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 第一章 顾曜 太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子时将过。 厚重阴沉的雾霭吞噬了清河县,道路两侧泛着微弱红光的纸锭无力的晃荡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的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杀鬼的小行家,时间一到就报道,一面走,一面叫~” 顾曜左手抓着大把的黄纸符箓,右手紧握桃木剑,轻哼着小调从一个个巷子穿过。 最终来到菜市口,停下了脚步。 看了看无月无星的漆黑夜空,一阵阴风吹过,他紧了紧身上的道袍:“子时应该过了。” 大步走到道路岔口的正中间,将倒扣着的簸箕取走,露出下面的一些小玩意。 是一道用红线摆出的“大”字人形,人形的心脏位置,插着一个黄色纸人。 这是他亥时就准备好的小玩意,茅山上清派的五营神将阵,本是用来困鬼的的法阵,眼下却是被他用成了诱饵。 认认真真的将左手的符纸卷好,一一插在红线之中,最终他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在黄色纸人之上。 做好一切之后,他快速后退,缩到一边的角落里。 一息,阴风乍起,雾霭如同潮水般往此处聚集。 二息,纸人自燃,插在红绳之上的符纸也是燃起了青烟,红绳大放光芒,鬼畜的扭动着站了起来,苍白的雾霭染上红色,妖异万分。 三息,一个个阴气漩涡搅动,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影子出现了。 这些影子飘在半空,呈半透明状,身上裹着的都是些褴褛的破衣。 奇形怪状,千姿百态。 但他们的眼睛都是一般的空洞无神,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还好没什么厉鬼。” 扫了一眼,顾曜又从腰间掏出一大把符纸,顺便给自己上了下buff。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一丝丝金光在他眼中浮现。 红光此刻开始缓缓衰落,这些鬼怪的面容逐渐狰狞,不约而同的张开了嘴,露出口中锋利的犬齿,围绕着红线打转。 顾曜从角落走出,将手里的符纸一把扔出,飘飘扬扬,仿佛落叶一般。 “赤阳三五至尔!” 他左手挥出,一团炽热的火气从掌中涌出,那漫天的符纸瞬间化作耀眼的赤色焰火,宛若旭日初升。 哧啦哧啦~ 炽热的气流翻滚,灼热的火蛇蔓延。 狰狞的鬼怪还未来的及反抗,便是被火焰统统吞噬了。 瞬间蒸发。 几个呼吸后,黑暗重新降临,地上空留一根红绳。 “一道普通的五火掌法术,配合一点点炽火符,便能瞬间消灭几十只鬼怪。” 感觉到脑袋里的龙钮白玉印一震,顾曜满意的检查了周围,才散掉金光咒,上前收起红绳,向着靖夜司走去。 “临时工今日安全下班,拿钱去喽~” ........ 顾曜是一个穿越者,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年了。 脑袋里的龙钮白玉印,便是他的金手指。 只要退治一定的妖魔鬼怪,这龙钮白玉印便会给他开启天人合一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能以极快的速度学习各种法决,自身的法力也会暴涨。 此外,在满足了某种条件下,这印上的白玉龙还会吐出“龙蛋蛋”,教学他法术,可惜,至今十年,也只吐过一次。 哼着古古怪怪的小调,顾曜循着巷子,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路,来到靖夜司前。 靖夜司的隔壁,便是县衙,两座庄严肃穆的建筑比邻而居,在外观上唯一的区别便是门口的石狮子。 县衙门口的,是獬豸,传闻中的龙九子之一,是执法公正的象征。 而靖夜司的门口,摆放的却是麒麟。 麒麟照理来说,乃是皇室的象征,一身的皇气,只会出现在帝皇的行宫前,能摆在靖夜司的门口,也是体现了靖夜司的不一般。 靖夜司的地位崇高,是因为这一世,妖鬼颇多,时常作乱。 这个世界,眼下正是周朝,承接了汉朝的一个全新王朝。 一样的唐尧虞舜夏商周, 有些不同的春秋战国, 大差不差的秦和西汉, 和一点都不同的东汉。 一切不同的拐点,得从刘邦和王莽说起。 刘邦斩白蛇而立汉,却是借了那要渡劫成龙的蟒王气运,因而在两百年后,蟒王成了“王莽”,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惜这一世,不仅有妖,还有道,有仙。 王莽没有惨遭天命之子暴打,却是撞了道士。 所幸道士们是讲理的,他们不允许大妖窃国,但考虑到因果,最终允了它四十九年。 王莽最后还国于刘氏,但也留下了一地烂摊子。 蟒王坐的了皇位,我狐仙/鼠仙/黄大仙...坐不得? 妖起,世乱。 最终,东汉倒下了。 几百年的乱世,最后被全新的周朝终结。 周朝吸取了教训,立下了靖夜司,总辖一切非凡之事,既管妖鬼,也治魔人。 这里的魔人,一般情况下,指的便是顾曜这类的野茅山。 什么是野茅山? 通俗来讲,有些法术但没有师门的,各大宗门研习禁术被废黜的,都是野茅山。 毕竟闯荡江湖,出来混口饭吃,总要有个来头嘛。 至于为什么是野茅山,不是野龙虎山、野阁皂山什么的,主要是茅山上清派里都是死宅。 龙虎山天师府是道门魁首,时不时下山行走,声名天下皆知,惹不起。 阁皂山灵宝派是玩科仪的,而且还是道医,招惹他们最是麻烦。 而茅山上清派,都是一帮钻研符箓、神机的死宅,一般下山也不会离开茅山太远,更重要的是,他们出门一般自称上清派,自报家门不带茅山名。 嘿嘿,这可不就给机会,让人把你上清派的茅山给偷了嘛! 况且最早的野茅山道士,也是正儿八经的上清派弟子,可惜宅太久了,xp出了问题,研究到魂魄鬼魅上去了。 最后虽然被驱逐出了上清派了,但也是打着茅山的名号在天下游荡,聚拢了一帮人,把野茅山的名声打响了。 之后分分合合,上清派宅着宅着,野茅山就成了野道士共同的家。 等到上清派发现问题时,已经无可挽回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大挥屠刀吧,只好念句三清在上,又回山继续钻研符箓了。 只要野道人们别顶着茅山名号祸害百姓,破坏茅山上清的名声,他们也懒得管了。 以至于现在,出来自爆家门是茅山的道士,大家互相给个眼神,作个揖行个礼,手里握紧法宝能离多远离多远。 而自称是上清派的啊, 哦豁,大可爱。 ....... 站在麒麟石像前愣了一会,顾曜把手里的桃木剑插回后背,走入其中。 “茅山道观顾曜,拜见知事大人。” 野茅山顾曜,来自清水县郊外白鹅村旁白鹅山上的茅山道观。 逮着上清派这群老实人往死里欺负了属于是。 第二章 靖夜司 靖夜司内油灯昏黄,空空荡荡。 只有一人正伏案工作。 那人身形消瘦,头戴长冠,身着绣有九曜的黑色长袍,正是清水县靖夜司的长官,知事方法青。 知事是正七品官职,总辖一县靖夜司,由于靖夜司地位特殊,因而默认高半品—一旦靖夜司认为辖地内有鬼潮等灾害发生,可以直接取得当地县衙管理权。 方法青听到顾曜的声音,放下了手中毛笔,有些头疼:“今夜可有异状?” 他是上清派出身,可惜天资不够,修行许久之后无望长生,索性便是入了靖夜司,护佑一方安宁。 清水县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茅山道观,还有个小道士每次出来必定要报家门,当着他这李逵的面都是照报不误,一点都没有李鬼的觉悟。 要不是顾曜长的俊俏,修炼的都是正宗法术,又奉公守法,从不玩什么阴诡手段,他早就收拾这茅山道观了。 顾曜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符箓,恭恭敬敬放到桌案上:“有些许残念,阴气回溯时具化为阴鬼,已经消灭。” 方法青点点头,取来紫色符箓—这紫色符箓是他所绘制,因为担心顾曜撞见什么惹不起的鬼怪,才交给他防身。 两指竖起,将符箓拉直,细细感受了下符箓。 这符箓乃是太上北极伏魔杀鬼箓,对于鬼怪最是敏感。 感知到符纸微微发热,心知顾曜确实是遇到了鬼怪。 “今日是你生辰,这符箓赠予你,祝贺你十六岁生辰了。” 他将符纸重新递给了顾曜。 顾曜一愣,刚想拿又收回了手:“知事大人,您可不会拿这个抵我的工资吧?说好了今夜巡逻三十通宝的。” 符箓分为金银紫蓝黄五等,这紫色符箓价值可是不菲,不说其他,单是材料价格,就够让顾曜这样的野茅山叹气。 再加上方法青乃是正儿八经的上清派大可爱...弟子,这杀鬼符的威力更是不用多说,若是卖给那些富商,够顾曜辛辛苦苦做上一年法事了。 方法青重新拿起毛笔:“赠予你的,自然不会影响你的报酬。” “谢谢大人。”顾曜美滋滋的将符箓卷好,藏到腰间。 “先说正事,你今夜服从靖夜司调令,在城中巡守,本应是两功勋,中元鬼节,功勋翻倍,这便是四功勋,你遇到了鬼怪,可又使用了什么符纸、法器?都报上来。” “茅山五营神将阵,大概八十张黄色符箓。” 方法青眉头一皱:“八十张?遇到了多少鬼怪?” 顾曜想了下:“没记清,大概二十只?三十只?” “那就按二十只算,八十张符箓,黄色符箓直接明日来领材料,想要其他符箓也行,二十只鬼怪大概也就五功勋,今夜一共九功勋。” “多谢大人。”顾曜听到后喜上眉梢。 给靖夜司打工可真是太棒了,用多少报销多少,还有奖励。 不像那些富商老爷,一个个扣扣搜搜,想着各种理由克扣他一个弱小贫穷的道士工资。 逼着他每次都要把那些凶巴巴的鬼怪按在他们脸上才肯给钱。 况且靖夜司不仅给钱,还有功勋,这可比金银好用的多了。 就像紫色符箓,还有朱砂一类,都是管制品,放在外面用金银来买,那真是和买北上广的厕所一样,不买难受,买又憋得慌。 可若是用功勋兑换,那就要划算很多了。 二十只鬼怪给了五功勋,其实是方法青照顾他了,毕竟一只凶神恶煞的厉鬼,也就一功勋了,那二十只没灵智的,收拾起来可要比厉鬼简单多了。 听说入了靖夜司编制,同样的事,功勋更多,兑换同样的材料,花费更少。 可惜编制太少了。 清水县这样的小城,只有一个七品知事,两个八品执事,七个九品缉事,当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而且招人不仅看法力,还要看出身。 像顾曜这样的野茅山出身,不能确定师承干不干净的,人家还不要。 就是今天这临时工,也是他顾曜,过五关,斩六将,和一群江湖术士竞争许久,最终才凭着自己优秀的外表才拿下。 算了算了,临时工也挺好的,起码没有义务加班一说。 方法青看着顾曜喜滋滋的样子,咳嗽了下:“你要真感谢我,以后就别说是茅山弟子了,把你家道观名字也改改。” 顾曜眨眨眼:“可是,大人你还没来清水县时我家道观就在了啊,城里的大家,都知道我家是茅山道观,改了名,大家会很困扰的。” “好吧。”方法青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又走进了一名身穿九曜服的青年。 顾曜迅速打量了一眼,只有一颗星辰格外闪亮,是九品的缉事。 靖夜司的官袍是九曜服,上绣有北斗七星及辅佐两星,几品的官,就有几颗星辰格外明亮。 还是挺好区分的。 那缉事目不斜视:“大人,西三区检查完毕,发现了几只残念鬼以及一只小儿鬼。” “小儿鬼?!”方法青放下毛笔,面色严肃了许多。 小儿鬼乃是正儿八经的厉鬼,位列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之一。 这样的鬼怪,可不是随便就能出现的,既要有惨死的婴儿或幼童,也要有人命祭祀, 又或是—有人在圈养厉鬼。 “是的,已经消灭了,下官顺势在周围排查了一番,但并未发现什么,这才回来禀报。” 方法青不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曜见状,出声道:“大人,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小的就告辞了。” “去吧,等等!” 方法青刚刚应允,又是将顾曜叫住,他又取出了一大把的黄纸符箓递给顾曜:“你今夜用了那么多符箓,这些你先拿着护身吧,你那道观在城外山上,以免路上又有什么孤魂野鬼。” 顾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方法青出于谨慎,他出门一般都是带够五百张黄符的。 恭恭敬敬接过:“多谢大人,小的明日再来还礼领赏。” 上清派的道长都是好心肠啊。 顾曜感慨了一声,哼着小调,向着西城门走去。 白鹅山就在西城门外,也不远。 若不是今日是顾曜的生辰,他其实是不太想回去的。 留在城内多安全。 中元节唉, 闹鬼唉, 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趁机出来作祟。 顾曜打小就好看,不仅受人喜欢,还格外受妖鬼喜爱。 他六岁时穿越而来,原身便是被一只艳鬼勾了魂魄。 若不是记忆里记得那艳鬼长的有多不人道,他早就去卖香皂、卖香水、卖冰块,发财抄诗娶公主了。 抚养他的老道告诉他,他这个出生时刻刚刚好,中元佳节子时正,当真是妖鬼眼里的九转金丹,野茅山眼里的自走材料。 “唉,太过优秀的我,长这么大,也很艰难呢。” 走到城门口,顾曜抽出桃木剑,又摸出一把黄符,全副武装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城门。 没出两步,就有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第三章 生辰 这声音是从背后传出来的。 虽然听着很耳熟,但自小就饱受鬼怪骚扰的顾曜想都不想,头都不回,直接一个回手掏。 哦,不,回手刺。 右手的桃木剑一转,在空中画了个圈,留下一道道残影,最终被顾曜倒握住,十分飒爽的向背后一刺。 啪— 咚~ 第一声是桃木剑断了。 第二声是一记爆栗打在顾曜的头上。 扔掉手里的桃木剑,顾曜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老头,真是你啊,下手怎么这么狠?” “你拿桃木剑捅我鼻子,老道我下手狠点怎么了?” 顾曜眼泪汪汪的回过头,看着老道:“这大好夜晚,有人在背后喊我回头,九成是个鬼啊。” 老道身高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还有些佝偻,看起来就更矮了。 穿了身黑白相间的道袍,没戴头冠,头发黑白相间,留着不长的山羊胡。 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满脸皱纹,就像普普通通的老农。 一身最不凡的地方,便是他左手上的洁白流珠。 八十一颗洁白的流珠,即便是在暗无星光的黑夜里,也是散发着光芒。 “老头,你怎么来了?”揉了会头,顾曜起身问道。 老道哼了一声:“还不是怕你这个臭小子,被什么女鬼狐狸精叼走了。” “嘿嘿,你不就是担心我出意外吗,害羞啥,直接说就是了。” “哼。” 老道又哼了一声,拨弄着流珠,向着道观的方向走去。 顾曜将黄符收好,把地上断掉的桃木剑抓起来,快步跟了上去:“老头,你打我就打我,把桃木剑弄断干嘛,这可是钱啊。”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顾曜快步走到老道身旁:“买房子啊。” 老道斜眼瞟了他一眼:“买房子?你想着娶媳妇了?那挺好,明儿我就去找媒婆,不然再过两年,得给你交罚款了。” 大周律令,男子年满十八还未娶亲,罚款。 道士和尚虽说是除外的,但那不包括野茅山啊。 顾曜急忙说道:“取什么媳妇?女人只会影响我成仙!” “我是想啊,在清水县里找个好地方,建个新新的大大的道观,等以后你老到走不动路了,寻医看病检查身体也方便些,白鹅山就留着养养狐狸、小鸟,种种桃树枣树什么的,多好。” 老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着。 但顾曜注意到,他拨弄流珠的节奏乱了。 “老头,你是不是很感动?” 咚~ “你干嘛啊,害羞也不用打人吧!” “你才老的走不动路,你走不动了老道我也这个样。” 老道没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些步伐,等着顾曜重新跟上他。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就这么沉默着,踏着黑暗,踩着寂静,回到了道观内。 先是老老实实的给三清像上香行礼,刚打算脱衣睡觉,就被老道喊去了厨房。 “干嘛啊,这么晚还来厨房,明天还有早课呢~我可一点都不—— 饿.......” 顾曜嘟囔着踏进厨房,喉咙里的话就被堵住了。 厨房里飘荡着浓郁的糊味,桌子上摆了个插着蜡烛的黑漆漆大饼,但还能闻到点鸡蛋的味道。 靠近一看,不是烤坏了,而是洒了致死量的黑芝麻。 “生辰快乐。” 老道站在一旁,很是生硬的憋出了这句话,山羊胡子抖个不停。 看着顾曜站在那一动不动,老道感觉有些尴尬:“过去总听你说蛋糕这个玩意,刚巧白鹅村有事情要帮忙,送了点鸡蛋和面粉,老道我就随便做了做,不吃就算了。” 说着,伸手要去端那大饼, 然后就被顾曜拍开了手:“老头,别乱动,这是我的。” 吹掉蜡烛,直接伸手撕开一大块,塞进嘴里。 齁甜— 看起来不仅是芝麻放多了,糖也是放了一锅。 “不好吃就别吃了,老道我就随便做做。” “好吃,好吃的要死。” 顾曜大口吃着这死甜死甜的大饼:“老头,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做吃的吧?” “我真不是你亲儿子或者亲孙子?你一直不收我做徒弟,宁可我叫你老头,也不让我叫师父,是不是等着我叫你爹?” 老道转身,在背后摸摸索索:“我可没你这满脑子奇思怪想、满嘴胡言乱语的儿子。” 他端出一个黑木匣子,放在顾曜面前:“看看吧,你想要很久了。” “不急,等我吃完的...能先给我倒碗水吗?我牙被黏住了。” “哦。” ........ 总算是吃完那糖饼了。 实在很难称呼为蛋糕。 不过老道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六年,原身六年,自己又是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做吃的,怎么也不能浪费。 “老头。” “嗯?” “答应我,以后别下厨了,饭还是交给我来,我不在家你就去白鹅村蹭一顿,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 顾曜打开那黑木匣子,眼睛瞪圆了。 “啪”一声他将匣子合上了:“老头,你不会大限将至,不行了吧?” 咚! 干净又利落。 老道收回手,拨弄着流珠:“说什么鬼话呢,要不是你生辰,我得把你吊树上给你醒醒脑。” 顾曜这才重新打开黑木匣子,取出里面的流珠。 和老道手上的一样,同是由龙眼大小的无瑕白真珠所制,只是他手里的这串,只有十二颗。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流珠,也是有价无市啊。 “这一串只有十二颗,代表着十二雷门,持之可助你平心静气,我在流珠之上刻录了雷纹,虽然你还不会雷法,但也能凭借这个流珠驾驭些许雷霆。” 老道看着顾曜欣喜的拨弄着流珠,上前收起了黑木匣子,提醒道:“可莫要弄丢了,平常也别显摆。” “放心。”顾曜挥动着流珠,挥舞间雷光闪绕,当下他更好奇老道手上的了,直接问道:“老头,你手上那个有什么用?” 老道站在门口,淡淡道:“我这是八十一颗,代表着九九纯阳之气,没什么用,就是好看。” 随即呵斥道:“好了,赶紧休息去,明儿的早课,给我认认真真做,我可是说过了,你要是哪一天坚持不住了,就给我滚去读书,考取功名,别留在这儿当道士。” “是是是。” 顾曜笑眯眯的走出厨房:“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嘞,老老实实等着收我当徒弟吧。” 第四章 白鹅村 养在道观后院的鸡才刚叫一声,顾曜便麻溜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套上衣衫,三步两步走出道观。 院外的老道,已经在慢条斯理的打着慢悠悠的拳法。 太阳还没个影子,皎月依然明亮。 顾曜打个哈欠,走到老道身旁,跟着动了起来。 “一夜没睡?” “不太平。” “有不长眼的鬼怪来了?还是?” “没形,但拍了一晚上手。” 老道说的拍了一晚上的手,是道观外的杨树。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这三种树木都是通阴之树,加上槐树与苦楝,便是民间所谓的五大鬼树。 但这五种树,也各有各的妙用。 如柳枝打鬼,槐木养魂。 因为顾曜极受阴鬼喜爱,老道便在道观之外,种了一圈杨树,若是有阴鬼靠近,也能提前给个警。 “没事,中元节嘛。” “以往的中元节,可没这么大阵仗,最近几年,是越来越乱了,看这阵仗,早晚又有鬼祸。” 老道叹了口气,狠狠挥出两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顾曜也是跟着。 打完了热身的拳法,点燃油灯,顾曜在三清像前,认认真真的念起了道经。 这年头,当道士也是不容易。 合格的道士,基本都是文武全才了。 顾曜从六岁便被老道教着识字念经,每日往肚子里灌各种补汤大药,又是日日操练,如今在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小神仙了,可在老道看来,勉勉强强算个天才。 也就时不时来个天人合一有些离谱。 老道掐着时间,看天色亮起,便打断了顾曜:“走,收拾东西下山。” “白鹅村出什么事了?”顾曜收拾好经书,衣衫之内塞满了黄符,又抽出把全新的桃木剑,跟在老道身后。 差不多四年前顾曜炼精化炁,有了法力之后,老道就很少下山了。 但凡下山,也都是白鹅村出了什么事。 老道的道袍晃个不停:“昨日傍晚村长上山,说她家侄子家里闹鬼,孩子昏迷不醒,我给了他们几张符咒封住家门,约好了今日去看看。” 顾曜点点头。 白鹅村就在白鹅山下,是个大概一百口的小村庄,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与其他村子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白鹅村的村长是个白发老妪,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却是硬朗的很。 刚下了山,还没进村,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群看门的大鹅。 凶神恶煞,扑腾着翅膀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噶噶!” 领头的大鹅有半个老道高,张开了翅膀,大摇大摆、左摇右晃的走向他们,一边走一边扑腾,黄色的短喙张开,露出锯齿一样的突起。 “嘎嘎嘎!” 顾曜停下脚步,脸也黑了:“老头,这鹅在骂我,我们还是回去吧,看见这破鹅我就来气。” 这鹅,年纪挺大,派头不小,还打小就不喜欢顾曜! 每次看见他,都要飞扑着咬他,赶他离开。 而且极其不讲武德。 小时候欺负顾曜小,和他单打独斗,后来顾曜厉害了,这破鹅估计自己单挑打不赢,直接拉帮结派来打! 几十只又肥又狠的鹅,追着他从村子门口跑回观里,还在观门口拉屎。 一只一坨! 十年了,整整十年,这鹅就没输过。 根据他的经验总结,这破鹅叫两声嘎是让他滚蛋,不想欺负他,叫三声是喊他小垃圾,它要动手了。 老道每次听见顾曜抱怨,都是这么说的:“十几年的鹅,都是开了灵智的,不喜欢你也挺正常,但打不过就是你的问题啊。” 顾曜当时脸就比锅底还黑:“首先不喜欢我就不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动的就没不喜欢我的,其次,你试试不用道术,不下死手打赢这么一群玩意。” 现在这鹅又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顾曜看向老道:“老头,展示下如何毫发无伤、轻松惬意、潇洒自如的制服这群流氓。” 老道大步走出:“让一让。” “嘎。” 领头鹅一收翅膀,让开了路。 老道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 顾曜:“...让一让。” 翅膀一张:“嘎嘎!” 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这破鹅怎么还见人下菜碟啊。 大鹅带着身后的小弟们张开了翅膀,威逼着顾曜离开,顾曜看了眼看戏的老道,抽出桃木剑:“我一眼就看出它们不是人,都是妖,今天就让小道来替天行道!” 大鹅丝毫不惧,鹅目闪烁红光,张嘴咬去,身后一群小弟迅速包围了过来,顾曜抬手一剑刺去,鹅颈弯曲躲过,扇翅抬爪就抓向顾曜的脸。 围绕着顾曜的一群鹅们也是竞相扑来,顾曜就如常山赵子龙,在鹅群中穿刺来回,又如吕奉先一般,桃木剑飞舞,大战群雄。 直到一声“行不得”叫停了这场战斗。 是鹅村的村长来了。 她拄着拐杖,远远的唤回了与顾曜大战的英豪们。 “小道长,这群畜生见不得长的好看的,你多多担待,和它们动什么气呢?” 鹅村的村长叫赵金凤,满头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群大鹅便是飞快的散在了道路两侧。 顾曜收起桃木剑:“村长婆婆,你考虑下给这群鹅上个绳带个口罩吧。” “那可行不得,我们村啊,就靠它们看家呢。” 村长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是带着两人前往她那侄子家。 “我那侄子啊,是个屠户,我就说啊,做这生意,早晚要遭劫,过去婆娘生不出蛋,现在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又招惹了鬼怪。” “真是没福气。” 村长一路走着,一路向两人说明情况。 “这儿就是他家,前面是住的屋子,后面就是猪圈。” “这混球也是不长记性,杀猪也不跑远点,前天儿找了个卖狗皮膏药的,说孩子是被猪妖夺了魂,吓的他连夜杀了最老的公猪,结果昨夜孩子就要不行了。” “还是善渊道长你法力高深,四张纸符一贴,孩子就来精神了。” 村长站在最为豪华的屋宅前,敲着门说道。 但顾曜却感觉有些奇怪。 这屋子,没有什么妖气,反而是鬼气深深的。 “是恶鬼勾魂吗?”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探出了个面色惨白、眼窝凹陷的男人脑袋。 “根生,快开门,善渊道长和他的高徒到了。”村长催促道。 这男人面色却是犹豫,眼神也是不安分的转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一步跨出,一脚踹在门上,将门蹬开。 “老头,有鬼。” 屋门大开,顾曜看的清楚,这男人的背后,一只穿着青衣的长发女鬼悬在他的身后。 这女鬼黑发盖脸,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珠不断的滴落。 “不是水鬼,也不凶恶,这鬼怎么回事?”顾曜打量了一会,本以为这女鬼会直接攻击他,却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么直愣愣的飘在男人背后。 回头看了眼村长,却发现村长压根没看见这女鬼,正走过去扶起男人,有些心疼的痛骂道:“你这混球,怎么魂不守舍,发什么楞啊?” 顾曜看向老道,只见老道已经在屋里打转转了。 “老头,这女鬼?” 老道抬头看了眼屋檐之上的黄符:“这女鬼在护着这男人,有其他东西造孽。” 第五章 典妻 村长的侄儿叫赵根生,是全村最富裕的人。 以往顾曜也见过他,但那时候的赵根生,可不是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大都是穿着丝绸衣服,手上带着五颜六色的扳指,在猪肉铺子上指点江山。 他的猪肉生意做大有十年了,早就不亲自下场杀猪了,如今白鹅村里有十几口人都是在他的铺子里讨生活,算的上白鹅村的风云人物。 可现在,却是像个乞丐,被村长扶着坐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村长急啊,剁着地板:“根生啊,说话啊,你婆娘呢,孩子呢?” 老道在屋里看了会,又打开后窗户看了眼后面的猪圈,扭头问道:“村长,他家就这么几头老猪?” 村长答道:“他家后院养的,都是当初发家时养的功臣了,他念记着,就把这几头老种猪都养在家里。” “不过本来还有头特别大的老公猪,前儿夜里被宰了,连夜烧成了灰。” 说着说着又着急拍着赵根生的脸,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格外清脆:“根生,根生,快回回魂。” 顾曜一直站在一旁,仔细看着这女鬼,越看越觉得这女鬼很奇怪,就像是传闻中守护婴儿的母亲鬼。 “村长婆婆,这赵根生父母可还在世?” 村长停下了手,摸了摸头:“我那哥哥嫂嫂走了得有十几年了,小道长问这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那就不是了,可这女鬼是怎么回事? 老道此刻也关上窗户,走了回来:“不是妖物作祟,那几只猪只是普通的老猪。” “这女鬼...” 老道的声音也有些迟疑,显然也摸不准这女鬼是什么来头。 “要除了吗?”顾曜问道。 “不,目前来看,这女鬼是在救人,先搞明白由头。” 老道看向村长:“他妻儿还没找到吗?” 村长也是奇怪:“不知道啊,昨天我来送符,还特意提醒他们别离开,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嘎嘎嘎嘎嘎!”一串急促的嘎嘎声从门外传来,随后一只大鹅冲了进来,直扑顾曜。 