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喊了声:“乖乖,真神了!” 火玄子赞道:“妙极妙极!”说罢给自己斟满一碗酒,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赞道:“好酒啊好酒,怪不得剑仙常以饮酒为乐,酒后留下无数佳作。我辈若能与剑仙同饮,当真是不枉此生了。李兄可认得剑仙否?”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对剑术只懂得一点皮毛,亦无缘识得剑仙。” 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兄过谦了,李兄剑法若是皮毛,可置在下于何地?李兄既不知剑仙,那知剑圣否?” 李羽坤正色道:“可是裴旻裴大将军?” 火玄子道:“正是正是!来来来,你我敬裴将军一碗。”两人又对饮一碗。 忽听一人道:“老裴也在这里吗?”金老板只觉眼前一花,一黑衣大汉已站在他面前。这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高鼻阔口、大耳垂肩,一把茅草般的黑灰胡须。 只见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金老板的肩膀,道:“上十斤烧酒,要最烈得那种,再切十斤牛肉,一只肥鸡。” 金老板咧嘴干笑道:“客官稍等,马上送到!” 那大汉找了个空位大马金刀一坐,转头笑道:“赶了一天路,口渴得紧,这位道长,可否赏碗酒喝?” 火玄子笑道:“好!”轻拍酒坛,那酒坛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那大汉面前。 大汉赞道:“好俊的身手,多谢了!”举起酒坛凑到嘴边,咕咚咕咚片刻间将半坛酒喝得涓滴不剩。 大汉咂了咂嘴,道:“味道还算不错,就是淡了些。” 不多时,伙计端了牛肉、肥鸡上来,金老板亲自抱了一大坛烧刀子,微笑着送到大汉面前。 那大汉一手抓起一整只肥鸡,另一手抱着酒坛,吹一口气,那封泥应声而落。 大汉凑近大吃大喝起来,咬一口鸡肉,喝一大口酒,不多时便将整只肥鸡都喂入了腹中。接着他又吃起牛肉来。 他吃牛肉倒是很慢,每一片牛肉都细细咀嚼,慢慢吞下,只是酒喝得仍然很快。 李羽坤心道:“好一条神威凛凛的汉子!他与那公孙虎倒有几分相似,但此人比起那公孙虎却少了匪气,多了豪迈英雄之气。”忽生结交之念,拊掌赞道:“好一个英雄好汉!在下李羽坤,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双目如电,一扫而过,道:“你便是李羽坤?听闻你飞鹤派退强敌,听风观败电使,问剑山庄脱虎穴,力敌玄天门高手,可有此事?”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差点身陷囹圄,不敢担此高评。” 那人又道:“年轻人有点成就不骄不躁,很好很好!” 火玄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近那汉子,躬身行礼,道:“若晚辈未曾眼瞎,前辈可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秦前辈?” 那人嘿嘿冷笑道:“想不到老夫十多年不履中原,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年轻人有点眼力!方才是你提起裴将军吗?裴将军也要来参加这品剑大会?若说普天之下还有东西能让老裴动心得,只怕就只剩下剑了。” 火玄子微笑道:“晚辈今日有幸目睹前辈风采,当真不虚此行了。晚辈却也不知剑圣侠踪,但如今秦前辈既然已来了丰城,我想剑圣他看着老朋友的金面,说不定也会驾临。” 秦南阳道:“好,很好!不知尊师是谁?” 火玄子道:“恩师乃武当山玄真派真虚道人。” 秦南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玄真派掌门真虚上人的高徒,怪不得有如此眼力。老夫隐居山野日久,江湖上倒出了许多青年才俊。” 众人除了李羽坤听师父提起过秦南阳之外,其余众人均不识秦南阳是何人。但见火玄子都对他极为恭敬,猜想他当是武林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秦南阳吃饱喝足之后,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道:“老板,可够酒肉钱?” 金老板满面笑容,道:“平日就算我老金八抬大轿也请不来大侠,怎么还好意思收钱。这顿算我请客了,大侠请收起银两。” 谁知秦南阳黑脸一沉,道:“难道我还白吃你不成!”右掌轻轻一扇,那银子平平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金老板怀中。 秦南阳拍了拍肚子道:“可有客房?”金老板急忙道:“隔壁客栈就有,小人马上去安排。” 秦南阳道:“如此有劳了!”转头对李羽坤道:“李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羽坤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秦南阳迈开大步当先出了酒楼,李羽坤道:“火兄可与我同去?” 火玄子笑道:“秦大侠没叫我去,我若跟去,只怕被打断了双腿,我还是在这里喝酒得好,你的酒钱算我的了。” 李羽坤道:“那多谢了,告辞了。”说罢急忙跟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欲传艺 李羽坤见秦南阳大步流星,已在十数丈外,提气追去。谁知他快秦南阳也快,他步子慢下来,秦南阳也慢下来,始终隔着约莫十丈的距离。 李羽坤知他在考较自己轻功,不想被他轻视,展开身形紧追。 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西城门,秦南阳并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他不停,李羽坤自然也不能停。 又过了半顿饭功夫,秦南阳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群山出神,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羽坤也已赶到,站在秦南阳身后静静等着。秦南阳忽道:“李少侠一身功夫似乎出自少林,不知是哪位高僧座下?” 李羽坤正色道:“前辈问起,不敢隐瞒,恩师是了空禅师。” 秦南阳道:“原来是了空大师的高足啊!我在关外时听闻他当上了少林派掌门,无缘到场道贺,可惜可惜。” 李羽坤道:“前辈与家师是老朋友了吧?”秦南阳道:“我与了空大师颇有渊源。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秦南阳又道:“我在入关之后听到了一些江湖中的传闻,说玄天门宇文宗亲率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重出江湖,妄想踏平中原武林。而以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为首的武林正道尚没有行动。玄天门已收服了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正欲乘势出击,剿灭武林正道。听闻少侠去过问剑山庄,此事还望如实相告。” 李羽坤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在湘西时,已见识过玄天门的厉害。连问剑山庄李庄主都着了道啦。玄天门用卑鄙手段擒住了李庄主,还有我义兄义妹也已落入敌手。此事颇为秘密,中原各派想必都还不知情。” 秦南阳哼了一声,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如此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怎得不想方设法营救?” 李羽坤道:“不瞒前辈,晚辈是奉了恩师之命回来丰城。”心想不知秦南阳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秦南阳道:“是为了品剑会?江湖各大门派收到的是问剑山庄的请帖,而李问剑李大侠实则已为玄天门所擒,下落不明。难道这品剑会是宇文宗设下的圈套?”李羽坤道:“正想听前辈指点。” 秦南阳道:“老夫向来不喜耍弄手段,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干一架。哼,十多年前老夫出了关,未曾能与那宇文宗一较高下,深感遗憾。今番终遇机会,这次品剑会,宇文宗若真敢来丰城,我便与他一决雌雄!” 李羽坤道:“既然有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我想玄天门此次必定无功而返。” 秦南阳转开话题,问道:“听说你与几位玄天门的高手都交过手,他们武功如何?” 李羽坤道:“晚辈曾目睹余不从和端木盛两大天王的武功,自知难以匹敌,相差甚远。那端木盛使得是劈空掌功夫,甚是霸道。我与他对了一掌,险些身受重伤。那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我倒未看出端倪,他曾用后背硬接了我一掌,毫发无损。” 秦南阳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忽道:“你打我一掌试试。”李羽坤道:“这个……前辈这是何意?”秦南阳道:“尽管打就是,哪有这么多废话!” 李羽坤明白他用意,不再犹豫,叫了声“看掌”,一掌拍向秦南阳后背。 秦南阳也不躲闪,更不招架。李羽坤这一掌啪一声,结结实实击在他后背。 李羽坤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劲力,但觉犹如拍在石块上一般。秦南阳哼了一声,道:“怎么,是没吃饭吗?如此绵软无力,还是怕打伤了我?再来!” 李羽坤撤掌运劲拍出,这一掌已出了五分劲力。哪知啪一声击在秦南阳后背,便如打在铁板上一般,竟震得手掌微微酸麻。李羽坤撤掌说道:“前辈钢筋铁骨,晚辈佩服!” 秦南阳冷冷道:“难道少林功夫这般不济,还是了空和……秃驴教得不对?” 李羽坤心道:“你说我也罢了,可不能骂我恩师。”心想可不能让前辈小瞧了少林功夫,一掌拍出,正是降魔掌的一招佛祖赐经,这一招已使出了七分力。 只听嘭一声,秦南阳身子纹丝不动,笑道:“少林降魔掌果然厉害!啊!”大叫一声。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反弹而来,急忙后撤跃开。 秦南阳转过身来,道:“臭小子宅心仁厚,不用全力。你若尽了全力,只怕我要受伤。少林功夫,慈悲为怀,却少了几分杀气。倘若临阵死战,却不免会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李羽坤点头道:“前辈指点得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何必拼命死战。 秦南阳又问道:“了空大师近来身体可好?” 李羽坤道:“恩师前几日受了点伤。”秦南阳奇道:“受伤?难道是练功走火?否则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打伤少林掌门?” 李羽坤道:“是宇文宗,个中详情晚辈亦不知晓。但那宇文宗也伤得不轻,此番品剑会未必能到场。” 秦南阳凝望着群山中的黑暗,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前,裴将军传信于我,他说天下恐要大乱。届时受苦得自然是普天下的平民百姓。他邀我进关,共商大事,希望能够以微薄之力,不敢说平定这纷乱,但也希望能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李羽坤听着这话,呆呆出神,心里想着:“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李大侠、秦大侠他们又何尝不是呢!那从未谋面的裴大将军,绝对也是这样的人啊!有他们这样的人物存在于这个世上,真是武林之福、百姓之福!” 只听秦南阳又道:“年轻人,你我也算有缘,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少侠可否答允?”李羽坤忙道:“前辈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从。” 秦南阳道:“晚辈独居关外,一直未收弟子。老夫有几招剑法,无人相授,深感遗憾。此次复再入关,一是受裴将军之邀,二来也是想找个传人。今夜我已查看你很久,你放心,我虽想传你功夫,但你却不必拜我为师。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即可。” 李羽坤心下踌躇。秦南阳笑道:“你跟我学武,你师父必然不会怪罪。” 李羽坤再不犹豫,当即拜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他日禀告恩师,再行大礼,请前辈勿怪。” 秦南阳哈哈大笑,声震如雷,道:“老夫的几招剑法,终于有传人了!” 第五十七章 巧遇史东白 秦南阳道:“老夫一身武功出自天台寺,因此与少林寺也算同根同源。师传武功我也不便教你,即便教了,对你亦无多大助益。我在关外时,自创了一套剑法,这便传了给你吧!坤儿,我见你与那火玄子交手,你认为他的玄真派剑法如何?” 李羽坤思索良久,才道:“玄真剑法变幻无穷,生生不息,晚辈不是敌手。” 秦南阳笑道:“你只守不攻,以不变应万变,确也是抵挡玄真剑法的妙招。玄真剑法变化繁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若是武功修为和定力稍差的人与他对敌,不免心神俱乱,难免一败。剑术之道,重形、重力、重气、重意等不一而足,各有千秋,孰优孰劣,实难说清。” 李羽坤心道:“火玄子的剑法大概就是重形重意了吧,那我的剑法呢?又不知秦前辈的如何?” 秦南阳续道:“那火玄子与你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他要以剑法胜你,须得两百招之后了。而你若想赢他,除非内力压制,剑招上当占不到半分便宜。”李羽坤道:“是!” 秦南阳道:“老夫这自创的剑法也就十一招,你仔细看好了。”说罢折了根树枝,掰去枝杈树叶,一招招缓缓演示了一遍。 十一招剑法使完,秦南阳问道:“记住多少?”李羽坤道:“记住了九招。” 秦南阳道:“很好,我再使一遍。这次使得快些。” 不一会十一招剑法又再使完。秦南阳掂量着树枝,笑道:“记得几招了?” 李羽坤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睁开眼睛道:“晚辈愚钝,只记得四招了。” 秦南阳点了点头,道:“坤儿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的多了。我再练最后一遍。”说罢,右手一扬,剑招自树枝奔泄而出,眨眼间秦南阳扔了树枝,哈哈大笑。这十一招剑招仿佛只有一招,又仿佛有数十招。 李羽坤道:“前辈,晚辈一招都不记得了。”说罢闭上眼睛,苦苦思索,良久才又睁开眼睛,道:“晚辈脑海中似有百招千招,但却记不得前辈方才所使的剑招。” 秦南阳笑道:“好,很好。人言裴将军掷剑入云,高数十丈,宛如电光下射。我这剑法很多地方借鉴了他的剑法。你的剑招可以比对手质朴,可以比对手力弱,但是不能比对手势弱。每一剑挥出,当雷霆万钧、千军万马、波涛汹涌,定要在气势上压倒乃至压垮对手。任他千变万化,你自有泰山压顶之势。” 李羽坤拜倒在地,道:“多谢前辈指点。” 忽然一道闪电劈落,接着数声惊雷响彻云霄。秦南阳抬头看天,双眼精光闪耀,道:“这闪电、这雷霆,何等气势!大丈夫手持三尺长剑,建不世之功,何等壮哉!” 李羽坤只觉血脉喷张,激动万分。 又一声闷雷,秦南阳道:“要下雨了,我也该回客栈了,咱们品剑大会再见。”李羽坤肃立道:“是!”秦南阳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羽坤拾起树枝,展开身形,将新学剑招从头到尾演练,越练越觉奥妙无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了下来,落在他脸上、身上,但他混不在意。 他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练到第十遍时才停下,将树枝插入泥土,下了山坡正想回家。 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狂奔而来,此时雨势渐大,伴有雷电,但李羽坤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是一匹马在前面狂奔,有三四匹马跟在后面。 只听呼喊呵斥之声已近,一人高声喊道:“臭小子别跑了,省点力气吧,你是逃不掉的!” 另一人骂道:“他妈的害我们兄弟追这么远,你若再不听话,老子捉住了你,先把你痛打一顿出气!” 李羽坤心道:“听口气,似乎是后面几人在追拿一个年轻人。” 黑暗中一匹马奔近山坡,忽然前腿一软,跪倒在泥泞中,一青衣年轻人急忙跃下马背。 追赶的四人拍马赶到,勒住马匹,将他团团围住。一人笑道:“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起来继续跑啊!” 另一人道:“史东白,你小子武功不高,逃跑的功夫倒很厉害。快说,你是怎么骗了五妹,让她放了你的?” “他妈的,老子跟五妹认识多少年了,她从不和颜悦色和我说话。你小子倒好,才见过她几天,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快说,你们神龙帮是不是有什么蛊惑女子的秘方。” “二哥,难道你想学了去勾引女人不成?哈哈。” “二哥我还用勾引,直接拿下不就得了。” “大哥,那边有人,我过去问问。” 一人骑了马踱步过来,问道:“喂,你小子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山坡上淋雨?” 李羽坤不理不睬,心中却想:“终于遇着史东白了,希望他不是假的。” 那人骂道:“他妈的,你是聋子吗?没听到大爷问你话呢!” 李羽坤缓缓走下山坡。那人看他走近,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去。 李羽坤手腕一翻,已抢住鞭子,使劲一拽。那人猝不及防,摔下马来,一头载在泥坑里。 一人叫道:“老四,你没事吧!”那老四一跃而起,怒目圆睁,叫到:“他妈的,我剁了你!”反手抽出钢刀,劈向李羽坤。 李羽坤闪身躲开钢刀,不再客气,一脚踢出,正中那人侧臀。那人站立不定,翻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才止住。 其余马上三人怒不可遏,两人下马抽出钢刀扑来,一人去扶起那老四,一人朝李羽坤杀来。这人武功比起老四,显然强出不少。李羽坤想夺他钢刀,一时竟也不能成功。 那人更是心惊,心想自己在这柄钢刀上已下了二十余年苦功,竟收拾不了一个深夜在野外淋雨的傻瓜,只好抖擞精神,持刀猛劈。 这时,老四也已站起,拎着刀扶着腰恨恨道:“三哥不用管我,快去帮二哥把这人砍了!”那三哥说了声好,提了刀前来助战。 第五十八章 玉华山下 李羽坤怒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提刀要来杀我,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倒真少见。” 史东白高声道:“这伙人是山上的强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侠可小心了!”说话间史东白挥舞双拳,跳起身来攻向马上那人。那人急忙下马应战。 史东白积怒日久,满腔怨气急欲发泄,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那人武功虽强过史东白不少,但遇到史东白疯子一般的打法,一时倒也无可奈何,只有招架,一不留神,肩头中了一拳。他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疯了吗?” 那边李羽坤赤手空拳,以一敌三也占尽上风。不出十招便夺下钢刀,将三人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那大哥看在眼里,心生怯意,又被踢中一脚,便想夺路而逃。无奈兄弟躺在地上,却也不好意思弃之不顾,强自收敛心神应战。 三十招一过,史东白体力不支,落了下风。他一路逃命,心力交瘁,一顿猛攻又损耗了体力。 打斗中,史东白胸口中了一拳,随即背上又挨了一掌。好在那人拳掌力道不大,并未致伤。 李羽坤身形晃动已抢了进来,他在旁观战,已看清了那人的功夫路数,第三招时已抓住那人胸口檀中穴。 那人要穴被制,知道只要李羽坤劲力一吐,自己就会没命,急忙开口求饶:“大侠饶命啊!小人与大侠无冤无仇,这个……那个……大侠只要放了咱们兄弟,过几日我差人送一千两银子到贵府。”他的三个兄弟趴在地上,也都出言附和。 李羽坤实也无心伤他们,右臂用劲,一把将那人抛出去老远,嘭一声摔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却爬不起来。 他那三个兄弟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过去扶起他来,互相搀扶着逃命,连马也不敢要了。那三匹马倒也识人,见主人走远,急忙跟了上去。 李羽坤打量着史东白,只见他虽被雨水淋湿,更沾满了烂泥,但也颇为俊朗,眉宇间隐隐显露傲气。 史东白抱拳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恩,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也好报恩。” 李羽坤:“我乃本地人士,名叫李羽坤。”史东白哦了一声,似是没听过李羽坤是谁。 李羽坤道:“此处不便说话,史兄弟可去在下家中避雨休息。” 史东白道:“如此多有叨扰了。” 李羽坤带着史东白回到家中。陈伯仍未睡下,坐在客厅之中相候,见二人淋湿了衣衫,急忙找来干净的衣裤鞋袜。 李羽坤叫人准备饭菜。那史东白已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饭毕,李羽坤见史东白甚是疲累,心想也不必急于一时,让陈伯带史东白下去休息,自己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李羽坤梳洗完毕,正想去找刘嫣,谁知房门一开,却看到刘嫣端了托盘笑盈盈地走来。 刘嫣将托盘放在案上,端出一碗面条,笑道:“坤哥,来尝尝我亲手做得面条。” 李羽坤喜道:“你怎知我早上喜欢吃面?”拿起筷子挑了面条送到嘴里,不住称赞。 刘嫣笑道:“当然是陈伯告诉我的啦!陈伯说你昨夜很晚才回来,还带了个陌生男人。” 李羽坤笑道:“看来陈伯很喜欢嫣儿啊,什么都跟你说了。”刘嫣道:“那是自然,谁叫我嘴巴甜呢!” 过不多时,陈伯赶来告知,昨夜那年轻人留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匆匆离去了。李羽坤心下怅然,问道:“他有说会去哪里吗?” 陈伯摇了摇头,道:“他未曾提及,但我猜想,他多半要去剑池的了。只因他问了我很多关于剑池的事情。” 刘嫣忽道:“坤哥,不如你带我去剑池瞧瞧吧。” 李羽坤道:“也好,我也想上去看看。”陈伯道:“二爷凡事小心,听说剑池这几日聚集了好多江湖人士,也不知他们谁有歹意,谁是好人。” 李羽坤携了刘嫣骑马出了丰城,向西南方向玉华山而去,沿途果然见着好多身带兵器的江湖人士。 一些言行轻佻的男子见李羽坤带了一位美貌女子,指指点点,有人更是出言调笑。 刘嫣却也毫不在意,还劝李羽坤道:“他们说我美貌,我很高兴,没来由跟他们生气。”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欣赏风景,说说笑笑,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直到午时方才到达玉华山脚下。远远望去,见山脚空地上稀稀落落的搭着好些帐篷。 刘嫣道:“这些人来得还真早,居然住在了山脚。” 忽有一人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来得真早,可用过午饭了吗?”李羽坤抱拳还礼,道:“金老板怎得也在这里?” 金老板笑道:“不瞒您说,这次盛会可是数年来武林中一件大事,赶来玉华山的英雄好汉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号。我和老裘当然不能放过这发财的机会,经多方恳请,才得以揽下这门生意。” 李羽坤笑道:“恭喜两位老板财源广进了。” 金老板哈哈大笑道:“那还是老裘有这个眼力,想出了这么好的生财之道。这不,他还准备了几十辆马车,专门负责将杏花楼和福来客栈的客人接送到这里来。”说罢看了几眼刘嫣,凑近李羽坤耳边低声道:“李二侠好眼光,改日我老金可要讨杯喜酒喝了。” 李羽坤笑骂道:“胡说八道!” 金老板引了二人来到一处帐篷内,吩咐下人送来饭菜。 李羽坤也不客气,摸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金老板道:“如此我不打扰二位了,二位用过午饭可以先行上山欣赏风景,过些时候可就没这么安静了。”李羽坤点头称是。 刘嫣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李羽坤面前碗中,自己也夹了一块细细品尝,道:“这老头油腔滑调,菜倒是不错。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李羽坤脸上一红,道:“也没什么,随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刘嫣也不追问,每样小菜都尝了一遍,又吃了一碗米饭。 用过午饭,李羽坤道:“嫣儿,今日天气很好,我这就带你去剑池看看吧!”刘嫣拍手叫好。 第五十九章 游山 两人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只见雾气锁山,隐隐约约见峰岚叠起,那山顶却也不是很高,倒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刘嫣道:“玉华山比起狮子山,似乎高出不少。”李羽坤道:“山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石头,年少时我们经常爬上去玩。据说山上还有神仙,我们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刘嫣道:“你与苏三侠是不是经常上山游玩观石?”李羽坤道:“三妹倒也不喜欢看石头。” 刘嫣兴高采烈道:“我们上山看石头去,我最喜欢看奇形怪状的石头了。” 昨夜城内下雨,玉华山这里倒没下,山势颇缓,李羽坤登来自然毫不费力,刘嫣心情舒畅,脚步轻快,走得甚急,倒是把李羽坤甩在后面。 李羽坤望着她背影在山石树木之间穿来穿去,若隐若现,担心山林中潜伏野兽,急忙加快脚步紧紧跟随。 爬了一阵山,刘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回头喊道:“坤哥,你快一点上来,这里的风景很美!” 李羽坤应了一声,快步赶上在刘嫣身边坐下。果见此处远望群山别有一番风味。 刘嫣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边的几块石头,像什么?”李羽坤道:“石头就是石头啊!” 刘嫣道:“你看左边那块,像不像一个小孩子?右边那块像不像一只大公鸡?你看你看,那边那块是不是像极了一个美人?” 李羽坤哑然失笑,不知如何回答。刘嫣又道:“那边烟雾缭绕,会不会住着神仙?” 李羽坤瞭望了一番,道:“此处似乎没有山路过去那边,要登上那里只怕要下山之后绕路爬上去才行。” 刘嫣道:“我并不想真的去那边啦。这个世上有些东西远远地看着反而更好,真要走近了,也许就没有原本所见的那种美啦。” 李羽坤若有所思。刘嫣道:“你在想什么?” 李羽坤回过神来,道:“我在想你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很有禅机。” 刘嫣笑道:“我说的话能有什么禅机啊!我又不是和尚道士。歇够了,我们再往上走吧。” 两人循着山道往山顶而去,沿途确有遇着许多游客,大多数都身带兵刃,显然是江湖人士。也有认得李羽坤的人,远远瞧见便上来招呼,说些别来的场面话。 刘嫣道:“这条山道游客太多,一路寒暄上去倒也麻烦,不如找一条幽静偏僻的路上去如何?” 李羽坤道:“好是好,就怕山路难走,或有野兽出没。” 刘嫣道:“若真难走,坤哥就带我飞上去好了,若是遇着野兽,有你在还怕它吃了我呀!只怕到时倒霉的是它了。” 两人绕了个弯,找到一条小路上山,果然没有再遇到他人。走了半顿饭的功夫,忽听得有哗啦啦的急流之声。 两人绕过上方大石,转了个弯,眼前山壁之上一条瀑布急流而下,水势颇急,汇入一汪潭中。那潭水盈盈,碧绿清澈。 刘嫣立在潭边,探头看下,只见潭水旋流直下,深不可测,不知最终流向何处,不觉打了个冷战。深潭周围方圆数丈却也极为平坦宽敞。 李羽坤急忙拉她回来,道:“嫣儿勿要站在潭边。” 刘嫣道:“你怕我掉下去被水冲走吗?” 李羽坤道:“记得以前,我跟着大哥爬上山来,搬了石头往潭里扔,总听不到石头触底的回音,听老人们说,这潭直通到地下去了。” 刘嫣啊了一声,道:“你可别吓我,那我们快走,莫要被它吸了进去,那可糟糕。” 李羽坤哈哈大笑。刘嫣佯嗔道:“原来你是骗我的!”李羽坤笑道:“岂敢岂敢!确实有这种说法。”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心情无比舒畅。此时山上大片树木树叶已近枯萎凋落,冷风吹过,漫山的黄叶飞舞。几片常绿的植物夹杂在其中,更显现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刘嫣叹了口气道:“我在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的景色,心里想着上了山肯定更加好看。等到了山腰,发觉果真如此。但真要上了山顶,再看出去,却没有在山腰时看到的景色漂亮了。” 李羽坤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以前我恩师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只小猴子,第一次离开山里,看什么物事都很新鲜,都想据为己有。小猴子看到地上有一个玉米棒子,觉得很好,便捡了起来。一路往前,经过一个西瓜地的时候,小猴子被又圆又大的西瓜深深吸引了,急忙丢掉了玉米,去捧回了西瓜。不过西瓜真的很重,小猴子抱着赶路倍觉辛苦。这个时候小猴子看到了一粒芝麻,从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丢了西瓜,捡起来芝麻放好。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不远处突然跳出了只小兔子,小猴子改变主意了,还是觉得小兔子好,于是丢了芝麻开始去追小兔子。当然怎么追得过小兔子呢?结果小猴子两手空空,到最后什么都没捡到。” 刘嫣笑道:“你会不会变成那样子的小猴子?” 李羽坤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会的,我打小就很容易满足。记得小的时候,不管爹爹妈妈给我买来什么玩意,我都很开心,就算玩得再多也不会生厌。直到现在,我都把儿时玩过的小玩意藏在了一个箱子里,不肯扔掉。” 刘嫣撇嘴道:“你倒是很念旧。”转念又道:“那剑池呢?” 李羽坤道:“就是方才那水潭啊!只不过剑池有两个,方才所见的是山上的,山脚下还有一个却是后来人工挖掘的。我猜品剑会多半是在山下那里开。” 刘嫣道:“原来如此!风景看得差不多了,不如下山吧!” 两人顺着原路下山,路过那剑池时,刘嫣忍不住又俯下身子凝视深潭,喃喃自语道:“我倒真想潜下水去,说不得潭底果真住着白龙。”转头问李羽坤道:“我若执意要潜水下去,坤哥你会陪我跳下去吗?” 李羽坤正色道:“嫣儿莫要胡说,我不许你下去。”随即挠头道:“你若一定要下去,我也只好陪着你了,总不能眼见你涉险。” 刘嫣满意地点了点头,站直身来挽了李羽坤继续往山下走去。 第六十章 残杀 两人刚走下去不远,山上忽然狂风大作,刹那间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李羽坤皱眉道:“这可糟糕,你我要被淋成落汤鸡了。”刘嫣嘟着嘴道:“这山上的天气变化也太快了。” 两人正欲快步下山,谁知刹那间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密密麻麻落下。李羽坤叹了口气,急忙折了一段枝叶繁茂的树枝遮雨,一边手指远处道:“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躲雨再说。” 刘嫣跑出去几步,脚下一滑,哎呦一声往后便倒。李羽坤吓了一跳,好在他眼疾手快,扔掉树枝,轻舒长臂搂住她腰,足尖一点山石,跳跃出去,几个起落便到了洞口。 刘嫣轻手拍着胸口,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李羽坤让刘嫣在洞口等候,自己进入山洞探查,只听啊一声,随即李羽坤走出山洞,脸色甚是难看。 刘嫣一边擦拭淋湿的黑发,一边笑问道:“怎么,洞里有猛兽吗?把坤哥吓得脸都白了。” 李羽坤正色道:“死人,山洞里躺满了死人!”刘嫣这时才发觉,李羽坤手中提了一把长剑,剑刃之上血仍未干透,在昏暗的天色映衬下发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李羽坤静下心来,道:“嫣儿在此稍候,我得再去仔细查看下。” 刘嫣道:“你要去洞中检查尸体?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杀死的?”李羽坤点了点头。刘嫣道:“那最好带着我一起进去,因为我在这里会更加害怕。”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山洞,李羽坤点燃火折子,横剑护身,他怕杀人者仍在洞中,也怕有幸存者把他们当成敌人,暴起伤人。 刘嫣抬手遮住眼睛,但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偷看,这一看之下,嘤一声紧紧抓住李羽坤手臂,整个人都藏到他身后。 李羽坤感觉自己和刘嫣都心跳得异常厉害,因为洞中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凄惨。 山洞之中充满了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恶臭,横七竖八躺着、趴着、靠着一十三具尸体,四人喉头被刺穿,眼珠突出,充满了怀疑恐惧之色,其中两人是五十多岁的老者,一位是中年汉子,另一位却是个中年女子。 三人心窝中剑,血水浸透了衣衫。 两人身上心口、腹部、肋部、手腕尽皆中剑,一人还被削去一只手掌,也不知断掌掉在了哪里。 还有两人却是趴在地上,身周一滩血水,也不知是哪里受了重创、如何毙命的。 另有两人斜靠在石壁之上,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长剑,双目瞪视,下身发出屎尿臭味。 李羽坤凑近细看,确定二人已然断气,看他们全身没有明显伤口,心道:“看这二人脸上布满惊悚恐惧,难不成是被吓死的?”他俯下身子仔细检视了几人创口。 忽听刘嫣啊了一声,冲到洞口。李羽坤急忙跃去,只见刘嫣一手扶着石壁,弯下身子不住呕吐。 李羽坤抛开长剑,将掌心贴住她后背穴道,轻轻按摩,输入真气。 刘嫣将腹中残留食物吐得干干净净,才勉强止住。 李羽坤摘下身上水壶递过去,刘嫣接过喝下漱口,连漱了七八次才觉得满意,掏出丝帕擦干净嘴巴。 李羽坤柔声道:“好点了吗?”刘嫣拉起他手,颤声道:“什么人如此残忍?竟将人当成鸡鸭猪狗一般屠杀。” 李羽坤只觉她手掌冰凉,浑身颤抖,心生怜惜,运功缓缓将真气自她手掌劳宫穴送入。片刻之后刘嫣手掌温暖,总算镇定下来。 李羽坤道:“这十三人中有十一人都是被剑法高超之人所杀。他们当中至少有四人武功不差,绝非一般好手能一举杀这么多人。” 刘嫣道:“那另外两人呢?”李羽坤道:“是被吓死的。”刘嫣惊道:“吓死的?” 李羽坤缓缓道:“他俩亲眼目睹同伴惨死敌人剑下,肝胆俱裂,活活吓死了。”刘嫣脸色惨白,左顾右盼,道:“坤哥,那凶手会不会就藏在附近,正在偷听我们说话?” 李羽坤被她说得心中一紧,忍不住仔细打量周围。刘嫣又道:“坤哥,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凶手武功高强,剑法尤其高超,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必定不多,这几日就在丰城,在玉华山的应当更少。”李羽坤点点头。 刘嫣又道:“那坤哥有没有猜到可疑之人?”李羽坤心中默想,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刘嫣道:“我倒是想起一人,就是那位火玄子道长。”李羽坤心道:“嫣儿果然聪明。”但他实在想不出火玄子有何理由跑来这里行凶。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我在下面隐隐约约见到此处人影闪动。” “那边有个山洞,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在里面避雨?” 不一会儿一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手持刀剑奔了上来,当先一人见山洞口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先是一愣,随即抱拳问道:“这位兄台,可见过我师父?哦,对了,还有我五位师弟。”说话间偷偷看了几眼刘嫣。 刘嫣喃喃自语道:“是六位,不是十三位?”那人不明其意,望向李羽坤。 不等李羽坤开口,一人奔进,捡起地上长剑,颤声道:“大师哥请看,这是本门长剑,怎么还有血迹?” 那大师兄接过长剑,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佩剑!师父出门总是剑不离身,怎会……” 李羽坤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那大师兄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向山洞,李羽坤和刘嫣让在一边。另有三人跟了过来。 少顷,洞内传来号啕大哭声。其余洞外等候诸人面面相觑。那大师兄手提长剑奔了出来,一剑刺向李羽坤。 李羽坤闪身躲开,问道:“兄台何故?”那人也不说话,又是一剑削来。李羽坤一边躲闪,一边询问缘故。可那人犹如疯了一般,剑剑直奔李羽坤要害。他那十余位师弟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时,洞内其余三人哭着奔了出来,两人提剑加入战团,一人回到队伍之中,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各位师兄弟,师父和五位师兄弟准是让这对狗男女杀害啦!今日大家伙齐上,把他二人剁成肉泥!” 第六十一章 蒙冤血战 三人状若疯汉、招招拼命,一时竟将李羽坤逼得险象环生。 刘嫣在一边急道:“你们怎得如此蛮不讲理!我二人又没得罪你们,你们的师父、师兄弟也不是我们所杀!” 一人拔剑在手,高声道:“这贼子武功高强,残暴不仁,大家不用跟他讲江湖道义,并肩子一起上吧!” 那大师兄虚晃一剑,跳出战圈,叫道:“对,郝师弟,你设法通知鄱阳帮、神刀门的朋友们上来!他们的师父以及同门也惨死在洞中啦!” 那郝师弟应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可别让这对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逃走了。” “不如先把那女的杀了出气!”一人提了剑朝刘嫣杀来,一剑直刺她心窝。 李羽坤虽教过刘嫣掌法拳法,但毕竟没有教过实战技巧,怕她不知如何拆招,瞥眼见刘嫣百忙中向左跨出一步,剑锋擦着她衣袖刺过。 刘嫣似乎吓得花容失色,想起李羽坤所教的掌法,也不知管不管用,挥掌用力斩向那人头颈。 那人长剑刺出,不及回撤,竟没躲开这一击,正中颈部,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又一人仗剑攻来,刷刷刷连刺三剑,刘嫣啊一声连连倒退。 李羽坤掌风逼退围攻数人,抓起晕倒那人朝余人掷去,滑步过来,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招便夺下那人长剑,顺手一指,将那人点倒抓起掷出。众人急忙上前接住二人。 李羽坤大声道:“嫣儿躲到我身后去!”展开长剑守住洞口,众人持剑上攻,皆被他击退。 那大师兄方才心神混乱,故而胡乱疾攻,此时回过神来,指挥众人道:“贼子武功厉害,各位师弟莫要强攻,大家轮番上阵,累也把他累死。” 他站立洞外,指挥众人结成三四人的剑队轮流攻来,一时竟威力倍增。 李羽坤长剑左右招架,一边朗声说道:“各位可否停下听我一言?” “休要理他,先拿下他再说。到时还怕他不从实招来嘛!” 李羽坤摇头苦笑,见三人攻来,长剑运劲挥出,叮叮当当,那三人长剑皆被击飞,急忙退下,另有三人结队杀来。 山道上脚步声不断,数十人狂奔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哭声。 那大师兄迎上说话,与那当先领头的两名汉子私语。不一会儿,山洞前空地上已挤满了四五十人。 一满脸胡子的大汉站在一块山石上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今日我等恩师皆遭这贼人杀害,我等是为师父、为同门报仇!大家守好下山要道,誓将贼人困死在洞中,以慰恩师和师兄弟妹在天之灵!”众人轰然叫好。 李羽坤心中气愤,但又无可奈何,自知自己要想脱身或许可以办到,但要带着刘嫣平安逃脱,实在没有把握,说不得只好以武力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了。但若四五十人群起轮番进攻,自己纵然能够一一击退,难免付出很大代价。 这一分神,对手一剑平平刺来,李羽坤急忙横剑格挡,谁知另外两柄剑配合默契,刹那间封住了李羽坤退路。 危急时刻,李羽坤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自然而然使出来秦南阳所传剑法,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 两人手腕中剑,长剑脱手。一人退得慢了,被李羽坤长剑刺入左肩。 李羽坤本不想伤他,急忙撤剑,那人肩头鲜血淋漓,嗷一声怪叫,蹂身又上,尽是不要命的打法。 酣斗中那人右臂又再中剑,三人加入战团将他替下,那人兀自骂骂咧咧,不肯罢休。 “贼子又伤人了!咱们也不用客气!上啊!”三刀三剑将李羽坤围困在刀光剑影之中。 刘嫣看在心里,苦于不能帮手,急道:“坤哥,你不用管我,自己杀出去吧!” 李羽坤高声道:“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想到可能与刘嫣一起莫名其妙葬身此地,心中凄苦,忍不住一声长啸,长剑雷霆般劈下,势不可挡。 三人兵器震飞,一人躲闪不及,上身自胸口到小腹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险些被开膛破肚,鲜血汩汩流出。另外两人惊得呆了,被李羽坤一掌一个,拍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此时大雨已止,李羽坤长剑挥舞,杀入人群,左冲右突,左刺一剑,右拍一掌,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打倒十余人。 其余二十余人见他如此威猛,心下大骇,不敢上前接战,更有甚者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混战中一人叫道:“放暗器!”“先去宰了那女人!”数十枚钢镖、飞蝗石、金钱镖、银针等暗器蜂群般蛰向李羽坤。 李羽坤长剑挥舞护住周身,袍袖疾拂,将半数暗器反射,只听哎呦、妈呀声不断。李羽坤身子倒掠,已回到洞口,随手抓起一名抢进山洞的汉子。 谁知那人武功不弱,人虽被捉住,手脚还能活动,啪啪两掌击在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只觉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后背和双腿多处一阵刺痛,显是为暗器所伤。 李羽坤恼羞成怒,降魔掌使出,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喷出一口鲜血,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一人哭喊道:“师兄!”手持钢刀扑杀而来。李羽坤刚杀了一人,杀心已起,一记大力金刚拳,将来人打飞出去,连带撞倒数人。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李羽坤打了个冷颤,才自清醒,心想自己一身武功出自少林,深得恩师教诲,自己与他们本来无冤无仇,为了一场误会竟杀死、打伤这么多人,心下愧疚,这一分神一柄钢刀已砍到眼前。 忽觉一股力道推了自己一把,来人一刀砍在石壁之上,钢刀反弹,正中那人自己额头,竟自晕了过去。 李羽坤回过身来,道:“多谢嫣儿救我!” 忽然间鼻子中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嗤嗤之声。刘嫣道:“他们在扔什么东西进来?” 李羽坤定睛一看,道:“不好,敌人似是扔了硫磺之类的火药,是要放火烧洞,炸死我们!”回头望向刘嫣。 刘嫣借着光亮见他浑身血迹斑斑,不知哪里受伤,这血是别人的还是他的,悲从中来,飞身扑入他怀中呜咽。 李羽坤轻拂刘嫣头发,柔声道:“嫣儿你怕吗?” 刘嫣止住哭泣,抬头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李羽坤看她说得诚挚,红唇颤动,一双大眼睛兀自挂着泪珠,倍增爱怜,心中一动,低头吻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梦若仙子 这一吻之下,李羽坤心神俱醉。他不敢吻得太久,但又不舍得就此移开嘴唇,只觉怀中刘嫣又软又烫,还在微微颤抖。 软香在怀,温玉在唇,难道这是一场梦吗? 耳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我这就要和嫣儿葬身在野外孤山啦!”突觉全身一阵酸软,就此晕了过去。 李羽坤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飞行,转瞬间似又在坐船,但却说不出的气闷,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压得骨头都快粉碎。 这难道便是天堂和地狱的感觉吗? 唉,这一死便再也见不到大哥、三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悠悠醒转,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木屋之内一张竹塌之上。 屋内一应家具均是或竹或木,竹帘已然卷起,阳光照射进来,晒得他全身暖烘烘的。 忽然竹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位女子手中端了个碗慢慢走了进来。 李羽坤看得呆了。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梳了个辫子,露出一整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明眸如星辰,发出淡淡光芒。即便是身上只穿了件淡绿色粗布衣裳,也掩饰不住她的美貌,只脸色略显苍白。 女子看他已经醒来,把手中端着的碗轻轻放在竹台上,走向窗口望着远处出神。 李羽坤急忙坐起下床,见那碗中似是药汤,捧起碗来嗅了嗅,确定是药汤,便大口喝干了。 只觉入口香甜,与一般药汤大有不同,喝完之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心道:“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是死了升天了吗?否则怎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有如此好喝的药?嫣儿呢?” 李羽坤把空碗放回原处,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嫣…………与我一起的那位姑娘现在在哪里?”心想那女子让自己喝药,那就多半还在世间。 那女子不知是出神还是没听见,头也不回。 李羽坤又道:“是姑娘救了我吗?”此时他已透过窗子看到屋外的景象,自己此刻应当是身在一个山谷之中。 那女子缓缓转身,不加理睬,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空碗走出屋外。 李羽坤一片茫然,他坐在竹塌上,试着潜运内力,觉得体内真气流畅,未感滞涨,又撸起裤管看了下伤口,已然结疤,不知涂了什么伤药,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想背上创伤想必也已治好,多半是方才那女子的长辈所为,等见到之后须得好好感谢一番。 李羽坤站起身来,走出屋外,发觉自己果然置身在一处山谷之中。 其时天已入冬,但此处甚是温暖潮湿,木屋周围栽满了花木,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水声淙淙。小河两边遍布鲜花绿草。 李羽坤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隐隐有股甜味,不觉心旷神怡。 方才那女子此刻正蹲在河边,不知在洗些什么。 李羽坤缓缓走近,见那女子手拿锦帕,正在擦洗一把青铜古壶,不觉甚是好奇。她擦得十分仔细,仿佛是在擦洗她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擦了好半天方才满意,将古壶小心翼翼地放进身旁一个竹篮,拿起那空碗洗刷干净,也放入竹篮,又将锦帕拧干盖在古壶之上。 一条小鱼从她面前的河水中游过,那女子伸出玉手探入水中,竟一抓便捉住了小鱼。 她将小鱼托在掌心,细细地看着,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随后她又将鱼儿放回水中,拎起竹篮起身就走,连瞧都没瞧李羽坤一眼。 李羽坤心道:“这姑娘似乎身怀武功,方才那一抓分明是极高明的擒拿功夫。”自觉抓鱼不难,但要像她一般举重若轻、手法巧妙,似乎不能。 李羽坤更增好奇,远远跟着那女子。 那女子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却也未出言阻止他跟来。 李羽坤心道:“莫非她是个聋哑人?”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然有可能是个聋哑人,不禁很是遗憾。 那女子沿着山谷小径穿过一片草地,转过一个山坳,在三间木屋前停下。 李羽坤见这三间木屋与原来那间外观上相差无几,连屋子周围生长的花木也似乎大同小异,应是出自相同人建造,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这女子的家里,说不定此刻救他的人也在其中。 那女子推开木门跨了进去,却并未合上门。 李羽坤走近前去,踌躇了一下,在木门上敲了敲,朗声道:“晚辈承蒙相救之恩,望前辈赐见,晚辈好当面谢过。” 片刻之后,屋内一人道:“门又没关上,你何不自己进来?难道你想谢我还要我跑到你面前来不成?”语音清脆动听,不似出自年长之人,只是语调有些冰冷生硬。 李羽坤道:“如此叨扰了。”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东首那间房门紧闭,西首却是开着,似是烧火做饭之处。 那女子正拿着斗大的勺子俯下身给几盆花草浇水。屋中家具摆设也与原先那屋子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她长辈定是在房中休息,我倒不好打扰了。”便想告辞离开。 那女子浇完最后一盆花草,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李羽坤,淡淡道:“既然你想走,怎么还站着那里?” 李羽坤愣住,心道:”原来她就是刚才说话之人,莫非真的就是她救了我?“急忙躬身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在一张竹椅中坐下,捧起案上那个青铜古壶,小心抚摸着,淡淡道:“并非我要救你,你何必谢我。” 李羽坤感觉眼前这位美女绝美之极,却又冰冷至极,似乎除了那个古壶,她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李羽坤一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他除了乖乖地出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于是他只有说道:“还是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一定补报。”说罢转身想走。 谁知那女子说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你身上中的毒还没完全化去,你若走了,我答应人家的事情可就办不到了。” 李羽坤忙道:“不知姑娘答应了谁?” 那女子道:“她没求我告诉你她的名字,我何必多嘴。”她顿了顿又道:“我有名字,你何必总是叫我姑娘?我叫杨梦,木易杨,做梦的梦。” 第六十三章 奇妙 李羽坤赞道:“好名字!”那女子问道:“哦?你倒说说看,好在哪里?” 李羽坤确实觉得杨梦这名字好听,但让他说出好在哪里,一时倒也说不出来。 杨梦道:“奶奶说得一点也没错,外面的人坏得很,只会骗人。”李羽坤正色道:“不是的,姑娘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杨梦见他说得诚恳,也就信了,不再追问。 李羽坤环顾四周,问道:“杨姑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杨梦欲言又止,忽然眼圈一红,似要哭出来了。 李羽坤不知所措,心想自己只不过随口一问,竟然要把她惹哭了,正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叹了口气。 谁知杨梦反问道:“你叹什么气?”李羽坤急中生智,叹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来到了这里,打扰了杨姑娘,还要麻烦你为我治伤。” 杨梦道:“原来如此。你随我来。”说罢小心翼翼的放下古壶,起身走出门去,李羽坤暗自得意,急忙跟上。 李羽坤一路跟着杨梦走了约莫半顿饭工夫,来到一处激流险滩之地。 只见一股急流从山石缝隙间奔泄而出,汇聚到一片湖中,昼夜不停地旋圈后流成那条小河。 李羽坤叹道:“这地方真美!这湖水便如天上来得一般。”杨梦笑了笑,随即又板着脸道:“你这人油嘴滑舌,尽喜欢讨好人。” 李羽坤道:“姑娘冤枉了,我说得都是真心诚意的大实话。” 杨梦见他说得诚挚,便又信了,道:“你这人看来似乎还算不是坏人。”她指了指那湖又道:“你可知这湖叫什么名字?谅你也不知道,我便告诉你吧!此湖名叫剑湖。” 李羽坤怔住。只听杨梦又道:“我便是从这剑湖中把你捞起来的。你的死活本来与我无关,但你若是死在此湖中,那就是大大的不该了。” 李羽坤心中一酸,心道:“原来我是顺着流水冲到这里来了。不知嫣儿身在何处?杨姑娘方才说有人求她救我,却不知是不是嫣儿?若是嫣儿,难道也是顺着流水冲到此处的?” 他抬头望了望山峰,又想:“此谷离那山洞甚远,若真是从那边冲到这里,嫣儿弱质女子,如何受得了?”想起刘嫣可能已经香消玉殒,心中痛楚,连眼圈都红了。 杨梦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哭鼻子,羞不羞!” 李羽坤急忙转移话题,苦笑道:“玉华山别的不多,剑池、剑湖倒是不少。” 杨梦俏脸一沉,左手一挥,李羽坤只觉左脸颊似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随手一摸,摸到一片树叶。 杨梦道:“不许你说剑湖的不是,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再犯,不仅仅是打个嘴巴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姑娘好强的武功,不知用什么手法,将一片薄薄的树叶扇在我脸上,如同扇了一记耳光一般。” 杨梦又道:“哼,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将玉华山上那深潭唤作剑池,以为神兵便在那潭中,岂不是无知之极。更有甚者居然在山脚挖掘池子,树一块石碑便成剑池,岂非更加可笑。听说他们还要在那里召开什么品剑会。那是什么样的大会?”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 杨梦道:“这几日山上人影穿梭来往,颇为热闹,想是来了很多人参加品剑大会,不知品得是什么剑?” 李羽坤道:“据在下猜测,这可能是玄天门的诡计,目的是要对中原武林各派不利。” 杨梦沉思片刻,问道:“玄天门?玄天门的教主还是那宇文宗吗?” 李羽坤诧道:“杨姑娘也知道那宇文宗?”他话一出口便即后悔。 果听杨梦哼了一声,道:“知道宇文宗有什么了不起?他只不过……只不过……”她说了两句只不过后并没有说下去,改口道:“明日你随我出去,看看这品剑会。” 李羽坤道:“明日?莫非我已昏睡了两天了?” 杨梦忽道:“张嘴。”李羽坤愣了一愣,随即张大嘴巴。 杨梦曲指一弹,李羽坤只觉口中多了一粒药丸,没等反应过来,药丸便已滑落肚中,只觉口中清凉芬芳,连吐出来的气都是香得。 杨梦道:“明日一早再喝一碗药。你中得毒便都好了,伤也好了,武功相比受伤之前不退反进。” 李羽坤躬身拜谢,道:“姑娘真乃妙手回春,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杨梦道:“你这人婆婆妈妈,毫无男儿气概,真不知她……” 咕噜咕噜几声,李羽坤尴尬笑道:“在下唐突了,想是肚子饿了。” 杨梦淡淡道:“你昏睡已久,肚子饿也是理所当然,你自己去林中找些山果吃吧!切不可捕食动物鱼虾!还有,只摘树上的果子吃便可,其余不可乱吃。”李羽坤连连点头称是。 夜幕降临,杨梦已然回房安睡。李羽坤摘了大堆野果饱餐了一顿,只觉谷中野果甘甜多水,异常美味。 他只摘树上所长之果,对偶尔看到的奇异野果,倒也只是看看,不敢摘来吃。他知杨梦此说必有深意,多半这些野果不是有毒便本是她培植的药草。 李羽坤回到河边那间木屋,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辰。 一颗流星划过天边,李羽坤心道:“听三妹说起,流星出现的时候,若是来得及在它消失前许了愿望,这个愿望多半可以实现。”于是便直勾勾地盯着天上。 果然片刻后又有流星划过,李羽坤将事先想好的愿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希望流星保佑,刘嫣安然无恙。 过不过时,流星又再飞过,李羽坤又许了愿望,希望大哥、三妹他们也能平安得救。 随即又有五颗流星陆续坠落,李羽坤一一许了愿望。 许完心愿,李羽坤思潮起伏,暗暗寻思:“不知山洞之中那一十三条人命,是何人所杀?围攻自己的除了鄱阳帮、神刀门,还有什么门派?若是嫣儿落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必也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这美丽女子杨梦为何孤身一人住在山谷之中,她又有何来头?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很高,又会医术?又是谁求她救我性命?那剑湖到底是何来历,会不会与那干将莫邪的传闻有关?”? 想来想去,终究毫无头绪,只得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明日跟杨姑娘去品剑大会再说了。“ 第六十四章 神剑出湖 千头万绪,纷乱如麻,李羽坤又叹了口气,正想回屋睡觉,忽觉远处似有一黑影掠过。 李羽坤定睛一看,果见一个黑影几个起落没入了林中。 李羽坤不假思索,急忙追了上去。 密林深处月光、星光照射不到,好在李羽坤日间走过两次,倒也熟悉。不一会儿,出了林子,已不见那黑影。 李羽坤又走了一段路,竟不知不觉到了剑湖畔,心道:“糟糕,杨姑娘吩咐我不要乱跑,我私自到了剑湖,若是被她看到,只怕又要吃树叶子了。”便想即刻返回,但又想到:“瞧那黑影身法,功夫不弱,莫要是奸恶之徒欲对杨姑娘不利,叫我撞见,岂可坐视不理?” 李羽坤四下打量,不见人影,正自踌躇不决之时,忽听剑湖之中似有异响。 李羽坤急忙掠去,藏身湖边大石之后,探头张望。 月光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湖面水波粼粼,水中一物慢慢移近。 李羽坤仔细打量,大为尴尬,那物不是别的,却是杨梦在慢慢向岸边游来。 李羽坤急忙缩身石后,心道:“糟糕糟糕,杨姑娘白天不便,夜里才来湖中洗澡,却被我无意撞见,那可如何是好?我若此刻离开,必被她发觉,到时只怕她会以为我有意偷看,非挖了我双眼不成。” 李羽坤知杨梦武功厉害,听觉必是异常灵敏,背靠石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盼她赶紧上岸,穿好衣服离去。 过不多时,李羽坤果然听见水声哗哗,似是杨梦从水中上岸,却未听见她穿衣服的声音。 少顷,只觉杨梦在石头上坐下,又不知将何物靠在石头之上。随后便听到水滴滴答答滴在地上的声音。 此时此刻,李羽坤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心想:“她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之上,不知道要坐多久?” 过不多时,只听杨梦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藏在石头后面,当我不知道吗?你既然已看在眼里,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来相见?” 李羽坤满面通红,只好紧闭双眼走了出来,抱拳道:“杨姑娘,在下不是有意偷看,只是发现一个黑影朝这边而来,怕是奸邪之徒,故此跟过来瞧瞧究竟。” 杨梦道:“奸邪之徒?莫不是说你自己吧!你为何闭着眼睛?” 李羽坤急道:“在下不是有意的,姑娘的玉体在下未曾偷看一眼,请姑娘放心。” 杨梦叹了口气,道:“既然撞见了,那也罢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看到,睁眼说话吧!” 李羽坤心中突突乱跳,实不知为何迟早也会看到。 杨梦道:“叫你睁眼怎么还闭着眼睛?你脸红干什么?” 李羽坤双手乱摇道:“不不不,在下不能睁眼,男女有别,姑娘千金之体,在下……这个……那个……” 杨梦轻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这个那个?再不睁眼好好说话,我一剑刺瞎你的双眼。” 李羽坤正自彷徨无定时,只觉后背劲风拂来,知是掌力偷袭,心道:“杨姑娘明明在我面前说话,怎么掌力却从背后击来?莫非另有他人偷袭?还是她掌力可以拐弯?”急忙滑步避开。 但那掌力如影随形,劲力比方才更强了。 李羽坤足尖点地,身子向前奔出,谁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百忙中手掌往地上拍出一掌,借势翻身站直。 他刚站稳,一掌又已拍到,只听一苍老声音道:“臭小子闭着眼睛打,难道是看不起我老婆子吗?哼!” 李羽坤感到掌风呼呼,只得举掌相迎,双掌相击,只觉手臂酸麻,急忙张开双眼,见一黑衣白发老妪正瞪视着自己,旁边杨梦一身黑色紧身衣,头发湿漉漉的,全身都在滴水。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前辈勿怪,晚辈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只听杨梦道:“孙婆婆暂请停手!这人倒也不算坏人。” 那孙婆婆道:“是!小姐,请赶紧用内功烘干衣服,不要冻着了。” 杨梦道:“无妨,我这紧身水衣进不去水。”说罢还是运起内力,将头发烘干,不一会一头黑发冒起白气,片刻便干了,连那水衣也已干透。 李羽坤心道:“好强的内力!” 那孙婆婆哼了一声,冷冷道:“臭小子盯着小姐看什么!”李羽坤道:“晚辈……” 孙婆婆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李羽坤心中委屈,但也不好跟这老妪顶嘴,只好默不作声。 孙婆婆走近杨梦,毕恭毕敬地垂首说道:“小姐,老奴有要事禀报,请小姐回屋。”说罢斜眼瞧了一眼李羽坤。 李羽坤心领神会,忙道:“在下先告辞了。”转身欲走。 杨梦道:“你不必离开,听了也无妨。”李羽坤只好站在那里,他总觉这少女冷冰冰的话,真如金科玉律一般不敢违拗。 孙婆婆道:“是!小姐,这两日谷外已聚集了各门各派许多人,来得倒也算是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门派。但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等大派和玄天门的人似乎还没有到。明日午时,便要召开品剑会,实不知那李问剑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依老奴看来,他多半是借品剑会的名头,广邀天下武林同道参会,到时再以武力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率领群雄与那宇文宗一战。而那宇文宗,断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必然也会派遣玄天门高手赴会,搞什么图谋破坏。” 李羽坤心道:“这孙婆婆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她始终算不到李庄主已然被擒。”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老婆子说错了吗?” 李羽坤道:“个中缘由晚辈也猜想不透,只有等明日大会再见分晓。”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是想亲自赴会?” 杨梦转身拿起靠在石头上之物,李羽坤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把剑。那剑鞘似青铜所铸,隐隐泛着绿光,剑柄也是青铜色,看着倒与那古壶的色调有些相似。 李羽坤对剑虽说不是精通,但也看得出那应是一把古剑。 第六十五章 赴会 杨梦手按剑柄,只听铿一声,剑只出鞘三分。李羽坤见那三分剑身似铁非铁,似铜非铜,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在月光下射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光芒,宝剑的寒气比那乌金宝剑更甚。 一想到乌金宝剑,不禁又想起刘嫣,心也微微作痛。 杨梦还剑入鞘,喃喃道:“这莫邪为何始终如一把死剑?”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莫邪剑,想不到它果然在丰城,江湖传闻干将在问剑山庄,又不知是真是假?”想起欧阳青和方玉冲,总觉得他们那日有可能就是在找那干将神剑。 死剑都有如此杀气,若是活剑那还了得? 杨梦望向他道:“你想说什么?”李羽坤心道:“杨姑娘似乎总能猜透别人心意。”于是说道:“莫邪剑会不会是在等干将剑现身?” 杨梦抚摸剑柄,若有所思。孙婆婆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干将莫邪本来失传已久,小姐先祖也是无意间得到了莫邪剑,这干将剑也不知还在不在世间?”李羽坤默然不语。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大会,若是干将当真重现世间,那真是先祖庇佑啦!”她与杨梦和李羽坤对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对杨梦是极其谦卑,对李羽坤则是既冷淡又有敌意。 李羽坤倒也不以为意,听二人对话,似乎藏有重大隐情,心想此二人身份上似是主仆,来历上又很神秘。 杨梦道:“如此便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出谷。” 李羽坤回到住处,想起事情,到处翻找,却不见史青锋所托之物,心道:“多半是被流水冲走了,不知以后如何跟史东白交代,实在对不住史帮主临终所托。”又想幸好自己早将日月无极功的秘籍藏在了家中。 次日清晨,李羽坤便等候在木屋之前。门吱呀一声打开,孙婆婆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起得早,进来吃早点吧!” 李羽坤受宠若惊,急忙跟着进屋。只见杨梦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发束金带,正坐在椅子里喝茶。孙婆婆道:“小姐和我都吃过了。” 李羽坤不敢直视,急忙坐下抓起桌上碗碟中糕饼吃了起来,又喝了一碗浓汤。见桌角放了一碗药汤,与昨日无二,当即端起喝干。 杨梦起身道:“我们出发吧!” 孙婆婆当先领路。李羽坤见孙婆婆身背一黑色长布袋,心想当是那莫邪剑。 李羽坤跟在身后不知转过多少个山坳,穿过几片树林,路过几条小溪,终于出了山谷。李羽坤心中一动,问道:“孙婆婆,这山谷如此幽静隐秘,景色又如此美丽,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孙婆婆看了一眼杨梦,道:“此地名唤灵犀谷。怎么,你还想再来?” 李羽坤笑道:“就算想来,没有婆婆带路,只怕也进不来。”心里却想他日若能隐居此谷,逍遥快活,便如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孙婆婆笑道:“你小子倒也算有自知之明。跟你说了也无妨,若是没有小姐和我带路,就算你找三天三夜,也是找不到进谷的路的。”李羽坤道:“那是自然。除非我长了翅膀飞进来。哈哈!” 孙婆婆指了指前方,道:“那边人影攒动,便是品剑会了。” 一身背长剑的青衣劲装青年男子远远看到三人,飞也似得奔了过来,抱拳施礼道:“三位远道而来,欢迎之至,庄主命我等十余人在此迎客,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贵派掌门人可曾驾临?”说话间不住偷偷斜眼瞧着杨梦。 李羽坤愕然道:“哪个庄主?”那人笑道:“自然是问剑山庄李庄主。”李羽坤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孙婆婆淡淡道:“我等无门无派,大名说与你听,谅你也不知。” 那人笑道:“那三位可有庄主请帖?” 孙婆婆瞪眼道:“怎么?就不许我们不请自来吗?” 那人脸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笑着走来,拍了拍那年轻人肩膀,道:“老弟,你连丰城李二侠都不识吗?他可是李庄主的好朋友。”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原来是长沙虞二哥,许久不见,虞二哥风采依旧啊。” 那人笑道:“你叫我二哥是往我虞骏脸上贴金啊。哈哈。”转头看了几眼杨梦和孙婆婆,奇道:“这二位是李二侠的眷属吗?”他见杨梦一身白衣,清丽绝伦,便如仙子一般。 孙婆婆便想发作,李羽坤急忙拉着虞骏道:“虞二哥莫要胡言。” 虞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程大侠和苏三侠呢?怎么不见同来?” 李羽坤道:“此事会后再聊。”虞骏道:“好!如此兄弟不打扰了。”说罢笑着走开。 那青衣年轻人急忙道:“三位贵客请入会,前面不远处剑池之畔已经摆设好了桌椅,请移步稍待,用些茶水瓜果。”说罢走开待客去了。 一路过去,又有数人上前寒暄,均不免多看杨梦几眼,杨梦倒也不以为意。 孙婆婆道:“想不到你小子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李羽坤挠头道:“不敢!不敢!” 孙婆婆又道:“小姐,我们不如找个安静所在。”说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丝巾,道:“小姐不如蒙上了脸吧,省得这群臭男人瞧来瞧去,冒犯了您。” 杨梦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丝巾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 李羽坤心道:“就算蒙住了半张脸庞,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啊!” 人工挖掘的剑池方圆仅有二十余丈,比灵犀谷中剑湖小得多了。围着剑池的一圈倒也空旷,此时已整齐地摆满了桌椅,桌上放着一些茶水果盘。 乌泱泱一大片人或安坐椅中,或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时传来笑声。 正中位置搭起了一座三尺多高的台,台上铺好了红布。 杨梦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孙婆婆和李羽坤立在一旁。孙婆婆道:“你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聊天?” 李羽坤尴尬一笑,四处打量,见来者大多不识,但也有相识相熟之人,却不见鹤英柏师徒,心道:“田兄说他师父和师叔也会来参加这大会,想必还未赶到。” 忽听一人朗声道:“玄真派真虚上人到了!”群雄立马安静下来,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 一人道:“玄真派的掌门人都到场了!” 另一人道:“那是,武林中谁敢不给李庄主面子!依我之见,少林寺必定也会到场,就算了空大师自己不能亲来,也必定派遣了字辈高僧前来。” “李庄主怎得还不现身?” 