顾曜脸一黑,欺人太甚,刚要动手,却被老道拦住了。 只见老道站到这白鹅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这白鹅便是顿住了。 “嘎嘎嘎嘎。” 白鹅浑身颤抖,鹅粪都是憋不住了。 啪嗒啪嗒甩下两坨后便是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看起来,村子里出事了。” 村长叹了口气:“大白每次这个样子,都是村子里出了人命,这次也不知是哪一家...遭了,难不成是根生的妻儿?” 村长拄着拐杖,踩着小步奔了出去,老道示意顾曜将赵根生绑起来,自己先跟了出去。 等到顾曜处理完赵根生,找了出去,却是看到一大群老叟老妪聚在一条小溪边。 走过去一看,是个昏死的女人和个婴儿。 “真是造孽啊。” “根生家不知是招惹了哪家鬼神,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崽就这么走了。” “这么浅的小溪也能淹死人,真是...唉。” ....... 人群在低声说着这惨案,村长站在最前面,看着老道救醒这女人。 “孩子没了,女人还活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曜挤进去:“老头,这事,该报靖夜司了。” “出了人命了,那男人也不对劲,还是交给靖夜司吧。” 他这么说道。 老道站起身,还没说话,却看见那女人麻溜的打了个滚,抱住老道的腿,哭嚎着:“别,不能报靖夜司,小道长,仙道,别报,别报。” 顾曜与老道对视了一眼:“为何不能报?” 看着老道有些费力的抽出腿,顾曜心道这女人真是厉害,在水里都淹的昏迷了,才清醒又这么大劲。 女人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村长解了围:“大家都散了,出了这恶事,就别看热闹了,先回家,这孩子也不能一直躺在这,先让他回家。” “是是是。” 女人答应的挺快,就是好像有些不敢碰那死去的孩子。 还是村长叹了口气,有些费力的弯下腰把孩子抱起,向着赵根生家走去。 顾曜和老道吊在最后面:“老头,这女人有问题。”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这女人不是这孩子亲娘,会不会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这你怎么知道?” “这女人和那男人都是单眼皮,这婴儿我刚敲了个仔细,是个双眼皮,肯定不是他两的娃。” “啥是双眼皮?” “......” 进了屋,女人废了老大劲从屋内拖出个大大的摇篮,看着摇篮精致的样子,还有那些金玉挂饰,便知价值不菲。 “好像感情挺好啊,难不成我又猜错了?这孩子的双眼皮是变异了,还是这女人外面有人?” 顾曜心里想着。 赵根生被顾曜绑的结实,看到孩子回家,一个劲的挣扎,眼睛都是爆出来了。 但没人搭理他。 众人都是坐了下来,老道看向女人:“说说为何不能报靖夜司吧。” 女人看了眼村长,又看了眼赵根生,犹豫一二道:“姑姑,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有个表妹,叫银铃儿的。” 村长一愣,随即点头:“记得,前年年底来的嘛。” “其实,那不是我表妹,那是我老公买来的...典妻。” 典妻? 那是什么? 顾曜心中疑惑,刚想要发问,就看见村长面色一变,一下站了起来,就是只发飙的狮子,一头的银发都是微微立了起来:“典妻?你们两好大的狗胆子!” 她抬起手,想要抽女人,最终犹豫一二,没抽下去:“活该你们两遭报应!” 也不管这里了,气呼呼的拄着杖,就是直接走了。 走了! 把顾曜和老道扔在了这。 顾曜这才问道:“什么是典妻啊?” 老道慢慢拨动着流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女人:“此前村长说,你们成亲多年没有生出孩子,这么说,是你的问题?” 女人点点头,默然垂下脸,随即缓缓讲述了典妻的事。 这个年代,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便是天大的罪过。 但赵根生是真心爱这女人,这一家的发家之路,也多亏了女人娘家的支持,最早的几头猪都是女人的爹娘赠送,城里最早的猪肉铺子,也是娘家送的。 因而赵根生即便发了家,也一直没休掉这女人。 可生不出孩子,始终是大事。 单单是流言蜚语,就足够好受的,更别说村子里都是亲戚,一帮老人都是指着鼻子问怎么还没崽子的,是不是不行,要不要帮忙什么的。 赵根生的兄长可就数次说着要帮忙的。 虽说这时代可以纳妾,但纳妾也不是那么容易,想纳就能纳的。 正规纳妾,是要满足“年满四十,膝下无子”,不然也是违法的。 更何况,女人娘家也不希望纳妾,自家女儿生不出孩子,你另取个小妾,生个男娃,将来到底谁是妻来谁是妾。 赵根生本想着从村子里哪家过继个男孩,传承香火,毕竟村子里都是亲戚,也都姓赵,但这女人也是心疼男人,想了个歪主意。 便是典妻。 典妻,也叫“租妻”、“借肚皮”,顾名思义,租个女人,生个孩子,生完之后,你就和孩子再也没关系了。 典妻名义上是违法的,但实际上,民间很盛行。 一般只要不上报,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闹出去了,那就依法办事。 女人竭力反对上报靖夜司,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上报了,赵根生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曜点点头,看向男人背后那女鬼:“想必这就是那典妻了。” 第六章 鼠尾草 可这典妻又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会护着赵根生,不护着她那孩子? 赵根生现在还是哼哼着不停,不知是不是回过神来要说话,老道起身,一指点在他脖子上,让他睡了过去。 “他是怎么回事?” 女人理了下头发:“不知道,昨夜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我想起之前那位道长说的话,便是着急抱着孩子出去了,结果就...” 她又默默擦拭了下眼前的泪水,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道长说了什么?” “他说若是家中人突犯恶疾,便是恶妖化作鬼怪来寻仇,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渡过河水就安全了,只是没想到,我才刚刚走进水中,便是被一双手抓住了腿,跌进了溪里,之后就昏了过去。” 顾曜突然问道:“那典妻是哪里人?之后又去了何处?” 女人抬起头,看了眼顾曜:“不知晓,虽说典妻的主意是我想的,可那女人是夫君找来的,生完孩子后,便又被夫君送走了。” “之前你们找的那位道长也是你夫君找来的?” “不是,那位道长是兄长介绍来的。”女人老实道,“孩子丢了魂,痴痴呆呆,兄长便是介绍来了那位道长。” “兄长,是你的兄长,还是赵根生的兄长?” “夫君的兄长。” 顾曜点点头,不再问了。 老道也是起身,再次端详了下那女鬼,随即捏鸡似的掐住赵根生,看了看眼睛鼻孔和口腔,嗅了下气味:“去,烧张净身咒,将符纸和水灌给他。” 顾曜应了声,从左手的袖子里掏出一沓黄符,抽出一张,随意取了个碗,往里一扔,符纸便是燃烧了起来。 烧完和水就灰灌了进去。 净身咒乃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可净化身体,排三毒,滤瘴气,当然,效果看人,顾曜画的这符,也就勉强排排毒。 过了些许功夫,赵根生突然身子一抖,腹部一阵蠕动,身子一翻往地上一滚,呕吐了起来。 黄汤绿水倾泻而出,看他的架势,好像要把心肺都吐出来。 老道提着他的头,看向女人:“去煮些米汤来,灌给他。” 女人匆忙起身,钻进了厨房。 “老头,他们昨天吃的老鼠吗?怎么吐出来那么多老鼠尾巴?” 顾曜看着赵根生吐出来的恶心玩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老道瞟了眼:“没见识,这是鼠尾草,食之致幻,他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吃了这玩意。” “那女人怎么没事?” “等等问问便知。” 一直到赵根生吐的都是清水了,老道才将他提起扔在了椅子上,随手朝地面一指,一团微弱火焰便是在地上燃起,将一地的污秽东西烧的干干净净。 “老头,我啥时候能将火玩成你这个样?” “练炁化神就行,你已经站在门槛上了。” 道士的修行,共分为四步: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至于上面还有没有境界,老道没有多说,只说顾曜能走完这四步,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眼下顾曜虽是炼精化炁,但按照老道所说,已是五脏炁浑圆一体,随时都可化出第一缕神识,踏入练炁化神的境地。 就在这时,女人端着米汤来了。 她一边喂着汤水,一边回答着问题。 “昨夜家中也是吃的汤水,只是晚点兄长家送来了夜宵,说着这几日我家辛苦,我那份是中药汤,便以为夫君也是。”女人回忆着说。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这赵根生的兄长,有问题啊。 当下叮嘱了几句,便是告辞,去寻村长去。 “老头,会不会是赵根生那兄长,找了同道害他性命?” “没搞明白前,别乱说话。”老道瞪了他一眼。 顾曜当下闭嘴,过了会又道:“还是报靖夜司吧,我们只是个道士,不去除鬼,在这破案,也太不对劲了。” “你要是想报靖夜司,在河边就该报,入了人家的门,就是应了人家的求,现在报上去,你是想丢掉你的信誉,还有我的信誉吗?” “是。” 顾曜有气无力。 这个时代,信誉还是挺值钱的。 茅山道观能安然无恙,他能和靖夜司搭上关系,也是多亏了这么多年的信誉。 “人无信不立,我懂,今天又是亏本的一天,道士干了捕快的活,唉~” 村长此刻就站在村子口,不知在和一个村民说些什么,看到两人过来,打发走了那村民,有些颜面无光的走来:“善渊道长,今天让你见了丑。” “可以理解。” “这两糊涂蛋,净干糊涂事。” 村长又是骂了几句,老道才接过话题,问起了赵根生的兄长。 一说起赵根生的兄长,村长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那两个是糊涂蛋,那个就是王八蛋,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好不容易给他讨个老婆,帮他成家立业,反手就输的干净。” “赌徒啊,那做出什么事来,我都可以理解了。”顾曜在老道身后低声说道。 “这事,还和那王八蛋有干系?” “恐怕脱不了关系,还劳烦村长带个路,让我见见他。” 村长点点头:“既然如此,两位这边请。” 她一边走,一边念叨:“要真是这王八蛋,那真是折寿了,这两人可是亲兄弟啊,当初我兄长去世,分家产,根生可是都没要多少,土地、屋子还有些金银都分给了他那哥哥,自己就拿了点鸡鸭。” “后来根生去城里做活,靠吃苦能干,被锦娘看上,又是辛苦了十几年,才有了如今这家业,反而是他那兄长,赵福奇,没几年就败光了家产。” 锦娘就是赵根生妻子的名字吧。 顾曜问道:“村长婆婆,那游方道士你可曾见过?” “见过,长的就不怎么样,比你们师徒两差远了。” 顾曜发现,老道的腰挺直了些。 又走了几步,来到个破落泥屋:“就这了。” 村长说着上前推开屋子:“因为这混球不干活,媳妇都跑回娘家改嫁了。” “赵福奇,你在不在?” 屋门一开,一股冲天的酒臭味便是扑鼻而来,顾曜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这味道,比刚刚那猪圈还冲。” 村长也是默默后退了两步:“两位莫要见怪,这王八羔子就这样。” 又是喊了几声,一个高大的邋遢男人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头发、胡须都是乱糟糟的,泛着油光,衣服也是打了不少的补丁,衣服的袖角黑的发亮。 男人伸手抓了抓头:“村长,你怎么来了?以往一年都不见得来一回?” 男人一张嘴,一股更加恶臭的酒味便是飘了出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村长额头上的皱纹已经快挤成一条山了。 “高兴嘛。” 赵福奇满不在意,又回身从屋子里抓出个黄不黄、黑不黑的酒葫芦,吨吨吨的喝了几口。 顾曜踏前一步:“高兴?高兴你那弟弟要死了,孩子也没了,你又能拿一大笔钱?” “你胡说什么东西?” 赵福奇手一抖,浑浊的酒水洒出:“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你胡说什么话?” “哦?你送的鼠尾草可不是要送他归西的吗?” “胡言乱语,鼠尾草只能致幻,吃多了也就变成个疯子,哪可能...” 顾曜回身看向老道:“这家伙也太蠢了,这就自己招了。” 赵福奇这才回过神,勃然大怒,伸出满是黑灰的油污大手抓向顾曜:“小道士,你找死!” 第七章 金佛寺 “真是你这混账?”村长勃然大怒。 “根生可是你亲弟弟,对你还不够好?你居然还对他下毒手!” 赵福奇初始有些慌张,随即又镇定了下来:“你们莫要信口雌黄,鼠尾草虽说也有致幻的副作用,但也能安定心神。” “我是看他最近因为鬼怪之事心神不宁,心疼不已,特意去山缝间采了些鼠尾草,烹煮了些给他,想帮他静心宁神,有什么不对吗?” 顾曜点头:“很有道理,来自兄长的关爱嘛。” “对了,你认识你弟妹的表妹吗?就是叫银铃儿的那个女人。” 赵福奇眼珠子一转:“不认识,没见过。” “那你介绍的那个游方道士呢?可愿意介绍一下?” 赵福奇笑的很奸诈:“那位道长乃是云中仙鹤,点拨了一二,自然是离开了,哪会留在此处?” 顾曜有些苦恼,这家伙一口否认,吃准了邪术害人没有什么痕迹,唯一的破绽也就是鼠尾草,但也可以用自己不知道量的理由混过去。 就算报官,最多挨点板子。 村长已是气的不行:“你这混账,孽畜,我们赵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赵福奇这才收敛了些笑容:“姑姑,你这说什么话,我怎么了,打小你们就欢喜根生,不喜欢我,我也是凭手艺吃饭,犯什么法了吗?” “手艺?赌术?结果输成这个样?” “输成这样我乐意,现在我虽然落魄了,但我过去赚钱的时候,你们谁不羡慕?我玩过的花魁,你们连手都摸不到!” “你...你!” “别你你你了,好姑姑,根生那小子吃了那么多鼠尾草,想必这辈子是废了,娃也没了,到时候赵家还得靠我,您老保重身体,到时候把锦娘嫁给我,我再给赵家续点香火。” 村长的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我...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锦娘,你也配得上!” 顾曜看着村长气的,呼吸都不通畅了,急忙走过去想要安慰老人家一下,刚走了一步,就发觉老人家生猛的像个十八岁的小伙一般,抬起拐杖,舞的虎虎生风,直接将赵福奇这大汉一棍子打翻在地。 随后便是一边倒的痛打。 赵福奇看着高大,可酒色蛀空了身子骨,被村长一顿输出,竟然还手都还不了,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噢...啊...怎么就配不上,她就喜欢我这样的,你...轻点...啊...” 眼看他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曜连忙上前架住老人家:“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犯不上为这么一个货色牵连您自己啊,就这种赌徒,早晚把自己命丢到赌桌上,不值当不值当。” 村长气息逐渐平和:“小道长说的是,这种玩意,不配。” 说是这么说,村长还是用力的又踢了下赵福奇几下。 顾曜扶着村长离开,顺便也踩了一脚。 只有老道是个实诚人,碰都没碰。 “老头,你刚才袖子抖了下,是不是给那赵福奇下了什么咒?” 送走了村长,顾曜有些犹豫的问道。 老道点头:“嗯。” “老头,你说我们要守规矩的。” “野茅山没有规矩。” “老头,这样被靖夜司发现,会出事的,不管是什么人,我们都不能...” “没事。” ....... 两人又回到赵根生的屋子。 此时赵根生已经回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虚弱的紧。 眼见两人回来,挣扎着要向两人磕头谢恩。 老道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可还记得你买的那典妻?” “记...记得。” “她在何处?” “我不知晓。” 顾曜冷笑一声:“撒谎,你一定知道。” 锦娘扶着那赵根生,低声道:“说吧,这两位道长是好人,没有报官。” 赵根生拍了拍锦娘的手:“银铃儿被我送回金佛寺了。” 金佛寺? 那可是在广陵府的大寺啊,寺内有近百僧人,据说庙内供奉有得道的肉身佛,香火鼎盛至极。 此时的佛教,刚刚传入华夏之地近百年,正处于野蛮发展的时候。 但总体而言,和尚并不是很多,也就比正规的道士多个几倍,大约五万人不到。 老道开口道:“那银铃和金佛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个典妻吗?” 赵根生苦笑道:“银铃儿过去嫁的夫君出家了,就是拜入了金佛寺之中,她一直跟着,希望那男人回兴,所以也就在那附近住下了,只是孤苦的很。” “我去广陵府配猪种的时候,恰好撞到了银铃,机缘巧合,才让她做了典妻。” “不过后来孩子生了下来,我就把她送走了,和她再没有联系。” 顾曜和老道对视了一眼,他觉得这赵根生没有说实话。 “你可知晓银铃儿死了?” “什么?”闻言赵根生身子一震,连声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上个月还是好好的…” “上个月,你还不说实话吗?” 顾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飘荡在他身后的女子鬼魂。 那女鬼还是那般痴痴傻傻,鬼气四溢,寒气四溢的水滴个不停,但又没有丝毫怨气。 若不是这鬼气着实重,又是一副水鬼的样子,顾曜都觉得她是走丢的魂魄了。 赵根生默默扭过头,沉默了一会看向锦娘:“锦娘,我对不住你,其实,银铃儿我当初没有送走,就在清水县内找了个宅子,让她住了下来。” “每次进城卖猪肉,我都会找借口去看看她,孩子我也偷偷摸摸带着去见过她。” 说到这里,赵根生十分悲痛的看向那死去的孩子:“但是我前段时间去广陵府配猪了,有一段时间没见银铃儿了,她怎么死的,我当真不知晓。” 顾曜看向老道:“通知靖夜司吧,银铃的命案,可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了吧。” 老道点点头:“那银铃在清水县内居住在何处?” “平安街十一号。” 老道起身,刚要走,又看了眼女鬼,从怀中取出三张黄符交给了赵根生:“贴身放,护你身子安稳,你这家里没闹什么鬼,这事啊,多半还是人祸。” 随即便是离开了。 顾曜告辞之后,快步跟上老道:“老头你还是不进城吗?” “不进,你自己去吧。” “得嘞。” “将女鬼的样子给方法青说一下,他是上清弟子,对鬼的了解,在我等之上。” 老道又叮嘱了一句,两人分道扬镳。 顾曜便一路奔着靖夜司而去,熟练的和一路上的大爷大妈们问好,冲入靖夜司内。 “茅山道观顾曜,拜见知事大人。” 方法青放下毛笔:“今儿来的可真早,你过去可都是晌午来顺便蹭顿饭的。” 顾曜正色道:“知事大人,小道今儿不仅是领赏钱的,还是来报案的。” 随即他将银铃一事道出。 “你说她像个守护灵一样?” 方法青眯起了眼,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子。 “来人啊,跟着顾曜去平安街一遭。” 第八章 水井 平安街十一号。 顾曜站在院中没有动,只是看着两位九品缉事在这宅子里仔细检查。 这座屋宅是个四进出的院子,相当大气,唯一的缺点便是位置相对偏僻,但即便如此,估摸也得要数千通宝。 赵根生在此处藏匿那个典妻,倒是真的下血本了。 那两位缉事检查了各个屋子后回到了顾曜身旁:“没有发现那女子的尸身,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还是女子自己离开了,在其他地方遇害了?” 这两位九品缉事都是弱冠之龄,与顾曜年纪相差不大,平时也能搭上话,说话也是随意了许多。 一人名叫裴康宁,乃是广陵府一处小道观的道士。 倒不是野茅山,而是正儿八经的上清分支,若是天资足够,修行有成,是可以前往上清派受箓的。 不过他修为与顾曜差不多,属于有资质但是很一般的那种。 另一人叫东明达,不是道士,是个武夫。 能加入靖夜司的唯一原因,是他很有钱。 虽然不会法术,但身上的法宝、符箓层出不穷,以炽热的武者气血引动,对于鬼怪、妖魔的杀伤力,甚至在靖夜司这群缉事中能排上第一。 顾曜摇摇头:“我来的路上,和此处附近的爷爷奶奶们打了招呼,顺便问了下,他们说银铃六七日前还曾出去买菜,之后回去了便再也没有出屋子,应该就是这六七日内在此处遇害。” 裴康宁看着顾曜道:“可这屋宅之内祥和无比,在屋子内还供奉有佛像,我在屋内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什么鬼物出没的痕迹,若是说冤死,不可能如此。” 顾曜也是皱起了眉:“难不成那女子真不是死在这宅子内?” 东明达从衣领之中扯出一条项链,仔细看了下:“不,这屋宅并不普通。” 项链上吊着一颗充满白色烟雾的透明珠子,顾曜两人看过去,只见这珠子之内的烟雾翻滚不停,好似海浪。 东明达继续说道:“你们看我这项链,这项链上镶嵌的珠子乃是一珍贵法器,名为鬼惊珠,对于鬼怪最是敏感,自从进来之后,这珠子内的烟雾便突然涌动,说明此刻还有鬼怪在这屋内。” 顾曜看向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密室?或者是有鬼怪吞食了银铃的尸体?” “吞食人尸的鬼,可不是爱好和平的家伙,若真有,昨夜必然作祟。”东明达否定道,“至于密室,也不太可能。” “这里的屋宅,都是我家接了朝廷的命令修建的,我老爹当时打探的清楚,这附近的泥土松软,下有暗河,随便一挖便是一口水井。”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修建豪宅,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院子修好之后,这附近莫名荒废了,最后沦落成了鸡肋,也是我老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说着说着东明达突然一拍脑袋:“说远了,但这里想要建密室,向下挖出来就是个湖泊,至于用墙隔出来,也是不可能,每个屋子,都是八步到头,这是我爹修建屋子的习惯。” 顾曜突然一拍大腿:“我发现哪里不对了。” “嗯?” “两位,你们没觉得这么豪华的四进出院子,少了点什么吗?” 东明达和裴康宁仔细看了下周围:“什么都不少啊,院子里有树有花,有假山,有湖泊,有石桌,有秋千,还差什么?” “水井啊。” 顾曜提醒道:“刚刚东明大哥可是说了,这下面有河流,随便一挖便是水井,可这院子里,我却是没有看见。” “也是我傻了,那女鬼一直在滴答着水,摆明是死在水中,我却是没有想到。” 两人这才发觉,这么大个院子,居然没有水井。 东明达摸头:“真是奇怪了。” 裴康宁一跃到墙壁之上,飞快的看了下其它人家和院子:“顾曜说的对,这里的屋宅,即便是空院子,都有水井,会不会是有人将尸体扔入井中,又将水井推平了?” 三人又是散开,在这院内寻找痕迹。 东明达叹气:“真是离奇,并没有什么动工的痕迹,一口井,居然直接飞了。” 但顾曜却是看着一旁的石桌失了神。 直到裴康宁喊了他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问道东明达:“东明大哥,令尊修建水井,有没有什么奇怪爱好?就像修建屋子,都是八步到头一般?” “这好像也有吧,我母亲曾是个坤道,因此,家中许多东西都是八卦形,水井也是如此。” 顾曜伸手指着石桌道:“是不是,就像那个样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人看去。 只见方正的青石板下,一个爬满了青苔的八卦石台屹立在那。 三人快步走去,想要移开青石板,却发觉这石板好似有万斤之重,任凭三人如何使力,都是动摇不得。 “这石板是被人下了咒吗?看着也不过四寸来厚,居然这么重?” 东明达气喘吁吁,又是很不解气的用力踢了两脚。 倒是裴康宁很满意:“越是这样,说明下面的猫腻越大,指不定能撞到什么大鱼。” 他取出一副薄薄的手套套好,小心翼翼的摩挲着这石板。 “这石板下面,刻画了图案,似乎是什么阵纹。” 三人蹲下身子,不敢用法术、利器去除青石板下的青苔,只敢小心翼翼的用手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露出青石板背面的部分图案。 虽然一大半盖在八卦井之上,但露出的部分,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个佛陀的图案。 “莫不是和僧人还扯上干系?这可麻烦了。” 顾曜歪着头看了半天,最终说道:“这里女子原本的夫君,出家在金佛寺,会不会有这个原因?” 东明达也揉了揉脖子:“金佛寺离这里可是几百里的路,上好的马,也得跑上一天,更何况清水县没有僧人,外地来僧人,早就被围观了。” “不过嘛,既然和僧人有关系,来,让我试试这从金佛寺求来的宝贝。” 东明达从后背抽出一根金刚杵,示意顾曜两人,取出金刚杵,喷上一口舌尖血,直接一下锤了上去。 一声闷响。 青石板一震。 随即四分五裂。 三人大喜,刚要将青石板拿下,却突然听见一阵阵汹涌的水流打击井壁的声音。 井中的水好似出笼的猛虎一般,一下接着一下,打在井壁之上,声音愈发响亮。 同时,一股寒意也蔓延了开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井沿便是结了一层惨白的冰霜。 寒意刺骨,三人裹紧了衣衫,后退了两步。 院中凭空吹起了飒飒的刺骨冷风,凄厉的风声让三人心颤。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水井之中突然出现了第二种声音。 “呜呜呜...” 一阵清脆的哽咽声也从井底飘了出来。 不像是女人。 更像是个...婴儿! 第九章 生子 顾曜左手握住流珠,右手抽出三张符箓,再次后退三步,躬腰紧盯水井。 而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人,则是取出红线、通宝、槐木棒,快速围绕着水井,摆出了个简易的迷宫阵法。 摆好之后,两人也是后退数步。 水井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寒意也越来越重,红线上瞬间便是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锥。 啪。 啪。 啪。 厚重的拍打声奏响了,婴儿清脆的哭泣声变为了断断续续的哽咽,越发清晰,越发逼近。 最终,一抹青色的袖子率先从水井之中甩出,接着是一只惨白、浮肿的手。 女尸从水井中钻了出来,与张根生背后的女鬼近乎一样。 长长的缭乱黑发盖住了脸,有些艰难的从水井之中爬出,站在了井旁,不再动作。 “她怎么大着个肚子?”裴康宁握紧桃木剑,目不斜视,低声问道。 “不知道啊,那女鬼可没有这大肚子。” 女尸与女鬼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女尸鼓着个大肚子,看肚子的幅度,得有六七个月了。 东明达收起金刚杵,又取出一个小印,缓缓靠近女尸。 裴康宁急忙出声喊道:“别靠近,孕妇惨死,怨气滔天,而且这么大的肚子,指不定还有个婴灵,更是凶煞。” 顾曜突然道:“不对啊,裴大哥,这女尸好像...并没有怨气。” 这里,只是冷了点,但却没有什么凶煞之意。 他们两人布置下的阵法,虽说有困鬼之效,可也只是临时布置,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困住她? 前边的东明达已经走到了阵法的边缘,他伸手拔掉一根槐木棒,通宝铜币一阵抖动,但女尸仍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等到东明达举起那小印,贴到女尸的头颅上,寒意收敛消逝,嘀嗒不停的水也止住了,再也没有任何异变。 只是女尸伸手,挽住了自己硕大的肚子。 “过来吧,她没有恶意。” 东明达沉默了一会,出声道。 顾曜两人走了过去,看着小印贴在女尸头颅之上,女尸安安静静的抱着肚子,若非双手浮肿惨白,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孕妇一般。 “她抱着肚子,是不是想让我们救她肚子里的孩子?”顾曜有些犹豫的说道。 裴康宁又看了几眼,将那几根槐木棒收起:“怎么救?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想想之前那哭泣呜咽之声,那是他对自己没能降世的不甘,能没有化成怨鬼,那也都是这位母亲的功劳了。” 他又从怀中取出个八卦镜,扭转一番:“我已经通知知事大人了,等会便会有人送她们回靖夜司,查明死因后,我会为她们超度。” 东明达闷声:“真是可恶,不知是什么人对如此女子下此狠手,死后都是如此温柔,生前又该是如何的贤良?” 他蹲在一旁,将地上的青石板抱到一旁,重新拼了起来。 顾曜也想过去看,却突然感觉手腕一凉,被人死死抓住。 心中一沉,以为女子要诈尸了,他刚想回头一掌劈过去,却是发现女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一滴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留下,砸在地面上。 虽然女尸的脸被长长的黑发挡住,看不见表情,但顾曜却好似听见了女子的哭声,她在向他哭诉哀求:“救救他,救救他,他和你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之感突然涌上心头。 顾曜一时之间都有些喘不上气。 深呼吸了两口,他伸出另一只手拍在了女尸抓着他的那只手上,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把你交给靖夜司的,我带你回去。” 手腕一松。 顾曜看向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位大哥,我想把她带回道观。我记得,靖夜司是有这种规矩的,她的夫君也在我家道观附近,就让我们来超度她吧。” 裴康宁一愣:“你确定?你是野茅山,做这种麻烦事,上面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要修炼邪术的。” 顾曜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很麻烦,但她好似与我通灵了,刚刚...” 他亮了下手腕,上面一个微微青色的手印:“两位大哥也知道,我体质特殊,对于妖鬼感应颇深,这便是因果了。” 东明达这次抢在裴康宁前应允:“好,我会在知事大人面前为你说话,到时候也会申请去你们道观监督。” ....... 又在靖夜司内走了一会手续,方法青差遣了一辆马车,让顾曜带着女尸回山了。 在山脚犹豫了一会,顾曜没有送女尸去赵根生的家,而是直接回了道观。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若是送女尸去了赵根生那,必然会惹出祸端。 “老头,快来,看看这位。” 马车还没停稳,顾曜便是高声叫道。 从观内出来的不仅有老道,还有村长金凤婆婆。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村长愁眉紧锁,眼看顾曜回来,便是告辞了。 顾曜也没多嘴,等到村长离去后,便是伸手拉住女尸走下马车。 “老头,这是银铃的尸体,真是奇怪的很,她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明明这身上只有些残念,居然会顺着我的意思行动。” 顾曜搀着女尸,走到院中。 等了许久,老道也没有回答他。 “怎么了,老头?她有什么不对吗?” 顾曜看向老道,却发觉老道的面色不断变化。 最终,老道长叹一口气,吩咐道:“顾曜,去,把婆婆追回来,银铃对你这般,是因为她肚子还有个孩子,她感受到你的气息,觉得你一定会帮她。” “啊?” 不等顾曜问明白老道这没头没尾的话,就被老道催促着去将村长找了回来。 所幸村长没走远。 等到两人回来时,银铃已经被老道带到后院的一间空置柴房。 此刻的银铃儿,已经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头发都是被老道梳理好了,露出了有些肿胀但柔和的面容。 看上去,就像是个熟睡的普通的女子一般。 “你到门外,背诵道经,不要停不要断,随意什么经文都行。” 老道取来利刃、热水、木盆、白布,吩咐顾曜道。 等顾曜出去,才对村长道:“这是银铃,赵根生的典妻。” 不等村长说什么,又接着道:“她无辜受死,但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活着,不知是什么缘由,留您在,还是要请您帮忙,将这孩子从她肚子内取出来。” 老道将利刃交给村长:“银铃肚内的孩子,应该还是那赵根生的血脉,你是赵根生的亲姑姑,由你来为她取出腹中孩儿,倒是合适。” 看着村长似乎有些害怕,老道又安慰道:“没事,银铃看起来,是个良善女子,有顾曜念经,不会有事。” ........ “宿命因缘,有善有恶,有长有短,有贵有残,有富有贫,善恶之报,如影逐形,如响应声,作善善应,作恶恶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顾曜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 还有村长一声略带恐惧的喊声:“这...善渊道长,这孩子...” 第十章 婴儿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村长颤颤巍巍的走出,顾曜急忙起身扶住她,好奇问道:“村长婆婆,怎么了?” 村长婆婆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抓住顾曜的手冰凉无比:“小顾道长,你快进去吧,善渊道长让你进去。” 说着放开顾曜,撑着木杖有些吃力的走向前面的道观。 顾曜看了眼村长的背影,转身走进木屋之内。 屋内很是安静。 那婴儿只是初始哭了两声,之后便安静无比的被老道抱在怀中。 “老头,你抱孩子的手法,很熟练啊。”顾曜走进,压低声音说道。 老道一边晃着孩子,一边抬眼看向顾曜:“这孩子,你有什么想法?” “嗯?我的想法?为什么问我?” 顾曜十分惊讶。 这孩子的生父是赵根生,照理来说应该交给他。 再不济,也是应该交给靖夜司。 毕竟这孩子乃是从死去之人的肚子中取出,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是个倍受鬼怪欢喜的倒霉孩子。 老道点头示意顾曜过来看看孩子:“银铃是将孩子托付给你了。” “怎么就托付给我了?” “不管如何,这孩子,估计那赵根生是不会要了。” “你怎么知道,他刚刚才失去一个儿子,现在银铃即便身死也为他留下了另一个,怎么可能不要。” 顾曜嘟囔一句,走到老道身旁,看到这孩子的脸,浑身打了个激灵。 难怪村长是那个样子。 也难怪老道说赵根生不会要了。 这孩子居然有两张脸! 他的右边嘴巴上,还长着一张五官俱全的脸颊,形如恶鬼,看上去,就让人心底发寒。 老道又晃了两下:“银铃原本怀的乃是一对双胞胎,可惜被奸人所害,她凭着一股执念,保住了一个,另外一个虽然死去,但却满怀不甘。” “死去的那个,身体融入了这个孩子中,魂魄大概也是顺势藏进了他兄弟的体内,你若是再进一步,能看到人身五炁,便能看到这孩子的鬼脸之上,一股阴冥之气浓郁不散。” 顾曜想起水井之中曾经传出的婴儿之声:“老头,之前找到银铃时,也曾听到婴儿哭泣之声,只是后来又消失不见,也未发现什么婴灵恶鬼,原来是这般。” 老道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让村长带着赵根生一家上山了,你也去通知靖夜司来人吧,这一家人的事,也该结束了。” 顾曜看着老道将婴儿又抱起,急忙问道:“老头,你知道银铃是谁害死的?” “是谁害死的,应该由靖夜司来查,我们只是要让银铃再看一看这孩子,放心的离开这世间,免得沦为什么害人的恶鬼。” 顾曜点点头:“我这就去请知事大人” ....... 方法青似乎早已知道顾曜会来,早已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东明达站在靖夜司门口。 “走吧。” “知事大人,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请您?”顾曜在前面架着马车,好奇问道。 方法青淡淡道:“你家师父让你告知我那女鬼的样子,自然是有请我出手的打算,不然何必这么说,靖夜司除鬼,什么时候管过鬼怪的来历模样?” 顾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愧是知事大人,果然智慧过人。” 等到他们到达茅山道观时,赵根生一家已经都到了。 不止赵根生,赵福奇也来了。 老道站在道观之前,拱手行礼:“拜见知事大人。” “道长免礼。” 两人互相客气一番,便是直入主题。 方法青问清谁是赵根生后,便是两指并拢,在眼皮上一抹,这才看到银铃的鬼魂。 他端详了一会才说道:“果然是罕见无比的善念鬼。” 他看向老道:“道长未让她见到孩子?” 老道摇头:“见到了,要么直接消散了,要么化成恶鬼,自然还是等大人来决定。” 赵根生抱紧锦娘,夫妻两人浑身发抖:“两位仙人是在说什么?难不成,银铃的鬼魂在附近?” 方法青叹息道:“死后挂念着孩子,又只能找到这么一个负心汉,还能吊住一口善念,真是难得。” 随即看向赵根生夫妻:“你们夫妻二人,还不肯说实话吗?害死她的人,必定和你们有干系。” 两人身子一震,膝盖一软,啪的往地上一跪。 赵根生连声叫冤:“大人,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啊。” 方法青冷笑一声,向前一步,取出一张纸符,一指点在他眉心:“回头看看,她自从死后,一直在你身边,时刻想着告知你,让你去救她的孩儿。” “可惜啊,你居然对她没有一丝感情,以至于迟迟见不了她。” 赵根生回头一看,吓的屁滚尿流,倒爬着抓住方法青的脚:“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方法青摇了摇头,抽出了脚,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消散于世间,三魂各自回天入地,而她这个状态,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该留下,但又舍不下那个孩子,最终,三魂破碎,成了这个样子。” 东明达一直在一旁,手捧纸笔,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事,此刻出声道:“大人的意思是,她的天地人三魂破碎了?” 说话的是老道:“对,善良到极点的人,有着留在人间的执念,可又担心害到旁人,想走的心不够坚决,留下的信念又不够坚定,这样的结果,便是连鬼都做不好。” 方法青看着赵根生:“她是你的小妾?还是...典妻?又或者,干脆是你买来的女子?” 赵根生嗫嚅着说不出话。 最终还是村长说道:“这个可怜的女娃子,是这个混球的典妻。” 方法青点点头:“若是那样,怀上了又为何不带回家?是家中妻子不知?” 沉默了许久的锦娘此刻抬头说道:“是我不准,这女人违背契约,生完孩子之后勾引我家夫君,想要更多钱财,这才留在清水县,又怀上了第二胎。” “第二胎。”方法青眼睛眯了下:“那第一胎呢?” “死了。” 顾曜急忙站出来,将赵家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荒唐。” 方法青听完之后袖袍一甩:“这女人怕害人怕到连鬼都做不成,又岂会加害她的亲生孩儿,此前赵家闹鬼又是怎么回事,顾曜你可弄明白了?” 顾曜摇头:“回禀大人,小的不明白,从头到尾,只有银铃一只鬼,其他的鬼,只存在于他们的嘴里。” 村长突然走过来,一脚将一旁的赵福奇提了过来:“小畜生,你来说,那鬼是不是你找那野道士弄的?” 赵福奇急忙摇头:“大人明鉴啊,小的虽然混账些,可从来没有害人性命的念想,就算是给赵根生灌鼠尾草,也没想过害他性命,怎么可能找人害我的侄儿呢?” “小的只是在街头偶遇那道士,一起喝了点酒,极其投缘,恰好最近他们家闹鬼,那道人便主动提议去看看,之后教了我这么一法子,随后就离开了。” 赵福奇连连赌咒发誓,说自己只是觊觎赵根生的家产,还有自己的弟妹,并没有害死赵根生的心思,更别说那小小的婴儿。 一时陷入了僵局。 顾曜闭上眼,梳理下思绪。 先是赵根生家闹鬼,孩子昏迷不醒。 接着是游方道士上门。 赵福奇给赵根生灌了鼠尾草,赵根生疯疯癫癫。 锦娘说道士告诉她,再次闹鬼便要抱着孩子渡水,之后孩子被淹死了。 此外,便是银铃身死。 不,应该是银铃先出了意外,接着才是赵家出事。 从头到尾,死的只有银铃和她的孩子。 所以...... 目标其实不是赵根生一家。 从始至终,都是银铃。 是谁? 赵根生?还是锦娘?或是银铃出家的夫君? 对了,之前赵家的闹鬼,银铃应该看到了一切。 顾曜睁开眼:“大人,有没有法子,让银铃告诉我们一切?” 方法青和老道对视了一眼,随即说道:“银铃的鬼体不全,让她说话有点难,但...” “但什么?”顾曜着急道。 老道接口道:“顾曜,你来请鬼上身吧。” “你与她的孩子一样,她本能的亲近你,只要你想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你。” “什么一样啊?” 老道摇摇头,不再言语。 第十一章 真相 请鬼上身的术法,民间其实流传的挺多。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会称呼为请神上身。 如“神打”“请神”“神拳”之类,大抵都是请鬼怪或是有修为的天地灵精上身,借用法力,至于到底请来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能拿捏。 其中最为有名的,乃是上清派的“上矛之术”与出马仙。 上矛之术,按照上清派的说法,请的是上清派的先辈道友,以及诸天仙神。 出马仙,请的则是他们供奉的胡黄白柳灰五大仙。 顾曜是没有修习过请神之类的法术的,老道也严厉禁止他修习任何一类能与鬼怪相通的法术。 其一是他自小便受鬼怪窥视,修习这类法术,请来的神大概率不会愿意走。 其二是他是野茅山,没有授箓,请神也只能请来孤魂野鬼。 若是正宗道门,授受神箓,请来的不管是什么,都要讲规矩,最多贪嘴些,多要些供奉香火,不会有什么隐患。 但此地有方法青这位上清弟子,也不用担心什么。 老道似乎早有准备,取出一缕头发递给方法青:“这是银铃的头发。” 方法青接过道:“借道观。” 入了道观,先拜三清像,点起高香,黄纸一卷头发,缠于手指之上,闭上双眼,念念有词。 老道看着方法青做法,取出一盒朱砂放在方法青面前,同时令顾曜跪在三清像前。 片刻后,方法青睁眼,刚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一切都是准备好了,也是不再言语,手上黄纸一展,两指一点朱砂,在纸上一划,又是在顾曜眉心一点,接着黄符一叠,捏个印法,往香炉里一甩,黄符自燃。 银铃的鬼魂一阵扭曲抖动,最终在方法青的印法下化作一道黑光,钻入了顾曜的眉心。 道观内一阵安静,等着顾曜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顾曜却是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高香燃过了一半,连方法青都是奇怪了。 “是我施法失败了?为何一直没有反应?就算三魂破碎,也不至于动都不会动了。” 老道沉思片刻:“或许是她不愿意占据顾曜身子,毕竟,请鬼上身,对于凡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伤害。” 就在此时,高香突然加速燃烧,眨眼的功夫,便是燃尽了。 随即,顾曜睁开了眼。 “老头,大人,银铃已经离开了...” 他起身缓缓道。 不等两人发问,他直接说道:“她在我的记忆之中,看到了那个孩子,请求我让那个孩子安然长大,若是可以,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在我应允之后,便是破碎离开了。” 老道点点头:“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这一走,赵家的事...” “我看到了。” 顾曜平静道:“虽然她不曾说,可在她看到我部分记忆的同时,我也看到了一些,虽然破碎,但已经足够让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那便好。” 方法青点点头,又从怀里取出颗丹药:“吃吧,上清派的定魂丹,虽说我觉得她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什么,但还是按规矩来。” “多谢大人。” 顾曜吃下丹药,便是走出道观,指着锦娘道:“大人,正是她,害死了银铃,至于家中的闹鬼,也是她自导自演。” 锦娘身子一震,还未说话,倒是赵根生大呼冤枉:“锦娘都不知道我将银铃藏在县城中,怎么可能害她性命,小道长,你莫要诬陷好人。” 顾曜不看她,解释道:“六日之前,她找到了银铃,银铃因为自己违反了典妻的契约,因而感到羞愧,若不是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便按照她的要求收拾包裹离开了。” “可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银铃的肚子,你一时之间妒火冲心,当晚便是带着个野道人结束了银铃的性命。” “那个野道人,正是后来认识赵福奇,教他用鼠尾草的那个。”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谋划。” 顾曜说完之后,方法青看向锦娘:“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不承认,靖夜司自有法子确认顾曜说话的真假。” “不用了,我认。”锦娘抬起头,承认道,“一月之前,孩子会说话了,小女子去金佛寺还愿,想着顺便看下银铃,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夫君也说她家中困苦,我想着看看能不能再帮帮她。” “可是在金佛寺周围打听一番,却找不到银铃的下落,最终我找到了她出家的夫君,这才知道,她跟着我夫君离开之后便没有回来。” “我本来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她生了孩子之后,没有修养多久便走了,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病根,在那位僧人的指点下,认识了玄鹤道长。” “在玄鹤道长的法术帮助下,我…在清水县找到了她。”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斜眼看了下身旁的赵根生:“当时她已经又怀上了,我本以为她是嫁人了,担心贸然找上门,使得她做过典妻之事曝光,害了她,当时便没有找上门。” “之后我在暗处观察,却没想到,发现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她念叨了几句:“总之就是那样了,当时我怒火冲心,既有对我这夫君的,又有对她的,恼恨她不守契约,我这夫君言行不一,在玄鹤道长的帮助下,弄了这么一出。” 顾渊插嘴问道:“那你为何要害死那孩子?那孩子可是无辜的。” “三天前,我抱着孩子逗弄,逗他说话,让他喊娘,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喊了个狼。” “我曾听说母子连心,母亲冤死会给孩子托梦,便又去找了玄鹤道长,将那孩子也...” 顾曜向方法青行礼:“大人,事情与我在银铃梦中看到的大致相符。” 又看向锦娘:“那孩子毕竟才刚会说话,喊娘,口齿模糊便成了狼,你这是做贼心虚。” 锦娘向着顾曜磕了下头,叹息道:“孩子死去后,我也是想明白了,只是就如同害死银铃一般,我那时,好像失去了理智,完全不像是我自己。” 又看向方法青,磕了颗头:“妒妇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饶偷生,但今夜乃是银铃头七,斗胆请求大人让我为银铃烧些纸锭。” 方法青叹了口气,走向两人:“锦娘,说你是恶人,你也有着善心,还会惦记着一个典妻。” “可要说你是善人,你又做出这般恶事。” “三条人命,若非顾曜和他师父好心,便是四条。” 他突然抬起一脚,将赵根生踢飞数丈之远:“至于你,既然对她没有丝毫爱慕之心,又为何要留她下来?今日之事,是你的因果,你犯下的错,自该有衙门审判。” 赵根生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东明达此刻收拢纸笔,没有继续写下去:“大人,记录完毕。” 方法青点点头:“你留在此处,看着顾曜他们超度银铃,送银铃入土,之后去衙门上报赵根生、赵福奇两人的罪责,他们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说完,他示意锦娘诸人跟他离去。 院内还有村长几人。 村长数次叹气,最终张嘴道:“善渊道长,银铃就葬在赵家村吧,虽然根生也是个混蛋,但银铃算我赵家媳妇,葬在赵家,日后也有人祭拜,那孩子,也交给我来...” 老道拒绝道:“银铃可以葬在赵家,但那孩子,你们赵家护不住。” 原本一直格外安稳的顾曜突然猴急火燎:“老头,我去后面看看孩子。” 不等老道答应,他直接向着后院奔去。 脑海之中,龙钮白玉印不断震动。 自从银铃离去,这小印就一直在催促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某种重复性机械运动,即将到达巅峰,但一直被卡住,出不去一般,快要把他憋死了。 现在方法青离去,他真的忍不住了。 在后院内席地而坐。 天人合一,开! 第十二章 通幽与鬼国 龙钮白玉印化作一条虚幻的龙灵,冲天而去。 顾曜闭目,沉浸在了天地的呼吸之中。 吹拂过的微风,好似情人的低语,让人沉醉,不可自拔。 天地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顾曜好似听到了天上仙人的声音。 一只无形的大手拂过他的头顶,灵气汇聚于此,随着他的呼吸而震动。 以往学习过的经文术法,在脑海中回荡,每一次闪过,顾曜对于它们,都会产生新的认知。 同时,他体内的五脏之炁在交融,好似天地初开时混沌一片的样子,一道先天一炁重新孕育而出。 先天一炁孵化的瞬间,顾曜魂魄一震,在牵引之中,进入到了一个十分的奇异状态。 他还是坐在那,却有了飘飘欲仙之感,没有睁开双眼,却是看到了周身一丈之内的一切。 不止如此,他还看到了自己的肉身,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通通呈现在他的眼前。 最为奇异的便是五脏处,五团色彩不同的氤氲气体盘踞,但又互相交融流动。 外界也飘荡着无数闪着混沌光芒的光点,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间进入体内,融入五脏六腑的气团之中。 “是內视。” 顾曜反应过来了:“我踏入炼炁化神之境了。” 练炁化神这一境界,最大的特点便是产生了一抹神识,可以內视己身,神识御物。 天人感应的状态还没有结束,顾曜刚想抓紧时间,感受下练炁化神的这一境的非凡,顺势推演下术法,一道虚幻龙形落了回来。 龙形入体,并未变回龙钮白玉印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光点。 “这是要吐龙蛋蛋了?” 顾曜大喜。 上一次吐“龙蛋蛋”也是这个样子,那一次的龙蛋,里面装的是一道玄黄之气。 当时的顾曜刚刚七岁,虽然老道自小便是以各种补药灌体,但先天亏虚,阴气过重,阳气不足,补药难以补根。 被那玄黄之气洗体之后,不止将他的根骨补全,更是阴阳协调,让他一举踏入炼精化炁之境。 “这一次又是什么?” 龙蛋成形之后缓缓裂开,从中钻出一个女子魂魄,撞入顾曜的魂魄之中。 还没等顾曜反应过来,一篇道法便出现在他的魂魄之中。 “通幽。” 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通幽之术。 以此术可与鬼神相交,亦可洞察冥府地狱,看破虚妄,更可踏入鬼国而不受其害。 顾曜下意识的按照经文运行这法术,冥冥之中,他看到了无数阴魂走在一条通天大道上,道路的尽头,是一方巍峨的山岳,山岳之下,是一座肃穆的巨城。 他刚想要继续看下去,一双苍黄色的眼睛从巨城之中浮现,其内瞳孔如同一条细线,好像看到了他一般。 顾曜吓出了一身冷汗,刚要解开通幽之术,便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大手抓了过来,遮天盖日,瞬息之间便是盖住了他,要将他带入鬼城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传来阴风呼啸之声,鬼怪凄笑之声。 顾曜心中焦急,想使用通幽之术却发觉自己已然无法控制一身的法力。 “我真是太大意了,老头教过我多少次,不要窥视不可视之处,我看到那城池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鬼王的城池,便是传闻中的鬼国,居然还敢直视那么久,这下要沦为口粮了。” 正当顾曜绝望之时,那黑手突然松开,隐隐约约间还听到了一声闷哼之声,他抓紧时间,急忙再次施展通幽之术,联系着自己的肉身飞快钻了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回过神来,睁眼看到老道就在眼前。 咚! 老道眼看他醒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一下狠的,打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又魂魄出窍了。 还不等他说话,老道便是格外恼火道:“这么多年跟你说的话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踏入练炁化神狗尾巴就捎到天上去了?” “居然敢窥视泰山鬼国,要不是我感觉到你气息不定,神仙都救不回你。” 顾曜听到老道的语气,心知他是动了真火,也不敢解释什么,老老实实认错道歉。 “等会送银铃入土,你给我抄写道经三十遍。” 老道又是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下他才离去。 顾曜急忙起身,跟上老道,一边抬着银临的尸身一边问道:“老头,泰山鬼国是什么?” “传闻中人死之后,天魂回空,地魂入狱,人魂守家,地魂入的狱,民间说是地府,其实便是泰山鬼国。” 说着说着老道又是恶狠狠的看了眼顾曜:“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才刚刚修出一抹神识就能感应到泰山鬼国,但泰山鬼国何等不凡你是能感觉到的,这次虽然被我拉了回来,但那个畜生可是记仇的很。” “以后有你好受的。” 顾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畜生?那是哪尊神灵?” “神灵?那是一只饕餮,一只凶兽,是泰山府君的宠物,心眼极小,现在它可是记着你了。” 顾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刚刚的事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龙钮白玉印。 “你又天人感应,然后看到一个女子魂魄,最后习得了传闻中的通幽之术?” 老道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这倒是我没想到,银铃的天魂明明已经走了,居然还是回来报恩了。” “你与她那孩子实在太像了,从出生到...唉...” 看了眼顾曜,老道提醒道:“地煞七十二术只是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曜急忙点头。 老道的意思是让他不要随意修行使用这术法。 可以用,但不要沉迷。 虽然是野茅山,但老道应该是大教出身,不然也不会这般重视顾曜的学习问题,平日里也总是灌输顾曜,学术是为了入道之类的观念。 “老头,世间有地煞七十二术传承?” “有传承,但大抵是没了传人。”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将银铃的尸体抬到观前,摆好架势,开始作法超度。 村长婆婆又下山,差人带了些纸锭烧给银铃。 东明达默默站在一旁,眼看顾曜他们结束了才上前问道:“我听闻她还有个孩子,你们道观里什么都没有,可要随我下山,为他寻个奶娘?” 顾曜看了眼老道,那孩子被老道藏在他的卧室内,步好了阵法,一直没给东明达他们看到,当下打起了迷糊:“那孩子长的有一点点吓人,普通奶娘,可能顶不住...” 东明达一拍胸膛:“我家奶娘可不少,顾曜你放心,绝对顶的住。” 第十三章 身世 “顾曜,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家奶妈可能真顶不住。” 虽然东明达在外面话说的很亮堂,可在看到那孩子之后,还是打了退堂鼓。 其实这孩子很乖,现在也并未睡着,只是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不哭不闹,每次顾曜看向他被他感觉到,还会向他笑着挥舞着小短手。 顾曜凝视着那孩子右脸上的鬼脸:“东明大哥,可以理解,毕竟这孩子的面貌确实是恐怖了些。” 他可以看到,一团灰黑色的气团盘踞,时而变化成哭泣的婴儿脸状。 若是催动通幽之术,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哭泣之声。 但最让他在意的,是婴儿本身纯洁的先天之炁,也在与那灰黑色气团交融,一道道黑丝缓缓融入婴儿体内,消失在少但极其明亮的白色先天之炁中。 虽然未见到纯白色的先天之炁发生什么变化,但看起来,总让人有些不安。 