只见数十人簇拥着一位道骨仙风、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的道人缓缓走来,那老道面带微笑、袍袖飞舞,当真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身后跟着一人,正是火玄子。 一群人经过杨梦等三人时,那火玄子凑近李羽坤低声说道:“李兄艳福不浅,每每相遇,身边总有佳丽陪伴,真是羡煞旁人。” 第六十六章 武林盛会 李羽坤笑道:“火兄好。”火玄子又道:“今日李兄可要小心了,山洞之事有人不肯善罢甘休。”说罢随着人群而去。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他怎么也知道此事?莫非真如嫣儿所料?” 一人健步如飞,转眼间奔近,李羽坤吃了一惊,来人竟是韩连铜。李羽坤刚想上前相认,韩连铜却冲他摇了摇手。 不一会儿,只听远处一人高声喊道:“李庄主、少林寺了因大师驾到!” 群雄当即又是欢声雷动,不少人涌到迎接处翘首以望。 谁知等了许久,未见有人来。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好大的架子!”李羽坤心下疑惑更甚,心想:“李庄主武功通神,或许真的已经脱困,又或者是了因师伯下山之后出手相救的吧。不知大哥和三妹可曾同来?” 孙婆婆自怀中取出一个面罩,递给李羽坤,道:“把它戴上。”李羽坤不明其意。 孙婆婆又道:“认得你的人太多,都要打招呼,吵着小姐了!”李羽坤只得依言而行,心中苦笑不已。 又过了好一会,但见二十余名青衣劲装男子疾奔而来,转眼间已至。 韩连铜早已招呼众人让出一条丈宽的走道,地上也已铺好了大红地毯,只有真虚上人和杨梦端坐椅中。真虚上人捻须微笑,杨梦似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二十余名男子左右一站,持剑在手,手按剑柄,神情庄重肃穆。 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装扮与前面二十多人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若来得真是李庄主,这匣子里装得只怕便是干将剑了。干将莫邪重会世间,这品剑会倒也名符其实。” 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只见两人并肩走来。一人金冠银带,一身紫袍,李羽坤认得正是问剑山庄庄主李问剑。另一人灰衣僧袍,手捻佛珠,乃是少林寺了因大师。 群雄窃窃私语:“你看李庄主,湛然若神,真是绝世无双!” “那灰衣神僧想必便是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的师兄了因禅师了。听闻他的武功还在了空方丈之上。” “了因大师本就是了空方丈的师兄,师兄武功高过师弟并不稀奇。” “你说老方丈为何将方丈之位传给师弟而非师兄?” “此等大事我如何知晓。” 一人道:“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啊,原来是江湖百晓生周焕周大侠。”那周焕笑道:“百晓生三字不敢当,大侠更是受之有愧。” 李羽坤听他们谈论恩师,侧耳倾听,谁知那几人却不再说话,原来李问剑和了因已然越走越近。 李羽坤便想上前相认,互道别来之情。谁知杨梦低声道:“少安毋躁。”李羽坤微一犹豫,便立定不动。 了因远远看到真虚上人,朗声笑道:“阿弥陀佛,原来玄真派真虚上人已经到啦!” 真虚当即带了火玄子上前相见,道:“多年不见,李大侠、了因大师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李问剑满面笑容,拉住真虚上人的手道:“上人远道而来,真是往李某脸上贴金了。” 真虚道:“哪里哪里!庄主殷勤相邀,贫道岂有不来之理?哪怕我双脚不能走路,让弟子抬也抬到玉华山来。火玄,快来见过两位前辈高人。” 火玄子急忙拜倒,道:“晚辈见过李大侠、大师!” 了因笑着伸手相扶,道:“飞花逐月,一剑似仙!上人收得好徒弟啊!真是羡煞旁人。”火玄子微笑着站起身来。 真虚上人道:“禅师过誉了,您也不是收了许多好徒弟,今日可曾同来?” 了因道:“老衲孤身一人前来。问剑山庄倒有许多后辈高手在此,待会不如让他们切磋切磋武学可好?” 真虚上人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却不知李大侠意下如何?” 李问剑笑道:“今日李某是东道,自然是听凭两位吩咐。” 人群中又有十余位武林人士上前拜见,李问剑均与之攀谈几句。 约莫交谈了半顿饭工夫,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李问剑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日得蒙各位武林同道不弃,远道驾临玉华山,参加这品剑大会,本人深感荣幸。”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道:“能来参加李庄主主持的盛会,是我等的福分!” “别说来这玉华山,哪怕是远赴西域塞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和怨言。”群雄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李问剑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李问剑接着说道:“各位请先入座,大会稍候便正式开始。” 群雄纷纷叫好,一一坐定。 李问剑回身坐倒在椅中,随手端起桌上一碗茶喝了几口。 韩连铜走到李问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李问剑点了点头。 韩连铜缓缓登台,团团作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武林同道,在下问剑山庄韩连铜,承蒙李庄主厚恩,收录山庄,已有多年。庄主平日谆谆教导,在下牢记心中,不敢忘怀。今日问剑山庄广邀天下英雄,齐聚丰城,在下受庄主亲口委托,跟大家伙说几句掏心窝子的真心话,不知各位前辈高人、武林同道愿不愿听?” 台下立刻有人大声道:“韩大侠但说无妨!我们大家伙洗耳恭听。”群雄大声附和。 韩连铜道:“在座各位想必对玄天门也有耳闻,有些人可能还跟玄天门有过瓜葛,韩某不妨直言不讳了。” 他顿了顿又道:“一个月前,在下听到消息,时隔十年,玄天门在教主宇文宗带领下,重出江湖,已干下了不少恶事。经过十年发展,如今的玄天门,势力之大,前所未有,门徒已逾万人。教中高手如云,教主宇文宗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使者,还有八大孝卫。如此人多势众,非一门一派所能匹敌。因此,李庄主他老人家常言武林同道只有联合起来,才足以对抗玄天门,否则各自为战,只怕终究要被其各个击破。” 群雄尽皆动容,有人更是大赞李问剑深谋远虑。也有人心想,今日多半是要选武林盟主了。 果然听韩连铜道:“因此上,李庄主广发请帖,请各位来到丰城,一来是想着让大家叙叙旧;二来正所谓一人技短,数人技长,大家伙聚在一起,也好商议商议对付玄天门的办法;三来啊也是那句古话,群龙不可无首,要对付玄天门,团结武林同道至关重要,但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德才兼备的大英雄、大豪杰作为盟主,来领导大家,韩某认为,也是当务之急的。” 群雄纷纷叫好,更有人是直接提名:“在下觉得李庄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必还要再另选他人?” 第六十七章 鸣冤 韩连铜摆了摆手道:“实不相瞒,韩某也是这么想得。但是,李庄主说,天下英雄千千万万,武林各派人才辈出。因此啊他老人家提议还是大家伙再谋划谋划,选一位有担当、有谋略、有武功的英雄出来,领导群雄,可不能让玄天门嘲笑我们没有人才,没有英雄。” 群雄纷纷叫好!“是啊,可不能让邪门歪道小看我们武林正道没人!” “李庄主为了造福武林,已做了多少好事,应该让他老人家多休息休息,不要这么劳累!” “到时只要李大侠抽空多指点指点,亦无不可。” 有人想到:“早就听闻李庄主没有正式收徒,难道今个他要选接班人?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忽有一人道:“请问韩大侠,那我们是如何选定盟主呢?是比试剑法吗?”群雄心道:“不错,既然是品剑会,多半是要比试剑法。” 有人则甚是失落,心道:“可惜我不会剑法,看来是不能参选了。” 也有人想:“天下若论剑法,还有人比得过李庄主,除非他不登场,又或者剑圣驾临。” 正在此时,忽有一人悲愤道:“李庄主,还望您老人家主持公道,帮晚辈报这学海深仇!” 李羽坤抬眼望去,见有一人挤开人群走出,满脸悲恨愤怒之色,年纪不大,却不认识。 韩连铜道:“这位少侠如何称呼?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那人咬牙切齿道:“晚辈石亮,乃铁剑门下弟子,跟随师父、师叔来参加品剑大会,满心欢喜,以为可以结交天下英杰,也打算在庄主带领下,多为武林出一份力。谁知前日,我师父师叔竟被恶徒在玉华山上残忍杀害。我与师兄弟及时赶到,欲替师父师叔报仇雪恨,却不料敌不过那凶徒,除我侥幸逃过一命,师父、师叔和其他十余名师兄弟都不幸被杀。”说得声泪俱下,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均吃了一惊,心想铁剑门掌门人铁剑先生卜秀山武功不弱,那凶徒竟有如此本领,杀得了那么多人。 石亮勉强止住哭泣,接着说道:“凶徒不仅杀了铁剑门的人,还杀害了二十余位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好汉,连神刀门掌门人徐望山和鄱阳帮帮主盖英豪夫妇也在其中。” 这一句话出口,群雄无不惊呼。 了因忍不住问道:“阿弥陀佛,那凶徒是否还有同伙?怎得杀心如此之重!” 石亮恨恨道:“另有一名女魔头!” 李羽坤心中来气,心道:“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围攻我和嫣儿,我只不过是自卫反击,并没有杀那么多人。你怎么如此污蔑于我,还把嫣儿说成魔头。” 正想越众而出辩白,随即一想,此刻若现身,当真百口莫辩。忽见火玄子朝自己笑了笑。 思量间只听了因说道:“那凶徒竟有如此本领?” 石亮点了点头,道:“说来惭愧,凶徒一柄长剑,当真厉害,我等不是他对手。那女魔头武功更加恐怖,时隔多时,每每想起,依然不寒而栗。” 说罢拉开衣衫,露出前胸。只见一道伤痕自左肩一直到腹部。 石亮道:“这便是那人长剑留下的伤口,若是再深一分,只怕要开膛破肚了。” 群雄无不心惊。 李羽坤心道:“原来他说得不是嫣儿。那又会是谁?莫非……莫非是杨姑娘?”想到这忍不住瞟了一眼杨梦,见她依然坦然自若。 真虚上人问道:“你可认得他们?” 石亮道:“那女魔头我不认得,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但那男恶贼,我对他名号倒是早有耳闻。”说罢跪倒在地,大声道:“请各位武林前辈为晚辈做主啊!” 了因离座伸手将他扶起,道:“你倒说说看,他是何人?只要我等查明你所说的都是实情,任凭他是谁,我们都会为你做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石亮恨恨道:“他就是……啊……” 了因一把抓过石亮,将掌心抵住他背后穴道,缓缓输入真气,一边问道:“凶徒到底是谁?” 群雄不知发生何事,凑近去看,才发觉不知何时,石亮竟被一支羽箭从后背射穿,穿心而过。 石亮嘴巴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突然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早有人持了兵器四下查探,却哪里找得到行凶之人。 了因放开石亮尸身,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愿施主早登极乐。我等定为你找出凶手,将其绳之于法。”他虽是佛家高僧,但平日性格坚毅,恩怨分明。 两名汉子急忙上前,将石亮的尸体抬了下去。 群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料定暗箭射死石亮的人即便不是凶手本人,想必也是同谋,意在杀人灭口,看来石亮所说的凶手身份非比寻常,说不定此刻正混在人群中也不一定。 有人更是偷偷四下打量,寻找凶手。想到可能跟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混在一起,当真不寒而栗。 这几下变故李羽坤都看在眼里,心下愕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杨梦说道:“暂且不必理会,也无须分辨,静观其变就是。”心想她说得这么大声,倒叫众人都听见了。 谁知群雄似乎并未听见,心道:“杨姑娘武功深不可测,想必是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只我一人听到了她的话。” 李问剑与韩连铜耳语了几句,韩连铜叫来两位问剑山庄弟子,低头嘱咐,那两人点头离去。 韩连铜回到台上,高声道:“既然大家伙要结为同盟,自然是要同心协力、同气连枝,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大仇,也就是大家伙的大仇,大家说是不是?” 群雄均大声赞同,有人道:“一定要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以祭奠数十位好汉的冤魂。” 有人道:“那凶徒如此残暴,多半便是玄天门的恶贼了,我们快选出盟主,让盟主带领大家杀上玄天门总坛,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 有人问道:“你可知道玄天门的总坛在哪里?” 先前那人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回道:“就算我不知道,盟主肯定知道。盟主神通广大,必然无所不知。”群雄皆连连点头认可。 有人提议:“李大侠、真虚上人、了因大师,不如咱们早些选出盟主,也好早些行动。” 韩连铜道:“何掌门所言极是,不知您有何高见?” 李羽坤心道:“此人貌不惊人,莫非便是山东泰山派的掌门人何太书?” 果听那人道:“我何太书名字里虽然有个书字,却没读过几本书。我是个粗人,粗人嘛讲究笨办法。不管男女老少,谁武功高就当这个盟主便是。” 一个黑脸紫衣中年汉子笑道:“何掌门说得有理,却不知如何比法?总不能一对对比试下去,那样的话只怕比试三天三夜也比不完。” 何太书拱手道:“原来是武夷山的冯掌门,失敬失敬!看来武夷山神拳门也是有兴趣争一争这盟主之位喽?” 第六十八章 比武夺帅 “哈哈,想不到我冯艮多少年不在江湖走动,居然还有朋友认得我啊!我这次带着几名不成才的弟子下了武夷山来赴会,那是没半点争雄的意思,只是来看热闹。” 周焕大声道:“可惜啊可惜!”群雄不知他在可惜什么,只听他又道:“冯掌门不出手,咱们可看不到那七七四十九路神拳啦!” 何太书也道:“确实可惜!” 冯艮笑道:“非也非也,大家伙不要再插嘴啦,还是听听韩大侠说说选盟主的规矩吧,否则你一言我一语,只怕要说到天黑。” 群雄立刻深表赞同。 韩连铜团团作揖,朗声道:“方才韩某趁大伙讨论的时候,请示了庄主。庄主说啦,各位英雄,诸位朋友,今个都很给面子,那问剑山庄也就不客气啦!” 群雄欢声雷动,纷纷表示,听李庄主吩咐便是。 韩连铜道:“既然叫品剑会,自然是品剑第一,比武次之,第三才是选出盟主。这个盟主嘛,未必便是武功第一,但必须是大家伙都认可赞同的人。那是不是必须得比试剑法呢?当然也不是,只要在坐朋友愿意献技,剑法也好,刀法也罢,哪怕是轻功暗器,都无所谓。品剑品剑,宗旨是研讨考较武学,点到为止即可。” 群雄又是欢声雷动、拍手叫好。 韩连铜挥了挥手,一名问剑山庄弟子捧了那个剑匣缓缓登台,呈送到韩连铜面前。 韩连铜打开剑匣,取出一柄古剑,高举过顶道:“各位,这柄神剑便是干将。它本是庄主所有,这次大会,最后哪位得了盟主之位,便把神剑也传了给他。” 有人问道:“韩大侠,若是盟主不会剑法,岂非只能将神剑当作摆设?” 韩连铜笑道:“这位兄台考虑周详,李庄主自然也想到了此节。他老人家说了,除了这柄干将,庄主还会传授一套剑法,这套剑法乃是庄主博采天下剑法之长,精心淬炼而得。” 众人内心无不欢喜,心想干将剑虽是神剑,但价值比起那套剑法来说,不可同日而语。 那套剑法乃李问剑毕生心血而得,当真天下无双、非同小可。就算本就不会武功的人得了去,练成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成为江湖顶级的剑客。 群雄悠然神往,跃跃欲试,琢磨着若是李问剑、真虚上人、了因大师不出手,自己或许还有登顶之机。 盘算中听韩连铜说道:“咱们学武之人,自然绕不开交手过招,要比武就得先说好规矩。待会就请各派一一登台展示,每派指定一两位高手出场即可,若是二人均输了一招半式,那么此派不可再派人登场。胜者将接受其他门派的挑战,直到无人登场挑战为止。待会就在这擂台上动手,刀剑无眼,恳请各位点到为止,若是被打下擂台,自然也算输。” 群雄连连点头赞同。 韩连铜道:“若是各位没有异议,稍候便开始品剑如何?请各位先喝会茶。”说罢将干将剑放回剑匣中,那弟子捧了剑匣走下台。 韩连铜又道:“韩某还有个提议,为了公平公正,请玄真派真虚上人,少林寺了因大师和周焕周大侠共同担任比武的评判如何?” 群雄自然又是纷纷叫好,被推举的三人当然也没有异议。 韩连铜道:“如此,品剑大会正式开始!”说罢下台走到李问剑身后站好。 过不多时,只听一人大笑道:“诸位,就让在下抛砖引玉吧!”一大团黑影一闪,一个大胖子已跃上擂台。 李羽坤望去,心道:“原来是沧州断门刀掌门人赖仁德,多年不见,更加胖了。算起来他与我也算同门,武功都是出自少林一脉。” 赖仁德拱手作揖,道:“在下沧州断门刀赖仁德,今日有幸受邀参加这品剑大会。可惜在下只会使刀,想着今日英雄云集,只好硬着头皮上台,请哪位朋友一起上来,咱们啊,就随便比划几下,以博诸君一笑即可。这盟主之位,在下做梦都不敢想得了。”说罢亮出一柄钢刀。 台下一人笑道:“老哥你都上台了,兄弟我自当奉陪!”跃上擂台,却是个矮小精悍之人。 群雄一看,无不心乐,心想台上两人当真滑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赖仁德笑道:“原来是河南金刀门的廖有为廖师傅,你家掌门可曾亲来?” 廖有为一脸不高兴,翻着白眼道:“怎么,掌门师兄不来,我就没资格跟你交手?” 赖仁德笑道:“那倒不是,可惜你我都是使刀。” 廖有为道:“使刀怎么了呀?” 赖仁德道:“倒是也没什么,那就较量较量吧!” 廖有为见他似乎有轻视之意,心头来气,不再客气,亮出金刀,说了声请,一刀劈向赖仁德。 他这刀虽然叫作金刀,但是除了刀柄镶金外,刀身却是精铁打造而成,比寻常钢刀轻便一些。 赖仁德见廖有为一上来便使出金刀门的看家刀法大落叶式,不敢轻慢,忙用五虎断门刀应对。 这五虎断门刀是少林的一门刀法,施展开来动作敏捷精灵、刚劲有力、勇猛矫健、神情兼备,是一套比较上乘的刀法。 但赖仁德身形肥胖,犹如一座小山一般,施展这五虎断门刀,看着竟有些滑稽。 连孙婆婆看得眼中都有了笑意,低声道:“少林的五虎断门刀被这个胖子使成这样,若是达摩老祖复生,看了只怕要气死。”身旁数人投来赞许的眼神。 那边台上两人已交手二十多招,赖仁德使一招白虎过涧,跃起一刀砍下。刀风呼呼,倒也非同小可。 孙婆婆又道:“这招白虎过涧使出来,倒似是老鹰扑小鸡了。” 李羽坤暗暗佩服,心道:“孙婆婆武功修为着实了得。” 廖有为知道厉害,不敢格挡,身子向旁滑步躲避,心想你身躯庞大,腾挪不易,我攻你个措手不及。 他想到这,不等赖仁德落地,拧腰滑步,犹如在台上滑行一般,手中金刀快如闪电,连削带宰。 也是赖仁德过于轻敌,没将这个金刀门掌门人的师弟放在眼里,自以为对付他绰绰有余,在占了上风之后洋洋得意,终于连遇险招。 第六十九章 白衣人 廖有为占了上风,一把金刀使得虎虎生风,丝毫不给赖仁德喘息的机会。 赖仁德身体肥胖,动作迟缓,加上被廖有为一轮疾攻,左抵右挡,竟似有点力不从心。 廖有为暗自得意,心道:“谁让你瞧不起我,这下要你好看。” 李羽坤虽说也是少林弟子,而且是方丈的亲传弟子,练过很多正宗少林功夫,但却没学过这五虎断门刀,只是少时偷偷观看同门拆招练习。 这时见赖仁德将这套刀法使得似是而非,完全没有少林正宗刀法的气度,颇觉诧异,心道:“多半是他平日偷懒好吃,疏于练武的缘故。” 斗到分际,廖有为使一招八门金锁,金刀狂舞、刀风呼呼,气势端得非同小可。 孙婆婆笑道:“可惜这人身材矮小,否则这招八门金锁能更具威力。” 李羽坤心道:“孙婆婆居然说得出廖师傅这招的名字,看来似乎对各派武学都有涉猎。”心中对她的佩服又多了一分。 他又自思量,杨梦和孙婆婆到底会是武林中什么门派中人,只觉颇为神秘。 李羽坤回过神来,见台上两人相对而立,赖仁德面带微笑,廖有为脸色难看。 只听赖仁德笑道:“廖老弟承让了。” 廖有为瞪了一眼,心有不甘,随即倒提金刀跃下擂台回归本队。 孙婆婆道:“这大胖子倒也很有心机,故意将刀法使得破绽百出,让对手掉以轻心,引诱他猛攻,然后又骤然反击,一招得胜。” 李羽坤心道:“原来如此!” 赖仁德在台上团团一揖,笑道:“哪位朋友愿上台指教。” “赖仁德,不用得意,罗某来会会你!”一人手提大刀顺着台阶踏步上台。 有人道:“原来是河北罗家庄的罗永辉罗庄主,听说他是赖掌门的好朋友。” 另一人不解道:“既然是好朋友,何故上台挑战?而且看他口气脸色,似乎不是寻常切磋。” 又有一人道:“其中缘故我倒是略有所闻。” 那两人忙道:“这位兄台,可否相告?” 那人道:“赖掌门和罗庄主本来是至交好友,已交往二十多年。可是两年前,赖掌门的侄子和罗庄主的儿子因为一点误会,大打出手,最后赖掌门的侄子打伤了罗公子。若仅仅是这件事,倒也不至于让两家反目。”说到这,他面带微笑,摇头晃脑。 “陈老兄,你就不要吊胃口啦!爽爽快快说了,大不了兄弟我请你喝酒!” “后来赖掌门带着侄子上罗家庄赔礼道歉,本来也没什么,罗庄主有个台阶下,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哪知在罗家庄又生出了事端。赖掌门和罗庄主谈论双方子侄交手过招之事,赖掌门直言不讳,说罗家的刀法中存在破绽漏洞,他侄子正是发现了破绽才得以获胜。” “那罗庄主怎么说?” “罗庄主自然不服气,于是便和赖掌门争论起来,后来又动了手,结果赖掌门果然破了罗家的刀法。罗庄主啊,输得跟罗公子一般无二。” “后来如何?” “结果赖掌门过分得意,言语上惹毛了罗庄主,双方便翻了脸,据说已经两年没来往了。” “陈大哥又是如何得知个中缘由的?” “不瞒兄弟,陈某有个亲戚是在罗家庄做事的。” 一众听者恍然大悟。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离擂台又很远,台上二人自然没有听到。 他们说话间,赖仁德和罗永辉早已交上了手。他们二人曾经常在一起研习刀法,对彼此的武功可以说了如指掌。 这一交手,二人以快打快,挥刀对攻,已斗了五十余招,兀自未分胜负。 孙婆婆眯着眼睛道:“看不出赖仁德这老儿倒有几分真本事,这五虎断门刀使得还算像模像样,原来之前都是假装的。” 有人忍不住问道:“前辈可知罗庄主的刀法?”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岂会不知!罗老儿使得是八卦刀。你看他脚下步伐,每一步踏出都有讲究。要赢他轻而易举,只要迫使他踏错了步伐,八卦刀可破!” 那人又问:“那如何才能迫使他踏错步子呢?” 孙婆婆又瞪了一眼,道:“在我轻而易举,在你就未必能够。” 那人闭目沉思,似乎甚为受用。 转眼间赖仁德和罗永辉又斗了三十余招,罗永辉使一招扭转乾坤,反手刀削向赖仁德。 赖仁德心道:“你还是使出这招,上次你输,这次还要输!”一招黑虎摆尾,手中大刀朝着罗永辉的刀身贴了上去,手腕顺势一翻,反削罗永辉手腕,脚下配合已占住罗永辉腾挪躲闪之路。 谁知罗永辉大刀忽然撒手,手臂疾缩,继而前送,一指点在赖仁德持刀之手的手肘关节处。 赖仁德啊一声,大刀脱手掉落。 罗永辉伸手抓起自己刚才丢弃的刀,架在了赖仁德肩上。 哐啷一声,赖仁德的大刀落地。 赖仁德愣住,随即笑道:“妙哉妙哉,真有你的老罗。你赢了,哈哈哈哈!” 罗永辉见他爽快认输,一时倒也无所适从,心里想好的讥讽的话不便出口,只得撤刀。 赖仁德笑道:“两年来,你终于想到了破解之法,我输啦!” 罗永辉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哈哈大笑,笑罢,捡起赖仁德掉落的大刀,塞回他手中,挽起他另一条手臂,道:“老赖,走,咱们兄弟喝酒去!” 赖仁德忙道:“对对对,喝酒去,你我的武功还轮不到在这里争夺盟主。” 二人正想下台,忽听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一道白影如疾风般飘落擂台。 只见一白衣公子拦住赖仁德和罗永辉,冷冷道:“本公子未曾出手,你们怎么能下台?” 赖仁德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赖某方才说过了,我和老罗要去喝酒,这里留给少侠你便是。” 白衣公子傲然道:“若是赢得了本公子,本公子再放你们走,再告诉你们我的大名。”他目光转向台下扫视,最后停在周焕身上,问道:“你号称江湖百晓生,可认得出我的来历?” 周焕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惊道:“你可是……不会的,年纪不对。周某不认得你。” 白衣公子冷笑道:“你是不认得,还是不敢说?” 第七十章 血溅当场 罗永辉脾气火爆,见白衣人年纪轻轻,不懂礼数,也不自报家门,还轻视自己和赖仁德,说得话让人很不受用,便想发作。 赖仁德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位少侠,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擂台还是留给你,自有人上来领教少侠高招。” 他见此人轻功绝妙,气度不凡,连周焕也好像认不出来历,胡言乱语,料定此人必是大有来头,其长辈想必是武林中十分厉害的人物,说不定此刻正坐在台下。 谁知那白衣公子却不给面子,冷冷道:“要本公子下台可以,你二人把刀留下吧!” 罗永辉哪里还受得了这等折辱,大刀一横,道:“好,我便领教你的高招!亮出你的兵刃吧!” 白衣公子道:“对付你这种三流人物,还需要兵器吗?来来来,让本少爷见识见识你的破刀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台下的群雄都已经忍耐不住,有人高声道:“罗师傅,揍他!揍他!”一时间群情激愤。 罗永辉嘿嘿笑道:“看来你小子自恃武艺高强,想必是平日里少了人管教。好,就让我来管管你!”抡起钢刀砍来。 白衣公子身子纹丝不动,手臂都没抬一下,既不格挡、也不躲闪,任由罗永辉的大刀劈向自己。 罗永辉心道:“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 哪知不知怎的,也不见白衣公子用了什么手法,罗永辉这一刀当啷一声砍在地上,身子停不住,往前扑去。 白衣公子已到了罗永辉身后,飞起一脚,正中罗永辉臀部。罗永辉站立不住,身子平平飞出,砰一声掉到了台下。 罗永辉一跃而起,低头一看钢刀居然还拎在手中,扑上擂台冲着白衣人疯砍。 白衣人展开身形,在刀光之中穿梭,忽然飞起一脚,又将罗永辉踢下擂台,连掉在台下的姿势都与第一次差不了多少。 罗永辉踉跄着站起身,面如死灰,杵在台下半天,叹了口气,抬起刀来就往脖子里抹去。 这一下任谁都没有想到。现场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均来不及救阻。 只见殷红的鲜血自刀口飚射而出,罗永辉倒地不起,身子抽动了两下便即不动了。 赖仁德跳下擂台,冲过去扶起罗永辉的头,按住刀口想要止住血,可哪里止得住,一探鼻息,已然气息全无。 这时罗永辉带来的两个徒弟冲了过来,半跪下身子,齐声叫道:“师父!”另有十数人围了上来。 台上白衣公子也是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台下众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可没想要你的命!怎么自己就抹了脖子?” 两个徒弟止住了哭声,狠狠的瞪着白衣公子,想要上台为师父报仇,却也实在不敢。 了因站起身来,想要发作,转念一想,这事大半也怪不得这白衣年轻人,重新坐会椅中,转头望了一眼真虚上人,心想:“须得有人上去教训教训这个年轻人。” 赖仁德叹了口气,道:“赖某以为刚跟老朋友和好,回头能喝上几杯,想不到竟有如此变故。老罗啊,你我相交多年,赖某总也不能睁着眼睛看你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就上去,大不了让他杀了,也好下来陪你。”提起大刀便要上台。 周焕起身叫道:“赖兄,还有两位贤侄,但请节哀顺变,请先将罗兄遗体带下去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仇难报。” 了因道:“周老弟,他到底是谁” 周焕道:“这个年轻公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我认识他的长辈,他是白衣罗刹的传人,多半便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因为他与白衣罗刹长得极其相似。” 了因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他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周焕点了点头。 那白衣公子忽然笑道:“你人称江湖百晓生,果然有几分见识,不错,本公子正是白衣罗刹的儿子。不过我的外号可不叫白衣罗刹,本公子姓傅名夜华。” 周焕道:“不错,白衣罗刹本名叫做傅天行,只不过江湖上知道他名字的人本就不多,大多都被他杀死了。”他顿了顿又道:“想不到当年飞云涧血战,死了那么英雄好汉,还是让白衣罗刹脱了身。” 白衣公子傅夜华冷笑道:“那也是我爹他命不该绝!你们这些武林正道中人,不顾江湖道义,一群人围攻他一个,将他打成重伤。哼,今日本公子便是来领教你们这群武林正道的高招的。” 了因道:“飞云涧一战,老衲倒也有所耳闻。如此说来,小施主来此是想为令尊报仇吗?可这里也许并没有当年围攻你爹的人。” 傅夜华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了因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不杀罗庄主,罗庄主却因你而死。” 傅夜华道:“确实如此,本公子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们大可来找我报仇。” 周焕道:“今日你来只怕另有目的。” 傅夜华道:“那是自然,我来参加这品剑大会,当然是为了品剑比武,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了。这还用多说吗?” 群雄悚然动人,心道:“这杀人魔王的儿子竟也想来争夺武林盟主的宝座!” 傅夜华傲然道:“怎么?难道是我不配吗?” 有人道:“你爹爹当年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今日你没有请帖不说,一来还害死了罗师傅,怎配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 不等傅夜华说话,李问剑笑道:“既然少侠有此雅兴,李某当然欢迎。” 傅夜华笑道:“果然还是李大侠有气量。好,那么便请哪一位英雄好汉上台吧!” 群雄当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赖仁德虽说想上台,但得知这傅夜华乃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心中发憷,拎着刀在台下进退两难。 他虽然没有见过白衣罗刹,但是白衣罗刹的恶名,可是听得多了。 “既然各位英雄都不争先,就让老夫上台领教下白衣罗刹传人的高招!” 只见一紫袍老者一步一个脚印,缓缓登上擂台,正是武夷山神拳门的掌门人冯艮。 周焕高声道:“武夷山神拳门掌门人冯艮登台挑战白衣罗刹传人傅夜华。” 第七十一章 神拳无敌 李羽坤见冯艮缓步登台,往傅夜华对面一站,岿然不动,颇有名家风范,心道:“神拳无敌冯掌门果然气度不凡!” 群雄见冯艮登台,急忙欢呼助威。 有人就想:“白衣罗刹武功高强、恶名远播,他儿子年纪轻轻,估计学到得只是身法轻功,拳脚功夫再高也有限度,真要动手,多半还是敌不过冯掌门。” 有人轻声道:“冯掌门是要报仇了。” 旁边一人问道:“哦?难道这傅夜华是冯掌门的仇人?或者冯掌门是罗师傅的朋友?” 先前那人道:“兄台有所不知,冯掌门的师父独臂老人当年便是被白衣罗刹杀死的。” 果听冯艮说道:“家师当年死在你父手中,只叹技不如人,此事说来也与你无关。所以今日老夫并非寻仇,而是想领教下白衣罗刹传人的功夫。”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傅夜华道:“好!请了!冯掌门你年纪大我不少,我让你先出手。” 冯艮嘿嘿冷笑,叹道:“白衣罗刹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好!你使什么兵器?” 傅夜华道:“我就以一对拳头领教下神拳。” 冯艮道:“果然是后生可畏,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看招!”呼得一拳打出。 这一拳劲力和方位拿捏得都恰到好处,不愧称为神拳。 群雄中有擅长拳法的,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傅夜华微微一笑,轻飘飘得便躲开这一拳。 冯艮当然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又是一拳击出,劲力未全发,左手拳跟着击出第三拳。 自然有人大声喝彩,神拳门掌门的拳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惜这臂若游龙,势如奔雷的拳法,似乎对傅夜华毫无作用,又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 已经有人想到:是了,这小子身法太过巧妙。 冯艮心道:“谅你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定然赶不上当年的白衣罗刹,只不过是学到了他的身法轻功而已。让你见识下我神拳的真正威力!” 冯艮深吸一口气,拳头雨点般落下。他每击出一拳,脚下就踏出一步,转眼间已踏出一十六步。 傅夜华身影飘忽不定,在拳风之间来回穿梭,就像狂风怒涛中一叶扁舟。 了因叹道:“好一个神拳!好一个千机变!” 他说这话甚轻,李羽坤离得远没听清楚,脱口而出说了句:“这傅夜华的轻功竟精妙如斯!” 孙婆婆瞧了他一眼,道:“你知这功夫叫什么名字?”李羽坤摇了摇头。 孙婆婆道:“千机变!这是白衣罗刹傅天行独门的轻功。若论武功,他也并不是江湖顶尖水准,但因为轻功实在巧妙,与他交手过招自然吃了身法的亏,往往被他千变万化的身法迷惑得晕头转向,最后被他出手击败。” 李羽坤道:“是,前辈见识广博,晚辈佩服。”心想白衣罗刹能屡次逃脱江湖高手的追击围剿,多半也是因为轻功高绝的缘故。 那边冯艮已击出三十拳,但傅夜华始终不与其正面交锋,一味凭着千机变的身法躲闪。 群雄中不免有人大为不屑,发出鄙夷的嘲讽声。 更有人替罗永辉不值,认为他没来由被踢下擂台,一时意气用事,竟然挥刀自杀。若是凭真本事一战,或许早已砍下傅夜华的脑袋了。 冯艮突然收拳不发,怒道:“你一味逃避,这架还打不打?”心想你不正面交手,倒显得我胡搅蛮缠了。 傅夜华单腿立在台上,身子随风飘荡,笑道:“冯掌门的神拳确实霸道强横,本公子也看得差不多了。就让你见识下我的绝学!” 傅夜华身形晃动,一拳击来,拳到中途,倏然变招,瞬间击出两拳。 冯艮吃了一惊,见傅夜华使得竟然是他刚才使过的招式。一惊之下,傅夜华拳头已到眼前。 这套拳法冯艮练了三十年,自然时常与神拳门同门切磋拆招,就算闭着眼睛,只听拳风,也知道对手使出来的是哪一招,当然也知道如何应对。 他见傅夜华使出了神拳,显是十分惊诧,忘了拆招,等回过神来,拳头已至。也是他对这门拳法烂熟于心,下意识躲避,堪堪避过,背上一阵凉意,急忙专心应对。 傅夜华又是一拳击出,冯艮心想你这不是班门弄斧吗?身子往左滑步便能躲开这一拳,随即便可使一招倒挂星河便可反击。 哪知他刚躲开,傅夜华的手臂竟能突然拐弯,跟着击来。 也是冯艮本领高强,经验老到,百忙中后退一步。谁知傅夜华手臂复又拐弯追击。 只听砰一声,这一拳正好击在冯艮左胸。 冯艮本就在后退,受这一击之力,哪里还刹得住脚步,噔噔噔倒退七八步,身子向后便倒。 冯艮急忙运劲稳住,他不用力任由自己摔倒还好。这一用劲,牵动胸口,虽然人已站直,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冯艮两名徒弟,见师父吐血,急忙跳上擂台相扶,一人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冯艮脸色惨白,挥了挥手,强忍痛楚,道:“老夫输了!” 他的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扶着师父轻轻跃下擂台,回归本座。 早有徒弟送来伤药,喂师父服下。 台上傅夜华白衣飘飘,淡淡道:“冯掌门,若非本公子手下留情,你这条老命只怕剩不到三成。” 冯艮脸色难看至极,勉强点点头,虽心有不甘,但是毕竟是输了,而且对手竟然是以神拳门的拳法赢了他,真让他颜面扫地。 他的大徒弟桂平扬大声道:“你居然偷师我师父的拳法,真是卑鄙无耻!” 有人心道:“只怕是你们神拳门自己没把拳法练好,傅夜华的神拳施展开来会拐弯抹角,你们却不会。” 台下一人哈哈大笑,飘然上台,掌中长剑一抖,笑道:“老夫泰山派何太书,手中长剑名唤巨灵,乃我泰山派传世宝剑,少侠用什么兵器?”正是泰山派掌门人何太书。 他泰山与武夷山虽然相隔千里,但平日与冯艮交好,见好友受辱,急欲为他出气。 第七十二章 剑道高手 傅夜华抱拳道:“原来是何掌门,幸会幸会!既然何掌门手握宝剑,我若空手应战,倒是对你大大不敬了。”说罢自腰间腰带中缓缓抽出一物,迎风一抖,发出嗡嗡之声,竟然是一柄软剑。 何太书笑道:“妙极妙极,傅公子这柄剑倒很有趣,不知有何来头。” 傅夜华轻轻抚摸剑身,良久才缓缓说道:“此剑名唤蔷薇,乃先父佩剑。” 何太书心中一紧,寻思:“既是傅天行的佩剑,当年死伤在此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在坐中人,想必也有不少人的师长同门曾与傅天行有仇,甚至是死伤在这柄剑下。今日我与他儿子比武,若是能赢了他,折断这蔷薇软剑,倒是可以在武林中赢得莫大的美名。” 想到这,何太书不再犹豫,捏了个剑诀,道:“傅公子请了!今日有缘让老夫领教领教白衣罗刹的武功。”他故意点出白衣罗刹,意在引起台下群雄的共鸣。 果然如他所愿,群雄纷纷叫好,更有呐喊助威者,不在少数。 何太书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傅夜华已明白其用意,淡淡道:“何掌门年事已高,怎么说都是长辈,请先出剑。”傅夜华性格高傲,何太书对他客气,叫他傅公子,他便对何太书也心存好感。 何太书笑道:“后生可畏啊!”手中宝剑徐徐挥出,是他泰山剑法中一招苍松迎客,作为起手式,也有对对手以示尊重的意思。 傅夜华见他这招绵软无力,蔷薇软剑一抖,贴着巨灵剑剑身进招,同时也是防备何太书后着。 何太书手腕一翻,摆脱蔷薇剑削来。 傅夜华身子微微后仰,手腕一抖,那蔷薇剑剑尖竟然如同一条毒蛇般暴起咬人。 何太书抽剑平平下击,便如同击打蛇的七寸一般。 群雄轰然叫好,心想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人这一交上手,剑招竟有几分相似,均走清灵飘逸的路子。 何太书的剑招变化不多,但速度快,招式连绵,往往一出手就是几招剑法连击,剑招与剑招之间浑然天成,威力剧增。 而傅夜华每每出招看似都慢了半拍,但大多总能后发而先至,出剑速度上反倒是还快了何太书一分。 一旦被何太书占了先机,他也能凭借巧妙的身法弥补,扭转战局。 他们各自都忌惮对方宝剑之利,每次对手宝剑攻来,不敢运劲用自己的剑迎着剑刃格挡,只是腾挪闪移,尽量不让两柄宝剑相砍。 偶尔双剑相交,也是一触便各自退开。 剑术修为不高的人看来,双方好像是师兄弟拆招一样,点到为止,都未出全力。有人甚至想:多半姓傅的小子又在偷学泰山派的剑招。 然而何太冲心中却惊诧无比,在他眼中,无论自己多快多准的招式,傅夜华总能自如应对。 李羽坤自学了秦南阳的剑法之后,对剑道的领悟不知高了几个层次。 此时他正专心致志观看二人斗剑,深觉何傅二人剑法造诣颇高。 尤其是傅夜华,年纪轻轻,之前根本没在江湖露面,此刻迎战剑法持重老道的泰山派掌门人,竟然未落下风,更是难能可贵。 只听孙婆婆说道:“人言何太书剑法已炉火纯青,今日看来,虽有所夸大,倒也名符其实。傅夜华这小子居然能与何太书交手数十招不落下风,想必事先已对泰山派剑法有所研究。” 周围众人听惯了孙婆婆的独到分析,颇为佩服。一人忍不住问道:“以前辈看来,他们谁能胜出?”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何太书稳中求胜,当可立于不败之地。跟一个小辈交手,这么没出息,真是枉为一派掌门人。” 那人喜道:“邪门歪道,终究敌不过武林名门正派啊!” 另一人附和道:“言之有理,虽说打赢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娃娃有点那个胜之不武,但是总好过输了,既丢脸,又没了争夺盟主的资格。” 先前那人道:“总不能让白衣罗刹的儿子当了这盟主。” 孙婆婆又哼了一声,道:“谁说何太书就一定能赢?” 那两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婆婆道:“那年轻人必是经过高手的指点淬炼,而且想必之前已对泰山派的剑术有所研究,故此才能应对如此从容不迫,或许他后面有杀招,这何太书一不留神输了也属平常。” 那两人连连点头,眼中既有期待,又有惋惜之色。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这孙婆婆面冷心热,表面上冷冰冰难以接近,实则也是一副古道热肠,喜欢与人谈论。却不知杨姑娘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转头看向杨梦,见她正望着装干将剑的剑匣出神。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杨姑娘多半是为了干将而来,想要得到这柄宝剑,就得比武夺得盟主之位,不知她何时会登台。”想到有机会亲眼目睹杨梦出手,心底莫名期待兴奋。 这时,何太书与傅夜华已交手接近百招,依然势均力敌,胜负难料。 何太书暗暗心惊:“传闻白衣罗刹不仅轻功好,剑法也一样高超,想不到他的儿子已得真传,剑法竟然也精妙如斯。”半点不敢大意,沉着应战。 斗到此时,何太书内心已有悔意,怪自己实在不应该着急登台,倘若让其他人先登台挑战,自己在台下观战后,当能摸清了对手招数底细。 稍一走神,傅夜华蔷薇剑一剑刺来,何太书急忙侧身避过,举剑回撩。 谁知傅夜华手腕疾抖,软剑发出嗡嗡之声,竟然如同一条水蛇般扭动,剑尖寒光点点,实不知将攻向何处。 何太书连连后退,那蔷薇剑却如影随形。 何太书一咬牙,长剑挥舞出一道光圈,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何太书刚想变招反击,突觉手中宝剑似乎被缠住了,凝神一看,吃了一惊。 原来傅夜华手中蔷薇宝剑如同藤蔓般缠在巨灵剑身上。 何太书用力回夺,却无济于事,心想你用剑缠住了我的剑,你自己也就如同失去了兵器。 他右手抓紧剑柄,左手运劲一掌拍出,掌力翻滚,心道:“除非你撒手,否则我看你如何抵挡躲避!” 第七十三章 流云掌 电光石火间只听啊一声低喝,何太冲面色难看之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还握着他的巨灵剑,巨灵剑上依然缠着蔷薇。 只不过蔷薇已只有剑身,没有剑柄。 蔷薇剑的剑柄依然握在傅夜华手中。 只不过傅夜华不知何时已到了何太冲的右侧,更奇怪的是,剑柄之中又长出了一柄剑身,剑尖已刺入何太冲右肩一分。 蔷薇剑是何等锋利,倘若傅夜华运劲前送,也许能刺穿何太冲整个人。 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何太冲输了。 虽然傅夜华有使诈嫌疑,但是输了便是输了。况且看上去傅夜华还算手下留情了。 当啷一声,何太冲将巨灵连同蔷薇一起扔到了擂台上。 傅夜华撤剑,鲜血滴滴答答滴在台上。 何太冲淡淡道:“傅公子剑法高超、应变神速,老夫佩服。” 傅夜华拾起两剑,解开蔷薇收好,将巨灵塞到何太冲手里,微笑道:“何掌门承让了,本……晚辈也是侥幸获胜。” 何太冲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嗯了一声,飘然下台。早有泰山派弟子等在那里,拿出伤药给他敷上。大弟子葛志宏满脸关切地问道:“师父您不碍事吧?” 何太冲摆了摆手,回归座位入座。葛志宏瞪了一眼台上的傅夜华,急忙回到师父身边。 傅夜华连胜三人,满面红光。他将蔷薇剑擦拭干净,收入腰带,抱拳道:“哪位英雄愿上台指教?” 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人答话。 傅夜华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上台。 傅夜华笑问:“三位评判,若是无人登台挑战,那便如何?” 李羽坤听他如此说话,忍不住看向杨梦,却见她没有上台的意思。 了因道:“阿弥陀佛,傅施主连胜三场,不妨喝口茶歇息一会如何?” 周焕笑道:“不错,省得你说咱们车轮战。” 傅夜华道:“多谢两位,不必了,我想向在坐哪位英雄领教下掌法。” 孙婆婆瞧着李羽坤道:“你不去争争这盟主之位?” 李羽坤笑道:“晚辈生性驽钝,当不来盟主的。” 孙婆婆道:“怕是你不敢吧!” 李羽坤也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心道:“那火玄子似乎天性好动,喜欢争斗,却为何也不登台?难道是真虚上人不许?”望向真虚上人身后,却不见火玄子,探头四处打量也不见其人,心想他难道走了不成。 人群中一人如大鹏鸟般冲天飞起,在空中接连翻了三个跟斗才稳稳落在擂台之上。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着一身宽大的黑袍,一张长脸上长满了麻子,尖嘴猴腮,甚是丑陋。 只见他绕着傅夜华走了一圈,嘴上不住啧啧称奇。 傅夜华不明所以,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那人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若说这个人身上哪样东西最漂亮,无疑就是这牙齿了。 那人笑完忽然又满脸愁容,接着叹了口气,幽怨的说道:“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你我同是父母所生,为何你英俊潇洒,我却丑陋粗鄙?” 群雄哄堂大笑。一人道:“大侠你虽然长得丑陋,但是武功想必是高得,他虽然英俊,武功可能不及你。” 那人喜上眉梢,手搭凉棚,左顾右盼道:“哪位朋友如此识货,真乃花某知己,不如上来你我当众结为兄弟如何?” 周焕插话道:“这位是华山花千山花大侠。花老弟,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啦,好好打一架吧!” 花千山嘻嘻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自己不上来打架,却让我师兄把我踹上擂台打,是不是师兄?” 那边华山派掌门人王道成翻了翻白眼,怪声怪气道:“花师弟,师兄我早看出你想上台挑战,看你跃跃欲试却始终不登台,索性帮你一把,把你踹了上去。” 群雄哈哈大笑,心想原来他果真是被踹上擂台的,这华山派的掌门人也太会开玩笑了。 李羽坤心道:“听闻华山派的掌门人王道成一手流云掌出神入化,但是要论造诣,还是他师弟花千山要高。看这花千山说话行事疯疯癫癫,不知是不是装模作样、迷惑敌人的?” 花千山愁眉苦脸看着傅夜华说道:“傅兄弟,你刚才赢了泰山派的何掌门,足见你功夫厉害。本来嘛,我是不敢向你挑战了,但是我师兄要我出手,他是掌门人,我只有听他号令了。” 傅夜华笑道:“我愿领教阁下高招。” 花千山道:“如此也罢,你我比试比试掌法如何?若是我输了,拍拍屁股走人,换我师兄来揍你。若是你输了,我也不想争这盟主之位,你就给我一百两银子,你我一起拍拍屁股下台如何?” 傅夜华点了点头,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啰嗦不清?再跟他说下去,不知说到什么时候。”右掌一挥,说了声请,一掌劈出。 花千山忙作抱头鼠窜状,嘴上喊叫:“乖乖,怎么说打就打!”忽然右掌轻飘飘拍出,竟是精妙的华山流云掌法的一招万古长青。 傅夜华急忙施展家传的大阴阳掌迎敌。 花千山虽然说话行事看似疯疯癫癫,长相也是颇为丑陋,但是武功确实高强。平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在屋子里研习武学。 这一套流云掌虽然名为掌法,但其招式之中隐隐有上乘的擒拿手和点穴功夫,施展开来,当真行云流水,又无孔不入,一旦有可乘之机,便栖近傅夜华身体或抓或点穴道关节,当真防不胜防。 而傅夜华的大阴阳掌,需要配合轻功步伐施展,才能更具威力,暗含五行八卦变化。 但花千山招招紧逼,不给傅夜华施展空间。 斗到酣处,傅夜华使一招阳奉阴违,右掌平斩,左掌虚拍,虚虚实实,难以分辨。 谁知花千山根本不理会这一招的虚实变化,中宫疾进,双掌回旋拍到,竟将傅夜华的后着变化全都封死。 傅夜华急忙疾退,花千山得理不饶人,运劲抓紧,嗤一声,抓破傅夜华肩头衣衫。 傅夜华连连倒退,已被逼至擂台边。 李羽坤心道:“华山流云掌确实厉害,看来傅夜华要输了。” 群雄自然看得明白,纷纷鼓掌叫好! 第七十四章 疑点重重 群雄轰然叫好,喝彩声中,花千山攻势更甚,势将傅夜华逼下擂台认输。 傅夜华额头已沁出汗珠。他不想输,也绝不能输,所以紧咬牙关,苦苦支撑。 孙婆婆叹了口气,道:“这个年轻人毅力倒是很强,只不过掌法太拙,如今落尽下风,想不输都难。” 李羽坤道:“华山掌法确实厉害!” 孙婆婆道:“若是你与花千山交手,能否破他流云掌?” 李羽坤沉吟半晌,道:“毫无把握。啊,这傅公子也太刚烈了!” 孙婆婆闻言望向擂台,道:“可惜可惜。” 原来傅夜华被逼入绝境,无可奈何之际,竟然以身体硬挨了一掌,然后出手将花千山逼下擂台。 只见傅夜华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喘着气道:“三位……三位评判,我是赢了吗?” 没等真虚上人等人开口,花千山笑道:“小子,真有你的。你为了赢居然连命都不要了,难道盟主之位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傅夜华脸色惨白,勉强挺直腰板,擦去嘴角血迹,笑道:“多谢花大侠手下留情,方才你若使出十分掌力,我这条命只怕是要丢在这玉华山了。” 花千山摇了摇头,道:“花某输了,愿你好自为之。不管怎样,命始终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回归华山派队列,对着王道成说道:“师兄,师弟没用,丢了华山派的脸面了。” 王道成道:“师弟,师父生前说得没错,你虽悟性过人,又是武痴,终于练成了一身好本领,可惜太过仁慈,与人交手只怕要吃亏。” 花千山叹了口气,垂首站在一旁。 傅夜华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服下,又闭上眼睛暗运内力疗伤。 群雄只是交头接耳,有人跃跃欲试想登台挑战,但又想此时趁人之危输了固然脸面扫地,赢了也会落下话柄,只得任由其疗伤。 约莫半顿饭工夫,傅夜华睁开眼睛,面色也恢复红润,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还有哪位朋友想上台比试?” 了因诧道:“傅施主受了掌力之伤,依然还要比试?” 傅夜华笑道:“晚辈未输,盟主之位悬而未决,自然还要再比,除非你们认可了我这个盟主。” 真虚笑道:“看来傅少侠对这个盟主之位志在必得。” 傅夜华道:“这是当然了,此行我原本就是冲着盟主之位来的。” 真虚道:“很好,年轻人有这样的武功和志气真的很难得。” 傅夜华道:“莫非道长也想登台比武吗?若是道长挑战,那在下只好认输。不过道长一代前辈高人,又担任本次品剑会的评判,想是不会亲自动手了的。若是玄真派门下弟子愿意指教,在下极愿奉陪。” 李问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用晚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比如何?” 既然他这么说了,群雄自然没有人反对。 傅夜华暗暗松了口气,庆幸有一夜时光可以疗伤,正好养精蓄锐再战。 韩连铜缓缓登台,道:“按照庄主吩咐,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问剑山庄在玉华山下安排了酒席和住处,担保大家好吃好住。若是住不惯此地,也可回城中福来客店休息,这里有马车送去城里,明早自会接回。” 群雄纷纷表示,愿意吃住在玉华山下。 李问剑站起身来,携了真虚和了因说笑着离去。群雄潮水一般跟着离去,不一会剑池畔只剩下杨梦、孙婆婆和李羽坤。 李羽坤望向杨梦,心道:“她多半是要回灵犀谷中吧!” 孙婆婆问道:“小姐是回谷中还是?” 杨梦抬眼望了望群雄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才淡淡道:“我有几件事情想不通。” 孙婆婆默然不语。 杨梦道:“其一,问剑山庄李问剑广邀武林各大派召开武林大会,为何要放在丰城,而不是其他地方,比如鹤州?其二,既然要选武林盟主,领导群雄与玄天门对抗,自然要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如此才能服众,在坐各派人士唯有李问剑他自己,真虚上人还有了因和尚最有资格,为何他还要约定比武选定?”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不错,杨姑娘言之有理。” 杨梦又道:“其三,既然已经约定比武夺帅,为何还要以干将和绝世剑谱为饵,引诱群雄争夺?要知道这干将虽为神兵,但终只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他李问剑博采各家所长淬炼而得的剑术,那可非同小可。” 孙婆婆不解道:“小姐认为他是有意为之?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梦道:“我实在猜想不透他到底为了什么。按理说要对付玄天门,只要他李问剑登高一呼,武林名门正派必然前赴后继,何用再另选他人作盟主。” 孙婆婆沉吟片刻,说道:“老奴也有一事不明。那白衣罗刹的儿子傅夜华来得颇为蹊跷,此人在江湖中从未露过面,今日现身争夺盟主之位,倒似有人暗中安排。” 李羽坤频频点头称是。 杨梦又道:“他爹傅天行当年做尽坏事,杀害了许多武林正道。这伙人自诩名门正派,怎能甘心让傅夜华夺得盟主之位?奇怪得是,傅夜华连胜四场,终究受了伤,他又在邀战,李问剑何故要在此时暂停比武让他有修养喘息之机?” 孙婆婆拍手道:“定是李问剑故意的!本来傅夜华逼死了罗永辉,群情激愤,但李问剑没来由认可他参与盟主之位的争夺,难道他是想让傅夜华做这个盟主?”她想了想又道:“喂,李小子,你认得的人多,参会各派能胜过傅夜华的人有几个?” 李羽坤忙道:“杨姑娘和孙婆婆自然能胜他。” 孙婆婆道:“除了我们呢?” 李羽坤想了想道:“李庄主、真虚上人、了因师伯自然能够胜他,但他们三位多半不会出手。真虚上人的徒弟,玄真派大弟子火玄子或许能胜。”心想当然还有秦前辈,不知为何他没到场。 孙婆婆诧道:“你是少林派的?” 李羽坤道:“晚辈师承了空师父。” 孙婆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看不出你小子居然是了空和尚的徒弟,很好很好!” 她顿了顿又道:“了空和尚近来可好,他的易筋经练成了吗?若是练成了,那可要恭喜他了。” 第七十五章 探营 李羽坤听孙婆婆口气,似乎与恩师相识,不觉甚是好奇,忙问道:“孙婆婆是家师的朋友吗?” 孙婆婆道:“谁是和尚的朋友!”转头对杨梦道:“小姐,老奴以为此事绝不简单,请小姐先行回谷,我留下监视这群人。” 杨梦摇了摇头道:“今夜不必回谷,我总觉今夜可能有事发生,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 孙婆婆道:“但小姐千金之躯,怎可在此涉险?再说,这里都是江湖草莽、粗鲁汉子……” 杨梦打断她道:“我意已决,孙婆婆无须多言。” 孙婆婆只得作罢,喃喃自语道:“老头子出去办事,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杨梦道:“孙公公武艺高强,遇事沉着冷静,不会出事的,孙婆婆无须担心。” 孙婆婆点点头,道:“那老奴就下去准备起居用品。” 杨梦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向剑池。 李羽坤心道:“那孙公公多半是孙婆婆的丈夫了。杨姑娘在此过夜,又没说让我离开,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留下听候差遣。” 想到这急忙追上孙婆婆,说道:“婆婆,那边有许多帐篷,老板是我朋友,不如今晚就住在帐篷里可好?” 不等孙婆婆答话,杨梦说道:“我喜欢安静。” 孙婆婆嗯了一声,独自离开。 李羽坤茫然无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忽听杨梦说道:“请你过来下!” 李羽坤左顾右盼,见左近无人,心里万万没想到杨梦会主动叫他过去,还用了个“请”字,当即应了一声急忙奔了过去。 杨梦看了一眼,道:“现在没人,你把面具摘下来吧,看着蛮奇怪的。”说罢自己也将蒙在脸上的丝巾摘下放入怀中。 李羽坤忙把面具摘下,先前没细看,现在仔细看来,这面具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柔软,且透着淡黄光泽,像极了人的皮肤,他小心收好。 杨梦道:“我知你性格随和,不喜张扬,看似老实憨厚,实则心思缜密,处事不惊。” 李羽坤得到杨梦如此夸赞,不免脸上一红,想说点客套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梦又道:“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羽坤忙道:“杨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有所命,我……只要不是干伤天害理、迫害他人的事,在下无所不从。” 杨梦道:“好,我想你帮我去查探下,那把干将剑是不是真的?”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姑娘怀疑那把根本不是干将?” 杨梦道:“是的。若真的是干将,我的莫邪岂会毫无反应。” 李羽坤沉思片刻,说道:“在下有一事始终未曾向姑娘明言,此事颇为蹊跷,容在下细细说来。” 于是他便把自己在鹤州所遇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杨梦听完连连摇头,道:“不对的,不对的,既然李问剑中了迎风三步跌,不可能在两大天王都在场的情况下走脱。所以今日品剑会上的李问剑压根就是假的。” 李羽坤心中一动,道:“玄天门八孝卫中有一人叫欧阳青,外号千面人,极擅易容术。” 杨梦道:“如此便能说通了。这场品剑会本就是玄天门的阴谋,宇文宗假借李问剑的名头广邀天下各大门派前来赴会,然后再设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李羽坤道:“那宇文宗果真如此歹毒?” 杨梦道:“所以你只要设法查清那剑是不是干将即可,若不是干将,李问剑多半也是假的了。” 李羽坤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去!” 杨梦道:“不急,等他们睡下了再去。” 入夜之前,孙婆婆支好了帐篷,备好了一应用具,并端来了饭食,足够三人饱餐一顿。 饭毕,李羽坤起身告辞,杨梦道:“带上莫邪剑。” 孙婆婆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将神剑递了过去。 李羽坤满是感激,却道:“莫邪乃神兵,若是带在身边,反而太过惹眼。” 杨梦点点头。 李羽坤出了帐篷,往群雄驻扎的营地而去,过不多时,便听到嘈杂人声,想来群雄定是还在喝酒吃饭。 李羽坤找了块隐蔽的山石藏身,四下打量,见营地灯火通明,不远处一个偌大的帐篷内人影颤动、人声鼎沸,不时有人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显然是群雄正在开怀畅饮,料想那个大帐篷内是摆设了酒宴。 李羽坤掏出那个面具戴好,小心翼翼掠了过去,俯在一处帐篷外侧耳倾听,里面静悄悄毫无生息。他又掠到另一个帐篷外,听到里面有两人正在说话。 “老弟,你看那傅夜华到底是什么来头?确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吗?” “多半不假,周焕这老儿不会认错人。” “老弟,如此说来你我大仇有望得报啊!想那傅天行,残忍杀害我们的师父,多年来我们一直找不到他报仇,想来他本人已经死了,这仇便只能落到他儿子头上,正所谓父债子偿。” “嗯,只不过这小子武功高强,要杀他只怕没这么容易,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日间他被何太书打伤,我便想上台结果了他,谁知道李庄主居然叫停了比武,哎,真是白白浪费了良机。” “是啊!这小子机敏得很,知道这里仇人多,大会一散,他便不知去了何处,估摸要到明天才会现身。” “来来来,还是喝酒,明日见机行事便是。” 李羽坤心道:“原来是两个想找傅夜华报仇的人。”知道听下去也听不出什么,四下张望一番,悄悄朝那大帐篷掠去。 刚到大帐篷外,帘子掀起,一人走了出来,正是火玄子。 李羽坤急忙闪身躲避,屏住了呼吸。 只见火玄子抬头望了望天,径直往东边去了。 过不过时,帘子又再掀起,五个人一起出来,李羽坤只认得何太书,其他四人不认识。又过一会,又有八九人出了帐篷,互道告辞后各自散去,周焕、冯艮、赖仁德也在其中。 李羽坤也不知要跟着谁去,正在踌躇难决时,忽觉有人轻轻拍他肩膀。 这一惊非同小可,谁知背后那人轻声道:“是我,跟我来!” 第七十六章 杀人者竟是他 李羽坤听出说话之人竟是秦南阳,转过身来,见秦南阳已经走远,急忙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秦南阳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李羽坤提气赶到,摘下面具,躬身行礼,道:“秦前辈好,前辈是如何认出我的?” 秦南阳道:“坤儿,你一出现我便看到了,我一看你的身形轻功就断定是你,你戴个面具鬼鬼祟祟做什么?” 李羽坤道:“一言难尽,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正想跟您禀报,请您参详一二。”于是便把玉华山上山洞之事说了,只略去被杨梦所救之事。 说完之后叹道:“我也后悔自己出手太重,杀了好几个人,惹得他们群起围攻,最终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秦南阳哼了一声,道:“你可有猜过山洞中卜秀山、徐望山、盖英豪等一十三人是被何人所杀?” 李羽坤道:“我仔细看过那些人的伤口,断定杀人的应该是位剑术绝顶高手,至于会是谁,却一时毫无头绪。” 秦南阳道:“是我杀了他们的。” 此言一出,李羽坤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不知……为何……这个……” 秦南阳道:“难为你替我背了黑锅,差点命丧山腰。” 李羽坤道:“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想多半是这几个门派得罪了前辈,若真如此,也不必……不必那个。” 秦南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道:“他们若只是得罪了我,倒也不打紧,我秦南阳也不是随便滥杀无辜的人。可那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其实早已加入了玄天门下,做了宇文宗的走狗了。” 李羽坤诧道:“他们也接了玄天令了?”想起袁路,心想玄天门势力庞大,加入的江湖门派和势力也越来越多,以后更加难以对付了。 秦南阳点头道:“那鄱阳帮本就是黑道帮派,在鄱阳湖一带做过不少恶事,而卜秀山和徐望山也不是善茬,干过的坏事也不少,不过都比较隐秘而已,知道的人不多。若仅仅如此,被我撞见也就稍加惩治一番即可,也不会取其性命。” 他顿了顿说道:“那日一早,我便上了玉华山,想去看看传闻的剑池到底是什么模样。后来我在山上无意中听到铁剑老儿、徐望山的密谋,再后来鄱阳帮的人也来了。” “铁剑老儿不知怎么一眼认出了我,怕所谋之事被我捅破,对我阿谀奉承、百般讨好,还说什么他们是被逼无奈,如今遇到了我,正好可以在我的带领下,反抗玄天门。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后来他们把我引到山洞,趁我不备,想暗算于我,我一气之下,把他们全杀了。”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秦南阳道:“他们密谋如何在品剑大会上设计擒拿正道各派人物,当作是给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献礼!” 李羽坤叹道:“玄天门真是处心积虑,令人防不胜防啊!” 秦南阳道:“我杀人之后,便下山去了,倒也没遇到你,想不到机缘巧合,你也去了那个山洞。对了坤儿,想必你日间身在品剑会,以你看来,那李问剑大侠是不是本人,还是有人冒充的?”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难以判断,此事说来当真诡异,晚辈实在是猜想不透。” 秦南阳道:“不瞒你说,日间我也曾到品剑会看过,后来又一直在玉华山方圆十数里内查看,却无发现可疑情况。” 李羽坤道:“前辈想得周到。” 秦南阳道:“日间有个年轻人叫傅夜华的,功夫不错,我见他赢了两场便离开了,后来如何?” 李羽坤便把傅夜华的事情如实说了,又道:“晚辈也曾听闻那傅天行作恶多端,残害了很多武林正道人士。” 秦南阳道:“江湖上是非对错、恩怨情仇有时候很难说得清楚。当年傅天行行事是乖张邪气了一些,也确实杀过一些人,其中不乏一些正道中人,但也有奸恶之徒,是非曲直一时也难以评判。” 李羽坤心中一动,问道:“那傅天行如今还活着吗?” 秦南阳摇了摇头:“听说当年飞云涧一战,围攻傅天行的武林门派死伤惨重,但最后还是让他逃脱。傅天行在这一战中也身受重伤,后来就销声匿迹,从未在江湖上现身。看那傅夜华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一身武功倒也难得,希望他不要走上正邪不分的道路。” 说到这,秦南阳忍不住苦笑道:“一个人上了年纪,看着品行武功不错的年轻人,总是希望他们能走在正道上。” 李羽坤心道:“这何尝不是一代代武林前辈对后辈的殷殷期望啊!” 秦南阳抬头看了看月光,道:“时候差不多啦,我们去探探李问剑的虚实!” 李羽坤戴上面具,两人正想走出树林,忽有一人骤然现身拦住去路。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脸蒙黑巾,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冷冷地盯着秦南阳。 秦南阳回头摆了摆手,道:“你先走!” 李羽坤心领神会,提气疾掠出了树林,那黑衣人也不阻拦。 秦南阳淡淡道:“朋友拦住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人不答反问道:“阁下可是人称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秦大侠?” 秦南阳笑道:“想不到老秦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外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黑衣人眼中满是笑意,握紧双拳,发出爆豆一般的声音。 秦南阳暗自戒备,他当然已经发现,眼前这个黑衣人绝对不简单,虽然蒙着脸,但那种气度不是一般的高手可以比得。 再说李羽坤出了树林,回到营地,见大多数帐篷都熄了灯火,只有少数几个忽明忽暗还亮着灯,隐隐有人影晃动。 李羽坤心道:“杨姑娘让我帮忙去查那干将剑的真伪,可这剑多半在李庄主手上,要接近谈何容易,更不知他住在哪个帐篷里。” 李羽坤正自彷徨无措时,忽见远处一个帐篷帘子掀起,一人走了出来,竟是金老板。 李羽坤心道:“今夜也真凑巧,总是遇到熟人。”见四下无其他人,急忙跟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 迷局 金老板嘴里哼着小曲,走到一辆马车旁,早有车夫等在那里。他正想上车,忽觉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金老板一回头,见是一个戴了面具的汉子,便道:“阁下是谁。” 李羽坤压低声音道:“李羽坤。” 金老板嘘了一声,一把拽过李羽坤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城里!” 车夫答应一声,驾起马车。 李羽坤摘下面具,金老板笑道:“二爷放心,车夫从小跟着我,是心腹。对了,你可知道好多人都在找你,有人还想杀你!” 李羽坤问道:“说我杀了铁剑先生、徐掌门他们?” 金老板笑道:“是啊,可我却不相信。他们说你杀人那也罢了,更为离谱得是他们还说,还说……” 李羽坤急道:“还说什么?” 金老板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美貌的姑娘是个女魔头,一出手杀了那么多人,谁能信啊?” 李羽坤诧道:“你认得杨姑娘?” 金老板怔了怔,问道:“哪位杨姑娘?” 李羽坤反问道:“那你说得是谁?” 金老板又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跟你一起来游山的那位姑娘啦!我看她啊,跟二爷你啊蛮般配的,你说奇怪哇,这么一个姑娘武功会那么高?一口气能杀得了这么多江湖汉子?” 李羽坤怔住,他实在想不到金老板说得杀人的魔头真的会是刘嫣。 金老板接着道:“本来我也是不相信的,可幸存下来的两人都能将那姑娘的穿着样貌说得丝毫不差,我可是见过那姑娘的,想来他们不会说谎。” “他们说,你用卑鄙手段暗算杀害了卜、徐两位掌门和鄱阳帮帮主夫妇,后来又把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兄弟们骗进山洞,杀了他们十几个人。再后来,他们团结一致、奋起反抗,终于打伤了你,就在这个时候,那女魔头……那姑娘突然出手,杀光了他们。” 金老板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拿起车内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水,继续说道:“那两人说起那姑娘的武功时惊恐万分,说是犹如鬼魅一般。啊!那得多厉害啊!” 李羽坤插口问道:“那两人叫什么名字?是在哪里,对谁说起这些话的?” 金老板道:“这些话我虽非亲耳听到,但转述给我听的人却十分可靠,断不会瞎编乱造,那幸存的两人一个是鄱阳帮的雷林,一个是神刀门的诸昆。” 李羽坤又问道:“那他们现下身在何处?” 金老板忍不住问道:“二爷是要去把他们……”单手做了个砍的手势,接道:“也好,谁叫这两人满嘴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李羽坤正色道:“我想去问问清楚,刘嫣姑娘只跟我学过一些粗浅功夫,怎会像他们说得这般厉害。” 金老板摇了摇头道:“我想这两人肯定还在营地的某个帐篷里养伤,要不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李羽坤道:“多谢金老板告知,此事不便麻烦你了,否则怕是会给你带来祸端,你我就此别过。” 金老板哦了一声,道:“二爷凡事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金老板可知李庄主住在哪个帐篷里?” 金老板摇了摇头,道:“金某早想拜见这位当时大英雄、大豪杰,可惜啊,人影都没见着。”失望神情溢于言表。 李羽坤别过金老板,又奔回玉华山脚下,找去与秦南阳分别的树林,见树上地上打斗痕迹明显,却不见人影,思前想后,毫无头绪,琢磨着秦南阳武功高强,当能全身而退。 李羽坤回到营地,月光下见有个人影摇摇晃晃走来,李羽坤急忙隐身黑暗中。 那人打了个饱嗝,又咂了咂嘴,解开裤子对着一株枯树小解,一边说道:“大爷……呃……大爷给你浇浇肥水,呃!” 李羽坤见他尿完,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不见有人,挠了挠头想走。 原来李羽坤早已闪身到他身后,又拍了拍他肩膀。 那人身子弹起,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地上,轻功着实不弱。 谁知李羽坤又已站在他身后,手掌按在他后心,轻声道:“莫要出声,否则我摧动掌力,你便心脉俱断。” 那人知道此言非虚,急忙站直身体,酒意尽散,轻声道:“好汉饶命!好汉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在下无有不从。” 李羽坤冷冷道:“很好,那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少说,也不能废话!” 那人连连称是。 李羽坤问道:“你是什么门派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道:“金陵栖霞派叶大根。” 李羽坤忍不住笑出了声,叶大根忙道:“在下的名字确实土了些。” 李羽坤道:“栖霞派在江南是名门大派,宋掌门他亲自到会了吗?”心想白天似乎没见到宋一青。 叶大根回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不便外出,故此派大师兄董斌带队参会。” “哦?是一掌翻江董斌董大侠吗?”李羽坤问道。 叶大根道:“是的,大师兄这个外号是狂了点,论真功夫,未必能胜过阁下。” 李羽坤道:“我多半赢不了他。” 叶大根忙道:“董师兄他家是无锡的名门,家里请了一帮武师,从小教他功夫,想来所学颇杂,没阁下功夫精纯。” 李羽坤转移话题:“跟你打听两个人。”心想此人多半不知,就当随口问问。 叶大根道:“阁下打听两个人,那便是雷林和诸昆,而不是傅夜华了。”没等李羽坤说话,叶大根续道:“傅夜华日间出尽了风头,哼,董师兄没得师父当面许可,不能随便登台,否则岂容那小子嚣张。” 李羽坤冷冷道:“你啰哩啰嗦,尽说些废话!你怎知我要问雷林和诸昆?” 叶大根急道:“大侠,我纯属瞎猜,这两人受了重伤,恰好我师父是医道高手,李大侠以为我董师兄也必然精通,便差人请董师兄去治伤。可董师兄学到得是师父的功夫,师父他老人家把医术都传了给我,所以我便去给他们治伤了。大侠放心,这两人受伤虽重,在我的医治下,算是保住了小命。大侠若有事要问他们,我带你去便是。” 原来叶大根为人聪明,极会揣摩别人心意,又会审时度势,一听李羽坤说话口气,便能猜到一二。 李羽坤淡淡道:“好,你这就带我去,我没有恶意,你也别叫喊,否则休怪我失手。” 叶大根自然满口答应。 李羽坤忽道:“转身,张嘴!” 叶大根一愣神,不由自主转过身,张大嘴巴,李羽坤曲指一弹。 叶大根只觉似有一粒药丸滑落肚中,料定必是什么毒药,暗暗叫苦,心想看来只得以此人马首是瞻了。 第七十八章 真相 李羽坤跟着叶大根进了营地,左转右转,在一顶帐篷前停下。帐篷内还点着灯。 叶大根轻轻咳嗽了一声,帐篷内有人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 叶大根道:“是我,叶大根,来看看病人伤势。” 那人笑道:“原来是叶神医,请进吧!” 叶大根看了一眼李羽坤,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叶大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叶神医,他们服了你的伤药烧也退了,正睡得香呢!呵呵,叶神医真是妙手回春呐!” “叶神医,我这背上有时总痛得莫名其妙,你何时给我也治治。” “洪爷客气了,夜里不便,明日我给您看看。两位爷再叫我神医,可让叶某无地自容了。” “啊呦,多谢叶神医!像您这般医术高明之人称神医也不过分。” “叶神医,他是谁?” 原来李羽坤在帐篷外听了一会,从说话呼吸之声察觉看守的两人武功也就三流水准,便也跟了进来。 叶大根见是李羽坤进来,便道:“这位兄台,你是来换班值守的吗?” 李羽坤暗赞:“这叶大根反应倒是真快。”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戴着个面具作甚?”那麻衣汉子原本盘腿坐在毛毡上,见有生人进来,站起身来问道。 李羽坤道:“在下生来丑陋,怕惊到别人,故此到哪里都戴着面具。” 帐篷内铺了两个床铺,有两人睡得真熟,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多半便是雷林和诸昆了。 麻衣汉子咧嘴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倒是走运了,这位叶先生医术高超,说不定能把你变英俊了。哈哈!” 另一长脸汉子起身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是韩大侠派来替班的吗?” 李羽坤拱手道:“在下问剑山庄祁丰,韩大哥是我好兄弟。本来韩大哥还安排了王魁兄弟,可是他眼睛不适,故此没有同来,二位想必清楚,我那王魁兄弟只剩下一只眼睛,可珍惜得很。” 长脸汉子笑道:“原来是祁连三侠啊,久仰久仰!既然是祁大侠,咱们哥俩就放心了。”使了个眼色,与那麻衣汉子告辞离去。 两人还未走出帐篷,李羽坤骤然发难,伸指将二人点倒,轻手扶住,将二人平放在铺上。 叶大根面色极为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阁下好功夫。雷、诸二位是吃了药睡着了,大侠若要问话,我叫醒他们。” 李羽坤点了点头。 叶大根伸手在两人太阳穴上轻揉了一番,二人嗯嗯几声,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叶大根道:“两位兄台醒啦,这位是韩连铜韩大侠的兄弟祁丰,他有事要向两位请教。” 二人有气无力地盯着李羽坤看了很久,缓缓点了点头。 叶大根又道:“祁大侠必有要事相问,在下不便在此,我出去为您把风。” 李羽坤道:“如此有劳叶兄,记得吃药。”说罢在凳子上坐下,对着一人道:“这位想必就是雷林雷大哥了?”那人点了点头。 李羽坤道:“在下祁丰,受庄主委托前来慰问两位兄台。方才有人误闯营地,欲行杀人灭口之事,已被韩大哥设计擒获,两位无须担心了。” 雷、诸二人均吃了一惊,雷林道:“想来是那恶贼的党羽,欲杀了我和诸昆兄弟,以此掩盖他的罪行。” 诸昆道:“嘿嘿,这恶徒这时来灭口,已经晚了,我等早就把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可惜当日没有剁了他,让那女魔头救走了他。” 雷林道:“哼哼,诸兄弟,你也不必着恼,那对魔头最后被我们逼到跳入了深潭,多半是活不了的。”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嫣儿了。她怎么会武功?央求杨姑娘救我的人也是她了,这么说她也还平安活着,那么她现在去了哪里?” 李羽坤强自镇定,寻思如何套话。 过了片刻,李羽坤问道:“两位可知那女魔头的武功来历?” 他问完这话,只见雷林和诸昆似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诸昆叹道:“说来惭愧,那女魔头的武功当真恐怖至极,简直如鬼魅一般,根本看不清招式路数。” 李羽坤奇道:“如此说来,她又是如何被逼跳下深潭的?” 雷林咧嘴笑道:“那得多亏她蠢,被那男恶贼迷了心智。她一直舍不得丢下那男恶贼,背着他作战,终于被我们逮到机会,抢下他的尸首,丢到了深潭里。” 诸昆补充道:“唉,咱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谁知这也彻底惹恼了女魔头,她杀心更甚,下手再不留情。最后她又纵身一跃,跳下深潭,殉情去了。” 雷林道:“想不到这女魔头也是至情至性之人!” 李羽坤听到这里,个中缘由已了然于胸,心道:“嫣儿对我如此情深,别说只是杀了几个人,哪怕作恶更多,那又如何!何况她杀人也是为了我!”当即决定先去查探那干将剑的真伪,再告诉杨梦,求她说出刘嫣的下落。 李羽坤站起身来,拱手道:“祁某先告辞了,两位兄台好好休息。” 雷诸二人点头称是。 李羽坤出了帐篷,见叶大根等在外面,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说破,道:“烦请叶兄守夜,我要去见韩大哥了。” 叶大根怔道:“我的毒……” 李羽坤低声道:“明日品剑会,我给你解药,那两人被点穴道要在三个时辰后便可自行解开。” 叶大根无奈,但也只能听由吩咐。 李羽坤正想离开,忽听帐篷内两声闷哼,暗叫不好,掀开帘子冲了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雷林和诸昆两人四目圆睁,头歪在一边,嘴巴还在汩汩吐出血水。 帐篷被人划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刮进来,显是有人从此洞进出行凶的。 叶大根伸手探两人鼻息,又俯下身查看,随即摇头道:“被人下了重手,活活打死了。” 掀开被子,扒开两人衣衫,雷诸二人胸口皆留下一个淡红色掌印。 叶大根叹道:“一掌毙命,好强的功力!” 李羽坤瞧着那两个掌印,实在想不通到底谁要杀人灭口,只觉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第七十九章 真真假假 叶大根道:“此人杀人之后,又悄然退去,几乎不露痕迹,若非阁下听觉灵敏,实难发觉。此人武功之高,令人胆寒。但我想不通,他为何要杀雷诸二人。” 李羽坤明白叶大根话里的意思,雷诸二人已将山腰之事说于群雄那么多人知道,即便是杀人灭口,也已毫无意义。再者如此高手,自重身份,怎会杀死两个病榻之上的人。 除非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杀人灭口。 那么雷诸二人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呢? 李羽坤对叶大根道:“兄台自便,我去也!”说罢便如灵猫般钻出帐篷上破洞。 月光被黑云遮蔽,营地显得分外安静。 李羽坤四下瞭望,不见人影,心道:“那人杀人之后定未走远,说不定他是附近几个帐篷内的宿客也不一定。”总觉营地茫茫,实不知该何去何从,又去哪里找到那把干将剑。 李羽坤思前想后,忽然心生一计。他出了营地跃上一个山坡,捡了一堆枯枝找了一条藤蔓捆紧,负在背上偷偷溜回营地。 李羽坤将藤蔓解开,取出火折,小心翼翼将枯枝一根根点燃。 这火折是临行时孙婆婆所赠,虽没霹雳堂的好用,但点燃几根枯枝倒也绰绰有余。 过不多时,火势渐起。李羽坤抓起枯枝,一根根投在十数个帐篷上,随即便小心翼翼跃上一个不曾点火的帐篷,趴在顶上四处观望。 枯枝被烧得噼噼啪啪作响,很快将帐篷点着。 有几人冲出帐篷,大声呼叫:“着火了!着火了!” “他妈的是谁放得火!” “老子的帐篷也着火啦,快找出放火的贼人,别被他趁乱干坏事!” 李羽坤凝神扫视,见不少人抢出帐篷,救火得救火,搜查得搜查,好不热闹。 远处一个帐篷门帘掀起,一人披了外衣快步出来。 李羽坤一眼认出是韩连铜,心中窃喜,悄悄滑落,疾掠而去。 韩连铜叫来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飞奔而去。韩连铜回身进了帐篷。 李羽坤一边飞掠一边寻思:“不如先去见见韩大哥。”刚接近韩连铜的帐篷,见他又走了出来,手中捧了那个剑匣,一路向北走去。 李羽坤急忙尾随。韩连铜转来转去,在一顶帐篷前停下脚步,低声道:“庄主,您安歇了吗?属下韩连铜有事禀报。” 李羽坤心道:“他果然是来见李庄主的。”他知李问剑听觉必定敏锐异常,不敢靠近,远远地躲在黑暗之中。 “连铜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深更半夜大吵大闹的。”确实是李问剑的声音。 韩连铜垂首回道:“也许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烛火,点着了帐篷,火势不小,属下已经安排人救火了。” “哦?让他们小心点,天干物燥的,营地里一百多顶帐篷,要是都烧起来,岂不是火烧连营了。” “是!”韩连铜急忙答应。 “还有其他事吗?”李问剑问道。 韩连铜回道:“庄主,我怕有贼人趁火打劫,故此把干将神剑也带出来了。” “连铜你想得很周到,把剑放下吧,我自会取。你去看看火势控制得如何了。” 韩连铜将剑匣轻轻放在地上,想了想又道:“庄主,待此间事情一了,请您准许我兄弟三人归隐山林,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中的事。” 李问剑似是考虑再三,才说道:“好,我答应你,品剑大会结束,你去接祁丰和王魁走吧!” 韩连铜颤声道:“多谢庄主!那属下先下去了。” 帐篷内李问剑又嗯了一声。韩连铜转身离开。 李羽坤心道:“此刻我若去偷剑,倒有可能成功,只是太也对不住李庄主和韩大哥了。可要是剑被李庄主拿进帐篷,再想沾手,可就千难万难了,那答应杨姑娘的事又如何办到。” 正自胡思乱想,只觉眼前一花,黑影一闪,似有一人扑向那剑匣。 帐篷帘子掀起,一人闪身出来,抬手就是一掌。 那黑影手刚要触到剑匣,却被掌力所阻,急忙翻身回退躲避。 先前那人不容黑影稳住身形,又是一掌拍出,竟是劈空掌力。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端木盛怎么在帐篷里?”再看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孙婆婆。 孙婆婆人在半空,无法躲闪,低喝一声,双掌齐出,封住劈空掌掌力,身子借势向左飘出,稳稳落地。 她刚一落地,手臂甩出一团物事,正好卷住剑匣。 端木盛没想到对方会出这招,急忙伸手去夺,终究慢了一步。 剑匣平平飞出,落到了孙婆婆怀里。 孙婆婆哼了一声,转身飞奔。 端木盛哪容她带剑逃走,提气疾追。 李羽坤见孙婆婆和端木盛一前一后往剑池方向跑去,他知道端木盛厉害,怕孙婆婆吃亏,刚想跟去,却见韩连铜站在黑暗中向他招了招手,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转身就走。 李羽坤心道:“端木盛虽然厉害,但遇到杨姑娘和孙婆婆联手,必定讨不到好处,我去见见韩大哥。”现身跟着韩连铜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树林,韩连铜跳上一棵大树,四下张望,少顷又跳下树来,低声道:“李兄弟,日间说话多有不便,故此没有相认。” 李羽坤道:“是,韩大哥,多日不见,想不到会在玉华山重逢。小弟心中有许多疑问,正要请教。” 韩连铜叹了口气,道:“韩某知道你要问什么,此事说来实在匪夷所思。你可想得到那李庄主是有人假扮的?” 李羽坤虽已与杨梦谈论过这李问剑可能是有人假扮,但是此刻经韩连铜说出口,仍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韩连铜道:“假扮庄主的人是玄天门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本来叫什么名字。只知他和庄主长相极其相似,连说话举止都几乎一模一样,我猜那宇文宗必定早就找好了这么一个人来模仿庄主。” 李羽坤忍不住道:“那真的庄主去哪里了?” 韩连铜道:“李庄主一家人,程醉风大侠、苏三侠连同沈清鸿沈大侠和他孙子沈充,都被押往玄天门总坛去了。” “只怪我们消息不通,那宇文宗竟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以问剑山庄的名义下发了英雄帖,请天下各大派十月初一齐聚玉华山,品剑论武!” 李羽坤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玄天门除了假庄主、端木盛之外,还有其他人混在品剑会中?” 韩连铜道:“必是如此,我却不知到底是哪些人。那些问剑山庄的弟子的确都是我带来的。” 第八十章 杨家姐妹 李羽坤将韩连铜所说的话在心中默默理了一遍,才道:“韩大哥,你既已知道庄主是假扮的,品剑会也是玄天门阴谋布下的陷阱,却为何不在群雄面前揭穿?莫非是将计就计,故意等玄天门来袭,好与群雄合力反杀?” 韩连铜苦笑道:“李兄弟有所不知,祁丰、王魁也已落在他们手上,韩某别无选择。若我不听从他们安排,帮助假庄主在大会上登台演戏,两位义弟性命不保不说,庄主他们也会有危险。”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如此韩大哥可知他们下一步的图谋?” 韩连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感觉到,玄天门中有一身份极高的人也在玉华山。”他说得很是肯定。 李羽坤问道:“不是左天王端木盛吗?” 韩连铜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李羽坤心道:“难道是宇文宗亲临玉华山了?他上少林寺挑衅,终于被师父所伤,不便露面,定然是躲在暗处一边疗伤一边指挥大局。”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记起一事,便问道:“韩大哥,那把干将剑可是真的?” 韩连铜诧道:“李兄弟何故有此一问?难道你已看穿这把剑是假的了?” 李羽坤嘘了一口气,道:“杨姑娘猜得不错,这干将果然是假的。”暗暗佩服杨梦的眼光。 韩连铜道:“杨姑娘?就是日间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李羽坤点点头。 韩连铜又道:“世人猜得不错,干将确实在问剑山庄,只不过,哼,欧阳飘雪率领部众攻陷了问剑山庄,欧阳青、方玉冲他们到处搜查,也一直找不到干将剑。哼,他们绝想不到庄主将宝剑藏在哪里。庄主他在数年前无意中得此神兵,但说来也怪,庄主说干将剑并非传说中那般神奇。” 李羽坤奇道:“此话怎讲?” 韩连铜道:“庄主说他三岁学剑,平生见识过不少宝剑,但那干将剑却似乎并无宝剑之灵气,就如同一把死剑。后来庄主便把它沉在了落月湖底,说是养剑,让它吸收天地之灵气。” 李羽坤寻思:“既然如此,孙婆婆抢走剑匣就毫无价值,那端木盛显然知道实情,却为何还要追击?啊呀,不好,韩大哥说玄天门除了端木盛,另有一位重要人物在场,无论是谁,武功必定很高,若是此人也赶去剑池,那杨姑娘和孙婆婆就不占优势了。我得赶紧过去相助。”于是便与韩连铜道别。 韩连铜道:“李兄弟万事小心了,玉华山上之事,韩某相信你定是被冤枉的。但此时恐难分辨,须得小心有人报复。” 李羽坤谢过韩连铜的善意提醒,匆匆忙忙往剑池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想:“秦前辈也不知去了哪里?那黑衣人又不知是谁?他会不会就是玄天门那位重要人物?” 不一会儿,李羽坤已到了剑池,却见周围一片宁静,池边白衣若隐若现,正是杨梦。 那孙婆婆捧着剑匣静静立在一边,就好像她今夜一直都站在那里,未曾离去过一般。 李羽坤停住脚步,摘去面具,诧道:“孙婆婆,那端木盛呢?” 孙婆婆淡淡道:“走了。” 李羽坤奇道:“他就这么走了?” 孙婆婆道:“他打又打不过小姐,说又说不过我,不走又能怎样?况且像这种老狐狸,怎么会为了一把假的宝剑拼命呢?” 李羽坤连连称是,暗暗佩服杨梦武功高强,居然连玄天门的左天王都知难而退。 孙婆婆忽道:“小姐,老奴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梦道:“孙婆婆有话直说,不用这般客气。” 孙婆婆道:“是。老奴以为,既然干将剑是假的,那李问剑多半也不是真的。端木盛既出现在这里,玄天门只怕是早已设好了圈套。明日的品剑大会,变数很多,吉凶难卜。因此,老奴恳请小姐回谷,不必趟这趟浑水。” 李羽坤心道:“孙婆婆言之有理,却不知杨姑娘怎么想?”只见杨梦望着水波荡漾的池面出神,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忽听一人说道:“老婆子所言非虚,但留下来也有大大的好处。” 孙婆婆一听这话,大喜道:“老头子回来了!”她将剑匣立在地上迎了上去。 黑暗中一灰衣老者飘然而至,走到杨梦面前便要下跪。 杨梦急忙伸手扶住,柔声道:“孙公公无须多礼。” 孙公公还是跪下行礼,一边说道:“礼数不可废。”杨梦只能任由他跪拜。 礼毕,孙公公站起身来,冷目如电,从李羽坤脸上一直看到脚,忽然向着李羽坤拜倒。 李羽坤吃了一惊,不知他何以如此,急忙拜倒还礼。 孙婆婆也满脸诧异,问道:“老头子你是疯了吗?何故给这小子行此大礼。” 孙公公一边扶起李羽坤,一边自己站起,笑道:“小姐、老婆子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杨家的恩人啊!” 杨梦和孙婆婆大惑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孙公公。 孙公公四下打量,孙婆婆道:“放心,此处四面无遮挡,有人偷听一眼便能看到。” 孙公公这才说道:“是他救走了二小姐。” 此言一出,杨梦、孙婆婆连带李羽坤都啊了一声。 李羽坤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人,忙道:“前辈说得可是杨兰?”忽觉手臂被人抓住,隐隐作痛,竟是杨梦。 杨梦发觉自己失态,放开李羽坤手臂,满脸关切地问道:“兰儿现在在哪里?” 李羽坤不答反问:“这么说,杨姑娘也是杨雄大哥的女儿?” 孙婆婆斥道:“不得无礼,你怎可直呼主人名讳,还称他大哥!” 李羽坤满脸尴尬,挠了挠头,道:“晚辈三兄妹与杨大……你爹爹相交多年,倒未曾见过姑娘。” 杨梦道:“我从小就跟师父老人家学艺,住在这灵犀谷中,绝少回家。”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几位不必担心,兰儿此刻正在丰城,一切平安,还拜了我三妹的师父梅花剑客梅雪华为师啦!”心想不知杨姑娘的师父是谁?竟能教出如此本领,还居然就在丰城,自己三兄妹却毫不知情,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第八十一章 芳踪何在 杨梦闻言脸露微笑道:“兰儿没事我就放心了。” 孙婆婆忽然拜倒在地,对着李羽坤连磕三个响头。 李羽坤不及相扶,诧道:“孙婆婆何须如此,真是折煞晚辈了!” 孙婆婆起身说道:“李爷,这两日老奴对你有失恭敬,请勿见怪!多谢李爷救了二小姐,还给她安排拜入了梅花剑客的门下。” 孙婆婆江湖阅历极其丰富,自是听过梅雪华的名号,知道她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女剑客。 梅雪华在丰城,乃至在整个江湖上,名声响亮,不仅剑法高超,而且为人广受好评。 李羽坤笑道:“那是兰儿蕙质兰心,惹人喜爱。” 杨梦听他夸赞妹妹,心中高兴,微微一笑。 李羽坤忽道:“孙公公,难道我和大哥那日夜里见到的高手是您?”他怕他听不明白,又把他与程醉风奔赴浏阳救援杨家之时所见之事说了。 孙公公笑道:“老朽姓孙名行松,少侠是主人的朋友,直呼我名即可。那日我背了二小姐出来,被一群人追击。嘿嘿,就凭那伙小毛贼也敢来捉我,最后都被我杀了。但我发现另有一名高手一直躲在暗中尾随窥探,我便把二小姐藏在草丛之中。那人缠着我不肯罢休,我与他打了一夜,未分胜败,后来他说他有要事在身就走了。你救走二小姐的情景被我看在眼里,我看你们二人一身正气,料定不是坏人,再者又被那高手缠住,脱不开手,便只能任由你带走二小姐了。” 杨梦点头道:“原来如此。后来孙公公又去了哪里?” 孙行松道:“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关于神龙帮的事情,心生好奇,便一路追查下去。” 孙婆婆忽道:“李爷,我搭起了帐篷,你伤势初愈,不如先去休息如何?” 李羽坤明白他们定是要谈论要事,不想让他参与,便道:“多谢孙婆婆好意,此地离晚辈家中不远,晚辈想回去一趟。”他说这话倒也不是作假,他正想回去看看刘嫣是不是回去过。 孙婆婆不敢作主,看向杨梦。 杨梦道:“如此也好。” 李羽坤告别主仆三人,往城中而去,心道:“那日带着嫣儿游山,把马匹寄存在金老板那里,方才遇到倒是忘记问了,不如去营地看看,就算偷一匹马骑骑也好。” 李羽坤找到营地临时搭建的马厩,正欲偷马,忽见不远处一匹马昂首嘶鸣,正是枣红马。 李羽坤掠了过去,轻抚马背,枣红马几天不见他,甚是亲昵,低着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枣红马旁边栓着一匹马,正是当初刘嫣所骑乘之马。李羽坤睹物思人,心中一痛。 李羽坤解开马缰绳,跃上马背,轻轻拍了拍马屁股,低声道:“小红,咱们回家去,悄悄地走,莫要惊动了旁人。”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载着李羽坤缓缓离开营地,直到相距甚远才撒开四蹄疾驰。 枣红马一路奔驰如飞,不一会儿便进了丰城。 离家越近,李羽坤心中越是期待,他盼望着刘嫣已坐在大厅相候。 李羽坤勒住枣红马,让它在青石板大街上缓缓而行。他不想走得太快。 终于,枣红马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陈伯笑着迎了上来,道:“二爷您可回来了!这两天有好多人来找过您啦!有几个还凶巴巴的想来打架!都被我老头子打发走了。”说罢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牵过枣红马。 两人进了大门,陈伯吩咐人关上门,上好门栓。 李羽坤道:“真是难为陈伯了。”随即又颤声问道:“刘姑娘……她……回来过吗?” 陈伯道:“刘姑娘她昨天回来过,在您房里呆呆坐了五六个时辰,饭也没吃,脸色很难看,似乎心事重重。二爷,您和她是不是吵架了?” 李羽坤又惊又喜,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后来如何?”他听陈伯语气,似乎刘嫣现在已不在家中。 陈伯道:“刘姑娘一直坐到天黑才跟我告别离去,她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二爷说几句话。” 李羽坤急问:“她说了什么?” 陈伯道:“刘姑娘她说,若二爷您回来,让我告诉您不用为她担心,她很好。她说她不是有意骗您,还说下次见面时当面跟您解释清楚。” 李羽坤一头雾水,浑浑噩噩走进房间,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换洗的衣裤也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李羽坤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仿佛刘嫣就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羽坤思前想后,总觉得刘嫣说得那几句话,已经表明了确实她隐瞒了他她会武功的事情,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也没有吐露实情,比如刘嫣的真实身份,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李羽坤叹了口气,躺到床上,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心道:“品剑大会多半已经开始了。”心想自己去也好,不去也罢,似乎毫无分别,自己又无心争夺这盟主的宝座。 但他随即又想,秦南阳说不定会在会上现身,说不定会与玄天门发生冲突,自己去了,倒是可以帮忙。 可他心中却还有个念头:刘嫣喜欢热闹,说不定会去参会。 于是李羽坤吃饱了肚子,找了柄长剑插在腰间,骑了枣红马往玉华山剑池方向奔去。 枣红马奔驰如飞,跑了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玉华山脚下。 李羽坤坐在马上举目眺望,见剑池畔旌旗飘扬,人山人海,比昨日还要热闹,心道:“今日怎么多出这么多人?莫非是玄天门的人也到了?” 李羽坤将枣红马放入树林,戴上面具,展开轻功奔去,远远望见杨梦坐在昨日那个位置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孙行松夫妇。 假李问剑坐在椅子里,微笑着看着擂台上两人比剑。 韩连铜伺候在旁,真虚上人等均坐在椅中,却仍不见火玄子。 原来放置剑匣的地方依然摆放着一个剑匣,也分辨不出是否是昨日那个。 李羽坤挤了进去,在杨梦身后站定,孙行松冲他笑了笑。 比剑的两人一个是黄脸瘦高个汉子、一个马脸矮个子,身穿一件淡黄色道袍,这两人李羽坤都不认识,心道:“难道傅夜华已经输了?” 李羽坤环顾人群,发现果然来了很多陌生面孔。 傅夜华坐在东边的一张椅子里,正在闭目养神。 在他不远处坐着一人,却是鹤英柏,丁展成和鹤婉儿都站在他身后,鹤婉儿面容有点憔悴,显得神不守舍,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八十二章 剑无常形 李羽坤低声问道:“孙婆婆,这傅夜华是输了吗?” 孙婆婆向他这边靠了靠,低声道:“比武夺帅又改了规矩啦!说傅夜华是昨日的胜者,暂且不必登台接受挑战,先由其他人再角逐另外的胜者,最后再由胜者和胜者之间比试。” 自她得知李羽坤是杨家朋友,又救走杨兰之后,对他十分客气。 孙婆婆又道:“台上那马脸矮个子道人是无量观的观主无形道人,已连胜了两场啦!飞鹤派鹤英柏的师弟石贡,青城派掌门梅谱,都输在他的剑下。这无形道人道号无形,意思也是他的剑法无形无影,变化无常。现下与他交手的是青城派掌门梅谱的师弟魏云顶,听说早几年他暗地里与掌门人不睦,还俗出了青城派。” 李羽坤道:“无量观是南诏无量山上的吗?” 孙婆婆道:“不是的,是西域昆仑山上的,听说武功和道法都是传自武当山一脉,无形道人算起来也是真虚上人的师侄一辈。” 李羽坤赞道:“前辈见识广博,熟知江湖事,晚辈佩服。” 孙婆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专心看台上两人比剑。 有人私语道:“听说当年魏云顶之所以离开了青城山,是因为上代掌门人没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他一气之下便与梅谱闹翻了。” “兄弟可谓消息灵通啊!但其中隐情只怕你不知道。” “你知道?” “不可说,不可说!” “我看你呐,只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我瞧着也是,哈哈!” “哼,说与你们知道又如何!当年青城掌门本就在梅谱和魏云顶两人之间择其一。老二魏云顶武功更高,为人豪爽,深得同门师兄弟认可。而大师兄梅谱则颇有城府,办事牢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老掌门因此一直犹豫不决。谁知后来他突然暴毙,大师兄梅谱手持掌门信物,顺利接掌了门户。” “原来如此,此事颇为蹊跷啊!” “快看,啊,魏云顶也输了,这无形道人的剑法果真了得” 只见魏云顶脸色铁青,拱手道:“多谢道长手下留情,不然老魏的一条胳膊,可要交代了。” 无形道人还礼笑道:“魏大侠剑术精绝,贫道侥幸胜得一招半式。” 魏云顶悻悻下台,向李问剑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离开剑池。 周焕朗声说道:“无量观观主无形道长连胜三场,还有哪位英雄想上台比试?” 群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登台。 周焕又问了一遍,依然无人响应。 周焕道:“若是无人登台,那无形道长当算胜出,可与傅少侠角逐。” 傅夜华微笑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紧了紧腰带,正欲上台。 忽听一人笑道:“你也是观主,我也是观主,不如就让我领教领教无量观的绝世剑法!” 说话间那人手提长剑,已站在台上,一身浅灰色道袍,满面红光,竟是听风道人。 无形道人笑道:“原来是听风道友,多年不见,道友更加清健了。” 台下群雄恍然大悟:“原来是听风道人,怪不得敢上台挑战。” 李羽坤寻思:“他怎么也来了丰城?”回想那日听风观三战之事,想到孙秀才的绝世剑法,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动油然而生。 听风道:“无形道兄请!” 无形笑道:“今日有机会领教听风拂柳式,很好,听风道友请!” 两人掌中长剑一抖,斗在一起。 听风一上来便使出了听风拂柳式。他本来对这路剑法极为自得,总觉得不仅剑招威力大,而且每一招的名字都那么诗情画意。 可那日在听风观惨败在孙秀才剑下,让他不仅颜面扫地,而且自信心也已动摇,十数日不敢提剑。 后来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总想找个机会扬眉吐气、重振雄风。 听风这次参加品剑会,本是来帮端木盛的忙,他在台上眼看无形道人出尽了风头,心头来气,所以才会上台挑战,希望通过击败无形道人重拾剑道信心。 无形看出听风这路剑法的厉害,而且见他手中长剑并非凡品,自己手中的不过是普通长剑,越发不敢大意,施展无量剑法凝神对敌。 李羽坤早就见识过听风的剑招,方才又看了无形的剑术,此时感觉有点乏味,便四下打量,细细观察,看群雄队伍中是否混有玄天门的人。 他看了半天,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无意中望向真虚上人,见他身后站了一名小道童,心道:“奇怪,火玄子最喜欢热闹,却不知去了哪里?昨夜分明在营地见过他。” 只听有人道:“你看那听风道长,剑术修为果然高,偏生使出来的剑法又这般好看,总觉得有种剑舞的感觉。” “说到剑舞,你可听过公孙大娘?” “当然听过,若说天下谁使出来的剑法最好看,就一定非公孙大娘莫属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早已绝迹江湖,只怕再也无缘得见她举世无双的剑舞了。” “难道你以前看到过公孙大娘的剑舞?” “并没有,所以才更加的可惜,简直可惜得要命!” “哼!好看的剑法中看不中用!”却是孙婆婆冷冷说道。 “哦?那请问什么样的剑法中用?” 孙婆婆道:“自然是杀人的剑法!” “难道杀人的剑法不好看?” 孙婆婆道:“我保证绝对不好看,正是因为不好看,才有用,才能杀人。” 那人若有所思,细细品味。 李羽坤总觉得孙婆婆这几句话甚为有理,心道:“这么说来,孙秀才前辈的剑法应该也是杀人的剑法,秦前辈教我的剑法也是。孙秀才前辈和孙婆婆都姓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孙婆婆多半不姓孙,而是因为孙行松前辈姓孙,她才叫孙婆婆的吧!” 胡思乱想中只听孙婆婆说道:“据说这听风是湘西鹤州一带除了问剑山庄之外的剑道高手,今日瞧他这路剑法,当真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啊。” 第八十三章 邀战 孙婆婆说这话声音不大,但附近众人却是听到了,不免投来情绪复杂的眼神。 他们听她评论得多了,心中忍不住想:“这人年纪一把,口气很大,不知身手如何?” 李羽坤是亲眼目睹孙秀才片刻间打败听风的,此时正在想:“这听风道人的剑法似是退步了,那日听风观三战,他使得可比今日快多了,也犀利多了,还好今日碰到的不是孙秀才,否则只怕输得更快更惨。” 他哪里想得到,倒不是听风的剑法变差了,而是他自己的剑术修为变高了,对剑道的理解也更深了。 有人忍不住问孙婆婆:“依前辈所见,这无形道人的剑法如何?”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却不回答。 那人讨了个没趣,自言自语道:“果然剑如其名,剑法变化多端,不着痕迹!” 台上两人不知不觉已经交手了五十多招,此时听风心中懊悔不已。 他在台下看到无形连赢三阵,似乎也并非因为剑法高到什么程度,而是与他交手的那三人武功不强的缘故,自忖自己若是出手,在剑法上当能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这一交上手,听风发觉无形道人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剑招无迹可寻,剑势飘忽不定,往往一剑刺出,四分攻势、四分守势,还有两分令人捉摸不透的变化。当真是攻守兼备、奇妙无穷。 听风心道:“罢了罢了,今日我若再败,武林可再无我立足之地!”剑势一变,横砍斜劈,竟是蛮横拼命的打法,脸上也是戾气大盛。 孙婆婆道:“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岂知这样子的打法对高手来说毫无用处,倒是自己有失风度。” 李羽坤将眼光重新投到擂台上,看了一会便已明白听风用意。 听风手中所执乃是一把宝剑,而无形的长剑一看就知道是寻常兵器。听风是想借助宝剑的锋利,砍断对手的长剑。 再看无形道人,依然脸露微笑,在剑光之间闪转腾挪。 忽然叮一声,无形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半截断剑坠落直插入擂台。 无形索性抛去另半截长剑,空手应战,在听风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中,依然游刃有余。 台下有人也已看穿了听风的打法,不免颇有微词。 先前谈论的那几人中一人道:“可惜,这无形道长剑法明显高出一筹,但是手中长剑断了,如今赤手空拳,只怕是抵挡不住听风观主的利刃了。” “听风道长的打法忒也不讲道理了,无形道长输得可惜。” “比武夺帅比得是武功高低,又不是比讲道理!要讲道理不如去公堂上讲好了。” “公堂上就一定可以讲道理吗?” “谁说无形一定会输!”却是孙婆婆说话。 那几人来了兴致,一人故意问道:“他手中已没有兵器,听风道长的攻势又如此之盛,宝剑又如此之利,如何能保不败。” 孙婆婆并不理会,转头问李羽坤道:“李爷觉得如何?” 李羽坤思索片刻后说道:“听风道长这剑招看似凶猛,实则必大耗内力,无形道长若是以身法躲避,倒可保不败,待到听风道长内力不济,或许有取胜之机。” 孙婆婆笑道:“我料无形必有杀招,否则岂会如此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那两人听了,急忙专心致志观看台上比试。 听风接连攻出一十三招,无形都只能躲闪,无暇反击。听风挥舞宝剑所形成的剑光已将无形整个人都裹住,那剑光又似在慢慢收紧。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无形似乎毫无机会了。 周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与参加品剑会的诸多门派关系不错,尤其和这无形道长最为亲近。去年无形生辰,他还专程远赴昆仑山道贺。 这次无形道长亲临大会,并且上台比武,连胜三场,本来有机会一争盟主之位,谁知却碰到听风这种打法。 周焕深为无形惋惜,心道:“谁叫你不带一把宝剑来呢?你不是常说昆仑山的铁石精贵无比,铸成的兵刃天下无双,怎么就不铸一把自己用呢?” 听风占得上风,心中也不免高兴,同时也力求速战速决,当即便使出了听风拂柳式中最厉害的一招一泻千里。 这一招的剑意已不同于这套剑法中的其他招式。刹那间剑光奔泻而出。 只见无形忽然右臂袍袖飞舞,骤然攻出三招。 剑光忽然就停顿了,听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是吃惊惶急。 群雄根本没看清擂台上发生了什么情况,面面相觑,有人询问:“这是谁赢了?” 台下真虚上人忽然笑道:“无形道长果然高明,居然以指为剑,使出了绝妙的剑法。” 听风惨然问道:“道长这招叫什么名字?” 无形收回点在听风右胸口的两根手指,笑道:“贫道未给自己的剑招取名。” 听风道:“无名剑招,无名剑招。我输了,多谢道兄手下留情。”他知方才无形只是在他右胸口轻轻点了一下,已让他血脉不畅,心口作痛,若是再加几分劲力,只怕自己有性命之虞。 听风还剑入鞘,缓步下台,跟魏云顶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听韩连铜朗声说道:“无形道长胜出!时辰也不早了,庄主提议,大家伙休息一番,用过午饭之后再行比试如何?” 群雄轰然叫好。 却听傅夜华高声道:“用过午饭,在下愿意领教无形道长的高招。” 韩连铜道:“庄主也是这个意思。” 忽听一人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如此比试下去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李羽坤吃了一惊,因为他见说话之人竟是孙行松,心道:“莫非孙前辈要登场?那日看他出手,武功当是江湖一流。” 群雄纷纷左顾右盼,要看看说话之人是谁。 一些离孙行松较近的人投来目光,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驼背老者,不免心中诧异:“他怎敢质疑李大侠的决定!难道是他要上台挑战?” 无形道人已看见说话的孙行松,微微躬身说道:“这位前辈高姓大名?是否要上台指教?” 孙行松笑道:“一个个指教太也麻烦。老夫听说昨日获胜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是不是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位?” “正是本公子!”远处傅夜华高声回应。 孙行松道:“很好,如此便请你登台吧!” 傅夜华淡淡道:“方才本公子说得很清楚了,待用过午饭,我便登台与无形道长比试。” 孙行松道:“老夫让你登台,并非想看你与无形比武。” 傅夜华道:“难道是阁下要与我过招?” 孙行松道:“老夫是代我的小主人邀战!她要以一敌二,一并击败你们两位胜者。” 第八十四章 雾野仙踪 孙行松此言一出,在场听到的人中,最为吃惊的人莫过于李羽坤。 李羽坤万万想不到,杨梦居然要登台比武,争夺盟主之位,而且居然要一并挑战傅夜华和无形道人两位高手。 李羽坤以为孙行松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已经看到杨梦站起身来,又见杨梦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已翩翩飞起,最后飘然落到台上。 她白衣飘飘,姿势曼妙无比,真如仙子一般。 群雄见一个脸蒙丝巾的白衣年轻女子,如仙女般降临擂台,竟不约而同爆发如雷掌声。 有人忍不住想:“这女子年纪轻轻,轻功曼妙无双,身材婀娜多姿,可惜脸蒙丝巾,不知长相如何?” “瞧她皮肤白皙,双瞳剪水,样貌必定不差。” 杨梦随随便便在擂台上站定,眼光扫过无形道长,又扫向台下的傅夜华。 傅夜华被她美目扫视,不免心中一突,莫名一阵脸红。 杨梦淡淡道:“傅少侠还不登台吗?” 傅夜华被她当着群雄的面叫阵,一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 他本是个随心随性,颇为自负的年轻人,但此时却被台上这白衣女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所震慑。 那无形道人站在台上,也是甚为尴尬,索性背着手沉着脸低头看着擂台台面。 周焕已看出这白衣女子来历定然不简单,他望向李问剑,心道:“这莫不是你亲自安排的吧!瞧这女子年纪,是你闺女也不一定。” 李问剑跟韩连铜耳语了几句。 韩连铜朗声问道:“台上这位姑娘尊姓大名,是何门派?师长又是哪位前辈?” 杨梦未曾回答,台下孙婆婆大声道:“凭尔等也敢问我家小姐名讳师承!”她说话时运了真气,话音响亮,隐隐有回声。 谁知杨梦却道:“孙婆婆少安毋躁,既然我要当这武林盟主,总要让他们知道盟主的名字。我叫杨梦,木易杨,做梦的梦。至于家师大名嘛暂且不便奉告。” 此言一出,台下一人笑道:“做梦的梦,好名字,果然是发了春秋大梦啊!不然怎么会口出狂言,要一人挑战两位高手。” 杨梦俏目如电,一扫而过,已发现说话之人,只见她右手轻轻挥出,那说话之人啊一声,翻倒在地,双手捂着脸。 周围众人不明情况,尽皆诧异,有人道:“胡老三莫不是中邪了吗?” 那胡老三挣扎着站起,一人问道:“胡老三,你怎么了?”却见他右脸颊通红,高高肿起。 胡老三惊道:“方才有人重重打了我一个耳光,脸好痛。” “你是不是疯了?谁打你了?我们可都没瞧见。” 李羽坤暗暗好笑,他知道打胡老师耳光的人必是杨梦无疑,心道:“谁让这个胡老三老三老四,口出戏言。” “确实有人打我,难道是她?”胡老三抬手指着台上的杨梦,神情既委屈又惊恐。 杨梦冷冷道:“不错,是我打你,谁叫你出言不逊。” 此言一出,连真虚上人都吃了一惊,心道:“她轻轻一挥手,竟能相隔五十余步隔空发掌,这是何等功力?” 胡老三不敢再说话,急忙躲在人群之中。 “既然这位姑娘不愿吐露师承,也不勉强,不过姑娘要以一人之力挑战两大高手,是不是显得有些托大了?”真虚上人忍不住说道。 杨梦道:“若道长也想指教,等我打发了他们二人,再与道长比试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夜华再不上台,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傅夜华飘然登台,抱拳道:“姑娘身怀绝学,本……在下有幸领教,真是……真是……”他心高气傲,说了两个真是,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闭上嘴巴。 杨梦道:“很好,二位均已登台,那便请出手吧!” 无形道人与傅夜华互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杨梦道:“既然你们不肯先出招,那我可先动手了。”左掌一挥,身子飘出,一掌拍向无形道人。 无形想不到她暴起发难,急忙滑步躲避。 谁知杨梦如影随行,刹那间攻出三掌,将无形逼得手忙脚乱。 杨梦忽然身子倒飞出去,已到了傅夜华眼前,刹那间又攻出三掌。 傅夜华没想到杨梦出招变招,身形变幻如此快速,好在他身法轻功本就了得,才堪堪避过她掌击。 那边无形刚回过神来,杨梦掌力又已拍到,百忙中双掌齐出,护住全身。 杨梦移形换位,又到了傅夜华身前,傅夜华哪里还敢大意,抖擞精神想看清杨梦招数再作应对。 谁知杨梦飘然后退,站定擂台边缘,不再出招。 无形、傅夜华均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怕她骤然攻击,全神戒备。 杨梦淡淡道:“二位还不认输,是不要命了吗?” 真虚上人忽然站起身来,满脸诧异,问道:“难道……难道你是……你是……不可能,不可能……哎,无形道友、傅少侠,你们输了,不用再比了。要不是她方才手下留情,你们二人现下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必是受了重伤。你们看看自己的胸前。” 无形、傅夜华双双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这一看之下,居然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原来二人胸口衣衫,不知何时竟被戳出七个小孔,这七个豆大的圆孔隐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方位形状。 傅夜华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他的这件锦袍是今日一早才新换上去的,原本不可能有破孔。 难道是方才眼前这位姑娘攻过来时留下的? 真虚上人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不是出尘仙子的传人?” 周焕惊道:“出尘仙子?难道是本朝卫国公李靖李大将军的妻子红拂女侠?” 真虚上人点了点头。 群雄相顾愕然。他们自然听过卫国公李靖夫妇的大名,但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会是红拂女的传人。 真虚上人道:“她方才所使得轻功,是出尘仙子的雾野仙踪,使得掌法多半是七星掌,那指法我却不识,想来也是出尘仙子所传的精妙武功。” 李羽坤心道:“出尘仙子,红拂女的大名倒是有所耳闻,可这雾野仙踪、七星掌功夫却是闻所未闻。” 第八十五章 绝世无双 杨梦肃然道:“道长倒是很有见识,不错,红拂女侠正是我的师祖。”她听真虚上人提到师祖,心中敬畏,不敢隐瞒,当即便承认了。 傅夜华叹道:“姑娘得传高人神功,轻功、掌法、指法世所罕见,但在下输得不服,想再领教姑娘的剑法。” 杨梦道:“你想必认为我是突施冷箭才侥幸得逞,若你有所防备,我便奈何不了你?” 傅夜华脸上一红,嘴上却说:“不敢,在下只是想见识见识姑娘的剑法。” 杨梦淡淡问道:“你不后悔?” 傅夜华道:“死而无憾!” 那无形道人也道:“贫道也请姑娘赐教!” 杨梦道:“很好,我本就让你们一起上的。孙婆婆,剑来!” 孙婆婆听到杨梦唤她,应了声好,解下背上黑色长布袋,取出莫邪剑,双手捧着,沿着红毯缓缓走向擂台。 群雄伸长脖子探望,见她所捧长剑剑鞘和剑柄都似青铜所铸,年代显已久远。 孙婆婆拾级而上,将剑送到杨梦身前。 杨梦左手轻拂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微微用劲,拔剑在手。 孙婆婆退下擂台站定。 杨梦轻挥莫邪,左右虚劈两下,顿时剑光闪耀。 群雄无不心惊,心道:“好一把宝剑,不知叫什么名字?” 李问剑笑问:“姑娘手中可是莫邪?” 台下群雄听到莫邪二字,瞬间群情激动,交头接耳。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点见识,还认得出神剑。” 有人心道:“李庄主号称剑神也不为过,怎会不识得宝剑?” 有人更想出言呵斥孙婆婆无礼,但一想到胡老三的下场,却也不敢随便造次。 杨梦莫邪剑一挥,眼光自傅夜华扫向无形,淡淡道:“进招吧!” 傅夜华缓缓抽出蔷薇软剑,迎风一抖,发出嗡嗡之声。 他自然不愿与无形联手战杨梦,手腕一翻,一剑刺向杨梦,嘴上说了声“看剑”。 杨梦浑然不动,待他软剑及身,横剑一挡,只听叮一声。 蔷薇软剑剑尖点在莫邪剑身。傅夜华撤手变招。 无形道人长剑被听风削断,空手站在擂台上,他自然也不愿与傅夜华合战一个年轻后辈女子,心道:“等傅夜华不敌我再出手。” 傅夜华软剑轻点,转眼间刺出五剑,每一剑都仿佛是刺向杨梦某个要穴,但每一剑又仿佛只是虚点。 这五剑之后,可能还有后招蓄势待发。 傅夜华对自己这五剑非常满意,甚至嘴角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谁知杨梦也是举剑连点,她虽是后手,手中莫邪剑又较蔷薇软剑沉重许多,但说来也怪,她这五下连击使得如同一击,不仅将傅夜华刺出的五剑尽数化解,更是连他的后着都已封死。 傅夜华深吸一口气,身形游走晃动,手中软剑配合他的千机变步法,从不同方位攻向杨梦。 谁知杨梦既不招架,也不躲闪,更没有后退,而是身子跟着游走晃动,忽然直接前冲,看上去仿佛是自己往蔷薇剑上撞去一般。 台下有人不免发出惊呼,心道:“这女子只怕是疯了吧!” 连傅夜华都想不到对手会自己送到利剑上,他本无意伤她,但此时撤剑已然不及。 傅夜华忽觉眼前一花,杨梦的左掌竟从剑光之中袭来。 傅夜华急忙后撤闪避,谁知杨梦玉臂竟似暴长数寸。他只觉被拂中,手臂一酸,蔷薇剑竟然脱手掉在地上。 傅夜华惊诧无比,呆呆看着擂台上的蔷薇剑。 杨梦左手凌空虚抓,那蔷薇剑竟然跳起,直飞到她的手中,随即轻轻一挥,那剑便如长了翅膀一般,剑柄正好落到了傅夜华的手中。 傅夜华一愣,紧握软剑。 杨梦淡淡道:“方才我并非以剑法赢你,想必你不服气,我们再打过。” 傅夜华惨然一笑道:“不必了,姑娘掌法、内功精妙于斯,剑法想必也是当世无双,我输了,其实姑娘破了我那五剑时,我便输了。”他顿了顿又道:“这武林盟主之位看来非姑娘莫属!” 杨梦微微颔首。傅夜华退到台下,但仍看着台上。 杨梦转向无形道人,道:“请道长赐教!” 无形道人叹了口气,道:“姑娘一身神功,贫道本不该再自不量力,但贫道有几手剑法,乃是久居深山钻研而得。今日想使给姑娘看看,请姑娘品评一二。” 杨梦点头道:“好!道长的剑呢?” 无形伸出两根手指,道:“剑在心中,手中无剑亦有剑。” 杨梦道:“道长剑意高深,很好。”说罢将莫邪剑随手一抛,孙婆婆顺手接过,回剑入鞘。 杨梦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玉指,道:“我也学学道长的手法,以指为剑试试。” 无形点了点头,道:“贫道几招初浅剑法,不知能否入红拂女侠传人的法眼。”手臂一抬,若剑攻来。 杨梦飘然躲闪,以指作剑,还了一招。 无形不等手臂伸直,便即变招,接连变换了三个方位。 但杨梦似乎总能看穿他的意图,两根手指轻描淡写还招,便化解了他的攻势。 李羽坤专心在台下观战,不禁想道:“无形道长以手指为剑,使出来的剑招就更加具备无形无势的剑意了。可杨姑娘却总能从容不迫的应对,并且也以指为剑使出来绝妙的剑法反击,足见她对剑法的理解之深。” 台上两人你来我往,刹那间已斗了十余招。 傅夜华在台下看得明白,忍不住想:“这无形道人的手指总是能使出意想不到的剑招,可无论如何,那姑娘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化解,还能犀利反击。唉,我如何比得上她?” 无形忽然跳出战圈,哈哈大笑道:“姑娘剑法举世无双,贫道不是对手,贫道认输了。”说罢捡起断剑,飘然下台。 他本生性洒脱,将输赢之事看得很淡,今日遇到杨梦这样子的高手,见她显露了如此精妙的武功,知道无须再比试下去,当即便诚心认输。 台下群雄不明所以,有人心道:“这傅夜华和无形道人两个武功高强,却输得如此莫名其妙,就好像他们三人说好了,串通起来演了一台戏一般。” 第八十六章 新任盟主 周焕起身朗声道:“杨梦杨姑娘比试获胜!连胜傅夜华、无形道长两位胜者!” 李问剑满脸笑容坐在椅子里,看着擂台上的杨梦,就好像这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却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而了因站起身来,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重新坐倒。 台下群雄本来还有人想上台挑战的,但见杨梦轻松接连胜了傅夜华和无形道人,自觉非她对手,不敢登场。 其中有人也不是冲着盟主之位,只因远远望着台上的倩影,总有种想正面细看,甚至摘下她蒙面丝巾,瞧瞧真面目的期盼。 周焕环视群雄,高声问道:“有哪一位英雄还想上台挑战红拂女侠的传人杨梦杨姑娘?”不知为何,他特意把红拂女侠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有人忍不住想:“虽说无形道长剑术高强,又是得道高士,武功和道术也是出自武林正宗武当山,但无形观毕竟是西域门派。那傅夜华更不用说,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其品性如何不得而知。让这红拂女侠的传人来当这个盟主,虽然她年纪轻轻,不是众望所归,至少也是名正言顺。” 此时孙行松也已走到擂台下,站在孙婆婆的右首。 李羽坤心中也替杨梦高兴,寻思:“按照现下的情况,只要真虚上人、了因师伯不登台挑战,其余人多半都不是杨姑娘的对手。” 他素来非常崇敬卫国公李靖,红拂女侠又是李靖的妻子,如今她的传人当了这武林盟主,他日率领武林群雄挫败玄天门宇文宗,维护这江湖安稳、天下太平。 可他忽然又想:“这李问剑是玄天门中人假扮的,玄天门怎会让杨姑娘夺得这武林盟主之位?必定有什么阴谋。”忍不住左顾右盼,暗暗留意群雄动向,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忽见李问剑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赏脸,四海云集,来参加这品剑大会,李某再次感谢各位大驾光临。”说罢微微躬身作揖。 不等群雄寒暄客气,李问剑又道:“今番经过多轮比试,终于决出最后的胜者,我想大家伙也别无异议,各位朋友如果还有人不服气的,大可上台挑战,不知还有没有人想上台的?”说罢双目如电,环顾全场。 台下群雄顿时鸦雀无声,这玉华山脚下,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李问剑似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转头问真虚上人道:“真人可有异议?” 真虚上人摇了摇头,微笑道:“贫道没有异议。” 李问剑又转头问了因和周焕道:“了因大师、周兄,可有异议?” 了因和周焕都摇头,了因说道:“阿弥陀佛,杨姑娘一身武功传自红拂女侠,也就是卫国公的传人,老衲以为必能承顺天命,不但庇佑苍生,亦能护国安邦,保天下太平。” 李问剑微笑道:“如此李某作为本次品剑会的发起者,郑重宣布,本次比武夺帅的胜者是杨梦杨女侠,她将是武林盟主,从今往后带领武林正道大展宏图,匡扶正义。” 群雄立刻欢声雷动,齐声高呼:“李庄主好!杨盟主好!” 李羽坤心中诧异,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假李问剑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如此一来,连台上的杨梦也颇为诧异。因为她本已猜到这个李问剑多半是有人假扮的。 只见李问剑转身跟韩连铜使了个眼色,韩连铜捧起那个剑匣,缓缓走向擂台,顺着台阶一步步上台,走到杨梦身边,躬身道:“杨盟主,此乃干将神剑。” 李问剑哈哈笑道:“干将莫邪本就一对,看来杨姑娘夺得盟主之位也是天意使然。” 李羽坤心中更为诧异。 孙婆婆将手中莫邪剑递给孙行松,自己急忙登台,接过剑匣,韩连铜转身下台,回到李问剑身边站定。 李问剑又道:“杨女侠,不如跟大家伙讲几句话。” 台下有人道:“是啊,盟主,请盟主指点机宜。” “盟主,属下斗胆请您摘下纱巾,也好让大家伙认识认识,否则以后遇到,认不出盟主,那可是大大的不该了。” 群雄立即附和,大半人是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是美是丑。 孙婆婆道:“大胆,怎可对我家小姐无礼!” 杨梦摆了摆手,却没说什么,缓缓摘下面纱。 台下群雄忽然鸦雀无声,呆呆看着台上的杨梦,他们几乎都是一个心思:“这个少女也太美了!只怕是杨贵妃亲临,西施复生,也没她美貌。” 孙婆婆咳嗽几声,才勉强将群雄的心拉回。 周焕笑道:“杨盟主样貌倾国倾城,武艺绝世无双,真是世间罕有。能有这样一位盟主,也是武林之福啊!” 李问剑道:“杨女侠,李某一生习剑,一生爱剑,今日有幸见到干将莫邪重现人间,不如请盟主展示下双剑,也好让群雄开开眼界。” 群雄当然又是高声欢呼。 此时,连孙婆婆都是十分诧异,想不通到底李问剑是何用心。 杨梦淡淡道:“孙公公、孙婆婆,请展示下双剑。” 孙行松和孙婆婆点头应了声是。孙行松走上擂台,来到孙婆婆身边。 孙婆婆捧起剑匣,孙行松一手提了莫邪,一手去开剑匣。 群雄无不伸长脖子,想看看这对传世神剑。 剑匣打开,忽然一道精光自匣中射出。 孙行松早有防备,右掌疾挥。 谁知那道精光冲天而起,自半空中轰然炸开,剑池畔瞬间白烟缭绕。 白烟被风一吹,弥漫散开,说来也怪,这白烟非但不刺鼻,反而有股淡淡的幽香,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 只听有人高声道:“屏住呼吸,小心白烟有毒!” 群雄恍然大悟,急忙凝神屏息,但此时已然不及。 不少人吸了白烟,起初只觉心旷神怡,过不多时,忽然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站也站不直,跌倒在地。 只听扑通、哐啷、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群雄十有五六软瘫在地,其余众人乱成一团,屏住呼吸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第八十七章 将军驾到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谁要害我!我他妈……哎呦……”“扑通”。原来他开口说话,吸进毒烟,当即便软倒在地。 李羽坤定睛查看,见台上杨梦、孙氏夫妇似乎并无大碍,再看向李问剑,见他面带微笑、坦然自若,似乎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他预料和掌握之中,当即明白,这定是他设下的诡计。 忽见空中一束烟花炸开,接着远处传来轰天呐喊声。 李羽坤心道:“不好,这定是玄天门的信号,只怕会有大批门徒赶来。” 果不其然,远处马蹄声大作,不一会儿一匹白马当先奔到,其后乌泱泱跟着一大队人。 李羽坤定睛望去,见马上之人银盔银甲,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面如冠玉,英气逼人,手中一杆长枪,身侧一人扛了一杆大旗紧紧相随,旗上两个大金字:宇文。 其身后奔来的人也是身披战甲,手中或刀或枪或弓,足有千人之多,呐喊声震天价作响。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这阵势,来得应是官兵。” 此时白烟被风吹散,但毒气仍未散尽,内功不是很高的人不得已盘腿坐下地上,运气抵御。 李羽坤不敢大意,暗运内力,只觉体内气息畅通,并无大碍。 过不多时,又有三骑三人奔到,一人一身黑袍,一人一身黄杉,竟是端木盛和莫云飞,另一人却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圆脸黑衣青年。 李羽坤心道:“是了,莫云飞在江夏时结交了张大人,可见玄天门和官府早有往来,这支军队或许是豫章郡的驻军也不一定。怎得如此凑巧,这白马将军也是姓宇文?” 为首那银甲武将勒住白马,提枪一点,傲然道:“大胆逆贼,竟敢在此聚众闹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语音清脆悦耳动听。 李问剑拱手笑道:“宇文将军来得正是时候,群雄已被我迷晕,将军可将他们绑缚带回。” 群雄面面相觑,想不通李问剑这话什么意思。 真虚上人诧道:“李庄主何意?” 李问剑冲他笑着摆了摆手,真虚上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方才开口说话,吸进一丝毒烟,顿觉难受,急忙运功抵御。 真虚上人身后那小道童忽然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等那少将军开口,端木盛道:“如此倒省了我们很多力气。” 谁知那少将军双眉一轩,道:“这般容易就擒获群贼,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忽然看到擂台上的杨梦,稍一愣神,问道:“这位姑娘是?” 端木盛策马到那少将军马旁,凑近耳语了几句,少将军点了点头。 孙婆婆斥道:“端木老儿,昨夜放你走脱,今日还敢再来,不怕挨揍吗?” 未等端木盛开口,一名甲士怒道:“兀那婆娘,岂有此理,怎可对天王无礼!” 孙婆婆刚要发作,却见那甲士仰头便倒,他身旁两人上前相扶,被他一带,三人滚倒在地。 莫云飞问道:“怎么回事?” 那三人爬起身来,发现都没受伤,跟孙婆婆说话那甲士道:“云使大人,不知怎得,有一股大力推了我一下,胸口还隐隐作痛。” 群雄听罢,已猜到多半是杨梦发功所为,心里对她的佩服又增了几分。 有人见杨梦主仆三人站在台上,泰然自若,无视毒烟,更是钦佩无比,希望盟主大发神威,打退敌人。 那少将军与端木盛商量了几句,端木盛朝李问剑使了个眼色。 李问剑突然暴起,伸指同时点向真虚和了因。 真虚和了因虽有戒备但想不到偷袭得会是他,被点中要穴,动弹不得,苦于不敢开口问话。 那周焕与真虚、了因离得最近,但自忖武功跟这几人相比差得太远,眼下只有任人宰割的命,索性闭目端坐椅中,暗自运功抵抗毒烟。 端木盛抬手一挥,千余名甲士踏步奔上,将剑池群雄包围起来。 群雄中忽然有一帮人也骤然发难,刹那间将尚未中毒的人一一点倒。显然他们也是早就混在群雄队伍中的玄天门弟子。 各派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一来有毒烟,二来事发突然,毫无防备,皆着了道儿。 李羽坤见一黑脸老者伸指点向自己璇玑穴,微一侧身,一掌拍出。 那老者武功本来不低,但没料到李羽坤会瞬间反击,急忙举掌相迎。 啪一声对了一掌,那老者倒退五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李羽坤借势腾空而起,几个转折落在擂台上,急道:“杨姑娘,两位前辈,咱们身陷重围,如何是好?” 他一开口说话,后悔不已,怕自己中毒,忙运气抵御。 孙婆婆道:“无妨,你吃过小姐的灵药,又戴着特制面具,毒烟毒不到你。” 李羽坤这才放心。 孙行松笑道:“方才李爷有机会突围,为何还要跳上擂台,落入这包围圈内?” 李羽坤笑道:“在下跟着杨姑娘和孙婆婆一起来的,自然是要一起回去。” 孙行松道:“可如今敌人众多,只怕很难杀出去!” 李羽坤道:“在下这条命也是杨姑娘救得,大不了拼在这里,又有何妨!”心中想起刘嫣,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孙行松大拇指一挑,道:“好汉子,小姐果然没看错人!” 李羽坤看向那少将军,正好那少将军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李羽坤心中一颤,心道:“这将军怎么如此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那少将军神情颇为奇怪,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说话,却又忍住。 端木盛哈哈笑道:“小姑娘,本天王劝你还是赶紧交出干将莫邪,再把那件宝物献出来,宇文将军一高兴,或许会放了你。” 孙婆婆瞪眼道:“端木老儿,你在说什么宝物?” 端木盛道:“事到如今你等也不用装了,你当老夫不知道吗?”他指着孙行松道:“这位想必就是令夫了,你们夫妻很少光明正大在江湖走动,所以认识你们二人的没几个。你们的主子便是浏阳杨雄,杨雄是什么来历江湖上知道得人更少,但却瞒不过宇文教主。此处人多嘴杂,难道真要老夫我说出口不成?” 孙婆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端木盛又道:“这位小姑娘多半就是杨雄的千金了。教主早已将你们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第八十八章 剑池之围 杨梦听他说到父亲,当即点了点头。 端木盛续道:“所以,本天王再次奉劝你们老老实实交出宝物,以免刀剑无眼,伤了故人和气。” 李羽坤心道:“故人?难道玄天门和杨姑娘家里,本就有来往吗?” 孙行松忽然仰头大笑,道:“端木盛,你道老夫怕了你吗?有种过来与我单挑,你我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端木盛嘿嘿冷笑道:“孙老儿,你当我端木盛是莽夫吗?今日你等深陷重围,插翅难飞,本天王何必与你争匹夫之勇?”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端木老儿,你好歹也算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玄天门中位高权重的天王,竟然如此不要脸面,还勾结官府、卑鄙暗算,干这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连我这个六旬老太婆,都为你感到丢脸。” 端木盛黑脸一沉,似要发作,随即看了一眼那少将军,见他毫无反应,便又忍住。 那少将军骑在马上,神情甚是古怪,一副漠不关心,又似神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羽坤总觉得他脸熟,忍不住时不时远远望着他。 忽见孙婆婆腾身而起,双手连扬。 莫云飞叫道:“小心,她放暗器!”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似是银针之类的暗器朝骑在马上的四人射去。 端木盛人在马上,出手如风,反手脱下身上披风甩出。 与此同时,李羽坤只觉身旁人影飞出,孙行松犹如老鹰般扑向那少将军,瞬间明白:原来孙氏夫妇一直说话想激怒端木盛,又发射暗器扰乱他,实则都是有意为之。 孙氏夫妇料定对方阵营之中数端木盛武功最高,故此吸引他注意力,再想设法擒住少将军。 这少将军复姓宇文,多半跟宇文宗有瓜葛,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那少将军犹在梦中,竟似浑然不觉。 孙行松人在半空,右臂疾探,已抓向那少将军左肩。 端木盛与那少将军离得最近,急忙扔掉披风,劈空掌拍出。 谁知一股掌力半道杀出,封住了他劈空掌力,却是孙婆婆赶到。 莫云飞和另外那黑衣人想要救援,但因离得太远,已然不及,只能齐声呼叫:“小心!” 两人方想下马助战,但觉两股刚柔并济的掌力分袭二人,急忙运劲应对。 那少将军被莫云飞和黑衣人的呼喊惊醒,猛然回过神来,见来人已近在咫尺,却依然不慌不忙,抬臂挺枪便刺。 孙行松身在半空,没料到少将军骤然反击,枪法既快又准,还好他武功高强,百忙中拧腰变换身形,堪堪避过长枪。 他刚一落地,那少将军长枪又已刺到,急忙侧身避过,伸手抓向那枪杆。 少将军变招也快,沉枪横砸。 孙行松高高跃起避过。 谁知少将军根本不容他喘息,抖枪连刺,竟是极为上乘的枪法。 孙行松吃了一惊,心道:“一个军伍之人、毛头小伙,枪法怎如此了得?”好在他武艺高强,在空中变换身形,足尖轻点枪杆,身子倒飞,回到擂台站定。 那边孙婆婆与端木盛交手十招,占不到便宜,也退回擂台之上。 唯有李羽坤独战莫云飞和黑衣人两人,围着他们二人坐骑疾走。那两人骑在马上,行动多有不便,甚是被动。 李羽坤瞥眼见孙氏夫妇已退回擂台,自己一时半会讨不到便宜,虚晃一掌,跳出战圈。 七人交手之际,杨梦始终静立擂台不动。 群雄中不少人眼见几人交手,进退有度,攻守各有妙处,暗暗赞叹不已。 端木盛嘿嘿冷笑道:“孙老儿,到了此时,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孙行松与孙婆婆对望一眼,均是一样心思:“如何帮助小姐突围出去?” 杨梦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她虽然久居深谷,绝少过问江湖之事,但心思通透,绝顶聪明。 她眼见当前之事,若是己方四人想突围不难,余下各派掌门、高手和其余武林群雄不免落入虎口。 她方任盟主,就抛下他们,如何能够服众。 就算品剑会本是个圈套,盟主之争也只是玄天门布下的圈套诱饵,她这个所谓的武林盟主自然也是假的。但若是她能够化解眼前这场灾祸,说不得这个假盟主也可以成为真盟主。 他日,她便真能率领武林群雄与玄天门一战,进而最终完成杨家世世代代心心念念的大业。 所以,当务之急是击退这宇文将军和玄天门众高手,最好是擒住那宇文将军或是端木盛。至于解除群雄所中的毒,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她精通药理,而且她亲身感受过,似乎那毒烟的毒性并非很强。 她见孙行松与那宇文将军交手数招,已看出这少将军定然身怀绝技,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将军。想要击退他,也许不难,但想生擒他,不容易。 她虽聪慧过人,又善于揣度他人心意,但是毕竟年少,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要如何妥善处置,委实难以决断。 孙行松偷袭没有得手,也已判断当前形势对己方不利。杨梦得来的那个盟主之位,隐隐有如鸡肋一般。 杨梦忍不住望向孙行松,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与他交谈。 李羽坤见孙行松点了点头,嘴唇动了许久,接着杨梦摇了摇头,嘴唇也动了一番,之后孙行松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传音入密乃是极为高深的一种武学,传音者本身需要极深的内力,可以选定任意人作为对象,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似在说话,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李羽坤内力修为已有一定火候,但没有学过这门功夫,所以只能听而不能说,只听杨梦对他说道:“请你等会趁乱去解开真虚上人和了因大师,以及各派武功高强的几人的穴道。大家齐心协力,杀退强敌。” 李羽坤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杨梦的话。 那端木盛道:“孙老儿,你等又在商量什么?我劝你莫要作无谓抵抗了。” 李羽坤笑道:“端木天王,想不到你废话竟也如此之多。” 端木盛道:“你是谁?为何戴着面具鬼鬼祟祟?” 第八十九章 进退两难 李羽坤不答反问道:“请问莫兄,余不从余天王可在附近?”他深知玄天门下两大天王都有自己的嫡系,莫云飞多半是右天王一系。 莫云飞听到李羽坤说话,忽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兄!真是山水何处不相逢啊!” 端木盛回头问道:“怎么,你认得这面具人?” 莫云飞正色道:“禀报左天王,这人您在鹤州见过。”凑近端木盛,低声耳语了几句。 端木盛听罢皱了皱眉,随即又笑道:“原来是这小子!那日在鹤州让你走脱,今日你便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玉华山了。”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端木天王,那日在听风观,晚辈见识了你的言而无信,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的伤可好全了吗?” 他本不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人,无奈今日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想着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于端木盛,同时想激怒对手,也好有可乘之机,故此便出言讥讽。 端木盛怒道:“好小子,真当老夫拿你没办法吗?宇文将军,让老夫先教训教训他如何?” 那宇文将军坐在马上,依然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端木盛纵马前冲,抬手便是一记劈空掌,拍向擂台上的李羽坤。 李羽坤在鹤州见识过端木盛劈空掌的威力,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待掌力涌来,运起内力,一招降魔掌迎上劈空掌力。 只听砰一声闷响,李羽坤身形微微晃动,他又吸一口气,挥手还了一记降魔掌。 端木盛人在马上,马在前冲,不便躲闪,他实则也不惧李羽坤的掌力,便挥掌迎击。 又是砰一声闷响,端木盛身子微微一晃,那马受不了这劲力,前腿一曲向前便倒,端木盛跃下马背,心道:“这小子的功力怎的精进甚多?” 端木盛单手用劲拉起马匹,沉声道:“你小子学过少林功夫?” 李羽坤见他如此神力,暗暗佩服,收劲站定,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莫非你怕了吗?” 端木盛不怒反笑,道:“看来你小子确实有招人看重的地方。好,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莫云飞,你跟了余天王那么多年,想必学到了不少精妙功夫,你去会会他吧!” 莫云飞怔了怔,不置可否。 忽听人群中一人高声道:“端木天王,童阔海求战!” 端木盛道了声“好”。 只见一大汉自人群中走出,跳上擂台。这大汉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身高九尺开外,身穿一件薄布衫,红脸短须,浓眉大眼。 他站在台上,高出李羽坤甚多,双臂抱胸,当真神威凛凛。 那宇文将军似是被这童阔海的话音惊醒,抬起头来看了看,缓缓道:“八孝卫之一的童阔海,八极拳法刚猛无比。好,那你就与台上这位大侠比划几招吧!” 杨梦与孙氏夫妇退到擂台边缘,站定观战。 童阔海道了声请,八极拳使出,拳风呼呼,一拳击向李羽坤。 这八极拳是一种极为刚猛凶狠的近身拳法,讲究的是以硬打硬。对手拳掌攻来,通常不躲不闪,举拳硬上,以此破开对手的架子,再予以反击。 李羽坤心道:“你这拳法倒与那公孙虎的猛虎拳有三分相似之处。”于是当即施展大力金刚拳应对。 群雄中中毒未深的人听到台上有人过招,睁眼观战,见那童阔海一对铁拳使得虎虎生风,势不可当,不免替面具人担心,怕他一不留神被童阔海打得骨断筋折。 但看了数招之后,见李羽坤毫不胆怯,拳拳硬对,而且不落下风,便暗暗佩服。 那鹤婉儿虽然也中了毒烟,但好在离擂台远,吸进的毒烟淡而少,中毒不深,此刻虽然软倒在地上,神智却很清醒。 她已听出李羽坤的话音,大喜道:“爹爹,我知道那面具人是谁了。” 鹤英柏正在运功抵御毒烟,听到女儿说话,忙道:“莫要开口说话。” 丁展成也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忽现恼怒之色。 擂台上李羽坤与童阔海已硬对了十多拳。童阔海忽然大喝一声,双拳连击,刹那间击出六拳。 李羽坤不躲不闪,也是双拳齐出。 砰砰砰砰砰砰六声,两人各自退开。 李羽坤甩着手臂,道:“八极拳果然刚猛无比。” 