东明达看着顾曜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这孩子,有些心底不安,误以为顾曜还是因为他在外面夸下海口,一定会给孩子找到奶娘,现在却食言了而生气。 嗯嗯啊啊了几次,硬着头皮道:“顾曜,你别太担心,我回去就让我爹招募奶娘,虽然这孩子吓人了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些通宝总行的。” 顾曜回过神来,急忙道:“东明大哥,别宣扬出去,这孩子出身不吉,阴气太重,到底该如何安排,等我先问过师父,再询问下知事大人。” “好好。” 老道去山后砍树了,要给银铃做副棺材。 白鹅山上树木极多,最多的便是桃树与枣树,这两种树木都可以用来制作法器,平常老道也会做些桃木剑之类的,让顾曜拿到城里去卖。 另外,槐、柳、杨之类的也有,但不多。 两人说着话,听到屋外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急忙走出,看到老道单手拽着一根修长的杉树。 “老头,你现在做,一夜能做的完吗?”顾曜看着有些担心。 老道白了他一眼,看向东明达:“缉事大人,劳烦您一件事,去山下白鹅村取些新鲜羊奶来,我已经与村长说好了。” 东明达急忙点头,向着山下离去。 打发走了东明达,老道直接掐指,一阵阴风吹过,从院子外跑来几只黄皮子、狐狸、蛇。 老道扔出一堆小小的锯子、刀斧:“来来来,干活,干好了准许你们每日来我这道观参拜,供奉些香火。” 这几只小妖怪急忙向着老道拱手弯腰点头,然后瓜分了器具,开始了工作。 老道瞟了眼顾曜:“怎么做不完?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顾曜看着这群小妖怪热火朝天的干活,配合的有模有样,小蛇拿着自己的身体来丈量长度,黄皮子提着小锯子在树干上打标机,狐狸扛着斧子,一下一下。 配合的很合理。 工作的很认真。 顾曜又看了会:“老头,既然你能请它们帮忙,为什么过去要做些什么,都让我动手?” 白鹅山上有小妖他是知道的。 每隔一段时间,这群小妖怪会带着各式各样山里挖出来的宝贝,来到道观这请求参拜三清像,上几根香。 也有些觉得妖生艰苦的,会爬到顾曜脚旁,肚皮朝天搔首弄姿,求着收养的。 只是老道一向不准。 最多只允许它们上香拜神,最多在三元日、五腊日一些节日,准在道观内聆听道经。 现在居然让它们来干活,这倒是很罕见。 老道悠悠道:“一是磨砺你的动手能力,作为一个道士,手上一定要有技艺,将来游方,不至于挨饿。” 顾曜皱起了眉:“这年头道士这么不好混?还能挨饿?不是走到哪敲敲门,就会有漂亮的女子说闺房闹鬼,请我进去看看嘛?” 老道:...... “另一方面,你已经练炁化神了,五脏之炁已经定住,不用担心与这些小妖混在一起,乱了根脚。”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天然排斥妖怪的那种呢。” 对于妖魔鬼怪,其实处理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鲁树人说过,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大家都是妈妈生的,凭啥子你要没事去除它? 因而,对于妖,只要它不害人,安分守己的修炼,即便是靖夜司,也会当作没看见。 反而是野茅山,往往会因为要突显自己的能耐,对于无辜小妖痛下杀手。 魔,通常是指心魔,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吃食同类所化的魔。 遇到魔,不分缘由,不论来头,杀无赦。 鬼,一般而言,也是不放过。 去了泰山鬼国的鬼才是好鬼,留在人间的,要么主动被超度,要么被动被超度。 怪,指的是山石草木,或者是人常年所接触的物件,开了灵性。 这一类,一般都是被靖夜司带走,大抵是放还了天地,任由它们自己修炼。 老道看着顾曜颇有兴致的看着这群小妖,摇了摇头:“妖言祸众,鬼话连篇,这道理你要记得,莫要被妖物害了修行。” “嗯嗯。” 顾曜看着那扛斧头的小狐狸,当真是可爱的紧。 似乎是感觉到顾曜一直在看着它,这狐狸很是紧张,总是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干的越来越卖力了,尾巴都绷直了。 又看了会狐狸,他才意识到老道去了院内,急忙找过去。 “老头,你说了我好几次与这孩子像,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我的生辰与他接近,都是阴鬼钟爱之人?” 老道在翻弄装着衣物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了许多顾曜幼年穿的衣物:“不止,他与你的像,实在太接近了,所幸不如你阴气重,将来因为这鬼脸要多受些人苦,但也少了些鬼难。” “啊?” 顾曜疑惑不解:“这孩子可是棺生子,就算我生的再踩点,也未必比的上他吧?” 老道抱着衣物站起身,意味深长:“他是棺生子,你就不是吗?” 嗯... 嗯? 嗯! “我也是?!” “你出生的时候,明明什么都记得,怎么六岁之后,就都忘了呢?” 顾曜瞠目结舌,原身的记忆,他虽然有继承,但都是些苦闷记忆,都是在不断的生病、撞鬼,怎么还有这事?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老道自言自语。 “老头,我不会也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出生吧?”顾曜结结巴巴,“难不成我是什么皇室子弟,我母亲是什么皇妃,然后皇帝老子沉迷修炼,被人戴了帽子,最后被老头你...” “老头你是不是姓周,过去是全真的,所以才沦落到这里?” 全真的,禁婚配。 顾曜想起老道的大派作风,还有那价值连城的八十一颗流珠,浮想联翩。 咚— 老道又给顾曜来了下狠的。 “皇室子弟,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别想太多,至于你的身世,你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等你及冠,或者娶妻,我自会与你说的明明白白。” 老道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开始给婴儿套衣服。 第十四章 讨封 老道抱着婴儿来到道观前,刚巧东明达回来了。 他不仅怀里抱着个大罐子,身后还牵着只羊。 “观主,村长让我带了只羊妈妈来,说着这几日会想办法给孩子找乳娘。” 顾曜急忙迎上去,接过他怀里的罐子。 羊奶,满满一罐子都是,还冒着热气。 难怪用了这么久,看起来都是现挤的。 顾曜一边将羊奶提到厨房,用小碗盛满,递给老道,一边扫了眼院子。 那群打工的小妖怪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堆砌着一块块木板。 只要钉起来就是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老道很是得心应手的哄着孩子喝奶,吩咐顾曜道:“你送东明达回城,顺便从城里扯些白布、纸锭,今夜子时之前,送银铃入土。” “好。” 帮着东明达将羊拴好在后院,两人一同走回城内。 他们此前坐的马车,被方法青驾走,带着锦娘夫妻和赵福奇回去了。 “东明大哥,你说赵福奇他们会被判什么刑罚?” 不问锦娘,那是因为锦娘必然会被靖夜司处死。 东明达挠头:“赵根生大概只是杖责几十,看知县大人想怎么判了,轻点二十,重点也就八十,不过我估计知事大人肯定会关照下,大概就是最重的那种了。” “至于赵福奇,他是蓄意下毒,这肯定是要下牢房的,但估摸也就一两年。” 顾曜点点头,突然问道:“那给普通人,或者说犯人下咒的野道人,被发现了会怎么罚?” 东明达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顾曜:“这个属于靖夜司的职权范围之内,按照大周律法,不管是什么法术,出于什么原因,一律从重,野道人的话,少说也得废了修为,重了就说不准。” “你是在想那个玄鹤道人?” 看到顾曜在思考些什么,东明达问道。 “啊,是,是啊。” 顾曜连连点头。 其实他担心的是老道给赵福奇使的法,虽然老道说着不用担心,可方法青万一看出来怎么办? 方法青可也是练炁化神的高手啊,老道也就...... 老道是什么境界来着? 反正在练炁化神之上,那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看着顾曜又不说话,东明达找着各种话题:“你最近是不是修为又有精进?之前去查案我还没在意,现在一起走着,才发觉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不一般,好像拧成了一股绳。” “是,就刚刚银铃的事,有了些感触,修为又精进了些。” 东明达连连感叹:“你才十六十七吧,就已经快要摸到练炁化神了,放在大派里,那可也是香饽饽,真不考虑下让知事大人举荐你进入上清派?” 他怕顾渊误会,又急忙说道:“我不是说观主怎么样,观主的修为是很强,说不定能与知事大人一战,可是茅山道观毕竟只是野茅山,没有传承,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你现在年纪还不算大,进入大派,只要有靖夜司担保还是可以的,等到年纪再大些,就是真不行了。” “你要是不想去上清派,我也可以让我娘亲举荐你去阁皂山,那里的道术倒是格外神奇,可惜我资质太差.....” 东明达喋喋不休说了许久。 虽然有些烦人,但他是出于好心,顾曜也就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谢过他的好意。 他是真怕老道犯过什么大事,万一他真去了大宗门,一飞冲天,夺尽风彩,引人嫉恨之后查到老道头上怎么办。 入了城,东明达的话就少了许多,两人直奔靖夜司而去。 靖夜司内倒是有些热闹,挤满了人。 大堂正中间站着个哭丧着脸的书生,两侧站满了官员,方法青坐在正上面,面色古怪。 顾曜大致扫了一眼,两个执事,七个缉事,加上东明达,可就只差一个缉事就全员集合了。 “是出了什么大事?”顾曜悄然间挤到裴康宁身旁,低声问道。 裴康宁压着笑意,低声道:“不是大事,是趣事。” 说着下巴仰了仰指着那书生:“你可知道那个书生是谁?” “谁啊?” “赵修贤。” “是他?那个有名的亡灵骑士?” 顾曜吃了一惊:“这家伙为什么在这?他的鬼老婆又跑了?” 这个赵修贤,在清水县,不,在广陵府和隔壁的应天府都是赫赫有名。 大概一年前,他入广陵府买书,回来的路上被个女子招婿招去了。 然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最终被靖夜司在广陵府与应天府交界处找到。 最后一查,发现他撞鬼了,还娶了个鬼妻。 这事本来也就是个杂谈,但真正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赵修贤居然喜欢上了当亡灵骑士。 按照他本人说法,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娘子,有什么资格与女鬼相比呢? 那诱惑他的女鬼也被抓捕归案,之后审讯一番,才让他扬名立万。 “大人,冤枉啊,小女子当夜采补完就想让他离开,而且人家只吸了一点点,最多休息三天就恢复了,人家是生怕引起道长们的关注啊。” “可是,可是这个混蛋书生,居然赖着不走,最后逼的人家一个月从广陵府搬到应天府,人家的阴宅里,现在已经挤满了姐妹,都是一路上被他遇到,被逼着搬家的好鬼啊。” “嘤嘤嘤...” “就是就是,人家都现出鬼相了,可是他居然更兴奋了,还说这样才有趣味。” “这家伙就一路闻着味跟着,比狗跟的都紧,怎么甩都甩不掉!” 据说当时大概有十几个女鬼,娇滴滴的在广陵府靖夜司内哭成一团。 最后这群无辜的女鬼被超度走了,哭的最伤心的也是赵修贤。 ....... 顾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传奇人物,急忙瞪大了眼仔细打量他。 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书生,看着膀大腰圆,说是宁采臣,更像燕赤霞。 就差一大把络腮胡子了。 “这位猛人怎么来了?他被男鬼骗阳气了?”顾曜好奇道。 这位的消息,其实流传的挺多。 大抵都是又去哪个地方找女鬼了。 哪里有女鬼的传闻,哪里就有他。 看他现在这哭哭啼啼的样子,顾曜觉得也就只有他被男鬼骗阳气了这一种可能了。 裴康宁面色古怪,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顾曜听完后,总算是明白为何方法青的脸色那般古怪了。 这个赵修贤,走多了夜路,没遇到女鬼,却是遇到了一只讨封的刺猬妖。 这事,本来不是坏事。 坏就坏在这个亡灵骑士,把那刺猬给说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先生,你看我像什么?” “我看你像个身材饱满,姿容秀丽、双腿修长、头发乌黑、红唇炽热、明眸生辉、皮肤白皙的倾城美人。” 那讨封的小刺猬当场就懵了。 第十五章 收妖入门 顾曜在心中对这位亡灵骑士赞叹不已。 真是勇士。 遇到妖物讨封,其实不算坏事。 一般而言,讨封的妖物,都是想要化出人形继续修炼的。 人是天地之灵,受天地钟爱,在修炼一路上有着许多妖怪们羡慕不已的便利,单说没有雷劫,便足以让妖怪们眼红了。 当初的蟒王要不是度雷劫导致自己虚弱无比,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刘邦这个凡夫俗子斩了。 按常理来说,赵修贤遇到讨封的小刺猬,只要说一句像个人就行了,日后那刺猬必然是要来报答的。 可是他虽然说会变人,但却加了那么多修砌之词,还指名道姓为女人,无形之中也是给刺猬加了一层紧箍咒。 谁知道那刺猬是公是母呢? 若本来就是母的,最多骂一句下贱,轻飘飘过去了,将来还恩缺斤少两便是了。 若是公的,万一它想不开,直接放弃了转化人身的念想,那就是夺道之仇了。 顾曜强忍着笑意,问道:“裴大哥,那刺猬是寻仇了?做了什么?” 刺猬不是报复心特别重的妖物,一般而言,最多作弄作弄便是了。 若是黄皮子或者狐狸这种心眼小的,怕是要弄的他家破人亡。 裴康宁听到顾曜发问,面色更加古怪了:“赵修贤是有妻子的,只是自打他撞鬼之后,夫妻之间感情便是淡了许多,可是最近吧,他的妻子突然对他火热了很多,也润了许多,赵修贤试探了许多,确定了一件事。” “他好像绿了。” 顾曜神情一震:“那刺猬果然是公的,现在居然这么报复他?” 厅中赵修贤声泪俱下:“大人,小的虽说是个混账,但这妖物所做之事,实不能忍,况且人妖乃是异道,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方法青咳嗽一声:“人妖异道,人鬼呢?” “人鬼同途啊,大人,鬼本来就是人的魂魄,有什么问题?”赵修贤振振有词。 方法青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好,本官知道了,会派人清查,你遇到那刺猬是在何处?” “白鹅村附近的黑鸡山。” 啊? 黑鸡山不就在白鹅山隔壁吗,这也是顾曜家的后花园啊。 尤其黑鸡山上还葬着前任茅山道观的观主,不会被找到吧。 顾曜有些心虚。 这边方法青已经打发个缉事去处理赵修贤了,顾曜急忙走上去。 他主要是报告下银铃的葬礼,确保靖夜司不会怀疑他们用银铃的尸体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虽然主要的担保还是东明达的记录。 方法青也是很敷衍的点头应和,虽然他挺喜欢顾曜,长的好看,天资过人,还会办事,可野茅山就是野茅山,一旦涉及到案子,一切都要根据靖夜司的记录来。 东明达如果写了顾曜对于尸体有觊觎之心,再怎么样,也要严查。 顾曜说了几句,说到了正事。 “大人,我想要换些朱砂,符纸,还有关于银铃的孩子,如何入籍,也要请教大人。” 朱砂是他检查库存时发现没多少了,顺便换些,重点还是那孩子的入籍问题。 为了那孩子好,最好还是别记在他们茅山道观下。 “这些你等会跟着东明达一起去库房领吧,还有八十张符纸,至于孩子的户籍问题,你可以问问赵家村有没有人愿意接,若是没人,让你师傅来跟我讨论。” “是。” 顾曜当下抬腿要走,却又被方法青叫住:“顾曜,你师父...是哪个道派出身?可是我上清派弟子?” 顾曜心中一紧:“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家师父奉公守法,不做邪术,用的法术都是各家各派的正传。” 方法青又看了他两眼,没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指,示意顾曜可以走了。 “蹬蹬。” “蹬蹬。” “蹬蹬。” .......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是两根手指轻敲桌面,连顾曜离去时和他打招呼都是未曾注意到。 “大人不知在想什么,是想到老道的来历了吗?” 顾曜也是有些慌乱,在城内快速买齐了纸锭、纸通宝、白布等等一应物件,迅速回到了道观。 道观内已经是装饰好了,山下白鹅村来了不少人,都是被村长喊来吊丧的。 银铃已经躺在了棺材之内,一袭白布蒙面—她在水中泡了太久,面容还是太过骇人了。 在老道的指导下,顾曜代替她的孩子,送银铃走完了最后一程,最终将她葬在了白鹅村的墓地之中。 “老头,方大人好像已经怀疑上你了,你给赵福奇施的法术...” 顾曜还没说完,就被老道打断了:“你不用担心,我给赵福奇施的法,世间没几个人见过,更不可能被发现,至于那法术的效果,只是让他的运气变差。” “他日后还是敢进赌场,保他输条胳膊。” 顾曜还是有些担心:“可方大人已经在问我,你的来历了。” “野茅山没有来历。” “哦。” 看老道不想说,顾曜也不问了。 两人回了茅山,就看见一群小妖怪,爪子里抓着书本站在门口。 领头的是只狐狸,后面跟着两只小狐狸,两只黄皮子,一只刺猬和两条蛇。 看到老道来了,领头的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跑过来,举着手里的书吱吱吱的叫着。 “太乙金章真言术?” 顾曜看清那书吃了一惊,看向老道。 只见老道接过书本翻了一下:“倒是齐全,你是想以这书作为报酬,拜入我这道观,日后每日来我这观里念经拜神,将来讨封成仙?” 狐狸瞪大了小眼睛,晃着尾巴点头。 老道看了看这狐狸,又看了下顾曜:“顾曜,你觉得如何?可以接受吗?” 顾曜挺喜欢这狐狸,看起来乖巧可爱:“它要是未曾做过恶事,收下倒也挺好,反正我们每日也只是正常的做功课,带着它们也没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明日卯时来,我为你们净身,允你们入我道观。” 听到顾曜同意,老道一改常态,居然真的允许了。 这群小妖怪急忙向着老道行礼,又向着顾曜行礼,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书籍,一溜烟的跑了。 “老头,你怎么就同意了?” 顾曜好奇问道。 这几天时间,老道对于各样的态度都是有大变。 老道晃晃头,走进道观之中:“最近变化太快,单说是鬼物,都感觉变多了许多,收些小妖怪,虽然它们法力弱些,但对于危险的感知在我们之上。”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也想养只狐狸精了呢。” 随即他想起了赵修贤一事:“老头,赵修贤,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个亡灵骑士,他最近在隔壁的黑鸡山上遇见了刺猬讨封......” 唠唠叨叨的讲清楚,顾曜有些担心的问道:“黑鸡山上的事,不会被发现吧?” 老道打坐,老神自在:“发现就发现呗,山上被我封印的那两家伙,方法青看见了得给我三拜九叩...” 第十六章 前任观主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老道已是很不耐烦的撵他离开了:“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去去去,修炼去,不修炼看那孩子去。” 顾曜只好离开。 他与老道说的,黑鸡山上的事,是指茅山道观前任观主,还有两只已经成煞的怨鬼。 茅山道观的前任观主,是位纯粹的野茅山。 出身上清派,研习魂魄禁术被赶出,流落到此处又起了个茅山道观,还是孜孜不倦的研习魂魄。 堪称野茅山典范。 十年前老道带着顾曜来到此处,恰好撞到。 当时那位观主,明面上乃是位虽然不善言语但热心肠的古板道士,暗地里却是已经害死了数十人的邪修。 老道火眼金睛,当天晚上在那位观主偷偷摸摸想看看顾曜这么阴的孩子到底是咋生的时候,直接把他料理了。 然后就把那位观主埋在了黑鸡山,连带他的宝贵成果都是一同封印在那。 按照老道的说法,这位前观主算的上人才,这么难的邪术,居然真的炼成了,不愧是上清派出身。 要不是运气不好运到了让他垂涎三尺的顾曜,一时之间太过激动以至于心神失防,即便是老道,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收拾掉他。 顾曜站在院子中,望着一旁的黑鸡山,叹了口气。 黑鸡山对于顾曜来说是禁地,那上面的东西太凶了,老道都只能将它们封印在山上,靠着时间来缓缓磨损他们。 如今的黑鸡山上常年阴雾笼罩,偶尔还会有诡异之事发生,照老道的说法,即便是封印了,也无法止住坏境的被改变。 大概几十年后,那凶物被顺利处理掉了,黑鸡山也会沦为滋养鬼物的宝地。 老道如今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去加固封印,并且严禁顾曜靠近,生怕他去又引起什么变故。 “不想了不想了,我这么菜,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奶孩子去吧...” 刚走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唉,忘了问老头,这孩子到底该怎么办了,就看这脸,估计赵家村也接受不了啊。” 他又转身去找老道去了。 平静的一天结束了。 第二日凌晨,顾曜起来做早课时,身旁已经多了一群小妖怪。 “还没到卯时,你们就来了,也太刻苦了吧。” “吱吱吱。” 这群小妖怪不会说话,只能吱吱吱的让人猜着想法。 顾曜又逗弄了它们几句,便是专心做早课了。 在他回观内诵读道经之时,老道就像盘猫一样,把它们都盘了一遍,顺便还给它们洗了个澡,算是净身入观了。 “这是它们送来的太乙金章真言术,诵读可悟太乙金光咒,顾曜,你好好研读,学会之后教它们。” 老道等到顾曜早课做完,将狐狸带来的那本书放在顾曜面前吩咐道。 “老头,你为什么不自己研读?” “我金光咒已经修炼到头了,太乙金光咒,对我无用。” ...... 其实这群小妖带来的书,除去这本太乙真言术,还有其他六本修炼笔记,也不知它们是从何处找来的,问它们,也只会吱吱吱的比划着,压根不明白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身旁乖巧坐姿的狐狸,还有门口眼巴巴的六只小妖怪,顾曜眼睛一转:“你们有名字了吗?没名字要不要给你们起名字?” 小妖怪们点头,晃着尾巴表示期待。 “那你就叫晃尾巴吧。” 狐狸:“...???吱吱吱!” “开玩笑的,别着急,名字不是随便起的,要好好想想。” 顾曜急忙安抚爪子乱挥的狐狸。 名字一般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劝诫、祝福,比如顾曜,生于阴冥,妖鬼环绕,老道便给他起了个“曜”,寓意为天空之中的星辰,可以驱散黑暗,退治妖鬼。 再如老道的道号“善渊”,出自《老子》,居善地,心善渊,寓意为保持冷静,大概可以看出老道过去的脾气不怎么好,现在来看的话,这道号起的很对。 顾曜打量着身旁的狐狸,这狐狸通体火红色,脑袋圆滚滚,眼睛黑漆漆,声音软糯糯,此刻歪着脑袋等着顾曜给她起名。 看到顾曜的眼神逐渐下滑,慢慢移到它的腹下,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蜷缩成一团,一边吱吱吱的叫着,一边用厚厚长长的大尾巴挡住腹部,咕噜咕噜的往外面滚。 其实它本来那么坐着,反而不好看见,这么一滚,是真的都看明白了...... “原来是母狐狸啊。”顾曜点点头,“要不你就叫涂山红红吧。” 狐狸起身,尾巴挡在身前,摇头。 “不喜欢吗?” 点头。 “想要几个字?” “吱吱吱。” “三个字?” 狐狸爪舞爪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曜想了想:“我看不明白,就当你同意了,就叫...就叫胡希言吧。” 看着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他解释道:“这两个字是老子,就是里面的神像正中间那位说的,意思是要止念欲,息思虑,心灵自然的意思。”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原本端着的头,听着顾曜的话,又逐渐歪了下去,眼神逐渐变得“充满智慧”。 顾曜哑然失笑:“反正是好话,将来你真有一天能修成人身,这两个字也可以直接做你的道号。” 狐狸直起身,两只小爪子悬在胸前,恭恭敬敬的向着顾曜拜了个大礼。 顾曜又给其他小妖怪都从道经中取了名,将它们打发去念经了。 “东明大哥,你怎么来了?” 东明达来了有一会了,一直站在院外看着顾曜和这群小妖怪,表情有些严肃。 “顾曜,你们这是要和妖为伍?” “啊?不是啊,东明大哥你误会了,这群小妖怪是想来我们这拜拜道祖,好生修行,怎么就成了为伍呢?” 东明达沉默了一会:“大周律法和靖夜司的规矩你都熟悉,不要越线。” “我懂,对了,你这么早来我这,是有什么事?” “我与母亲说了那个孩子的事,我娘亲很是惊讶,很想见那个孩子一见,所以我特意来请你先去我家走一趟。” “你母亲?” “对,她是阁皂山灵宝派出身,如今也还是那的弟子,我与她说了一下,她好像很想把那个孩子推荐到灵宝派去。” 顾曜起身:“东明大哥你等下,我与老头先说下,再与你下山。”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后院老道。 “老头,阁皂山灵宝派......” 第十七章 上清派又出野茅山了 东明府上。 顾曜有些拘谨的坐在大厅,等着东明达的娘亲。 “小顾道长,来尝尝我这东都运来的百花饼。” “小顾道长,这是西都的透花糍,还有这樱桃饆饠(bi、luo),都是那处的特色,你也尝尝。” “小顾道长,要不品品这越州府的飘香女儿红?你闻闻...” ...... 顾曜很是艰难的应对着东明达的父亲,闻名清水县的大商人,东明青。 他太热情了! 顾曜以往应付人家的手段,对于这位,丝毫不起作用。 不管顾曜说什么,问什么,推脱什么借口,他总能找到规格之外的美食拿到顾曜面前。 “东明家主...” “叫什么家主,叫伯父就好了,我家达达说过你不少次,说你是他的好友,叫家主就太身份了。” “伯父,我用过早膳了。” “来人,上些消食的,就兰陵的那些山里果,多拿些来。” 山里果就是山楂。 “伯父,不用,我不吃酸的。” “啊,快,别山里果了,直接拿山里果酿的甜酒,还有干撩、砂仁,快些拿来。” 顾曜:“...” 他瞟了眼缩在一侧椅子上的东明达,使眼神示意来帮忙劝劝,只见东明达站起身,走到顾曜身旁,低声道:“我爹给啥就拿着,不用吃,你手里拿着东西,他心里定当。” “嗯?” 不等顾曜问明白,一群婢女已是各自端着盘子就来了,就这么立在他身前,如同柱子一般。 这群婢女个个都很圆润,可以看出,东明府上不曾亏待她们。 东明达随手接过一个盘子,示意婢女们下去:“我爹当年娶娘亲时被阁皂山折腾的不轻,现在看到道士心里发慌,你不先承点情,他心里不安定。” 顾曜默默接过那个盘子,偷偷看了眼坐在正位上的东明青,只见他长舒了一口。 “...阁皂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感觉你爹被整出心里阴影了?” “不知道,反正听我娘说,有段时间爹睡觉做噩梦都是被子里钻出个道士。” “......” 过了许久,东明达的娘亲,道号一尘的女子来了。 她身穿白袍,手里还握着个拂尘,面容温婉,看上去颇为年轻。 与冲出来迎上去的东明青站在一起,有些像美女与野兽。 东明青的身躯还是很魁梧的,面容颇为圆润,就像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一般,但从五官可以看出,年轻时颇为英俊。 “你爹是不是成亲后发胖的?”顾曜向着他们夫妻二人问好后,偷偷问道。 东明达轻声道:“我娘亲喂的。” 他模糊道:“我娘有些癖好,喜欢圆满的,我练武,也是怕变成我爹那样子。” 顾曜点点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东明青夫妻二人小声说了几句,招呼顾曜坐了下来,又是客套了几句,就直接问起了那孩子的事。 那孩子,老道起名为赵旭。 顾曜并没有将他带来,按老道的意思,先了解下这边的想法,后面还要再问下赵家村的意思。 一尘连连点头:“嗯,果然与我想的一样,这个孩子,天生适合修炼,最适合他的地方,其实是上清派。” “只是估计上清派,这时候不会愿意收他。” 顾曜问道:“伯母,为何上清派不愿意?” 一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东明达说道:“上清派最近又出了个野茅山,正统的那种。” 顾曜懂了。 