再看那童阔海,脸色铁青,双臂下垂,竟似在微微发抖。 端木盛沉脸道:“少林大力金刚拳,果然是好拳法,她果然没看错人。嘿嘿,童阔海,你输得不冤枉。” 童阔海勉强拱手道:“阁下拳法刚柔并济,劲力无坚不摧,童某佩服!”说罢跳下擂台回归本队。 李羽坤傲立擂台,高声道:“不知哪位玄天门高手还愿赐教?” 那假李问剑忽然笑道:“你莫要想着拖延时辰,各派高手能运功逼出烟毒。中了那毒烟之毒,两三个时辰内可不能与人动手过招。” 李羽坤见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已被识破,心想:“若真如他所说,杨姑娘让我趁乱去解开真虚上人、了因师伯,还有各派高手的穴道,那也于事无补啦!”不免十分失望,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他随即又想:“看来只能想方设法擒住那宇文将军了,看那端木盛对此人言语中都似透着恭敬,看来他权位不低,莫不是宇文宗的子侄?可是连孙前辈都捉不住他,又已打草惊蛇,再想接近他而活捉他又谈何容易。” 正自思量之间,隐隐听到远处似是马蹄纷飞,有数十匹马疾驰而来,心道:“难道是玄天门的援军到了?” 端木盛也已听到异声,高声道:“万城山,速去一探究竟。” 人群中一人应了声是,越众而出,飞奔出去,轻功着实不弱。 李羽坤心道:“万城山?这名字好生熟悉。”随即想起,这万城山多半便是那日在神龙坡上打死神龙帮帮主的那位了,寻思:“想不到这万城山竟已经投入玄天门门下。端木盛让他去查探,来的人有可能不是玄天门门徒,那会是谁?” 他心中暗暗期盼疾驰而来的是武林正道的人,那样己方才或许有机会。 第九十章 救兵 那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转眼间已能听得更加清楚,来得人只怕不少。群雄都是一样的心思:但愿来得人是友非敌。 忽然间,马蹄声渐止,隐隐传来阵阵马嘶。 莫云飞喃喃道:“这万城山怎么还不回来?” 端木盛皱了皱眉,随即翻身上马,踱步到那少将军身旁。 莫云飞笑道:“天王不必担忧,就算来得是援兵,也无关大局,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端木盛嗯了一声,他心里清楚,此次带来围困剑池的可是精锐。 谁知过了一盏茶工夫,既不见万城山回转,也不见人来,甚至似乎连马匹嘶叫之声都停止了。 李羽坤看向杨梦,只听她说道:“此事好生蹊跷。”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见孙行松似在说着什么,杨梦却摇了摇头,嘴唇微动。孙行松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忽听远处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这巨响慢慢移近,显已不足百丈。 那黑衣人拨转马头,策马而去,过不多时回转,大声道:“宇文将军,左天王,有一块圆形巨石朝这边滚来!” 端木盛诧道:“圆形巨石?它自己难道会滚?”心想定是人力所为。 群雄大多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尚能动的自然忍不住转头望去,果见一大块小山般的巨石缓缓滚来,少说也有万余斤。 如此巨重的石头怎么会慢悠悠的滚来?难道是有人在背后驱使? 可是天下又有谁能驱动万余斤的巨石? 端木盛笑道:“有趣有趣,当真有趣,莫云飞,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飞应了声是,翻身下马,疾掠而去。巨石之后忽然闪出一人,怒目瞪视。 莫云飞拱手道:“阁下是谁?玄天门在此办事,还请阁下回避。”他见此人驱石而来,必有非凡之能,故此一上来便亮明玄天门身份。 那人哼了一声,道:“玄天门很了不起吗?” 莫云飞艴然不悦,正欲说什么,但见巨石仍然向前翻滚,只能往后退了五步。 那人却道:“小子,若能接我一掌,我便转身便走。”也不等莫云飞是否同意,抬手就是一掌拍出。 莫云飞见他这掌轻描淡写,没放在心上,挥掌相迎。啪一声双掌相击,莫云飞倒飞出去。 那人跃上巨石,踏着巨石而来。 李羽坤站在擂台之上,看得格外清楚,此刻站在巨石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南阳。他见方才莫云飞与秦南阳对了一掌,必是吃了大亏。 果见莫云飞摇摇晃晃吐出三口鲜血,两名甲士飞也似地奔去相扶,秦南阳不理不睬,任由他们扶走莫云飞。 那巨石越滚越近,群雄已看清石头上所站之人神威凛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端木盛朗声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平白无故出手伤人?” 秦南阳双足一踏,那巨石慢悠悠翻滚几下便戛然而止,秦南阳哈哈大笑,道:“老夫秦南阳!若非老夫掌下留情,那个年轻人早就没命了。” 端木盛吃了一惊,道:“阁下就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 秦南阳笑道:“难道还有假得不成?”转头望向擂台,道:“坤儿,不必担忧,有我在,担保你和你的朋友们平安无事。” 李羽坤高声道:“多谢前辈亲临剑池主持大局。” 孙婆婆诧道:“李爷,这秦南阳认得你?好像关系还很不错。” 李羽坤点头道:“秦前辈与晚辈有两面之缘,乃是我的师长,传过我剑法。” 孙婆婆笑道:“你小……李爷福泽深厚,秦南阳居然肯传剑法给你,这是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只听端木盛道:“本天王早就听闻阁下久居关外,不履中原,怎么忽然踏足剑池?况且玄天门与阁下素无瓜葛,阁下何必多管闲事。” 秦南阳冷笑道:“端木盛,老夫虽然人在关外,但是一直以来都心念武林正道。你们玄天门在关外悄悄干下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哦?”端木盛面露疑色。 秦南阳续道:“你以为老夫定居关外,只是隐居吗?” 李羽坤心道:“莫非秦前辈早已探明玄天门总坛的所在,一直以来都在暗中监视?所以本次玄天门一有风吹草动,秦前辈便已察觉。” 端木盛嘿嘿笑道:“本天王早就听闻阁下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正好一试身手,瞧瞧某些人是不是自吹自擂。” 秦南阳戟指道:“端木老儿,别人怕你们玄天门,老夫可不怕,今日我便让你领教领教老夫的铁拳!” 李羽坤心下盘算:“秦前辈与端木盛交手,莫云飞又受了伤,那宇文将军身边除了那黑衣人之外,再无高手,正是擒住他的良机。只要擒住了他,再以他为人质,便可迫使玄天门退军,剑池之围可解。” 他忍不住望向那宇文将军,这一望之下,心中一凛,暗道:“奇怪,我怎么一看他的眼睛,心中便扑通扑通乱跳,难道他是会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不成?”想到这他不敢再看,急忙移开目光。 “老秦,要打架怎少得了我!咦,你踩着块石头做什么?” 李羽坤四下张望,却不见说话之人,暗道:“此人内力如此雄浑,听语气又是秦前辈的朋友。”心下大喜。 秦南阳喜道:“哈哈,老哥哥总算来了,看来玄天门这群小兔崽子要倒霉。这块石头是我随便在路边找来玩玩的,本想用它冲开敌阵的。” 端木盛怒道:“说谁是小兔崽子!” 甲士纷纷破口大骂。有人喝道:“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不予理睬,说道:“这群人假冒军士,让我教训教训他们。老秦,劳烦你用力拍这巨石,出八分力足矣,拍完退出五十步。” 秦南阳笑道:“好,就依老哥了。”说罢运劲于臂,双掌拍出,啪啪两声,击在巨石之上。随即他身子飘出,已落在五十步外。 李羽坤心下好奇,心道:“这是要做什么?”忽觉一道疾光闪过,正击在巨石之上。 紧接着又是三道疾光劈落,正中巨石。 那巨石发出咔啦啦之声,猛然爆裂。 第九十一章 混战 灰影一闪,巨石之后忽然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紧身灰布衣衫,看不出年纪,满脸络腮胡子,手中擎了一柄重剑。 那人大喝一声,重剑连挥,一块块碎石密密麻麻疾射而出。 只听啊呦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碎石不偏不倚,纷纷击中甲士,顿时阵脚大乱。 一道白影左冲右突,转眼间将混在群雄中的玄天门门徒一一点倒在地。 那些人本来武功不弱,但杨梦雾野仙踪的轻功极其巧妙,根本防不胜防。就算能还得一招半式,也不是杨梦的对手。 那些未被碎石击中的甲士缓过神来,提了兵器,与随后杀到的孙氏夫妇混战在一起。 李羽坤冲入群雄之中,趁乱解开各派高手被封的穴道,待到鹤英柏面前时,鹤婉儿满脸通红,叫了声“李大哥”。 李羽坤嗯了一声,又去解救其他人。 忽听呐喊声震天动地,远远望去,数十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坐着的多数是和尚、道士。 李羽坤击退围攻他的三名甲士,循着呐喊声望去,见当先两人一人竟是火玄子,另一人是一个身着灰衣僧袍的和尚,依稀认得是了因师伯的二徒弟本明,心道:“原来火玄子是搬救兵来了。” 那些人来得好快,转眼间已到眼前。群雄尚能一战者不在少数,见援兵杀到,很是高兴,纷纷助战。 火玄子高声喊道:“各位大师,诸位师弟、道友,不必留情,先料理了那些甲士再说。” 众人呼声震天,有些人跃下马背杀入重围,有些人直接骑着马冲了进来。 那宇文将军高声约束:“众军士不必慌乱,结队迎击!”声音一字字传出,清清楚楚。 众甲士听到主将号令,顿时士气大振,整顿阵形,挥舞兵器应战。那些被石块击伤却不是很重的,也带伤作战。 这些兵士本就久经操练,又有弓箭手突然放箭,战斗力抖增数倍。 群雄可以作战的人数虽多,但中毒未解,虽有援军杀到,但被弓箭一轮疾射,长枪兵冲杀,死伤无数。 火玄子望见师父,拍马冲杀想去营救,那宇文将军打马横冲,拦住火玄子去路。 混乱中,李羽坤瞥眼见假李问剑一手一个抓起真虚和了因,两名甲士当先开路,欲冲出人群。 李羽坤足尖点地,纵身前跃,喝道:“放开他们!” 假李问剑右手放开了因,冷笑一声,反手一掌拍出。 李羽坤没想到他出手如此之快,而且掌力雄浑,扑面而来,他人在空中,不好躲闪,只能运劲挥掌迎击。 两股掌力相击,李羽坤双脚着地,但觉右臂发麻,心道:“好强的掌力!” 如此缓得一缓,假李问剑已抓了真虚、了因二人走得远了。 那边宇文将军挥舞长枪和火玄子斗在一起。 道士平日本就不太骑马,火玄子骑术不佳,手中兵器又只是一把长剑,兵器长短上吃了大亏,一交上手便落尽下风。 激斗中稍有不慎,火玄子坐骑被刺中臀部,狂嘶一声,撒腿就跑,将火玄子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火玄子翻身落在地上,手舞长剑,转身游斗。 局面瞬间倒转,宇文将军骑在马上,手中兵器又是长枪,极为不便。好在他骑术枪法异常了得,数度化险为夷。 可他又十分爱惜座下白马,一杆长枪不仅要进攻防御,还要遮拦火玄子的长剑,护住白马不被长剑所伤。如此一来,倒是火玄子占了上风。 那边李羽坤追着假李问剑,长剑在手,随手撩倒拦截的两名甲士,却又有数名甲士上前拦截。但见假李问剑拍倒两名道人、一个和尚,抢了马匹,自己坐了一骑,将真虚和了因交给两名甲士,捆绑在马上,疾驰而去。 可怜两位高手,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但苦于中了烟毒,又被点了要穴,索性闭起眼睛。 李羽坤心下焦急,不再留情,掌劈剑刺,杀了围攻他的三名甲士,提气追去。 忽见两块石头疾射,正中那挟持了真虚、了因的两名甲士后背,栽落马下。 又有一块石头飞出,直奔假李问剑后背。 假李问剑回身拍落,却也被震得晃了晃。他稳住身形,拉过那两匹马的缰绳,三匹马疾奔离去。 但见本明挥舞戒刀杀出重围,上了一匹马追着假李问剑而去。李羽坤怕他一人吃亏,急忙跃上马背跟去,身后喊杀声不绝于耳。 有数名甲士想要追击拦截,不知被谁斩杀了,发出惨叫声。 那假李问剑一人三马,驾驭得得心应手,一路向北,本明和李羽坤一前一后,奔出数里,仍然追赶不上。 如此追击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熟知地形,知道再往北去便是赣江了,心道:“看你怎么渡江。” 本明那匹马脚力不佳,跑到后来,越跑越慢。李羽坤已追上了他,在马上也不便施礼,只是说道:“本明师兄好。” 本明一时倒没认出李羽坤,问道:“你是哪位师叔的弟子?我似没见过你。” 李羽坤说明缘由,本明微笑点头。 本明道:“那恶贼捉了师父,一路向北,不知去往何处?” 李羽坤道:“此去不远,便是赣江,须防有人接应他渡江。” 本明嗯了一声,索性将缰绳递给李羽坤,自己下马施展轻功奔跑。李羽坤知他用意,是想让马休息,便骑了一匹马、牵了一匹马紧紧跟随。好在假李问剑无法疾驰,一时倒也不致于跟丢。 又追了一会,水声滔滔,赣江已近在眼前。 赣江边常有客船做这渡江生意,这时停着一大两小三艘渡船,都有船家在船上等候。 假李问剑伸手夹断绑住真虚、了因的绳子,一手一个,抱了二人跃上大船,两名光脚汉子见他抓了一僧一道两人,后面又有两人追来,面露惊色,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但细看他模样,又似不像。 假李问剑扔给一大锭银子,道:“这两人是朝廷要犯,蓄意谋反,后面那两个是他们的同伙,载我过江,官府事后必定重重有赏。” 第九十二章 江上追击 本明眼见渡船入江,心中大急,一跃而起,扑向渡船。 他双脚刚要落到船上,假李问剑挥掌拍来。本明出掌相迎,啪一声,本明吃了假李问剑这凝力一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退回岸上。 假李问剑哈哈笑道:“少林般若掌果然名不虚传!”转身将真虚和了因推入船舱,回身道:“你等若敢再追来,我在他们头上各拍一掌。” 李羽坤随后赶到,翻身下马,渡江已驶离岸边三丈有余。他不习水性,望着这滔滔江水直皱眉。 本明也不善水性,只能急得跺脚。他们听到假李问剑告诫,相顾愕然,手足无措。 李羽坤道:“师兄,岸边还有渡船,我们乘了追去吧!” 本明诧道:“阿弥陀佛,羽坤师弟,可是那恶贼说要是我们追去,他便杀了师父和那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李羽坤道:“想来是他要挟之言,吓唬我们的。他费尽心机拿住师伯和真虚上人,多半是要送回玄天门的,怎么会半道杀人。” 本明诧道:“那位便是玄真派掌门?”不等李羽坤回答,摇了摇头,道:“不好不好,万一他真干得出来,那可糟糕。” 李羽坤心中叹气,暗想:“本明师兄太过迂腐了。” 本明只有干着急的份,却丝毫想不出办法,眼见渡船远去,只有干跺脚。 李羽坤知他无急智,便道:“师兄,不如我们远远跟着好了。” 本明沉吟半晌,甚是为难,过了良久,才道:“远远跟着,莫要被那恶贼发现才好。” 李羽坤雇了渡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银钱,本明却是有的,摸出三两银子递给船夫,嘱咐他远远跟着,不可追近 大船。 那船夫姓戴名三禾,四十来岁年纪,长得黝黑粗壮,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不会跟丢。 戴三禾驾船确有一手,转眼间追近大船。本明急忙摆手道:“施主不可太快,远远跟着就好。” 李羽坤只有苦笑。 本明问起剑池品剑会诸般事宜,李羽坤简略说了。 本明叹道:“玄天门处心积虑,令人防不胜防。” 李羽坤又问起他何以会与火玄子快马来救。 本明和盘托出,原来了因带领他还有本光等十二名亲传少林弟子下山,在豫章暂住。 总觉自古以来通常都是会无好会,了因便执意孤身前往赴会,让本明带领其他人等在豫章郡的法严寺。 后来本明等人无意之中在城里遇到了武当山玄真派的人。 和尚和道士多有不和,因此也就见面客套几句。 谁知后来火玄子来找本明,说品剑会可能是个陷阱,参会各派人士或有劫难。 再后来又得到确凿消息,玄天门组织大批军士前去围剿群雄。 于是本明率领少林弟子跟着火玄子快马赶来玉华山助阵,正好赶在混战爆发时到达。 本明问道:“羽坤师弟,你一直在品剑会,想必对形势看得明白透彻,据你推测,那边战局如何?群雄可有胜算?” 李羽坤道:“回师兄,剑池群雄人数不少,都中了毒烟,但有秦南阳前辈,还有他朋友,以及杨梦、孙氏夫妇压阵,当能稳住形势。玄天门那边的高手也就端木盛和那宇文将军,但兵甲众多,又有弓箭,着实不易对付。” 他这番话说来等于没说,本明却也不以为意,道:“那恶贼内功深湛、掌力雄浑,我与他对了一掌,直到此刻,手臂仍然隐隐作痛。” 李羽坤知他说得是假李问剑,便道:“确实如此,此人必是玄天门中一位厉害人物,是宇文宗处心积虑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极善伪装,心思缜密,将来必是武林正道的一大劲敌。” 他转念一想,又道:“实则玄天门如此势大,真不知还有多少高手。就说那宇文将军,年纪轻轻,但是功夫却那般了得,连火玄子都奈何他不得。” 赣江不大,但那大船并未急着靠岸,而是一直顺流直下。那假李问剑自从进了船舱之后,一直未曾露面。 赣江多有激流险滩,但此地倒也平缓,加上冬运旺季,江上来往客船、货船甚多,过不多时,来来往往已驶过好多船只。 那行船之人多数还认得戴三禾,远远跟他热情的打招呼,聊几句家常。 本明除了跟李羽坤说话之外,双眼便死死盯着那艘大船,唯恐跟丢。 不习水性的人坐小船通常特别怕水,李羽坤也不例外,那船摇得快了被江水一冲颠簸摇晃。 李羽坤紧紧抓住船舷,甚是紧张,心中却道:“此人划船功夫比起刘长那是差了许多。”那日刘长驾船渡过长江,比现在稳当多了。 本明忽道:“羽坤师弟,那大船怎么一直在江中行驶,却不靠岸,他这是要去哪里?” 李羽坤喃喃自语:“去哪里?奇怪,不好,本明师兄,我们可能上当了!” 本明急道:“上什么当?” 李羽坤道:“假李问剑、了因师伯还有真虚上人多半已不在船上。戴大哥,麻烦追上那大船。” 戴三禾道:“好嘞,二位抓紧了。” 小船轻便,他用力摇橹,便如轻舟一般疾行,过不多时便离那大船越来越近。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果然追上了大船。 本明道:“师弟,那贼子不让我们追去,这……”一句话没说完,见李羽坤已跃上大船,急忙跟着跃去。 李羽坤进了船舱,不一会便即返回,道:“果然不在了!” 本明惊诧无比,急忙走进船舱查验,舱内哪里有人,当即出了船舱,见李羽坤正在盘问船家。 一人支支吾吾道:“那教书模样的人付了五十两银子,让我哥俩将船摇到豫章去。” 李羽坤急道:“他是何时下船的?又是去了哪里?” 另一船家道:“大爷,此事与咱兄弟无关,我们只是收了赏钱办事,况且他说自己是官差,我们哪敢违拗。他是半个时辰前带了那位大师和道长悄悄跃上对面驶来的一条船上的。” “是啊,那大师和道长没精打采的,小人问起,那人说他们是被打伤了,说伤人的是……是……” 李羽坤道:“是我和这位大师?”说着指了指本明。 两位船家摇了摇头,一人道:“他说伤人的是他自己,他说他的功夫厉害得很。” 第九十三章 意外收获 本明又急又气,在船上直打转,却仍然毫无主意。 李羽坤冲他使了个眼色,跳回小船,本明急忙跟来。那戴三禾忙道:“二位真乃神人啊,跳来跳去,这小船却依然稳当,小人原本还怕它会翻呢。” 李羽坤无心跟他说话,道:“掉头回去。师兄,请再给他五两银子。” 本明急忙付钞,戴三禾连声称谢,接过银子,船橹摇得格外起劲。 本明忍不住问道:“师弟,如今是要去哪里?” 李羽坤道:“我也不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本明张口结舌,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 戴三禾得了赏钱,十分卖力,小船在水面快速滑行。李羽坤索性仰躺在船里,望着天上的白云,一边回想江上一路追赶的情形。 约莫半个时辰,回到来时遇到几只客船、货船的地方。 李羽坤让戴三禾放慢船速,四下打量,发现岸边竟有一个渡口,刚好有货船停靠在岸边卸货,三个健壮的汉子将船上十数个大麻袋扛到岸上的一辆牛车里。 他心想自己当时一门心思盯着那艘船,倒是忽略了岸边渡口。 李羽坤吩咐戴三禾靠岸,纵身跳上岸,找到那牛车主人,问道:“不知这位小哥等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见他身带兵器,后面还跟着个提了刀的和尚,疑心是强盗,是来抢货的,急忙点头哈腰,尴尬说道:“两位爷,小人也是不久前才赶着牛车到了这里,这麻袋里装得是大米,若是失了回去之后主人家可是要小人我赔得。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两位爷高抬贵手。”说话颇为连贯有条理。 李羽坤笑道:“不要误会,我们是好人,只想跟你打听个事。” 那人见不是强盗,顿时放心,咧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小人还以为又是强盗,大爷有事要问请直说。” 李羽坤奇道:“怎么说又?难道小哥遇到过强盗?” 那人苦着脸道:“实不相瞒,小人是前面兴隆镇兴隆米店的帮工,名叫张大,今日老板命小人和癞痢头赶了两辆牛车到这里来装米。谁知道不走运,半路碰到个强盗,强买了癞痢头的牛车,哎,癞痢头还算走运,得了十两银子,我就倒了霉了,一辆牛车装这么多大米,可别把牛累死。” 李羽坤哑然失笑,道:“这个强盗倒也不赖,居然还给了十两银子。” 张大道:“小人说他是强盗,是因为他绑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本明急道:“他往哪里去了?” 张大指了指东北方向,道:“赶了牛车往那里去啦!” 本明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赐告。”与李羽坤对望一眼,又问明道路。 李羽坤心道:“一来一去过去了个把时辰,假李问剑早已去得远了,只好沿路再打探了。” 两人内力悠长,加之救人心切,一路狂奔。本明还嫌奔跑时那戒刀碍事,索性把刀扔进了江里。 约莫跑了一炷香的工夫,到了张大所说的岔路口。两人便收住脚步。 本明问道:“以师弟之见,贼人走得是哪条路?” 李羽坤俯身仔细查看,用手抓起道上的泥土闻了闻。 本明问道:“师弟有何发现?”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按那张大所说,右边这条路去往兴隆镇,再过去就是老虎岭,道路难行。左边这条路去到庆丰镇、白石镇,最后可至豫章。” 他顿了顿又道:“我本是豫章郡人士,久居丰城,对这一带颇为熟悉,那张大说得没错。” 本明道:“可这两条路都通向那渡口,来往车马极多,想必无法从车痕中辨认判断。” 李羽坤道:“师兄说得是。” 本明道:“右去之路多山难走,贼人赶了牛车按照常理多半会选去豫章的路。” 李羽坤又点了点头。 本明却摇了摇头,说道:“然而师父常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好多事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那贼人又无比狡猾。” 李羽坤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请本明师兄示下。” 本明道:“虽说那人武功高强,智谋深远,你我单独一人未必是他对手,但为营救师尊,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以防万一不如你我分头追击。” 李羽坤深表赞同,并提议本明走左路,自己熟悉地形,不至于在山中迷路,走右路。 本明没有异议,两人告别分头行动。 李羽坤施展轻功疾行,不时遇到路人,便停步打听,但都被相告来时并未遇到牛车,马车倒是遇见过。 李羽坤只得继续赶路,眼看就要天黑,心想不如去兴隆镇上看看。 此去兴隆镇不远,半个时辰便已到达。李羽坤到处打听,依然没人见到过假李问剑。 李羽坤在路边摊买了两个烧饼,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吃了起来,谁知无意间竟看到路上似是沾了血迹。 李羽坤低头检视,确定那块暗红色的果是血迹,仍未干透,而且不止一块,一路断断续续都有。 李羽坤急忙问那烧饼摊老板是否有人受伤路过。 那老板回道:“那血迹是有匹白马驮了个将军经过时留下的。那将军也不知是死是活,趴在马上一动不动。奇怪,附近好像没有战事,难道那将军遇到山贼了?”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难道是那宇文将军?”急忙问道:“白马往哪里去了?” 那老板道:“白马跑得不快,往东边去了。” 李羽坤谢过老板,急忙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不一会儿便出了兴隆镇。 此时已看不到血迹,又跑了一段路,道路崎岖,离那老虎岭已不远。 李羽坤心道:“我是来营救师伯和真虚上人的,何故没来由追踪白马将军?”转身折返。 他跑出几步又犹豫停步,寻思:“这宇文将军受伤出逃,又无军士和玄天门高手护在左右,说明群雄胜了。他孤身逃脱,又负伤在身,若是擒住了他,大可跟宇文宗来个走马换将。”想到这又掉头回去。 第九十四章 治伤救命 打定主意,李羽坤跃到高处,四下打量,并未发现白马将军的踪迹。 他跳回地面,低头查看,亦无发现血迹,却有浅浅的马蹄印。他用手指戳了蹄印上的泥土,凑近细看,猜测那马匹踩过的间隔并不长,极有可能在他到来前不久路过的。 李羽坤见前方便是老虎岭,心道:“这马蹄印直奔老虎岭去了,听过往的樵夫说,那老虎岭上可是有老虎的,那白马将军受伤不轻,不要落入虎口了。”急忙快跑,不一会儿便踏上老虎岭。 老虎岭只因山体形状如俯卧的老虎而得名,其实就是南方一带常见的普通丘陵,并不高。 李羽坤不费吹灰之力便登了上去,此时天已寒冷,山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禁紧了紧衣服。 李羽坤蹲下身子细看,果见此处还有马蹄踏过的痕迹,心想那白马倒是很会护主,知道主人受了伤,驮着往山上躲。 李羽坤一顿疾跑,见前面一片树林,便钻了进去,忽见身旁一棵枣树树干上似有掌击和类似棒头撞击的痕迹。 李羽坤心道:“他打这枣树做什么?”抬头看到满树的枣子便明白,他是饿了,但又无力跃上枣树摘枣子,只能用劲拍打枣树,震落枣子,可是他力有不逮,多半是那白马帮忙用蹄踹击树干。 他蹲下一看,果见树下落叶上隐隐滴了许多血迹,心想定然是他用劲拍打致伤口流血留下的痕迹。 他再看前方,果见也有血迹留下,循着血迹往前,不一会见前方有一处山洞,洞外一团物事晃来晃去,竟是那白马。 李羽坤心中扑通扑通直跳,心道:“那宇文将军定是躲在山洞里,他受伤很重,我轻而易举便能擒住他。可是他……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何如此心中不安。 李羽坤轻声靠近,谁知那白马发觉了他,鼻翼抽动,甚是狂躁。 李羽坤大胆靠近,像抚摸枣红马一样轻轻抚摸白马马背,白马见他友好,竟慢慢平复。他侧耳倾听,洞中悄无声息。 那白马忽然叼住他的衣袖,一边闪动着两只大眼睛,一边使劲把他往山洞那边拉。 李羽坤甚是好奇,不知它想他做什么。 那白马松开嘴,直接用头拱他身子,直把他往洞里推。 李羽坤见山洞中一片漆黑,伸手摸出火折吹燃,轻声走了进去,见一人身披银甲,双腿伸直,半靠在山壁上,银盔滚在一边,一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依稀果然是那宇文将军。 李羽坤吓了一跳,心道:“他不会是伤重不治,死了吧!”急忙凑近查看,隐约听见那宇文将军还有气息,不觉松了口气,随即甚是尴尬,心道:“他是敌人,我怎么为他担心?” 他怕宇文将军装晕偷袭,小心翼翼靠近,见他毫无反应,确定他是真的晕了过去。 李羽坤举着火折子细看,见他胸前隐隐有大片血迹,渗得银甲都变了颜色,半张脸惨白,嘴唇微微颤动,知他受伤很重,自己要是掉头就走,他必然死在洞中。 李羽坤内心纠结,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救他性命。 思量良久,他终于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还要拿他走马换将,若是他死了,宇文宗哪里还会认账。”下定决心救他。 李羽坤料定他必是前胸受伤,蹲下身子,轻轻解开他的银甲。 宇文将军忽然剧烈咳嗽,如此前胸瞬间溢出大片血水。 李羽坤出手如风,封住宇文将军胸前要穴,过不多时,血水便不再渗出。 宇文将军嗯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竟似又晕了过去。 李羽坤寻思:“他受伤太重,失血太多,再不止血,恐有性命之忧。”想起今日离家时,正好带上了金仓药还有风药儿所赐的神药。 李羽坤寻了个石缝,将火折小心翼翼的插入其中,随即掏出金仓药和一个小瓷瓶,放在一边,伸手去解宇文将军的衣衫。 谁知那宇文将军忽然开口说话:“你想干什么?”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说话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怎么像是……像是……”强自收敛心神,说道:“我是替你治伤,你胸口的伤口很深,再不止住,血都要流干了。” 宇文将军半边脸微微抽动,却说不出话。 李羽坤以为他是默许了,又再解衣,但他怕太用力,牵动宇文将军的伤口,但是用力不大却扯不开衣衫,无奈之下,潜运内力,用指尖划开宇文将军衣衫。 李羽坤不免摇头苦笑,原来厚厚的外衫之内还有一层紧裹的丝衣,竟是红色,心想鲜血将他内衣都浸透了。 李羽坤见他前胸隆起,心下佩服:“这人年纪轻轻,练就一身好功夫,前胸肌肉这般强壮。” 李羽坤运劲于指,用力一划,内衣裂开,宇文将军猛然睁眼,怒道:“你,你!”说了两个你字,惨白的脸上似乎是血气上涌,转头又晕了过去。 李羽坤暗暗好笑,趁他晕了,急忙伸手扯开他胸前内衣,谁知眼前忽然弹出两团物事,李羽坤大吃一惊,盯着看了一会,随即明白过来,急忙闭起双眼,感觉自己双脸火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良久,他才想起还要治伤,心慌意乱睁开眼睛,那两团物事又映入眼帘,心想救命要紧,急忙默念日月无极功口诀,强自镇静,辨明受伤之处。 那伤口在左胸下三寸,有半指长,呈扁平状,显然是被长剑刺伤,若仅仅是此处剑伤,宇文将军受伤应当不会如此重。 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取出金疮药,伸指勾了一块,均匀涂抹在伤口上。 那宇文将军又轻轻哼了几声,李羽坤吓得急忙缩手,过了一会,见她没有反应,轻手给她拉好衣襟,又倒出那粒伤药捏成两半,转念一想,料定她定是受了较重的内伤,便把两个半颗药丸都喂入她口中。 李羽坤轻轻扶起她,手掌贴在她后心,缓缓输入真气。 宇文将军缓过劲来,知道有人正在为自己疗伤,勉强吞下药丸。 李羽坤感觉输入真气之后,她内体真气似有流转,知道她也在催动自身真气。 火折忽然熄灭,洞内一片漆黑。约莫过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李羽坤撤回手掌,那宇文将军身子一软,靠在他身上。 李羽坤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幽香,心中一片茫然,动也不是,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九十五章 真实身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将军嘤咛一声,似乎醒了过来。 李羽坤急忙颤声问道:“你是……你是谁?”谁知宇文将军嗯了一声又没了声音。 李羽坤心想她失血过多,精气不足,只得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听她呼吸声音由微弱转为粗重,过了一会儿又转而平缓悠长,知她内伤外伤均无大碍。 不知不觉洞内起了光亮,李羽坤转头一看,见是月光照进洞来。 李羽坤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轻手捋开她的长发,露出惨白脸庞。他低头细看,心中大动,这宇文将军怎么越看越像刘嫣。 在剑池时,他便觉得这宇文将军眼熟,但当时她银盔银甲,长枪白马,英气勃勃,自己从未想过会是个女子。 此刻知道了她是女子,再细看,总觉她便是刘嫣,即便不是刘嫣,也当是刘嫣的近亲姐妹之类,否则岂会如此相像? 李羽坤听着洞外的风声、鸟兽鸣叫声,自己的心跳声,怀中女子的呼吸声,总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犹如梦中一般。 又过了一会,怀中之人忽然动了动,说道:“大哥,我不是有心骗你。” 李羽坤不知如何接话,亦不知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这说话的声音真真切切便是刘嫣。 那女子忽然又叹了口气,李羽坤知她已然醒转,问道:“姑娘醒了?” 那女子嗯了一声,却不离开他的怀中,李羽坤自然也不会推开他。 那女子终于说道:“大哥,我便是嫣儿。” 此言一出,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李羽坤忍不住啊一声。 刘嫣道:“你看到了我的面貌,还听过了雷林、诸昆的话,自然断定了宇文将军便是刘嫣了。哼,雷林、诸昆,还有那石亮,都是我让人杀得,他们到处冤枉你,抹黑你,当真死有余辜。” 李羽坤不知说什么才好,嗯了一声,将怀中刘嫣抱得紧了些。 刘嫣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续道:“大哥,我真不是有心骗你,你莫要怪我。那日我去白云楼,是去办事的,想不到遇到了你。”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我不怪你,真的,若不是你,我早已死在玉华山了。后来你又求杨姑娘救我,我很感激你。” 刘嫣道:“杨姑娘?原来她姓杨,她可真漂亮,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李羽坤道:“是啊,她真漂亮。” 他虽然不笨却向来诚实,有什么说什么,可是他却不知,一个男人绝不该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并夸赞另一个女人是真的漂亮,尤其是在喜欢自己的女人面前。 一个女人可以在一个男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漂亮,但这个男人却最好莫要表示赞同,就算是心里赞同,也最好莫要说出口。 果然只听刘嫣哼了一声,道:“杨姑娘她比我漂亮是不是?这几日你一直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咳……咳……” 李羽坤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急忙转换话题:“嫣儿,后来你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出谷的?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名叫灵犀谷,要找路走出来,可难得很。” 刘嫣又哼了一声,道:“那可难不住我。只是……只是我骗了你,心里好生难受,在剑池又认出了你,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羽坤安慰道:“嫣儿,你待我好我知道,你没告诉我实情,想必也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你。只是你武功如此厉害,倒是出乎我意料,你师父肯定是武林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刘嫣忽然叹了口气,紧紧依偎在李羽坤怀里。 李羽坤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在玉华山上你杀人,都是为了救我,况且那些人本来就不明是非,有错在先,还逼得你跳下深潭。若非你我命不该绝,怎还有机会在人间相会?” 刘嫣扬起头,道:“可是……可是你为何不问我是谁?为何带兵围困剑池?” 李羽坤道:“我知道,你是嫣儿,其他的不重要。” 刘嫣听他如此说,心下欢喜,这一激动忽然又咳嗽起来。 李羽坤急忙轻抚她后背,一边问道:“是谁伤了你?是那火玄子吗?” 刘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道:“哼,那火玄子可伤不了我,若非我一心护着小白,早就刺他一个窟窿了。” 李羽坤猜想她所说的小白定是洞外那白马,道:“那是秦前辈?还是秦前辈的朋友?就是手握重剑的那位大侠。” 刘嫣道:“哼,在你眼里,他们都是大侠,我是魔女喽?”不等他接话,又道:“伤我得人是那杨姑娘,若非我顾念她对你有救命之恩,我才不会对她留情呢!即便是她最后能赢我,我也至少能打她一掌,刺她一枪。” 李羽坤道:“哦,原来是她打伤你的,她的功夫好厉害,她是红拂女侠的传人,轻功叫什么雾野仙踪,她还能把树叶扇到人脸上,就像打了个耳光一样。” 刘嫣忽然推开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嘴上恨恨道:“她这么厉害,你去找她好了,不用管我了!” 她本不是个小气的女人,只是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自然心情也不会很好。 李羽坤手足无措,只得把刘嫣重新搂在怀里,大着胆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刘嫣当即便软了,轻声道:“我是偷懒,不好好学爹爹教得武功,否则岂会打不过她?她的那把剑倒是锋利,不仅削断了我的长枪,还险些杀了我,还好我躲得快,可惜还是被她打了一掌。” 李羽坤不敢再夸赞杨梦,只是淡淡道:“她那把剑是莫邪剑。” 刘嫣哦了一声,道:“坤哥,还是跟你说了吧,你现在不问,将来终究也会知道,其实我叫宇文嫣,是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独生女儿。” 此言一出,李羽坤惊诧无比,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心中已经想到刘嫣有可能不是真名,她有可能跟玄天门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实在想不到她竟然是宇文宗的独生爱女。 也许他根本不敢这么想。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怎么?嫌弃我了?哼,世人只道我爹是大魔头,在我心里他就是大英雄,他文武双绝,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他!” 李羽坤哦了一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九十六章 原来如此 他不说话,宇文嫣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最后还是宇文嫣忍不住先开口:“那日我女扮男装去白云楼喝酒,在门口见到你,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腰板笔挺,满脸正气,倒是条汉子。” 李羽坤呀了一声,道:“原来那天我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白衣公子是你装扮得,可那时你好像骑得不是白马。” 宇文嫣道:“小白金贵得很,我才不会随便骑着它抛头露面呢!” 李羽坤连声称是,笑道:“那时我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怎么生得如此俊美?” 宇文嫣切了一声,道:“你别岔开话题,听我说。”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好,我不打断你,你继续说吧!” 宇文嫣续道:“我跟你说得那些话啊,也并非都是假的。那日我在白云楼包房里喝酒,他们为我找了一位弹唱的姑娘,便是刘嫣刘姑娘。我见她名字中也有一个嫣字,弹唱又是那般悦耳动听,顿生好感,很是亲近,跟她说了很多话,她还告诉了我她的遭遇。后来她被人叫去,再后来我隐隐听到她的求饶声和臭男人的笑声,我道定是那些男人在欺负她,便闯了进去,这一进去啊,倒是先看到一个人,那个人趴在桌上,显然是喝醉了。”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喝醉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区区在下了!” 宇文嫣笑道:“是啊!我心里想这人外表看着如此英雄了得,酒量却这么差?” “后来呢?”李羽坤急忙问道。 宇文嫣续道“后来我便把刘嫣姑娘又带回自己的包房啦!” 李羽坤奇道:“那张大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你带走她?” 宇文嫣道:“这有何难,我给他看了一面令牌,他就乖乖放人啦!” 李羽坤道:“原来是玄天令。” 轮到宇文嫣好奇了:“你怎知道是玄天令?你见过?” 李羽坤简要说了他在飞鹤派见过玄天令的事情。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莫云飞本来就是奉了爹爹的号令,去收服江湖中一些帮派的。他去江夏,为得也是收服长江流域一些帮派。听他说江夏那个袁路,依仗那张大人,实际控制了长江帮,经营水运,势力已遍布长江中游。爹爹为了打通长江的水路,自然要派人去收服他们。”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心想她告诉我这些事情,不怕我将来暗中破坏吗? 只听宇文嫣又道:“后来我玩心顿起,便告诉刘嫣我也是女儿身,并与她互换了身份,让她逃出了白云楼。无巧不巧,后来他们居然让我来看护你,那两人喝多了酒,想必也没注意我压根不是刘嫣。可我想不通那火玄子为何没有说破。” 李羽坤笑道:“袁大哥和那张大人真是有眼无珠了,居然要宇文大小姐来照顾我这个醉汉。” 宇文嫣伸指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你想多了,谁愿意照顾你了。只不过我见你一身豪气,想招揽你将来为爹爹所用。” 李羽坤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宇文嫣自觉说错了话,也闭上了嘴巴。 半晌,宇文嫣才问道:“坤哥,我知道你将来肯定会与爹爹作对,但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劝你,可是你一定要小心,更要保护好自己。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你能力挽狂澜的。” 李羽坤本想问她,若是自己和她爹爹为难,她会站在哪一边,但觉绝不能将难题抛给她。 宇文嫣接着说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便一路跟着你来到了丰城。” 李羽坤道:“怪不得在狮子山上时,他们会放过我,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是认得你的。” 宇文嫣叹道:“起初我只是一时兴起,到后来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 李羽坤听她一个女儿家,竟直言表白,心中感动,心道:“莫说她只是宇文宗的女儿,就算真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又如何?” 宇文嫣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隐藏的如此深?” 李羽坤啊了一声,没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 宇文嫣道:“在白云楼时,我的确是把自己当成了刘嫣,把她的遭遇都告诉给了你。后来出了白云楼,我是以宇文嫣来待你的。我是不是很会装扮?” 李羽坤道:“你是说易容术吗?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是你们玄天门的孝卫,她叫千面人欧阳青。” 宇文嫣正色道:“你认得她?欧阳青这丫头可鬼得很。” 李羽坤窘道:“我可不敢靠近她,她的留心针厉害得紧。”于是便把在问剑山庄遇到欧阳青的事情说了。 正说话间,忽听洞外白马嘶叫。 宇文嫣笑道:“小白似乎对你不错,居然会放你进洞。” 李羽坤笑道:“也许我这人特别讨马的喜欢,小白跟小红倒是有得一比。啊呀,我把小红……” 忽听宇文嫣嘘了一声,李羽坤不再说话,小白却在连声嘶叫,甚是不安。 宇文嫣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白如此焦躁不安,当是有生人来了,恐怕是追兵。” 李羽坤低声道:“你躲在洞里,我出去看看。” 宇文嫣道:“不妥,别忘了,在他们眼中,你我都是魔头。” 李羽坤道:“不怕,我有面具,戴着他们便认不出我是李羽坤。” 宇文嫣道:“可他们认得白马,你和我在一起,又未曾杀我捉我,他们便会认定你是我一路的,到时他们再强迫你摘下面具,你便百口莫辩了。不如你趁黑走人,我来应付。” 李羽坤摇头道:“不成,他们更不会放过你。”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李羽坤坚持不肯,宇文嫣无可奈何,轻声道:“如今想走也不行了,他们到了。” 只听洞外一人沉声道:“那厮受了重伤,定是躲在洞里,咱们进去捉他出来!”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李羽坤心道:“这可糟糕,连少林寺、玄真派的人都到了,实不知有多少高手!” 第九十七章 一马平川 李羽坤心念电转,暗暗寻思:“如今我又找到了嫣儿,定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嫣儿。可是如何才能脱身呢?” 正自彷徨无措时,只听宇文嫣在他耳旁低声说道:“脱下我的甲胄,使劲拉扯,甲胄能变大,披在你身上,扶我出去抢了小白逃走。” 李羽坤喜道:“妙计!”轻手脱下宇文嫣的甲胄,用劲一拉,甲胄倏然变大,穿在身上虽然仍不合身,但已相差无多。他又捡起头盔,却戴不进去。 宇文嫣伸手抱过,自怀中掏出一块白色丝帕,示意李羽坤蒙住口鼻。 此时洞外脚步声慢慢移近,洞内也越发明亮,显然是群雄生怕洞内之人突然发难,持了火把小心翼翼的靠近包围山洞。 小白则是不停嘶叫。 李羽坤见洞中多有碎石,随手抓起两块运劲掷出,他接连掷出十余块石头,洞外一片大乱,有跳跃躲避的,也有格挡的,呼喝谩骂声四起。 李羽坤揽住宇文嫣腰肢,运劲拍出两掌,掌风呼呼,卷起尘土,宇文嫣大喝一声:“本将军来也!” “快闪开迎敌!”洞外有人高声指挥。 李羽坤抱了宇文嫣出得山洞,果见有十余人持着火把围着山洞,有僧有道,大多数人手持兵器。 他不想久战,大喝一声:“看暗器!”双手连扬。群雄急忙躲闪,却哪里有什么暗器。 李羽坤看准方位,抱了宇文嫣纵身跃出,正好落在白马鞍上,他将宇文嫣放在身前,宇文嫣轻斥一声:“走!” 白马听到主人号令,一阵长嘶,撒开四蹄冲出人群,扬长而去。 山路崎岖,白马却如履平地,尚能避开山石、树桩等障碍物。 群雄回过神来,呼喊着飞也似的追赶,有几个轻功高的,奔在最前面。 夜已深,但皓月当空,白马惹眼,正好方便群雄跟踪追击。 李羽坤忽然听到破风之声,料是有人发射暗器,反手拔出长剑回身听风辨音、疾挥拍打,但因群雄所发暗器数量太多,劲力又各有不同,难以尽数抵挡拍落,有几枚暗器正中他后背。 还好他穿着甲胄,暗器射不穿,但也被一飞蝗石之类的暗器打得后背隐隐作痛。 白马神骏,但毕竟驮着两人,又在山路上奔跑,加之之前又载着宇文嫣逃命,在洞外时也只吃了些枯草,尚未进食草料,跑出去一段路之后便被人迫近。 李羽坤倒也不是怕了追兵,只是他不愿与他们为敌,何况追兵中又有少林弟子。不过好在无一流高手在列,否则只怕更难应付。同时他又熟悉道路,不一会儿便上了官道。 一上官道,白马奔跑更快,渐渐甩开了追兵,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到破口大骂声。 李羽坤鼻中闻到丝帕上的幽香,怀中靠着宇文嫣,又摆脱了追兵,心情大好,跑出一段路,见前面一处树林,宇文嫣道:“进去歇歇。” 进得树林,李羽坤翻身下马,抱下宇文嫣,让她靠着树干坐下,撤下丝帕小心翼翼叠好递给宇文嫣。 宇文嫣笑道:“送给你以后蒙面用。” 李羽坤笑着将丝帕放入怀中,四下打量,见不远处似有几棵果树,树上长满了一颗颗黄澄澄的果子。 李羽坤认得那是枇杷,过去摘了数十余枚,用外衣捧了回来放在宇文嫣身旁的枯草上,蹲下身来一颗颗剥了皮喂给宇文嫣吃。 宇文嫣尝了三枚,只觉入口香甜多水,甚是美味,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李羽坤道:“这叫枇杷,这几颗还不算大。” 宇文嫣笑道:“你也吃。”说着剥了一枚喂到李羽坤嘴边。 李羽坤张嘴便吃,一不小心触到了宇文嫣的手指头,心中一荡。宇文嫣浑不在意,又剥了一枚喂给他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似乎是宇文嫣的指头主动触到了他的嘴唇,两人相视一笑,宇文嫣俏脸上升起两片淡淡的红云。 吃完了枇杷,李羽坤掏出丝帕为宇文嫣擦了擦嘴,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宇文嫣笑道:“这一带我倒不熟,只能悉听尊便了。” 李羽坤本想回家,但一想定有人会上门找他,便道:“参加品剑大会的群雄必然还未散去,丰城暂时不能回去,豫章也不能去,此去东南多山,虽然难走,倒是可以躲避追兵。不如我们就往东南方向的抚州去吧。” 宇文嫣道:“好,就听大哥的,正好带我游山玩水了。” 李羽坤想起什么,想问又忍住了。 宇文嫣看在眼里,道:“你想问我带兵来玉华山所为何事?” 不等李羽坤回答,接着说道:“那假李问剑本名叫郁寒琛,是我爹爹暗中栽培的十二能士之一,十二能士只听我爹爹一人号令,即便是我,也指挥不动他们。这郁寒琛文武全才,极富智谋,品剑会自是他一手策划,目的是要将武林各派高手都生擒回玄天门,肯为爹爹所用的,便招入玄天门中,否则要么关押,要么杀了。那一千兵士则是端木天王向豫章郡的太守借的,由我率领,前来玉华山抓人。” 李羽坤道:“那豫章太守为何愿意借兵?” 宇文嫣道:“个中缘由只有端木天王知道了。” 李羽坤笑问:“那你又为何扮成将军?”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坤哥,我什么都不瞒你,都跟你说了吧!你可知我家祖上是何出身?” 李羽坤道:“听我师父说,前朝权臣宇文化及是你家先辈。”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宇文家出过很多大将,爹爹跟我说过先辈事迹,我自小便很神往,可惜我身为女儿身,做不得将军。” 李羽坤摇头道:“你虽为女儿身,身披战甲,可比大部分将军英武多了。” 宇文嫣笑道:“我也是玩心重,才扮作将军的。坤哥,我自小就好玩胡闹,连爹爹妈妈都甚为头疼,将来你可不能怪我。”她说完这话忽然想到些什么,双脸通红,低下头去。 第九十八章 十年之前 李羽坤并未发现异样,又问道:“嫣儿,我想跟你打听几个人。” 宇文嫣抬起头来,道:“你想问真的李问剑去哪里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还有我大哥程醉风,三妹苏红儿等人。” 宇文嫣道:“我听端木天王说,余不从余天王押了李问剑等人回总坛去了,你大哥三妹多半随行。坤哥放心,他们暂无性命之忧。” 李羽坤想了想,还是问道:“玄天总坛是在关外吗?” 宇文嫣道:“好多江湖人士猜测玄天总坛在函谷关、潼关一带的关外,其实不然,真正的总坛是在岭南道邕州境内的青龙山,离此甚远,若是坤哥想去,嫣儿带路便是。” “青龙山上可漂亮了,比玉华山好玩多啦!”不等李羽坤说话她又补充说道。 李羽坤想不到她如此爽快,反而不好意思,只道:“先养好你的伤再说。” 他随即暗暗寻思:“那郁寒琛捉了师伯和真虚上人,多半也是要带回玄天总坛得了。” 两人忙活了一日半晚,甚是疲累,便在山石之间寻了处挡风的地方安歇。 李羽坤本想生火取暖,但却没了火折,宇文嫣身上自也没有,又怕火光引来追兵,好在此地处于山坳之间,并不寒冷。 他除下外衣盖在宇文嫣身上,两人靠着石头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宇文嫣便沉沉睡去,李羽坤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太阳出来才醒转,李羽坤睁开双眼,见宇文嫣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李羽坤尴尬笑问:“怎么,我脸上有泥灰吗?” 宇文嫣笑道:“原来一个男人睡着了也这般有趣,满脸的满足感,你是在做美梦吗?” 李羽坤更加尴尬,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哪里,哪里。”实则方才他确是在做美梦,梦见宾客满堂、高烛闪耀,自己身上背着一朵大红花,正在跟新娘拜堂。 新娘一身大红嫁衣,偷偷的掀起红盖头的一角看着他笑,不是宇文嫣是谁。 宇文嫣也不追问,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初晨的暖阳照在她白皙又带有一丝晕红的俏脸上,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李羽坤竟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嫣儿,你的伤好了吗?” 宇文嫣回头道:“多亏你为我运功疗养,助我打通了闭塞的经脉,我的伤差不多好了四五成了,你那颗药丸灵得很,是你爹爹妈妈炼制的吧。” 李羽坤一跃而起,很是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颗药丸是疯子药王风药儿前辈赠给我的。” 宇文嫣奇道:“这名字倒很有趣,有机会我想见见这位前辈。” 李羽坤道:“这位前辈虽说外号叫疯子药王,实际上却像极了教书先生。你要见他倒也不难,他多半也会去玄天门总坛。” 于是便把在鹤州遇到风药儿的经过说了,心里暗骂自己:“嫣儿对我一片真心,我却想着如何让她带我去邕州青龙山玄天门总坛,设法营救李庄主还有大哥、三妹他们。”想到这里忽听自己肚子咕噜噜直叫。 宇文嫣点了点头,笑问:“肚子饿了吧,方才我看到一只野兔,不如你去捉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枇杷树下。 李羽坤大喜,展开身法,轻而易举捉住了野兔,叹道:“早起的兔儿被人吃啊!” 宇文嫣在前引路,找到一条小溪,李羽坤用长剑将野兔杀了洗净,随即忽然愣住,道:“没有火折,如何烤这兔肉?” 宇文嫣笑而不语,将方才随手捡来的枯枝堆在地上,又捧来枯叶盖在枯枝上。 李羽坤问道:“嫣儿是要钻木取火吗?” 宇文嫣摇了摇头,俏脸一沉,似在凝神运气,片刻后伸出右掌,在枯叶上轻抚。 说来也怪,那枯叶慢慢卷起,继而由褐黄色变成黑色,又过一会竟自燃烧起来。 宇文嫣撤回手掌,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汗珠。 李羽坤张口结舌看着那一堆枯叶点着了枯枝。 宇文嫣笑道:“赶紧烤兔肉。” 李羽坤回过神来,架起兔肉就火烧烤,一边忍不住问道:“嫣儿,你这是什么功夫?可邪……厉害得紧呐。” 宇文嫣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若是将这玄天功练到极致,化水成冰、点木生火,水火相融、阴阳互济,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是武林一流。” 李羽坤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道:“原来这就是玄天功!” 宇文嫣道:“坤哥你想学吗?若是想学,我教你。” 李羽坤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那是令尊绝学,岂可随便传授给我?” 宇文嫣撇了撇嘴道:“你是看不上吧,你既是少林方丈的弟子,想必早就学会了易筋经,还有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岂能看得上我们玄天门的邪派武功?” 李羽坤忙道:“嫣儿莫要胡说,我可没有福气学那易筋经,也学不了那么多项绝技。” 宇文嫣哦了一声,道:“其实啊,这玄天功虽非邪派武学,可是本身却有很大缺陷,所以我爹爹当年才会输给李问剑,十多天前也没能打赢你师父。” 李羽坤轻声道:“你知道你爹爹去过少林跟我师父交过手?”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当年爹爹与李问剑一战,江湖只道我爹爹输给了李问剑,实则他是输给了自己的玄天功。” 李羽坤不明所以,无法接话,只得一边翻转兔肉,一边看着宇文嫣等她说下去。 宇文嫣续道:“当日爹爹与李问剑在泰山之巅决斗,李问剑连使一十三套剑法,爹爹他始终以一双肉掌迎战,他们从日出一直斗到日落,始终难分高下。到最后我爹爹已看出李问剑已到极限,已快力竭,便使出了玄天功最为厉害也是最为恐怖的绝招,全身内力化作一张大网,将李问剑连人带剑裹在其中。不出半盏茶的工夫,这位一代剑侠必将命丧当场。可就在这紧要关头,玄天功忽然反噬,爹爹那汹涌如巨浪般的内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问剑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一剑刺出,正中爹爹右胸口。” 第九十九章 暗度陈仓 李羽坤道:“后来怎样?”心中直呼好险。 宇文嫣道:“那时,李问剑想必也已经强弩之末,无力再斗,我爹爹受了剑伤,勉强下了泰山,从此隐居多年足不出户,倒不是怕了那李问剑,而是他一直闭关研习这玄天功,希望能悟出弥补缺陷之法。” 李羽坤道:“想必宇文教主已想到要诀了。” 宇文嫣摇了摇头,叹道:“若真已想到破解的法子,爹爹他便不会打不赢你师父了。所以啊,即便是你想学,我也不会教你,因为这玄天功威力虽大,反噬却也很大。” 李羽坤听到这里,手一抖,整只兔子跌落火堆,急忙探手捞起。 宇文嫣关切道:“怎么了?火势太旺,烧到你手了吗?” 李羽坤摇着头正色道:“那玄天功有如此大的缺陷,随时都有可能反噬,嫣儿,你可不能再练。” 宇文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即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柔声道:“坤哥你在乎我我很欢喜,你放心,这玄天功只有练到第八重,才会有反噬,我只不过才练到第五重。既然你不许我练,我以后便不练了,大不了报不了杨梦那一剑一掌之仇。” “不练就好,不练就好。”李羽坤微笑说道。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日宇文教主亲上少林与我师父交手,嫣儿你也一同前往了?” 宇文嫣道:“爹爹不让我同去,我便赌气去了江城游览黄鹤楼去了,坤哥何故有此一问?” 李羽坤道:“那日你爹爹离去以后,我便见了恩师,后来我又听说有位年轻公子正在闯寺。据说那公子武艺高强,好多少林弟子都不是他对手。” 宇文嫣笑道:“你道又是我假扮的呀!” 李羽坤笑而不语。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烤兔肉,过了一会香气扑鼻,李羽坤缩回手来,道:“兔肉儿烤好啦!” 他撕下一只后腿递了过去,宇文嫣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吞下,赞道:“好香,好吃,你也吃。” 两人将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几口溪水,但觉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宇文嫣掬水洗了洗脸,伸手入怀,随即皱了皱眉。 李羽坤急忙掏出那块丝帕帮她擦干净脸上水珠。 宇文嫣嫣然一笑,接过丝帕道:“我也为你擦干净脸吧。” 李羽坤忙道:“不不不,我的脸上多是尘土,可别弄脏了这么干净的丝帕。”掬水洗脸,又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干。 宇文嫣将丝帕拧干递还,李羽坤接过叠好放入怀中。 宇文嫣见他对丝帕如此重视,心中甜丝丝的。 李羽坤灭了火堆,又怕死灰复燃烧着树林,掘了些泥土盖严实。 两人上了白马,出了树林,李羽坤辨明方向,打马直奔抚州而去。 山路难行,一路却也无事,直到正午时分才进了抚州城。 丰城离抚州不足两百里,李羽坤过往常来,对这里颇为熟稔。他见宇文嫣身上衣衫多有血渍,又未有更换的衣服,商量之后,进城便直奔成衣铺。 那大牛成衣铺老板姓牛,一向来十分敬重李羽坤,见他带了一个美貌女子,笑着迎了上去,拱手弯腰道:“李爷好久不见。” 他斜眼看了一眼宇文嫣,又道:“恭喜李爷,今日是要买些衣物吗?小店新到了许多冬装,必有这位姑娘喜欢的。” 他见二人神态亲昵,同骑一匹马而来,又见宇文嫣发饰装扮仍是姑娘模样,故此既说了恭喜,又说这位姑娘,而不是李夫人了。 李羽坤道:“牛老板好,请带宇……我朋友选选合身衣服,不过今日出门匆忙,忘带了银两,先给记着,他日必定双倍奉上。” 牛老板笑道:“无妨,只要李爷和这位姑娘看得上,尽管拿去,银钱方面不必在意。”说罢引着宇文嫣去往店内悬挂展示衣服之处。 宇文嫣甚是高兴,看着一件件五颜六色漂亮的衣裙,笑道:“坤哥,我眼花缭乱了,还是你帮我选吧!” 李羽坤答应一声,走了过去,不多时选中一套淡黄色绸布衣裙,下身一圈薄纱裙摆,甚是好看,随即沉吟片刻,又选了一套白色长袍。 牛老板笑道:“李爷好眼光,这两身衣服,姑娘穿了必定好看。”转头问宇文嫣道:“姑娘要不要试试是否合身?” 宇文嫣笑道:“不必了,就这两身吧!” 牛老板接过衣服小心翼翼的叠好,又拿起一个装衣物的包裹包好。 宇文嫣自选了两身贴身衣裤,为李羽坤也选了两身衣服,见天气渐寒,挑了两件皮毛披风,牛老板都拿来包好。 所购衣物总计十两银子,李羽坤让牛老板记账。牛老板问起二人要去往何处,李羽坤随口道:“远赴武康拜访故友。” 牛老板非常热情,说道过往多得李羽坤照顾,此番所购衣物之资权且记账,待改日李羽坤路过再结,但却坚持奉上白银二百两作为盘缠。 李羽坤见推托不得,只好收下。 出得门来,宇文嫣笑问:“你故意大摇大摆带我来此,又说要前往武康,是怕追兵到此盘问,设计引开他们?” 李羽坤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确是知道此间老板的衣服甚是漂亮,故此想买来送给你。那老板是我大哥的表亲,我又曾救过他全家,故此对我非常客气,此番非得赠送二百两银子给你我。” 宇文嫣道:“好好的一家店,名字居然叫大牛成衣铺,偏生衣服又如此好看。” 李羽坤带着宇文嫣来到城中的五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宇文嫣贴身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渍,便洗了澡换了衣服。当她一袭淡黄色衣裙站着李羽坤面前时,李羽坤看得呆了。 宇文嫣笑道:“肚子饿了,李老板身揣二百两银子,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李羽坤叫来小二,点了一桌菜肴,吩咐小二送到自己房里,宇文嫣多要了一壶酒,两人关上房门吃喝。 两人自江夏回丰城的途中也曾喝过酒,李羽坤知道宇文嫣生性豪爽,喝酒爽快,今日孤男寡女,不敢多饮,只是意思意思对饮了七八杯。 酒气上涌,他看对面的宇文嫣更加美艳,不由自主心猿意马,只得强自收敛心神。 宇文嫣聪明伶俐,当然逃不过她眼睛,但也只是装作不知。 用过酒饭,两人各自在自己房里小睡了一个时辰,宇文嫣来叫,二人离开客栈出城往武康方向而去。 此番要行远路,只有一匹马颇为不便,在城外时正好遇到一个中年汉子卖马,李羽坤便花了二两银子买下了那匹黑鬃瘦马,自己骑乘。 两人在官道上策马奔驰,那瘦马外表颇不起眼,但跑将起来,居然不落下风。 宇文嫣的白马小白甚具灵性,见黑鬃马脚力不错,有心较量,撒开四蹄飞奔,终于将它甩开老远。 宇文嫣轻声连连呵斥,才总算拉住了小白,让它跑得慢些。 两人直跑出去二十余里,见路边正好有个酒铺,便停下打尖。谁知那老板竟是黑道人物,意欲谋财害命,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 可是他没料到,他鬼鬼祟祟的勾当早被宇文嫣看得明明白白,这一来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被宇文嫣一顿饱揍,打得鼻青眼肿。 幸亏宇文嫣只是想惩戒他一番,又利用他误导追兵,才没有要他性命,否则只怕是有十个脑袋也搬了家。 两人离开酒铺又往东北方向行了十余里,才寻路折返往南。 宇文嫣笑道:“若是那群乌合之众真的寻来,让他们去武康逛逛吧。” 李羽坤忽然想起沈清鸿,道:“武康沈氏颇具侠名,沈老前辈和他孙儿沈充也被余不从擒获,希望玄天门门徒没有为难他们祖孙二人。” 宇文嫣侧着头道:“你多为别人考虑,可有为自己着想的?” 李羽坤叹道:“恩师一直教导我要多为天下苍生谋福,可叹我年近而立却仍然碌碌无为,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宇文嫣道:“似你这般身手,倒是可以去考个武状元,到时保家卫国,守护天下百姓,也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她说这话也只是无心之言。 谁知李羽坤竟正色回道:“年少时候我倒真有此想法,只是爹爹时常告诫,官场复杂,尔虞我诈,非我所能驾驭,故此让我莫要涉足。”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是啊,听爹爹说,当今皇帝宠幸美色,亲近奸臣,疏于朝政,好多忠心耿耿的臣子多受排挤,坤哥还是不要为官得好。” 李羽坤却从未知晓这些,颇为好奇,又再详询,可宇文嫣知之甚少,只说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叫什么杨玉环,美貌不可方物,说道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 李羽坤却道:“只怕是世人谣传,那杨贵妃只要有你七分美貌,便已很了不起了。” 宇文嫣自然是十分高兴,但随即又道:“若论相貌,我自叹比不上杨梦杨姑娘。” 第一百章 雪夜漫话 酉时时分,天上忽然飘下鹅毛大雪,宇文嫣皱眉道:“不知前方有没有城镇,如此大雪天赶路,山路湿滑,多有险阻。” 李羽坤马鞭一指道:“此去向南不远,当是建州,入夜之前赶去那里住店如何?” 宇文嫣道:“听说那武夷山便在建州,可惜下了大雪,否则上山游玩倒也不错。” 李羽坤道:“建州武夷山多有武林门派,其中一个便是神拳门,那日在剑池品剑会上,我倒是见识过神拳门掌门人冯艮的神拳。”于是便把品剑会上所见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宇文嫣哦了一声道:“最好他们莫要为难我们,否则只怕他神拳变废拳了。” 这雪越下越大,直致没了马蹄。两人不敢策马快跑,慢行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进了建州城。 李羽坤向路人打听城中有何住处,被告知城北客安客栈背湖而建,风景宜人,待客热情,酒菜美味,适合住宿,便问明道路寻了过去。 那客安客栈的伙计果真十分热情,叫人牵下马匹多喂精料,注意保暖,自己引着二人进了客栈。 李羽坤要了两间相隔的上房,在大堂找了个临窗靠湖的位置坐好,吩咐伙计多炒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上来。 那伙计笑问:“雪天寒冷,客官是否要来一壶烫好的烧酒暖暖身子?也好一边吃酒一边赏雪。” 宇文嫣点了点头,那伙计笑着下去准备,过不多时便端来酒菜。 由于突降大雪,天气寒冷,加之已是二更时分,大堂内只另有两桌三人还在吃喝。 李羽坤与宇文嫣冒雪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又冷又饿,酒菜一上,便尽兴吃喝。 东北角桌上两人也是刚到不久,见有生人住店,不时斜眼偷看,其中一人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人问道:“白二哥何故叹气?” 那白二哥又叹了口气,才说道:“朱明兄弟,你说若论武功,咱建州武夷山谁当第一?” “别的不说,你白二哥的刀法算得武夷山一绝。” “朱明兄弟,不用往我白鹏脸上贴金了,要我说啊,这武夷山第一非冯艮冯掌门莫属。” 李羽坤心道:“原来那个马脸黑衣汉子叫朱明,那个白面书生模样褐衣人叫白鹏,不知他使得是什么刀法?”听他们说起冯艮,便一边吃喝一边留心倾听。 那白鹏说道:“神拳门在武夷山一带是名门大派,神拳无敌冯掌门一身神拳功夫,甚是了得,可万万没想到,他竟遭了奸人毒手,客死异乡,听说遗体今日午时才运回了建州。”说到后来语音中尽显悲愤。 朱明惊道:“你说冯艮冯掌门死了?可没弄错?” 李羽坤不由也吃了一惊,心道:“他准是在剑池混战中不幸身亡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宇文嫣。 宇文嫣混不在意,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卤肉送到李羽坤面前的碗中。 只听白鹏道:“若非消息确凿,在下怎敢胡言?冯掌门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半年前嫁给了他大弟子汪池,如今冯小姐已有身孕,可惜冯掌门却见不到他外孙了。” 朱明问道:“到底冯掌门是被何人所杀,请白二哥速速道来。” 不等白鹏说话,旁边桌子一老者道:“听说冯掌门是在玉华山被杀的。” 白鹏道:“这位老哥说得没错,受问剑山庄所邀,冯掌门日前赴丰城玉华山参加品剑大会,想不到,哎……” 朱明急道:“白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爽爽快快说了吧!” 白鹏道:“白某也是听神拳门的人说得,据说冯掌门在剑池与人比试拳法,不幸落败,还受了点伤。” 朱明惊道:“冯掌门号称神拳无敌,与人比试拳法,还会落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有什么稀奇的。”那老者抢着说道,“据说擂台之上打伤冯掌门的年轻人大有来头。” 朱明抱拳道:“老哥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尊姓大名?” 那老者抱拳回礼,道:“老夫无名小卒,贱名不提也罢。” 朱明道:“老哥何以也会知道此事?在下朱明,不瞒你说,曾受过神拳门不小的恩惠,请老哥和白二哥明言,那杀害冯掌门的贼人到底是谁?”言下之意,若是他知道是谁,便会出手寻仇。 白鹏道:“白某所知有限,还是请这位老哥详说。”说罢招呼伙计过来,吩咐他给那老者再上一坛酒,言明那老者的酒饭钱均算在自己这一桌。 朱明道:“老哥若是不嫌弃,过来与我二人同桌吃喝可好?” 那老者很是感激,举杯起身各敬白、朱二人一杯酒,果真将碗筷搬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白鹏身旁的长凳上。白鹏和朱明一起举杯,回敬了一杯酒。 那老者放下酒杯,缓缓道:“两位把老夫当朋友,请我吃酒,老夫便也不再隐瞒,老夫姓郝名千齐,泉州人士……” 未等他说完,白鹏惊起离座,瞪眼诧道:“老哥便是江湖人称千里一阵风的郝大侠?”此言一出,那朱明也是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那老者极力掩饰脸上的得意表情,摆手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爱,不足道也!” 白鹏立刻向老者说了自己和朱明的名号,郝千齐明显不识,却也拱手说了久仰大名。 宇文嫣忍不住咯咯娇笑出声,李羽坤急忙冲她摇了摇头。 郝千齐回头瞧了一眼,微微皱眉,随即转过头去,招呼白、朱二人坐下,说道:“两位老弟,本月初一,问剑山庄李庄主广邀武林各派英雄,在丰城玉华山剑池召开品剑大会,咳咳,老夫俗务缠身,未能亲往。” 白鹏问道:“是鹤州问剑山庄的李问剑李大侠吗?”郝千齐点了点头。 朱明道:“问剑山庄既然身处鹤州,李大侠为何要在玉华山举办盛会?” 郝千齐喝了杯酒,续道:“个中缘由,老夫不知。后来老夫办完事即刻北上,估摸着赶到剑池时,那品剑会还未结束。” 朱明大拇指一挑,道:“以您的轻功,自然是赶得及参会了。” 郝千齐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虽日行一千余里,但终究慢了一步,倒也不是因为我跑得慢,而是那品剑会只开了不到两日便结束了。” 白鹏叹道:“想不到李庄主竟然如此草率。后来怎样?” 郝千齐笑问:“二位不如猜猜,品剑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朱明是急性子,受不得这等煎熬,端起酒杯连敬了三杯酒,笑道:“老爷子,郝前辈,我朱某性子急,一向不喜猜谜,您还是直说吧!” 郝千齐点头道:“好吧,那我直说了。李庄主邀请了那么多门派,是要作甚?原来啊,是要比武选盟主,选出盟主之后率领群雄与玄天门对抗。”他说到玄天门时,忍不住左顾右盼,眼中竟有些许惧怕之色。 白、朱二人对望一眼,面色凝重。 白鹏问道:“白某倒也听过玄天门的名号,只是江湖中已多年未见其门下弟子作恶,怎么,他们又重出江湖了?” 郝千齐点了点头,道:“可惜盟主刚刚选定,玄天门便大兵压境,数千兵马将玉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你道玄天门领军的人是谁?是一位复姓宇文的少年将军,他胯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银枪,单枪匹马杀入群雄队中,如入无人之境,其英勇堪比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咳嗽了两声,又喝了一杯酒。 宇文嫣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 那朱明喝了不少酒,啪一声在桌上一拍,怒道:“这位姑娘三番两次在我们谈论时发笑,意欲何为?” 宇文嫣啪一声,也是一拍桌子道:“本姑娘听故事听到动人之处,自然高兴发笑,与你何干!” 朱明见她美貌异常,对面又坐了一名汉子,虽看不清面貌,但看他腰板笔挺,甚是健壮,长凳之上还靠了一柄长剑,不敢造次,瞪了一眼,道:“郝老哥请继续说,不用理她。” 郝千齐续道:“后来,那武林盟主终于发威,登高一呼,三百群雄奋勇冲杀,终于大败玄天门数千门徒,重伤那白马将军,解了玉华山剑池之围。据说玉华山最终血流成河,玄天门一败涂地。” 白、朱二人连声叫好,白鹏道:“过瘾,此处当喝一杯。” 他倒完酒,正想举杯,谁知眼前一花,脸上吃痛,显然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他刚回过神来,又见朱明和郝千齐均抬手捂着脸颊,不明所以。 那方才说话的黄衣美女已站在眼前,微笑看着三人。 郝千齐心道:“难道打我们耳光的会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姑娘?不会的,肯定是做梦,她不可能有如此快的身法,若非做梦,她便是妖怪。” 朱明一拍桌子,道:“是你捣鬼吗?” 白鹏伸手拉了拉朱明的右臂,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胡说。因为他看得真切,确是这黄衣姑娘伸手打了朱明和郝千齐耳光。 第一百一章 协力擒凶 宇文嫣不答反问:“这位前辈,后来如何?那白马将军逃脱了吗?” “那白马将军……白马将军受了伤,下落不明。”郝千齐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受了惊吓,说话疙疙瘩瘩。 宇文嫣手臂探出,已抓起桌上的酒坛,也不见她如何用力,那酒坛啵一声碎裂,酒水四溅,全溅在三人脸上。 朱明就算再傻,也已看出眼前这位姑娘身怀绝世武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抬手擦干脸上的酒水,聋哑人吃黄连了。 宇文嫣笑道:“那前辈可曾亲眼见过白马将军?” 郝千齐一边擦脸,一边苦笑道:“没有见过,老夫方才所说得话都是听朋友说的。” 宇文嫣道:“前辈说得故事很好听,请说下去吧,我听着。”说罢拉过一张长凳坐下,歪着头微笑看着郝千齐。 “嫣儿快回来,莫要打扰几位吃酒,我们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李羽坤怕宇文嫣惹出事来,故而回身叫她回来。 郝千齐本来背对着李羽坤,听到他说话转过身去,照面之下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李羽坤起身抱拳道:“郝前辈认得在下?” 郝千齐老脸煞白,道:“这个……那个……” 白鹏和朱明却不知李羽坤是谁,齐向郝千齐投去询问的眼神。 “坤哥,我听完故事便回房歇息,你再多喝几杯酒等等我吧!”宇文嫣见郝千齐神色慌张,欲言又止,问道:“你如何认得李羽坤的?” 郝千齐道:“我两三年前在丰城见过李……李二侠。” 白鹏和朱明见郝千齐吞吞吐吐,似乎害怕得很,心下十分诧异,但又不便多问。 宇文嫣笑道:“方才的故事还未讲完,前辈可不能尽吊人胃口啊!快快说与白大侠、朱大侠听,免得他们一头雾水,不明真相,坏了大事。” 郝千齐十分尴尬,只能据实相告:“老夫听闻,后来那白马将军受伤逃脱,藏身在山洞之中,群雄探到他的踪迹,围困山洞,谁知他却被……被人救走了。” 宇文嫣问道:“救那白马将军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郝千齐只能回答:“便是这位李二侠了。” 宇文嫣又问道:“这些事你是听谁说得?” “是神拳门冯艮掌门的二弟子周耀光,他正好跟着冯掌门去了玉华山。再者他与我是同乡,故此都告诉了我。” 宇文嫣与李羽坤对望一眼。宇文嫣沉吟片刻,问道:“那冯艮冯掌门是怎么死得?” 郝千齐道:“这个……这个……” 朱明见郝千齐不肯说,只道又是吊胃口,略有不满地说道:“郝前辈,您就如实说了吧!” 郝千齐更显尴尬,偷偷瞟了一眼李羽坤。 宇文嫣看在眼里,立时便明白了,她皱眉道:“哼,莫非那周耀光告诉你,杀死冯掌门的人便是这位李羽坤李二侠?” 郝千齐愣了一下,随即尴尬讪笑,此举无疑承认了宇文嫣所说的话。 那伙计本来坐在柜台后打瞌睡,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瞬间惊醒,心里暗呼倒霉:“怎么把杀人凶手引到了客店里?” 那朱明起初听到冯艮被人杀害,义愤填膺,如今再听到杀人者竟然便是眼前这位汉子,忍不住双眼余光扫向李羽坤。 李羽坤皱眉道:“又是谁栽赃嫁祸于我?”抬手一拍桌子,震得碗中汤汁四溅。 那郝千齐心中甚是懊悔,自己没来由道听途说,如今又指出了杀人凶手,骑虎难下,多半是要被杀人灭口了。 况且周耀光还跟他说了,李羽坤伙同一位女魔头,在玉华山上尽屠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数十条好汉,被逼跳进了深潭都未死,足见其二人是多么恐怖。 他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凭借自己天下无双的轻功,必能脱离虎口。 想到这里,郝千齐不由得看了一眼宇文嫣,心中忐忑不安:“难道她便是那女魔头?”暗暗运劲,骤然弓背缩身,滑步飘出,已到了客店门口,正欲夺门而出,谁知门口一条大汉站在那里挡住去路,不是别人,正是李羽坤。 他心想不如先下手为强,抬手一拳击向李羽坤前胸。 李羽坤不躲不闪,伸手抓他拳头。 郝千齐心道:“你小子自己找打,可怪不得我狠心!”力贯右臂,拳风呼呼,料想一拳就能打折李羽坤手指。 啊一声大呼,郝千齐右拳犹如被钢抓夹住一般,整条手臂又酸又麻。 “外面雪大路滑,郝前辈不如留下吃酒。”李羽坤微笑看着他道,“冯掌门如何被在下所杀,连我自己都不曾知道,正好请前辈明言。” 郝千齐用力撤拳,竟摆脱不了对手五指,连运了三次劲力无果,又羞又急。 那边白、朱二人只道郝千齐正在与李羽坤比拼内力,见郝千齐老脸通红,李羽坤面带微笑,都为前者捏了一把汗,心中祝愿千里一阵风能快快打败对手,最好能捉了他,二人再帮忙送到神拳门去,说不定可以得一大笔赏钱。 他们着急担忧的神情被宇文嫣尽数看在眼里,宇文嫣笑道:“郝前辈似乎处于下风,两位不妨上去相助,一起捉了凶手上神拳门领赏。” 朱明跃跃欲试,白鹏颇有心机,急忙使了个眼色,向宇文嫣道:“姑娘难道是被这凶徒蒙蔽,才与他同行?” 宇文嫣假装十分伤心,叹道:“小女子本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侠,才跟着他来到建州,如今想不到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生性好玩,赶了一天的路,甚是气闷,遇到机会,便诚心戏弄。 李羽坤当然任由她,只是微笑看着郝千齐。 白鹏、朱明见宇文嫣说得诚恳真切,不免动心,缓缓站起身来,握紧拳头,三步一回头朝门口走去,白鹏心中后悔:“怎么没带上刀呢?” 宇文嫣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仿佛将要发生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白鹏、朱明二人大着胆子靠近李羽坤,分左右向李羽坤攻去。 与此同时,郝千齐见有人帮忙,右臂用力回夺,左腿踢向李羽坤右腿膝盖。 第一百二章 再背黑锅 郝千齐不出脚还好,这一脚踢出,身子骤然失去平衡,李羽坤右臂轻轻一送,郝千齐向后便倒。 那边白鹏、朱明还未沾到李羽坤半片衣角,被他一击拿住胸前要穴,立时软瘫在地,晕了过去。 李羽坤心道:“我才使出两分劲力,何以他们便晕了?” 郝千齐倒也有几分真功夫,双脚落地,拧腰立定,稳住身形,他见白、朱二人一招之间便被制住,甚是惊讶,想要上前再斗,却无半分把握,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宇文嫣笑道:“郝前辈,如今你只怕是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了,这便如何是好呢?” 郝千齐腰板一挺,朗声说道:“两位也无须戏弄老夫,老夫落在你们两个魔头手里,自认倒霉,要杀便杀吧!”他料定今夜必被灭口,索性当一回好汉了。 他说完这句话别转头去,正好看到躲在柜台后的伙计,叹道:“小兄弟,今夜算你倒霉,这对魔头想必也不会放过你,黄泉路上你我正好作伴。” 他与这伙计本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存心怜惜,只是看到有人跟着自己倒霉,心里的懊恼苦楚仿佛便少了一些。 那伙计哆嗦着走了出来,抖如筛糠,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二位……二位大侠,请放……放过小人吧!小人家中还有七旬老母需要奉养,这……” 宇文嫣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笑道:“小二哥起来吧,我不会为难你,只想请你帮个忙。” 那伙计料定这必是反话,哪敢起身,俯下身去,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郝千齐冷冷道:“你此刻求她饶命,又有何用?他们既然已经杀了冯掌门,今夜自然又将杀了我和白鹏、朱明,怎会在意再多杀你一人?与其跪着求饶,不如像我这般站着硬气。” 宇文嫣赞道:“郝前辈果然是条汉子啊!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送你一程吧!”右掌挥出,拍向郝千齐。 郝千齐方才在李羽坤手下吃了亏,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见宇文嫣一掌软绵绵的拍到,有心出口恶气,举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击,郝千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倒飞出去,直接撞翻了两张长凳、一张桌子,坐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宇文嫣身子一飘,已到了他面前,玉指一点,郝千齐忍不住张嘴,只觉似是一粒药丸滑下喉头,落到肚中。 他回过神来,料想刚才这女魔头给自己喂得必是毒药无疑,又惊又怕,颤声道:“你……你给老夫吃了什么毒药?” 宇文嫣故作吃惊道:“前辈何以知道那是毒药?” 郝千齐见自己猜中,微微愣神,随即破口大骂:“你这魔头,没来由毒害老夫,老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老夫诅咒你们,将来生儿子没……眼!” 他想自己存活无望,索性过足口瘾,痛骂一顿出口恶气也好。 宇文嫣不怒反笑,不觉俏脸通红。 郝千齐又道:“快快给老夫一个痛快吧,免得我再咒骂。” 宇文嫣俏脸一沉,道:“郝千齐,我已喂你服下毒药,若你听我吩咐,事情办完,我便赐你解药,若你胆敢违拗,三日之后,教你肠穿肚烂,生不如死。” 郝千齐心中一惊,但听她话中之意似乎还有转机,满脸堆笑道:“方才老夫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赎罪。姑娘美若天仙,李大侠英雄盖世,将来所生子女必是一代天骄啊!” “胡说八道!”宇文嫣笑骂。 可任谁也听得出,她这“胡说八道”四字八分欢喜两分羞涩,至于生气,那是半点也没有的。 那伙计平日也见过世面,急忙跟着恭贺:“两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宇文嫣笑道:“行了行了,劳烦小二哥再开一间房,将白鹏、朱明背到房内,扔在床上,好生看管。” 她又对郝千齐道:“千里一阵风是吧!就劳烦你带我和这位李大侠去一趟神拳门。” 郝千齐吃了一惊,心道:“她要去神拳门做什么?人家不来找她二人报仇,她却自己送上门去。”转念一想,“也好,把他们带去神拳门,到时候人多势众,擒住他们,再逼她交出解药。” “好,老夫这便带二位前往神拳门。”郝千齐爽快答应。 李羽坤一直站在门口,此时忍不住问道:“嫣儿,你这是……” 宇文嫣道:“神拳门既然冤枉你杀了他们掌门,我们便上门去瞧瞧,若是能解释清楚,就帮你洗脱这栽赃嫁祸之罪,若是不能,索性灭了神拳门,一了百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正色道:“嫣儿莫要胡来,岂可滥杀无辜,那不是让我入了魔道,回不了头了嘛!” 宇文嫣吐了吐舌头,道:“跟你开开玩笑,何必当真。”走将过去挽住李羽坤胳膊,道:“上了神拳门,一切听从坤哥吩咐便是。” 李羽坤想了想道:“嫣儿说得对,既然正好遇上,不如登门对质,解释清楚,否则又让我背了这口黑锅可不好受。但你要答应我,到时不可伤害好人。” 宇文嫣笑道:“你当我真是女魔头啊!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 那小二急忙起身,跑了两趟,将白鹏、朱明背入房内。 店内二楼本就住了十数人,听到大堂内吵闹打斗,有几人走出房门看热闹。 宇文嫣抬头道:“你等若是睡不着觉,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神拳门看热闹吧!” 那些人哪敢再看,齐齐躲回房内,闭门睡大觉。 宇文嫣问郝千齐道:“去神拳门远不远?” 郝千齐道:“不远不远,神拳门总坛设在武夷山上,但其在建州城中多有房产,冯掌门的遗体此刻便在城里家中,门中弟子大多也尽在城中,不在武夷山上。”他怕宇文嫣嫌远不去,故而急忙解释。 宇文嫣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你带路,雪天寒冷,速去速回!小二哥,照顾好马匹,回来自有赏钱!” 那伙计自然连连点头答应。 第一百三章 龙潭虎穴 李羽坤和宇文嫣跟着郝千齐出了客安客栈,郝千齐吃了“毒药”,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在前带路。 雪已渐止,但风仍未停,吹在身上,甚是寒冷。 三人走在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雪夜寒冷,况且你内伤并未痊愈,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吧!” 宇文嫣笑道:“我的伤好了六七成了,何惧风雪,再说夜长梦多,还是早去早好。” 李羽坤道:“嫣儿以为此事有蹊跷?” 宇文嫣点头道:“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嫁祸于你,冯艮若是死在剑池乱军之中,不轨之徒便诬赖你不得,因此我断定他必是离开剑池之后遭人杀害的。昨夜山洞之前围追之人,可有冯艮?” “我没留意,冯掌门受伤在前,又中了毒烟,即便是有人帮他解了毒,他多半也不会参与追击。”李羽坤若有所思,“郝前辈,那周耀光说我杀死冯掌门,他是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说起?” “亲眼所见。”郝千齐回头说道,“至于是在何时何地,他并未对我详说。” 李羽坤皱眉道:“这就奇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周耀光。” “这就是了,周耀光想必也不认识你,杀人者只需冒你姓名即可。再者那人杀了冯艮之后,想要再杀周耀光,显然易如反掌,之所以不杀,是要借周耀光之口到处宣扬是你杀人的。”宇文嫣说道。 李羽坤道:“如此说来,此去神拳门,必然是百口莫辩、危机重重了。嫣儿,不如你回客店休息,我跟郝前辈去便是了。” 郝千齐心中大喜:“这叫嫣儿的女子明显聪慧,若是没有她同往,擒住李羽坤的把握便大了几分。” 谁知他没高兴多久,便听宇文嫣说道:“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有我在,他们耍不了什么把戏。” 自客安客栈到冯艮的家中倒也不远,三人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见一处大宅的大门两边各挂了一只大白灯笼,灯笼被风吹得不停摇摆打转,忽明忽暗,将那个“奠”字映得分外阴气。 大门大开,陆续有身着丧服的人进进出出,门内隐隐传来女眷们哭泣之声。 郝千齐回头问道:“此间便是冯掌门的家中,门内高手无数,两位此刻想走倒还来得及。”他故意激将,心底哪里舍得他们就此离开。 一中年鼠须男人远远望见三人,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我是冯家的管家罗九,三位可是冯老爷生前的朋友,特意过来吊唁的?” 宇文嫣道:“罗管家好,我和这位李爷与冯掌门有数面之缘,深得冯前辈教诲。今日正好路过建州,在客店遇到这位郝前辈,从他口中得知冯掌门遭奸人所害,不幸过世的噩耗,便马不停蹄冒雪赶来,盼着能再亲眼见见冯掌门的遗容。” 罗九看了看三人,道:“老爷遗体已经入殓,瞻仰遗容多有不便。” 宇文嫣道:“怎得如此急促?” 郝千齐抱拳道:“老夫泉州郝千齐,是周耀光周爷的同乡,冯掌门遇害的经过便是周爷在回返建州的途中与我相遇时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便请进吧!”罗九在前引路,领着三人走进府内。 刚进大门,便有下人递过三条孝布,郝千齐伸手接过系在腰间,对罗九道:“这两位不必系了。”心想二人便是杀人凶手,岂能让他们也系上孝布? 宇文嫣乐得如此,微微点头,罗九继续带路前行。 灵堂内外人影颤动,白布飘摇,哭喊之声不绝,不少人站在院中唉声叹气,低声窃语。 “你说这冯掌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毒手!” “是啊,冯掌门武功高强,想不到也会死于非命。” “听说杀他的人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是什么丰城三侠,叫什么李羽坤。” “孟老弟有所不知,如今世道,欺世盗名、人面兽心之徒还少嘛!” “钱老哥言之有理!” “嘿嘿,二位兄台有所不知,那李羽坤本来倒算是一条好汉,可惜啊,不知怎得,他被女色所迷,从此倒行逆施,不知所谓,在玉华山犯下了滔天大罪,不仅杀害了冯掌门,还屠戮了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数十条人命。”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啊!此人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郝千齐心中得意,心道:“此间群情激愤,待会若是动手,看你们如何脱身?”转过身来,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跟在身后的李羽坤、宇文嫣早已不知去向。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念一想,急忙定下神来,拉着那罗管家的胳膊道:“罗管家,冯府现下是谁在主事?” 罗九看了一眼他身后,奇道:“你那两位朋友呢?” 郝千齐道:“此事一言难尽,快带我去见此间主事之人,我有要事相商,事关重大,还请罗兄帮忙。” 罗九点了点头,道:“郝爷稍候,我去通报。” 原来宇文嫣拉着李羽坤施展轻功,藏匿起来,偷偷瞧着院中。 李羽坤轻声问道:“这是为何?” 宇文嫣嘘了一声,示意不要说话,指了指郝千齐。 过不多时,罗管家便回转,身后跟了一个全身孝服的高个子健硕男人,孝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 郝千齐跟那高个子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似乎甚是惊讶,左顾右盼。 片刻之后,那人拉着郝千齐就走。罗管家自顾进了灵堂。 宇文嫣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高个子男人领着郝千齐穿过走廊,进了一扇偏门,里面便是中院。他推开一扇门,两人走了进去,随即门便合上,屋内亮起了烛火。 李羽坤和宇文嫣施展轻功绕到屋后,见四下无人,宇文嫣贴着墙壁半蹲在窗下倾耳倾听,李羽坤靠着廊下柱子站定,巡视四下,以防有人突然赶来而不知觉。 只听屋内一人颤声道:“郝前辈,你说那贼人果真随你同来了?” “是,那贼子自恃武功高强,又有妖女相助,想必是来灭口的。”听口音是郝千齐,“汪大侠,那贼人武功确实高强,在那客安客栈之中,老夫差点便命丧他手。” 李羽坤心道:“郝千齐口中的汪大侠想必就是冯艮的大弟子、女婿汪池了。” 第一百四章 情怨纠缠 “郝前辈,你与那贼子交手,他使得是什么功夫?” “恕我愚钝,老夫未曾看破。”郝千齐说这话实则是不想出丑,他与李羽坤交手也就两招便即惨败,哪里来得及细看对手用得是什么武功。 “实不相瞒,此次师父他老人家赴那李大侠举办的品剑会,只带了我二师弟周耀光和四师弟邓舟,汪某因要照顾怀有身孕的内人,未曾陪同前往。” “若是有汪大侠在场,想必那李羽坤很难得手。” “郝前辈高看汪某了,我检视过师父的尸身,他老人家胸骨碎裂,心肺俱毁,当是那凶徒以刚猛掌法重击致死的。” “啊!李羽坤那厮竟能习得如此厉害的掌法!” 李羽坤心中一动:“打死冯艮的人会不会与打死雷林、诸昆的是同一人?” 宇文嫣回头摆了摆手,拉起李羽坤掠了出去,转过一个回廊,在一扇房门外倾听,料定房内无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身关上了门,低声道:“那里没什么可听了。” 李羽坤道:“方才听那二人所说,倒让我想起一事。我在剑池营地曾见过雷林、诸昆,后来他们便是被人以重手击杀,或许和杀死冯艮的人有所关联。” 宇文嫣道:“要想弄清此事,须得着落在周耀光身上,你在此处等候,我去捉他过来问话。” 李羽坤道:“不妥,神拳门得知我们到来,必然有所防备,他们人多势众,我岂能让你独自冒险,不如我去捉那周耀光。”说罢转身欲走。 宇文嫣一把拉住他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去了多有不便,还是我去好。一群乌合之众,能奈我何?”不等李羽坤答话,她便打开房门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李羽坤无可奈何,只能默许,心道:“为何一个大男人要捉那周耀光多有不便,难道周耀光是个女人?可周耀光明显是个男人啊!”又想宇文嫣足智多谋,此举必有深意,便安心留下等待。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宇文嫣回来,他心中万分焦急:“难道嫣儿她被捉住了?”当即便想出去。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不会:“这冯府中,除了哀乐哀哭,并无吆喝打斗之声传来。” 又等了半炷香的工夫,他实在忍耐不住,轻轻打开房门,正想出去一探究竟,却见黄影一闪,正是宇文嫣回来了。 李羽坤刚想开口,宇文嫣低声道:“不必多言,跟我去见一个人。” 李羽坤心道:“原来嫣儿已找到那周耀光了。”他跟着宇文嫣跃上房顶,往北掠去,不多时跳下落入院中。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此处明显是内院,所居住的人多半是冯家的女眷。 他跟着宇文嫣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屋内圆桌之上点了明灯,照得四面甚是光亮。 李羽坤环顾屋内摆设,心道:“这里当是女子闺房。”只因他熟知三妹房内摆设,故而一看便知,所不同的是,苏红儿房内时时透着清香,而此间虽然干净整洁,却透着一股刺鼻味道,显是很长一段日子没有人住过。 宇文嫣轻轻咳嗽一声,脚步声响起,珠帘叮咚,一人身穿孝服,缓步走出。 来人是一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脸上不施脂粉,却也看得出甚是美貌,只是泪痕未干,眼中尽是悲伤之色。 李羽坤略微打量,发现她腹部高高隆起,问道:“可是冯小姐?” 那女子点了点头,在桌旁凳子上坐下,招呼李羽坤和宇文嫣同坐。 两人走近坐定,那女子道:“我是冯掌门的女儿冯琪,此处是我未嫁时的卧房,你便是李羽坤李大侠吧?” 李羽坤道:“正是李某,冯小姐你已相信令尊非我所杀?” 冯琪道:“我相信宇文姑娘的话,她虽然喜欢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来维护你,但她没有必要大老远跑来骗我。” 宇文嫣笑道:“冯姐姐,谢谢你相信我。” 冯琪诧道:“你叫我姐姐?姐姐……嗯,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既美貌又聪明的妹妹,那可真是太好了。” 宇文嫣忽然握住冯琪的手,柔声道:“冯姐姐,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吧,我与坤哥定会为你做主。” 李羽坤越听越是奇怪,只好默不作声坐着,等她们说下去。 冯琪叹了口气,放下手轻轻抚摸腹部,似是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才道:“宇文妹妹,你如此聪明,又找到我的奶娘和丫鬟问过话,想必已能猜到一二?” 宇文嫣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李大侠,你很有福气,遇到了这么好的姑娘。”冯琪说道,“哎,我若能像宇文妹妹这般有勇气,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羽坤更是摸不着头脑:“冯掌门被杀与她有没有勇气,又有什么关系?” 宇文嫣柔声道:“冯姐姐,我认定的事我便会坚持,不管是谁都没办法阻挠。”她说得斩钉截铁。 冯琪点了点头道:“这本是我私密之事,断不该说与外人知道,但我见了宇文妹妹之后,甚为投缘,忍不住便想将这心里话说了出来。爹爹他尸骨未寒,报仇之事对我来说,甚为渺茫,他日若是查明凶手,还望李大侠和宇文妹妹能够相助。” 宇文嫣正色道:“这人假冒坤哥之名杀人,我若知道他是谁,必不会放过他。” 李羽坤心道:“若那人是端木盛,该当如何?” 冯琪起身一福,道:“多谢妹妹了。”宇文嫣急忙离座伸手相扶。 冯琪回归座位,缓缓道:“爹爹他总共收了八名弟子,年纪都比我大,因而皆是我的师兄。其中五师兄和六师兄早年便不幸被爹爹的仇家所杀,还好爹爹生前已为他们报了仇。七师兄因为犯了门规,被爹爹逐出了师门。剩下的五位师兄里,爹爹最疼爱二师兄周耀光。周师兄品行端正、为人持重,像极了爹爹,我从小与他也是特别投缘。他家境贫寒,父母是泉州一带的渔民,他刚来神拳门时,沉默寡言,只是一心学武,我见他忠厚老实,自己顽皮胡闹,便经常捉弄于他。” 宇文嫣笑道:“久而久之,姐姐便喜欢上了这位周师兄?” 冯琪微微一笑,随即便又回复悲伤的面容,说道:“他被我欺负之后,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去向爹爹告状。在神拳门里头,他也从来不去争什么,别人给他的他不一定要,他自己喜欢的却也不去争。” 宇文嫣问道:“你心里怪他吗?” “想来是不怪的,因为我没有恨过他。”冯琪缓缓道,“后来我不得已嫁给了大师兄汪池,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偷偷躲起来哭。我看见了啊,心里真是难受得很,恨不得死了才好。”说到最后,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随后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 李羽坤了然于胸:“原来她明明喜欢的人是周耀光,最后却嫁给了汪池,却不知为何?” 冯琪好不容易稳住情绪,说道:“外人只道外子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是神拳门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整个建州城、武夷山都以为我嫁给了一个大侠,哎,他们哪里知道,他汪池只不过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而已。” 李羽坤吃了一惊,满脸诧异。宇文嫣轻轻按了按他手背。 “不错,他确实尽得爹爹真传,武功已青出于蓝,连爹爹也说已不是他的对手,可这又如何?七师兄会犯门规,都是拜他所赐,是他暗中捣鬼,七师兄本来天分就比他高,爹爹常说七师兄的成就必定远远高过爹爹自己,所以汪池就设计陷害。至于周师兄,汪池对他更是恨之入骨,不为别的,就因为汪池一直以来都想得到我。”说到这里,她语气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心中十分愤怒。 冯琪喘了几口粗气,道:“我不该这么失态的,两位不要介意。” 李羽坤和宇文嫣齐齐摇了摇头,都在等她说下去。 谁知忽然屋外远处脚步声大作,一人高声道:“夫人,你在这里吗?” 冯琪惊道:“汪池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嫣道:“不必怕他!” 冯琪道:“他已掌控整个神拳门,二师叔、三师叔都听他的话了,加之现下冯府好多人都是先父好友,是江南道武林成名人物,他们必定……”话未说完,来人已到了门外,哐啷一声,门被推开。 “他们两个是谁?”说话之人一身孝衣,人高马大,一脸不悦,显然就是汪池,后面跟着三名中年男人,其中一人是那罗管家,另两人一高瘦一矮胖,长相倒有几分相似,甚是有趣。 冯琪道:“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汪池冷冷道:“朋友?你哪来这样子的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不等冯琪开口,宇文嫣说道:“怎么,你夫人交几个朋友你也要管?” 罗九颤声道:“姑爷,他们就是……那男的就是李羽坤,他们是跟着郝千齐来的。” 汪池回头道:“罗管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姑爷!” “是,掌门。”罗九低头说道。 “掌门?什么掌门?”冯琪站起身来问道。 第一百五章 孰对孰错 汪池笑道:“夫人,忘了告诉你了,我已是神拳门的掌门人了,不信你问两位师叔。” 没等冯琪开口,汪池身后那高个子道:“琪儿,冯师兄不幸惨死,神拳门不可群龙无首,不论武功还是人品,汪师侄当这个掌门都是实至名归。” “是啊,师侄接任掌门之后,首先就是为师兄报仇,怎么,你是被这两个恶贼挟持了吗?”那矮个子说道。 汪池笑道:“夫人不用怕,有我在这里,这杀人凶手插翅难飞了。两位师叔,还不将李羽坤拿下,开膛剜心,以告慰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爹爹他不是李羽坤杀得。”冯琪淡淡道,“你去请周师兄来,当面认人便可知晓。” “周师兄、周师兄,你的好周师兄,多半便是李羽坤的同党,否则以这厮年纪轻轻,如何杀得了师父。”汪池手指李羽坤。 冯琪颤声道:“怎么?你怀疑周师兄串通外人,谋害爹爹?” 汪池道:“不是我怀疑,而是事实也许就是如此。” 冯琪道:“串通外人,杀害爹爹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难道你非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吗?你不丢脸,我都觉得丢脸。”汪池恨恨道。 冯琪身子一颤,险些跌倒,幸亏宇文嫣及时上前扶住,让她坐倒。 宇文嫣上前几步,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汪池,汪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小魔女,你盯着我看什么?” 宇文嫣冷冷道:“我只是想看看清楚,如此不要脸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一看之下啊,更觉恶心。” 汪池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与你何干!”宇文嫣说罢转身就走。 汪池怒道:“妖女,看我杀了你!”一拳直奔宇文嫣后心击去。 宇文嫣哎哟一声,向前便倒,李羽坤飘然而出,伸臂抱住,急道:“嫣儿你怎么了?”怒眼斜视,抬手便是一掌。 汪池身后一高一矮两位师叔踏步上前,接过掌力,身子都是一晃,两人互望一眼,满是诧异之色。 宇文嫣其实并未被汪池的拳头击中,她往前一冲,便躲开了,只是故意假装受伤。 汪池道:“妖女,耍什么花样?” 冯琪急忙走到宇文嫣身前,关切问道:“宇文妹妹,你怎么样?他打伤你了吗?” 宇文嫣不忍骗冯琪,站直身子道:“姐姐放心,以他的功夫还伤不了我!” 冯琪哦了一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不知在想着什么。 汪池淡淡道:“夫人还不过来,难道是想让凶徒劫持吗?” “是啊,琪儿快过来!师叔定为你报杀父之仇!”那高个子说道。 冯琪回过神来,眼神之中忽然流露出坚定,她看着汪池,一字字道:“我既已怀了你的骨肉,便永远是你的妻子。劳烦你带周师兄过来,让他……” “住口!为何你定要见他?”汪池怒道。 “周师兄身上多处负伤,依然拼了性命护着爹爹的遗体回到建州,你为何不让他给爹爹守灵尽孝?你到底把他怎么了?”说到最后,冯琪声色俱厉。 汪池似乎没见过一向温雅顺从的妻子也会发怒,不由退了一步,道:“周师弟他……他正在养伤。” 冯琪叹了口气,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汪池道:“我如何骗你了?” 冯琪道:“周师兄他,他多半已经遭了你的毒手了!” 汪池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杀他?” 冯琪道:“因为你要坐这神拳门掌门的宝座!” “这神拳门掌门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又何必与他争?”汪池看着他妻子,仿佛像是看着一个疯女人。 “哼,爹爹生前早已表露心迹,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周师兄。只因爹爹清楚,你虽然武功比周师兄高,但是你心术不正,若是让你当了掌门,爹爹在时还好,爹爹不在了,那你便会把神拳门搞得面目全非,乌烟瘴气。” 汪池冷冷道:“这些话都是师父亲口说得?哼,你怎么不说周师弟心术不正、意图不轨呢?周师弟一直以来都偷偷喜欢你,可师父将你嫁给了我,周师弟怀恨在心,加上师父打定主意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所以周师弟恼羞成怒,勾结贼人,杀害师父。” 高矮两位师叔对望一眼,觉得双方各执一词,根本无从分辨真伪。 宇文嫣忽道:“你们二人各执一词,孰难分辨真假,我看只有找到周耀光,不管他是死是活,终究可以水落石出。” 冯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凄然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术不正,想不到你居然毫不顾念同门之情,痛下杀手。二师叔、三师叔,请过来说话。” 那两人看了一眼汪池,似乎拿捏不定。汪池道:“两位师叔,莫要听信她一派胡言。” 高个子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话。” 矮个子也道:“是啊,冯师兄尸骨未寒、大仇未报,我们怎能自相诽谤?” 汪池道:“两位师叔,杀人凶手就在眼前,要为师父报仇现在动手即可。你们不动手,那就我来动手吧!”他已看清冯琪必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跟他对峙。 汪池伸手摘掉孝冠递给罗九,怒眼圆睁,瞪着李羽坤,道:“阁下自恃武艺高强,因而敢上神拳门来撒野,企图蒙骗琪儿,今日不教训教训你,真当我神拳门好欺负了。” 李羽坤道:“好,就让在下领教领教阁下神拳,此处乃冯小姐闺房,不如去到院中相斗。” 汪池点了点头,转身便走,高矮两人摇了摇头,只得跟了出去。 那罗九忍不住道:“小姐,姑爷他……他……哎。”跺了跺脚跟了出去。 宇文嫣道:“冯姐姐,就让我们帮你教训教训他们吧!” 冯琪点了点头,道:“有劳两位了,只是……只是求妹妹手下留情。”叹了口气,起身跟着走出房门。 第一百六章 自取其辱 汪池往院中一站,淡淡道:“两位师叔请守紧门户,莫要让恶贼逃走。”面若寒霜,倒有几分气势,“罗九,速去前院招呼客人,告诉老三,好生守灵。” 高矮两人点了点头,那矮个子低声道:“小心了,那李羽坤功力不容小觑。” 罗九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李羽坤踏入院中,宇文嫣陪着冯琪站在廊下。 宇文嫣道:“我去给姐姐搬个凳子来。”冯琪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汪池冷哼一声,力贯双臂施展神拳攻向李羽坤,一出手便想将李羽坤置之死地。 李羽坤在剑池之时已见识过这套神拳的威力,那日傅夜华凭借千机变的绝妙身法,在擂台上游斗冯艮,后来又以“拐弯抹角”的拳法击败了冯艮。 这神拳刚猛勇武之外,深含玄妙变化之道,颇具威力。 汪池少年时便拜入了神拳门,冯艮对门下弟子传艺都是出乎真心,从不藏私。因而汪池作为大弟子,入门时候最长,已尽得冯艮真传。 但在李羽坤眼中,这神拳功夫却也平平无奇,他所学的少林大力金刚拳已然大成,又修习了日月无极功,对阴阳融合、刚柔并济的玄妙之处理解得更加透彻。 若非他看在冯琪面上,不出十招,便可击败汪池。 汪池在这套拳法上已经下了十余年苦功,加之他本人甚具天赋,造诣已在他师父冯艮之上,料想李羽坤武功虽高,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当能克敌制胜,最不济也能打成平手。 谁知这一交手,非但自己奈何不了李羽坤,而且对手似乎并未出全力,应对游刃有余,不免心惊。 汪池心下暗暗盘算:“我好不容易说服二师叔、三师叔,让自己接任掌门之位,若是此战无功而返,甚至落败,以后如何还能服众。”故此双拳使得更加紧了,脸上也戾气大盛。 宇文嫣此刻就站在冯琪身旁相陪,轻声问道:“冯姐姐,你对这人可还有情谊?” 冯琪初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片刻之后便已明白,幽幽道:“不论如何,他始终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 宇文嫣明白她心意,朗声道:“坤哥,你已让他二十余招,给他点苦头吃吃即可,倒也不必下杀手。” 这话汪池听在耳中,大为恼火:“难道我要这贼人相让不成?”大喝一声,双拳雨点般落下。 李羽坤听到宇文嫣说话,抬手降魔掌拍出,汪池自然看出他这一招的厉害,急忙滑步闪避,随手还了一拳。 李羽坤上踏半步,变掌为拳,一招大力金刚拳,中宫直入,这一掌一拳速度与气势皆为上乘。 汪池撤拳已然不及,只得拳对拳硬刚。 砰一声,李羽坤纹丝不动,汪池右臂又酸又麻,垂落身旁,竟然抬不起来。 那高矮两位师叔见状,知道汪池吃了大亏,怕李羽坤再施杀招,一左一右抢上。 李羽坤双掌齐出,分拍二人,二人急忙后撤。 李羽坤飘身抢进,呼呼两掌追击。 那二人平日久在一起习武拆招,配合默契,变换身形,避开掌风之后揉身而上,反守为攻。 那边汪池方才在李羽坤手下吃了亏,急欲找回脸面,也不顾道义,上前夹攻。 冯琪重重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们三人居然围攻李大侠一人,爹爹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高矮二人便想收招,汪池却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那二人便不再犹豫,施展平生所学合力攻敌。 冯琪急道:“妹妹,你不去帮他吗?” 宇文嫣笑道:“他又未输,我不着急。再说,我的功夫和他的不同,下场帮忙反而不妥。” 冯琪哦了一声,面露疑色。 宇文嫣解释:“坤哥的功夫用于制人,而我的功夫用于伤人、杀人,我可不想让姐姐难堪。”她这几句话随口说来,天真无邪,可围攻三人听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汪池虚晃一拳跳出战圈,怒道:“小妮子说什么大话,不如下场与我较量较量。” 宇文嫣撇嘴道:“谁稀罕与你较量!” 那高个子加紧攻势,那矮个子缓得一缓,道:“汪师侄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她是在扰乱人心而已。” 他这一分心说话,高个子一人作战,连遇险招。 宇文嫣笑道:“坤哥,不如换我来会会他们。” 李羽坤摇头道:“嫣儿你伤未痊愈,不可胡来。” 汪池瞪了宇文嫣一眼,心道:“这李羽坤使得多半是少林功夫,一时难以赢他,这女魔头受过伤,不如设法擒住了她。”想到这里,心生一计,忽道:“夫人,你怎么了?”身子窜出,已到了冯琪身旁。 他装模作样要去扶冯琪,实则忽然出手抓向宇文嫣檀中穴。 这檀中穴乃是人身要穴,在胸部正中位置,这一抓对宇文嫣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不敬。 宇文嫣俏脸一翻,眼见汪池五指近身,玉臂疾挥。 只听啊一声,汪池仰天摔倒在地,左手抓着右掌,痛得满脸冷汗。 高矮两人听到他惨叫声,吓了一跳,双双罢斗,那高个子过去扶起汪池,问道:“怎么了?” 李羽坤也不乘势追击,收招站定,宇文嫣冷冷道:“看在冯姐姐面上,我只断你五指,下次再敢……再敢冒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轻轻咳嗽几声。 李羽坤急忙上前,见她脸色煞白,知她方才动了真气,急忙拉起她的右掌,自劳宫穴缓缓输入真气,宇文嫣脸色瞬间转红,柔声道:“我没事了。” 那汪池强忍五指锥心痛楚,问道:“你方才使得是什么邪功?” 宇文嫣笑道:“魔女自然是用魔功,但我为何要告诉你?冯姐姐咱们走,我带你去找周耀光。” 冯琪颤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宇文嫣道:“你真要见他我便告诉你,不过可能会对令尊不敬。” 汪池喝道:“小魔女,休要蛊惑我夫人!” 宇文嫣冷冷道:“你难道还想断一条手臂吗?”转头对李羽坤道:“坤哥,请喊郝千齐过来。” 李羽坤心领神会,气凝丹田,朗声说道:“郝千齐郝前辈请过来相见!”声音一字字传出,回声不绝。 高矮两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想:“他内力如此之高,若非手下留情,我等早已在他掌下吃大亏了!” 第一百七章 真相难白 过不多时,只见房顶之上一团黑影由远而近,飘忽而来。 转眼间那黑影跃入院中,四下打量,十分诧异,冲着汪池尴尬一笑。这千里一阵风的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 宇文嫣笑问:“郝前辈,想必你已查探清楚?” 郝千齐道:“多半正如姑娘所料,只是不敢私下求证。” 冯琪诧道:“这位前辈是?” “他是你周师兄的同乡,曾与你周师兄在回建州的途中相遇。”宇文嫣说道,“汪掌门,两位神拳门的前辈,你们三人可要同去?啊对了,汪掌门多半不敢去了。” 汪池手握断掌,冷哼一声,道:“二师叔、三师叔,若是让他们随意来去,神拳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可是……他们……”两人犹豫不决。 “两位师叔,查明真相才是敬重爹爹啊。”冯琪正色道,“有劳妹妹了,走吧!” 她走近汪池时说道:“你若还认爹爹,就一起去。” 那两位作为冯艮的师弟,多年以来十分敬重这位掌门师兄,冯艮不幸殒命之后,他们对这唯一的侄女自然而然心存莫大怜惜,见她心意已决,不便多说,看了一眼汪池,跟着冯琪往前院走去。 汪池沉吟片刻,只好跟随。 过不多时,一群人进了前院灵堂,只见堂内跪坐了二十余人,数人仍在低声啜泣,一人正在烧着纸钱。 冯艮早年丧妻,并未续弦,他也并无亲兄弟姐妹,此刻守孝之人多为师侄徒弟,旁支亲戚。 彼时已是四更,宾客大多已离去,只有四五个冯艮生前深交的朋友还坐在堂内陪夜,见冯琪等人进来,皆起身相迎。 一白眉白须老者温言道:“琪儿,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要保重身体,多为腹中孩儿着想。此处有我几人照看即可,你可先行回房歇息。” 冯琪微微欠身施礼,说道:“多谢施伯伯关心,我不碍事。既然施伯伯,还有其他几位伯伯叔叔都在,琪儿便直言了,也好请各位为我作主。”说罢又是欠身施礼。 白须老者等几人都满口答应。 一年轻男子走上前来,诧道:“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吗?啊,掌门师兄,你的手受伤了?这两人是谁?” 汪池道:“老三,这……” “三师兄稍安勿躁,先听我说。”冯琪打断说道,“各位,神拳门不幸,爹爹他客死他乡,被奸人所杀,幸亏二师兄、四师兄拼死回护,遗体才得以回归建州。” “师妹,我等愿在掌门师兄和你带领下,北上丰城,找李羽坤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那三师兄愤愤道。 冯琪道:“三师兄,那凶手武功高强,爹爹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报仇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师妹所言不差,可是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另一年轻男子说道。 冯琪点了点头,眼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黑棺之上。尸体已入殓,棺材已合起。 冯艮重伤致死,尸体头脸受伤极重,又是周耀光从丰城疾驰带回,雪天受冻,故此汪池执意尽早入殓,给师父多留点体面。 冯琪在棺材前跪倒在地,勉强俯身磕了三个头,缓缓道:“爹爹,女儿不孝,竟未能给您老送终。您尸骨未寒,神拳门却生变故,女儿不想您死不瞑目,故而只有在这灵堂之上,说个清楚明白。” 那施伯伯忍不住连声叹气,左右使了个眼色,一名丫鬟急忙上前扶起冯琪。 冯琪转过身来,对着汪池说道:“念在夫妻一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众人不知她用意何在,都是面露诧异。 汪池抬起头来,直视冯琪,眼中多是怒意。 冯琪重重叹了口气,道:“瞧你眼神,似乎仍然不知悔改。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两位师叔,麻烦您二老帮忙打开棺材。”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吃惊。 那高个子师叔道:“琪儿,这是为何?” 那施伯伯也道:“琪儿,既已封棺,再行打开,便是对死者不敬。” 汪池忽道:“你我夫妻一场,你宁可相信凶手,也不信我?” 那施伯伯奇道:“凶手?什么凶手?” 汪池施礼道:“施伯伯,杀害师父的贼人李羽坤此刻便在灵堂之上。”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呼,大家齐齐看向李羽坤和郝千齐,因为在这堂中,只有他二人是众人都不认识的。 郝千齐感觉到众人眼神中的怒火,尴尬讪笑道:“老朽乃周耀光周二爷的同乡。” 众人那充满敌意、仇恨的眼神自然就全落在李羽坤身上。 汪池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朗声说道:“各位叔伯兄弟,汪某不才,意欲为恩师报仇,可叹自己学艺不精,斗不过他,被他断了五指,今番恳请各位看在恩师面子上,助我杀贼报仇!” 他不说擒贼而是直接说杀贼,最好挑起众怒,一哄而上,将李羽坤剁成肉泥。可惜众人身在灵堂,都未携带兵刃。 李羽坤急忙将宇文嫣拉到身后,傲然而立,双目如电,扫视众人。 一人怒吼一声,揉身扑上,一拳直取李羽坤面门。 李羽坤右臂暴长,拿他手腕。谁知那人不管不顾,任由右臂被李羽坤抓住,左肘横撞李羽坤前胸。 李羽坤侧身闪避。 冯琪大声道:“三师兄,他不是凶手,快退下!” 那三师兄置若罔闻、状若发疯,只是疯斗。 冯琪再欲喝止,但忽然间只觉头晕目眩、腹痛如绞,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汪池看在眼里,冲上前去,单手相扶,大声道:“只怕是动了胎气,快来人,将她扶回房里!” 两名丫鬟闻声疾跑过来,扶着冯琪就往内堂走。 冯琪想要挣扎,却觉全身仿佛没有了力气,连说话都已不能,只得任由两名丫鬟带走。 汪池面露狞笑,高声道:“跟凶徒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吧!” 宇文嫣大声道:“汪池,你夫人身子不适,你不去照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煽风点火?” 汪池不理不睬,只是呼喝着众人围攻。 李羽坤暗叫不妙,灵堂拥挤,神拳门众人已将他和宇文嫣团团围困,若是一拥而上,实难应付,此时情景,比之当初在玉华山上,山洞之前可要凶险多了。 第一百八章 火烧冯府 神拳门在福建,乃至整个江南道上,都算名气、实力较大的武林门派,今番掌门不幸身死,神拳门弟子都是心中窝火,他们见汪池发号施令,又见诸位长辈站在那里,并无反对,呼喝一声,上前夹攻。 那施伯伯等来客站在一旁跃跃欲试,他们几人均是冯艮好友,报仇心切不亚于神拳门弟子。 李羽坤将宇文嫣护在身后,边斗边退,退至角落。他施展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沉着应对,但他下手一味避开众人要害部位,未下狠手,众人已成合围之势,一时半会却也难以脱困。 宇文嫣高声道:“你等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无情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开口,神拳门弟子以为他们心存轻视,攻势更加紧了。有几人更是出了灵堂,找来兵刃。 激斗中一人一拳击来,李羽坤微侧避过,那人倏然变招,手中已多了一柄朴刀,横砍而至。 宇文嫣看在眼里,手掌自李羽坤肋下穿出,指尖在那人手腕处一点。 啊一声惨叫,那人朴刀脱手,正好扎在另一人大腿上。 宇文嫣变指为掌,拍在那人左胸,那人倒飞出去,好在宇文嫣并未下杀手,他总算保住一条小命,有人将他扶走,另有人挥刀攻上。 宇文嫣道:“坤哥,这帮人一心想要我们性命,我们还犹豫什么,不用客气啦。”娇叱一声,身子自角落飘出,杀入人群,施展玄天神功,左突右冲。 她所练玄天功虽是宇文宗自《千金方》中悟得的道家绝妙神功,但却比正道武学多了几分戾气,宇文嫣心中来气,出招更不容情,转眼间,已打倒五人。 那五人皆是身上关节、穴道被击中,受伤不轻。 二十余名神拳门弟子见他二人武功如此之高,不免心生怯意,十余人杵在原地,只是呼喊,却不敢上前助战。 汪池见此情形,喝道:“今日若是让他们走了,神拳门的脸面还往哪搁?再说,师父他正在看着弟子们替他老人家报仇,我们平日多受师恩,岂能不拼死血战?” 他说这话效果明显,那十余人胆气陡增,紧咬牙关上前围攻。 宇文嫣倏然回转,与李羽坤背靠背站立迎敌。 其实若论武功,他们只要全力出手,杀出重围并非难事,只是心念冯琪之情,不忍下杀手。 就在这时,忽听灵堂外一声清啸绵绵不绝,接着接连传来三声惨叫。众人惊诧罢斗,左顾右盼。 一团黑影在人群中穿梭而过,飘进灵堂,背手站立。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却戴着一个弥勒佛的面具。 那人怪声怪气道:“与人动手怎能手下留情?他们要杀你俩,你们不杀他们便冲不出去。既然你们不忍下杀手,就让我来代劳吧!”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出手,随后一抓,已抢到一把钢刀,冲入人群。 只见黑影飘忽、刀光闪烁,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那一个大大的“奠”字上鲜血淋漓,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李羽坤回过神来,见黑衣人已砍翻了十余人,混战中那冯琪的高个子师叔被齐腰劈成两半。 那矮个子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发疯般冲上前去拼命,却被黑衣人一掌拍在天灵盖上,口喷鲜血倒地。 李羽坤喝道:“快住手!”一掌拍向黑衣人后心,嘴上喝道:“快逃!” 他这“快逃”实是说给众人听得。 那黑衣人也不转身,反手一掌。 砰一声,黑衣人转头赞道:“好一招降魔掌!”手中钢刀左劈横削,又砍翻两人。 有几人听到李羽坤“快逃”两字,呼喊一声,抢向门外。谁知那黑衣人逼退降魔掌力之后,踏步追来,刀砍掌劈,连杀四人。 其余人等哪里见过这等杀阵,胆小得两腿钉在原地,抖如筛糠。 李羽坤知道再不下狠招,灵堂中人非被黑衣人杀光不可,潜运内力,扑向黑衣人。 谁知那黑衣人后背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脚下滑步,手舞钢刀杀向另一头,一刀劈向那施伯伯。 那施伯伯年老体衰,武功本就不高,哪敌得过他,勉强躲过一刀,却被黑衣人一脚踢在小腹之上,身子飞出去撞在棺材上,口喷鲜血,头一歪,就此毙命。 李羽坤反手拔出背上长剑,一剑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是发觉这一剑的威力,举刀招架。 李羽坤手腕连抖,变招近袭。黑衣人咦了一声,回刀封挡。 李羽坤不等剑招用老,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黑衣人识得厉害,急忙向左滑步躲避。 可李羽坤早已算到这一点,长剑斜撩,根本不给他喘息反击的机会。 黑衣人急忙又转身躲闪,但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步,李羽坤剑尖已刺破他左臂衣衫。 如此缓得一缓,黑衣人终于觅得良机,左手曲指在李羽坤剑身一弹。 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急忙握紧剑柄,黑衣人举刀连劈,将李羽坤逼退,左手一掌拍出。 李羽坤不敢硬接,滑步躲闪。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剑法!我去也,下次再打过。”他迈开大步跨向门外,随手砍翻三人,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李羽坤提气想追,那黑衣人随手抓起一具尸体扔出,李羽坤拦腰抱住放下,那黑衣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羽坤连连跺脚,回头见宇文嫣呆呆地站在角落,脸色难看之极,心中一惊,冲上去问道:“嫣儿,那黑衣人伤到你了吗?” 宇文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没事。” 李羽坤这才放心,环视灵堂,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也不知还有几人活着,瞥眼间见角落中缩着一人,正是汪池。 只见他全身不住颤抖,眼神中满布惊恐,忽然站起身来,指着李羽坤道:“魔鬼,魔鬼,你也是魔鬼!”转身冲出灵堂。 李羽坤想要呼唤,宇文嫣拉住他手。 李羽坤只觉掌中宇文嫣的手甚是冰冷,关切道:“嫣儿你怎么了?” 宇文嫣打了个冷战,道:“魔鬼,真的是魔鬼。还好,那黑衣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李羽坤细细查看灵堂众人,竟无一活口。这些神拳门弟子武功不弱,但面对那黑衣人,却犹如稻草人一般,任由宰割,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李羽坤既惊且怒,又自觉惭愧,一拳重重打在墙上,直打出一个洞来,恨恨道:“这黑衣人到底是谁?下手竟如此残忍。” 忽听一声尖叫,李羽坤和宇文嫣齐齐转头循声望去,见一丫鬟似是自内堂出来,看到如此惨状,吓得愣在原地。 她忽然发一声喊,转身想跑,谁知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宇文嫣跑了过去,蹲下身子扶起她,在她人中上掐了掐。 过不多时,那丫鬟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瞧着宇文嫣,忽然啊一声尖叫。 宇文嫣出言安慰,那丫鬟哪听得进去,挣扎着起身跑往后堂。 宇文嫣回头说道:“我去看看冯姐姐。”李羽坤道:“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追着那丫鬟的脚步声而去,穿过中院,直奔后院,谁知那丫鬟早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不知冯小姐住在哪里?” 宇文嫣道:“上房顶看看。”李羽坤依言而行,随即跳回原地,摇了摇头,道:“到处都亮有烛火,不知她在哪?” 宇文嫣沉吟片刻,道:“那丫鬟定会以为灵堂中诸人都是你我杀得,现在想必是跑去跟冯姐姐报讯。冯府的丫鬟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人,故此丫鬟们极有可能会劝冯姐姐躲起来,或者直接离开了冯府。” 李羽坤道:“可冯小姐明辨是非,断不会误听丫鬟的话。” 宇文嫣叹了口气。 “不好,着火了!”李羽坤高声说道。 宇文嫣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显然是灵堂起火,火势熊熊,已蔓延开来。 李羽坤道:“莫非那黑衣人去而复返?” 宇文嫣摇头道:“不会的,那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断然不会纵火烧屋。说不定是汪池放得火。啊!坤哥你看,后院似乎也起火了!” 李羽坤抬头望去,果见后院火光冲天,火苗乱窜,诧道:“雪天潮湿,为何火势蔓延如此之快?” 宇文嫣道:“定是加了助燃之物,有意纵火。哎,坤哥,我们走吧!冯姐姐想必自有脱身之法,或许这火本就是她让人放得。” 李羽坤应了一声,诧道:“冯小姐何必要放火烧自己的家?” 宇文嫣道:“她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细腻、处事果断,她如此做必有深意。” 李羽坤回想自己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事情发生,在浏阳时,杨雄府上被烧,在江夏时,玉清观被烧,如今跑来建州,冯府又被烧。 他越想越气苦,忍不住放声长啸。 过了好一会,李羽坤止住啸声,道:“嫣儿,我们回客栈去吧!” 宇文嫣点了点头,两人离开冯府,直往客安客栈而去,身后不时传来呼喊声、呼救声、救火声,偌大一座宅院化成了火海,融化的雪水遍地流淌。 第一百九章 海天帮 李羽坤和宇文嫣回到客安客栈已是五更时分。 客栈已早早开门迎客,伙计们正在擦拭桌椅,昨夜那伙计远远望见二人回来,便迎了上来,笑道:“小人恭候二位多时了。” 宇文嫣道:“小二哥昨夜没睡吗?怎么眼圈漆黑?” 那伙计点头哈腰道:“小人一晚上都守在柜台,一来等二位回来好开门,二来是守着房里那二位爷,不敢相瞒,那白二爷可是贵客,现下他们还在房内睡大觉呢!” 李羽坤道:“那两位还没醒吗?”心下甚奇,“我虽点了他们要穴,但运力不深,何以到此刻仍未自解开?” 宇文嫣道:“小二哥,劳烦煮两碗雪菜肉丝面上来。” 那伙计答应着下去煮面,不一会儿便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条。 李羽坤腹中饥饿,风卷残云般将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干。 宇文嫣抿嘴微笑,从自己碗中挑了半碗面条放入李羽坤碗里。 李羽坤呵呵傻笑,低头继续吃面。 宇文嫣低声说道:“冯府之事多半已惊动官府,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吃完便上路,路上再找地方歇息吧!” 李羽坤想想也是,叫来那伙计,付了银两,又给了三两银子的赏钱。那伙计自是连声道谢。 两人吃完面条上楼取行李,李羽坤拿了包袱,顺道想去解开白鹏、朱明的穴道,宇文嫣回房收拾。 过不多时,宇文嫣听到李羽坤大声唤她过去,急忙快步走进白鹏、朱明的房内。 只见李羽坤呆立床前,满脸惊疑愤怒。 宇文嫣问道:“他二人被杀了?” 李羽坤点头道:“不错,又是那人,重击前胸,一掌致命。” 宇文嫣嘘出一口气,问道:“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李羽坤苦笑道:“看得出,但也看不出。若只看表面,跟我少林掌法十分相似,但其出手如此霸道凶狠,与少林功夫的慈悲为怀大不相同。” 宇文嫣道:“难道是凶手故意模仿少林功夫杀人,让人以为杀人者便是你?” 李羽坤只能苦笑,凶手处心积虑,接连杀人,可他实在猜不出江湖上有人会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想尽法子陷害他。 宇文嫣道:“坤哥,我们走吧!” 李羽坤道:“那这两具尸首怎么办?” 宇文嫣道:“我自有安排。” 两人刚想出门,忽听楼下有人高声道:“小二,听说白二爷昨夜在此喝酒?怎么,他是喝多了睡在这里了吗?” “请问大爷尊姓大名?是来找白鹏白二爷吗?” “你小子是想挨揍啊!没听我说吗?快去叫白二爷起来,就说茅把子差我来接他去泉州的。”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请白二爷下来。” 李羽坤低声道:“这可糟糕,那人定是来找白鹏的。” 宇文嫣道:“那人说话中气充沛,显是内功深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后窗走!” 李羽坤道:“可是若走了,这笔账定是又算到我们头上了。” 宇文嫣笑道:“即便现在出去跟他解释,这人如何能信?茅把子、茅把子,此人莫非是海天帮的帮主茅天海的属下?” 说话中,那店小二脚步声已到门口。 宇文嫣拉起李羽坤推开后窗,一跃而出,找到马厩牵了马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远远似乎听到大声喝骂之声。 昨日虽突降大雪,但城中街道积雪不厚,加上天寒地冻,道上来往行人绝少,两人策马在城中大街一路快奔,不一会便到了南门口,见城门虽开,但有兵卒、官差把守。 两人勒住马匹,有兵士横枪拦路,一人道:“这么早出城干嘛?”见宇文嫣美貌,嬉皮笑脸瞧着,另有三名持刀兵士围了过来。 宇文嫣拱手道:“几位军爷早,临近年关,小女子要带……要带他回老家见爹爹、妈妈。” 那兵士瞧了瞧李羽坤,撇嘴道:“福气倒是不错,竟有这般美人看上你!” 李羽坤报以微笑。 那兵士又道:“昨夜可曾去过冯府?” 宇文嫣道:“回军爷话,雪夜寒冷,我二人一直在客店之中休息,未曾出门。” 那兵士收起长枪,挥了挥手。 宇文嫣对李羽坤道:“大哥,拿点银子出来。” 李羽坤心领神会,摸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那兵士,那兵士自然老实不客气接过,放入怀中。 两人打马缓行出了南门,正欲向南驰骋,忽听城内马蹄声大作,一声大声喝道:“贼子休走!” 李羽坤回头一瞧,见一灰衣络腮胡大汉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追来。 那几名兵士似欲上前盘问,那人一边挥舞马鞭,一边说道:“海天帮办事,军爷行个方便。” 那些兵士急忙退在两旁。 李羽坤道:“嫣儿先走,我来打发了他。” 宇文嫣摇了摇头,道:“缓缓前行,不必理会他。” 两人缓缓前行,那络腮胡大汉瞬间追到,拦住去路,马鞭一指,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杀人逃窜!速速下马随我回去!” 宇文嫣勒住小白,板着脸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拦路!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姑娘翻脸无情。” 那大汉愣了愣,撇开大嘴哈哈大笑,笑罢瓮声瓮气道:“女娃娃,你可知我是谁?” 宇文嫣冷笑道:“大个子,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那大汉也不生气,指着李羽坤道:“瞧你一身正气,双眼清澈,不似奸邪之辈,为何要杀人?” 李羽坤拱手道:“兄台明鉴,那二人确实非我所杀。” 大汉嘿嘿笑道:“什么明鉴、暗箭,我叫茅天湖,是海天帮二当家,我大哥茅天海差我来接白家兄弟去泉州做客,总不能接个死人回去,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嫣笑道:“茅天海、茅天湖,请问有没有茅天河?” 茅天湖正色道:“那是我妹妹,你可不能欺负她,她美若天仙,可是海天帮的宝贝,谁要是欺负她,准活不过一天。” 宇文嫣奇道:“这么说来,本姑娘还真想去见见这位天河姑娘,瞧瞧她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 茅天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宇文嫣,撇嘴道:“小姑娘虽然美貌,却也美不过天河。” 宇文嫣回头道:“坤哥,不如咱们去一趟泉州,不为别的,就算只是见见美若天仙的天河姑娘,也是好的。” 李羽坤不知宇文嫣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心想她多半是跟茅天湖东拉西扯,然后伺机溜之大吉。 第一百一十章 人面兽心 茅天湖皱眉道:“这么说,那白鹏确实不是你们杀得?”他看了一眼李羽坤,随即又道:“昨夜建州出了大事,我听闻白鹏在客安客栈喝酒,一夜未归,便一早就去接他,想不到还是晚到了一步。” 李羽坤点头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绝不会敢做不敢当。” 茅天湖瞪眼道:“你俩若没杀人,为何要跳窗逃走?” 宇文嫣道:“实不相瞒,我和坤哥被冤枉惯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索性一走了之。我们与那白鹏也只是一面之缘,无冤无仇,何故杀他?” 茅天湖嘿嘿笑道:“既然没杀人,为何不等我上楼,向我辩解?难道我茅天湖是蛮不讲理的人吗?” 宇文嫣道:“我听到你在楼下说话声音,知你武功高强,若你听不进辩白,进而动武,我们可打不过你。” 任何人都喜欢被拍马屁,此理亘古不变。 茅天湖摸着短须,甚是得意,笑道:“好,茅天湖信你一次,咱们泉州见。”说罢拨转马头,扬鞭打马回城。 宇文嫣见他走远,喃喃自语道:“海天帮的二当家亲自从泉州赶来建州接人,那白家兄弟绝非泛泛之辈。” 李羽坤道:“难道是白家庄的白不仇?那白鹏莫非是白不仇的弟弟?” 宇文嫣抚掌笑道:“必是如此!听余叔叔说起江湖人物,说道江湖流传一句话:宁与鬼为敌,不与白结仇,说得便是白家庄的白不仇了。连余叔叔都对这白不仇的武功甚为推崇,看来他绝非浪得虚名。” 李羽坤道:“我也曾听闻白不仇的大名,这次品剑大会却没邀请他。” 宇文嫣道:“哈哈,如此我倒真想去一趟泉州了,既见天仙,又见白不仇,想想都好玩。” 李羽坤也只能由着他了,心中却想:“我一直想着跟嫣儿去那玄天门总坛营救大哥、三妹,可那里必是龙潭虎穴,又如何才能得手?” 宇文嫣见他沉思,笑道:“坤哥,我只是说着玩得,咱们还是尽早赶去青龙山吧,可别错过了除夕盛典!” 李羽坤心中感动,心道:“她虽说是赶回家中过除夕佳节,实则也是为我着想,此时离过年尚有一月有余。” 两人策马前行,一路沿着官道望西南方向而去,约莫一个半时辰后,路过一处破庙。 整夜未睡又寒日赶路,两人甚是疲累,便在破庙中歇息。 宇文嫣施展玄天神功点火烧柴取暖,李羽坤不住啧啧称奇,随后又笑道:“宇文教主若是知道你用他的神功点火烤兔子,烧柴木取暖,只怕是要大大生气。” 宇文嫣歪着头道:“非也非也,爹爹对我甚是溺爱,怎会为此小事生气。” “不知冯府现下如何?冯小姐是否安然无恙?”李羽坤转换话题,“对了嫣儿,那周耀光真的已经死了?那你说要带冯小姐去见他,他的尸身在何处?” 宇文嫣一边往火堆中添了些干柴,一边娓娓道来:“昨夜我离开你之后,便在冯府四下查看,无巧不巧,居然让我遇到了冯姐姐的奶娘。我见冯府众人都在忙忙碌碌,唯独她躲在房内偷偷哭泣,十分好奇,当即便现身与她攀谈。她起初对我怀有戒心,后来她便和盘托出了。” 李羽坤诧道:“这是为何?” “我不是最会哄人,骗人啊!”宇文嫣笑道,“她说冯姐姐十分可怜,从小就没了娘亲,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盼着冯姐姐能嫁个如意郎君。说到这里,她又伤心得哭了起来。当时我便想到,冯姐姐嫁给汪池,定然非心甘情愿,于是我便直言不讳。冯姐姐的奶娘十分诧异,问我是如何猜到的。”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冯小姐真正喜欢的人是那周耀光。” “是的,她之所以嫁给了汪池,只因有一天汪池酒后强暴了她,她怀了汪池的孩子,所以不得已为之。”宇文嫣道,“昨夜我本想杀了汪池,但看在冯姐姐面上,就放过了他。可是汪池这一走,我们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羽坤点头道:“是的。” 宇文嫣又道:“后来我又捉来冯姐姐的贴身丫鬟,从她口中得知,那周耀光一回神拳门,便没了踪迹,连冯姐姐也没见过他。我越想越是蹊跷,便让那丫鬟偷偷找来了冯姐姐。冯姐姐是聪明人,只是死了爹爹,悲痛过度,来不及细想,才会暂时被汪池蒙蔽。冯艮确实早已流露出会将掌门之位传给周耀光的意思,也确实跟冯姐姐说起过。冯姐姐自然会按照他爹爹的遗愿,说服众人,立周耀光为掌门,那汪池多半反对不得。” “所以汪池才会先下手为强,杀了周耀光?”李羽坤插嘴道。 “是的,必是如此,否则周耀光断无忽然失踪的道理。”宇文嫣续道,“我猜测,冯艮是将周耀光的尸体藏到了冯艮的棺材里,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就为冯艮入殓。” 李羽坤啊了一声,道:“他这么做,难道就不会被人发现?” 宇文嫣道:“冯姐姐说当时她因为伤心过度,晕了大半个时辰,醒来之后才知汪池已亲自为她爹爹入殓,当时在场的只有汪池、她三师兄还有一名老仆,因此我让郝千齐设法去找那位老仆,我还告诉郝千齐我的猜想,这老头虽然狡猾,却不知我给他吃的毒药只不过是一粒花生而已。” 李羽坤道:“郝前辈看来是查到了端倪。”忽然一拍大腿,“嫣儿,我们还是有证人的,我昨夜查看尸体,并未见到郝前辈,看来他是走脱了。” 宇文嫣笑道:“这老狐狸的轻功确实高明,我看到他如一阵风似的飘出了灵堂,连那面具黑衣人却未曾发觉。” 李羽坤叹道:“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现身为你我说话。” 两人在破庙中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上路,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酒醉情迷 一路无话,入夜时分,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下小村落借宿。 那村落只有五户人家,其中两户人家家中没地方留宿,另两户住得都是壮年夫妻,妇人暗见丈夫直勾勾的瞧着宇文嫣,哪敢引美入室,板着脸重重关上了门。 好在最后那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远赴广州从军未归,家中正好有一间空余卧房。 老夫老妻甚是和蔼好客,做了一大桌菜款待,虽然都是青菜萝卜之类,但吃来却异常美味。 更妙得是他们竟然颇善酿酒,自家酿的果子酒入口香醇,饮来别有一番味道。 饭桌之上,那对老人见李羽坤与宇文嫣神态亲昵,十分羡慕,都说希望哪一天他们的儿子也能带个漂亮姑娘回家。 酒足饭饱,老妇为二人铺好床铺便笑吟吟走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李羽坤和宇文嫣晚饭时分都喝了不少酒,已然喝醉,一个坐在椅子里,一个坐在床沿,直坐了好一会,气氛甚为奇妙。 两人隐隐听到那对老人正在说话,话音虽轻,但却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老头子,你怎么让那两个年轻人喝了那么多酒?你没看出来他们还未成亲啊!要是……要是……” “老婆子这你就不懂了,你看那姑娘样子,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娃娃,那年轻人虎头虎脑,老实巴交,得帮帮他,否则只怕是娶不到那姑娘了。” “你个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哈哈,那是当然,若不是当年你肚子大了,你爹怎肯把你下嫁我这个穷小子!”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啦!” “对对对,别打扰了他们!” 李羽坤听在耳中,抬眼见烛火下宇文嫣双脸绯红,低头含笑,回想给她治伤时的情景,心中大动,不能自已,伸臂将她揽了过来,低头吻下。 宇文嫣羞得闭起了眼睛。 双唇相接,李羽坤只觉体内似有股火焰升起,把怀中宇文嫣抱得更加紧了。 宇文嫣发出轻嗯声,全身火烫,甚为动情。 良久,李羽坤移开双唇,宇文嫣嘤咛一声将脸贴在他胸前。李羽坤不敢再动,勉强控制心中情欲。 宇文嫣柔声道:“坤哥,你喜欢我吗?” 李羽坤轻声道:“喜欢,喜欢得要命!” 宇文嫣扬起下巴,道:“我也很喜欢你,我早就决定,今生啊非你不嫁!” 李羽坤甚是感动,凑近亲吻宇文嫣的脸颊。 宇文嫣任由他亲完,才说道:“可是啊,我总得禀明妈妈和爹爹之后,才能跟你成亲,所以……所以……” 李羽坤柔声道:“嗯,是的。我们这就去青龙山,我非求宇文教主将你嫁给我不可!” 宇文嫣娇声道:“倒也不必求我爹爹,只要妈妈同意,爹爹便不会反对了,爹爹呀最听妈妈的话了。” 李羽坤道:“是是是,将来我也听你的话。” 两人就这般情意绵绵抱在一起说话,好久才自分开。 李羽坤将宇文嫣安顿在床铺之上,盖好棉被,自己则盘腿坐回椅中,将另一床棉被裹在身上。 可他方才动了真情,久久不能平静,只能默念日月无极功的口诀,直念到第三遍时,全身真气流转,才沉沉睡去。 宇文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是忍不住转头瞧李羽坤,心里竟然有一股想也不敢想,却又挥之不去的冲动,四分害怕竟有六分期盼。 最后她见李羽坤似乎是睡着了,心中隐隐有些失望,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好不容易才恍恍惚惚睡去。 第二日一早,犬吠之声将宇文嫣惊醒,她转头一看,李羽坤已不在房内,急忙起身穿戴整齐推门出去。 那老妇笑着迎了上来,招呼她洗漱吃早饭,并说道:“你那……他早就吃好了,正帮老头子在屋前劈柴呢!” 早饭虽然只有咸菜、萝卜和稀粥,但宇文嫣吃来犹如山珍海味一般,直吃了两碗粥才满意。 这时李羽坤劈完柴进屋,两人便向两位老人告别。 老人拜托二人若是去广州遇到他们的儿子,一定代为转告家中一切安好。 李羽坤摸出十两银子答谢,两位老人执意不收,二人只得告辞离去。 行出老远,宇文嫣哎呀一声,道:“我怎么这么糊涂,竟忘了问二老他们儿子的名字。” 李羽坤笑道:“老人家早上告诉我了,他们儿子姓马名志远,是广州一名参将。” “他们对你倒好。”宇文嫣笑嘻嘻说道,“参将也算是大官儿了,怎么不接父母同住?” 李羽坤道:“二老住惯了这里,不喜他乡生活。” 宇文嫣嗯了一声。两人对望一眼,想起昨夜之事,宇文嫣面红耳赤,含笑低头。 两人一路缓行,得以欣赏沿途冬景,酉时时分到了龙岩,便找客店住宿。 