大抵是上清派又出了个炼制魂魄或者操弄尸体的道人。 只能说野茅山这名,起的太合适了。 一尘接着说道:“在靖夜司带领下,天师府、青城、峨眉、阁皂山等等,都是派出代表,一同去了上清派,现在他们焦头烂额,这个点,这么特殊的孩子,他们谁若是收下,肯定要被检查个明明白白,指不定什么事就被翻出来了。” 顾曜点头,其实就是那个意思。 这孩子天生特殊,和顾曜一样,极其适合当邪术的材料。 上清派眼下正处于被彻查的时刻,谁收下他,肯定要被仔仔细细寻根究底探查一遍,查清楚暗地里有没有修炼过什么。 但谁还没个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呢?万一被发现,那不是社死了?以后怎么见人? 顾曜有些好奇,按照他们的说法,靖夜司带着各大派一同彻查,那人究竟是修炼了什么? 他刚开口,东明达就说了:“其实这消息,靖夜司内基本都知道,那道士修炼的是上清派禁术:九宫锁魂弃婴阵,这个孩子简直太适合那邪术了,尤其是那道人还逃了。” “所以更不能去了,有这么一个邪道藏在茅山附近,送过去就是送进虎口。”一尘道,“除了上清派,最适合那孩子的,就是我们阁皂山。” 一尘又介绍了下阁皂山,言明灵宝派内有许多术法,极其适合他。 顾曜连连点头称是,主客相谈甚欢。 “一起用个午膳吧,若是方便,用完之后我送你回山,顺便去看下那个孩子。”一尘提议道。 “那就多谢伯母了。” ....... 又是一顿很开心的午膳,顾曜带着东明一家,打算前往茅山道观。 “我们茅山道观,在清水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深受清水县乡亲的赞誉。”顾曜一边吹着这家的道观,一边在东明府门口等着马车。 直到他看到一对正在争吵的小夫妻。 冥冥之间一股恶感袭来。 他下意识使用了通幽之术看去。 一只牛头怪飘在那女子身边,面色垂涎的围着女子打转,不时伸出长舌,舔舐女子的脸庞。 而女子每次被舔舐,都会下意识的发抖。 只是她与那男子吵的格外激烈,不曾在意自身的异样。 “小顾道长,你也喜欢看热闹?”东明青看顾曜突然停嘴,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对小夫妻。 “我还以为道士们都是清心守欲,不关心这些俗事的呢。” 看着顾曜全神贯注,东明青顺便给他解说了下这对夫妻:“这两人才成亲一个月,就吵成这样子,当初可是你侬我侬好不亲密的,结果昨日,这男的突然说这女子偷汉子,一下就吵起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就这些时日,我们这附近,吵架的夫妻得有十几对,都是说的女子偷汉子。” “最为有名的,就是那亡灵骑士赵修贤,哦,对了,这亡灵骑士的名,好像也是小顾道长你起的,道长真是大才,能想出这么合适的名。” 顾曜回过神:“伯父,你说是最近一个月,许多女子被说出轨,赵修贤的妻子也在里面?” 东明青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家还是最先的,据说啊,大概几天前赵修贤出去找坐骑,一夜未回,结果黎明到家,发现妻子状态不太对,叫醒妻子,他那妻子就说着,夫君你怎么二次发育了?” “后来才听说,他对个小妖怪发情,这是遭报应了。” 顾曜摸了下下巴,再次运转通幽之术,看向那女子:“女人的阳气,好像少了许多。” “这不是讨封的刺猬报仇,是有妖鬼作祟,侮辱女子!” 虚空中,牛头怪再次伸出长舌,探向女子。 第十八章 香火护体的牛头鬼怪 “两位,不知为何争吵?” 顾曜突然高声喊道,大步走向两人。 “是小顾道长啊,你来的正好,为我评评理,这女人不守妇道...”看到顾曜,那男人两眼一亮,急忙喊着顾曜来给他说话。 这么多年,顾曜在城里还是有些名声的,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儿,都特喜欢顾曜这个心地善良、会说话的小道士。 那女人满脸通红,双目含泪,羞愤不已,打断男人的话:“小顾道长,你说说这狗男人,非说我赶早儿去偷男人。” 说着说着,一根手指直接点在男人胸口:“老娘白天要干家务,要侍奉爹娘,要管那狗儿子读书,半夜还要陪着你演戏,让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一天也就能睡这么几个时辰,哪还有精力做那事?” 男人一听更急了,疯狂跺脚:“什么演戏?好啊,你这...泼妇!居然还撒谎!我...我...” 看着这小夫妻又要吵起来,顾渊手掌一翻,从袖间取出三道黄符,直接向着虚空中那虚幻的牛头怪打去。 黄符在空中冒出青烟,直直打在了牛头怪之上,激起一阵微弱火光。 随即就在顾曜吃惊的眼神中,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 而那牛头怪居然只是抖动了下,没受丝毫伤害,牛脸上浮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向着一旁飞去。 “妖鬼莫走!” 看到那牛头怪要走,顾曜直接一掌拍出:“赤阳三五至尔!” 一团火焰被他徒手打出,砸向那牛头怪。 这次顾曜看的清楚,在火焰打中牛头怪的瞬间,一团模糊的气体涌出,挡住了火焰,与火焰一同消失在空中。 也就这么短的功夫,牛头怪消失了。 顾曜三步跃到牛头怪消失的地方,通幽周转,只见一道模糊的香火之气消逝,再也无法找到那牛头怪的踪迹。 “香火护体...” 联想起此前的黄符与被挡住的五火掌,这牛头怪居然是一尊有人祭祀、香火供奉的野神。 一尘安慰了下自己的夫君,缓步走来:“小顾道长,你刚刚突然出手,可是见到了什么?” 顾曜收回思绪,请一尘一同来到那对小夫妻身旁。 这两人被顾曜突然出手吓了一跳,抱在一起,倒是暂时忘记了争吵。 “伯母,您刚刚没有见到一只牛头怪物缠绕着这位夫人吗?”顾曜问道。 一尘一愣,随即闭目,过了片刻后再次睁开双眼,一道道光芒在眼中闪烁。 她环视周围,摇了摇头。 顾曜点点头,先向那小夫妻说道:“你们此次的争吵,乃是有一只奇异的鬼神在作祟,它有些奇特,像是被阴庙供奉的野神,法力薄弱,劳烦你们二位去靖夜司报个案,将我刚刚说的话,告知哪里的官员。” “至于这位夫人的事,我想是子虚乌有,只是夫人太过美貌,被妖物垂涎了,这位公子也可以放心。” 打发走了这对小夫妻,顾曜看向一尘:“伯母,此前伯父说,最近此处附近有十几对夫妻吵架,您可知道?” 一尘点点头:“有些听闻,也有人怀疑过是有妖鬼作祟,但我也去观望过,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盯着顾曜的双眼,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是用了什么法术?” “一道旁门小术,只是在探寻鬼物上比较厉害。” “小顾道长今年未到二十吧?”一尘突然话锋一转,“你刚刚那道火掌,凭空生火,蔓延数尺而不散,可不是炼精化炁的修为啊。” “伯母火眼金睛,我确实这几日侥幸突破。” 一尘点点头,转头对站在一旁云里雾里的东明青道:“老爷,劳烦你去靖夜司走一趟,将这里的事说一下,也将我去茅山道观看孩子的事一并报道下,一定要告诉方大人。” “娘子,这事让仆人...” “快去!” “是!” 东明青一个机灵,转身就跑。 一尘向着顾曜露出个笑容:“顾道长,请。” 顾曜能感觉到一尘对于他,生出了很大的戒备之心。 但也可以理解。 练炁化神在清水县里,已然是顶点了。 方法青也不过这个修为,眼前的一尘,大概率也是。 但他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四十多的年纪了,而且都是出身大派。 顾曜一个野茅山,能在如此弱龄进入这个境界,放在他们宗派内都是罕见,要么是天生的仙人种子,要么,修炼了邪术。 比如,吸纳人魂之类,加速自己的修行。 再加上顾曜刚刚能看见她都看不见的鬼怪,这就更奇特了。 马车上,气氛有点凉,东明达在外驾车,顾曜和一尘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 一尘一直盯着顾曜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顾曜是被盯着有些难受了。 过了许久,一尘突然道:“顾道长这个年纪,可有喜欢的女子?” “沉心修炼,未曾遇见。” “那可真是可惜了,长的这般好看,估计那些小妇人可是欢喜的紧。” “不要紧的。” “嗯?” “伯母,我的意思是,师父说过,保持元阳之身,对于修炼是有好处的。” 一尘点点头:“可做过手工活?” ??? 顾曜一时有些楞住了,这问的,是不是他想歪了? 车外东明达也是咳嗽了起来。 “在观里,自然是要动手的,桃木剑之类,都是我来做。” 一尘莞尔一笑:“无事,是我多礼了。” 她移开视线,透过窗子看向马车之外。 她是在怀疑我与那些女子有奸情,因而虚构了个鬼神? 顾曜有些烦躁,只想快点回到道观内,问问老头关于香火一事。 香火这东西,玄之又玄,对于道士来说,也属于冷门。 顾曜他们在道观内给三清四御上香,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三清四御的门人,香火是对他们的尊崇。 但三清四御是仙,是圣,他们本质上是不需要这些香火的,有没有香火,并不影响他们。 真正需要香火的,只有神。 受封于诰命,即为神。 皇朝册立的城隍,土地,山神等等,他们多是死去的人杰,又或是留下传说的自然生灵,人们怀念他们,为他们立庙上香,香火即是他们的力量与生命。 此外,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妖鬼,也会盖庙借香火修行,最有名的便是“胡黄白柳灰”五大家。 妖鬼修行,要么拜月饮风,历经雷劫而成妖仙,要么借香火修行,成为庙中供奉的野神,这也是它们仅有的两条路。 可哪有什么人,会去供奉祭拜那祸害女子清白,还这般弱小的牛头鬼怪啊。 难不成这个世上已经有牛头人教派不成? 这世上,还没有阴曹地府一说,只有泰山鬼国,牛头马面还不曾出现。 一尘收回视线,看向顾曜有些烦躁的样子,突然开口道:“顾道长说,那骚扰女子的,是一只有香火供奉的牛头怪?” 顾曜点点头:“是,很弱小,奇怪的很,世间居然有人供奉这种东西...或许是哪处有人偷偷修建阴庙,被这家伙窃取了香火吧。” 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阴庙就是供奉孤魂野鬼的小庙。 又或者是大户人家为自家亲人建立的小庙,比如家中女儿未曾出嫁便是暴死,家里便有可能建个阴庙,为女儿求个好来生,积攒阴德。 反正阴庙内供奉的,很少有什么正经的仙神,被人遇到了,大概率也是立刻报到官府和靖夜司,直接铲平了。 不拜阴庙,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常识了。 清水县这样的小地方,真有阴庙出现,也瞒不了几天。 除非建在无人的地方。 比如老道就是在黑鸡山上建了两座阴庙,封印了那鬼东西。 听闻顾曜这话,一尘淡淡道:“顾道长可曾听闻过五通神?” “虽然我不是很相信,但你说的,与五通神很像?” 五通神? 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顾曜陷入了回忆。 第十九章 五通神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老道写的游记。 好像是在几十年前,在越州府的乡野,老道曾经遇到过一个阴庙,里面供奉着五尊阴神,香火极其旺盛。 据说是保佑丰收的善神,从没有做过恶事,护佑当地农民的安宁。 当地靖夜司虽然时常监察这座阴庙,但并没有推平。 之后那阴庙更是取得了当地官府的册封,摆脱了野神的身份,成了正儿八经的土地神。 顾曜将这事说出,询问一尘是否说的是这个。 一尘摇摇头:“你说的,是五显神,虽说称呼很像,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类。” “不过也不怪你,五通神即便在左道邪术中也属于极其罕见的一种,你这般年纪,不知道也正常。” 一尘为顾曜简单介绍了下五通神。 所谓的五通神,其实是邪道人根据五鬼搬运大法这邪术,再次推进创新出的法术。 虽然创术人的身份不明,但大概率,也和上清派脱不了干系。 这五通神,还有个别名,叫五猖神,是不折不扣的邪鬼。 它们为道士祭炼而出,受道士驱使,但与平常被役使的鬼怪不同,这五通神,需要先受香火供奉,修炼出神通法力,其后每次受令做一件事,都要去做一件恶事作为补偿。 因为五通神乃是用牲畜之魂炼制而出,最大的欲望,便是口舌与生殖之欲,但口舌之欲极其容易被发现,因而,除非役使五通神的邪道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所做的恶事通常都是***女。 并且,五通神的五,并不是只有五个,这五只是个虚数。 顾曜点点头:“这么一说,倒是与那鬼怪很像。” 一尘微微一笑:“确实,这五通神太过偏僻,我本以为你是在胡编,只是坐在这马车上,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这个杂谈,才有些怀疑。” “五通神一般都是用牲畜祭炼,那我见到的,想必便是用牛祭炼出的。” 一尘点头:“邪道祭炼五通神,一般都会选择家畜,牛羊彘之类,它们长久被人类圈养,对于人性耳濡目染,极易掌控。” 顾曜长舒一口气:“可是这东西要有香火供奉,清水县可没有听说过阴庙,难不成是外地的野茅流落过来?” 一尘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仔细看着顾曜的面相。 真是奇怪,这顾曜说他是元阳童子之身,可偏偏阴气上行,阴阳之气焦灼,但若是说这种谎言,那也太蠢了。 难不成这也是个阴生子? 回去再打听下他的生辰吧。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娘,顾曜,茅山道观到了。” ...... “伯母,这位就是茅山道观观主,善渊道长。” “这位是阁皂山灵宝派的高人,一尘道长,也是东明大哥的母亲。” 顾曜急忙给两人相互介绍。 老道点点头:“见过道友。” 说着见过,其实有些不太礼貌,双手背后,一副长辈见晚辈的样子。 可一尘却直愣愣的盯着老道:“道友,你可曾去过我阁皂山,为何这般眼熟?” “年轻时游历天下,自然去过,至于眼熟,老道我是大众脸,大概道友眼花了吧。” 顾曜听着,仔细看了下两人,难不成老道不是上清派出身,其实是灵宝派道士? 那为嘛他一直教我上清派法术? 顾曜陷入了沉思。 一尘没有追问,突然夸起了顾曜:“或许吧,您这高徒可真是了不得,这般年纪,便是到了练炁化神之境,还能看到一只香火护体的野鬼,当真是了不得。” 不等老道说话,她接着道:“哦,对了,不知道长是哪一家出身?顾曜驱赶野鬼,用的法术,乃是五火掌,这道术法流传甚广,但只有大宗门会要求弟子学习。” 五火掌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威力薄弱,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顾曜从没见过其他人用。 即便是正规小道观出身的裴康宁,也不用这法术。 唯独老道,强逼顾曜一定要将这法术学到顶点。 顾曜也不知道缘由,此刻一尘这话,倒是给了他解释。 一尘盯着老道,缓缓道:“五火掌,乃是正经的道术,更是窥伺火行大道的最佳术法,将五火掌练到头,自然可掌握五行火掌,再进一步,甚至可能悟到三昧真火,乃至六丁神火。” “但五火掌修炼也不容易,尤其是前期威力极弱,施展更需同时调动五脏之炁,因而,只有天师府、阁皂山、上清派以及青城、峨眉会要求弟子精研,未到顶点,不得研习其他火道术法。” “贫道观顾曜,这一掌已是炉火纯青,野茅山可不会有这个耐心,去学这术法。” “不知道友,是哪一家出身?” 顾曜听了,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是十分惊讶,这五火掌,这么厉害? 拍出那一个火球,当时可是累的慌。 东明达此刻插嘴:“不止啊,娘亲,顾曜的金光咒更是强悍,已经到了金光显没,隐于周身的境地。” 一尘微微一笑:“那就更对了,必然是道门嫡传,才有这般耐心。” 老道悠悠道:“实不相瞒,当年游历,不小心坠崖,侥幸得了仙人笔迹,这才逼着顾曜这般修行。” 说着大袖一挥:“老道只是个野道人,只想在这山上修道成仙,道友莫要怀疑了,还是来看看这孩子吧。” 他指着后院道:“请。” 两人走入院内,留下顾曜和东明达看门。 “顾曜,原来你这么厉害,居然练炁化神了,还将这么厉害的法术修炼到这个境界...” “以后这清水县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就交给你了,我只能当第二了...” “裴康宁一直觉得自己是方大人之下最强,现在...” 东明达喋喋不休,顾渊有气无力。 老道到底是哪一家? 大派出身,在这里当野茅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 “吱吱吱!” 一团火红色的毛团子连滚带爬来到顾曜脚旁,抓住顾曜的袖袍摆子,急促的叫唤。 顾曜顺手把它抓起,抱在怀里撸了两下:“希言啊,怎么了?...你怎么浑身都硬邦邦的?” 顺手抓了下希言毛茸茸的大尾巴,这尾巴硬的跟个棒子似的。 “怎么了?” 顾曜看向这小狐狸。 希言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吱吱吱...” “嗯?”顾曜摇头表示不懂。 东明达在一旁幽幽道:“她可能觉得你馋她身子,坏了她清白。” “呸,它只是只狐狸,至少要等她化出人形,到时候留着狐狸耳朵和尾巴才...”顾曜及时闭嘴。 但好像晚了,希言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看赵修贤一般。 一句话飘来:“有些人,就喜欢玩原生态的,刺激。” 希言的身子更僵硬了。 顾曜揉揉它,将它放回了地面,看向东明达:“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希言落地后,停顿了几秒,又再次拉住了顾曜的袍边,小短爪子指向观外。 “外面有什么东西?” 狐狸点头。 “走,去看看。” 两人在希言的带领下,来到半山腰林间的一个树根前。 树根旁有个小洞,另外几只小妖怪守着这里,看到顾曜来了,急忙钻下去,从洞里拖出一只重伤垂死的刺猬... 第二十章 搭手 “你家狐狸还挺有爱心啊,居然还救治小动物,难怪...” 东明达并没有看出这刺猬是只妖,直到他的手镯震动了起来。 “这居然是只妖怪,顾曜,你们这是什么山水福地,小小一座白鹅山,居然先是出了你这么个天才,又能养出这么多妖怪。” 顾曜没理他,皱起了眉。 这刺猬柔软的腹部,有四道长长的血痕,他细细感应,能感觉到伤口处鬼气森森。 伸手覆在伤口上,只觉一片冰凉,伤口周围的血肉,都已经僵硬了,要不是能看到这刺猬的嘴还在不断哆嗦,怕是会认为它已经死了。 “被鬼抓伤的。” 顾曜简单说了下,收回手,将刺猬抱起。 幸好满背的刺此刻都是软软的贴在身上,不然真有些棘手。 顾曜三步并作两步跑回道观,指挥希言翻找了些干净的白布,取了个小碗,取了益气符做了符水,喂给这刺猬服下。 接过东明达递来的一些止血药洒在伤口上,给刺猬包扎好,看了眼脚下眼巴巴的希言,顾曜解释道:“它是被鬼抓伤,危及性命,但我不会治病救人之术,也不敢贸然用符咒去除鬼气,只能用益气符壮大它自己的妖力,让它自愈。” “是生是死,只能看它自己。” 希言点点头,昂起了头,黑玉般的鼻子抽了抽,向着顾曜献上一个甜甜的笑脸。 狐狸黑亮亮的眼儿弯弯,尖尖的大耳朵抖啊抖,小爪子一只抓着顾曜,一只摆在胸口晃啊晃,红红的蓬松大尾巴摇啊摇,就还挺让人心动的... 想rua... 东明达突然道:“顾曜,你不会,可以让我娘来啊,她可是最擅长这些了。” 顾曜一拍手,把脚旁的希言吓了一下:“是啊,你娘亲是阁皂山的,治病救人最为拿手,可是她会救妖怪吗?” “放心,阁皂山是对妖怪最温和的宗门,讲究有救无类,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也要先治的活蹦乱跳了再让他去死。” 顾曜:“...那就好。” 老道和一尘不知在房内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天色都黑了,才从房内出来。 只是一尘道长衣衫有些不整,面色也是有些惨白,说话也给人有气无力之感,与来时的状态大不相同。 反而是老道,看起来精神格外高昂,以往的困倦之感一扫而空。 “伯母,这里有只受了重伤的小刺猬妖,能否请您救治一番?” “好。” 一尘虽然答应了,但在结咒之时,顾曜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结印都是有些不顺。 老道对她做了什么? 顾曜心头闪过这个疑惑。 “好了,我已经驱散了鬼气,过些许时辰就醒了,下面这段时间,你喂它些吃食,大概一两日就会恢复了。” 一尘收回手,站立都有些不稳,一把抓住东明达的手:“走,我们回府。” 在顾曜的感谢下,一尘逃命一般钻进马车,离开了这里。 “老头,你对伯母做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她状态不太对?” 顾曜有些狐疑的看向老道。 脚旁的狐狸,真·狐疑,歪头看着老道。 它也感觉到,一尘似乎吃撑了,体内的炁都是控制不住。 老道呵呵一笑:“没什么,她跟我搭了下手。” “好了,孩子大概这些时日,会有阁皂山的人来带他走,你过几日送去东明府上。” “是。” ...... 马车上,一尘叫停马车,撩起帘子:“达达,你在靖夜司做活,可知道顾曜的生辰和那老道的来历?” 东明达想了想:“顾曜好像就是中元节生辰,才满十六吧,至于他师父,确实不曾知晓,那位道长差不多八九年没进县城了。” “怎么了,娘,你的面色不太好?” 一尘深吸口气:“我本来怀疑那老道是大派弟子,藏在这里是犯过什么大事,或者在练什么邪术,找了个机会,跟他搭了下手。” 东明达好奇问道:“结果呢,娘你不是说,清水县这种小地方,你和方大人乃是卧龙凤雏,可定此地安稳嘛,那位观主难道比你还厉害?” 一尘想起自己窥视到的东西,身子一抖:“是我坐井观天了,我等道士,修行炼炁,若是说我的炁是条绵绵不绝的小溪,那老道人就是无边无际的汪洋,我根本没能窥视到他的修为,只是炁刚流动,他...” 一尘顿了下,似乎是想起了此前的场景。 霸道且无止境的炁包围了一切,空气沉重的好似水银,让呼吸都变成了痛苦无比的事。 那老道明明只是个有些佝偻的老头,却像是千丈山岳,只是站在那,甚至都没看她一眼,都让她感觉自己在冒犯神灵。 老头的每一个动作,弥漫着的炁都会随之波动,如同滔天巨浪打在她的身上… “他...护体的炁便是冲垮了我的炁,涌入了我的体内,若不是他只想给我个冒犯的教训,单单用炁都能将我淹死...” “这样的修为,绝不会是炼神反虚,甚至炼虚合道也不止...” 东明达看着一尘这个样子,伸手握住一尘的手:“娘,你太紧张了,观主虽然很神秘,但哪会有那种修为,你自己都说了,那种修为,在阁皂山都要被供起来。” “就是如此,我才这般恐惧,他隐姓埋名在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摸到了仙门,要么,是得罪了天下。”说到这,她打了个冷颤。 她放下帘子,催促道:“走,回府,今日我们没有来过这里,我隐约看见了他的骨龄,得有两甲子,我要写信询问师父,在出结果之前,不得离开清水县城。” 东明达有些迟疑:“会不会太夸张了,或是娘亲你一时间恍惚看错了,两甲子...” “这是阁皂山看门的手段,怎么可能看错,快走,今日之事,还有这老道和顾曜,你都给我忘了。” “是。” ...... 厨房里,老道的心情格外的好。 这么好的心情,上一次看见,还是顾曜得到玄黄之气洗礼身体。 “老头,你真没对一尘道长做什么?我可提醒你,人家是有夫之妻,你别...” 老道哼了一声:“你乱想什么鬼东西,老道我啊,只是这些年积攒的,无法释放的炁,都被那一尘吸走了,舒服了许多。” “啊?什么意思?炁还嫌多?”顾曜很不理解。 希言站在桌上,也同样不理解。 老道笑呵呵:“修为高到我这个地步,内在的炁,已经成了负担,偏偏又没地方释放,自然难受,这一尘想探我底子,我给了她教训,顺便把积攒的炁都砸给她了,真是舒坦。”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有夫之妻...快救人!” 嗯? 谁在说话? 顾曜看向希言。 希言摇摇尾巴,一跃而出,扑向刺猬。 顾曜快步走去,那刺猬已经睁开了眼,断断续续的喊道:“快救人...清水...平安街十七号...赵修贤...妻子...鬼神...” 顾曜看向老道:“这果然是那只讨封的刺猬。” 老道扔过来一把桃木剑和一张纸:“去吧,纸上是五行火掌,路上看一下,这术法应该可以直接烧掉护体的香火之气。” 顾曜接过点头,刚要走,希言一下抓住他的腿,哧溜哧溜爬到顾曜肩头。 “一起?” “嗷。” “原来你会喊其他音节啊。” “嗷。” ...... “她说,快走,路上她还可以叫其他声给你听。”一旁的刺猬有气无力翻译道。 “噶。” 第二十一章 猪 平安街十七号。 顾曜和狐狸僵在门外,没敢进去。 他们两都是耳力过人之辈,虽然站在院外,都还是能隐约听见从院内传出的靡靡之音。 也多亏了平安街本就是偏僻之处,人烟不旺,僻静无比。 刚刚顾曜急匆匆跑来,冲到此处,打算破门而入时,却陡然间听到男女欢好的声音,也是蚌埠住了。 万一真是赵修贤突然回头是岸,感觉到还是人好,放弃了骑鬼的念头,和自家妻子白天做起了为大周兴旺发达的努力行为,自己这么冲进去,会被判什么罪? 肩膀旁的希言,也是爪子挡住了脸,尾巴又支棱了起来。 “你一只狐狸害羞什么,他们是人,你又不是,进去看看,是人是鬼。” 顾曜催促希言进去偷看一下,但狐狸也是害羞,只是一下咕咕叫,一下嗷嗷叫。 左扭右扭。 最终顾曜直接将希言从墙边扔了进去。 “看一眼就行。” “吼!” ...... “咕咕咕!” 没两个呼吸,希言再次出现在墙头上,爪子挥舞,上蹿下跳,叫声十分着急。 “希言,快去看看,别闹了,万一真是...” 顾曜以为它还是不愿意去偷看墙角,还要说些什么,只看见狐狸很是着急的直接做了个四爪朝天、舌头斜吐的动作,又是一个滚爬起,疯狂指着院内。 “已经看见了?” 顾曜不再迟疑,直接跳到墙上,看到院内景色,眼睛一缩。 地上洒满了血,一个青袍人仰面朝天,躺在远处的门槛上。 “小心点,别踩在血上。” 顾曜吩咐一声,跃入院内,金光咒护体,握紧桃木剑向着那人走去。 越是靠近那屋子,男女欢好的声音越大,但声音越是清晰,顾曜才发现,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痛楚,而男人厚重的声音中,不时夹杂着野兽的低声嘶吼。 用桃木剑点了下那男子,顾曜看清楚了,这人正是赵修贤,他并没有昏迷,此刻眼睛瞪的好似铜铃,满眼都是血丝,嘴唇被咬出了无数齿印,血迹斑斑。 似乎是被法术定住了身子。 看起来里面这家伙也挺会玩,要赵修贤当面看着、听着。 看到顾曜过来,赵修贤努力的从嗓子里憋出几声,身子也尽力的抽动。 顾曜拍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乱动,又取出那张方法青赠予的紫色符箓交给希言,让它去靖夜司报官,随即脚尖点地,勾着腰,毫无声息的走入屋内。 事实上,这些动作有些多余了。 屋内地上,洒满了衣物,从女子的外袍到贴身亵衣、肚兜,再到男子的金丝头冠、紫色袍子,胡乱的扔在各处。 “嗯...救...” 进了屋内,顾曜才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到了求救的话语。 又走进一间屋子,一个绣着玉女的屏风之后,两道身影堆砌在一起。 “不能用五行火掌,他们太近了,听声音女子已经有气无力,得先把他们分开。” 顾曜手中桃木剑一指,直接将屏风斩开:“妖孽,受死!” 桃木剑劈下,打在撅着屁股辛苦努力的男人背上,不出意外,一阵香火之气自然而然从男人背部涌出,挡住了桃木剑。 但男人也是吓了一哆嗦,立刻松开了女人,在床上滚了几圈爬到屋子的尽头:“什么人?” 顾曜没搭理他,一边盯着他,一边用余光扫视了下女人。 这女人浑身赤裸,头发缭乱,面色惨白,双目无神,下半身满是血迹,身上布满了齿痕,看起来已经神智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在哀嚎着救命。 顾曜用桃木剑随手挑起几件地上的衣裳,盖住女人的身体,再看向那男人。 这男人卖相倒是极好,身高七尺,只是肚大浑圆,此时看清了顾曜只是个小道士,正慢悠悠的穿着衣衫,全然没把顾曜当回事。 “哪来的小道士,坏了大爷的兴趣,不过你这长相也不错,等会让大爷尝尝鲜。” 顾曜左手藏在身后,右手舞起桃木剑,劈向这男人。 “上次那个牛头鬼怪,逃命的本领很不一般,这次的家伙,已经完全化作人身,修为定然更高,我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他发现五行火掌可以焚烧香火,一心逃跑,我未必能拦住他。” 桃木剑刺向这男人,袖袍间飞出数张黄符,被桃木剑引动,化作风雷一同打向他。 “哼,修为不错,可惜,你不知道作为神明的我,有多强。” 男人不屑一顾,伸出一只手直接打了过来。 不出意外,风雷被扑散,桃木剑打在他的手臂上,激起一阵氤氲之气,最终被他一手抓住。 “来,让大爷看看你...” 男人看向顾曜,狞笑着伸脸探向顾曜。 然后就被一记火掌糊脸了。 顾曜左手五行火掌直接拍出,五脏之炁涌入心脏,心脏跃动之间,炽热而狂暴的炁化作蓝白色的火焰,从手掌涌出,打在主动送过来的脸上。 效果非凡。 香火之气虽然浮出,可在炽焰之下,犹如薪柴一般,反而助长了火势。 瞬息间,火焰吞没了男人的身躯。 “啊~啊~” 男人哀嚎数声,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地上不断翻滚,想要扑灭这火焰。 但接近于道的火焰,岂是那般容易被扑灭的? 他越是翻滚,挣扎,火势越是旺盛。 皮肉绽放、炸裂的声音响起,焦灼的香气甚至都慢慢飘了出来。 顾曜小心将周围的家具都是移开,虽说这火焰不会燃烧家具,但还是要替赵修贤节省下。 “他的脸,已经现出原形了,看这长鼻大耳,是只猪?” 男人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剧烈,身形也开始变化,不断膨胀,撞击着周围墙壁。 顾曜一脚将慌不择路冲向他的男人踢回了墙角,又取出数张五雷符:“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黄符出手瞬间,一直藏在袖中的十二颗流珠也是出现,被顾渊催动下散发出银白色光芒,一尊虚幻的龙身人首怪物浮现,涌入黄符之上。 一股令人须发竖起的感觉出现,一道明亮的白色雷霆从空中窜出,在空中留下一道亮眼的银弧,砸进了已经现出原形的男人身上。 火焰骤然熄灭。 屋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女人不时的闷哼几声。 唯有那道银弧还未散去。 顾曜走向焦黑的兽尸,桃木剑戳着给它翻了个身:“原来是只猪啊。” 又贴了些符纸在兽尸周围,顾曜没碰女人,直接走向门外:“赵修贤,你能动没?” 门外的赵修贤这才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之声:“小顾道长,快救命,我的腿被那贼汉子打断了!” 第二十二章 平安街七号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狠人啊。” 顾曜检查了下赵修贤的腿,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你这腿骨头都被完全打断了,居然能忍这么久,真是厉害。” “不愧是亡灵骑士。” 赵修贤哀嚎道:“小顾道长,别逗我了,快救我。” 顾曜取出两张符,直接塞他嘴里:“普通小伤我还能治治,这种我真无能为力,你把那符吃了,镇痛,等靖夜司来人吧。” ......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希言、方法青带着一大片人冲了进来。 “大人,赵修贤的妻子在屋内,也受了重伤,您赶紧让两位姐姐去帮忙看下。” 顾曜看着他们有人想进屋看看,急忙拦住道。 靖夜司内,一共有两名女缉事,此刻都来了。 方法青点点头,看向顾曜:“到底怎么回事?” 顾曜把地上的希言抱起,将它嘴里的符箓收回:“赵修贤之前招惹到的那只刺猬向我求救,说他家遭了难。” 简单说了一下起因,裴康宁在一旁记录。 方法青点点头:“那作恶的是什么?” “五通神。” 方法青茫然了片刻。 显然他也不知道五通神。 顾曜只好又解释了下五通神的事,点明曾在东明达家附近撞到,是一尘告知。 看到两名女缉事将赵修贤妻子背出,他才带着方法青进入屋内,去看看那猪尸。 “说来奇怪,这五通神明明是鬼物,却有肉身。” 顾曜指着漆黑的猪尸道:“上一次在东明府附近,遇到的那只与鬼无异,可这只却有身体,若不是同样有香火护体,也符合东明伯母所说五通神的特征,我都有些不确定。” 方法青取出个戒尺样的物件,捅了几下:“好,我知道了,等会我去问问一尘道友。” “这次你救下两人性命,还发现了清水县隐藏的鬼物,立下大功,我会上报州府,为你请功。” 说着他突然问道:“你可还愿意加入靖夜司?” 顾曜有些疑惑:“是哪位要升职了吗?” 清水县这样的小地方,编制空缺,一般是有人升迁,或者退休,又或者...殉职。 只是目前司里,年纪大些的也不过四十岁,退休可太远了。 因而顾曜才问是不是有人要升职了。 方法青摇摇头:“不,是最近出了些意外,上头不断从各县抽调人员,我们这里也要有人被调去,或许能有位置。” 意外? 是上清派那个正统野茅山? 但方法青显然也不愿意说,顾曜便没有继续问下去,点头道:“若是能加入靖夜司,自然是极好的。” 方法青点点头:“若是有机会,我会为你背书。” “多谢大人。” 在此处又待了会,一尘也是匆匆来了。 五通神之事,也只有她知道的多些。 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赵修贤被抬走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在黑鸡山上拜的阴庙,让顾曜有些心慌。 这人,难不成还真是去拜了山上的阴庙? 那地方虽然顾曜没去过,但站在白鹅山的山头向那边看去,也能看到哪里雾气聚敛不散,怎么看都... 哦,那家伙是在到处找女鬼啊。 难怪呢。 方法青与一尘的交流中,顾曜注意到方法青似乎想要去黑鸡山看看,忍不住插嘴道:“大人,那山真去不得。” “唔?” “那山上...就是...有...唉,我有些说不清,您若是想去,不妨先去问问我师父吧。” 顾曜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直接甩给老道。 最后还是一尘帮顾曜说了话。 “方道友,既然小顾道长这么说了,你不妨先去问问那位观主,他在白鹅山那么多年,了解的总归是多一点。” 方法青看了看一尘,点了点头:“好。” 又在赵家耽搁了些时辰,顾曜告辞离去。 希言在赵家的时候,还是乖乖的,给rua给抱给亲亲。 出了赵家,脱离了方法青的视线,一下就生气了。 小爪子“啪啪啪”打了顾曜的手一会,支棱着毛,一屁股坐在路边不动了。 一副“伦家很生气”的样子。 顾曜看着希言气滚滚的样子,蹲在它身旁:“狐儿乖乖,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胖,你看你,脖子上一下多出了两圈肉。” 希言耳朵抖了抖,眼睛微转,注意到顾曜没盯着它之后,两只小爪子按上了自己的脖子。 好像真的胖了两圈。 怎么办! Σ(っ°Д°;)っ! 努力按了按,塌下去了。 哦,原来是炸毛了,安心了。 伦家还是只苗条的小仙狐。 (????)开心的插插腰。 看到希言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顾曜笑出了声。 希言一下又僵住了。 这坏银... 就知道欺负狐狸... 想哭... 顾曜看着希言垂下了头,黑漆漆的眼睛慢慢湿润,一下把它抄起来抱在怀里:“乖啦~开玩笑的,希言是最可爱的小狐狸。” “咕咕咕。” “嗯嗯,下次绝对不扔你了。” 虽然不知道希言的意思,但顾曜还是凭想象和它顺利交流了感情。 ...... 另一边的赵府,方法青令人抬着猪尸离去后,留下了许多县衙的捕快,令他们在街坊四处询问有没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事。 捕快们分散开来,四处敲门询问。 平安街七号,一个捕快敲着门。 “有人吗?” “来了来了,官爷稍等片刻。” 门很快就开了条缝,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从门缝中钻出了头,四处打量了一圈,笑着问道:“官爷,有什么吩咐?” 这妇人的胭脂味道实在太刺鼻了,以至于捕快连打了两个哈欠,后退几步才缓过劲。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异样,发现什么异常?附近可曾见过什么陌生道士?” “好像没有呢。” “嗯嗯,你是谁?为什么我好像没见过你?”捕快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发现这妇人很陌生。 妇人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羞涩:“官爷,你开玩笑呢,我这妆容有这么难看吗?连您都认不出了。” 捕快又细细打量了下:“哦,是我眼神不好了,你怎么还住在这啊,王夫人就不准你回去了?王老爷也不心疼你,这才纳回来两天,就扔在这了,还有啊,你这妆打太厚了。” 女人低头噗嗤一笑,突然叫住要走的捕快:“官爷,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陌生人来过,还是个道士。” “嗯,你快与我说。”捕快来了精神。 “就是半个月前,来了个道士,又算命,又看风水,还不收钱呢...” 女人的声音越说越小,捕快为了听清些,不断靠近。 直到... 昂! 女人的嘴突然变的巨大无比,一口将捕快的头含住,拖进了院中。 捕快挣扎了几下,双手不断拍打,只是不管怎么拍打,都没能打到女人的身子... 双手碰到的,永远是细细长长软软的脖子。 “主人,来了个找死的捕快,我的身份也搞清楚了,是个小妾。” ...... 捕快被吐出来的时候还没死。 迷糊断气之间,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头顶发光的黑影走来。 “施主,借皮一用。” “你的头...好亮...” “借发一用。” 嗤—— 第二十三章 修行日记 接下来的数日,一切突然平静了下来。 五通神的事一下就没了后续,加上赵家出事那天朝廷在平安街大肆巡察的举动,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方法青说着要来拜访老道,探查黑鸡山,也是没了消息,只是靖夜司来了几个缉事,在黑鸡山山脚处设立了禁止上山的牌子。 顾曜在茅山道观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每日做做早课,画些符咒,向城里卖卖东西。 甚至修行日记都写上了。 “七月十九,阳光灿烂,早起修行,老道教了新法术,上清派的三清剑法。 午间村长婆婆送了点鸡蛋,被小蛇妖偷吃了,老道很生气,把蛇绷直了当晾衣绳。 下午,rua希言。 傍晚,试着rua希言的弟弟妹妹,被拒绝。” ...... “七月二十,多云,早起修行,三清剑术修出风雷,老道好像有点震惊,似乎我练的法子不太对? 午间,rua狐狸,希言的弟弟妹妹这次很享受,但希言好像不太高兴。 下午,rua希言。 晚,老道试着教妖怪们怎么洗衣服。” ...... “七月二十一,多云,天气转寒,早起修炼,离不开被窝,老道显然不知道这种寒天,能在天未亮时离开温暖的被子里,就是最大的修行。 上午,冷,意外发现狐狸当暖手宝挺好,正巧观里有三个,一个护脖子,一个暖手,一个塞怀里,暖和。 下午,有人上香,买走了一百张符咒,我的库存一下少了四十分之一,需要补足。 晚,想画符,狐狸黏在手上,推迟到明天吧。” ...... “七月二十二日,想念太阳的第三天,天气继续转冷,我正在考虑怎么劝希言和我睡一个被窝。 想画符,狐狸黏在手上,放弃,等明天吧。” ...... “七月二十三日,早课差点没做完,我觉得需要定制厚一点的道袍了。 最让我担心的事出现了,除了希言,另外两只狐狸嫌冷,缩在了窝里,不肯出来。 这寒冷的天气,只有希言的大尾巴才能温暖我的心。 下午,入城,定制绵衣和特大号道袍。 路上遇到了城里的红娘,我感觉我好像被盯上了。 画符的事又耽搁了,等明天吧。” ...... “七月二十四日,虽然很冷,但太阳总算出来了。 我的三清剑术炉火纯青,根据我的研究,只要在起剑时选择好角度,决定以哪一种炁为主,可以挥舞出威力不同的风雷水火,老道的目光更复杂了。 上午,红娘果然来了,她带来了清水县城内三十个富商的女儿资料,我有些心动,直到红娘告诉我她们都才十岁。 真是太刑了。 下午,希言终于不粘着我的手了,成功画符八十张,手艺有些生疏。” ..... “七月二十五日,我想学习雷法,可老道拒绝了。 雷法号称万法之首,我垂涎这类法术已经许久了,抬手间雷起,挥手间雷涌,万千鬼怪魂飞魄散,这多么令人向往。 可老道居然说他不会雷法,糊弄人也要想个好点的理由啊,这理由你看我这十二雷门流珠答不答应。 气的我狠狠rua了希言。” ...... “七月二十六日。 rua福狸。 修行有些倦怠,我思考了许久,觉得是因为狐狸的原因,可是看着萌萌的小狐狸,谁能拒绝呢? 糟了,看着希言我居然有些心动,难不成我是个福瑞控? 不,我怎能这般堕落? 我可是要成为野茅山天师,将来能在城里拥有数十栋房产的男人,从明日开始,我绝不rua狐狸了。” ...... “七月二十七日。 rua狐狸。” ..... “七月二十八日。 rua狐狸。” ...... “七月二十九日。 rua狐狸。 突然理解纣王了,没化形的狐狸都这般有魅力,那化形的九尾狐,哪个干部能顶住?” ...... “七月三十日。 那只刺猬扛着几公斤药草回来报恩了。 她顺便翻译了下希言的话:‘轻一点,我都被你摸的掉毛了。’ 难怪最近衣服上被窝里都是狐狸毛,我还奇怪为什么这个季节希言会褪毛。 下次一定轻点。” ....... “八月一日。 rua狐狸,用力太大,被希言发现尾巴有些秃,险些被挠的破相。 安心修行了。” ...... “八月二日,天气晴。 上午赵修贤夫妻来了,捐了大笔香火钱。 赵修贤走前给了我几笔画卷,嘱咐我偷偷看,说是什么一代大师所作,价值千金,我藏在了蒲团下面,但被老道发现了。 晚上,老道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在明日的早课内容里加了本《黄帝内经》。” ...... “八月三日,天气晴。 我看了赵修习贤给的画卷,居然是人狐大战,不止是人形的,还有狐形的,难怪老道看我的眼神那般... 我带着批判性的眼神鉴赏一番后,藏进了床底,决不能让希言看到。 但你别说,这些书生玩的把戏还挺杂。 画师叫什么九皋鹤,果然不敢留真名,但看这名字,我的思想就不受控制了...坏了,我脏了。 默写道经五遍,平心静气。” ...... “八月四日,有人夜闯道观,被老道发现,吊在了树上。 经过一番审问,确定是个野茅山,身上有血腥味,按照规矩,我勒索了一门他的法术,是一门叫攒心钉的阴险术法,之后将他交到了靖夜司。 不知为何,东明达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 离去时,顺手拿了几分通缉令,看看五通神案有没有侦破,结果只发现了玄鹤道人的通缉令。 我又问了问,才知道赵根生、赵福奇两兄弟已经被放出去了,赵福奇在赌场里又输的干净,被打断了两条胳膊,离开清水县不知所踪。” ...... “八月五日,方法青大人带着一尘、还有许多陌生道士上门,我差点以为老道的老底被揭开了,结果居然是气势汹汹,弯腰躬膝的请老道带他们去黑鸡山。 原来昨日他们有个师兄偷摸上了黑鸡山,结果下不来了,这才有早上这一出。 我偷听了许久,才知道广陵府和应天府交界处的丹徒县出了大事,似乎和那个正统野茅山有关,最近五通神一案哑巴了也有这原因,相当一部分人员都被调走封锁那里了。 听方法青的话,一尊新的凶神已经出现了,若是处理不慎,那地方可能要成为新的鬼国。 据说西都靖夜司总部给这尊凶神起名为‘阎罗’。” ....... 八月六日凌晨,城内县衙着火了。 顾曜刚睡着没多久,便被杨树的拍手声叫醒。 睁眼一看,几只奇形怪状的黑影倒映在窗户上。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鬼 窗上的黑影一动不动,好似交错的树枝在月光下倒映在窗纸上。 观外的杨树啪啪拍手声越来越剧烈,好似擂鼓一般。 顾曜一下坐起,把被褥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希言撅了个滚,还没等小狐狸反应过来,顾曜已是套上外套,一掌拍在窗台之上。 四条红线上吊着密密麻麻的黄符从屋檐上落下,将屋子围住。 顾曜抓紧机会多套两件衣裳,抽出枕头下的桃木剑一剑斩开窗户。 窗外什么都没有,依稀可见淡薄的残月垂空。 “老头?老头?” 顾曜喊了几声,没听到老道回复,心中一沉。 “是被调虎离山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床上的狐狸挣扎着钻出来,顾曜嘱咐了一句,让它见机行事,便运转金光术和通幽之术,仔细查看四周。 “顾曜,救命!” 一道求救声从背后传来,顾曜意识也模糊了片刻,只觉好像是自己很熟悉的人在呼喊自己。 刚想回头,脑袋中龙钮白玉印突然一震,居然传达出了一种垂涎之感,也让顾曜立刻醒了神。 手中桃剑一转,向背后一刺,似乎是刺到了有些弹性的什么东西,微微被挡住了一下,最终还是刺了进去。 一声刺耳的厉嚎,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阴风从背后呼啸而过,破窗而出。 顾曜看的清楚,那阴风之中,是一只身形矮小、面目如同猴子的青眼恶鬼。 “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的惑心鬼,难怪即便是我,刚刚都一时没有挡住诱惑。” 顾曜心中紧张,若不是惑心鬼贪食人的记忆,喜欢先迷惑人心再害人记忆。 自己即便有金光咒,怕也要再折损些护身的纸符。 “这只鬼怎么进来的?我这符阵...” 顾曜看向晃荡不停的红线,瞳孔一缩。 一道道黑色痕迹在符箓上不断蔓延,污染破坏纸符。 红线上已经有近五分之一的黄符被污染,失去了法力。 “这...怎么回事?什么手段居然能污染已经绘制完成的符咒?” 不等顾曜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突然在空中出现,俯冲入窗,刺向顾曜。 手中桃剑横挡在胸前,金光透体而出,勉强挡住了这家伙。 惨淡的月光下,顾曜看清了这家伙的本体。 是一只长着鸟类双翼双足的婴儿鬼,此刻张开嘴,露出满嘴的三角利齿,双眼中闪烁红光,恶意满满的盯着顾曜。 急忙左手一震,流珠落在手上握紧,一拳打出,雷弧闪耀,将这鬼打飞出去。 “那好像是一只婴隼鬼,同样是二十四鬼中的一个。” 看到红线上纸符已经污染过半,心知这屋内已经不再安全,若是继续留下,反而会变成囚笼,顾曜直接破窗而出,向山下奔去。 那婴隼鬼在空中盘旋,却没有着急进攻,任由顾曜逃命。 直到一只头颅在下,头大身小,像是一根倒立的豆芽的独腿鬼怪拦住顾曜去路,那婴隼鬼才顺势呼啸而下。 用流珠再次抽飞婴隼鬼,顾曜看向拦路的鬼怪,叹了口气。 这是一只山魈鬼,同样位列二十四鬼。 大地突然震颤,一道宽阔的缝隙缓缓出现,将去路隔断。 “真是大手笔,二十四鬼这么凶的玩意,居然派来这么多,就为了抓我一个小道士。” “我的体质究竟是怎么泄露的啊,真就这么香吗?”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道道黑影浮现。 带着面具、时刻都在呜咽的疫鬼,手拿讨饭碗、衣不蔽体好似老叟的财鬼,身体模糊好似黑洞、时刻吞噬周围光芒的招摇星鬼...... 顾曜握紧流珠,将桃木剑随手扔掉,一手握拳、一手竖掌。 对于这类鬼怪,普通的桃木剑已经没有大用了,还不如用这流珠上的雷图以及火掌对敌。 “一共十五只,怎么少了几只?” 顾曜盯紧最前方的鬼怪,它在这群鬼中,显得格格不入,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书生一样,手里还拿着纸笔。 通过通幽之术,顾曜可以看见,这只鬼鬼体最为凝实,应该是这群鬼怪的头领。 “这只,应该是文魁鬼,据传只有用状元之才的人魂才能炼制而出,数百年未曾出现,如今居然被派来抓我了,真是可怕,污染黄符,应该也是它做的。” “杀了它,或许这群鬼怪会为了争夺我而内乱,也许能坚持到老道回来,或者其他生路出现。” 这群鬼只是阴森森的盯着他,并不着急动手,阴气愈发重,温度也愈发低,似乎想要将顾曜耗死。 顾曜又从袖中取出一沓黄符,突然散开:“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虚空狂雷起,四野鬼神惊! 银蛇狂舞,将此地黑暗一扫而空,如同银色的潮水一样,奔腾咆哮着吞没十五只厉鬼。 顾曜也是在雷霆掩护下,冲向那文魁鬼。 眼看文魁鬼就在身前,顾曜右手五行火掌挥出,一身火炁聚在掌心,空气都变的燥热起来。 “能行!” 看到鬼气变的黯淡许多,其他鬼怪都在躲避着雷霆,顾曜心中一喜。 但就在火掌即将打到文魁鬼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浮现在它身前,硬生生的吃了这一道火掌和蔓延来的雷电。 是招摇星鬼。 它的漆黑身躯疯狂吞纳着雷电与火焰,身后的文魁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顾曜忍不住骂出了声,立刻左手挥拳砸向招摇星鬼的脑袋。 雷火燃烧着鬼气,在招摇星鬼的体内剧烈反应,最终爆开,将它炸成了几道黑烟。 顾曜也被剧烈的气浪弹飞了回去。 可在一片阴气漩涡中,文魁鬼安然无恙。 它提笔,在手中的书上开始写字,黑影之中,数道黑泥般的鬼手伸出,抓住顾曜的腿脚。 凉气入体,手脚变的麻木,顾曜双腿一扫,一转起身,取出数张符纸点燃砸在地面,驱散森森鬼气,袖中飞出一把五帝钱,一掌将它们打飞向四周。 看了眼手脚之上的黑色手印,顾曜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之翻面,露出袍内密密麻麻的黄符:“老底都在这了,老道你再不回来,就要看我被这群鬼怎么吃了。” 咬破食指,顾曜飞快的在黄符上画了一个简陋的符号:“请道祖赐福!” 黄符瞬间全部化成灰烬,未见火光,只见青烟升起,之前飞出的五帝钱突然飞回,钻进外袍之内,将外袍缓缓撑起,好似一个看不见的人。 这功夫顾曜也没闲着,浑身金光流转于皮肤,火焰呼腾,一拳打飞一个冲来的鬼怪,虽然伤害不高,但每次都能看见鬼气减弱。 “道祖啊,快点啊。” 又是一拳打飞婴隼鬼,外袍终于是站直了。 “来的是哪一方神仙?不要道祖,张天师就行。” 在顾曜期待的眼神中,外袍慢慢佝偻了下去,一把扯下顾曜左手的流珠,将流珠化作一道模糊的锁链浮在周身。 虽然不知他这请神请来的是谁,但确实很厉害,在顾曜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十二颗流珠化作的锁链飞舞,猛虎入羊群般抽打这群鬼怪。 眼见文魁鬼闪烁几次躲避锁链,周围又空了下来,顾曜抓住时机再次冲向文魁鬼。 所剩不多的五脏之炁飞快流转,顾曜双掌变的赤红,拍向文魁鬼。 第二十五章 雷法 文魁鬼是种类似法师的鬼,相较于被请来的那位打的鬼哭狼嚎的那群鬼怪,它可以用四肢笨拙来形容。 只是对于冲到它面前的顾曜,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提起笔狠狠一甩,甩出几团巨大的墨团,在空中变成长着人脸的狗,撕咬向顾曜。 顾曜双手翻飞,火气翻腾,每一掌下去,都会将一只人脸狗焚烧干净。 但文魁鬼站在两丈外,不断甩出墨点,消耗着顾曜所剩不多的炁。 同时,它又提笔,看着顾曜,在书本上誊写些什么。 顾曜心中着急,两掌拍出一道火墙,向前一窜,逼近到文魁鬼一丈内,已经是勉强可以够到文魁鬼的距离了。 但脚下却是突然一滑,地面变的松软,有如沼泽,顾渊缓缓沉了下去。 手上也是有些乱了,那群人面狗抓住机会咬了过来。 顾曜迫不得已只能双臂挡住,将剩余的炁尽数运到手臂上,化作浓郁的金光。 “我输了,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双臂一阵剧痛,但所幸金光咒还是足够挡住,没有出血,只是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那文魁鬼毛笔一挥,那群人面狗化作墨水砸在地面,看到顾曜已经半条腿陷到泥中,它信步走来。 “鬼哥,让我死的明白些。” 似乎是已经放弃了,顾曜说话也变的随意了很多。 “打小我就受你们喜欢,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被鬼吃掉的准备,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想吃我的,是哪位鬼王?男鬼女鬼,好不好看?” 顾曜喋喋不休,文魁鬼面无表情,来到顾曜身前,伸出一只鬼手,像是掐小鸡崽子一样提起顾曜。 “唉,鬼哥,你听没听说过,敌人没死透之前,不要放松大意?” 被提着脖子,顾曜有些喘不过气,艰难的从腰间取出最后一张符箓,勉力将它贴在了文魁鬼的胸膛。 压榨五脏,逼出最后一丝炁注入符箓之中。 天地突然安静了。 旋即浓郁的紫光冲天,空气呼啸流动,满山为数不多的绿叶都被卷起,滔天而去,原本浓郁的鬼气被寸寸净化,磅礴的圣洁法力充斥云霄。 文魁鬼在紫光之下,灰飞烟灭,顾曜落在地上,头发散乱,满目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回头看了看那群被殴打的鬼怪,此刻都躺在地上,冒着青烟,虽然没有被直接净化掉,但也是动弹不得。 反而是他请来的那位,已经不见踪迹,半空中一件衣衫缓缓飘落。 “还好我坚持到最后,把那紫色符箓贴在了文魁鬼的身上,不然还真不能收拾掉它。” 挣扎着起身,顾曜长舒一口气:“老道到底去哪了?” 大喊了几声希言,一团红色从林中钻出,身后跟着那群小妖怪,个个背着行囊,一副搬家的模样。 “你们这搬家也太利索了...” 顾曜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希言招呼着它们将行囊放下打开,露出里面的黄符、桃木剑、三清铃,朱砂、砒霜、鹤顶红... “你是让它们背着这些东西,打算跟在后面救我?” 希言点点头,骄傲的插起了腰。 后面的小家伙们,似乎觉得这样很帅,跟着一同做起了这个动作。 顾曜夸赞了它们几句,握住桃木剑,配合符纸将虚弱的鬼怪们一一斩杀。 脑海中龙钮白玉印疯狂颤抖,白色的温和光芒愈来愈亮,只是没有要开天人合一和吐龙蛋蛋的样子。 “真是艰辛的一夜,老道太不靠谱了,要不是有方法青送的紫色符箓,今晚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收拾完鬼怪,顾曜裹紧衣服,向着道观走去。 “要不是希言你来了,我就要和那群鬼怪比比谁先恢复了,干的好啊...” 顾曜夸赞着狐狸,突然听到天空雷声滚滚。 抬头看,只见西边黑鸡山的上方,数道紫色狂雷突然浮现,粗壮的雷电将天空割成数块,黑暗的天穹都被渲染成了紫色,久久不能消散。 紧接着几团巨大的雷球骤现,在空中炸裂,紫线铺满了星空,又如星辰陨落般,坠入黑鸡山。 “东风夜放千花树,更吹落,星如雨。”顾曜站在院子前,看着这雷景,不禁道。 “难不成是老道在黑鸡山和人斗法?”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急忙穿好衣服,收拾东西,打算靠近看看。 但还没走几步,便能看见黑鸡山的方向无数光芒闪烁。 银光在黑暗中流动,远远看去,好似无数银紫色的萤火虫在林中徘徊。 无数的光点起伏,湍急的流动,有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包围了那里,依稀可见数阁黑暗身影在其中交手。 还不等顾曜看清那群黑影,一切光点瞬间消失,下一秒,整座黑鸡山便成了一座雷山,粗壮的雷霆有如巨蟒,此起彼伏,山峰就像着火一般,将天空都照亮了。 即便是这么远的白鹅山顶,顾曜也能感觉到雷霆的肃杀,头发都是炸起,希言更是像个刺猬。 “这场面,我...好像根本进不去。” 顾曜看到这架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门槛上,紧盯着黑鸡山。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黑鸡山复归死寂,一团银色光芒从黑鸡山中飞出,向着道观而来。 先是三个漆黑的身形从空中砸下,激起一片尘土,最后才是老道,他在一片扇着翅膀的银色蝴蝶中缓缓落下,立在了院中。 那银色光团,正是由无数银色蝴蝶组成,细小的雷电如丝,闪耀跃动,结成一个神圣的圆弧。 老道立于其中,脚踏一把雷光闪烁的银剑,宛若执掌雷霆的神明。 落地之后,银色蝴蝶向天飞去,在空中涅灭。 银剑入手,光芒收敛,老道看向顾曜,仔细打量着他。 “老头,你还说你不会雷法!” 顾曜也是仔细看了眼老道,发现他连衣服都没破一块,跳起来喊道:“你都把雷玩成蝴蝶了,还说你不会雷法!” “咳咳。” 老道咳嗽几声,似乎有些累:“雷法的水太深了,你掌握不了,这样,你把五行火掌和金光咒都修到极限,我就教你。” “呵...呵...天心道..余孽...你能...藏多久...” 一团漆黑人形突然说话,将顾曜吓了一跳。 “厉害啊,这样都没死。”顾曜夸了一句,看向老道:“天心道是哪一家?我没听说过啊,老头你是天心道的吗?” 老道瞟了眼那黑炭:“不是,我会使天心雷法,不代表我是天心道士,这几个家伙被我打成了废人,你看一下,明日送去靖夜司。” 老道似乎真的累了,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去休息了,老了,这么晚不睡,顶不住了。” “对了,记得告诉方法青,黑鸡山上的东西,被他们带走了。” 顾曜一愣:“什么?居然能在你手上带走?老头,你真没事吧?不会受伤了吧?要不要去找一尘看看,她是道医...” “没事,来了八个人,还有七只五通神,四个人和五通神尸骨无存,一个带着双煞跑了,就这三个半死不活的了。” “他们应该就是冲着双煞来了,只是不知怎么,知道了你,顺便想把你也带走。” 老道又打了个哈欠:“把你遇到的事也和他们说明白,这群人,和那个从上清派逃走的,是一伙的,他们有组织的,应该和丹徒县那个凶神阎罗脱不了干系。” 摇摇晃晃,老道消失在道观之内。 顾曜和希言对视一眼,将这三个焦炭捆起来后,默默守在了老道房前。 朝阳升起。 初生的紫气随着第一抹阳光来到世间,顾曜抱着狐狸,闭着眼,一呼一吸间将紫气吞吐入腹。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红白双煞 卯时末,老道还没起,顾曜偷摸看了两眼,他睡的正熟。 也没有遵着老道的话下山去靖夜司,而是收拾起了院子。 