谁知一连找了两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住满客人,并无多余房间。只找到第三家时才总算要到一间偏房。 经过昨夜之事,二人自然不再在意是否同住一室,便即住下。 宇文嫣甚是诧异,询问伙计为何有那么多住客。 那伙计告知原委,原来龙岩魏县令私下发了告示,要为他女儿比武招亲,明日正式开始,因此周围城镇赶来参加的人为数众多,所以龙岩城内的客栈才会如此生意兴隆。 宇文嫣更加好奇,问道:“一个县令的千金为何要比武招亲?” 那伙计道:“那魏小姐虽然生得美貌,但平日不习女红,却喜欢舞刀弄剑,跟着山里的道士学了一身武功,如今十八岁了,县太爷便想给她寻户人家。谁知那魏小姐执意要比武招亲,县太爷也只能任由她了。” 宇文嫣道:“原来如此,那明日倒要去见识见识了。不知比武招亲的擂台设在何处?” 那伙计道:“回姑娘话,就在县太爷府前。” 宇文嫣含笑点头,点了几个客栈的招牌菜,吩咐伙计上菜。 那伙计笑问:“本店不但菜好,酒也好,两位要不要来一壶本店特酿的老酒?”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那就来一壶尝尝吧。” 过不多时,伙计端来酒菜。 宇文嫣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一杯酒,叹道:“味道还算马马虎虎,坤哥你也吃。” 李羽坤拿起筷子夹菜,宇文嫣给他倒了一杯酒。 李羽坤喝了一杯,皱了皱眉。 宇文嫣问道:“怎么?这酒不好喝吗?” 李羽坤道:“这酒劲大,少喝几杯。”随即脸上微微一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武招亲 两人赶了四个时辰的路,甚是疲累,用完酒饭便回房歇息。 与昨夜不同,今夜房中放有两张床,两人心意相通,也就不再避讳,洗漱完之后各自坐在床沿泡脚。 宇文嫣一双玉足浸没盆中,轻踏盆底,嘴里哼着山歌。 李羽坤虽在昨晚经历莫大煎熬考验,现下还是总忍不住望向她,见她脚腕莹莹如玉,一双玉足在水中轻荡,只觉心中扑通乱跳,急忙草草洗完脚钻进被子蒙头大睡。 宇文嫣见状咯咯娇笑,故意问道:“怎么,你困得很吗?” 李羽坤嗯了一声,也不答话。 宇文嫣知他不敢多和自己说话,嘴上哼了一声,心下却十分欢喜,哼着歌擦干双脚倒了水,便即钻进了被子里。 次日一早两人起来吃过早饭,问明去县太爷府的路。 得知比武招亲要过了辰时方才开始,两人便上街闲逛。 由于今日是县太爷的宝贝女儿比武招亲的大日子,街头自然分外热闹,街道两旁更是多了许多小贩摊位。 宇文嫣生性活泼好动,之前从没到过龙岩,东瞧瞧、西看看,甚是新奇愉快,过不多时,李羽坤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都是水果、蜜饯、花生之类的吃食。 临近辰时,街上人流便往县太爷府而去。李羽坤跟着宇文嫣抢在前头,不多时便到了县太爷府前。 擂台足有六尺多高,正北方两根杆子高挑,拉了一条红幅,上书“比武招亲”四字。 擂台东西南三方围满了人,少说也有二百多人,不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中多为劲装青年男子,大多携带兵刃,不问可知,都是冲着魏小姐来得。 “老兄,听说这魏小姐才貌双全、武艺高强,剑法更是一绝,若是能娶她为妻,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怕你斗不过她手中长剑。” “老兄可知比武招亲的规矩?” “不知,多半是谁能赢她,她便嫁给谁。” “若是和尚赢了她,她也只能嫁给和尚?” “和尚不能娶妻,自然也不会上台比武,你瞎操心什么!” “可惜,可惜,早知道我便认真习武,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啊!” “快看,来了!” “谁来了?魏小姐吗?哪个是魏小姐?” “废话,自然是身穿红衣,戴着红纱面巾那一位啊!” “魏小姐穿戴得倒是喜庆。” “魏小姐身边那位紫袍中年人是县太爷,那身后那位华服青年是谁?” “是她表哥,号称龙岩三公子之一的狄云生。” “莫非他也要参与比武招亲?” “那就不清楚了,还是拭目以待吧!” 魏老爷和魏小姐、狄云生三人在擂台后那排椅子里坐定,由下人奉上茶水。 魏老爷喝了口茶,低头与狄云生耳语了几句,狄云生点了点头。随即他又转头跟魏小姐说着什么。 魏小姐似在点头答应,却看不见表情。 宇文嫣笑道:“不知那魏小姐面貌如何?瞧她身段婀娜,皮肤白皙,想必多半是个美人儿。” 旁边一布衣老者捋须微笑。 宇文嫣笑问:“您老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我是陪我儿子来得。”说着指了指身前一人。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点头,随即愣了一会,好久才红着脸道:“小生姓陈名睿,龙岩本地人士,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那老者又道:“姑娘你也是陪人来的吗?”说着瞧了瞧李羽坤。 宇文嫣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挽住李羽坤胳膊。 那陈睿似乎颇为失望,转过身去看着擂台,那老者也不再说话。 只见狄云生站起身来,提气纵身,在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落在台上。 台下立时爆发如雷掌声。 狄云生背手而立,朗声说道:“在下狄云生,受姑丈所托,主持本次比武招亲大会。我姑丈深受皇恩,在龙岩为官已有数年。他老人家常言自己恬为父母官,未能造福百姓,深感愧疚。” 台下有人大声道:“狄公子哪里话,魏大人为民作主,广兴善事,实乃大大的好官!” “是啊,魏大人治理龙岩,从无纰漏过错,真是少有的青天大老爷啊!” 那魏老爷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团团拱手道:“魏某多谢各位乡亲抬爱!魏某只要在龙岩一天,便为百姓做一天的事!”此刻他身着便服,说得自然也非官话。 众人轰然叫好,掌声雷动。 魏老爷摆了摆手,回归座位。 狄云生续道:“在下表妹魏无双,年方二九,曾得蒙武平长青观百妙真人传授,习得一身好武功。今日设擂招亲,遍寻天下德行高雅之士配作佳偶,只要是年纪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未婚青年,皆可参加,不看相貌、家境,只重品德武学才华。” 有人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若是这君子不会武功,又如何求得?” 狄云生微笑道:“若是君子自己不会武学,可让其师长亲朋代为比武即可。若师长亲朋亦不会武功,由在下代劳亦无不可,总之,比武只是个形式,关键是选得人品上佳之人。” 有人问道:“那么,请问是跟谁打呢?” 狄云生道:“兄台莫急,在下还未说完。” 他清了清嗓子,续道:“受姑丈亲口嘱托,表妹同意,在下将担当本次比武招亲的评判,也是唯一的一名评判。若是比试武学,则由在下出手,不论拳脚、兵器皆可,只需将在下击败或是打下擂台,便算获胜,只需赢得了我,便可通过初选。相反,若是被我打下擂台,也便是输了。但凡通过初选之人,最后再跟表妹比试。若是文比,则直接由表妹出题,参选之人答得符合表妹心意,也便通过了初选。至于最后如何选定,那就由表妹自己作主。好啦,规矩就这些,还有哪位不明白,请出言询问。” 台下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魏老爷忽道:“今日乃喜庆日子,比武较劲点到为止,不可伤人,也不可使用毒药暗器之类下三滥的手段。” 众人自然毫无异议。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 宇文嫣笑道:“如此比法,倒也别出心裁,名为比武招亲,实则最后定数全在魏无双魏小姐自己的选择,此举确实高明。” 那陈睿转过身来,拱手道:“姑娘所言极是,关乎终身大事,岂可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当自己作主,魏小姐如此招亲,倒也合情合理。” “如此说来,你来参加招亲,也是出乎本心,并非你爹爹强逼?”宇文嫣笑问。 未等陈睿开口,身旁一高瘦青年笑道:“阿睿最是孝顺,自然深知伯父心意,哈哈。” 那老者捋须微笑,陈睿转过身去,看向台上。 李羽坤心道:“这陈睿当是读书人,却不迂腐,倒也难得。” 他平日极少接触读书人,心里总以为整天抱着四书五经,摇头晃脑诵读,时常引经据典之人多半迂腐古板,做事拖泥带水,不如他们学武之人爽快豁达。 宇文嫣掏出几颗蜜饯吃了起来,又抬手喂了颗到李羽坤嘴里,正好陈睿转过头看到。 宇文嫣问道:“你要不要吃?” 陈睿微笑摇头,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李羽坤心想,自己名字倒不便透露,随口道:“在下姓李。” 陈睿也不介意,道:“原来是李兄。” 宇文嫣笑道:“陈公子,你若真想娶那魏小姐,我可让这位李兄帮你比武。” 陈睿摇手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娶妻之事若要他人相助,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姑娘可直呼我名即可。” 李羽坤心道:“这位陈兄弟倒是可以结交结交,待会若他上台,自己当设法暗中相助。” 说话间,一人跃上擂台,自报家门,乃是龙岩县古溪镇人士,姓赵名挺。 结果不出五招,便被狄云生逼下擂台。 又一人随即登台,长得贼眉鼠眼,甚是丑陋。狄云生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人道:“在下龙岩本地人士,姓郭名谯,读得几年书,学过几年武功,虽生得丑陋,但久想娶妻生子。” 狄云生道:“好,请出手。” 郭谯拉开架势,施展拳法攻上,结果也是不出五招,便被逼下擂台。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有十二人登台,但都被狄云生击败,狄云生下手极有分寸,只是把他们逼下擂台,输了的人更加心服口服。 一时之间倒也没人再登台。 宇文嫣笑道:“陈睿,你什么时候上去?” 陈睿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老者,道:“爹爹,我……”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好吧,记得爹跟你说过的话。” 陈睿点了点头,正想上前,忽听东北方一人高声道:“魏老爷,你也太不识趣,刺史大人早已托人来说亲,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设擂招亲,这不是明着打窦大人的脸吗?” 那人来得好快,蓝影一晃,台上已站着一人。 只见他约莫三十多岁年纪,戴了个布帽,中等身材,脸色黝黑,一袭蓝袍,手中纸扇轻摇,倒似个教书先生。 那魏老爷脸色难看,勉强稳住情绪,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刺史大人府上的陈奉之陈先生,陈先生这是从福州远道而来吗?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魏某略尽地主之谊。” 陈奉之冷笑道:“只怕你不欢迎我。” 魏老爷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陈先生年逾三十,早已娶妻,按规矩是不能登台比武的。” 陈奉之哗啦一声收起纸扇,冷冷道:“魏书桓,难道你到此刻仍不知悔改吗?”他直呼魏老爷大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魏无双腾一下站起身来,魏书桓摆了摆手,指着陈奉之淡淡道:“陈先生,再怎么说,我也是朝廷命官,而你,说得好听些,是刺史大人公子的先生,说得不好听,只是一条狗而已,不用在此惺惺作态、狺狺狂吠!” 陈奉之脸色铁青,正欲发作,转念一想又忍住,阴笑道:“既然如此,休怪我辣手无情了。你们不是比武招亲吗?不是言明可以代人比武吗?好,我这就代替我们公子爷出战!” 狄云生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见已闹翻,回头看了一眼姑丈,见姑丈脸色凝重,右掌轻拍椅子扶手,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狄云生心领神会,心道:“别人怕你福州刺史,我可不怕。”拱手道:“陈先生大冬天扇扇子,难道是热昏了头?陈先生既然要出手,在下欢迎,不知陈先生可用兵器?” 陈奉之怪眼一翻,手腕一抖,折扇虚点,道:“这就是兵器。” 狄云生点了点头,傲然道:“取我剑来!” 有家丁急忙捧着一柄长剑送上擂台,狄云生拔剑在手,家丁捧着剑鞘退下。 陈奉之眉毛一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龙岩三公子是不是名副其实!”折扇一晃,点向狄云生喉头。 狄云生长剑一挥沉着应对。 台下宇文嫣忍不住问那姓陈老者:“老先生,这陈奉之刚才说得什么提亲是怎么回事?”她也是随口一问,料想这陈姓老者并不知情。 不等他回答,那陈睿转过身来,低声道:“福州刺史大人窦天德的儿子窦志承不知怎得,认得了魏小姐,看上了魏小姐,多次差人来提亲,都被魏老爷拒绝了,有一次,那窦志承亲来,却被魏小姐打了一顿。” 李羽坤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魏家要比武招亲了。” 只听陈睿又道:“听闻那窦公子是福州府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浮华轻佻、多行恶事,魏老爷怎能把魏小姐嫁给他。” 宇文嫣点了点头,问道:“那魏老爷为何没把魏小姐许配给狄云生?瞧他一表人才,他们两家又是姑表之亲。” 陈睿道:“听说狄云生早已有了意中人了。他这次帮魏小姐守擂,纯粹是表哥爱护表妹,想为表妹寻得如意郎君。” 宇文嫣笑道:“这魏小姐的如意郎君此刻正在台下。” 陈睿奇道:“他是谁?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李羽坤心中暗暗好笑,宇文嫣道:“自然是陈公子你了!” 陈睿双脸泛红,转过头去看台上两人比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算不成 李羽坤见那狄云生一柄长剑使得中规中矩,法度严谨,显是得自名家真传,可惜终究欠了火候,进退之间太过刻意,难以做到挥洒如意。 而陈奉之以折扇作为兵器,使得是判官笔的点穴功夫,时而又夹杂着一两招剑法,着实令狄云生头疼。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陈奉之手中折扇虽短,但他数招之后欺近狄云生而斗,反倒是占了主动。 李羽坤看了一会,断定狄云生想要赢陈奉之,千难万难,但一时半会却也不至落败。 不曾想十余招过后,那狄云生忽然啊一声,单腿跪倒在地,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直冒,显得甚是气愤。 陈奉之收招背手站立,讪笑道:“狄家剑法,不过如此!” 狄云生道:“你这卑鄙小人!” 陈奉之冷冷道:“魏书桓,你还不差人将他抬下去,难道要我踢他下擂台吗?” 魏书桓摆了摆手,立时有两名家丁上台扶了狄云生下去。魏无双急忙走上前去,查看他伤势。 狄云生咬牙切齿,双眼盯着台上陈奉之,几欲喷出火来。 一人大喝一声:“奸贼!我来斗你!” 李羽坤定睛一看,一人提着长剑纵身上台,自报名号,乃龙岩林峰。 陈睿低声道:“林公子是狄公子的好朋友,亦是龙岩三公子之一。” 那林峰捏了个剑诀,一剑刺出,陈奉之轻飘飘闪身躲避,还了一扇。 李羽坤忍不住摇了摇头,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林公子一剑刺出,方位和剑势都差了太多意思,足见其剑术优劣高低。 果不其然,十招一过,陈奉之卖了个破绽,林峰并未识破,反而大喜进击,被陈奉之点中曲池穴,一脚踢下擂台。 有家丁急忙上前相扶。 魏无双眼见狄、林二人都受伤离场,哪里还坐得住,伸手操起长剑,便要登台。 谁知台下一人看在眼里,高声道:“魏小姐少安毋躁,我来斗他。”正是陈睿。 陈睿撩起长衫,沿着架着的踏梯一步步登上擂台,在陈奉之对面一站,拱手道:“小生陈睿,登台讨教。” 陈奉之斜眼相视,冷笑道:“一个书呆*子,逞什么英雄!” 陈睿道:“先生也是读书人,又与小生一样姓陈,何故揶揄?” 陈奉之嘿嘿笑道:“念在你也姓陈,自己下台去吧,我不伤你。” 陈睿正色道:“既已登台,岂能不战而退!” 陈奉之双眉一挑,道:“好,那你要怎么比法?是比作诗写字吗?” 台下魏无双高声道:“陈公子,你先下来,这人外号叫作毒手书生,出手心狠手辣。”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陈睿转头望了一眼魏无双,抱拳微微一笑,转头对陈奉之道:“先生若要比试作诗写字,也无不可。” 李羽坤转头看了一眼那陈姓老者,见他面带微笑,坦然自若,不免暗道:“难道这陈公子身怀绝技?是了,当初我在鹤州刚遇到孙前辈时,哪能看穿他。” 陈奉之侧着脸仔细打量陈睿:“好,既然你想在美人面前逞能,我便成全你,看招!” 陈奉之折扇点出,直击陈睿眉心,这一招实是虚招,他见眼前书生文质彬彬、身材瘦削,不像是习武之人,所以出招试探,若是陈睿会武功而躲闪,他便变招再攻。 谁知陈睿既不躲闪也不招架,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折扇。 如此一来,陈奉之这一招便成了实招。 陈奉之心道:“是你小子自不量力,可怪不得我辣手。” 台下不少人发出了惊呼,李羽坤离擂台甚远,想要援救已然不及。 谁知台下忽然又鸦雀无声,原来不知怎得,陈奉之的折扇却已到了陈睿的手中。 陈奉之愣在台上,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夺下他的折扇的,只道是巧合。 陈睿将纸扇托在手心,就这么瞧着陈奉之。 陈奉之急欲找回颜面,伸手一抓,竟不费吹灰之力抢回折扇,手腕一翻,点向陈睿。 陈睿依然不理不睬。 陈奉之不等招数用老,倏然变招,连变三次,最后直取陈睿喉头。 这一四连击,是他得意之作,自以为方位、时机、劲力,都拿捏得妙到毫巅。 再看陈睿,忽然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正好夹住扇头。 陈奉之吃了一惊,用力回夺,哪能夺得回来。他忽觉一股力道自扇柄传来,刹那间掌心如被火炙,急忙撒手。 台下众人却不知台上两人发生了何事,不明所以之人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李羽坤和宇文嫣却看得明白,宇文嫣对那老者道:“老先生,您儿子武功很高啊!” 陈老先生摇了摇头,微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陈奉之忍不住后退两步,指着陈睿道:“臭小子,你使什么妖法?把扇子还我!” 陈睿笑道:“好。”松开双指,拇指在扇头一按,纸扇缓缓飞出,直奔陈奉之而去。 陈奉之伸手抓住折扇,满脸堆笑抱拳道:“公子武艺高强,奉之佩服。”说罢更是躬身行礼。 陈睿饱读圣贤书,极重礼仪,见他行此大礼,忙躬身还礼道:“陈先生不必客气。” 台下忽然啊、啊之声不绝,那魏无双更是惊呼道:“公子小心!”她这一声公子自然喊得是陈睿。 原来陈奉之行大礼是假,偷袭是真,折扇展开,精光四射,齐齐飞向陈睿。 他这把折扇内藏毒针,扇柄装有机括,只要按住便可发射毒针。 台下不乏眼尖之人,见陈奉之弯腰之际,眼神恶毒,折扇对准陈睿,但见光芒闪烁,不知射出了什么暗器,只道陈睿必将遭殃。 陈睿听到惊呼之声,又见精光闪烁朝自己飞来,知是暗器,他不慌不忙,气运双掌连拍。 只听哎呦、啊,陈奉之跪倒在地,满头大汗,左手捂住胸口,右掌撑地,甚为痛苦。 陈睿轻哼一声,淡淡道:“君子待人以诚,待小人以针,你也是咎由自取。” 陈奉之不住发出嗬嗬怪叫,忽然滚倒在地,片刻之后,他颤抖着点了自己胸前穴道,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拨开,向着嘴里狂倒。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床快婿 “哼,狗奴才,平日总是炫耀自己武功高强,临到关头一点屁用都没有!” 众人循着说话声音望去,只见两名壮汉一前一后抬了一顶滑竿缓缓走来,一白袍公子懒洋洋地半躺在铺着虎皮软垫的椅中,两条腿架在身前那壮汉肩上。 那两名壮汉长相极为相似,明显是双胞胎兄弟,他们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甚至连每跨出一步都别无二致,只是穿着不同,前面那人黑衣黑裤,后面那人灰衣灰裤。 滑竿之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瘸腿之人,若非他走路发出的刺耳声音实在太大,众人还真不易发现他这个人,只因他实在太过矮小,身高只怕不足四尺,却长了一张满是胡渣,极为沧桑的脸。 最奇特的就是他双脚穿着的鞋子,明显是铁制而成,刮擦地面的声音听着极度让人不舒服,甚至连汗毛都有点要竖起来。 宇文嫣低声道:“坤哥,你看那瘸腿之人的眼神,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那白袍公子多半便是福州刺史窦天德的儿子窦志承了。”心道:“这窦志承嚣张跋扈倒也罢了,那抬轿的两人和那瘸腿人,必是高手无疑,看来这比武招亲充满变数。” 陈奉之挣扎着爬起,颤颤巍巍下了擂台,连滚带爬到了滑竿前,道:“公子爷我……” “不必说了,你先滚回福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窦志承瞪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陈奉之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离去,不时回头望向台上,眼中满是恶毒。 魏书桓站起身来,笑道:“窦公子好!窦公子何时来得龙岩,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窦志承抬手敲了敲竹竿,滑竿停下放低,他缓缓站起身来,掸去袍上灰尘,冷冷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魏书桓笑道:“自然是欢迎的,只不过今日是我女儿无双大喜的日子,魏某无暇招待公子,还请见谅。” 窦志承缓步走到魏无双面前,侧着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笑道:“几日不见,无双妹子越发好看了。呦呦呦,还蒙了面,怎么,害羞了吗?魏大人,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大喜的日子?” 魏书桓道:“今日是小女比武招亲的日子。” 窦志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沉下脸来,说道:“不对呀,无双妹子不是早就许配给我了吗?怎么还要比武招亲?” “谁是你的妹子!谁许配给你了!”魏无双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要找打?” “呦呦呦,这么凶干嘛!若是打死了我,你不是得守寡了吗?”窦志承满脸淫笑。 魏无双又要发作,魏书桓摆了摆手。 窦志承又道:“即便是真要比武招亲,本公子也可以参加吧!” 魏书桓赔笑道:“本来嘛窦公子也是可以参加的,只是窦公子晚到了一步,错过了机会,无双早已许配他人了。” “此话怎讲?”窦志承左顾右盼,似是十分诧异,又似在寻找那个“他人”。 魏书桓正色道:“比武招亲已经有了结果,无双已选到如意郎君了。” 此话一出,连魏无双似也吃了一惊。 窦志承冷笑道:“不知哪位公子如此走运抱得美人归了啊?” “便是陈公子。”魏书桓指了指台上的陈睿说道,“陈公子技压群雄获胜,自然便是我魏书桓的东床快婿了。窦公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在场各位乡亲父老。” 窦志承斜着眼睛瞧着陈睿,陈睿脸上一红,报以微笑。 窦志承最后又将目光落到魏书桓脸上,咬牙道:“好你个魏书桓,你三番两次拒绝本公子,却把你女儿许配给这么一个书呆*子,你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得罪我!”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女婿,那好,我若杀了他,你便就没有了女婿,哈哈,黄大、黄二,给本公子将台上的小子宰了!” “是!”那两名大汉齐声喝道,一前一后,一步步登上擂台,分前后一站,张开双臂,将陈睿困在中间。 那黑衣人道:“俺是黄大,公子要我们取你的命!” 那灰衣人道:“俺是黄二,只怪你生错了地方!” 那黄大啊一声喊,抡起拳头,一拳砸向陈睿面门,势大力沉。 陈睿没有退路,自然不能后退闪避,他也没有往左右闪避,而是前冲,待拳头及身,忽然侧身,挥掌拂向黄大手腕。 谁知黄大看似高大笨拙,反应却是奇快无比,撤拳上击,那黄二也是啊一声喊,一拳击向陈睿后心。 黄大黄二前后夹击,势若奔雷。 陈睿身子忽然拔高一丈有余,左右腿分踢黄大黄二,啪啪两声,皆中手腕。 可黄大黄二混不在乎,竟展开五指抓向陈睿双足。 陈睿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也不能躲闪,双足竟被黄大黄二一抓即中。 黄大黄二齐齐将他身子举高,齐声大笑,黄大道:“公子,要不要撕了他?” 陈睿瘦削的身子不住在风中左右飘荡。 窦志承咯咯怪笑,道:“随你们高兴,记得下手尽量快一点,别让他多吃零碎苦头。无双,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再过片刻,你便要守活寡了,哈哈哈哈!” 魏无双那蒙住大半的脸已惨白,跺脚道:“你……你……” 魏书桓道:“窦公子,你身位刺史的儿子,怎可随意滥杀无辜?” 台下一片惊呼声,惊呼声未停又骤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只听啊啊两声闷哼,黄大黄二都用手捂着一只眼睛,不同得是黄大捂着的是右眼,黄二捂着左眼。 再看陈睿,已稳稳站在擂台之上。 黄大黄二嗷一声喊,忍痛扑向陈睿。砰一声,不知陈睿使了什么手法,两人脸面撞在一起,鼻血直流。 两人直如负伤发疯的野兽,扑来扑去。 陈睿依然举重若轻,身形飘忽,穿梭其中,那两人连他的半片衣角也碰不到。 那窦志承脸色难看之极,不断冷哼,向那瘸腿人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佳人心意 那瘸腿人如同一只狸猫般蹿上擂台,一脚踢向陈睿后脑。 黄大黄二见来了帮手,嗷嗷怪叫,加紧攻势,两双拳头长驱直入,齐齐往陈睿要害之处招呼。 陈睿听风辩声,不用转头已知那一脚的方位,闪身避开四拳,反手一掌正好击在铁鞋之上。 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那瘸腿人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转折又再踢来。 陈睿双掌疾拍逼退黄大黄二,伸手抓瘸腿人脚腕,用得正是二黄对付他的招数。 那瘸腿人急忙连环踢出四脚,身子落地,以手撑地,倒转身子攻来。他这双铁鞋此刻竟然如同两把铁锤一般。 陈睿既要应付铁鞋怪异的招式,又要防备二黄的死缠烂打,连遇险招。好在他本身武功极高,身法又很巧妙,因此总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好不要脸的打法!” 之前称赞陈睿孝顺的那高瘦青年急道:“伯父,不如我去帮阿睿吧?” “不必着急惊慌。”陈老者信心十足,“且看你哥怎么应付。” 高瘦青年哦了一声,表情十分焦急,双眼盯着擂台上四人缠斗,看到关键时不住跺脚搓手。 陈睿以一敌三,起初颇受束缚,多是闪避招架,待到二十余招之后,缓过神来,对三人的招数已了然于胸,看准时机一指戳中黄二檀中穴,黄二闷哼一声软瘫在地。 陈睿随即飞起一脚,正中黄大左肩,黄大被踢了个趔趄,未自稳住身形,陈睿一掌逼退瘸腿人,欺身进击,点倒黄大。 只剩瘸腿人一人对战陈睿,瞬间落尽下风,强自撑了数招之后,终于还是被陈睿一击点中檀中穴,晕死过去。 台下众人欢声雷动,忽然想起莫要得罪了那窦志承,便齐齐安静下来。 窦志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睿道:“臭小子,你等着,本公子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随即又指着魏书桓的鼻子道:“魏书桓,你行啊,你给我等着,我请爹爹带兵来捉你。” 魏书桓皱眉道:“天下自有王法公道,孰是孰非,我想刺史大人自有明断。” “明断、明断,好,你等着明断。”窦志承气急败坏,扭头就走。 陈睿朗声道:“窦公子,这几人你不带回去吗?” 窦志承哼了一声,道:“劳烦魏大人处置了。”说罢拂袖而去,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啊一声跪倒在地,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揉着双腿恨恨问道:“是谁暗算本公子?” 众人忍住笑齐齐摇头。 窦志承忽见地上两粒花生还在慢悠悠打转,吃了一惊,急忙一瘸一拐逃之夭夭了。 众人哄堂大笑,齐呼解气。 魏书桓摆了摆手,朗声道:“陈公子打退强敌,连胜四人,大伙还有谁想登台挑战他吗?”他连问三遍,台下无人响应。 魏书桓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问魏无双道:“无双,你有什么要说得吗?” 魏无双娇羞低头,片刻之后抬头说道:“爹爹,比武招亲还没结束呢!女儿还想领教领教陈公子的功夫。” “对对对,魏小姐还没出手呢!” “哈哈,我想陈公子多半不是魏小姐的对手。” “两位才貌双全,不如斗斗诗文,让我们开开眼界。” 魏书桓微笑点头,魏无双抄起长剑,跃上擂台,缓缓除去面纱,台下立时一片惊呼。 “恭喜恭喜,您未来儿媳妇如此漂亮。”宇文嫣笑着对那陈老者道。 陈老者捋须微笑,甚是满意。 陈睿愣愣地看着魏无双,魏无双笑道:“陈公子,请把这三人穴道解开吧!” 陈睿回过神来,连声称是,逐一拍开瘸腿人和二黄的穴道,但他们要穴被封已久,解开之后,并未立即醒转。 魏无双招了招手,立时有家丁上台将三人抬下擂台扔在一边。 “陈公子使什么兵器?”魏无双笑问。 “我……我……”陈睿本想空手对敌,但转念一想,如此便是对魏无双轻视了,便道:“小生也使剑,只是今日未带。” 魏无双冲台下家丁道:“取一把剑来。” 那人应了一声取过一柄长剑送来,陈睿接过。 魏无双持剑在手,道:“我使得是武平长青观百妙真人亲授的柔风剑法,柔而不弱,陈公子小心了。” 陈睿微笑道:“多谢提醒,我使得是无名剑法,人无名,剑亦无名。” 魏无双笑道:“公子过谦了。”长剑一挥,一剑缓缓刺出,陈睿挥剑格挡,两人剑来剑往斗在一起。 宇文嫣笑问:“坤哥,你猜魏姑娘打得过陈睿吗?” 李羽坤摇了摇头。 宇文嫣道:“若是真打,自然是陈公子厉害。” 李羽坤笑道:“这也未必,魏姑娘的剑法是道门正宗,剑招变化莫测,极难应对。” 宇文嫣笑道:“你曾答应要传我剑术,还算数吗?” 李羽坤挠头道:“亏你还记得,自然算数啦,只不过嫣儿武功远胜于我,恐怕是看不上我的剑法了。” 宇文嫣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专心看台上二人比剑。 与方才的殊死搏斗不同,陈睿与魏无双衣袂飘飘,姿势曼妙,好比两人联袂舞剑一般。 魏无双一剑平平刺出,陈睿也是一剑平平刺出,双剑叮叮叮撞击。 两柄长剑忽然又齐齐上扬,两人身子跟着跃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各自刺出三剑,刺到第三剑时,叮一声,两柄长剑剑尖相抵,两人同时向后跃开。 众人齐齐鼓掌,心道:“这哪里是比剑,分明是小夫妻一起练剑,如此情意绵绵的比斗倒也是头一次瞧见。” 斗到五十余招时,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高声笑道:“我看还是赶紧拜堂成亲吧!” 有一人挑头嬉笑,自然有人相随。 “哈哈,赵大哥说得是,我们也站了很久了,正好跟魏大人讨杯水酒喝。” “是是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口渴呢!” 擂台上两人脸上都是通红,正自踌躇时,忽听屋檐上一人冷冷道:“小娃娃使剑,真是狗屁不通!哼!”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人 陈睿与魏无双听在耳中,即时罢斗,齐齐转头望向屋檐之上。 只见县太爷府屋檐上站了一麻衣老者,约莫六十多岁年纪,花白胡须,两鬓斑白,背负着双手,满脸冷峻,正远远瞧着擂台上二人。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正好站在自己对面的屋檐上,为何自己竟然没有发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站上去的? 陈睿倒转长剑,拱手行礼道:“前辈好!”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年轻人也算谦逊,你使几招剑法给我瞧瞧。嗯,你先使青松迎客,再使柳暗花明,接着是举头望月,最后使百鸟朝凤。” 陈睿闻言愣住。那老者道:“怎么,你师父没传你这几招剑法?” 陈睿道:“回前辈,恩师所授剑法唤作无名剑法,剑法无名,剑招亦无名。因此前辈方才所说的四招剑法晚辈从未听到过。” 他顿了顿问道:“前辈认得恩师?” “无名剑法,无名剑招,哼!”那老者抬头望着红日,忽然显得意兴萧索,“那你师父想必也未曾向你提起过我的名字。” 魏无双忍不住道:“屋顶上风大,前辈不如下来说话。” 麻衣老者哼了一声,足尖轻点屋檐,身子缓缓掠出,最后双脚稳稳落在擂台上。 陈睿走近躬身行礼,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是恩师的朋友?” 那老者并不答话,只盯着魏无双手中长剑。 魏无双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那老者忽然伸出右臂食指和中指,点向魏无双。 魏无双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这老者会突然偷袭,想要躲闪已然不及,百忙中长剑上撩他手臂。 那老者变招奇快无比,曲指一弹,正中剑身,魏无双手中长剑顿时脱手飞出。 那老者伸指再点,魏无双已避无可避。 陈睿看在眼中,喝了一声:“不可!”一剑刺向老者后心,这是攻敌之所必救。 那老者侧身闪避,伸臂抓过魏无双的长剑,反手就是一剑。 陈睿想不到他出手如此之快,急忙挥剑格挡。 谁知那老者不等剑招用老,长剑改刺为撩,自下而上,贴着陈睿长剑剑身直袭陈睿面门。 陈睿脚踏擂台,身子后跃,那老者手臂忽然暴长三寸,剑尖颤动,寒光点点。 陈睿心下骇然,只因他已看出这老者所使正是他自己所学的无名剑法,可是这老者的出剑速度、剑招变化之快令自己望尘莫及。 那老者忽然又高高跃起,长剑东刺一剑、西刺一剑,连刺八剑,但这八剑又仿佛只有一剑。 陈睿再难躲开,呆立台上。 好在这老者无心杀他,骤然停手,收回抵在陈睿喉头的长剑。 连那魏无双都吓得花容失色,呆呆站在那里,实不知那老者是何用意。 宇文嫣低声对那陈老者道:“老先生,我真是佩服您的定力,自从您儿子上台以后,您一直坦然自若站在这里,好像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您无关一般。你难道真不怕那人杀了你儿子?” 陈老者微笑道:“他若真心想杀睿儿,睿儿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宇文嫣啧啧称奇,随即恍然大悟,道:“您认得他吧?” 陈老者笑而不语。 台上老者冷目如电,射向宇文嫣,冷哼一声,宇文嫣吐了吐舌头。 那老者收回目光,对陈睿道:“方才这四招剑法便是我之前所说的剑招,你总该认得便是你所学剑法。” 陈睿恢复镇定,点了点头。 那老者道:“今夜戌时时分,你到城东破庙等我。”说罢将剑递还魏无双。 陈睿又点了点头。 那老者转身跃下擂台,径自离去,陈睿高声道:“小生恭送前辈,今夜必准时赴约。” 陈睿目送那老者走远,回身对魏无双道:“魏小姐,我们还比吗?” 魏无双轻跺一脚,转开头去,却不说话。 宇文嫣高声笑道:“陈睿,你真是书呆*子,魏小姐已选定你了,还要比什么?” 魏无双双脸通红,转身跃下擂台,回到魏书桓身旁。 魏书桓凑近她,与她低声耳语了几句,魏无双似是应允,望了一眼台上陈睿,转身进了府门。 有人高声笑道:“陈公子,还不赶紧拜见岳父大人,愣在台上做什么?” 陈睿沉吟片刻,缓步沿着踏梯走下擂台,来到魏书桓身前,拜倒在地,朗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魏书桓微笑着将他扶起,道:“此处多有不便,我们进府说话。” 陈睿道了声是。 魏书桓又道:“你父母亲友可有到场?一并请他们入府。” 陈睿道:“小婿爹爹和堂弟在。” 魏书桓在陈睿的指引下,亲自过来,将陈老者和陈睿堂弟迎回府中。 其余众人自然知趣散去,唯独只有二黄和那瘸腿人仍然昏迷未醒。 魏书桓摆手道:“由他们三人去吧!谅他们醒来之后不敢进府闹事。” 李羽坤一直看着,心中甚是羡慕陈睿,心想自己到了青龙山,将如何面对玄天门教主,自己虽然打定主意要娶宇文嫣为妻,但毕竟正邪有别。 他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糊涂,既然认定了宇文嫣,又何须在意两人身份之别,大不了到时与宇文嫣携手退出江湖,不问世事,想必江湖正道中人也不会再加干涉,只是须当先行营救诸人脱困。 宇文嫣见他若有所思,轻轻拍了拍他手臂,说道:“我们要不要进去讨杯喜酒喝?” 李羽坤道:“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成婚吧,哪来喜酒喝?” 宇文嫣撇嘴道:“可惜,本来我想瞧瞧你们汉人是如何成婚的?” 李羽坤面露诧异,宇文嫣笑道:“我们宇文氏先祖是鲜卑后裔,只是久居汉地,多近汉人,已与你们汉人没什么分别啦!我妈妈也是汉人哩。我年纪还小,却没见过汉人成亲的阵仗。” 李羽坤哦了一声,心道:“难怪嫣儿如此豪爽,与寻常汉人姑娘不同。”随即问道:“鲜卑便是后来的匈奴吗?” 宇文嫣道:“是啊。既然没有喜酒喝,那我们回客栈歇息,也好养足精神,夜里赶去城东破庙。” 李羽坤笑道:“你啊就爱凑热闹。去看看也好,我对那前辈也甚是仰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会 两人回到客栈,用过午饭便即回房歇息。 李羽坤盘坐床头修炼日月无极功,宇文嫣说起,那日李羽坤为她疗伤,为自己输入真气,隐隐发觉两人内力竟能糅合自如,水*乳*交融,甚是好奇,便问起他所练功法。 李羽坤据实相告,只道这日月无极功实为道家武学内功心法,或许与玄天功有许多相通之处。 宇文嫣点头称是,她冰雪聪明,谈论了一些自己对功法的见解。 宇文嫣修炼玄天功已有多年,玄天门又高手如云,余不从、端木盛等人亦时常指点她,因此她对武学所知甚博,见解独到,领悟深远。 李羽坤颇受启发,之前修炼时所遇的难题竟也忽然豁然开朗,领悟更深,心中欢喜自己的修为又高了一层。 李羽坤还说既然那玄天功练到后来会有反噬,不如就此别练,下次等他禀明恩师,将日月无极功传授于她。 宇文嫣大为感动。 后来两人又谈论起剑法,宇文嫣对那麻衣老者的剑法大加赞赏,还说他的剑法和自己的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羽坤沉吟片刻便明白她所说之意。 那老者和陈睿虽然使得是同一种剑法,但那老者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 李羽坤忍不住说道:“恩师传授武功之时,时常教诲我凡事能忍则忍,下手要留有余地分寸,要有仁爱慈悲之心。” 宇文嫣颇不以为然,但也未加说服,只是笑他与陈睿都是十足的儒生,过于迂腐。 李羽坤叹道:“那陈公子文武全才,我自叹不如。” 宇文嫣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轻看了自己。身为少林方丈高足,又精修佛道数门高深武学,天下人都艳羡不已呢!” 李羽坤挠头傻笑。 宇文嫣问他对于魏无双比武招亲之事的看法。 李羽坤笑道:“魏老爷慧眼如炬,为魏姑娘寻得了陈睿这般好的女婿。” 宇文嫣道:“我猜那窦志承三番两次前去滋扰魏无双,那县太爷被那窦志承所逼,无奈之下只好比武招亲,目的是通过比武招亲,为女儿寻得一位武艺高强、人品上佳的郎君,好让那窦志承死了那条心。” 李羽坤皱眉道:“那窦公子家里想必养了许多能人异士,他岂肯就此罢休,陈公子以后的麻烦大了。” 宇文嫣点了点头,又道:“是的,不过寻常高手倒不是陈睿的对手。” “可是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羽坤说道,“对了嫣儿,你觉得那位前辈是何来头?” “多半是陈睿同门长辈,否则岂会熟知陈睿那什么无名剑法。”宇文嫣道,“这老头剑法高得很呐!” 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玄天门中有一位风使,叫作欧阳飘雪,她的剑法造诣也是非比寻常。”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下次你遇着她,别跟她过招,最好逃之夭夭。哈哈,坤哥,我不是说你剑法差劲,而是欧阳阿姨的剑法实在是太高了,你多半斗她不过。你可知她师父是谁?”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自知剑法比不过欧阳飘雪,但又不知道她师出何门。 宇文嫣道:“欧阳阿姨的师父便是天下人皆称剑圣的裴旻裴大将军。” 此言一出,李羽坤呀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即又坐倒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剑圣的徒弟。咦,听说剑圣还有一位徒弟,号称剑仙,便是那李太白了,这么说来李太白是欧阳飘雪的师兄或者师弟,多半便是师兄了,这么说来……啊,嫣儿,我……” 宇文嫣噗呲一声,望着满脸诧异的李羽坤笑得前俯后仰。 李羽坤正色道:“嫣儿莫笑,难道……难道我在鹤州遇到的孙秀才便是那剑仙李白?”想起在问剑山庄遇到欧阳飘雪时,多亏那“师兄”传音相助,才终于脱困,此刻想来,这“师兄”极有可能便是那孙秀才,也就是号称诗仙、剑仙、酒仙的李白。 宇文嫣微笑道:“总之,不要与她比剑即可。”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江湖趣事,便卧床小睡,直到入夜时分才下楼吃了晚饭,见时候差不多了,找来伙计询问去城东破庙的路。 那伙计十分诧异,问道:“城东那寺庙早就荒废,两位要去那里干吗?”说着还是言明了路径。 自客栈去往城东倒是有段路,两人用过晚饭便即出门,一路无话,到达东门时城门已然关闭,有数拨军士来回巡逻。 这自然难不住两人,两人轻而易举越过城墙,出了东门,按照伙计所指一路下去,过不多时便找到了那破庙。 大唐崇尚道教,举国各地道观兴盛而佛寺衰败,此处寺庙本名灵台寺,起初香火颇盛,可如今断瓦颓垣,茅草丛生,极为破败。 破庙四周,除了冷风,便只有刚刚融尽的雪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两人靠近破庙,宇文嫣忽道:“庙里有人。” 李羽坤顺着她手指方向,果见破庙中隐隐透着火光。 两人展开轻功掠近,正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已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想必那位前辈不会介意我跟着你来。” “嗯,前辈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 李羽坤和宇文嫣相视一笑,里面说话之人正是陈睿和魏无双,想不到他们早就到了。 “那前辈日间与你比剑,可把我吓坏了,若是他一不小心失手,还不在你身上刺上几个窟窿。” “他不会杀我的,他只是考较我的武功。” “你没问过你爹他是谁?” “问过,但爹爹只是让我听他的话,却未说他是谁。我想他定是本门前辈,否则岂会熟知无名剑法。” “嗯,他的剑法可高得很啊,比我师父都要高。” “外面风大,两位不如进来烤火说话。” “睿哥,外面有人吗?” “哈哈,陈睿,想不到你耳力甚佳。”宇文嫣笑嘻嘻地拉着李羽坤进了破庙。 只见火堆燃起,陈睿和魏无双站在一起,魏无双满脸惊讶道:“你们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啊,是了,日间你也在。”魏无双指向宇文嫣。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乌合之众 陈睿拱手道:“原来是李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宇文嫣,无双妹妹漂亮得很呐。”宇文嫣走近魏无双身边道,“陈睿这小子福气真好,啧啧啧。” 魏无双被她看得略显尴尬,只好笑道:“宇文姑娘国色天香,人间绝色,这位李大哥也是好福气。” 宇文嫣甚是高兴,拉起魏无双的手,十分亲昵。 魏无双也是少年人心性,见到宇文嫣如此热情,当即便和她坐倒在火堆旁的石块上说话。 李羽坤与陈睿相视一笑,陈睿道:“听李兄口音,不是本地人。” 李羽坤道:“是,在下豫章丰城人士。” 陈睿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初,似要说什么,却又忍住。 宇文嫣笑道:“陈睿,莫非你要问玉华山品剑会的事情?” 陈睿尴尬一笑,道:“听闻问剑山庄李问剑大侠盛邀江湖武林同道齐赴玉华山剑池,召开品剑大会,后来又陡生波折,不知李兄可有耳闻。” 李羽坤心中踌躇,不知要不要说出实情,宇文嫣却道:“还好你没去参会,否则只怕也会中了暗算。” 陈睿笑道:“小生德薄才疏,武功低微,并未受到邀请。” 李羽坤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正想简略告知品剑会事宜,忽听庙外远处似有多人狂奔而来。 其余三人也已听到异响。 陈睿道:“来得人不少,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魏无双霍然站起,皱眉道:“难道是那窦志承真的带兵前来?” 宇文嫣缓缓起身笑道:“他若敢来,我帮你宰了他。” 魏无双柳眉一挑,道:“若非爹爹拦着,我早杀了这登徒子了。” 李羽坤心中暗暗好笑:“她们俩倒是一般的性情。” 嗖嗖嗖之声不断,陈睿低声道:“贼子放箭!”抓起地上一截枯枝拨打。李羽坤、魏无双拔剑在手,宇文嫣没有兵器,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四人闪转腾挪,一边躲避一边拨打羽箭。 李羽坤和陈睿分别挡在宇文嫣和魏无双身前。 羽箭一轮轮从四面破洞射来,好在四人武艺高强,拨打自如,均想他们的羽箭总有射完的时候,到时再冲出去厮杀一番。 果然,几轮乱射之后,便没了声息。 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三人莫要出声,自己先俯身断墙之后,其余三人也借着庙内之物躲藏,魏无双索性拉起陈睿跳到了供桌破败佛像之后。 片刻之后,忽觉外人又在投掷什么东西,啪啪啪之声不断,接着庙内火光四起,原来那些人竟然投掷了十余支火把进庙。 庙内虽多有朽木茅草,但颇为潮湿,一时烧不起来。 谁知又是一连串瓦罐坛子破碎声音,随即酒香扑鼻,大火瞬间蔓延四起,浓烟滚滚。 李羽坤大喝一声,接连劈出三记降魔掌,挥舞长剑杀出破庙,其余三人急忙跟着冲出。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黑暗中一大伙黑衣蒙面人围着破庙,见四人冲出,急忙纷纷亮出兵器围了过来。 宇文嫣喝道:“你们是谁?” 为首那黑衣人嘶哑着嗓子喝道:“杀!” 数十名黑衣人刀剑在手,挥舞着杀来。 宇文嫣掠近李羽坤,问道:“怎么办?要不要杀?” 李羽坤怔了怔,随即明白她是故意问自己,叹了口气,道:“下手尽量轻点。” 说话间一人一刀劈来,李羽坤挺剑前冲,那人没想到李羽坤如此凶悍,不躲反冲,钢刀在外,门户大开,被李羽坤伸指点倒。 李羽坤长剑顺势刺出,正好刺中一人肩头,那人甚是彪悍,忍痛呼喝其余人上前围攻。 李羽坤一边应敌,一边瞥眼打量,见宇文嫣、陈睿、魏无双皆已加入战圈,与一众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这群黑衣人人数虽多,但武功不强,四人左冲右突,瞬间已击杀击倒十余人。 剩余十余名黑衣人见四人武功如此之高,不免胆怯,只是围着四人吆喝,却不上前相斗。 李羽坤正想喝问,只见夜色中火光映衬下黄影飘忽,原来是宇文嫣已冲了出去,将十余名黑衣人尽皆点倒在地,只擒住带头那人跃回李羽坤身边,笑道:“我可没杀他们,只是点了他们穴道,不过他们得在这荒芜野外睡到天亮了。” 那人只是被宇文嫣拿住了手腕穴道,全身酸麻动弹不得,嘴却能动,急道:“好汉……好汉饶命!” 宇文嫣放开他手腕,陈睿和魏无双也已近前,魏无双啪啪两脚踢在那人双腿膝盖上,那人啊一声跪倒在地。 宇文嫣一把扯下那人脸上黑布,那人一脸惊恐,十分慌张,连声求饶。 宇文嫣喝问:“你是谁?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杀我们?” 那人急忙堆满笑容,说道:“小人名叫叶岩,姑娘莫怪,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你们又放箭又放火,不是杀人是什么?再说,姑娘是你叫得吗?”魏无双冷冷道。 叶岩忙道:“是是是,两位女侠,两位大爷!” 魏无双冷冷道:“是窦志承派你们来得?” 叶岩见被猜中,知道狡辩无用,只好点头,一边讪笑道:“窦公子只要我们戌时来此,杀了……杀了破庙中人,却没说是谁。早知道四位大侠如此厉害,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前来。” 宇文嫣笑道:“并非我们四人厉害,而是你们这些人太蠢。” 叶岩连连点头。 宇文嫣又道:“你等只需先行放火,再放冷箭,我们便多半逃不出来。” 叶岩苦笑道:“女侠聪明,小人们愚笨。” 宇文嫣忽叫一声不好。 李羽坤、魏无双大感诧异,陈睿明白过来,急道:“无双,你我赶紧赶回府里。” 宇文嫣问道:“快说,窦志承派了多少人去县太爷府?” 叶岩勉强笑道:“小人地位低微,窦公子岂会告诉我这些,小人实在不知。不过……不过……” 魏无双急道:“不过如何?” 叶岩道:“围攻县太爷府的人中,有几名高手坐阵。啊……” 原来是宇文嫣一掌斩在叶岩后颈,他立时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杀身之祸 四人深知事态已至生死关头,不敢耽搁,施展轻功疾行回城。 李羽坤和宇文嫣轻功不相伯仲,疾掠在前,陈睿陪着魏无双紧随在后。 魏无双挂念父亲安危,哪敢懈怠,全力狂奔,但其内力修为毕竟差了许多,奔了半盏茶时分,体内气息不畅,面红耳赤,渐渐落后。 宇文嫣放慢脚步,待陈睿和魏无双奔近,说道:“陈睿,你与李大哥先去,我陪着无双妹妹随后赶来。” 魏无双道:“不用了,我还能支撑。”她开口说话,泄了真气,更落后一大截。 陈睿急忙靠近她,伸臂搂住她腰间,道:“只管调匀内息和步伐即可。” 魏无双满是感激,依言而行,果然奔行轻松了许多。 四人疾行了一顿饭工夫,终于进了东城门。 那守门兵士本已躲在角落中避风偷懒,忽见眼前一花,发觉似有人掠过城墙,本想大声呼喝,转念一想,来人轻功如此之高,若是惹恼了他们,岂非自寻死路,因此当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不多时,四人终于返回县太爷府。 远远望见府内一片安静,不觉松了口气,想那贼人多半还未来犯。 魏无双上前叫门,等那忠仆前来开门。平日里只要唤得一声,那梁叔便会答应着出来。 可是魏无双叫了三声,仍然未有人来,不觉心底升起不祥预兆。 宇文嫣道:“走!”当先越过围墙入了府内,双脚未曾落地,忽听破风之声当头而来。 宇文嫣轻斥一声,飞起一脚,砰一声正中偷袭那人腰间。 一黑衣人啊一声翻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刚站起,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搭在他肩头。 宇文嫣顺手夺过那人手中单刀。 李羽坤低声道:“你们先进去,我来处置他。” 魏无双心急如焚,提了长剑直入后院书房。 她知平日此时爹爹自在书房看书,于是便直奔而去。陈睿和宇文嫣随行。 李羽坤收起长剑,冷冷地盯着那黑衣人。 那人左手一扬,随即向右窜出。 李羽坤身子一闪已拦在那人身前。 那人急忙又向左逃窜,谁知李羽坤又已赶在他前头挡住了去路。 那人一连变换四个方位,都被李羽坤拦住,心知与他武功相差太远,便站定不动,嘴上说道:“要杀便杀,何故戏弄!” 李羽坤见他并未开口求饶,反而挺直腰板,去了轻视之心,问道:“窦志承来过没有?”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你们来晚了。” “来晚了?”李羽坤反问,实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 “嗯。”那人微微点头,“谁也不能得罪窦公子,他这人睚眦必报。”口气中倒有几分不平。 “你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李羽坤道,“那你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那人又白了他一眼,道:“在下身不由己,不过我没杀人,只是负责把风。” 脚步声由远而近,魏无双当先奔出,啪啪啪连打那人三记耳光。 那人嘴角流血,却仍强忍着站直身子,脸上却无愤怒害怕之色。 魏无双吼道:“你们把我爹爹怎么了?你们……你们这些强盗,居然杀了那么多人!呜呜呜!”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宇文嫣走近李羽坤,低声道:“府中之人,除了魏老爷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杀了。” 那人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悲伤之色。 “事到如今,你还要故作怜悯!”陈睿也已动怒,随即又十分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倘若我让我爹爹和阿弟留在府上,或许这里就不会出事。” 宇文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无双妹子,你妈妈她……” 陈睿道:“岳母大人前些日子回泉州娘家去了。” 宇文嫣心道:“魏老爷安排此次招亲,看来是迫在眉睫,否则岂会不等无双的妈妈回家再办。” 那黑衣人忽道:“他们押着魏老爷回福州去了,说魏老爷他……他蓄意谋反,故此押回福州府审问定罪。” 众人松了口气,陈睿道:“劳烦李兄与宇文姑娘代我回城东破庙一趟,若是遇到那前辈,代为转告,我已连夜赶赴福州,请他恕我失约之罪。”他又转头对魏无双道:“无双,我们即刻动身,或许还能追上。府上事宜以及一众尸体只能延后再行处置。” 魏无双心乱如麻,幸得陈睿提点,当即与陈睿先行离去。 宇文嫣问道:“坤哥,这人如何处置?” 李羽坤正眼打量那人,说道:“李某念你并未杀人,对那窦志承行径颇为不屑,我就暂且放过你,你走吧!” 那人忽然惊道:“坤哥?李某?你是李羽坤?” 李羽坤奇道:“你认得我?” 那人道:“嘿嘿,在下纯属瞎猜。在下不认得你,哼,只是听闻你到处行凶杀人,前几日在建州又灭了神拳门满门,现下福建武林正道四处在搜捕你。” 宇文嫣冷冷道:“所以你也要杀他?” 那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有人说李大侠是受人栽赃,我信这个人的话。” 李羽坤道:“这个人是谁?” 那人道:“在下生死之交,叶大根。” 李羽坤一时没想起来叶大根是谁,只觉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那人又道:“福建武林门派众多,联合起来势力颇大,可李大侠想必也不会害怕,只因其中大多名大于实,不足为惧。但有个人,李大侠却不得不防,他便是白家庄庄主。”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宁与鬼为敌,不与白结仇。” 那人道:“正是白不仇,只因他怀疑你杀了他弟弟白鹏。而且听闻海天帮的人也在找你,海天帮帮主茅天海本来邀请了白庄主前往泉州,可是白庄主为了找你,去不成了泉州,海天帮自然便怪罪在你头上了。” 李羽坤叹道:“看来我惹得麻烦着实不小。” 那人淡淡道:“所以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李羽坤笑道:“我已想起叶大根是谁,既然他信任我,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了他的至交好友,你走吧!” 那人道:“你不后悔?” 李羽坤笑着摇了摇头,那人犹豫了片刻,道:“在下赖剑华,希望李大侠能化险为夷,告辞。”说罢转身跳上围墙回头看了一眼,拱手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乔装 李羽坤与宇文嫣商量片刻,李羽坤想即刻赶往城东破庙,宇文嫣却劝道:“那前辈如若去到城东,见到破庙被烧,又见被点了穴道的黑衣人,一问便知,我们无须多此一举。”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道:“那我们怎么办?” “那陈睿颇具智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宇文嫣思索片刻后说道,“所以他让你我赶去破庙报讯,其实是为了支开我们,不想让我们涉险。” 李羽坤点头赞道:“嫣儿果然聪明。陈兄弟此行必遇诸多凶险,所以不愿我们插足。” 宇文嫣叹道:“可惜啊,他始终猜想不到,你的麻烦比他大百倍。” 李羽坤也叹了口气,道:“哎,确实如此,一个白不仇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又多出一个海天帮。” “关键是他们在江湖上多有耳目,想要找到我们,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宇文嫣接道,“所以我们得想个巧妙的法子,以避开他们的追踪。” 李羽坤急道:“嫣儿你就快说吧!我知道你已想到了办法。” 宇文嫣笑道:“走,回客栈去。” 两人出了县太爷府,悄悄返回客栈,进了客房便闭门睡觉。 次日一早,宇文嫣让李羽坤留在房内,要了二十两银子,独自外出,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回转,手上拎了两个大包裹,一进屋便摊开铺在床上,随手递过两个烧饼。 李羽坤甚为诧异,吃着烧饼凑近细看,只见一个包裹内有一男一女两套袍子,两双靴子、一顶镶了金丝的帽子。 另一个包裹内装了各式各样小物件,李羽坤认得大多都是女子装扮用物。 李羽坤立时明白,笑道:“嫣儿,你这是要乔装改扮啊?” 宇文嫣笑而不语,等李羽坤吃完烧饼便帮他换上那件淡蓝色袍子,又拉着他在床沿坐倒,拿起木梳为他梳头。 李羽坤任由她一双玉手摆弄自己的头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过不多时,宇文嫣又让李羽坤闭上双眼,轻轻在他脸上左涂右擦,收拾停当,宇文嫣嘱咐李羽坤没有自己允许,不得睁开眼睛。 李羽坤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只听有人说道:“请问这位便是俞文言俞先生吗?”听声音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子。 李羽坤侧耳倾听,确定房内只有他自己和方才说话的女子,心想不知嫣儿去了哪里,只得睁开眼睛。 眼前站了一个陌生女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甚是美貌,一头黑发盘在脑后,斜斜插了一支玉钗。 那女子见他睁眼,微微一福,微笑道:“相公你可醒啦!我们该出门啦,否则只怕赶不上喝喜酒了。” 李羽坤微一愣神,随即认出眼前女子所穿的袍子,正是宇文嫣买回来的那件,低声道:“妙极妙极,嫣儿易容术果然精妙。” 谁知那女子脸孔一板,冷冷道:“谁是嫣儿?快说!是不是你在外面认得的女人?” 李羽坤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那女子噗呲一笑,走近挽起李羽坤胳膊,笑道:“收拾东西,走吧!” 李羽坤伸手挠头,却发现自己带了帽子,哑然失笑道:“我现在是俞什么言什么的?” 那女子作势拍了他一掌,瞪眼道:“老糊涂,你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我再说一遍,你叫俞文言,人则俞,文人的文,说话的那个言。” 李羽坤佯装道:“那你是谁?” 那女子道:“我自然是你的夫人,大名不用管了,小名叫阿宝。” 李羽坤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又忙不迭捂着嘴巴。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挽着他出了房门下楼结账。 可怜那掌柜和伙计,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对夫妻是什么时候住进店里来的。 李羽坤和宇文嫣出了客栈大门,绕到马厩去牵马匹。 那黑鬃瘦马倒也顺从,可小白却是认人的,一看来人不识,作势欲踢。 宇文嫣凑近在它耳边低语,又轻抚它的鬃毛,小白竟似听懂了一般,低嘶几声便顺从了。 李羽坤连声称赞。 两人翻身上马,缓缓而行,李羽坤问道:“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宇文嫣甜甜一笑,道:“但凭夫君。” 李羽坤捋须道:“如此,我们就去福州府一趟,见见我那侄子,希望能赶上他们的大喜之日。” 两人出了东门一路快马疾驰,直奔东北方福州府而去,沿路打听,却毫无陈睿、魏无双的踪迹。 入夜时分,两人在龙溪镇打尖。 龙溪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却甚是热闹,恰好又赶上镇上倪员外大喜之日。 那倪员外是龙溪镇首富,田产无数,今日连纳第五、第六房小妾,当真是举镇庆贺,酒席摆满全镇各个客栈、酒楼,但凡过往旅客,皆可随意吃喝。 因此李羽坤和宇文嫣得以白喝了一顿喜酒。 两人在龙溪镇住了一晚,第二日又再赶路,一路无话,午时便到了福州府。 福州府是大唐江南道大城,极为繁华,闽江自城中穿过,城内多山,固有“山在城中、城在山中”的美誉。 两人问明路人,寻了一处江边的客栈落脚,选了间临江的上房。 店小二操着一口浓浓的闽南话热情地介绍福州风土人情,店内美食佳肴。 宇文嫣自扮成妇人之后,在人前行为举止颇为庄重,听那小二讲完,微笑道:“劳烦按照方才小二哥所说的美食送来房内。” 小二答应一声下去准备,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端来杯筷碗碟,还有一壶酒。另有一人送来菜肴,有一只陈年菜脯鸡、一条清蒸鲈鱼、四只肥大的螃蟹、一碗牛肉浓汤,还有几盘点心、蔬果。 李羽坤叫住两个伙计,各打赏了二两银子。 两人都是感激万分。 宇文嫣道:“相公,听闻福州府在那刺史窦大人治理下,当真是城泰民安。” 李羽坤不知她有何用意,只能道:“阿宝说得是。” 那年长的伙计眉头一皱,似欲说什么,却又立时忍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改扮 宇文嫣问道:“请问两位小二哥,那刺史大人府怎么走?” 那年纪稍轻的伙计愣了愣,问道:“夫人要去窦无……窦大人府上所为何事?” 宇文嫣道:“我和相公是赶来福州府喝大侄子喜酒的,我们在老家时经常听到百姓谈论福州刺史窦大人的美名,说他如何如何清廉、如何如何深得民心之类的,心里十分好奇,所以便随口问问。” 那年长伙计干笑道:“是是是。”对那年轻伙计使了个眼色,转身欲走。 宇文嫣看出不对,轻声叫住两名伙计,又起身关上了房门,跟李羽坤要了五两银子,塞到年长伙计手中,笑道:“两位小二哥请放心,我夫妇都是外乡人,并无他图,只是想跟两位打听下刺史大人公子的情况,只因我夫妇膝下有个女儿,年芳十六,也到了找个好婆家的时候。正巧我有个表亲在福州府当官,故此想请他牵线作媒,能将我女儿嫁给那窦公子,哪怕是做小也好。” 两位伙计对望一眼,那年轻伙计跺脚道:“大爷、夫人,二位都是好人,我小五实在忍耐不住,想跟二位说说实话。” 那年长伙计想说什么,忽又摇头叹气。 宇文嫣笑道:“小二哥,有话但说无妨。” “老马,不用担心,左右客房都没人住。”年轻伙计续道,“大爷、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能把小姐嫁给那窦公子,只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此言一出,那被唤老马的年长伙计甚是惶恐,左顾右盼,就好像怕有人在外面偷听。 宇文嫣佯装吃惊,随即温言道:“我夫妇二人断不会将这里听到的话传扬出去。” 那老马叹道:“小五说得是实话,那窦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干过的坏事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 小五冷笑道:“老马,小的不是东西,老的更不是东西!” 老马嘿嘿笑道:“确实如此,那窦刺史纵容儿子肆意妄为,当真是福州一恶,老百姓真是敢怒不敢言。” 小五接道:“咱们私下都管这窦刺史叫窦无德。这不,今日一早我便听人说啊,这窦志承又作恶啦!” 宇文嫣哦了一声。 老马问道:“小五,这件事情你是听谁说得?可有真凭实据?” “消息绝对可靠。”小五道,“那龙岩县令不知为何得罪了窦志承,姓窦的诬陷他蓄意谋反,派人将他连夜抓回了福州府。” 宇文嫣故作惊奇,诧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断定那龙岩县令是被诬陷的?” 小五道:“只因小人有个朋友是龙岩县人,昨日正好来了福州探望他在刺史衙门当差的堂叔,听他堂叔说起此事的。夜里他住在小人家里时又跟我说起。他说龙岩县令魏大人那是青天大老爷啊,如今却被诬陷下了大牢,听说明日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陈睿和魏无双今夜多半要劫狱。” 宇文嫣叹了口气,随即对老马和小五连声称谢,一边说道:“多谢二位如实相告,你们先下去吧,待会再来收拾。” 二人得了赏钱高高兴兴出了门,老马反手轻关房门。 李羽坤和宇文嫣一边吃饭,一边商议,断定今夜陈睿、魏无双会去劫狱。但也深知那刺史府大牢自然戒备森严,说不定多有高手,自当设法相助。 两人正自吃喝,忽听楼下有人吵闹。 “他奶奶的,你没长眼睛吗?看到大爷来了还不让路!” “是是是,两位官爷行行好,放过小人吧!” “你方才这一撞,势大力沉,显然已经撞伤了我。不过大爷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也可以,快赔我五两银子的汤药费。” “小人哪有五两银子啊。啊啊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李羽坤紧皱眉头,恰好那小五敲门进屋收拾碗碟。 李羽坤问道:“楼下发生何事?” 小五一脸气愤,低声道:“有两个刺史府的狗奴才出来办事,又在仗势欺人了,哼!那老先生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人,便被他拖着,非得赔钱才让人离开,你说这不是强盗吗?” 宇文嫣听完之后,却笑了。她等小五走后,低声对李羽坤道:“待会把那两名狗奴才骗到楼上来,如此这般这般。” 李羽坤大喜道:“此计甚妙!” 过了半顿饭工夫,李羽坤独自下楼,见那两名官差正坐着喝酒吃肉,吃相难看。 李羽坤快步走近,凑近低声道:“小人有要事要向两位官爷禀报。” 一人重重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斜眼问道:“你谁啊?” 李羽坤道:“小人俞文言。”偷偷递过十两银子,那人眼睛一亮,抓过揣入怀中,笑道:“说吧,什么事?” 李羽坤左顾右盼,低声道:“此地说话多有不便,请两位爷台移步说话。”说罢指了指二楼。 两名官差极不情愿,但看在银子份上,懒洋洋站起身来,伸手抓过佩刀。 李羽坤跟在二人身后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抢到头里推开他们所住客房左边的客房木门。 两名官差跨步走了进去,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李羽坤双双点倒。 李羽坤将他们身上官服、官靴扒下,撕下他们一大块内衣搓成布绳,将他们手脚绑好,又撕下两块布,揉成一团塞在两人口中,最后将人移到床下藏好。 他点穴下手较重,估摸着两人至少五六个时辰后才能醒来。 李羽坤拿起官服、官靴悄无声息回转自己房内,宇文嫣道:“我已付了银两定下那间房。” 李羽坤将东西放在椅子里,宇文嫣拿起其中小的一件官服在身上比了比,感觉大小相差无几,便把两件官服都浸入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搓洗干净后催动玄天功烘干。 之后,两人关上房门呼呼大睡,入夜时分方才醒来,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自回房,换上官服官靴。 宇文嫣剪下一小撮头发做成胡须粘好,又在脸上涂了些黄腊。 李羽坤对着铜镜一照,镜中之人完全不识,忍不住啧啧称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面埋伏 临行前,李羽坤又对那两名官差补了两指。可怜两人,实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两人大摇大摆出了客栈,直奔刺史府而去,路上行人远远望见无不让道,态度惶恐谦卑。 宇文嫣粗着嗓子含糊喊了几句,路人只道是在喝骂,急忙躲得远远的,唯恐没来由惹祸上身。 过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刺史府前,远远望见一波波来回巡逻的官兵。 福建乃富庶之地,刺史府建造得相当宏伟,府衙坐北朝南,有一道正门两道小门。正门上面门匾上刺史府三个烫金大字,在灯光辉映下闪闪发光。 大门左右各蹲了一只五尺多高的石狮子。 正门已关只开了左首一道小门。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天已大黑,又有黑云闭月,但透过小门望进去,府内有明亮灯火透出。 宇文嫣大摇大摆就往门口走去,李羽坤跟在她身后,甚是纳闷:“为何不从后门进去呢?” 巡逻兵士看到二人,带头一人上前拦住二人道:“你二人是哪位校尉部下?” 宇文嫣故作神秘,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随手晃了一晃便即揣入怀中,粗声粗气道:“不瞒兄弟,我们是公子亲信,故意扮成这样子的,目的是……啊,公子吩咐,不得泄露。” 那人恍然大悟,左右瞄了一眼,低声道:“原来是伏兵,嘿嘿。” 宇文嫣佯装吃惊,道:“老兄慧眼如炬,佩服佩服。”随即又嘘了一声,“切莫露出马脚。” 那人急忙站直身子,眨了眨眼睛,大手一挥,领着其余兵士巡逻去了。 李羽坤跟着宇文嫣进了大门,四下打量,见府内戒备森严,除了明面有许多兵士巡逻,暗地里似乎另有埋伏。 不时有兵士上前盘问,宇文嫣都是亮出令牌,那些人见了令牌便不再过问。 李羽坤心中大奇,见四下无人,低声欲问,宇文嫣摆手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穿过一条走廊之后跃上房顶俯身屋脊。 谁知还未来得及藏身,听得不远处有人低声问道:“什么人?” 李羽坤定睛一看,一人自屋脊北面探出头来。 宇文嫣挥了挥手,道:“噤声,自己人。” 那人点了点头,比了个手势,也不知是何意思。 宇文嫣猫着腰慢慢靠近那人,低声问道:“这里就老兄一人把守?” 那人道:“我负责监视大门,另有兄弟在别处藏身。” 宇文嫣哦一声,忽然探出手指,正中那个章门穴,她这一指已使出了八分内力。 谁知那人并未立即晕去,发觉被偷袭后,侧身作势反击。 宇文嫣玉指前送,点中他檀中穴,那人立时趴倒在屋顶上,晕了过去。 宇文嫣假装又与他交谈了几句,才回到李羽坤身边。 宇文嫣低声说道:“侥幸,倘若方才那人喊叫,我们便被发觉了。” 李羽坤指着远处一房舍道:“那里有狱卒进出,多半便是大牢。”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我在此处放风,你去捉一个人问问清楚,倘若果真关在那里,咱们便等陈睿和魏无双到了之后便即动手劫狱。” 李羽坤应了一声,溜下屋顶,沿着回廊一直往北走去,不多久迎面有人走来,看穿着当是两名寻常兵士。 那二人一瘦一胖,见是一陌生人,急忙闪在一旁,低眉垂首,态度十分恭敬。 李羽坤不明所以,思索片刻便明白他们是凭官服分辨职位高低的。 李羽坤假意四下打量一番,然后凑近低声道:“两位也是公子派来看管要犯的?” 那二人对望一眼,瘦子道:“回大人,小人不知,哪位要犯如此重要,竟然需要公子派人来?” 李羽坤笑道:“同为窦大人,还有公子爷办事,不用如此见外,二位当真不知?” 那二人齐齐摇头,那胖子道:“小人们职位低微,未得参与要事。”脸上神情颇为失望。 李羽坤道:“此事颇为机密,不便多嘴,那我先走了。”说罢迈步欲行。 谁知那胖子急道:“大人留步。” 李羽坤立定不动,面露疑色。 胖子道:“大人平易近人,与其他人极为不同,因此小人斗胆恳请大人能给小人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说着连连给那瘦子使眼色。 瘦子忙道:“是是是,请大人成全。” 李羽坤故作沉吟,那两人不敢催促,只能满脸期待等着。 李羽坤见时机成熟,便道:“二位可知那反贼魏书桓?他蓄意谋反,被公子爷看破,擒回福州,下入大牢。那反贼还有同党未曾抓获,公子爷说他们必来劫狱,所以……”说到此处他凑近压低声音道,“今夜极有可能会来劫狱。” 那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互望一眼,神色凝重。那瘦子道:“大人们身负重任,恨我等竟无能为力。倘若大人许可,我等自当粉身碎骨不足惜。” “好吧,你们便随我去牢房周围埋伏。”李羽坤沉声道,“若贼子敢来劫狱,必让他有来无回。事成之后,我定向公子爷保举二位。” 二人连声称谢,并自报了姓名,胖子姓罗名明,瘦子姓骆名飞鹏,都是岭南人。 二人十分开心兴奋,当即便在前引路,直奔牢房。 刺史府当真很大,李羽坤虽已大致知道牢房所在方位,但于地面行走时拐来拐去,几乎将他兜晕。 终于罗明和骆飞鹏在一扇铁门前停下脚步,两人回头微笑哈腰,罗明道:“大人,里面就是刺史府的大牢,我二人职位低微,不便入内,劳烦大人跟牢头们知会一声,小人们才好行事。” 李羽坤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你二人便在此等候吧!” 二人应了声“是”,骆飞鹏轻轻推开铁门,里面黑洞洞的不见灯火,却飘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又让人厌烦的味道。 两人往两边一站,李羽坤背对二人,微笑着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原本这没有灯火的地方瞬间亮如白昼,十余名劲装军士擎了火把鱼贯而出,将李羽坤团团围住。 那罗明和骆飞鹏脸上没有了谦卑,多了三分冷酷,四分得意,罗明冷冷道:“大胆贼人,竟敢假冒官兵前来劫狱,你心中还有王法吗?” 骆飞鹏道:“你已落入十面埋伏,还不投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孤身劫狱 李羽坤微笑道:“二位何意啊?”他环顾四周,兵士少说也有二十七八人,皆手执刀剑。 “何意?哈哈哈哈!”骆飞鹏大笑道,“你假冒官兵混入刺史府,为得便是那魏书桓吧!公子爷早已看穿了你们的图谋,因此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你们上钩。”神情十分得意。 罗明嘿嘿冷笑道:“快说,你还有多少同党?他们现在在哪里?” 李羽坤道:“窦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佩服,看来在下除了投降求饶,似乎别无他选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这些弟兄,可是刺史府中精挑细选的精兵,以一敌十的勇士,所以哈哈哈,你是插翅难飞了。”罗明补充说道。 李羽坤叹道:“两位军爷,在下只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骆飞鹏道:“哦?念在你如此识趣,我便许你请教!” 李羽坤道:“窦公子以魏书桓作饵,想必魏书桓根本就不在这牢房之中,想必公子早已命人将他藏到了其他地方。” 罗明摇头笑道:“福州城还有比刺史府更好的关人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骆飞鹏也笑道:“实话告诉你,这魏书桓就在你身后的大牢之中。” 李羽坤点头道:“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话音刚落,他左掌探出,一把抓过一人。 那人离他最近,猝不及防,啊一声惊呼。 李羽坤掌力前送,将那人平平推出,撞向人堆,一举撞翻数人。 罗明喝道:“好小子,竟然敢负隅顽抗,弟兄们给我上!” 骆飞鹏高声道:“不必手下留情!” 李羽坤一击得手,左劈一掌,右手抽出长剑,再无半点手软。他知这些官兵要得是他的命,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而且府中军士还有更多,若是大批赶来,实难应付,必须速战速决。 罗明和骆飞鹏见李羽坤武功高强,转眼间已杀了数人,当即拔刀在手,加入战团。 他二人平日对自己的功夫颇为自信,料想联手出战,必能手到擒来。 罗明一刀劈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侧身闪避,顺势拍出一掌,正中一兵右肩,喀喇一声,将他肩骨打断。 那兵士啊一声惨叫,向后便倒。 李羽坤避过骆飞鹏一刀,长剑横削,又是一声惨叫,一兵手掌齐腕而断,当啷一声,连着断掌握着的钢刀掉在地上。 那兵士捂着断掌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这两声惨叫极有震慑效果,其余兵士一时便不敢近前,提着刀剑只是低喝,独留罗、骆二人双斗李羽坤。 罗明和骆飞鹏武功其实并未高出普通兵士多少,哪里是李羽坤的对手。 李羽坤一掌击在罗明后背,罗明一口鲜血喷出,李羽坤探手一抓,擒住骆飞鹏,沉声道:“带我进去见魏书桓。” 骆飞鹏亡魂大冒、抖如筛糠,颤声道:“英雄饶命、好汉饶命!你们快退下、快退下!” 啊一声惨叫,不知是谁掷出一柄长剑,正中骆飞鹏前胸,透背而出,骆飞鹏当场毙命。 李羽坤将他尸体推在一旁,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日围攻陈睿的瘸腿人和黄大黄二到了。 他们三人那日被陈睿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主子的面击败,让他们颜面扫地。 他们自龙岩赶回刺史府之后,更是被窦志承一顿数落,好不容易才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因此他们急欲表现,以此重获主子欢心信任。 他们方才在自己住处喝酒,离牢房不远,故而听到打斗声音后便即赶来。 一过来便听见骆飞鹏求饶,那瘸腿人当即掷出一剑,杀了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黄大黄二握拳如爆豆,黄大撇开大嘴嘿嘿笑道:“好小子,居然打伤这么多人。哼哼,给我躺下吧!”挥拳击向李羽坤。 在他看来眼前这冒牌兵士虽然英勇,但跟那陈睿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黄二傻笑在一旁看着。 砰、啊、砰。 黄二揉着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居然被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汉子一拳击飞,背脊撞在高墙上,又滑落到冷冰冰的地上。 黄二急忙奔了过去,扶起黄大,道:“哥,你没事吧?” 黄大脸如金纸,嘴角淌血,吃力地摇了摇头,勉强抬手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走。 黄二见大哥没事,定了定神,便想去帮他报仇。 哪知刚一回头,忽觉眼前一花,看清楚竟是那瘸腿人冲天飞起,砰一声掉在了隔壁院中。 黄二再英勇也已知道自己的武功断不会是此人对手,急忙抱起黄大逃之夭夭。 余下十余名兵士哪里还敢上前,战战兢兢站在原地,若说上前围攻,那是万万不敢,可说逃走,却也万万不能,只因他们双腿发软,连半步都迈不动了。 李羽坤双目如冷电,一扫而过,喝道:“让开!” 众人微微愣神,随即齐刷刷艰难往两边一让。 李羽坤提剑在手,径直走向牢房。他推开一扇铁门,走了进去。牢房内灯火通明,关了不少人。 囚徒们早已听到外面呼喊打斗之声,此时见有人提了长剑进来,都手握栅栏围观。 李羽坤沉声道:“魏书桓魏大人在哪里?”话音清晰传出,牢房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左首一间牢房传来魏书桓的声音:“是谁叫我?” 李羽坤靠近那间牢房,还剑入鞘,双手握住那牢门上锁链,用力一拉,将锁链拉断,推开牢门道:“魏大人,我是陈睿陈公子的朋友,特来救你出去。” 魏书桓颤颤巍巍站起,颤声道:“小婿陈睿和小女无双可曾同来?” 李羽坤道:“未曾遇到,想必也会前来。” 魏书桓喜道:“还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李羽坤不明其意。 魏书桓拱手道:“劳烦这位大侠转告小婿小女,让他们不必管我,自去泉州接回无双她娘,好好过日子。” 李羽坤道:“魏老爷无须多言,还是快随我出去。” “原来是大侠你,那日比武招亲我曾见过你。”魏书桓已认出李羽坤,随即连连摇头,叹道,“大侠好意,我心领了。若我跟你走出此间,便真是坐实了谋反之罪,以后魏家哪还会有生路,只怕还会连累陈家受难,所以我万万不能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战刺史府 李羽坤正自踌躇难决,只听魏书桓又道:“我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想那窦刺史多半不会任由他儿子胡来。” 李羽坤心道:“魏大人也太迂腐了。”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外面一人道:“俞文言可在里面?”正是宇文嫣到了。 李羽坤道:“我在。” 脚步声响起,进来的却是三人,当先一人正是宇文嫣,她身后跟着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脸蒙黑巾,看不清面目,瞧身形是一男一女。 黑衣人摘下面巾,果然是陈睿和魏无双。 魏无双跨步上前,扑到魏书桓身边。 魏书桓惊道:“无双,你怎么来了!” 魏无双道:“爹爹,女儿来救你了,快走吧!” 魏书桓跺脚道:“糊涂啊!如此怎还有回头路!你们快走,不用管我,去泉州接回你娘,然后回老家去。” 魏无双道:“女儿怎么能丢下您不管,要走一起走。” 魏书桓怒道:“我若走了,那便坐实了谋反罪名,他日怎还有活路可走。” “你若不走,便会被砍头,还不是一样成了反贼。”宇文嫣冷冷道,“不仅你是反贼,你女儿女婿也是反贼。” 魏书桓愣神道:“你是?” 宇文嫣道:“婆婆妈妈,要走快走!” “一个都别想走!哈哈,这里就是你们的地狱。” 陈睿皱眉道:“窦志承到了。” 一阵骚动,牢门一扇扇打开,数十人手持兵刃跑出,原来他们是早就埋伏好了的兵士。 透过大铁门看外面,亮如白昼,想必是窦志承领了兵士包围了大牢。 魏书桓脸色惨白,急得直跺脚。 宇文嫣低声道:“杀出去。”抬手一直点中魏书桓,魏书桓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睿伸臂抱过,魏无双随即明白宇文嫣的用意,朝她微笑示谢。 宇文嫣低声在李羽坤耳边说道:“待会你挡住兵士,我想法子擒住那窦志承。” 李羽坤嗯了一声,心道:“今夜说不得只好大开杀戒了。”长剑一挥当先杀出。 陈睿将魏书桓负在背上紧随其后,宇文嫣挥舞钢刀,魏无双手持长剑断后。 窦志承高声道:“大家听好了,今日是你等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但凡有杀贼者,我定禀明刺史大人,擢升三级,给我上!” 此话一出,众兵士气势如虹,大声呼喝杀来。 世间之事你不能只看回报而不考虑付出,回报越大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努力也便越大。你要争这“擢升三级”的大功得有争功的实力,否则只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兵士们一个个倒下,但依然有后来者奋勇杀上。 冲在前面的人想得是,自己占了先机,而后冲上去的人想得是,反贼杀了这么多人,也该累了,力气也该耗尽了,轮到自己捡便宜了。 结果自然是发现自己和冲在前面的伙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鱼肉而已。 一道道血箭射在墙上,飙在牢房顶上,有些直接喷到了牢房中犯人们的身上、脸上。 刺史府大牢关押着的不乏一些杀人放火、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凶徒。 这些人竟然吓得都缩在墙角中嗷嗷怪叫,却又实在忍不住不去看这搏命的厮杀。 有一名胆大的犯人双手紧抓着铁栅栏,瞪圆了眼珠,一副既惊恐又夹杂着满足的表情,如同是在欣赏着眼前的杀戮。 一道道刀光、剑光,一具具尸体倒下,那犯人双拳紧握,鼻翼抽动,指甲都嵌到了肉里,但是他忘记了疼痛。 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巴里发出阵阵野兽一般的嗬嗬怪叫。 终于他仰天躺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摸进裤裆,过不多时,啊啊低唤,他的手越动越快,最后全身软瘫,裤裆湿了一大片。 大牢中已躺满了尸体,李羽坤当先杀出门口,却被一阵羽箭射回。 李羽坤大喝一声,抓起地上的尸体用力掷出,一连掷出十余具。 弓弦之声不绝,当真箭如雨下。 李羽坤回头问道:“怎么办?”一边说话一边拨打羽箭。 宇文嫣嗯了一声,提了大刀在牢房内狂奔了一圈,道:“没有别的出口,只能杀出去。” 只听窦志承狂笑道:“本公子准备了三千支利箭,够送你们归西了。” 李羽坤抄起数支羽箭,运劲掷出,只听啊啊几声惨叫,也不知射中了几人。 窦志承约束兵士:“不要乱,不要乱!” 陈睿道:“若是能抢到几只弓那便好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他虽能运劲掷箭,但毕竟没有准头,只能当成暗器使用,但投掷这种利箭比发射寻常暗器难得多了。 正自无措之际,忽听大牢外乱作一团,隐约听到一人道:“你们是谁?”随即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羽坤与宇文嫣互望一眼,挥舞刀剑当先冲出。只见百余名兵士正围着两名黑衣蒙面人激斗。数名劲装兵士拥着窦志承躲在一边。 那两名黑衣蒙面人武功厉害恐怖至极,随手抢过钢刀劈杀,刀刀见血,无数颗头颅滚落在地,断手断脚到处都是,好几人被直接劈成两半。 魏无双实在忍耐不住,弯腰不断呕吐。 她今晚为了劫狱,事先吃了不少食物,此刻直呕了半盏茶时分,才总算吐了个干净。 等她直起身子的时候,地上已躺满了尸体,陈睿柔声道:“走吧。” “那两名蒙面人和那窦志承呢?”魏无双忍不住问道,刚说了句话,又弯下腰呕吐,却连半点东西都吐不出来。 陈睿轻拍她背,宇文嫣上前扶住她,便往外走。 “啊,刺史府起火了!”李羽坤惊道,“火,又是火!怎么我到哪里,哪里便有火光之灾?” 李羽坤等人纵身上了房顶,抬眼望去,刺史府已乱成一团。他们无心细看,辨明方向疾掠而出。 等上了街道,李羽坤问道:“陈兄弟、魏姑娘有何打算?” 陈睿道:“龙岩不能再去,我和无双准备了车马,决定先去泉州接回岳母大人。” 李羽坤道:“那我和嫣儿送你们出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二能士 李羽坤和宇文嫣护送陈睿、魏无双上了马车,陈睿驾车直奔东门,都道须得趁乱出城,等到明日天亮,怕有变故。 刺史府之事片刻间已传遍福州城官府,城内遍布官兵,四处搜查。 他们本想一路赶到东门必定又是一场厮杀,谁知一路行来,毫无阻隔,远远望去,东门大开,静悄悄不见人影。 李羽坤甚是诧异,疾奔过去探查,不久便即回转,道:“守军都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陈睿道:“也顾不得这些了。”扬起马鞭策马奔出城门,直奔出半盏茶工夫才在路边停下。 宇文嫣早已为魏书桓解开穴道,但因其毫无内力,因此仍需昏睡小半个时辰才能醒来。 李羽坤和宇文嫣下了马车,陈睿抱拳行礼:“多谢二位相助之恩,他日必当报答。” 魏无双下车握着宇文嫣的手,道:“多亏姐姐相助,否则我和睿哥只怕不能得手。” 宇文嫣笑道:“要谢得谢那两个蒙面人。” 李羽坤沉吟道:“这两人不知为何要来帮我们?难道他们本就是冲着刺史府来得?”只觉毫无头绪,不再多想,转头抱拳对陈睿道:“陈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了。” 魏无双问道:“姐姐要去哪里?” 宇文嫣道:“回城里。” 魏无双惊道:“可是此时城中必然戒备森严,到处在搜查,二位为何还要回去?” 宇文嫣笑道:“无妨,谅那窦家父子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羽坤开口跟魏无双解释,只道二人行李马匹均在客栈之中,那行李也就算了,小白可是一匹宝马,不能弃之不顾。 四人互道珍重便即分别。 此时已是子夜,路上没有行人,过不多时两人已到了东城门,隐约见城门口一个白影晃来晃去。 等到奔近,二人大吃一惊,那白影不是别人正是小白,那黑鬃马却独自卧倒在城墙下,连两人的包袱都已经在了。 李羽坤拎起包袱背好,那黑鬃马见有人来了,急忙站了起来。那小白却是认人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打量着来牵它的人。 宇文嫣轻轻拍了拍小白,道:“是我啦!” 小白听出是主人的声音,凑过来表示亲昵。 二人上马缓行,李羽坤道:“此人想必跟着我们很久了,知道你我住在哪里,随身携带了什么,故此把马匹和行李送到此处。” 宇文嫣点头道:“嗯,我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几个人,但可以确定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李羽坤道:“看来他们是友非敌,否则……否则……啊,我猜到啦,他们是……他们是玄天门的人。” 宇文嫣正色道:“定是爹爹派来保护我的人,哼,还当我是个小孩子。如果我没猜错,几天前在冯家,今天在刺史府那蒙面人,多半就是我爹爹的十二能士,怪不得武功都这么高。” 李羽坤想起那郁寒琛,暗想:“玄天门果然是高手如云,单说这十二能士,就是武林一流高手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宇文嫣见他面色凝重,柔声道:“你在想十二能士已经出现的三个都如此厉害,其余九个想必也不会很差,你们正道武林只怕难以匹敌?” 李羽坤点了点头,他与宇文嫣心意相通,无须欺瞒。 宇文嫣道:“我们这便回青龙山,救出你大哥、三妹等人后,我就去央求妈妈,让她答应我们的婚事,之后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从此不问江湖之事,可好?” 李羽坤见她说得真挚诚恳,极为感动,连连点头。 二人策马奔驰,沿途找了个山洞住了一晚。 次日宇文嫣只道既然有玄天门高手暗中跟随保护,那白家庄、海天帮的人自然也不能来找麻烦,也不用再易容改扮,便换回本来面目。 二人一路南下,果然没遇到什么阻拦,这一日到了岭南道界内的潮阳郡,估摸着最多两日,便可到达邕州。 二人找了家酒楼吃饭,刚刚坐定,那掌柜亲自过来,点头哈腰无比殷勤。 宇文嫣随口点了几样菜式,那掌柜急忙亲自去到厨房准备。 李羽坤低声道:“嫣儿,自从咱们进了潮阳,我总感觉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方才这掌柜又太过殷勤,不知是何缘故?” 宇文嫣笑道:“跟着我们的都是玄天门的人,过不多久,便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李羽坤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暗暗左右打量。 宇文嫣道:“没我吩咐,他们不敢进店来的。坤哥,你不必太过拘谨,随意就行。” 李羽坤嗯了一声。 过不多时,那掌柜微笑着亲手端来酒菜,宇文嫣摆了摆手,掌柜急忙退下。 李羽坤奇道:“他也是玄天门中人?” 宇文嫣道:“不是,是有人让他好好招待我们。”她吃了口菜,赞道:“味道不错,你也吃。”夹了一筷送到李羽坤面前碗中。 李羽坤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随即挑了一块鱼肉送到宇文嫣碗中。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我猜妈妈多半也派了人来。” 李羽坤道:“是啊,伯母多日未见着你,想是思念得紧,故此差人来见你。” 宇文嫣噗嗤一笑。 李羽坤奇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宇文嫣忍住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 李羽坤笑道:“哈哈,我是真傻真愣,还用装吗?” 宇文嫣忽然拉起李羽坤的手,李羽坤左右一看,略显尴尬。 宇文嫣道:“我妈妈是差人来看你的。” 李羽坤睁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一红,低声叹道:“这一看之下,想必非常失望,怎么是个傻小子。” 宇文嫣嗔道:“以后不许你说自己傻。” 两人吃饱喝足,叫来掌柜结账。 那掌柜说什么也不肯收钱,非但不收,而且亲手奉上五百两银子,说道是送上的路费。 宇文嫣知道推辞不掉,让那掌柜将五百两银子都分给城里贫困之人。 那掌柜连连点头,直夸宇文嫣和李羽坤是大善人。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刚走出酒楼,忽听一人道:“大小姐好,多日不见,大小姐越发美貌了。” 李羽坤听说话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人欧阳青。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生叛乱 欧阳青一身白衣,一头黑发扎了个辫子挽在脑后,走近微微一福:“欧阳青见过李大侠、大小姐。”她已知李羽坤是宇文嫣的心头宝,称呼时故意将他放在前面以示看重。 李羽坤曾被欧阳青暗算,中了她的留心针,若非有风药儿所赠的解毒丸,早成了阶下囚,必定难以脱身。此时见欧阳青以礼相待,便也微笑拱了拱手。 宇文嫣故意板着脸道:“为何你到此刻才来?” 欧阳青委屈道:“属下奉了风使之命在外办事,直到回到总坛才知大小姐外出,恨不能陪伴左右,十分懊悔。前日听到大小姐返回的消息,便请示了夫人,许我和香姨前来迎接。” 宇文嫣喜道:“香姨也来啦?那她人呢?”左右打量,不见另有他人。 欧阳青凑近低声道:“回大小姐,香姨她暗中观察了很久,笑眯眯地先回去了。” 宇文嫣莞尔一笑道:“行了行了,别大小姐长大小姐短,怎么?你们把李问剑他们关在青龙山了?” 她这直接发问倒是让欧阳青猝不及防,欧阳青瞟了一眼李羽坤,宇文嫣道:“看他干嘛,没事,说吧。” 欧阳青道:“此处不便说话,我准备了马车,就在前面拐角处。” 宇文嫣点了点头,拉着李羽坤牵来马匹,让欧阳青带路。 小白显是认得欧阳青,不住用头拱欧阳青的背。 欧阳青回头笑道:“小白思春了啊!得给她找个夫君了,哈哈。” 宇文嫣抬起脚在欧阳青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瞪眼道:“臭丫头,指桑骂槐啊!” 三人两马转过一个弯,马车旁三人远远望见,急匆匆奔过来,弯腰行礼,齐声道:“见过大小姐。” 宇文嫣挥了挥手,三人又郑重拜见李羽坤。之后一人在前引路,其余两人过来牵马,宇文嫣轻轻拍了拍小白。 宇文嫣、李羽坤、欧阳青三人上了马车,车夫轻挥马鞭,两匹高头大马缓缓拉动马车。另两人牵了小白和黑鬃马在后小跑着跟随。 欧阳青在李羽坤和宇文嫣对面的软垫上坐下,正色道:“李大侠,在问剑山庄时多有得罪,欧阳青向你赔罪了。” 李羽坤笑道:“无妨,确实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欧阳青道:“李大侠侠肝义胆、大仁大义,怪不得大小姐对你如此看重。” 宇文嫣啐道:“行啦,别拍马屁啦,快说正事吧!” “是。”欧阳青微笑点头,“半月前我与小方回到青龙山,却未见到教主,只见到了余天王。李大侠,小方便是玉面狐狸方玉冲,你在问剑山庄见过。” 李羽坤微笑点头,宇文嫣插嘴道:“爹爹下山办事,我便是偷偷跟着他外出的。” 欧阳青续道:“余天王平时不苟言笑,极具威严,我们都怕他。但是那日他显是心情极好,微笑着跟我和小方说话,还点拨了我们几招剑法。后来他嘱咐我们要加强青龙山的防卫,谨防有人上山捣乱。我和小方事后说起,料定余天王擒回了李问剑,为教主立了大功,故此甚是得意。” 宇文嫣问道:“除了李问剑,还有哪些人也被带回了青龙山?” 欧阳青瞥眼间见李羽坤全神贯注,十分关切,便道:“我在鹤州时,已听小方说余天王设计捉住了好多武林高手。非我不肯说,而是我的确不知李大侠的结义大哥和三妹有没有被带回山。” 李羽坤颇为失望,但又无可奈何,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欧阳……欧阳小姐,那郁寒琛可有回山?” 欧阳青捂嘴笑道:“你叫我小青便可,这郁寒琛又是谁?” 宇文嫣道:“坤哥,小青不认得郁寒琛,等到了青龙山,我去见余叔叔,一问便知。” 欧阳青道:“李大侠不必担心,有大小姐出面,自然马到功成。” 李羽坤充满感激地望向宇文嫣,心道:“她事事为我着想,不怕惹恼她爹,如此情义,今生我必不辜负她。” 岭南地区多山,道路难行,自潮阳往西更是山川连绵,车马只得慢行。 宇文嫣与欧阳青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一路之上,宇文嫣便向欧阳青说起闯荡江湖的一些趣事,欧阳青甚是艳羡,说道自己少有机会踏足江湖,整日闷在青龙山,十分无聊。 宇文嫣答应下次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欧阳青表示感谢。 李羽坤一路细心观察,那随行三名不起眼的汉子名为仆从,实则步履轻捷、双眼有神,左右太阳穴鼓起,显然是玄天门中内家高手。 李羽坤问起他们姓名,欧阳青只道他们三人是亲兄弟,黑脸那人是老大,名叫赵宏,圆脸微胖那人是老二,名叫赵溢,高个子那人是老三,名叫赵翔,都是匈奴人后裔。 一行人戌时前赶到了石龙镇打尖。石龙镇是岭南重镇,隶属东莞县管辖。 赵翔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住宿,点了两桌酒菜。赵宏和赵溢外出探查。 李羽坤、宇文嫣和欧阳青同桌吃喝,赵翔便在门外等候。 直过了一顿饭工夫,赵宏和赵溢相继回转,面色都很凝重。 欧阳青过去与二人耳语了几句,随即让赵氏兄弟先行用饭,回来坐下道:“小方曾说,他自邕州官场探得消息,岭南不稳,桂州,容州,交州多有动荡,三州那什么都护将军有反叛之意,岭南五府经略使宋能杰欲举兵镇压。” 宇文嫣道:“据我所知,石龙镇并非受这三州管辖。” 欧阳青点头道:“赵宏、赵溢一路早就发觉异常,方才又探到消息,那经略使在东莞驻扎了重兵,钱粮等军资却有大部分屯在了石龙镇。” 李羽坤忽道:“莫非三州都护将军想偷袭石龙镇,抢劫钱粮?” 欧阳青大拇指一挑,赞道:“李大侠慧眼如炬,小青佩服。” 宇文嫣笑道:“可惜我宇文将军有要事在身,否则倒要留下来瞧瞧热闹。” 欧阳青问道:“大小姐意思是我们连夜赶路?” 宇文嫣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群夜行人 一行人吃过晚饭,当即退房连夜出镇,那掌柜十分诧异,但收了十两银子后便不再多问。 山路崎岖,晚间更是难走,好在今夜明月高挂,马匹神骏,加上那赵宏驾车功夫又十分了得,一路倒也没遇到什么险阻。 出了石龙镇向西行了约莫十余里路,忽然刮起了大风。 大风扬尘,灰蒙蒙一片,人和马都看不清前路,一行人只好找了个避风的山坳暂歇。 赵宏独自前去探路,过不多时便即回转,向宇文嫣禀报前路发现数十名可疑夜行人。 欧阳青直说希望那些人莫要经过山坳这里,否则只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李羽坤和宇文嫣皆点头赞同。 谁知过了一盏茶工夫,山道上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李羽坤叹了口气,心道:“也许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李羽坤凝神静听,有人沉声道:“老大,那边好像有人。” 另一人道:“卜老弟,麻烦你带人过去瞧瞧。” 有三名身背兵刃的黑衣汉子疾掠而来,在离车马八九丈远的地方站定,为首一人抱拳道:“几位朋友好!” 欧阳青钻出马车淡淡道:“我等只是在此避风,诸位请便。”言下之意己方一行人只是路过此地,不会多管闲事,你们爱干嘛干嘛去。 那三人见是一美貌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转身便走。欧阳青回转车内。 少顷,脚步声又再响起,李羽坤侧耳倾听,估摸着有二三十人健步如飞,穿过山坳往石龙镇方向而去,不由想到:“难道这些人便是去抢劫宋经略史所屯钱粮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宇文嫣说道:“听脚步声,这些人武功都不弱,极有可能便是图那钱粮去的。” 李羽坤点了点头,忽又低声道:“有人跑回来了。” 果然听赵宏道:“小姐,有六个人奔了回来。” 宇文嫣道:“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赵宏应了声是,喊了赵溢和赵翔同去,李羽坤道:“我也去看看!” 宇文嫣拉住他摇头道:“不必,他们三人可以应付。” 李羽坤只能坐好,凝神倾听,赵氏兄弟似是在与对方交涉,没说几句,似乎又动起手来,过了一会传来几声惨叫,随即有人奔回马车。 “小姐,对方找死,我们杀了五人,走脱一人,请小姐降罪。”是赵宏的声音。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让赵溢和赵翔回来吧!对方不会罢休,恐再来袭。” 赵宏应了一声,出声呼唤他两位弟弟。 欧阳青问道:“赵大哥,你可看出对方的来历?” 赵宏道:“青小姐,听他们的口音,似乎是交州安南人士。” “交州?如此看来,桂州、容州多半也会派人去那石龙镇了。”宇文嫣沉吟半晌后说道,“若是石龙镇有失,宋能杰平乱之事必有差池,岭南便会大乱,届时……” 欧阳青道:“请你和李大侠先行回山,我们留下来静观其变。” 宇文嫣看了看李羽坤,似是十分为难。 李羽坤心想岭南乃大唐国土,绝不能因自相残杀而生变乱,便道:“欧……小青,劳烦你连同三位赵兄,带嫣儿先行回青龙山,我自去石龙镇设法通知那里的守军做好防备。” 宇文嫣摇头道:“不成,若是消息属实,只怕还有大队人马袭击石龙镇,焉能让你一个人犯险。哎,若是爹爹身在邕州,当可作出决断。” 李羽坤心中诧异,却也不便详问。 忽听赵宏说道:“小姐,那群人又杀回来了!” 山坳口脚步声急促逼近,远远听到赵溢沉声喝道:“你等意欲何为?” “你等可是玄天门的人?” “是又怎样?” “嘿嘿,那就怪你们来错了地方,兄弟们,杀,一个都别放过!” 赵宏沉声道:“属下去帮忙!” 欧阳青脸色微变,伸手抄起软垫旁的长剑,当先钻出马车。 李羽坤和宇文嫣紧跟着下车,见赵氏兄弟已与那群人斗在一起。 赵氏兄弟本未携带兵器,此时却以钢刀应敌,显是方才杀死五人后所夺得。 那伙交州人人数众多,轮番上阵围攻,武功不弱,出招又很凶狠,赵氏三兄弟应对颇为吃力。 激斗中,赵溢左肩中了一剑,他顾不得疼痛,咬牙坚持。 欧阳青见情势危急,长剑出鞘,轻斥一声,杀入战圈。 李羽坤抽出长剑,也飞身杀入人群。宇文嫣展开身法紧随其后。 李羽坤见赵溢负伤之后被三人围攻,迭遇险招,当即欺身到他身边,长剑一挑,拨开砍向赵溢的一刀,左掌接连拍出,逼退其余围攻的两人。 李羽坤道:“赵大哥退下治伤。”长剑连刺,叫人近身不得。 赵溢感激道:“多谢李大侠相救之恩。”退在一边自怀中取出金仓药涂在伤口处,撕下布条一嘴一手裹好,右手拎着钢刀去相助欧阳青。 李羽坤一边打斗一边斜眼观察己方其余五人战况。 宇文嫣自不必多说,她的武功本就不在李羽坤之下,加之身法迅捷,虽是空手作战,敌人也拿她毫无办法。 李羽坤见她时而跃上山坡,攻出几招,时而又跃回地面,在人众之中来回穿梭,往往能使出意想不到的招式攻敌,当真形如鬼魅,每每出手,总能伤敌,心中佩服之极:“这玄天功果然精妙无匹。” 赵氏三兄弟的武功属刚猛一路,每一刀、每一掌虎虎生风。 而欧阳青在己方六人中武功是最弱的那个,好在她身法巧妙,又有赵溢在旁助战,总能有惊无险,短时内不至落败。 激战了半顿饭工夫,对方已有二十余人躺在地上,其余人虽然仍在顽抗,心中却已无斗志。 李羽坤出手如风,转眼间拍倒三人,另有数人被宇文嫣和赵氏兄弟击倒。 李羽坤看准那带头之人,长剑刺出,那人矮身躲避。 李羽坤跃起扑下,一招降魔掌拍出,接着长剑挥出,已封住那人退路。 那人面如死灰,闭目等死。 李羽坤收掌伸指,点了那人穴道,反手将他掷在一旁,回头问道:“大家可有受伤?”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杀 欧阳青忽得单腿跪地,咬牙道:“右腿中了一刀,左臂被削了一剑,不碍事。”白衣上已血迹斑斑。宇文嫣急忙扶着她回马车疗伤。 赵宏道:“我与几名贼人对了几掌,气息不畅,并无大碍。” 赵溢道:“李大侠,我左肩受伤,没事。” 只那赵翔受伤较重,脸色惨白,靠在山壁上呼呼喘气。赵溢咬牙切齿道:“三弟被人重手打在后背,受伤极重。” 李羽坤急忙拉起他手掌,掌心贴掌心输入真气,助他调匀内息,只过了一盏茶工夫,赵翔脸色才慢慢转红,勉强翻身跪倒在地,道:“多谢李大侠救命之恩。” 李羽坤急忙将他扶起,道:“赵大哥无须行此大礼。” 赵宏和赵溢立即上前行大礼感谢,他二人虽内功不弱,但不会以内力给人疗伤。 赵溢扶着赵翔返回马车旁,宇文嫣让他进马车休息。但他坚持不肯,只是靠着斜躺在车板上。 李羽坤和赵宏则检视被击倒击杀的众人,见有受伤倒地者,便出手封了穴道,以防他们走脱或是突施暗算。 宇文嫣跳下马车,冷冷地盯着那带头人,只看到他满脸惶恐。 那人颤声道:“你……我……” 宇文嫣冷冷道:“说吧,若有半点隐瞒,我便打断你腿脚,把你扔在山林之中。” 那人眼珠打转,思索片刻,终于彻底屈服,和盘托出。 原来此人名叫孔百岁,是这伙人的带头人,他们本是交州安南地区的武林人物,被那交州都护杜凌风养为门客已有多年。 此番杜凌风暗地里勾结了桂州都护钱尚云、容州都护呼延北承作乱,企图瓜分岭南,割据称王。 至于造反的具体细节,此人的确不知。他只道这些门客奉杜凌风之命于今夜子时前赶往石龙镇,会桂、容二州派遣之人合力攻占石龙镇大营,抢下钱粮。 所劫钱粮若是能全数运回三州则更好,若是不能,则烧毁粮草,尽量多得抢回军资。 而其余两州都护到底派出了多少兵力,孔百岁也一无所知。 宇文嫣听罢眉头紧皱。 李羽坤问他何以要诛杀自己一行六人,那孔百岁吞吞吐吐,不敢明说。 宇文嫣道:“坤哥,此事系我玄天门的事,你无须插手。” 李羽坤见她眉头紧皱、面色凝重,猜测此事事关重大,便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那欧阳青坐在车内,听到外面说话,插嘴道:“大小姐,既然李大侠自愿援手,你便说与他知晓吧。” 宇文嫣注视李羽坤,良久叹了口气,道:“谢谢你。”反手一指,点晕了那孔百岁,随即吩咐赵氏兄弟,“赵宏,你骑着小白火速赶往东莞县,通知那里的玄天门弟子,让他们即刻前往石龙镇。”说罢摸出一块令牌抛了过去。 赵宏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揣入怀中,领命而去。 宇文嫣又道:“赵溢,你护送欧阳青和赵翔速回青龙山,并禀明余天王,请他派遣高手速来接应。” 欧阳青急道:“大小姐,让我留下来与你并肩作战,我的伤真的不碍事!” 宇文嫣笑道:“以前让你好好练武,你偏要去钻研易容术,听我话,你先回青龙山。” 欧阳青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宇文嫣分派完毕,携李羽坤同骑黑鬃马原路返回石龙镇。 路上,宇文嫣向李羽坤简略明说事情原委。 原来李唐对岭南地区的统治向来并不稳固,数年前当今皇上在岭南增设了五府经略使,治所设在广州,统领广州、交州、容州、桂州、邕州五州。 玄天门在岭南地区苦心经营多年,实际上已基本控制了邕州,虽未得证实,但宇文嫣猜测那邕州都护洪道荣实为其父宇文宗的属下。 再者,玄天门又常年结好那经略使裴敦复。 而其余三州都督护平日里名义上虽听命于裴敦复,暗地里却沆瀣一气,甚至与当地南蛮以及南诏都有勾结,企图在岭南获取更大的利益。 半年之前,三州都护派人游说邕州,说当今皇帝宠幸贵妃,任用奸佞,国事日益荒废,天下早晚必会大乱,希望四州联手,趁机除掉五府经略使。 到时四州便可瓜分岭南,进可夺取大唐南部,退可在岭南割据称霸。 可那邕州都护洪道荣非但当即果断拒绝,而且还大义凛然、直斥其非,那三州都护怕他泄露机密,自然不会放过他,多次派遣高手前去刺杀,结果都被玄天门暗中派人瓦解。 后来,三州都护查明是玄天门暗中作梗,所以对玄天门便怀恨在心,但又畏惧玄天门高手众多,故此暂且忍耐了下来。 李羽坤听完宇文嫣所说,大致明白了个中原委,心道:“虽然宇文宗妄想称霸武林,但其又并未趁机搅动岭南动乱,从而趁机得利,反而相助除乱,倒也不失为正道所为。”想到这里不免暗暗下决心,定要设法破坏三州图谋,以保岭南安稳。 说话间两人快马奔回石龙镇,李羽坤问道:“不知那军资粮草屯在何处?” 宇文嫣道:“赵氏兄弟已探明,在镇北大仓。” 两人将黑鬃马放入树林,下马步行,直奔镇北而去,过不多时,已到了镇外,远远望见前方群山林立。 李羽坤心道:“这大仓莫不是建在了山中?” 又走了一段,隐约可见前方密密麻麻立着数十个圆形仓窑。仓窑间隙扎了数十支大帐篷。 李羽坤借着月光四处打量,见那里三面环山,峭壁耸立,似是处在山谷之中,十分不解为何要将仓窑修建于此等绝地。 虽说这如同葫芦的地方,只须集中兵力防住正面口子就行,但若是敌方大军围困,断了与外界的联络,非困死在里面不可。 于是他便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宇文嫣道:“附近必有其他营寨,只要此处受敌,其余各寨火速驰援,到时便可前后夹击,必能大破敌军。况且此处多山,易守难攻,石龙镇驻军久驻此间,熟悉地形,占尽地利。” 李羽坤听罢不觉暗暗佩服宇文嫣心思缜密。如此一来,大仓万无一失了。 第一百三十章 瓮中捉鳖 李羽坤举目眺望,见两座高逾三丈的箭楼挺立,每座箭楼上都有兵士值守。 就在此时,远处西北方山道之上传来急促脚步声。 李羽坤心道:“贼军终于来了!” 李羽坤和宇文嫣攀上一块突出的大石躲在暗处,居高临下,四周情景一览无余。 过不多时,但见夜色中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疾掠而至。 那两名黑衣人跃上一株大树张望,不久又跃下,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接着又凑在一起显是在商量着什么。 其中一人探手入怀,掏出什么物事,接着竟吹燃了火折。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又跃上大树,单手举着火折子左右摇摆,来回摆了五次方才重新跃回地面。 宇文嫣轻拍李羽坤肩头,指向箭楼。 李羽坤定睛望去,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两座箭楼之上竟也有人在晃动火把。 李羽坤心下雪亮,这分明是在互通暗号,只不知这暗号是什么意思。 正自思量之际,但见不计其数的黑衣人嗖嗖嗖嗖疾掠而至,举着兵刃直奔营寨。 箭楼上那些兵士忽然点起十数支火把,纷纷掷向营中帐篷,瞬间便点燃了,营寨顿时火光冲天。 突然间有人大喝道:“有人劫营!”接着锣鼓声四起,帐篷中杀出数百名身披甲胄的兵士。 黑衣人中一人高声叫道:“兄弟们,给我上,无须手下留情。” 杀声震天,百余名黑衣人挥舞兵刃,冲上前去,与那些甲胄兵士混战。双方短兵相接,搏命砍杀。 守营兵士人数虽多,但那些黑衣人显然武功更高,即便是以一敌三,也是占尽上风。 那些身在箭楼的守卫张弓搭箭,频频发射冷箭。可他们不射来劫营的黑衣人,却专门瞄准守营兵士射,一大批兵士中箭哀嚎。 有人高声骂道:“他妈的,有内奸!” “他妈的,居然吃里爬外,快把那些狗日的料理了!” 十余名兵士冲向箭楼,但未爬到一半,就被乱箭射死。 山谷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羽坤急道:“嫣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助他们杀贼!”长剑出鞘,便想奔过去。 宇文嫣一把拉住了他:“少安毋躁,此事颇为蹊跷。” 说话间忽然战鼓声大作,有人高声道:“逆贼,尔等已落入圈套,还不束手就擒!给我杀!” 谷外正南方竖起几百支火把,也不知有多少士兵潮水般涌向谷中,当真如神兵天降一般。 那些黑衣人见有不计其数的援军杀到,不免慌神,一边拼杀一边靠拢。 援军从中有几人飞身而起,抢上箭楼,刹那间尽数歼灭箭楼上的兵士,随后又扑下,当先冲杀。 这几人武功高强,势不可当,黑衣人瞬间落了下风,且战且退,被逼入山谷尽头。 李羽坤大喜道:“正如嫣儿所料,原来守军早已埋下伏兵,静待敌人杀入再包围冲杀,便如瓮中捉鳖,看来战局已定。” 宇文嫣摇头道:“依我看此战或还有变故。” 李羽坤心存疑虑,凝神观看谷中厮杀。 那群黑衣人虽有百余人之多,武功也明显高于一般兵士,但架不住援军人多,连番冲杀之后,援军虽然死伤颇重,但黑衣人终于全军覆没。 数十名兵士提了大刀四处检视,见有己方之人受伤倒地的便叫人抬下治伤,若是见着并未断气的黑衣人,则当即补刀。 山谷又恢复平静,一名将军登高大声道:“兄弟们,那三州叛军意欲抢劫钱粮,却中了经略使大人的妙计,终于让他们有来无回。” 谷中顿时笑声震天,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更多得是得意和嘲笑,嘲笑那些黑衣人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那将军又道:“马校尉,你带本部兄弟镇守营地,我自领军士回镇,等候裴经略使命令行事。” 人群中一人高声道:“志远领命!” 李羽坤忍不住呀一声,低声道:“这校尉名叫马志远。” 宇文嫣笑道:“有机会去见见他。” 那将军整顿兵士,徐徐撤出山谷,还未走远,忽有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待得奔进,一人滚落马下。 数名兵士举着火把上前,见那人浑身是血,极为狼狈,有人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那将军分开众兵士近前,有人道:“啊,原来是黄将军。” 那将军凑近问道:“黄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那黄将军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站起,跺脚道:“严将军,不好了,石龙镇大营丢了!” 那严将军吃了一惊,紧紧抓住黄将军的手臂,问道:“你说什么?” 黄将军垂头丧气说道:“您带兵走后,我与秦将军镇守大营,谁知那容州都护呼延北承和桂州都护钱尚云亲率精兵前来劫营。秦将军不幸战死,若非兵士拼死护我突围,我哪还有命来见将军,连石龙镇也已落入敌手。呜呜呜。”说罢竟哭了起来。 严将军瞬间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羽坤心道:“幸好我们连夜出镇。” 那马志远本在清理战场,听到二将说话,大步流星奔来。 黄将军止住哭泣,道:“严将军,请您拨我一支人马,黄某誓死也要夺回石龙大营。” 严将军问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黄将军道:“有万余之众。” 严将军怔道:“如此……我军……我军不足四千,如何能敌万人?” 黄将军道:“可若是丢了石龙大营,我等有何面目去见裴大人?” 马志远插嘴道:“是啊,将军,大批钱粮屯在石龙,石龙一丢,裴大人必不轻饶。” 黄将军道:“马校尉言之有理。” 严将军来回踱步,似是犹豫不决,又似在思量如何破敌。 马志远又道:“当今之计,莫不如派人疾往东莞搬救兵。” 严将军叹道:“二位有所不知,东莞守军本就不多,如何有救兵可派?现下我心存疑虑,那桂、容二州万余大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便到了石龙镇?” “难道……难道韶州也已落入敌手?”马志远惊道,“镇守韶州的可是岭南大将潘风。” 严将军叹道:“潘风虽然厉害,可他太好喝酒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屠镇 李羽坤看向宇文嫣,却听宇文嫣低声道:“走,先回石龙镇。” 两人悄无声息溜下山石,直往石龙镇掠去,老远就望见镇内火光四起、亮如白昼,隐隐听到吆喝怒骂哭喊狂笑之声。 渐近镇北入口,但见一队甲胄兵士各持长枪把守关卡,四处竟已修筑起了城寨防御设施。 这时镇内吵杂之声更加听得清楚,李羽坤皱眉道:“莫不是二州兵士正在欺凌镇内的百姓?若真如此,让我遇到,怎能不管!” 宇文嫣道:“我在青龙山时,时常听闻岭南驻军常有骚扰百姓之举,传闻看来不假。坤哥,你真要管?” 李羽坤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他不想宇文嫣跟他一起涉险,但他又不得不管,他也知道宇文嫣必定会陪他一起。 守卫兵士中有人发觉二人,高声喊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他一喊之下,惊动其余守卫兵士,钢刀出鞘,一字排开。 李羽坤望向宇文嫣,看她如何回答。 宇文嫣却不说话,直往前奔,李羽坤紧紧跟随。 数十名兵士见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英武,女子貌美,健步如飞,显是身怀武功,急忙围拢过来,成了包围之势。 一兵喝道:“没听到问话吗?再往前走便把你们抓起来!”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停下,说道:“小民有机密军情报告,不知这里由哪位都护将军坐镇?” 那兵双眉一挑淡淡道:“呼延都护不在镇上,有什么军情可以跟我说。” “啊,原来各位军爷是呼延都护部下。”宇文嫣故作惊讶,眼珠一转,问道,“却不知钱都护的大军现在何处?” 她左右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道:“是关于广州裴经略史的消息。” 那兵士看了她一眼,似是心存疑虑,说道:“二位莫要走开,我去禀报彭校尉。”说罢拉着一兵走到一边低声耳语。 李羽坤和宇文嫣听力极佳,自然听得清楚,那兵士说得是:看紧了,别让他们跑去钱尚云那里。 宇文嫣假意对李羽坤说道:“看来我们找错了人。” 李羽坤点了点头。 一名兵士满脸堆笑道:“两位找对了,找对了,我们呼延都护兵强马壮,没有处理不了的事情。” 旁边一兵连声称是,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桂、容二州之间也存有嫌隙。” 宇文嫣装作很是勉强,叹道:“好吧,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直过了一盏茶工夫,先前那报讯兵士快跑回来,道:“彭校尉有请,请二位随我来。” 宇文嫣挽起李羽坤跟着那兵士往镇内走去,沿途不时发现店家、民居之中倒卧百姓尸体,多有死状惨怖者。 李羽坤紧握双拳便要发作,转念一想,决定先见了那彭校尉之后再做计较。 接连拐过两个弯之后,带路兵士在一座宅子前停下。 门口两名值守兵士迎上前来,不住偷瞄宇文嫣,一人凑近那领路兵士,笑道:“恭喜兄弟立下大功,彭将军必定喜欢。” 另一兵道:“可惜都护大人不在此间,否则只怕兄弟功劳更大。” 三人齐声淫笑,李羽坤双眉紧皱,三人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 进了大门,但见大厅内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女子惊呼声、男人大笑声,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一个粗鲁声音骂道:“臭表子不知好歹,呸!” 进了大厅,首先见到的是一具女尸。 这女尸生前应当是个漂亮的姑娘,此刻满脸恐惧混杂着羞愧、愤怒,还裸露着上身,下身也只挂着几片破布。 十余名身着甲胄的军士分坐大厅两侧案后,正在喝酒吃肉,每个人怀中都搂着一名女子,有些女子战战兢兢、有些极力挤出愉悦的笑容。 大厅正中主位上坐了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须,上衣半开,胸毛袒露。 李羽坤扫视一圈,冷目如电直射那大汉,心道:“待会绝不会放过他。” 领路那兵士弯腰行礼道:“启禀彭将军,人已带到。” 那大汉跳起身来,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宇文嫣,淫笑道:“美人,听说你有军情禀报?” 宇文嫣笑问:“你就是彭将军?” 彭将军也不管她说了什么,笑道:“快到我身边来,你看,本将军知道你要来,所以杀了那讨厌的丫头。”说着指了指那具女尸。 李羽坤再也忍耐不住,戟指怒道:“人是你杀得?” 彭将军眯起了眼睛,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来啊,把这小子给我剁了!”他见李羽坤与眼前这美人一起来,料想他们关系非比一般,早想杀掉李羽坤。 那些正在喝酒的军士推开怀中的女子,踉跄着起身,拔刀在手。 那十余名女子齐声惊叫,爬起来乱哄哄逃到一边。 李羽坤心中愤怒之极,又道:“镇上的百姓都是你们杀得?” “是我命人屠镇的,怎样,难道你要为他们报仇?”彭将军斜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 李羽坤冷笑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你们都得偿命!”拔剑在手,展开身形,东刺一剑、西刺一剑。 眨眼间大厅中鲜血直飙,十余名军士全部咽喉中剑,捂着喉头,双眼突出,缓缓栽倒在地。 那彭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酒已醒了七分,回身取自己的佩刀。 李羽坤已欺身过来,剑光闪动,将他双耳都削了下来。 彭将军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张开大手,抓向李羽坤。 李羽坤冷哼一声,长剑刺出,一剑洞穿了他的手掌。 彭将军啊一声惨叫,一只右手举在半空,不敢再动。 李羽坤握住剑柄抽出,彭将军又是啊一声惨叫,冷汗淋漓。 他既想捂住耳根,又想捂着伤手,当真左右为难。 又有闻声赶来的兵士,宇文嫣抄起掉落地上的钢刀,轻松击杀。 那十余名女子吓得挤在角落之中抱团发抖,每个人都尽力捂着嘴巴不发出声音来。 宇文嫣抓起散落在地上的女人衣衫,走过去盖在那女尸之上,招呼两名女子上来将尸首搬到一边。 那彭将军软瘫在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姑奶奶饶命!我有得是金银财宝,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便全部拿出来献给你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快意复仇 李羽坤满脸鄙夷地盯着彭将军冷冷道:“呼延北承现在在哪里?” “呼延都护他……他此刻应是身在镇外大营,是是是,大侠猜得没错,这些坏事都是他让我干得,镇上的人都是他让我杀得,不关我事。”彭将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宇文嫣道,“快说,现下镇上有多少驻军?” 彭将军想了想道:“三百,不不不,只有不到两百名。” “如何才能让他们都赶来这里。”宇文嫣淡淡道。 彭将军不知她说这话是何用意,愣在那里。 “怎么,耳朵掉了听不清话了?”李羽坤怒道。 “是是是,啊!不是不是,我听得见。”彭将军拼命点头又摇头,颤抖着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递给李羽坤,说道:“他们见了此令牌,自然赶来。”心想:“你们自己找死,待会兄弟们赶到定将你二人拿下,男的剁成肉酱,女的剥光了用鞭子抽,以解我掉耳穿掌之恨。” 李羽坤抓过令牌,几个起落跃到屋外,正好见到有两名兵士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那两人看到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拔刀在手,一人喝问:“你是谁?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羽坤将令牌抛了过去,低声道:“速去调回镇上守军前来营救彭将军!” 一人接住令牌,仔细分辨之后确定是真的,两人互望一眼,不明其意。 李羽坤道:“彭将军被人劫持,只要能救了他,大家伙都有重赏。” 那两人见令牌是真,又听到有赏赐,应了一声撒腿便跑去传令。 李羽坤飞身回了大厅,向宇文嫣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半顿饭工夫,门外人声鼎沸,夹杂着马嘶之声,一人高声道:“大胆贼人,竟敢挟持我们彭将军,快快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们一条狗命!” 李羽坤长剑一挥,削去彭将军一根手指,冷冷道:“叫你的部下进屋来,他们说一句废话,我便割你一根手指,割完手指,就割肉,听明白了没?” 彭将军哪敢出声,连连点头,咬紧牙关强忍疼痛,高声道:“兄弟们,快来助我杀敌,成功之后本将军必有重赏。”心里不住骂道:“他妈的还不赶紧滚进来,尽在外面胡吹大气!” 宇文嫣第一次见到李羽坤如此愤怒,走近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你消消气。” 李羽坤道:“我没事,他们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 宇文嫣点了点头,反手一刀砍下那彭将军人头,出手快极,那彭将军竟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 屋外兵士只知彭将军被人劫持,唤人来救,却不知屋内真实状况,听见有重赏,争先恐后抢进屋来。 李羽坤挥舞长剑,宇文嫣提了钢刀,杀入人群,将率先冲进来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又有数十名兵士挥舞兵刃杀入。 李羽坤施展秦南阳的剑法,大开杀戒。 落在后面的兵士隐约见到一男一女武功如此厉害,杀心如此之重,真如魔鬼一般,哪敢还奢望什么赏赐,倒提兵器转身便跑。 宇文嫣脚尖点地,如大鹏般扑出截杀。 彭将军说镇上只有两百兵士,也是说谎,实际上有五百余人。 李羽坤和宇文嫣前后夹击,那些兵士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抢了马匹四散逃窜,没抢到马的人撒腿没命奔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宇文嫣跃上房顶打量,但见远处似有人马奔来,定睛细看,当先一匹白马奔驰如风,马上之人隐约可见正是赵宏。 他身后之人不问可知,自然是前来支援的玄天门弟子了。 宇文嫣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玄天门弟子听令,截杀逃窜士兵,莫要留下一个活口!” 赵宏等人远远听到大小姐发令,又见火光月色下四下逃窜的士兵,齐声答应,策马围追堵截逃兵。 这些逃兵本就被李羽坤杀得心惊胆战,又遇玄天门高手围堵截杀,简直如猪狗遇到了豺狼,哪里还有活命之望,一顿饭之后尽皆丧命。 李羽坤和宇文嫣见大局已定,回屋找那些女子查问。 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那十余名女子个个举着钢刀,已将那彭将军剁成一块块的了。 原来这些女子都是镇上百姓,那彭将军带兵破镇之后,大肆抢劫杀戮,只要是男人和四十岁以上以及尚未长成的女子,尽皆屠杀。 这些女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遭受了侮辱欺凌,那些不堪受辱的,死得更惨。 李羽坤叹了口气,看向宇文嫣道:“这些人如何安置?” 不等宇文嫣回答,一年纪略长,却颇有姿色的妇人凄然道:“多谢二位活命之恩,我等自当留下来料理后事。”其余人尽皆赞同。 此时赵宏进得厅来,向宇文嫣回报。 宇文嫣命他派人再去打探镇外桂、容二州大营驻军情况。 赵宏领命刚想出门,却见一人飞奔而入,急道:“大小姐,不好了,东南方向,离镇十余里,似有桂州兵马朝这边缓缓开来。” 赵宏皱眉道:“敌军有多少人?” 那人道:“少说也有三千余人。” 赵宏吃了一惊,望向宇文嫣。 宇文嫣道:“镇北大仓有那裴敦复部众几千兵马,现由姓严将军统领,若他敢一战,尚有取胜之机。” 赵宏道:“大小姐,属下恳请您和李大侠先离开之地。” 宇文嫣道:“如今石龙钱粮已落入桂、容二州之手,若不早日夺回,只怕广州和邕州两地短期之内难平其余三州之乱,长久下去岭南非大乱不可,届时我玄天门又能如何自处?” 赵宏低头不语。 宇文嫣道:“形势紧迫,各位随我立时赶往镇北大仓,求见严将军。” 一行人出了镇外,各自上马,直奔镇北而去。 过不过时,但见前方有一小队人马缓缓而来。 那队人马也已发觉宇文嫣一行,为首一人急令勒马停步。 李羽坤、宇文嫣一行勒住马匹,李羽坤道:“原来是马将军,在下有一事正想劳烦将军。”来人正是马志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营惊变 马志远尽力回想,却也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眼前这行人,只得拱手道:“诸位认得小将?”回头暗暗使了个眼色,他见一行人行色匆匆,又都携带兵刃,身上明显还沾了鲜血,不觉心存戒备。 李羽坤笑道:“在下曾路过马家村,在马将军家中借宿过一宿,令尊令堂对在下极为照顾,令尊亲酿的果子酒醇香无比。” 马志远听他说到父母,说起果子酒,知道属实,便道:“这位兄台,家父家母身体可好?” 李羽坤道:“令尊令堂托在下向马将军报个平安,二老都很健硕,将军无须挂念。” “这就好,这就好。等我忙完公务,定要告假回家探望。”马志远微笑点头,“几位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几位自南而来,可曾路过石龙镇?这位兄台又是如何认出小将的?” 李羽坤道:“我等便是从石龙镇而来。”于是把石龙镇之事简略说了,马志远满脸诧异,不自觉望了望石龙镇方向。 宇文嫣见他始终心存疑虑,笑道:“马志远,你是信不过我们?还是不信我们能诛灭镇上守军?你等诱敌深入,在镇北大仓全歼那伙黑衣人时,我和坤哥正好也在那里,所以认得了你。” 马志远道:“这个……原来如此,各位武功高强,小将佩服。” 宇文嫣道:“时候不多了,钱尚云的数千人马离此仅有数里,快带我们去见你顶头上司,好商议退兵之策。” 马志远惊道:“这位姑娘说得可是真话?” 宇文嫣道:“骗你作甚?” 马志远沉吟片刻,吩咐两人快马前去打探,又让其余百余名兵士原地待命,也好监视石龙镇,若有军情,快马禀报。 宇文嫣吩咐赵宏等玄天门弟子留下助阵。 马志远问明李羽坤、宇文嫣姓名,回马引了二人去见那严将军。 三人快马疾驰,片刻间便回了镇北军营。 马志远问起严将军所在,被告知正在大帐议事。 马志远领了李羽坤和宇文嫣直奔而去,到了帐外命兵士通报。 过不多时那兵士回转,请马志远进去。 马志远带了李羽坤和宇文嫣进了大帐,但见帐内灯火通明,严将军居帅位而坐,六位将军分列两侧。 马志远行礼道:“马志远拜见严将军。”李羽坤和宇文嫣站在他身后,朝严将军抱拳行礼。 严将军颇为不悦,淡淡道:“马校尉,本将军命你带人前去查探军情,为何这么快回来?还带了两个生人进帐?” 帐内其余六人见严将军脸色不善,也都拉下脸来,盯着三人。 马志远道:“启禀严将军,这两位是家父家母的朋友,他们刚从石龙镇而来,获知了敌军的消息,因此小将带来见将军。” 严将军仔细打量二人,哼了一声,冷冷道:“此二人年纪与你相仿,怎会是你爹娘的朋友?石龙镇已落入呼延北承和钱尚云之手,他们来自镇上,莫非便是呼延北承和钱尚云派来的奸细?你与他们在一起,莫不是早已投了敌人?” “将军何以见疑?”马志远诧道,“志远深蒙经略史大人提携,深受皇恩,怎会做这通敌的勾当?” 严将军嘿嘿笑道:“马志远,你此刻提起裴经略,是不是意在提醒本将军,你是他的心腹手下?提醒我就算打狗也得想想主人?” “这……这……”马志远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严将军扫视左右,沉声道:“岭南经略府下马志远勾结叛军,意欲谋反,来人啊,给我拿下!” 帐下六将齐声应是,齐刷刷抽出佩刀,怒目而视。帐帘掀起,十余名持刀兵士鱼贯而入,将三人团团围住。 马志远道:“严将军,小将好歹也是裴大人派来助你平叛的,你怎可如此对我!” 严将军冷笑道:“马志远,我本想留你一条命,但你三番两次、口口声声拿裴大人来压我,只当我奈何不了你。好,我这便杀了你。来啊,给我拖出去斩了!” 马志远诧道:“你……你……”说了两个你却气得说不下去。 宇文嫣冷冷道:“马志远,这严将军只怕早已叛变投靠三州了吧!” 马志远惊道:“严将军,是不是?” 那严将军嘿嘿笑道:“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又有何妨,不错,本将军已打算投靠钱都护,正好拿你的人头向他表明心意。” 马志远呆立当场。 宇文嫣嘿嘿冷笑,身子忽然飘出,抢到一将面前,右手轻拂,那将啊一声松手。 宇文嫣抢刀在手,马志远长叹一声,亦拔刀在手,他虽然忠义,但绝不愚蠢。 其余五将见宇文嫣偷袭得手,纷纷扑上围攻,十余名兵士亦抡刀上前砍杀。 李羽坤心道:“此地凶险,必须速战速决,尽快离开大营。”他抬头见严将军手按剑柄站立观战,如大鸟般扑去,探手抓向严将军右肩。 严将军吃了一惊,想拔剑迎战,却因为紧张一时未能拔出来。 李羽坤指尖刚要触及严将军肩头,感觉他身后两股掌力分左右袭来,急忙在空中拧腰躲闪。 严将军身后闪出两黑衣人,也不知原来躲在哪里。 李羽坤双脚刚落地,那两人齐齐扑上,四掌连击,根本不容他喘息。 李羽坤稳住身形,施展降魔掌对敌。 那边十余人围攻宇文嫣和马志远,马志远刀法虽然纯熟,一柄钢刀使得虎虎生风,但终是寡不敌众,若非宇文嫣回护,只怕早已不敌。 宇文嫣下手毫不容情,将帐中六将和十余名兵士都砍翻在地,但帐外兵士听到帐内呼喊,不断涌入。 宇文嫣自知若是长斗下去,对方几千兵士轮番冲杀,己方三人必定难以脱身,若是账外万箭齐发,更难活命。 那严将军眼见三人凶悍,心生怯意,趁机想溜出帐外。 但他瞥眼见李羽坤与两名黑衣人激斗正酣,料想他无暇他顾,抽出长剑,慢慢靠近他,妄想背后偷袭。 宇文嫣看在眼里,钢刀连砍逼退围攻数人,手握刀柄运劲朝那严将军掷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这严将军武艺本就稀松平常,又在全神贯注想着暗算李羽坤,哪里躲得开宇文嫣这凝力一击。 啊一声惨叫,钢刀穿胸而过,严将军翻倒在地。 宇文嫣抢到一杆长枪,运劲横扫,击退数人,拉住马志远后跃,低声道:“你快向将士说明,那严将军串通三州谋反,我们是奉了经略使之命,暗中诛杀叛贼的。” 马志远心领神会,跟着宇文嫣杀出大帐,一边大声道:“严有法通敌谋反,现已伏诛,众将士也是受他蒙蔽,只要真心悔改,我马志远定禀明裴大人,一概既往不咎!” 马志远本部人马听到他呼喊,急忙从各处聚拢过来护主,其余将士本无心杀他,听到他这话,立马停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宇文嫣高声道:“众将士听命,速归本队,严阵待敌,违令者斩!” 马志远也道:“这是裴经略的命令,大家照办就是!” 众将士高声应道:“遵命!” 有人言道:“我等受那严有法挑唆,如今真相大白,真是谢天谢地!” “多亏马将军英明,这位女将军……多智,终于粉碎了敌人的奸计!” 马志远摆了摆手,众将领了本部人马离去。 这时帐内传出惨呼,宇文嫣回身进帐,见李羽坤已料理了一人,生擒了一人。 宇文嫣出指如风,连点那黑衣人三处要穴。 那黑衣人忽然瘫倒在地,只觉全身犹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满地打滚嗬嗬怪叫,强忍痛苦勉强张嘴求饶。 宇文嫣轻拍他穴道,过不多时,黑衣人终于慢慢恢复镇定,大口喘着粗气。 宇文嫣冷冷道:“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你们有什么图谋?” 那人眼见大势已去,当即便想保命,于是全盘托出:“在下是钱都护府上门客,名叫费天彪,那是我师弟侯开吉。”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另外一名黑衣人,“我师兄弟二人是奉了钱都护的命令前来相助严有法的。” 马志远道:“严将……严有法果真已投靠了钱尚云。” 费天彪点了点头:“严有法别无选择,他若不降,待钱都护大军一到,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宇文嫣瞪眼道:“好大的口气!” 那人打了个冷战:“是是是,有几位大侠、女侠在,我想钱尚云就算大兵压境,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徒增烦恼,望营兴叹了。”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这费天彪与那玄天门孝卫快刀林奔,说话口气倒有几分相似。” 马志远道:“所以严有法故意支开了我?” 费天彪又点了点头:“严有法本来并未下定决心,所以支开了将军。等他下定决心投靠钱都护之后,你们便回转了。” 李羽坤道:“怪不得那钱尚云的军队只是缓缓行进。” 宇文嫣道:“严有法投敌之后,你们作何打算?” 费天彪道:“合兵一处,直取东莞县。” “那韶州是不是已经落入尔等之手?”马志远问道。 费天彪忍不住笑了笑,道:“将军猜得没错,那韶州守将潘风虽然厉害,可是这厮太过好酒,那日喝得烂醉如泥,被我师兄弟二人割了脑袋。”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马志远听罢甚是恼怒,砰砰踢了费天彪两脚,恨恨道:“可惜了潘风啊,为何不听我劝,少喝点酒?”随即又问道:“黄贞发黄将军呢?” 费天彪苦笑道:“他不肯归降,还大骂严有法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所以你们便把他杀了?”马志远怒目圆睁,拔刀在手,他素来与黄贞发交好。 “没有没有,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可是严有法又说黄贞发在军中极有威望,本营将士有许多是他的部众,所以暂且留了他一命。等里应外合诛杀黄贞发部众之后,再处置他。”费天彪一口气说完,使劲吞了几口唾沫。 宇文嫣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约定的联络讯号是什么?” 费天彪道:“若那严有法真心诚意投降,则在大营前插两面严字将旗,待钱将……尚云领兵赶到,引兵入营。” 宇文嫣笑道:“马将军,正该你立此大功啊!你我如此这般这般,必能大破敌军,生擒钱尚云、呼延北承。” 马志远大拇指一挑,赞道:“姑娘真乃女中诸葛也!小将马上去安排。对了,请问姑娘这费天彪、候开吉如何处置方才妥当?” 宇文嫣道:“自然是关押起来,日后连同三州叛贼,一并押解广州。” 马志远微笑点头,命人进来将费天彪、候开吉五花大绑押了下去,又命人将大帐内收拾停当。 马志远照着宇文嫣所授妙计下去安排诸事。 有人将李羽坤和宇文嫣二人引到帐中歇息,马志远早已命人整治了酒菜款待。 李羽坤和宇文嫣忙活了半夜,腹中饥饿,便吃喝起来。 过不多时,兵士来报,原来是马志远部下和玄天门弟子打探消息回营。 马志远差人好生招待,赵宏独自一人来找宇文嫣回报,说道那钱尚云的数千兵马正在离此十余里的野外按兵不动,但也并未下营扎寨。 宇文嫣便把心中所谋之事说了,之后便叫赵宏先下去休整,并派人严密监视钱尚云大军动向。 赵宏领命告辞离去。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宇文嫣笑道:“也好,你也歇息吧,待会还有一场恶战,需要养精蓄锐。” 李羽坤嗯了一声,两人便在帐中小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只听有人道:“李大侠,宇文姑娘,时辰已到,是否依计行事?”正是马志远,听说话口气有些着急。 李羽坤道:“马将军稍候。”这时宇文嫣也已醒转,正在梳头发。 宇文嫣道:“挂起两面严字将旗,依计行事。” 帐外马志远应了声好,急匆匆离去。 李羽坤和宇文嫣出了大帐,赵宏与玄天门弟子已等在帐外。 宇文嫣握住李羽坤的手道:“战场厮杀非武林对决那般,凡事一切小心。”又对赵宏道:“照顾好李大侠。” 赵宏躬身道:“是。” 李羽坤柔声道:“你也要小心。”随即领了赵宏等人去见马志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获全胜 马志远正在清点人马,见李羽坤等人到来,拱手道:“五百精兵已整装待命,可要劳烦李大侠了。” 李羽坤道:“多谢马将军了。” 马志远正色道:“李大侠哪里话,是小将应该多谢你和宇文姑娘才是。二位满腹侠义,萍水相逢却冒险助小将平叛,行这利国利民的大事,小将十分钦佩。” 李羽坤道:“好说好说,如此我便去了。”说罢挥了挥手,带领五百名精挑细选的勇士出营朝西南方向而去。 按照宇文嫣事先部署,李羽坤领了玄天门诸人和五百精兵埋伏在了大营西南侧的密林之中,待钱尚云大军陷入混乱时杀出。 密林处于山坡之上,远远望去,正好看清大营状况。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已近黎明,但见昏暗的夜色下一大队人马缓缓朝大营行去。 辕门大开,三将挥舞兵器策马当先杀入大营,数千兵士呐喊冲入,大营中瞬间杀声震天。 一排弓箭手火箭齐发,营内无数营帐火起,火势蔓延开来,营内立时大乱。 李羽坤站在高处瞭望,隐隐听到一人高声道:“钱尚云在此,还不赶紧缚手来降,更待何时!”声音中气充沛,字字清楚。 又一人道:“严有法何在?” 混乱中一人高声大笑道:“哈哈哈,严有法通敌叛变,早已伏诛!钱尚云你中计了,还不下马投降!众将士听令,给我活捉钱尚云!” 顿时四面八方鼓声大作,伏兵呐喊着自四面营帐中杀出,气势震天,为首一人正是马志远。 “哈哈哈,乌合之众,有何惧也!既然你们执迷不悟,今日便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钱尚云当下便指挥部众厮杀。 忽见一匹白马横空疾驰冲出,马上一人高声呵斥,挥舞一杆长枪杀来,当真是马似霹雳,枪出如龙,长枪抖动,眨眼间刺翻数人。 李羽坤用力一拍大腿,赞道:“你家小姐马战本领当真了得。” 赵宏笑道:“回李大侠,小人常听门中前辈弟子说起,大小姐九岁便开始习练骑马射箭的功夫,十三岁时一杆长枪已经使得出神入化。” 李羽坤点了点头,凝神观战,但见混乱中,那钱尚云战不到十个回合,便被宇文嫣生擒活捉。 李羽坤、赵宏等众人远远望见,轰然叫好。 只见宇文嫣将钱尚云扔在地上,几名兵士上前拿住捆绑。 宇文嫣拍马杀出,不知是发射了什么暗器,将另一副将打落马上。 剩余一黑袍将军见大势已去,高声指挥兵士:“快退、快退出大营!”拨转马头向辕门处冲杀。 李羽坤沉声道:“各位准备突击。” 钱尚元部众见主帅被擒,无心恋战,前军索性缴械投降,后军则急忙跟着黑袍将军且战且退。 他们刚刚杀出大营,正遇李羽坤率领的五百精兵。 李羽坤当先赶到,长剑刺出,那黑袍将军急忙挥枪格挡。 李羽坤高高跃起扑上,长剑贴着枪杆削下,黑袍将躲闪不及长枪只能撒手。 李羽坤左掌拍出,正中黑袍将右肩。 黑袍将啊一声,跌落马下。 李羽坤探手抓起,顺手点了他穴道。 败军被五百精兵全力冲杀,肝胆俱裂,又见副将被擒,哪里还有半分斗志,纷纷扔去兵器投降,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这时宇文嫣和马志远也已杀到,命兵士将俘虏尽数押解下去看守。 李羽坤、宇文嫣、马志远三人换上桂州将士盔甲,率领早已换上桂州兵士甲胄的一千精兵,举了桂州兵马的军旗直奔呼延北承大营而去。 赵宏夹着被点了昏睡穴的钱尚云混在队伍之中。 约莫一顿饭工夫,探子来报,前方正是呼延北承的营寨。 李羽坤陪着宇文嫣策马上前,远远望去,但见营寨布置井然有序,岗哨林立,防御设施完备。 宇文嫣道:“这呼延北承倒有几分行军打仗的真本事。” 李羽坤不懂安营扎寨之道,只道是很难攻克。 宇文嫣回马归队,道:“低声传令下去,偃旗息鼓,作败军状,让降卒扛着钱字帅旗走在人马前面。” 传令兵策马疾奔下去传令。李羽坤和宇文嫣假装受伤,俯身在马背上。 过不多时,距那营寨已不足一里,寨中哨兵已然发觉,数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一字排开。 马志远大声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是钱都护的部下。”说罢命那降卒高举钱字帅旗。 箭楼上一将高声道:“钱都护身在何处?” 李羽坤假装吃力地挥手,嘶哑着嗓子说道:“我……我……” 马志远急道:“那严有法假意投降,骗我们去他大营,却在营中设下埋伏,钱都护奋力率众杀出,却也受了重伤。那严有法又派兵劫了我军大营,害得我们无处可去。快去禀报呼延都护,请他替我军报仇!” 那将军将信将疑,挥了挥手,差人速去禀告呼延北承。 片刻之后,一匹高头大马缓缓奔来,马上一人一身睡衣,显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身材颇为健硕。 众将士远远看见他便躬身行礼,显是呼延北承到了。 马志远挥了挥手,赵宏牵了载了钱尚云的马匹出列。 呼延北承登上箭楼,捻须笑问:“钱都护人呢?” 马志远道:“启禀呼延都护,钱都护他受伤过重,一直昏迷未醒。”说着指了指昏睡在马上的钱尚云。 呼延北承笑道:“老钱太过鲁莽啊!开门,放他们进来。帐中营帐有限,可住不了这么多人。” 马志远道:“多谢呼延都护,只要安置好钱都护即可,我等自行解决。” 营寨辕门大开,赵宏牵了马匹缓缓前行,李羽坤和宇文嫣轻拍马匹跟在后面。 呼延北承呵呵笑道:“老钱受伤很重啊,速去传大夫来给他治伤。” “大夫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宇文嫣一声娇叱。 “杀啊!” “冲啊!” 一千精兵潮水般杀入营寨,呼延北承部众哪里来得及抵御。 一炷香之后,营寨被攻陷,呼延北承束手就擒。 马志远清点己方将士,伤亡不过两百。 如此轻而易举便尽破呼延北承大寨,马志远心中激动,忍不住哈哈大笑:“宇文姑娘真乃奇才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捷报 见大势已定,马志远邀请李羽坤和宇文嫣以及几位将军在帐中叙话,忽听帐外有人哈哈大笑。 马志远一拍大腿,笑道:“黄贞发黄将军到了!”起身迎接。 帐帘掀起,黄贞发在两名兵士搀扶下笑着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盯着宇文嫣道:“这位莫非就是宇文姑娘?”脸上满是惊叹佩服的神情。 宇文嫣微笑点头,站起身来抱拳道:“见过黄将军。” 黄贞发躬身施礼道:“老黄在此多谢宇文姑娘了!” 宇文嫣急忙伸手相扶:“将军无须多礼。” 黄贞发站直身子,马志远扶他坐了主位,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黄贞发挥手让那两名兵士出去,再次感谢宇文嫣:“若非姑娘神机妙算,一举挫败叛军,不仅石龙落入敌手,东莞亦危矣!东莞若丢,广州东西两面受敌,可就糟糕透顶了。” 马志远一拍大腿,瞪眼跃起,忽然向着宇文嫣拜倒在地,倒把宇文嫣和李羽坤都吓了一跳,宇文嫣道:“马将军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马志远跪着不动:“小将一时糊涂,只顾杀敌,却未想到今夜破敌大胜竟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宇文嫣见他并未起身,袍袖拂出,马志远身不由己站了起来,惊道:“姑娘不仅擅长行军打仗,武艺更是高深莫测。”说着转身来到黄贞发身旁,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讲述宇文嫣生擒钱尚云的场面。 黄贞发听罢连连抚掌大笑:“妙极妙极,黄某来时已听人说起,此刻听马将军再说,更如身临其境、亲眼所见呐!黄某还听将士们说,李大侠武功之高,更在宇文姑娘之上,大侠挥三尺长剑杀入敌丛,挡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真如天神下凡一般呐!哈哈!” “是是是,小将对李大侠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马志远忙不迭接口。 之后四人商议善后事宜,宇文嫣虽然聪明,但毕竟不是军中之人,此刻危机已去只是献策不能决定。 最后黄贞发和马志远决定先将钱尚云、呼延北承和桂、容二州军中重要人物押解看管,待明日午后先押去东莞县衙,随后再派重兵护卫送至广州五府经略史府。 另外,此番击败二州万余大军,斩敌五千余人,收服降卒四千余名,追回原本石龙镇的钱粮,又缴获了一批军械物资,可谓是大获全胜。 黄、马二人再三斟酌之后暂定由马志远择日率兵将降卒和钱粮押往东莞,并快马报于五府经略史裴敦复,请示如何处置。 黄贞发留守石龙大营,一面重建石龙镇,一面整顿兵马,伺机攻取韶州。 此时天已大亮,李羽坤和宇文嫣及玄天门一众弟子见大事已了,便跟黄贞发、马志远辞行。 黄、马二人再三挽留无果,便要重赏。 李羽坤和宇文嫣坚持不受,黄、马二人只得作罢。 临行之时,宇文嫣笑着对马志远说下次回家,定要带回姑娘,让二老高兴高兴。 马志远挠头傻笑,忽然想到什么,直说将来定然不要忘了请他喝喜酒。 宇文嫣欣然答允,李羽坤见她并未避嫌,反而直露心意,心中无比感动,又觉十分温馨。 一行人出了大营,策马西行。宇文嫣吩咐除赵宏外,其余玄天门弟子自回东莞。 晌午时分,三人路过一镇。赵宏寻了客店打尖。三人饱餐一顿便住下歇息,只睡到酉时三刻方才醒来。 三人索性又住一晚。由于有赵宏同行,李羽坤和宇文嫣倒也不便同住一室。 二更时分,李羽坤正自在房中练功,忽听隔壁右手边赵宏房内似有人说话,声音有点耳熟,随即想起那人是赵溢。 他并未想偷听赵氏两兄弟说话,但他耳力极佳,虽然赵宏和赵溢说话声音很轻,但却逃不过他耳朵。 “大哥,这次余天王率众协助邕州都护洪道荣大败交州兵马,斩杀安南大将阮英杰,可谓是极大震慑了交州叛军,那交州都护气得暴跳如雷,却又不敢提兵来战。”赵溢顿了顿又道,“大小姐不会怪余天王没有派人来援吧?” “自然不会。”赵宏甚是得意,“大小姐和李大侠这次大发神威,合力击溃容、桂二州叛军,生擒了二州都护将军,送了份大礼给那裴敦复。” “哈哈,恨不能亲眼得见大小姐和李大侠杀敌,真是万分遗憾。”赵溢十分羡慕,“这次大小姐和李大侠送了一份如此大的礼给那五府经略史,下次大小姐和李大侠完婚,那裴敦复必须要回重礼,哈哈。” “嘘,休得无礼,李大侠就在隔壁,别让他听到了。” “听到了也没事,最好大小姐也听到了,保管欢喜得很。” “臭小子,没大没小,别说了,我去回报大小姐。” 只听房门开关的声音,随即左手边宇文嫣房门口传来轻轻三下敲门声,接着是赵宏的声音:“大小姐,我二弟赵溢回来了,他有事禀报,大小姐是否方便?” “门没栓,进来吧!” 房门轻轻被推开,随即又关上,过不多时赵宏、赵溢便将邕州与交州作战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宇文嫣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爹爹他还没有回总坛吗?” 房内传来嗯一声。李羽坤心道:“嫣儿她爹爹被师父所伤,想必还未痊愈,因此没有回山。” 只听宇文嫣道:“爹爹被坤哥的师父了空方丈所伤,不知伤好了没有。” “啊!”“啊!”房内传来两声惊呼。 “怎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敢,属下……属下……” 宇文嫣哼了一声:“爹爹虽然打不过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却也赢不了爹爹,爹爹受了伤,他也好不到哪去。” “是是是,教主他神功无敌,了空和尚岂是他的对手!” “不得对少林方丈无礼!” “是是是。” “好啦,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山。”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耍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一行人用过早饭,出镇策马西行,申时时分便进了邕州城。 这邕州城虽是西南大城,但与中原地区的大城相比,其建筑构造、繁华程度还是相差甚远。 一进东门,但见城内街道上颇为冷清,只两旁酒肆、酒楼中,聚了一些人,高谈阔论、开怀畅饮。 自从进了邕州城,赵宏一直眉头紧锁,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神情甚是不悦。 李羽坤颇为不解,忍不住问道:“赵大哥,你为何闷闷不乐?”一路行来,他觉得赵宏为人不仅老成持重,办事可靠,而且极有礼数,因此心中对他颇具好感。 赵宏偷偷看了一眼宇文嫣,才道:“李大侠,小人生气得是居然没人来迎接大小姐。” 李羽坤暗暗摇头,他跟赵宏提过多次,以兄弟朋友相称,但赵宏却坚持称他李大侠,把自己看成下人。 赵溢也道:“这邕州城离总坛不过数里,按理说教中兄弟早已收到大小姐回山的消息啦,况且这城中亦有玄天门的分号。即便其他人不来,青小姐理应也会前来迎接,莫不是她的伤还没好?” 赵宏瞪了他一眼:“大小姐回山,青小姐只要知道,就算是爬也会爬来迎接,别说手脚受伤了,她难道不会坐着轿子来啊!” 赵溢连声称是,直呼奇怪。 宇文嫣皱了皱眉,淡淡道:“今夜便在城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行上山。” 赵宏使了个眼色,赵溢策马先行,显是去安排住宿之事。 宇文嫣笑道:“坤哥,想必你以前从未来过邕州吧!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如何?” 李羽坤笑道:“也好,邕州风土人情与中原地区大为不同,我倒也想开开眼界。” 宇文嫣翻身下马,李羽坤也下了马。 “先将小白带去客栈吧!”宇文嫣将缰绳递给赵宏,拉起李羽坤便走。 宇文嫣一边走一边说道:“岭南百姓以越骆后裔居多,外族混居,与你们汉人地区大不相同。你们中原人士向来视汉人以外的人为外族,或征讨或笼络或怀柔,总之是既看不起我们这些外族,诸多偏见,说我们是胡人是蛮夷,说我们凶残暴虐,好滥杀无辜,却又总想利用我们,给我们些许好处,或是挑起诸如南蛮、突厥、吐蕃、回纥之间的矛盾,想让这几个外族自相残杀,汉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不不不,我可从未想过这内外之分,汉人与南蛮、回纥,还有你们鲜卑人,在我心里没有半分不同。” 宇文嫣抿嘴笑道:“我又不是说你。再说我们鲜卑人早已汉化,已跟你们汉族人没什么分别。” 李羽坤挠头傻笑,忽然心想:“嫣儿是鲜卑后裔,听说鲜卑便是匈奴,古来一向生活在北方,玄天门总坛却何以会在岭南?” 正想发问,忽听宇文嫣兴奋说道:“快看,那边有猴戏看!”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挤进人群。 只见一位衣裳褴褛,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手牵三只毛猴围在身边,两只大猴,一只小猴,笑道:“这可是一家子猴。” 三只猴儿均是一身金褐色的绒毛,面容俊秀,微红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神气十足。 李羽坤笑道:“这猴儿长得好生英俊。” 那中年汉子微笑着投来赞许的目光,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粗声粗气地朝猴儿们喊道:“快向父老乡亲们行礼。”将手中的牵绳猛地一提。 那两只大猴想必平日里训练有素,听了主人的吩咐拱着前爪团团作揖。 唯独那只小猴颇为顽皮,非但没有按主人的吩咐行事,反而冲着主人龇牙咧嘴,扮起了鬼脸。 那汉子脸一沉,举起手掌作势要打。 谁知那小猴子非但不怕,反而举起右爪迎着那汉子的手掌拍去。 那汉子手一缩,小猴拍了个空,但它并未收爪,反而拍到了他的肩头。 那汉子大怒,自腰间摘下皮鞭,凌空虚抽。 小猴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两只大猴身后,却又忍不住踮起脚尖越过一大猴肩头偷瞧。 “哈哈哈……”围观的人无不被这小猴逗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小猴儿似是觉得在场众人都能为它作主,指指点点、吱吱怪叫,似在嘲笑那汉子。 顿时,惹得汉子更加气恼,将绳子拉紧过来,一把扭向小猴的耳朵。 这时淘气的小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牙还牙,跳起伸爪就扭着了汉子的耳朵。 “哈哈哈……”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宇文嫣笑得前俯后仰。 那小猴儿松开爪子落在地上,那汉子哪还会放过他,抡起手中的鞭子向小猴身上打去。 小猴吃了痛,纵身一跃,又躲到两只大猴身后。 那汉子挥鞭又打,那两只大猴终于看不过去,一只大猴张开双臂护住小猴,另一只怒目瞪视。 那汉子只能苦笑:“反了反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想反了吗?” 瞪眼那只大猴似是听懂了这话,双爪叉腰,吱吱怪叫,忽然跳起扑向那汉子。 那汉子吃了一惊,眼见一对猴爪便要抓到自己脸上,急忙松开绳子抬手去挡。 那大猴以为他要打自己,跳在半空又缩了回来。 李羽坤忍不住哑然失笑,心道:“这猴儿这几下倒是像极了武功招式。” 那三只猴儿脱了牵绳的控制,躲得远远地齐齐冲那汉子扮起了鬼脸。 那汉子鼻子都气歪了,喝道:“好一群兔崽子,今日老子一定教训教训你们。” 人群立即爆发大笑。 那汉子暴跳如雷,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向三只猴子,打得它们一边吱吱怪叫,一边抱头逃窜。 那汉子并未就此罢手,踏步追打,哪里还像是在嬉闹,分明是想打死那三只猴儿。 他追得急,猴儿逃得快,他总是慢了半拍,每一鞭都恰好打到了地上,抽得地面啪啪作响、尘土飞扬。 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实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有人更是出言为猴儿求情。 那汉子不理不睬,抡圆了鞭子奋力抽出。 他这一鞭哪里是抽向猴儿,分明是夹着劲风直奔李羽坤面门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名偷袭 李羽坤正在看他追打猴子,满心以为这是耍猴的一出戏,哪里想到这鞭子会突然抽向自己。 宇文嫣正站在他身前,也没有想到那汉子会有这一手。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细想,李羽坤搂住宇文嫣的腰极力矮身躲避。 鞭子擦着他的头发掠过,只听啊一声惨叫,原来那鞭子抽到了一路人的脸上,那人顿时踉跄着倒地,抱头惨呼,显然受伤不轻。 围观耍猴戏的百姓大惑不解,有人言道:“哎呦,怎么打猴变成伤人了?” “快收起鞭子,莫要再伤到人。” 那汉子嘿嘿冷笑,长臂一圈,那皮鞭忽然掉头回来,击向李羽坤头颈。 事到如今,李羽坤自然清楚他是有意偷袭,便轻拍宇文嫣,两人不退反进,滑步前冲。 宇文嫣玉指探出,点向那汉子持鞭右手的手腕脉门。 那汉子沉腕撤鞭,呼得上抽,鞭梢翘起,如同毒蛇般咬向李羽坤后脑。 李羽坤心中来气,转身探手去抓那鞭梢,与此同时,宇文嫣一个转身已到了那汉子身后,点向他后脑玉枕穴。 这玉枕穴乃是人脑袋上的要穴,若被高手点中,哪里还会有命在。 那汉子只得躲避,鞭梢落入李羽坤手中,他用力回夺却夺不回来。 那汉子索性扔去鞭子,忽然吹响口哨,那三只猴儿齐齐扑向宇文嫣,六爪乱抓。 宇文嫣虽说武功高强,实战经验丰富,但却从未与猴子交过手,自然也不清楚猴子的进攻招数,一时竟被三只猴儿攻得手忙脚乱。 她最厉害的拳脚功夫是擒拿点穴,可那猴儿极其灵活,窜来窜去毫无规律,出招“挥洒自如”,更不知有没有穴道可点。 宇文嫣只能跳跃闪避,偶尔拍出几掌。 猴儿似乎也看出她功力深厚,但见她出掌,忙不迭灵活躲避。 猴儿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见样学样,这几只猴儿想必久经训练,竟能现学现用,过不多时便模仿起宇文嫣的身法招数。 宇文嫣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时想不出克猴之法。 那边那汉子正在与李羽坤较量拳法。 李羽坤见这汉子不管是身法还是所使拳法,都与那三只猴儿十分相似,心想这必是猴拳了。 这汉子长相粗犷,人高马大,却也能如猴儿般灵活腾挪闪移,甚至连表情都与猴儿有七八分相似,看来真让人忍俊不禁。 围观众人起初见他们打斗,害怕伤到自己,都想溜之大吉,但见他们打得既热闹又好看,比耍猴戏可要好看数倍,便舍不得就此离开,都站得远远得看,连被鞭子抽伤那人也忍痛观战。 过不多时,已远远聚了一大群看戏的百姓。 转眼间李羽坤已与那汉子交手三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 李羽坤正自思量如何破敌时,却听众人一声声惊呼,随即吱吱吱猴子惊叫声,接着听宇文嫣在一旁说道:“捉住他问个明白,到底是谁指使他来对付我们的。” 李羽坤瞥眼见宇文嫣正站在一旁观战。 原来宇文嫣久战不克,心想自己连三只猴子都打不过,传回玄天门,还不让欧阳青和方玉冲笑掉大牙,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条妙计。 激斗中,她忽然向后退步,立定后张开双臂紧握双拳。 那三只猴儿见她使出如此怪异的招式,先是立定不动,随即便学样,也是张臂握拳。 宇文嫣身子前飘,出指如风,连出三指点向三只猴儿胸前,也不管猴子与人的檀中穴是不是一样。 三只猴儿胸前各挨了一指,哪里抵受得住,各自怪叫一声便晕死过去。 那汉子见猴儿落败,自己一套猴拳堪堪使完却依然占不到便宜,而且对手似乎并未尽力,同时又怕宇文嫣上前夹击,心中生了怯意,便想逃走。 他这一分心,李羽坤三拳连击,立时把他逼得手忙脚乱。 李羽坤哪还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礼敬如来正中他左肩。 那汉子噔噔噔倒退三步,忽觉背上一痛,已被点中神堂穴,又觉两臂天井穴也被拂中,顿时身体僵直,双臂下垂。 宇文嫣转到他面前,冷冷道:“谁指使你来对付我们的?” 那汉子冷哼一声转开头去,来了个不理不睬。 宇文嫣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出手出风,点在他檀中穴上,催动玄天功力。 那汉子忽然脸部扭曲,满脸冷汗直冒,显然十分难受,仍然紧咬牙关忍耐。 宇文嫣道:“看你能忍多久。” 那汉子面容惨白,苦苦支撑,连嘴唇都已咬出血来。 李羽坤见他是块硬骨头,便道:“算了嫣儿,放了他吧。” 宇文嫣极为不愿,却依然哦了一声,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那汉子啊一声,软瘫在地。 李羽坤淡淡道:“念你也算条汉子,今日便放过你,你走吧!” 那汉子想不到李羽坤和宇文嫣会放他离开,愣了一会,才勉强爬起来背起三只猴儿踉跄着离去,围观百姓急忙让道。 他走不多远回过头来,缓缓道:“谢某多谢二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两位前路小心。”说完迈开步子缓缓走远。 百姓见没有了热闹看,纷纷散去。 李羽坤道:“这人临走让我们前路小心,不知是何意思?难道想对付我们得不止他一个?” 宇文嫣皱了皱眉:“走吧,先去客栈再说。” 经此一事,二人无心再游玩,径直去了城南福悦客栈。赵宏和赵溢两兄弟领着掌柜和一大帮人远远出来迎接。 原来这客栈是玄天门开得,那掌柜丁远熊是风使欧阳飘雪一系心腹手下。 一行人进了客栈包房坐定后,宇文嫣向丁远熊问起近日来教中是否有人来过客栈,以及城中是否来了可疑人物。 丁远熊都回答说没有,只道教中兄弟近日来一直忙于对付交州杜凌风。 随即丁远熊便告退下去准备酒菜。 赵宏见宇文嫣面色凝重,似想开口询问却又忍住。 李羽坤瞧在眼里,便把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 赵宏和赵溢满脸惊诧,赵溢忽道:“他妈的,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叫我查出,必定将他抽筋剥皮!”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箭杀人 赵宏喝道:“二弟,大小姐面前,休要口出粗鄙之言!” 宇文嫣笑道:“让他说吧,他这句话不骂出口,便像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一般难受。” “谢谢大小姐成全。”赵溢笑着说道,“请允许我出去打探打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人物潜伏在邕州城。” “也好。”宇文嫣点了点头,“你吃过饭多带几名兄弟一起去,切勿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速来报我知道。” 赵溢躬身道:“是,谨遵大小姐吩咐。” 赵宏和赵溢告退下去用饭,过不过时,那丁远熊亲手端来酒菜,摆满了一桌。 丁远熊躬身施礼:“大小姐,若是没别的吩咐,小人先下去了。” 宇文嫣嗯了一声。 丁远熊恭恭敬敬倒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宇文嫣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送到李羽坤面前,笑道:“坤哥,我敬你一杯。” 李羽坤笑着举起酒杯相迎。 两人酒杯轻轻一碰,李羽坤正想喝酒,宇文嫣却道:“且慢,你衣衫怎么破了?”说罢放下手中酒杯。 李羽坤转头一看,见自己肩头衣衫果真破了个大洞,便道:“不碍事。” 宇文嫣歉然道:“倒是我疏忽了,快些脱下来,待会我为你补补。” 李羽坤摇头道:“怎可劳烦你。” 宇文嫣笑道:“你怕我不会女红?快脱下来我瞧瞧。” 李羽坤拗不过他,站起身来除去外衣。 叮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自他衣衫内滑出,恰好落在了他面前桌上的酒杯之中。 李羽坤皱了皱眉,低头一看,原来便是鹤婉儿那粒明珠。 宇文嫣抓过酒杯,笑道:“想不到你身上还有这么漂亮的一粒珠子啊!难道是买来送给我的吗?”倒去酒水,将明珠倒在掌心,仔细端详,不住啧啧称奇。 李羽坤脸上一红,尴尬笑道:“这粒珠子是我捡到的,是一位姑娘不小心掉得,我倒忘了还她了。”他怕宇文嫣生气,不住偷瞟。 宇文嫣嗯了一声,并未说话,只是翻来覆去看那珠子,只看了好一会才道:“奇怪,这珠子怎么还会变色?” 李羽坤凑身过去,也道:“是啊,我明明记得它是淡黄色的,怎么如今它变成了淡紫色?” 宇文嫣点头道:“是啊,我第一眼瞧见它的时候,它显然也是淡黄色,奇怪,难道……” “难道酒中有毒?”李羽坤低声道,他悄无声息掠到门口,侧耳倾听,确定门外无人,又掠回宇文嫣身边。 宇文嫣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凑到鼻下嗅了嗅,除了酒香并无他味。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将明珠捏在指尖擦干。 过不多时,那明珠变回淡黄色。 李羽坤一脸诧异。 宇文嫣轻轻将明珠投入自己酒杯之中,转眼间那明珠又呈紫色。 两人对望一眼,宇文嫣摇了摇头,故意大声道:“坤哥,我再敬你一杯。” 李羽坤心领神会,一手抓起一个酒杯,互相轻碰,说道:“好。” “来,我也敬嫣儿一杯。” “啊,我怎么有些头晕?莫不是这酒力道太大了?” “是啊,我也有些头晕,多半是我们之前赶路赶得太急有点累了。” 两人趴倒桌面,两只酒杯跌碎在地,连那壶酒都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屋子里静悄悄,没半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传来敲门声,一人道:“大小姐,可有吩咐?” 他一连问了三次,没人应答。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竟是那掌柜丁远熊。 丁远熊小心翼翼走进房内,回身关上了门。 他怔怔地打量着摔碎的酒杯、酒壶,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走到长凳前一屁股坐倒,表情甚是痛苦。 他双手捂脸,拼命摇头,半晌才移开双手,喃喃自语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本不想这样做,只是……只是……唉!” “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便饶过你。” 丁远熊从凳子上弹起,呆呆地看着宇文嫣,脸上充满了惊恐:“大小姐,你……你没有中毒?” 不仅是宇文嫣,李羽坤也已抬起头来。 宇文嫣淡淡道:“你入玄天门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丁远熊木然点头。 “我十三岁那年,便偷跑下山,到你这客栈里躲了好几天,还偷喝了你珍藏的美酒。” “是的,那是我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的,只因我早就听说大小姐喜欢喝酒。”丁远熊笑得十分奇怪,有点满足,又有些遗憾。 “所以,若不是逼不得已,你绝不会下毒害我?” 丁远熊又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丁远熊依然点头,忽然又使劲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该害大小姐。” “所以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答应你,一定救他们出来。” “他?他们?”丁远熊似乎并未听懂,又似乎在经历着内心的挣扎,直过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让我下毒害你的人就是……啊!” 随着一声惨呼,丁远熊仰面栽倒在地,胸口血流如注,一支羽箭兀自在微微颤动。 李羽坤飞身掠到窗口。 窗户并没有关,这支羽箭分明就是自窗子射进来的。 李羽坤穿窗而出,双脚在窗沿一点,身子便如弹丸般射出,直射到对面的屋顶上。 一道灰影正在离他七八丈远的屋顶飞掠。 李羽坤俯身抓起两片青瓦,运劲掷出一片。 那人听风辩声,挥手拍击,将青瓦击落,身子因此一震。 如此缓得一缓,李羽坤迫近了三丈。他手一挥,又掷出一片青瓦。 那人不敢再拍,而是向右跳跃躲闪,如此李羽坤又追近了三四丈。 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一记降魔掌拍出。 那人知道厉害,不敢怠慢,身子忽然拔高而起,躲开掌力。 等他落下时,李羽坤也已追到。 李羽坤恼恨他暗箭杀人,喝道:“留下吧!”双掌齐出,降魔掌掌力奔泻而出,涌向那人。 第一百四十章 玄天总坛 李羽坤这一招掌力已使出了八分。 那灰衣人面色凝重,双掌连拍,企图消去掌力,身子借势向后平平飞出,但只飞出去丈余远忽然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屋檐上。 李羽坤已然落到他身前,探手抓他前胸穴道。 灰衣人来不及站起,急忙举掌格挡,两人眨眼间拆了数招,招招精妙。 第九招时,李羽坤手掌按在了他百会穴上:“只要我掌力一吐,你便会没命。” 那人知道此言并未恫吓,脸色难看,不敢再动。 李羽坤淡淡道:“说,是谁派你来得?你为何要杀丁掌柜灭口?” 那人似是犹豫难决,忽然纵声大笑,笑声远远传开,随即向前扑倒,趴在青瓦上扭曲了几下身子,便不动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翻过他身子,见那人嘴角流淌黑血,一探鼻息,已然气绝。 李羽坤叹了口气,放下那人尸体,随即又拦腰抱起尸体,跃落地面。 宇文嫣正好赶到,问道:“是谁杀了他?”她知李羽坤宅心仁厚,通常不会随意杀人。 李羽坤摇了摇头:“这人多半嘴里含了毒药,被我擒住,不愿吐露背后指使之人,便服毒自尽了。” “原来是一名死士。”宇文嫣淡淡道,“那丁远熊也死了,临死前说了两个字:小心。” “小心,小心。”李羽坤念叨,“到底是谁?” 李羽坤将尸体抱回客栈,放在一边。 客栈里竟很安静,别说赵宏和赵溢,连那些伙计都未出现。 李羽坤心头涌起不安,抓住宇文嫣的手问道:“难道赵大哥他们……他们……” 宇文嫣叹了口气道:“赵溢死了,赵宏不在客栈,应该是外出打探消息去了。” 本来是赵溢领命外出探查,可如今死得却也是赵溢。 李羽坤看到了赵溢的尸体,赵溢死得似乎没有半分痛苦,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眉心微微有些泛黑,显然是中了毒。 “他中了剧毒,我儿时曾跟一位前辈学过如何辨别毒药,但是下在我们酒中的毒药我看不出。”宇文嫣说道,“赵溢多半也是中了相同的毒,此毒无色无味,莫不是那粒珠子,你我此刻也跟他一样了。”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赵溢。 李羽坤心底掠过一丝凉意,暗呼侥幸,莫不是在湘西桔林偶遇鹤婉儿,捡到她失落的珠子,后来又忘记还于她,那今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谁想杀我们呢?”李羽坤略作沉吟,“或许那人只想杀我。”他实在想不通到了邕州这玄天门总坛所在的地盘上,会有人想要杀宇文嫣。 宇文嫣摇了摇头:“我现在有点害怕,我担心青龙山上已生变故。” 李羽坤不明其意,怔怔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宇文嫣又道:“坤哥,我实在是不想拉你下水,可……” “嫣儿,若是你有难处,我定会助你。”李羽坤打断她的话,“若是有人想伤害你,我就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好你。” 宇文嫣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今夜我们便偷偷回山,一探究竟。” “你怀疑玄天门出了事?”李羽坤忍不住问道,他自打认得宇文嫣,没见过她如此不安。 宇文嫣点了点头:“不知是来了强敌还是内生变乱。” “强敌?”李羽坤问道,“难道是中原武林人士攻上了青龙山?” 宇文嫣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忧虑:“那杨姑娘新任盟主,她本身武功高强,再聚集少林、玄真派以及其他门派的高手,攻上青龙山也不是做不到。更何况爹爹不在总坛,群龙无首,玄天门虽然占了地利,却也难言稳胜。” 李羽坤愣了愣,在他心中,隐隐是向着武林正道的。 可是,若是杨梦果真统帅群雄,攻破玄天总坛,宇文嫣将如何自处?他李羽坤又将如何自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厌倦江湖,若能就此携手宇文嫣隐退,那该有多好。 可是他还不能够,他得赶去青龙山,救出大哥程醉风,三妹苏红儿,还有宇文嫣的妈妈,或许他还应该救出其他人。 宇文嫣以筷作笔,在赵溢身侧的墙上刻下:我已回山,料理完后事在城中等候,切勿妄动。 两人奔向马厩,幸运得是,小白和其他马匹都没有被毒死。 宇文嫣和李羽坤策马出了南门,直奔青龙山而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已至青龙山脚下。 这青龙山与李羽坤所想的不同,到了山脚才发现青龙山是一成片山岭,主峰高耸挺立,远远抬头望去,比之狮子山和玉华山要高出不少。 四座高低不同的山峰围绕着主峰,山上房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云雾缭绕中隐隐见到主峰最高处似是建造了一座巍峨宫殿。 此时虽是冬季,但青龙山温热湿润,花草树木四季常青,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山门位于阳麓山脚下,门楼高大,气势极为宏伟。 门楼上方正中一块金匾,上雕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玄天门。 看到这门楼完好无损,宇文嫣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眉道:“怎得无人值守?” 谁知话音未落,门楼之后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羽坤举目打量,认得来人正是玉面狐狸方玉冲,见他一身白衣,头上戴了一顶书生帽,倒是像极了私塾里的富家学生。 在他身后,跟了四名手提“气死风”的黑衣黄带青年。 宇文嫣瞪了他一眼:“怎么,想进京考状元吗?” 方玉冲向宇文嫣行礼,说道欧阳青因为手脚不便,又感身体不适,正躺在床上养病,随即又向李羽坤抱拳行礼,笑道:“李大侠,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宇文嫣问起欧阳青生了什么病,方玉冲只道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适。 宇文嫣又问起教中事宜,方玉冲直言近来教主不在总坛,教中自余天王以下都各司其职、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怠慢。 宇文嫣这才放心,挽着李羽坤上山,沿途指指点点向他介绍青龙山风景。 方玉冲提了一灯落后两步,其余四名弟子牵过马匹,远远跟在后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龙卧山 山道上每隔半里就建有歇脚的亭子,另有值守的教众。 这些值守弟子年纪虽轻,但都颇为健硕,精气饱满,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 守卫远远望见便躬身行礼,神情十分庄重恭敬,偶尔也有向宇文嫣禀告事宜的。 李羽坤见宇文嫣到了这里依然毫不避嫌,反而显得分外亲热,略显尴尬之余明白她的良苦用心:青龙山毕竟是玄天总坛,他这个所谓的武林正道孤身上山,难免招惹非议,然而宇文嫣对他越是重视,其他人也便越不敢造次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但见前方亭中似坐了一人。 李羽坤心想之前所见的值守弟子都是站在亭外的,此人坐在亭中,想必不是一般教众。 走近亭子时,李羽坤看得清楚,那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瘦削,一身单薄的衣衫一尘不染,一把花白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出奇得整洁干净。 那人站起身来,冷冰冰地瞧着李羽坤,瞧得李羽坤都有点不好意思。 宇文嫣缩回挽着李羽坤的手,微笑着退在一边。方玉冲等人更是站得远远的。 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难道亭子里的人便是那玄天门教主宇文宗?他不是不在山上吗?” 那人淡淡道:“你便是李羽坤?” 李羽坤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极力保持镇定,拱手道:“晚辈正是李羽坤,不知前辈……” 那人又道:“什么晚辈前辈,婆婆妈妈,接我三掌不死便让你上山。” 李羽坤心里咯噔一下,未等他开口,那人身形一晃,已到了他身前,一掌缓缓拍来。 李羽坤只觉这一掌轻飘飘的,绵软无力,正不知如何应对。 谁知那人手掌一晃,一掌化为三掌,掌力骤然涌来。 李羽坤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双掌不自觉地运劲迎上。 可他只有两只手掌,实不知对方哪一掌才是虚得,亦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厉害的后着。 此时此刻也管不到这么多了。 只听砰一声,李羽坤身子一晃,双臂酸麻。 那人倏然后退,又已回到了亭子里。 李羽坤暗呼侥幸,走近亭子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已知此人绝不是宇文宗。 那人转身背手而立,望向远处不再说话。 宇文嫣笑着走进亭子,拉着他的手道:“萧叔叔,您不跟我们一起上山吗?” 那人道:“我已二十年没上山啦。” “那今日不如便一起上山去吧?”宇文嫣拉着他的手来回摇晃。 那人道:“丫头,你莫不是怕教中之人欺负他,故此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帮手?” 宇文嫣微笑默认。 那人嘿嘿笑道:“他武功不差,只要余不从、端木盛不出手,别人还真奈何不了他。你们快上山去吧!”说罢转身便走。 宇文嫣只好放手。 那人走过李羽坤身边时,微微点头,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宇文嫣回到李羽坤身边,问道:“萧叔叔的掌法厉不厉害?” 李羽坤点了点头:“奇怪。” 宇文嫣诧道:“奇怪什么?” 李羽坤道:“他方才所使的掌法似乎是少林功夫。” 方玉冲惊道:“萧叔叔竟是少林弟子啊!何以他竟会在这青龙山二十年了?难道是少林寺派来玄天门的卧底?” “小方,休要胡说,你找打啊!”宇文嫣瞪了方玉冲一眼,“再说,萧叔叔也不是教中之人。” 方玉冲急忙闭嘴,转身瞪了一眼四名弟子,说道:“你们先行回山吧,别总像个跟屁虫一样。”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迈腿,一人道:“大小姐、方孝卫,余天王命小人们迎接大小姐和李大侠回山,小人们不敢擅自作主先行回去。” 方玉冲摆了摆手:“好啦好啦,废话真多!”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过了半山腰时,宇文嫣指着环绕主峰的其余山峰道:“站在这里望出去,风景特别的好看,等明日我带你来看。” 李羽坤点了点头,笑道:“这青龙山五座山峰,倒是像极了人的五指,这主峰便像是中指一般最高。” “五指?哈哈,若是可以,我让爹爹把青龙山改成五指山好了。” 方玉冲笑道:“李大侠可知,这青龙山以前可不是叫青龙山。” 李羽坤面露疑色看着方玉冲。 方玉冲道:“教主他老人家嫌青秀山不霸气,便将那秀字改成了龙。” 李羽坤微笑点头:“原来如此。”心中不禁想:“只怕是另有深意。” 再往上走,便要穿过一间间的房舍,房舍内点有明灯但未见有人。 李羽坤心下好奇,但见宇文嫣并未多说,自己也不便详询。 穿过长廊沿着一条丈宽的山道往前进入一段隧道。 方玉冲提了“气死风”走在最前引路。 缓缓走来,这隧道竟有里许,也不知它是如何开凿而成的。 过了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主峰的建筑房屋一览无余。三座巍峨的宫殿巍然矗立,彼此独立又互通相连,宽宏雄伟,深邃厚重。 彼时明月高挂天边,山中花香四溢,鸟雀啼鸣。宫殿背后山壁上几条水龙急泄而下,水声隆隆,不知流向何处。 居中宫殿之前方圆二三十丈的广场上,两队教众分左右而立,手持长枪,岿然不动,甚具气势。 但见殿前广场前立了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十二个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泽被苍生”,横批“一统”。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宇文教主好大的抱负!” 宇文嫣指着居中的宫殿道:“这便是玄天门正殿了,平日只有议事、庆典、宴会时方才开放。右边是爹爹妈妈还有我的住处了,尚有数间空房,今晚你可住在其中。左边偏殿是两位天王、四使的住处,方玉冲也住在里面,有什么事也可吩咐他办。” 方玉冲连声称是,语气略显尴尬。 宇文嫣不予理会,正想领着李羽坤去见母亲,忽见正殿内隐约可见人影攒动,不觉疑惑:“爹爹不在教中,正殿大厅何以有人?” 李羽坤心中却道:“这玄天门总坛虽在山峰高处,但上山道路平坦无阻,沿途亦无多少守卫,若要攻上来,倒也不难。”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接风洗尘 那方玉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今夜有大小姐引路,上山才能畅行无阻,若是敌人来犯,只怕很难到半山腰。”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报以微笑。 忽见殿内大踏步走出一人,在殿门口立定后大声说道:“余天王请大小姐和李羽坤大侠相见!” 宇文嫣皱了皱眉。 方玉冲道:“大小姐,余天王并未召我进殿,我不便入内,我去后山瞧瞧青妹。” 未等宇文嫣答话,那传话之人又道:“方玉冲也一并入殿。” 方玉冲高声道:“谨遵右天王号令。”脸上不悦之情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凑近李羽坤低声道:“大小姐在教中并无实职,故此……” “行了,不用你提醒,我自会去见余叔叔。”宇文嫣打断他的话头。 李羽坤与方玉冲一前一后跟着宇文嫣迈步走向大殿。 那两队教众忽然握枪杵地,异口同声道:“喝哈,喝哈。”动作整齐划一,颇有气势。 快到殿门,人影一闪,一人已到了门口:“嫣儿,你可回山了。” “见过余叔叔。”宇文嫣躬身施礼,“余叔叔唤我,不知所为何事?” 余不从笑道:“外面风大,进殿说话。”双目如电,扫向李羽坤。 李羽坤微微一笑,便跟着宇文嫣走进殿内,忽觉一股劲力涌来,知是有人偷袭,心想绝不能让玄天门小瞧了,暗暗气沉丹田,不动声色运劲硬接。 波一声,李羽坤微微一晃,余不从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更多是惊奇。 李羽坤暗呼惭愧,他若是知道偷袭的人是余不从,断然不敢硬碰,见宇文嫣放慢脚步,关切地看着他,便微笑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进了大殿,李羽坤心道:“好长的大殿!”但见殿堂阔不过四十来尺,深却约有三百来丈,金碧辉煌、金光闪耀,石柱上雕刻了姿态各异的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长殿尽头高设一座,李羽坤心道:“这便是玄天门教主的宝座了吧!” 殿内数十名执戟教众神情肃穆,分列而立。 李羽坤正自四下打量,见余不从当先引路,一行人已转向大殿左首一条回廊。 一路行进转过两个弯,进入后厅,厅门外站着一人,一身蓝袍,却是蓝林甫。 蓝林甫见众人过来,急忙上前见礼,宇文嫣微笑点头,余不从摆了摆手。 蓝林甫让在一边,偷偷朝李羽坤瞪了一眼。李羽坤微笑颔首。 这后厅比之大厅那是小了不止十倍,此刻已摆好了酒席。 李羽坤明白这必是日常会客之地。 一行人落座,宇文嫣请余不从坐了主位,自己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示意李羽坤坐在她身边。 蓝林甫不敢落座,方玉冲自然更不敢,远远站在门口。 余不从挥了挥手,淡淡道:“像根木头杵在门口干嘛,还不坐下!” 蓝林甫低首应了声是,在靠门边的位置上坐倒。 方玉冲却不敢坐,微笑着走过来拿起酒壶,先给余不从满上一杯,又陆续为宇文嫣、李羽坤、蓝林甫三人倒满酒。 宇文嫣道:“小方,你就在李大哥身边坐下,陪他喝几杯吧!” 方玉冲微笑点头,坐倒在李羽坤身边,却不敢为自己倒酒。 余不从淡淡道:“大小姐让你陪李少侠喝酒,你不给自己满上,待会如何敬酒?” 方玉冲慌忙道:“谨遵天王和大小姐吩咐。”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满上了。 李羽坤暗暗好笑:“这方玉冲平时油嘴滑舌,此刻倒真是像足了一个听话的乖宝了。” 余不从淡淡道:“小方,我与你爹爹素来要好,你也算是我侄子了,不用怕我。” 方玉冲连声称是。 宇文嫣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多谢余叔叔坐镇总坛,使爹爹可以安心在外办事,我待他敬您一杯。” 余不从急忙起身,正色道:“嫣儿哪里话,咱们都是尽心尽力为教主办事。” 两人仰脖喝干,回到座位,宇文嫣拿起酒壶倒酒。 李羽坤心中暗暗发窘,心想自己不胜酒力,别又要灌酒自己可吃不消。 余不从端起酒杯回敬了宇文嫣一杯酒,接着又敬李羽坤,直言李羽坤出身名门武功高强云云。 接着是蓝林甫起身敬酒,对余不从、宇文嫣甚是恭敬,敬完李羽坤时,问道:“李大侠,蓝某有事想要请教。” 李羽坤道:“电使言重了,有事但说无妨。” 未等蓝林甫开口,余不从摆手道:“林甫,嫣儿和李少侠旅途劳顿,先喝酒吃菜,有事明日再说。” 蓝林甫只能回归座位。李羽坤暗暗松了口气,起身自余不从开始逐个敬了一圈。 如此五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余不从只是问一些归途发生的琐碎事情,只字不提鹤州围攻问剑山庄和品剑会所发生的事,也没有问起宇文嫣和李羽坤在石龙镇之事。 李羽坤自然也不便询问程醉风、苏红儿等人的去向。 小半个时辰后,余不从说道酒足饭饱,时候也不早了,又说教主夫人多半还在等候。 宇文嫣便即告辞,带着李羽坤去见母亲。 李羽坤已喝了不少酒,有点微醺,见左右无人,忽然拉着宇文嫣道:“糟糕了,糟糕了。” 宇文嫣笑问:“怎么了?” 李羽坤十分尴尬:“忘了买礼物啦!如何能去见伯母?” 宇文嫣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傻哥哥,爹爹不在,正好先去见妈妈,至于礼物吗,今日来得匆忙,下次多备些不就是了。” 李羽坤想想也只好如此,笑道:“还好宇文教主不在,否则我只怕会被赶下山去。” “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看来,我爹爹必是魔头无疑。”宇文嫣撇了撇嘴,“可是在我心中啊,他可是大英雄、大豪杰。” 李羽坤虽然内心免不了对这位传闻中的人物有些害怕,但隐隐也很想见见这位宇文教主了。 两人有说有笑,穿过长廊,走近后院,一阵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但见花园中一裙装妇人正在低头打理花木,听见有人进来,回过头来,笑道:“野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李羽坤心中一颤:“嫣儿的母亲怎得如此美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教主夫人 宇文嫣扑入那妇人怀中,娇声道:“妈妈,嫣儿可想你了!”嘟着嘴在她脸上亲了三下。 那美妇人轻轻推开宇文嫣,嗔道:“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怕人家笑话。”话音温柔动听。 李羽坤急忙近前拜倒在地:“小侄豫章丰城县李羽坤,见过伯母。” 那妇人伸出玉手将他扶起,仔细打量,随即点了点头,对宇文嫣说道:“嫣儿,屋子里有你香姨刚炖好的浓汤,去喝了解酒吧。” 宇文嫣应了一声,拉起李羽坤便走。 李羽坤来不及细看,只觉此处与寻常大户人家房室结构相差无几,比之自己在丰城的家里却要大出不少,却不见丫鬟。 两人在内厅坐定,李羽坤接住宇文嫣递过来的汤碗,只见淡黄色汤汁表面似是漂浮着几片花瓣,汤中半浮着三颗桂圆,凑近嘴边,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尝了一勺,但觉粘稠爽口,索性一口气喝完,连那汤底的桂圆也吃进嘴里,不住称赞。 宇文嫣笑嘻嘻地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里摸摸,仿佛她是第一次到这里的一般。 李羽坤随口问道:“伯母种得那些花木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过。” “这是扶桑花,也叫朱槿,过些日子,便能开出一朵朵大红花或是大黄花,可漂亮了。”宇文嫣一边端详着花瓶一边说道,“妈妈常说,这扶桑花可比我好养。” 李羽坤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我说得可是真的。”宇文嫣又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铿一声,拔剑在手,“这柄剑如何?” 李羽坤凑近细看,只见长剑剑鞘似是铁铸,但剑身却是淡绿色微微泛着红光,便道:“此剑年代已久,剑刃似钝实利,必是宝剑。” “你倒识货。”宇文嫣赞道,“你喜欢这柄剑吗?我让妈妈送与你。” 李羽坤连忙摇手:“不不不,此剑我可受不起。” 宇文嫣还剑入鞘,挂回墙上,笑道:“这剑既短又轻,适合女人用。等见着莫云飞,我把乌金剑要回来送你。我剑法不成,不喜使剑。” “好吧。”李羽坤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长剑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娘闺名秦月莲,嫁给爹爹之前可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女剑客。”宇文嫣随即又喃喃自语道:“奇怪,香姨不知去哪里了?” “怎么,想念你香姨了?”说话声中,那绝美妇人秦月莲端了茶壶茶杯缓缓走了进来。 李羽坤急忙行礼,宇文嫣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倒好三杯茶,便拉着李羽坤坐好,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又递了一杯给她娘。 秦月莲接过茶杯在一张椅子里坐倒,浅浅喝了一口,顺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问道:“李少侠,嫣儿顽劣胡闹惯了,这一路多蒙你照顾了。” 宇文嫣急忙道:“娘,孩儿哪里胡闹啦!” 李羽坤抢道:“不不不,这一路都是嫣儿照顾我,若非有她,我多半不能平安抵达青龙山。” 宇文嫣笑道:“我娘好说话得很,你不用紧张。” 李羽坤自从见了秦月莲之后,只觉她不仅容貌绝美,而且端庄典雅,又极其平易近人,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感,看到她竟不自觉让他想起自己的爹娘。 秦月莲问起李羽坤家中境况,李羽坤只道自己并无兄弟姐妹,爹爹妈妈携手行医天下,已有数年未曾团聚了。 他又道自己从小不喜学医,却好学武,十二岁那年有幸拜少林寺了空大师为师,学了十年少林功夫,之后便多在江湖走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叹自己今年已二十有八,却依然一事无成,甚为惭愧。 宇文嫣一直抿嘴忍笑。 秦月莲笑骂:“你笑什么?” “娘,我只是在奇怪。”宇文嫣忍住笑,“他和女儿一路走来,我观他不善言辞,为何在您面前便滔滔不绝了啊!” 李羽坤脸上一红,甚是尴尬。 秦月莲白了她一眼,又道:“坤儿,嫣儿从小顽劣成性,可谓是青龙山第一胡闹之人,小时候没少吃板子,以后希望你能多担待了。” 李羽坤大喜,急忙起身拜倒:“我定然照顾好嫣儿,绝不让她吃亏受苦。” 秦月莲伸手将他扶起,让他坐回椅子。 宇文嫣也是十分高兴,双脸微红:“他平日木讷得很,面对您可机灵起来了。” 秦月莲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叹了口气。 李羽坤和宇文嫣互望一眼。 宇文嫣问道:“娘在为爹担心?” 秦月莲又叹了口气,道:“坤儿,想必你已看懂殿前那牌楼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 “宇文家虽然也算有过辉煌,但那都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再说那时的名声并不算好。”秦月莲喝了口茶,续道,“如今李唐王朝虽已过鼎盛,但依然强大,天下也算太平,如何能逆势而行?” 宇文嫣点了点头,说道:“可爹爹他常说事在人为,又说若是天不顺他,他便要逆天而行,改天换命。” 秦月莲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幽幽道:“我已劝过他很多次了,可惜他始终听不进去。罢了,随他去吧。” 李羽坤忽道:“伯母,我有一事不敢隐瞒,还请伯母勿要见怪。” “你想说你此行还想设法营救李问剑等人?你想问余不从余天王从湘西抓回来那些人此刻关在哪里?”秦月莲问道,“我跟嫣儿虽为教主妻女,但在教中却并未任职,实不知那些中原武林首脑人物,被关在何处。”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听小青说,余天王捉了两条巨蟒回来,据说是传说中的神龙。” 宇文嫣奇道:“那神龙关在哪里?我倒是想去瞧瞧。” 秦月莲道:“养在峰顶天池,你该知道,除非教主许可,否则任谁都不能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去便是。”宇文嫣娇声道,“妈妈,那神龙到底有什么用?” 秦月莲正色道:“据你爹爹所说,那神龙可是天下无双的宝物,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龙丹 李羽坤和宇文嫣本来就对这神龙极为好奇,听到居然有机会得闻神龙的秘密,都伸长了脖子表现得颇为兴奋。 宇文嫣更是索性搬了椅子靠着秦月莲坐好。 秦月莲娓娓道来:“世上学武之人一向梦寐以求的不是顶级的武功秘笈便是旷古神兵利器,多有为这两样东西争破了头的。神兵利器固然可以提升使用者的攻击力,但说到底它不过是辅助而已,是外在的东西。而习武者自身的武功修为才是内在的、根本的。因此争夺武功秘笈的人又比争抢宝刀宝剑的多了。” 宇文嫣插嘴道:“这个道理我懂,比如爹爹打出一招黑虎掏心,我是既接不住恐怕也躲不开。而小方就算左手莫邪、右手干将,也打不过我。” “谁说小方就一定打不过你?你把自己看得高了点。”秦月莲淡淡道,“他们方家家传的剑法本就极其高明,更别说你雪姨那一身天下无双的剑法,若是传了给小方,恐怕你连他十招都接不住。” “孩儿一直以来都想看娘跟雪姨打一架,比比谁的剑法厉害。”宇文嫣笑嘻嘻说道,“不过您说得这秘笈啊、宝刀宝剑啊跟这神龙又有什么关联?” “别打岔。”秦月莲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传闻那神龙几十年、上百年才长成一次,据说只要取其胆炼成丹药,服用之后便能提升修为,即便是只有些许内力之人,也能凭借神龙丹提升功力。而真正知道神龙秘密的人并不多,知道神龙丹炼制方法的人更少,再者,传闻那神龙坡极为隐秘,知道它的人世上不会超过五人,只因神龙坡原本是神龙帮的总坛所在,只因多年前一场浩劫付之一炬,之后便没有多少人能找得到它了,而神龙只会出现在神龙坡。”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难道那天我和三妹便是误打误撞到了神龙坡?” 秦月莲诧道:“你到过那神龙坡?” “是。”李羽坤便把那日神龙坡之事简略说了,心中却想:“那湘西五雄却不知又是如何找到神龙坡去的?他们挖来挖去,难道是在找别的东西?” 秦月莲点了点头,说道:“教主一直以来都在寻那神龙,终于被他知道,派了莫云飞前去擒拿。莫云飞倒也没有辜负重托,将神龙捉了回来。教主传他魔笛,原来便是为了催眠神龙的。” 宇文嫣问道:“那爹爹是要炼丹?”她满脸好奇,跃跃欲试。 秦月莲又点了点头:“教主神功盖世,但却一直突破不了玄天功的第八重,他思前想后,总觉只有找到神龙,炼成神丹服食,借助神丹的功效提升玄天功的修为。他迟迟不归,多半是还没寻到那炼丹的能手和炼丹的法器。” “原来爹爹他自己不会炼丹啊!”宇文嫣显得颇为失望。 “传闻要炼成神龙丹必须要有那适用的法器,也就是类似丹炉的器皿。同时炼制过程十分繁琐艰难,要做到取龙胆而神龙不死,丹药成形之后再放回神龙体内,养丹七日后神丹才能算真正炼成。而这七日,如何能保证神龙不死,那更是千难万难的。所以,必须找到一位当世无双的神医圣手才行。”秦月莲接道。 “疯子药王!难道宇文教主是去找风药儿前辈了?我在鹤州时有幸见过这位神医,他对神龙也是极为向往。”于是李羽坤又说了在鹤州遇到风药儿的情景。 秦月莲若有所思:“坤儿你福泽深厚,看来那神龙与你有缘。那风药儿肯赠药给你,便是把你当成了朋友。” 宇文嫣奇道:“若是坤哥服了这神龙丹,又会如何?”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我可从未觊觎过神龙,更没想过可以服食神龙丹。” “神丹之事终究渺茫,不可尽信。”秦月莲正色道,“数百年来,只听闻前神龙帮帮主秦豪天得享神龙之福,称霸武林,个中内情却也无人详知。” 李羽坤插嘴道:“那已故的前任神龙帮帮主史青锋多半知道神龙秘密,那日他临终将一本书册交给了我,托我将其交给他儿子史东白,可惜那日在我家中,史公子不辞而别,那本书册便没有交还他手上。后来玉华山一战,书册便丢了。” “啊!”宇文嫣圆睁双眼从椅子里弹起,满脸惊诧,倒是把秦月莲和李羽坤都吓了一跳。 宇文嫣忽然走过去拉住李羽坤的手说道:“被杨姑娘拿去了。” 李羽坤问道:“什么东西被杨姑娘拿去了?杨姑娘是杨梦吗?”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那日我抱着你跃入深潭,随着潭水冲到了谷中。你受了重伤,眼见是活不了了,我伤心欲绝,也不想活下去了。谁知那杨梦突然出现,我当时惊呆了,心想世上哪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女,莫不是天上来的仙子?” 李羽坤听她说得诚挚,痴痴地望着她,忽然想起她母亲就坐在边上,脸上一红。 秦月莲却道:“原来你们还受过如此苦楚。” 只听宇文嫣又道:“后来她见我哭得伤心,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无巧不巧你怀中掉出来那个油纸包,油纸泡水后不知怎得裂开了。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打开了那本册子,只记得杨姑娘答应救你,但是条件便是我将那本册子心甘情愿送给她,我自然满口答应。” “后来你又是如何离开谷中的?”李羽坤忍不住问道。 宇文嫣似乎在回想,好一会才说道:“我也不知,我只记得我见那杨姑娘答应了救你,喜极而泣,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竟已躺在一片林子里,更奇怪得是,我居然恢复了功力,于是便寻路出去,后来遇到了莫云飞,跟他一起会合端木天王。再后来,我回了一趟你家里。哎,坤哥,我那时总觉得骗了你,心里难过得很。” 李羽坤站起身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良久,秦月莲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把李羽坤和宇文嫣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二人各自回到椅中。 秦月莲道:“嫣儿,你明日一早便与坤儿下山去吧!” 宇文嫣吃了一惊:“妈妈,这是为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密道 “你二人两情相悦、用情已深,我这个当娘的很是欣慰。”秦月莲满脸喜悦,“但是坤儿毕竟是名门正派中人,有朝一日他要是与你爹爹为敌,到时你能站在哪一边?” 宇文嫣点了点头,说道:“此节我在心里不止一次想过,我确实无从选择。我与坤哥已商量好,这次回来,是要想办法救出他义兄义妹一行人,之后找个地方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事。” “伯母您不如与我们一起归隐吧!”李羽坤说道。 秦月莲叹道:“我总不能丢下嫣儿的爹爹。”她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去问余天王,他将那些人都关在了哪里,再设法营救。” 李羽坤心中感动,怔怔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晚,李羽坤便独自住在东厢房。宇文嫣则是陪她母亲一起睡,母女分别日久,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李羽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盘算如何才能既救出大哥三妹一行人,又不用与玄天门发生冲突,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只道明日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不免想,这次上山来,得到了宇文嫣母亲的认可,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和宇文嫣在一起。 他转念又想,恩师常教导自己要为武林出力,为天下百姓谋福,可宇文嫣对自己情义深重,自己如何能让她为难? 可若是不听恩师的话,又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栽培? 他思前想后总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甚为苦恼。 最后他一拍大腿,心想自己已答应宇文嫣和她妈妈要携手归隐,怎么还在犹豫不决? 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过不多时便即睡去。 睡梦中李羽坤忽觉有人在轻轻推自己,他睁开眼睛,见窗户大开,月光正好照了进来,床边站了一人,却是宇文嫣。 李羽坤心中怦怦直跳,心道:“三更半夜,嫣儿来我房间做什么?” 宇文嫣低声道:“快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羽坤这才看清,宇文嫣一身夜行衣将她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 他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宇文嫣打开一个包裹,取出一套夜行衣:“快穿上。” 李羽坤嗯了一声,站起来穿好夜行衣,只觉极为合身,又套上鞋袜,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救你大哥和三妹啊!”宇文嫣说道。 李羽坤吃了一惊,喜道:“伯母已问到余不从将我大哥和三妹他们关在了哪里?” “伯母、伯母,你怎不叫她岳母大人呢?”宇文嫣咯咯娇笑道。 李羽坤脸上一红,不知说什么好,宇文嫣身子一软靠在了他怀里。 李羽坤心中一动,紧紧搂住了她,亲吻她脸,宇文嫣回吻。 良久,宇文嫣柔声道:“妈妈已答应我们的婚事啦,我很高兴,妈妈答应了,爹爹自然也反对不得。” 李羽坤嗯了一声,笑道:“下山之后我得准备聘礼再送来青龙山了,否则只怕你爹爹妈妈脸上无光。” 宇文嫣捏了他一下,嗔道:“你嘴巴越来越油了。” “是啊。”李羽坤又亲了亲她脸,才道,“我这嘴巴总是想亲你。” 宇文嫣咛嘤一声,将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摩挲。 李羽坤低下头去看她,两人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跌倒在床上。 月光朦胧,李羽坤双眼中似已着火,宇文嫣轻轻拍了拍他脸,笑道:“乖,先去救你大哥和三妹。” 李羽坤回过神来,满面通红,收敛心神,扶着宇文嫣一跃而起,心中直骂自己怎得如此下作,总想和她做些什么。 宇文嫣掏出两顶黑布头套,将其中一顶递给李羽坤:“套在头上。”自己也套好,露出口鼻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宇文嫣带着李羽坤出了厢房,并未沿着来时的路出去,而是向内院跑去。 李羽坤心中诧异,暗道:“这是要去哪里?” 过不多时,宇文嫣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李羽坤跟着进去,但见此地原来是一处书房。 房内架几案上摆满了卷宗、书册。书案笔架上挂了数支毛笔,下方砚台干透,显已多日没有研墨了。 书案之后的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李羽坤呆呆地瞧着墙上的“文武”二字出神,宇文嫣拍了他一下:“这都是我爹爹写得。” 李羽坤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见宇文嫣正在用力转动一只青瓷笔筒。 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咔啦声,墙上“文武”二字左右分开,露出一道暗门,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处。 宇文嫣抽开一屉,抓起一支火折吹燃,道:“这火折可以连续点亮四个时辰都不会熄灭。” “是江南霹雳堂的火折吗?”李羽坤问道,“我家中也有许多。” “不,这是我爹爹自制的,他在青龙山深谷中发现了一种可以点着的黑水,极为粘稠。他用玄天神功将黑水凝固制成了火折。”宇文嫣很是骄傲。 李羽坤心下暗暗佩服:“这宇文教主真乃奇才也!”当下跟着宇文嫣钻入暗门。 暗门后是石阶,直往下延伸,宇文嫣举着火折引路,两人小心翼翼走了下去。 石阶尽头是一条高不过九尺,阔约莫两尺的石道,却看不到尽头。 李羽坤心道:“莫非这条密道便是通向牢房的?奇怪,这密道显然是在地下,为何却丝毫没有异味?” 思量间宇文嫣已拉起他往前小跑。 密道却也不是笔直的,弯来弯去直跑了半顿饭的工夫才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道上了锁的铁门。 宇文嫣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嚓一声。她伸手一推,铁门慢悠悠荡开。 两人闪身进内,李羽坤吃了一惊,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只大竹篓,足可装下十来石米。 宇文嫣跨进竹篓,朝李羽坤招了招手,李羽坤抬脚跨入,心想这倒也有趣。 宇文嫣拽过贴着石壁的一条粗索,道:“一起拉它。” 李羽坤急忙帮忙用力拉扯,竹篓慢慢上移,原来是装了绞索绞盘,将竹篓拉了上去。 二人持续拉扯,竹篓不断上升,李羽坤抬头上望,只见头顶处隐隐透着亮光。 过不多时,宇文嫣低声道:“到了。”让李羽坤将绞索固定在一块突出的尖石上。 两人跨出竹篓,宇文嫣当先引路,穿过又一条窄道,眼前豁然开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大的下场 原来此处竟是一处石室,室中竟然还有卧榻,榻上还铺了被褥,一应起居用物俱全。 李羽坤心下大奇,心想难道这里还住有人?见宇文嫣不说,只好忍住不问。 宇文嫣将火折递给李羽坤,在石壁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也不知是不是在找机关。她摸索了好一阵,似是没有找到,双手叉腰,一双大眼睛东看看西瞧瞧,忽然又走到卧榻前,一把掀开被褥,低声道:“啊,原来在这里。” 她轻轻拍击三下,一阵沉闷的声音过后,一扇石门缓缓移开,宇文嫣拉起李羽坤就走。 门后的密道又高又阔,走了老长一段,竟听到有说话声音:“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耳朵坏了吧,哪里有什么声音?” “不不不,我真的听到了,难道是教主他来了?” “听说教主还未回山。” 宇文嫣使了个眼色,疾掠而去。 只见两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正坐在石桌旁喝酒吃肉,见有黑衣蒙头的人进来,竟然也不慌张,更没有大声呼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吃喝。 李羽坤心里纳闷,心想难道他们二人早就认出了嫣儿,愿为内应? 宇文嫣似也怔住,回过神来粗声粗气问道:“那些人关在哪里?” 那圆脸弟子抬起头来,指了指身后的墙壁,淡淡道:“就在这堵墙后面的牢房里。” 那长脸弟子道:“打赢我们,就可以过去。” 宇文嫣倒是被这两人逗乐了,笑道:“好大的口气。” 圆脸弟子站起身来,指了指那长脸:“他是我把弟,名叫包信,我叫柯百贵。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喊其他教众过来,因为我兄弟二人不想跟其他人分这个功劳。” 那包信道:“你二人能闯到这里来,多少也有点本事,很好。擒住了你们,想必也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 李羽坤一头雾水,实在猜想不透包信、柯百贵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心想这二人定是身怀绝技,否则岂会如此有恃无恐? 宇文嫣可不管这些,说了声好,倏然出手,一指点向柯百贵玉堂穴。 柯百贵既不招架,也不躲避,反而向前跨出一步,就像是自己的穴道送到宇文嫣的指尖一样。 李羽坤寻思:“此人定是会变换穴道方位,亦或者有闭穴的神功。”他曾听恩师了空方丈说起过,有人可以将全身穴道移形换位,甚至闭塞自己的穴道,与人交手,对手即便是点中死穴、要穴,也坦然无事。 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柯百贵显然就是会这种功夫。 宇文嫣指尖刚一触及柯百贵玉堂穴,只觉对方穴道中生出一股黏力,将她的手指吸住了。 宇文嫣冷哼一声,催动玄天功真气,柯百贵啊一声,踉跄跌倒,脸色惨白,满脸惊疑。 一个人自卑、自惭形秽固然不好,但若是过度自信、自大,那就更加不可取了,有时候会显得像个大傻瓜。 柯百贵此刻无疑就是那个傻瓜。 那包信眼见把兄一身闭穴神功竟被眼前这个黑衣人一招之间破了,心下大惊,但他随即恢复镇定和傲气,冷哼一声,跃起一掌拍出。 这包信确实有骄傲的本钱,他这一掌,不论是出手的方位,还是劲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厉害的后招。 李羽坤沉声道:“退后。”他喊得自然是宇文嫣。 宇文嫣身子向后飘出,李羽坤举掌迎上包信的掌力。 啪一声,两只手掌黏在一起。 包信催动掌力,满脸得意。 可是他错了,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但已经来不及。 李羽坤并未将他击飞,而是催动掌力将他震得软瘫在地。 李羽坤出手如风,点了包信和柯百贵的穴道,将他们移到墙边靠在墙上,心下暗自心惊:“怎么自己的功力精进如斯。” 他不知道,他所修炼的日月无极功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内功心法,哪怕是吃饭走路睡觉的时候,体力真气也会在全身奇经八脉中徐徐自行流动。 别人每天只练几个时辰,他是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功力自然精进得更加快了。 宇文嫣轻而易举打开石门,石门后便是牢房,她没明白,她爹爹为何要设计这样子的密道和机关。 牢房内自然另有玄天门弟子把守,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些人见石门打开,以为是包信和柯百贵出来了,谁知却是两名黑衣套头的人,显然这两人还不怀好意。 “什么人?”一人问道。 “啊,看,包、柯两位兄弟被……”一弟子眼尖,看到了靠倒在墙壁上的那两人,他不知那两人是死是活,故此说不下去。 依然是宇文嫣率先出手,她并没有下重手,因为这些都是她爹爹的手下。 李羽坤知道,这些教众武功必然不弱,要速战速决,所以他也冲了出去。 一人挺枪平平刺来,李羽坤侧身闪过,一沉右臂将枪杆夹在腋下。那人使劲回夺却纹丝不动。 李羽坤左掌拍出,那人反应也快,拨转枪杆格挡。 李羽坤变掌为拳,自枪杆下穿出,直击那人右肋。 那人沉肩缩腹躲避。谁知李羽坤手臂暴长,砰一拳正中他右肋。 那人啊一声,忍住疼痛抬腿踢出一脚,以防李羽坤乘势追击,左手却仍死死抓着枪杆。 李羽坤滑步前倾,一指点中那人中庭穴。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李羽坤顺势抄起长枪,当作棍子使出少林罗汉棍。三名弟子手持钢刀上前围攻。 酣斗中一人高声道:“这厮是少林派的。” “嗯,他定是来救那秃驴的。” 李羽坤寻思:“莫非了因师伯或是了尘师叔被关在这里?”当下加紧攻势,数招之后,将三人打晕在地。 他顺势左冲右突,又拍倒四人。 那边宇文嫣也已击倒其余看守的教众。 两人疾往牢房深处掠去,见这里一间间牢房虽多,却都未关人,直跑到最深处,才终于见到有人。 李羽坤四下打量一番,喜道:“原来是风前辈、了尘师叔和琴前辈。”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难道是圈套 风药儿和阿琴耳聪目明,听到异响早就在隔栏观望,只了尘盘腿坐在地上不为所动,闭目念经。 “小子,你为何要说了尘师叔和琴前辈,你知道阿琴是我什么人吗?你怎么能把她和这老和尚并在一起称呼?”风药儿怪声怪气道,“啊,你小子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 李羽坤愣住,随即明白过来风药儿性格古怪,多半是在吃干醋,笑道:“前辈,我是李羽坤,你怎么也被关在这里?” 风药儿似乎是在想李羽坤是谁,了尘睁开双眼,站起身来,一脸诧异道:“你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李羽坤摘去头套,拜倒在地:“师侄是了空禅师关门弟子李羽坤,蒙恩师垂怜,倾心教授了少林绝技,因少在寺中露面,故此师叔不认得我。” 了尘隔着铁栅栏将他扶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是掌门师兄的高徒!那这位施主是?”他指了指李羽坤身后的宇文嫣。 李羽坤道:“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说。”心想师叔问起不能隐瞒,但若是据实相告,那就太难令人相信了。 那阿琴冷冷道:“既然不能久留,那还婆婆妈妈说什么,还不打开锁链放我们出去?不过钥匙在蓝林甫手中。” 李羽坤连忙称是,一看牢门上绕着的那锁链似是精钢铸成,不禁皱眉,双手捧起,暗运内劲拉扯。 阿琴冷哼道:“这锁链坚韧无比,拉不断的。” 宇文嫣道:“坤哥,用这个便是。”自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阿琴道:“还是这位小姑娘靠得住,随身带了利器。” 李羽坤接过匕首,但见匕首隐隐透着寒气,知是宝物,握紧手柄运劲逐一将三扇牢门的锁链斩断,问道:“师叔,两位前辈,可能行走?”他怕三人也中了那迎风三步跌的毒药,行走不得。 了尘道:“阿弥陀佛,老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当能行动自如。”说话间缓缓走出牢门。李羽坤心中一宽。 那阿琴一把推开牢门,冲风药儿道:“老风,还不出来?” “我不走。”风药儿连连摇头道,“我要在这里等宇文宗回来,带我去见那对神龙。” “疯子就是疯子,整日价就想着炼制什么神药!”阿琴气得直跺脚。 风药儿道:“小兄弟,麻烦你带阿琴走吧,让她先回家里去。我见了神龙,炼成了丹药再回去。” “阿弥陀佛,风施主,那宇文教主武功本就高强,若再得你助他炼成灵药,不是如虎添翼了吗?”了尘急道,“以后天下还有谁制得住他?如此施主便是助纣为虐了啊!” 风药儿哼了一声,道:“管不了这些了,神龙是我师父的心病,我非帮他老人家达成心愿不可。”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风药儿既然不肯逃走,自己也奈何他不得,何况自己还要去救其他人,便问道:“师叔,您可知这里有没有关着其他人?” “羽坤师侄,不知你所指何人?”了尘望了一眼风药儿夫妇,又道,“此地仅仅关了老衲与风施主夫妇三人。” “香姨不会弄错,她明明探听到你大哥还有三妹都关在这里。”宇文嫣说道。 “此处是否还有其他牢房?”李羽坤问道。 “小子,你是不是在找李问剑李庄主他们啊?”风药儿问道。 李羽坤急忙点头称是,想起当日与风药儿兵分两路,前去查探,风药儿被抓到了玄天门总坛,那他便极有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李问剑等人的消息。 阿琴不耐烦道:“那日你们走了之后,那什么右天王余不从就率人找上门来。这人倒还算有点真本事,点了我穴道,将我擒住了。” “是啊,阿琴,我自然会追来救你,可那余老儿确实厉害,我也打不过他。”风药儿插嘴道,“后来他得知我是疯子药王,开心得两眼放光,于是便把我也带来了邕州。现在啊,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走了。阿琴,你先回家吧,帮我照看好那些草药。” “你真不回去?”阿琴盯着风药儿问道。 风药儿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回去了,谁愿意帮你去打理那些草药啊!”阿琴索性进了原本关风药儿的牢房,“你们走吧!我和这疯子索性住在这里白吃白喝算了。这里起居用物齐全,又不用我自己动手做饭烧菜,难得让我也过几天清闲日子。”她索性躺倒在卧榻上。 风药儿笑道:“老和尚,李小子,还有这位不知姓什么的姑娘,你们先走吧,我风药儿不走。李庄主他们关在哪里我确实不知,但可以肯定,他们都在这青龙山上。不过你们没有那迎风三步跌的解药,救出他们也无济于事啊!” 李羽坤暗呼糟糕,但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正想带着了尘离去,忽听一人说道:“我知道程醉风在哪里,他被人关到别处去了,你要救他便随我来!”声音自入口处传来。 李羽坤低声道:“嫣儿,帮我照顾好师叔。我去瞧瞧。” 宇文嫣忙道:“不可,此地机关甚多,那人是何用心也不得而知。” 那人却道:“小姐无须担心,我不会害他。” “原来是你。”宇文嫣笑道:“坤哥,你跟他去吧,一切小心,明日东厢房见。” 李羽坤奇道:“他是谁?” 宇文嫣道:“我想他自己总会告诉你。” 李羽坤嗯了一声,疾掠而去。只见一蒙面黑衣人正站在入口处向他招手,总觉此人身形有点眼熟。 那人见他过来,转身便跑,李羽坤提气追去。 那人对牢房似乎极为熟悉,奔行毫不停顿,只是每到转弯处便停步向李羽坤挥手指明方向。 如此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密道,最后走出一扇石门,竟已回到了地面。沿途并未遭到阻拦,只是多有玄天门教众躺在地上。 李羽坤心想这些人多半是被这黑衣人击倒了的。 那人推开一扇门,闪身入内,回头招了招手,李羽坤见四下无人跟着进入,谁知双足刚跨过门槛,忽觉一股劲风扑面袭来,心道:“糟糕,莫不是中了那人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