把三块焦炭绑的严严实实,虽说老道说把他们废了,顾曜还是各自在他们的周身大穴上刺下了银针。 一人九根,确保他们即便没被废掉也无法聚炁后,倒吊在了树上。 接着收拾院子。 扎满了黄符的红线也被顾曜拖到了院内,仔细查看。 这些黄符上的黑色污迹已经消失了,但黄符也变成了废纸,毫无一丝灵性。 “文魁鬼在二十四鬼里也算是极其罕见了,除了窃国鬼之外,就数它出现的最少,倒是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能力。” 顾曜一张一张查验后,心疼不已:“整整三千九百九十六张,我画了一年,一夜就全废掉了,更惨的是,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一把火将这一堆全都烧掉,顾曜走向那三坨碳:“唉,你们给我说说那天心道呗,咱们都是野茅山,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啊。” 可这三人一声不吭,闭目装死。 顾曜摇摇头,喊来几只小妖怪:“你们去鸡毛掸子上拔根鸡毛,拖了他们的鞋子挠他们的脚丫子去。” “你是小孩吗?这种把戏,能有什么用?” 中间那坨睁眼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顾曜看这人说话了,急忙说道:“你看,我又没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只想知道天心道,你们就行行好告诉我呗。”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天心道是反贼,昨晚那一战,那老道必然藏不住身份,他再强还能...”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顾曜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塞进他嘴里:“反贼啊,那我知道该去哪里找记载了。” “小的们,鸡毛没效果,你们就拿银针戳他们手指头、脚指头。” ...... 顾曜这边准备下山,靖夜司却是找上了门。 方法青亲自带队,八名缉事,二十位捕快,阵仗之大,让顾曜心里一慌。 “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法青扫视了眼院子,看到顾曜安然无恙,又看到一群小妖怪在那折磨三个人形焦炭,松了口气:“你没事吧?你师父呢?” 顾曜一边叫停妖怪们,一边搬凳子:“师父昨晚和人交手,受了重伤,现在正在里面休息,至今未醒。” 就算你要抓,也不能把一个重伤不醒的老头直接送进牢里吧~ 方法青吃了一惊:“很重吗?可要请一尘道友来看看?” “不不,师父说了,只要让他在床上躺七天就好了。”看到方法青似乎不是来抓老道的,顾曜急忙说道。 方法青点点头,坐了下来:“今日早上,赵修贤被只小刺猬带到靖夜司来报案,说昨夜一层鬼雾包围了这里两座山,之后整座黑鸡山都是被雷电劈为焦土,这边白鹅山也是遭了风灾的样子。” “若不是赵修贤身体虚弱的很,说话都是说不清楚,我们来的还要早些。” 顾曜有些好奇:“赵修贤为何昨夜在这附近,又为何身子虚弱的很?” 一众的缉事面色又古怪了起来。 方法青端正了下坐姿,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正色道:“还是五通神那次,他被那刺猬救了,特意来寻那刺猬报恩,因此晚间来寻。” “到这发现此处奇怪的白雾包围,他就直接走了进去,结果看到里面无数衣冠褴褛的女鬼在其中飘荡,就临时起意又...” 说到这里,周围笑声已经是压抑不住了。 顾曜也是有些绷不住了:“所以,他又去骑鬼了?” “嗯,根据刺猬的话,那群女鬼是魑魅魍魉,要不是她及时赶到,赵修贤要被直接吸干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到靖夜司的时候,已经是面色惨白无比,双腿已经完全立不住了,按照郎中的说法,不养个半年,估计是起立不了了。” 顾曜急忙点头:“还有救就好。” 注意到方法青眼神一直盯着那倒吊着的三人,顾曜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夜间...老道...文魁鬼...雷法...” “要不是大人您送我的符箓,怕是我凶多吉少了。” 方法青早已经坐不住了:“二十四鬼?加上山脚结雾的,便是十九只,算上中元那日被周岚消灭的小儿鬼,便是二十只,如此鬼怪,被人驱使,在我清水县内,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五通神,清水县只是个小地方,为何会聚拢在此处?” 顾曜看着方法青的样子,缓缓道:“大人,还有件事,黑鸡山上的东西,被抢走了。” 方法青身子一僵:“你说什么?红白双煞被带走了?” 黑鸡山上的凶物,名为红白双煞,是前任茅山道观的观主炼制。 老道发现时,这两只鬼已经被炼制成了煞,即便是老道,也不能消灭,只能将之封印,又建立阴庙,希望能将这两只净化。 前几日,老道带着他以及一群阁皂山的道士去看了,这让他们即为惊骇。 要炼制这红白双煞,需要真心相爱的一男一女,而且这男女的生辰八字要天生不和。 单单是这条件,便已经极难了,八字不和的男女,天生便是看不对眼,放在一起总会惹出各种麻烦,不让他们恨上对方,还要他们相爱,真是难上加难。 寻到这两人后,要在他们成婚那日的午时正,当着女子的面将男子溺死,之后在男子的头七那日,用男子的尸身与女子再结一次亲。 如此才完成第一步。 再后,就要吹着喜乐将男子的尸体沉入个特定风水格局的湖泊中,让那女子坐着出嫁的轿子,吹着丧乐,沿着那湖泊周围的路,第三次出嫁。 当然,这第三次,是嫁不出去的。 这女子,一般是要死于山崩、塌方之类,尸体自然葬在山石之内。 而做这恶事的道士,要在女子死后,取土舀水,收走这男女的冤魂,用特定的法子孕养,直至成为没有实体的煞。 黑鸡山上的那两只,便是已经接近大成的红白双煞。 即便被封印,建了阴庙还被老道香火供奉,不时诵念超度经文,可怕的怨念还是在改变黑鸡山的风水格局。 也正是因为老道封印了这两只鬼物,才取得了方法青一行人的信任。 此刻听到红白双煞被抢走,方法青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顾曜看着方法青的样子,继续道:“大人,老道还说了,昨夜那群人和那个修炼邪术逃走的野茅山,应该是一伙的,他们有组织的。” “这三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方法青看向那三人,立刻挥手:“带走,现在回城审问。” 他留下两名缉事在此处守着,让顾曜也是一同跟着。 一群人快马加鞭,还没到靖夜司,便是看到黑烟从靖夜司内升起... 一个穿着道服的和尚,手里提着一卷人皮站在大路正中间:“方大人,请问那个天生的鬼婴在哪?” 他的身后,一道红影,一道白影,模模糊糊。 第二十七章 和尚 这人外表倒是与道士一模一样,只是发际线高的吓人,要不竖在胸前的右手上挂着一串黑溜溜的金印佛珠,也没人认出他是个和尚。 方法青盯着和尚左手上拖着的人皮:“大师,你是什么人?天生的鬼婴又是什么意思?手上提的又是什么?” 和尚提起那人皮,往面前地上一扔:“无上太乙天尊,贫道已经脱离佛门,投身道祖,方大人,你应该称呼贫道为道友。” “至于这人皮,乃是贫道向个捕快借来的。” 一众缉事缓缓散开,包围了这和尚,方法青走到和尚一丈处:“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 “方大人没有听清吗?贫道曾是金佛寺的僧人,如今看透了佛门,投身道教,与好友打算再造一鬼国,成就无上仙人,因此特来清水县寻找仙缘。” 这和尚好说话的很,三言两语间透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消息。 顾曜也是跟在方法青之后,靠近了和尚几步,只是刚动弹,便是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阴秽之气,和尚背后的红白身影,也是突然波动了起来,一股凶煞之意发出。 更糟糕的是,两股混杂的音乐,在他的耳中响起。 一种是刺耳的唢呐声夹杂着悲戚的二胡声的丧乐,这音乐钻心而去,那些阴秽之气也是活跃了起来,有如钢针般向顾曜的五脏六腑涌去,这短短瞬间,顾曜便是感觉口鼻出血。 另一种,也同样以唢呐为主,但声音却极其欢快,夹杂着鼓笙等等乐器之声,这声音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顾曜的心脏,心跳都是随着这音乐的节拍而动,越来越快,好似要跳出胸膛炸裂开来。 他闭紧口鼻,后退数步,努力不显出异样,直到音乐消失才停下脚步。 只是两道红白影子身形已经开始闪烁了,沉重的压力已经开始铺开。 周遭的捕快更是不堪,数人七窍流血,狼狈的倒退出去。 方法青心中暗暗叫苦,他一眼就认出这和尚背后是红白双煞,手掌早已是扣住了两张紫色符箓,靠近和尚便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镇封住。 此刻这两只鬼物突然活跃,不得已他直接甩出了那两张紫符。 随即被和尚徒手接住。 和尚看着手里的紫色符箓,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方大人,这么珍贵的东西,还给您。” 他居然弯腰很是恭敬的将符箓还给了方法青:“这红白双煞乃是今日早间贫道才拿到手,操控不太顺利,您可千万别轻举妄动。” “虽然他们被封印了许久,怨气被净化了许多,但贫道请几位道友血祭了它们,总算也是将它们的凶性重新激起。” “若是您和您的下属有什么动作,贫道操控不住,让它们失控的话,清水县三十万居民,不知道有几人能活?” “您看,你们这样围住,它已经很不安的想要动手了。” 方法青眯起了眼,示意所有人后都退回:“昨夜袭击茅山道观的是你们?” 和尚坦然承认:“是贫道的同道们,虽然贫道建议他们先找到小鬼王,可他们按奈不住,一定要先拿到红白双煞,再慢慢找,结果啊。” 他叹了口气,看向马车:“贫道能感觉到还有三位同道在马车内,能将他们的命交给贫道吗?” 不等方法青说话,他抬手,放出一只头戴通天冠,穿着黄袍的鬼怪,歪斜身子,手拖利剑,踉踉跄跄的走向马车。 顾曜看到这鬼怪的瞬间,立刻抽出桃剑、黄符后退数十步。 “窃国鬼。” 方法青面目难看至极,看着那踉跄的男鬼,不敢乱动。 “所有人,别乱动,那是窃国鬼。” 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最为罕见、特殊的鬼,出现了。 说是窃国鬼,其实它本是真正的帝王,只是输掉了皇权,被剥夺走曾经的一切,反而成了窃国之贼。 每一只窃国鬼,天生都拥有着鬼国,死在鬼国之中的人,魂魄都会被扣下,成为护佑它的侍卫。 此外,所有鬼怪,都会自发性保护窃国鬼,包括此刻蠢蠢欲动的红白双煞。 窃国鬼出现的瞬间,红白双煞变的更加活跃了,顾曜此前后退数十步,也是因为那喜乐、丧乐再次出现在耳边。 和尚温和的笑着,继续问道:“方大人,你已经阴神快要完全孕育而出,将来,也是能在我等鬼国之内担任一方仙官,要不要随我而去?” 方法青看着那窃国鬼提剑杀死三人,取出三人心脏,慢慢回到红白双煞身边喂给它们,浑身颤抖不已,没有回答。 和尚有些失望:“既然大人现在不愿意,那便罢了,请问方大人,小鬼王在何处?” “您若是不告诉我,贫道只能挨家挨户搜了。” 他说话的时候,无数只厉鬼浮现,阴森森的盯着这里的众人。 “清水县很小,小到没有一个能挡住贫道的修行者。”和尚慢吞吞道,“但也很大,挨家挨户搜,贫道真没时间,只能粗暴点,到时鬼国凝聚,怕是要少三十万居民了。” 方法青沉默许久:“你来晚了,你说的小鬼王,若指的是赵家的孩子,本官已经将他交到阁皂山道友手中,离开清水已经一日多了。” 和尚一愣:“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只是停留了半日,从那茅山道观离开后便是上路了。” 他有些懊恼道:“玄鹤道友误我啊。” “玄鹤?那个害死银铃的野道人玄鹤?他也是你们的人?” “玄鹤道友可不是野道人,乃是名门正派,当然,一切都是玄鹤道友的指引,鬼母与那废物男人的相遇,结合,小鬼王的诞生,出现,可惜前段时间出了意外,玄鹤道友被迫走了遭上清派,结果短短几日,小鬼王居然丢失了。” 说着说着,和尚懊恼无比:“可惜玄鹤道友坚持不愿意与阁皂山发生冲突,不然也不会坐视小鬼王这么离开。” 又看了看众人,和尚收起窃国鬼:“既然小鬼王已经离开,那贫道就告辞了,方大人,你真不愿意加入我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方法青反问道。 和尚双掌合十:“是贫道疏忽了,一直未曾自我介绍,我们啊,乃是圣人盗。” “胡言乱语!” 方法青突然暴怒:“圣人盗已经在一百年前被剿灭了,天心道都被彻底覆灭,天师亲自下山,哪还有圣人盗!” 和尚很平静的看着方法青,在他冷静之后才慢慢说道:“本来贫道也不相信,可尊主三十年前从地底挖出我的时候,用的是天心道法术,他确实是天心道传人,也是当年的十七位圣人盗之一。” 他抬头望天:“时间已经到了,贫道该走了,尊主说,你们现在会拒绝我,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将来,你一定会自己来寻我等的。” “贫道道号宗源。” “方大人,将来再会。” 宗源取出一面裂开的镜子,将红白双煞收入镜中:“破镜不能重圆?不,是因为不够强,圣人盗做的是圣人之事,却被冠以盗名,也是因为不够强罢了。” 他扯下自己的头发,放在人皮之上,向着人皮恭敬的行礼:“感谢官爷借皮、借发,若能再会,贫道必然报答。” 起身抬脚,一步踏出,消失在百步之外,又是踏出一步,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十八章 老道消失 靖夜司内尸体遍地,隔壁的县衙也是一片死寂。 八个缉事散开来,调度各方百姓和在外巡逻的捕快前来救火,才将靖夜司的火扑灭。 所幸火势不大,只是将案牍库烧掉了。 方法青留在司内的两名八品执事,一人身陨,一人重伤。 重伤的那人勉强踏入了练炁化神之境,因此才被宗源留下一条性命。 据他所说,宗源来到此处时,是伪装成一个捕快的样子,奉县令之命要来查看档案,成功混过了他们,却被看守案牍库的门房发现。 看守案牍库的门房,是位已经退休的缉事,也是野茅山出身,因而对于规矩极其看重,非常死板,在与宗源的问话中发现不对,直接一把火将案牍库烧掉了。 重伤的执事被人用木架担起,向着方法青汇报:“全司上下,除去查询小儿鬼的周岚和被大人带走的七位缉事,仅有我一人存活,所有文官、捕快,全部战死。” 方法青闭目点头,沉默了许久,看向一个捕快:“县衙那边什么情况” 那捕快回道:“县衙那处,县令、主簿以及数位捕快被杀,应是宗源想查看清水百姓的生辰八字,结果发现县衙内只有模糊信息,具体信息都在靖夜司内,因而逼迫几位大人写下文书,让他进入靖夜司内查询。” “但几位大人不愿,因此惨遭毒手,最后县丞大人为了保全剩下人员的性命,写下了一份有问题的文书,可惜执事大人未曾细看,直到案牍库那才被发现。” 方法青重重点头:“去帮忙收敛尸骨吧,今日之事,是本官的错,自会一力承担,通报县丞,这几日维持县衙正常运转,不可令民心骚动。” 他看向身后顾曜:“顾曜,你今日先回去吧,让山上那两人回来。” “清水县发生如此大事,上头定然会派人来查,那婴儿和红白双煞都与你们师徒有关,我会尽力为你们背书。” 看着顾曜面色有些惨白,他安慰道:“你也不用慌张,放心在山上修炼,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谢大人,我这就回山让两位缉事回来。” 顾曜告退后,方法青摘下自己的头冠,走进靖夜司内,从一个锁好的铜柜内取出一个八卦盘,看着这个八卦盘发了许久的呆,最后长叹一口气,伸手覆在其上:“到头了。” 另一边,顾曜回到道观时,却看见两位缉事躺在椅子上昏睡不醒,冲到屋内,只见床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狐狸吐着舌头睡在被褥上。 老道不知所踪。 “希言,希言。” 喊了几声,晃了几下,希言昏睡不醒,顾曜放下它,心急如风的冲出屋子。 在道观内寻找了几遍,只是发现院内所有的妖怪都是被打晕了。 最终在厨房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长条盒子。 打开盒子,内有一封信、两本小册子和一把剑。 顾曜急忙打开信:“旧友相会,月余即归,勿思勿念,专心修炼。” 是老道的字迹,闻了闻,墨味厚重,应该是刚写不久。 顾曜这才放下心:“能回来就好,别说话不算话啊。” 他念叨几句,拿起第一本小册子:“《上清(划)茅山五雷掌法》。” “雷霆者,天之号令,雷法行持,先立两极,溟洋大梵,寥廓无光...” 最后面是老道的批注:“雷法为世间最暴烈之法,功力不至,先损五脏,当以金光为先,金光咒可修出五脏之雷炁。” “雷法本应奔行于天,以凡人之力,御之于手,当以五指为界,单掌为牢,火法炽热,可以火法试,于手中雕刻三十六瓣火莲,莲成之日,雷掌可成。” 其实就是告诉顾曜,为什么之前他会要求顾曜将金光咒和五行火掌修到极限。 “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还是上清派的雷法啊,天心道的呢?” 顾曜嘟囔一句,将手中这本藏入怀里,看向另外一本册子。 “御物。” 御物之术,并不是指的普通的用法力驱使物件,而是以法力寄养,将神识注入其中,时刻温养,是从孕物到御物一整个过程。 当然,这物件,也不是什么凡物,普通的刀剑,也能孕养,但价值不高,常理来说,起码得像顾曜的那十二颗流珠,这种级别的宝物才是值得孕养的宝器。 一般而言,这等法术,应该是练炁化神走到尽头时才开始修炼,要等到阴神成形,可以离体的炼神反虚之境才能发挥出御物的威力。 御物之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传说中的剑仙。 但剑修走的比较极端,他们只会孕养一把剑,将一切都寄托在一把剑上,因而杀伤力更为惊人。 普通道士则会孕养多个法宝,胜在全面。 “老道现在就把这法子交给我,是觉得我会在一个月内突破?还是...他月余即归是在唬我?” 顾曜心中有些不安,将这本册子也是收好,才拿起那把剑。 这正是昨夜老道手持的那把银剑。 顾曜握在手中,只觉沉重无比,心中惊讶:“我日日修炼,老头还给我弄各种补药,如今的力气,不说九牛二虎,也有三牛之力,居然还觉得重。” 用力拔出宝剑,剑长三尺九寸,通体银色,只是在剑柄上有些许蓝色纹路。 将宝剑举到眼前,细细观赏,这剑一面刻二十八星宿,一面刻山川胡海,剑锋看上去不是很锋利,剑尖甚至有些圆润。 “真是奇怪,这剑上居然没有刻名。” 顾曜仔细打量,奇怪不已。 这剑好看的像是个艺术品,定然不凡,能打出这么一把剑器的铸剑师,居然会不给它起名刻上? 试着注入炁,剑体逐渐轻盈,同时,一道道银光在剑身上流动,剑上的星辰、山河,都好像活了过来。 挥舞了两下,轻盈惬意,很是得手,顾曜把剑插回剑鞘之中,转身收拾盒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压着张纸条。 “这剑本是天下闻名之器,如今却不得显于世,我传你御物之法,你从今日起,日日夜夜以炁温养,以神感知,若是你与它有缘,一月之内当能通感,届时可为它另取新名。” “若是不能,等我回来,还我!” 字条最末端的几个字,龙飞凤舞,有些潦草。 顾曜将纸条撕碎:“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 看到老道写着要把剑还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不然总是要惦记着老道是不是扔下他跑路了。 “说起来,故友是指天心道还是什么人?” 想起宗源说的,那什么圣人盗好像也和天心道有联系。 “你们不说,我可以自己问啊,清水县里,我的人缘关系可是要多好有多好。” 顾曜摇摇头,打算下山。 “等等,我上山是要干嘛的?” “啊,差点误事,两位缉事,快醒醒啊,靖夜司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侯府 送走了两位缉事,顾曜还是喊不醒希言。 看起来老道对妖怪们下手可比对人要重的多了。 顾曜摇摇头,背起银剑,又收拾了几百张黄符,将门锁好,下山去了。 天心道和圣人盗既然和反贼、剿灭一类的词联系在一起,在大周眼里必然不是可以宣扬的东西,而且大概率是修行界的事,凡人除非被波及到,不然定不会知晓。 再加上这是百年之前的事,这时代能活到七十的都是长寿翁,平常喜欢八卦的大爷大妈应该没这么大年纪,只能去找典籍资料。 靖夜司内自然是有这方面记录的,但资料在大周乃是绝密,他是看不到的。 就连百姓的生辰,县衙都只有模糊记录,详细记载都被锁在靖夜司内,层层封锁,更别说这种涉及到反贼的历史。 只有去找那些祖上写风俗小说、还和修行界有联系的人。 顾曜恰好知道这么一位。 他一路直奔清水县最大的青楼—楼凤阁,轻车熟路的找到这里的老鸨—朱芬芳。 “朱姐姐,侯龙霄侯公子来了吗?” 朱芬芳穿着亮蓝色锦袍,手里拿着把五彩斑斓的羽毛扇,哀声叹气:“侯二公子已经许久没来了。” “嗯?怎么回事?他不是姐姐你的忠实顾客吗?”顾曜吃了一惊。 他说的那位侯龙霄乃是青楼常客,与他颇为熟悉。 当然,熟悉不是因为顾曜是青楼的客人,而是因为他常常受这位朱芬芳邀请,来青楼给姑娘们驱邪。 说是驱邪,也就是制些符水,给姑娘们饮下,保证她们强身健体。 虽说朱芬芳也希望顾曜能帮助姑娘们斩赤龙,好让她们一月可以工作三十天,但顾曜还是坚定拒绝了。 清水县就你一家青楼,你家姑娘休不休息,客人都要来这边,斩不斩有什么意义?只是徒伤女子的身体罢了。 朱芬芳面色沮丧:“侯公子—我是说二公子的兄长,侯龙腾侯公子,他本来是侯府的继承人,努力读书,研习经典,因而二公子才能每日在我这挥金如土。” “可是啊,月余前大公子进广陵府,寻花问柳寻了个花柳,人都废了。” “二公子就被侯老爷抓回去读书,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了。” 说到这,朱芬芳痛心疾首,一巴掌拍在顾曜肩膀上:“你说这大公子也是,寻花问柳也得去正规地方,怎么去广陵府还乱钻小巷子呢!” “这下大公子人没了,二公子失去了快乐,我也失去了银两,这是三输啊。” “小顾道长,你说是不是我这里的风水格局又出问题了?你帮我看看,姐姐我让春春姑娘陪你喝酒~” 顾曜面色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移开了肩膀:“这里风水没什么问题,应该是侯府哪里不对,既然二公子不在,那我告辞了,朱姐姐再见。” 这个老鸨想白嫖我,让我办事还不想掏钱,我可不喜欢共享单车,也不喜欢和那些人做同道中人。 顾曜摆脱老鸨,向着侯府奔去。 侯家是做书籍生意的,祖上在靖夜司内做过事,大概率和案牍库有关系,后来发家靠的就是把案牍库里的许多事去头去尾抹名字,改成志怪之事编制成书。 还别说,挺受欢迎。 主要里面的主角不一定是书生,狐狸精喜欢的也可以是铁匠、农夫、渔民甚至乞丐等等。 虽然他们后来成为清水县第二富靠的是卖春宫图。 侯府离东明府不远,顾曜到的时候,刚好是用午膳的时候。 敲开大门,眼神一亮的侯老爷就把顾曜给请进去了。 “小顾道长,你来的巧,一起用个膳?刚巧老夫也想找你来看看。” 顾曜摸了摸肚子,答应了下来。 “伯母,你这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了。” “赵姨娘,你今天这袍子可真好看,人都艳丽了许多。” “沈姨娘,你这朱钗看着可真贵气.” ....... “王姨娘,你可真是好神色。” “侯老爷,你也是真厉害,宝刀不老啊。” 和侯老爷的十八个小妾打完招呼,菜都凉了。 这侯老爷真厉害,十八个小妾加上正妻,个个都是风韵满满,全身上下,容光焕发。 想起侯龙霄在青楼里也是日日夜夜,这玩意还能遗传的吗? “小顾道长,实不相瞒啊,我那大儿子龙腾啊,最近出了点事...”酒足饭饱,侯老爷说起了正事。 顾曜急忙打断:“侯老爷,大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但花柳我也没的办法。” “这不还有二公子吗,二公子天资聪颖,我初见便觉得他是人中之龙,有老爷你的风姿,虽说荒废了些许时日,但...” 话还没说完,就被侯老爷打断了:“你可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这小王八蛋,也就玩女人有我的风采。” 怪有自知之明的。 “之前有位道长告诉我,清水县城外麻姑山里有位狐仙,她可以治龙腾的病,又听说狐仙最为痴情,所以啊,我想...” 顾曜停住手,想着要怎么拒绝让他去色诱狐仙的请求。 家里已经有狐狸了,还去外面招惹狐狸,要把白鹅山变成狐狸山吗? 侯老爷继续说道:“让你给龙腾做些法宝符咒,不让他被狐仙吸了精气,万一惹恼了狐仙,也能保个命,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一眼就看穿那是狐仙。” “这倒是不难...” 顾曜犹豫着:“麻姑山有妖我也听说过,虽说那位没传出过害人的事,可也从未听说过那位会治病啊,还有既然那位道长知道,为何不助你反而要等我来呢?” 侯老爷取出几张银票:“小顾道长,那位说他没什么法力,而且有事要忙啊,你看看,这够不够?” “不够再来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啪的一下拍在座上。 顾曜看着银票陷入了沉思。 那狐仙没听说过害人,治病还好说,就怕有人藏着坏水要夺它性命。 最后他说道:“画符也不是不行,但您得应我两个事。” “你只管提。” “一是我想借您的藏书看看,主要是一百年前有关道士的事。” “这可以啊,等会你就在府上住下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二是您得应着我,不害了这狐仙的性命修行,最好啊,能让我见见那位告诉你这消息的道士,让我瞧瞧他是什么人。” 这道士,大概率也是个野茅山,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眼。 清水县里十个野茅八个坏,两个不坏的都在白鹅山。 这个道人,指不定就是那至今没找到的玄鹤道人。 第三十章 书库 侯老爷一口答应了顾曜的请求。 一只能治病救人的狐仙,他供着都乐意,没事去坏人家的修行做什么。 况且那个游方道士说了,那狐仙有一世情劫,只要在那个时间、地点找到狐仙,狐仙自然而然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应缘之人。 到时候不仅可以治好大儿子的花柳这绝症,将来狐仙和自家儿子有了后人,能不护着吗? 变相的福佑百年、千年啊。 大周朝可是不少世家都有着这样的妖仙护佑的。 要不是大儿子生的是花柳这说不出口的病,侯老爷担心狐仙会嫌弃,他也不会再找顾曜加个保险。 “老大去拼死一搏,老二废物利用,老爷我再努力操劳,看能不能再生几个,我侯家的兴旺发达,这不就有了吗?” 侯老爷很满意,有些忧愁的扫了眼十八个小妾,微微俯身靠近顾曜:“小顾道长啊,这还有一事我问问你,这么多年,我这么多小妾,结果怎么都怀不上一个。” “老大和老二还都是我正妻生的,你看看,是我的问题,还是她们的问题。” 顾曜瞟了眼其他人,没说话。 十八个女人都不行,您老有这运气,侯家的春宫图还没垄断大周就离谱。 他委婉的说道:“侯老爷,我觉得十八位姨娘,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我也很行啊。”侯老爷沉思了许久,“你有空给我看看这宅里的风水,我和十八个小妾,生活很和谐,这么多年,还没第三个,也很奇怪。” “好。”顾曜一口答应。 又和侯老爷聊了会天,便是顺势去了书库。 “二公子在府中读书吗?” “那混球,我给送到书院让夫子盯着了,在家看着看着就翻起了库藏,干起了手艺活。” “难怪没看见呢。” “好了,就这了。” 侯老爷指挥着管家,打开一个地库,露出里面堆砌成山的书册。 从竹简到丝帛再到纸卷。 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奔涌而出。 看起来有好些时日没打开了。 “小顾道长,这里都是百年前,修行界的事,不过都是被我家先祖改过的。”侯老爷皱着眉,手掌在鼻前扇着风,很是嫌弃的走了下去。 他随手拿起一卷纸书,拉开一看:“都有些烂了。” 顾曜看着面前一堆有些发慌:“这里都是?” 这我得看到哪一年? 天心道复苏,圣人盗造反了我都未必看的完啊。 侯老爷吹了吹书堆上的灰尘:“别怕啊,这里很多都是重复的,是当年的库存。” “我太爷爷当年兴致勃勃,抄...编了这么些书,然后直接卖房子让人抄写出来,结果都被人家拿去上茅厕了。” “真是狗都不看。” “还好太祖母有经商的天赋,买一卷书送一副仕女画,这才勉强赚了点,后面就都是直接在书里插狐女的插画了,再后面就干脆卖春宫了。” “这才有了我偌大的侯家。” 侯老爷有些感慨:“所以说,这年头做生意,要想好卖给谁啊,那群识字的,有钱的谁没事看你写的这玩意,都直接玩真人了,穷酸书生哪买的起纸啊,更别说丝帛了,竹简又写不了多少,他们更舍不得。” “还是春宫好,不管咋样都喜欢看,就算不喜欢,也要认真学习技术,从那些官,到下面的从业人员,真是一本万利。” 顾曜点头:“确实。” 要找准目标用户,像他在城里卖符纸、桃木护身符,是找准了那些要出门的书生、行脚商和担心小辈的老人。 最贵的开光桃木剑,就是奔着最近倒大霉的家伙。 青楼那边老顾客,就是靠着物美价廉、会说话、长的好,便宜走量了。 “好了,小顾道长,你在这看这么,要什么喊一声,我让仆人候着,不然我再叫些人,帮你一起找?” 顾曜急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慢慢看。” 本能的,他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查天心道和圣人盗。 侯老爷离去后,顾曜开始疯狂翻阅。 “反贼...反贼...” “倭国太子与尼姑庵主持相爱,太子欲征讨高句丽,缺少盘缠,主持掏空积蓄,结果太子带小尼姑私奔?” “这什么古代杀猪盘。” “渔夫出海,入夜叉国,被母夜叉强迫,生两子,后携子归,事发,沿海孤鳏穷苦皆渡海寻求母夜叉...” “这玩意能卖出去就离谱。” “张生与同乡夜宿兰若寺,遇仙子,登仙境,同享极乐,醒时发现与同乡共一被褥,同乡衣裤不在,鲜血淋淋,不能行走。” “....侯家的先祖真是人才。” “居然还有后续,张生与同乡双宿双飞?” “...我在期待什么?” 顾曜翻看一本又一本。 这上面写的故事,大抵都很离谱。 难怪卖不出去。 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一本破烂书卷,墨点、纸张都被虫吃掉了许多。 “秃狐乃青丘国师,出身涂山,因而青丘狐不忿,有一青丘白狐,善御雷,约战秃狐,大胜,然狐主心中不喜,后白狐惨遭放逐。” “时有贼狐,窃涂山法传于世,世间皆言系白狐所作。” “青丘.......涂山狐与青丘一战,白狐终现,先败涂山,再斩青丘狐主,弃青丘而去......” 中间差了好多啊。 顾曜皱起了眉。 这一页,中间一片都是被虫子蛀空了。 “白狐出身青丘羽洞,青丘新任狐主削势,限狐修之法。” 乱七八糟的,没头没尾。 顾曜看完之后,一团迷糊。 想着这里有许多重复,顾曜便翻着想看看有没有保存好一点的,结果居然只有这一本。 “这一卷上的事,大概便是天心道,还有圣人盗改编来的吧。” “这秃狐指得是和尚?” “白狐是天心道,贼狐是圣人盗,窃涂山法说的是圣人盗偷窃和尚法门,大概意思是和尚当了国师,天心道不满,打赢了却反而被大周皇帝限制了。” “然后有人窃法,中间差了许多,结果是天心道打赢了涂山,嗯应该是佛门,杀了皇帝,离开了大周。” 将这卷书合起,顾曜拿着走出。 “杀皇帝应该是假的,我听说每一任大周皇帝都是寿终正寝,反而是靖夜司司首没一个善终,也是,这是改编的故事,结果应该不对,可能是改成爽文了。” “不过从这卷来看,侯家老祖写这些写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写那些奇谈,起码结尾我是想不到的...” 第三十一章 意外的线索 走出书库的时候,天都黑了。 库房门口还站着两个仆人,手持灯笼,一直在候着,看到顾曜总算出来了,急忙迎上来:“小顾道长,您可算出来了,饿了没?这边是厨房,我带您去吃晚膳。” 顾曜摸摸肚子:“劳烦了。” 另一人则是走进书库,将书库内的灯烛熄灭:“小顾道长,你这看书也太认真了,之前我进去点灯,问问你要不要歇歇喝些茶水,尝尝糕点,居然没有听进去,小的这看您专心致志,就没有打扰您看书的性子。” 顾曜点点头:“是这些书卷写的太好了,我太过沉迷。” 这两人才松口气,带着顾曜向厨房走去。 看起来侯老爷对于这些下人并不温和啊。 刚刚这仆人说的话,其实是告诉顾曜他们是请他享用茶水点心,并没有失职怠慢。 进了厨房,刚巧撞到一个魁梧书生在里面大吃大喝。 正是侯府二公子侯龙霄。 “二公子,你这是从书院回来了?”顾曜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打招呼道。 侯龙霄费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急忙嘘了一声:“我的好顾兄,你说话声音小点,让我爹听到,我腿都要被打断。” “啊?侯老爷这么凶狠?我看他挺和善的啊。” 侯龙霄瞅了眼屋外:“你是没在晚上见过他,为兄劝你啊,得会赶紧直接走,有什么事,明天白日再来说。” 带他来的两个仆人急忙点头:“小顾道长,我们也想说这个,您等会用完膳,我带您从后门出去,您否管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明儿再来。” 顾曜停下筷子:“为什么?能与我细细说嘛?” 侯龙霄舔舔嘴唇:“就是太阳下山之后,我爹会变得很暴躁,只想着为侯家开枝散叶,每晚都要和姨娘们运动。”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打扰到他,都会格外生气。” “偏偏他耳朵又特别灵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到,之前我喝花酒,钱没带够,回家拿钱结果小丁开门的声音被他听见。” “他裤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拿着棍子把我和小丁打的在床上躺了十天。” 顾曜听的入神,突然问道:“侯老爷的胃口怎么样?” “胃口我真不知道,我很久没在家上桌吃饭了。”侯龙霄摇头。 倒是一旁的仆人说道:“老爷胃口挺好的,最近月余越来越好了。” 顾曜继续问道:“那侯老爷最近可有请什么神像之类回来供奉?” 他想起了五通神。 这症状倒是与侯老爷有些相像。 只是五通神能附在人身上吗? 仆人点头道:“大公子出事后,老爷去了金佛寺求子,请了位佛像回来,供在西厢房。” 又和金佛寺有关系? 这么看,侯府内或许真的会有五通神、宗源、圣人盗的线索。 顾曜来了精神:“我能去看看嘛?” 仆人面露难色,侯龙霄笑道:“那恐怕不行,西厢房是我那十八位姨娘的住处,里面都是女子,就连男家丁都不准进。” 顾曜面露正色,浑身正气凛然:“我是个道士,你们应该当我没有性别。” “无鸡之人估计我爹不在意,你舍得你那六寸大枪?”侯龙霄怪笑着说道。 “那算了,不过二公子,你应该也听说靖夜司那边的事了,我给你透个消息,你爹的症状,和其中一种鬼神相似。” 侯龙霄一听,手里的碗筷也是放下了,面色严肃:“当真?我爹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我不知道,那种鬼怪我也是听前辈高人所说。” “哦。”侯龙霄再次萎靡了下去,“这样吧,明日白天你再过来,我找个机会带你进西厢房,让你瞧瞧。” “二公子,不可啊。”两个仆人吓的脸都白了,“你要是去了,又要被重罚。” “没事,西厢房的丫鬟都那么漂亮,我想去很久了。” 侯龙霄混不在意。 两人又低声说了会浑话,主要是侯龙霄在怀念楼凤阁的姑娘,最终顾曜又打包了些糕点,从后门离去。 今夜的清水县城,格外安静。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各家店铺也是早早关上了门。 白日的靖夜司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单单是起火,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走过东明府的门口,顾曜注意到,他家连灯笼都没有悬挂。 一条街上,也就他们家最为黑暗寂静。 “没有挂灯笼,是出门了吗?” “不对啊,出门也有仆人在府上吧。” 顾曜看了几眼,摇了摇头:“明日问问吧,不过东明达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是一尘被老道给吓坏了?” 出城上山,满山的光秃秃的树枝,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子像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阴鬼,重重包围。 “老道不在,我还是有些慌,虽然修行之后,我自身对于鬼怪的吸引力被掩盖了,只要不受伤吐血就基本不会被发现,但...没人兜底,心里没底啊。” 修行本质上是在斩去凡身,蜕化仙体,从五脏开始,逐步扩散。 “嗷嗷嗷~” 刚看到道观,一团炽红色的火球便是狂奔而来,一头扎进顾曜怀里。 “好了,希言,我在呢。” 顾曜揽住小狐狸,rua了rua,狐狸乖巧的在怀里扭了两下,大尾巴圈住顾曜的手臂。 “嗷嗷嗷~” “她说她被观主打晕,醒来后发现人都不见了,只有其他被打晕的弟弟妹妹,以为你们跑路了,不要她们了。” 顾曜扫了眼四周,在门口看见了一只背着大包的刺猬。 “你是那只讨封的刺猬?你来又是?” 顾曜抱着狐狸走了过去。 刺猬向顾曜行礼,然后把包裹推了过来,打开,露出里面各种的草药、矿石。 “道长,我本来是在黑鸡山修行,但现在黑鸡山被摧毁,已经成了不毛之地。” 顾曜下意识看了眼黑漆漆的山影,想起那晚的雷霆,是真的一毛不长。 刺猬继续说道:“小妖因此也想拜入道观内,在观内修行。” 似乎是怕顾曜拒绝:“道长放心,小妖修行七十年,从不曾害人,反而救助过不少人,另外,小妖还会做饭、洗衣、劈柴、生火、制药、看病,只需要道长给小妖一个家,小妖一定努力。” “嗷嗷嗷。”狐狸弱弱叫了几句。 “她说我好像是个废狐狸。” “哦,对了,我还可以做翻译。”刺猬恭敬道。 “嗷嗷嗷。” “她说她很喜欢你。” “嗷嗷嗷!”希言一个滚冲到刺猬面前,气急败坏。 (σ`д′)σ! 超凶。 “对不起,道长,小妖刚刚在开玩笑。”刺猬立刻道歉。 顾曜看着它,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已经有一群小妖怪了,再多一只,好像也没啥。 更何况这只还是个保姆。 于是他同意了。 刺猬欣然入住。 翌日,顾曜刚准备下山,便有靖夜司来人。 “茅山道观顾曜,靖夜司有请。” 来人是个从未见过的坤道。 第三十二章 靖渊 来人站在道观外,是个身穿洁白道袍、手持拂尘的坤道,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眼睛清澈有神。 可惜说话不带感情,冷冰冰的。 顾曜背起剑,示意希言看家,走向那坤道:“你若是靖夜司官员,为何不穿九曜服?清水县靖夜司内所有官员我都见过,似乎并没有阁下?” 坤道原本眉头有些蹙起,此刻看清了顾曜长相,眉尖舒展了些,语气也略微柔和了一点:“贫道乃是在纯元道修行的鱼秋忆,为靖夜司特聘的七品靖渊,因此可不穿七曜服,这是贫道腰牌。” 她手掌翻转间取出一块漆黑令牌,递给顾曜。 正面刻有“靖渊”二字,背面则是麒麟纹与靖夜司三字,令牌正反两面的底部,都雕刻有七颗星辰。 虽说不曾听说过“靖渊”这个职位,但这令牌确实是靖夜司的令牌,做不得假。 顾曜将令牌递回:“拜见靖渊大人。” 鱼秋忆收回令牌:“贫道受广陵府靖夜司派遣,随张大人来此,现传你入司。” “是。” 顾曜不敢耽搁,急忙将道观大门关好,跟在鱼秋忆之后下山。 “靖渊大人,我在清水县孤陋寡闻,不曾听说靖渊这职位,能请您指点一二吗?” “不用称呼我为靖渊,我名鱼秋忆,可直呼我名,至于靖渊之位,乃是靖夜司内较为特殊的职位。” 鱼秋忆看着冰冷,但挺好说话,将靖渊与顾曜仔细说了下。 原来这个职位,乃是府一级才有,从七品到五品,都是叫这个名,属于有编制的外包,不出大事不会轻易调动。 并且,靖渊的品级,只和俸禄有关,并没有五品可以调动七品这一说,他们只对靖夜司长官负责。 比如鱼秋忆虽为七品靖渊,但实际上,只有广陵府靖夜司的四品总镇才能调动。 这一次,乃是丹徒县凶神阎罗抽走了广陵府八成以上的官员,因而才会抽动他们到清水县探查宗明一事。 “多谢鱼道友了。” 听着鱼秋忆讲明白了,顾曜急忙道谢。 此时刚好来到山脚,还有三个男子,一辆马车,一辆囚车在这等着。 顾曜看着囚车,人一楞,难不成这囚车...是抓我的? 可我还没定罪啊。 还是他们中有什么特殊癖好? 山脚等着的三人,顾曜都没见过,两人身穿九曜服,一人与鱼秋忆一般身穿道袍。 “鱼妹妹,这小子就是那野茅山?”身穿道袍的男子嘴里咬着根野草,从囚车上跳下来,“咦,你怎么没给他锁起来?算了,我来。” 他从囚车里掏出一副枷锁,走向顾曜。 顾曜眼神一冷,准备拔剑。 还没审就要拷,这群靖渊难怪是外包的,一点都不将大周律法放在心上。 他这一拷上,往囚车里一塞,在马路上招摇一番,自己在清水县的名声可就没了。 就算后面平反,小城里的百姓心里也会有疙瘩,市井流言一传,谁知道会传出什么? 另外两名官员急忙阻止,但却被这男子撞开:“一个小县城,平白无故出了这么多事,还都和这小子有关,哪有那么巧合,先铐起来再说。” 顾曜手握住剑柄。 那男子一看,来劲了:“呦,还敢动手,来,让道爷看看,你学的是什么阴损术法,还敢起名茅山道观,败坏我们名声。” 顾曜听到这么说,心中了然,原来是上清派的,难怪,看起来上清派也不全是老实人,就是这个...属实蠢了点。 眼见男子要靠近一丈之内,鱼秋忆站到顾曜面前,手中拂尘一展一卷,尘丝卷住男子手中枷锁:“林道友,我说了,不要叫我鱼妹妹,我们不熟,请称呼我为鱼道长。” “还有,顾曜眉眼周正,通天鼻梁,满脸正气,这般长相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坏人,请你自重。” 顾曜看着鱼秋忆将枷锁扯下,手中的剑也是松开了。 她说的理由,虽然有些离谱,但其实... 挺正常的。 这个时代,看脸是常事。 长的好的人,就是吃香。 只要别犯蠢做出什么大蠢事大恶事,小坏小蠢都会有人主动给你打掩护。 鱼秋忆这般说词,即便那男子也是没法反驳,只能吐掉嘴里的野草:“鱼妹妹,这家伙可能和天心道有关系,肯定不是什么...” “有没有关系,张大人自有法子分辨。” 鱼秋忆瞪了眼那男子,转身对顾曜道:“顾曜,你与我同坐前面马车,两位缉事劳烦驾车,这位林道友,你自驾囚车吧。” 不等其他三人说话,就拉开马车的帘子,示意顾曜进去。 顾曜只好抱拳向两位缉事行了个礼,钻进其中。 “鱼道友,那位张大人是什么人啊?”马车“哒哒哒”的动了起来,顾曜好奇问道。 “张大人是广陵府的七品知事,原清水县知事方法青辞官,因而张大人顶替。” “什么,方大人辞官了?为什么啊?”顾曜大吃一惊。 鱼秋忆盯着顾曜的脸:“不知,但和宗源一事脱不了干系,不过即便他不辞官,清水县的知事之位也坐不下去。” 她突然画风一转:“顾曜,你真的和天心道有关系吗?” “可能有吧,但现在应该没有。”顾曜想了想,说道,心里补充了一句,将来一定有。 老道和天心道一定是有关系的,将来他收我当徒弟,我不就有关系了吗?还有天心道的雷法,那么帅,我肯定也要学啊。 鱼秋忆没有说话,又盯了一会顾曜的脸,闭上了眼。 马车走的很慢,似乎是为了照顾后面的囚车,顾曜坐着很是无聊,看着对面的鱼秋忆闭上了眼,便索性练起了五行火掌。 伸手摊开,掌心朝上,火炁在掌中汇聚,化作一团火球,然后慢慢让它展开,化作一张大饼。 “三十六瓣火莲...” 这一步还不难,轻松便做到了,顾曜沉心,缓缓操控着手里的火焰,化出一瓣一瓣。 第一瓣,轻轻松松。 第二瓣,不过如此。 第三瓣,没难度啊。 ....... “看起来,三十六瓣火莲轻而易举啊,难不成我今晚就可以学雷法了?”顾曜美滋滋。 第九瓣,毫无压力。 第十瓣...见鬼,怎么一下难了这么多? 顾曜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化出第十瓣。 更难受的是,第十瓣化出的瞬间,整个莲花都有些不稳定了,火炁有些缭乱,他又不得不又花了些时间,才维持住。 眼看莲花稳定住了,顾曜试着雕刻第十一瓣。 莲花上的凸起才刚刚冒出,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火炁瞬间紊乱,莲花炸裂开来。 无数小小的橙红色火点飞舞,布满了整个车厢内,脸庞、手等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灼热感。 “糟了,该不会着火吧。” 顾曜心中大呼糟糕,想使水法,但身体内的炁还没缓没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火点飘扬。 “净水!” 一股寒意突然从对面散出,将火点熄灭。 鱼秋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还是那般盯着顾曜的脸。 “三十六瓣火莲,你和天心道真没关系?” 不等顾曜回答,她又摇摇头:“有没有关系,问道石一测便知。” 马车哒哒哒停下:“两位,到了,可以下车了。” 第三十三章 公堂之上 顾曜在四人的保护下,走进了靖夜司内。 靖夜司内的气氛,与以往完全不同。 过去的靖夜司,其实气氛是挺活泼的,方法青性格温和,不拘重礼节,只要不触发律法,他也很乐意与大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甚至顾曜每次来,都会大呼小叫“茅山道观顾曜”,方法青也只会很无奈的翻个白眼。 而赵修贤这种传说之人,只要他本人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与笑意,方法青也不会强令众人压抑情绪。 只会自己保持着庄重之姿,尽量不笑出声。 但现在的靖夜司,格外压抑。 八名顾曜熟悉的原缉事,整整齐齐站在公堂两侧,正前方的高桌旁,四张小桌子分列两侧,三名八品执事分坐其中,空置的那张,应是那位被宗源打伤的执事的位置。 此外,公堂之内,还多出了二十位陌生的九品缉事与六位靖渊,分布在两侧。 高桌后,黑瘦的国字脸男子正襟危坐,手里转动着几颗核桃,盯着来人。 方法青和县丞都站在大堂正中。 但这么多人,公堂之内却是没有一丝杂音,只有核桃转动摩擦的咔咔嚓嚓之声。 一行人走进,鱼秋忆行礼道:“启禀张大人,顾曜带到。” “辛苦两位靖渊了,你们都歇歇吧。”这位张大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突然趴在桌上身子往前狠狠一探,双目泛光盯着顾曜:“你就是顾曜?十六,中元节生辰,练炁化神?” 顾曜行礼道:“是。” “天才啊,真是天才,也真是太巧了,你师徒野茅山,却认认真真守着红白双煞十年,更巧的是,赵家的鬼婴,再到五通神,都和你有关系。” 张大人饶有兴趣:“你觉得合理吗?” 顾曜抬头,直视道:“大人,我觉得很合理,还有一个同样合理的存在,不知大人可有令人带枷锁前去调查?” “嗯?说说?” “金佛寺。”顾曜不紧不慢道,“银铃的夫君入了金佛寺,镇压水井的石板上有佛陀刻像,宗源更是金佛寺的和尚,金佛寺和这些的纠缠,可比我要深的多。” 方法青听到顾曜这般顶回去,急忙出声道:“张道友,顾曜师徒这十年来,一直受靖夜司检查,红白双煞的封印我等也查过,确实没有问题。” “另外,赵家的鬼婴这事,如果顾曜不曾上报,我等并不会发现,若真和他有关,上报岂不是自寻死路?” 鱼秋忆也是再次站出:“张大人,顾曜眉眼周正,通天鼻梁,满脸正气,这般长相的人,必然是我大周肱骨,不可能是什么坏人。” 同样的理由,一个字没变。 张大人身子往后一靠:“你们别紧张,本官也觉得他和那些事关系不大,只是,方法青,若是封印真的没有问题,那红白双煞怎么会被这群人发现呢?” “还有啊,十六岁就练炁化神的意义,诸位都懂,这种天才,在我天师府里,都是少之又少,一个野茅山,哪来的资源?” “还有啊...” 他声音突然拖长:“天~心~道。” “来人啊,取问道石和照骨镜。”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大喝一声。 一个执事起身,进来后侧的小门,取出了两个黑石盒子。 这执事走到顾曜身前,打开第一个盒子:“这是问道石,施展一道法术,打向它即可。” 顾曜看向盒子内透明好似无色琉璃的纯洁石头,刚抬起手,上面又传下一句话:“听闻你的火法很是了得,就用火法。” 顾曜应了一声,拍出一道火焰打了上去。 火焰碰到石头的瞬间,便是化作一道漩涡被石头吸收,封印在石头内,随即,缓缓铺平,成了个符箓状的东西。 还不等顾曜看清,石盒就被合上了,一名缉事走来,接过这个石盒,走向偏门之后。 执事又打开另一个黑盒子,取出里面人脸大小的镜子,解释道:“双目紧盯这镜子上方的两颗宝石即可。” 他反握镜子,将镜面对准顾曜:“来,盯好,不要眨眼。” 顾曜照他所说,盯着两颗如同人眼的灰色宝石,大约数息之后他感觉神识有些模糊,同时,那执事也是立刻盖下镜子,放进盒子内,转身走进了侧门。 张大人不说话,只是保持不动盯紧顾曜,就像是看见小白兔的大灰狼,让顾曜很不适应。 “大人,现在是要做什么?”他出声问道。 “等。”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两人各自捧着张纸回来,递给了张大人。 “嗯,上清派的火掌,三清剑术,天师府的金光咒、定魂咒,阁皂山的洗脏法、锻体术,纯阳道的聚阳升脏法,白云观的太上清魂术,居然有我天师府秘传的龙虎食炁功,不明来历的八部金刚功,秽迹金刚咒,神打之术...还有数不清的旁门小术...” “对了,我听说你符咒画的也很好,你是野茅山,没有授箓,修不得符功,不然我倒想知道你的符咒又是学的哪一家?” “传承古老,不知来源的阴司道术,这又是什么?” 张大人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法术,粗略估计有过百之数,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你没写错?他才十六岁,不是一百六十岁!” “整日修习这些法术,他哪来的时间练炁采炁,更别说资料里还说他经常在城内做法事,卖取符纸法器?” 张大人瞪大了眼,扭头看向那缉事。 缉事起身:“四位文书大人都亲自审核了,根据问道石显示,顾曜的五脏之炁有这些术法的痕迹,此外,文书大人还说了,顾曜的大家之术修炼的极其正宗。” 张大人有些怀疑人生,摸着下巴的胡须,呆了很久。 顾曜能感觉到,司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身旁的方法青看他都有些不对劲。 顾曜急忙出声道:“张大人,我修习的符咒也是上清正宗,另外,那些小术,都是同门教学,我只是了解了些原理,并未深入学习,事实上,我家观主也不准我研究太深这些小术。” “你不是野茅山嘛?哪来的同门?” 顾曜有些害羞道:“天下野茅是一家,他们有不少人来我们道观做客,和我们友好交流之后,都会很热情的留下自己的看家法术,像那些秽迹金刚咒什么的,其实也是同道师叔们教我的。” 张大人又看了会手里的纸,一拍桌子:“不就是抢吗!可这特么...秽迹金刚咒好像是佛门秘传。” 他拿起另外一张:“五脏之炁,浑圆一体,年龄刚满十六。” “此外,天生阴体,疑似有仙人洗骨,根骨极佳,建议招收。” 下面还有一行潦草小字:“张三,这种天才,学的还是我天师府的法子,你不想办法拐到天师府来,今天我就辞官回山告诉你爹,让他下山打死你个混蛋!” 张大人后背一凉,往后一瞟,只见侧门里四双亮晶晶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盯着顾曜。 就像快饿死的狗见到了肉包子一样。 第三十四章 张大人 张大人真名张先源,今年已是不惑之年,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外门,自小到大,除了修炼之外,还要学习如何为官,如何与人交际,如何处理各种杂事。 从十五岁开始,便在各地的靖夜司内,跟着“实习”。 在“绩效”考核完成,“答辩”通过之后,再参与专门的考试分派到各地。 天资不够的大派弟子进入靖夜司大抵都是这样的步骤。 而张大人属于脑袋比较死板的那种。 虽然二十多便完成了全部考核,但在为官做人之道,却属实有点木讷,因此在一些县城做执事时,本应只是担任当地知事前的一个小铺垫,但他却总是被各县的七品知事婉言劝诫好好修炼,又退了回去。 最终是被调到了广陵府,担任了个没什么实际职责的知事,蹉跎了十年。 这一次也是广陵府人才都外出执行任务,他抓住机会数次请命,看在他十年来蹉跎的份上,总镇大人点头,决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于是他又在一同来清水的四位文书里,插入了两个自己人,这才来到清水县靖夜司,接替方法青。 根据他来时做的功课,又与两位自己人讨论许久,参照如今的靖夜司司首升迁之路,他认为方法青在清水县从事近十年,声名俱备,此次辞官,还替县丞说话,又收买了一波人心。 这指不定是要架空他。 要先立威。 先烧个三把火,砍下三板斧。 资料里的茅山道观,看起来就很不正常,起这个名,方法青居然能忍,一定有勾结。 还和天心道有关系,这沾上就是大罪,这就是上好的靶子。 就从这野茅山下手,拿捏住清水县,顺势斩了方法青的人心。 我有卧龙凤雏相助,区区清水县,必然稳稳,再加上丹徒县凶神,我张大人再努努力,指不定还能在这事上再出出力,到时再飞升广陵府四品总镇... 升职加薪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就从捏住这野茅山顾曜开始。 可是...... 我的凤雏叛变了。 张先源觉得头皮有些痒,想抓,可这动作,不够优雅,只好忍着,嗯嗯啊啊哼了一会,一拍桌子:“诸位先坐吧,这纸上的东西,我要再去确认下。” 也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抓着两张纸,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侧门中,一边走一边抓。 “你们四个跟我来。” 文书这个职位,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对于修为没什么要求,主要是通识修行界各种知识、传闻,负责整理记录各类案件及出现的法术神通。 这四人都是从广陵府调来,其中两位是他的军师,有卧龙凤雏之才。 卧龙是他在广陵府认识的好友,见多识广,可惜不会说话,与他一般不受人待见。 凤雏是他表哥。 “你们四个在侧门那做什么?一点礼仪都没有。” 后堂,五个人刚坐下,张先源就训斥道。 “我们看天才啊。”一人理直气壮,“这顾曜这么天才,将来要么成仙富佑一方,要么成魔祸害一世,我现在不多看看,以后去哪看?” “就是,就是。”另一人道,“张大人,我们文书不属于你管啊,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是高级人才,请你不要训斥我们。” 卧龙急忙打圆场:“两位别生气,张大人是有些古板,说话比较直,从不藏着掖着,没有训斥二位的意思。” 凤雏便是在纸上留言让他拉拢顾曜的人,心里暗叹一声,这张三真是没情商,问道:“表弟,你进来是要做什么?” “你们这纸上写的,真没问题?是不是看错了?” 两位文书冷笑一声:“张大人是在怀疑我们的专业性?” “两位莫要生气,张大人怎么可能怀疑呢?”凤雏急忙道,“表弟,绝对无误,这顾曜必然是百年一出的天才,我建议立刻上书广陵府,向东都申请天衍石,演明一切。” 说话间他悄悄挤挤眼睛。 张大人歪了下头:“表兄,你眼...哦哦,我知道了。” 卧龙也是说道:“是啊,不过既然这顾曜这般天才,大人你等会态度要温柔些,举荐天才可是有奖赏的,万一结仇了,不是给您自己上眼药吗?” “有道理。” 张大人连连点头:“纸笔在哪,本官现在就写信。” 凤雏一听就急了,更加迫切的挤眉弄眼,以至于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且抽象。 “张文书,你的脸?” “没事...抽筋了...劳烦为我叫下大夫...” 两位文书,一人去唤司内的大夫,一人拿着张大人的信去上交。 凤雏一下跃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戒尺,“邦邦邦”的打在张先源的头上。 “张三,你可真是个蠢驴蠢驴蠢驴,这么着急写信上报靖夜司做什么!” “表哥,别打头。”张先源护住头,不敢还手,这表哥没有修为,自己一不小心就能送他归西。 “我不是按你说的吗?举荐他,这样我就有知遇之恩,而且你不是还挤眼,催促我快点,以免被方法青或者其他人抢先吗?” 卧龙抢下戒尺,看着凤雏喘着粗气,急忙贴心的拍着后背,帮他顺气。 “谢谢啊,你这蠢驴,我是让你先告知天师府,先把他拉拢进自家门,靖夜司再好,也是大周的,天师府可是自己人,这种仙种,你不先往自家挖,还往外送!” “大周能给的,天师会不给?” “你这蠢驴,蠢驴!” 张先源抱住头:“一时没想太多,我现在回去,和他亲切商谈,我堂堂七品知事,和他一个野茅山平辈相交,这么尊重,他一定会和我交好的。” ...... 公堂上,方法青、顾曜、县丞三人排排坐在中间。 “县丞大人,你尝尝我这山上的果子,甜的很,我晒干了当点心吃的。” “方大人,你也来点。” 方法青抓过一把干果,沉思片刻后问道:“顾曜,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嗯?您说,只要能回答,我一定回答。” “你会的法术这么多,为什么每次当着我的面,只用上清派的术法?” 顾曜身子一僵。 这能说我看上清派都是老实人,您老又这么和气,所以我蹬鼻子上脸了调戏您吗? 一旁的靖渊男子虎视眈眈。 顾曜想了想:“实在是因为上清派的道术直通大道本身,适用性也广,在天下道法中排行前列,阵法、符咒这些更是简单实用,声名远扬,乡亲们只认上清派的名字啊。所以我才...” 靖渊的目光收回去了。 方法青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顾曜,但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有术无道止于术,手段多是好事,但学习太多法术,并无益处,还是要多钻研道术。” “多谢方大人提醒。” “别叫我大人了,我已经辞官了。” “好嘞,小方...方叔。” 在方法青温润的眼神中,顾曜改口。 就在此刻,鱼秋忆又来到顾曜背后,清冷道:“顾曜道友,我已经将你的消息通过宗门传到靖夜司总部,不出意外,明日总部就会派人带天衍石来,日后还请道友多多照顾。” 啪的一声。 张先源从侧门走出,呆呆愣愣的看着鱼秋忆,手里捧着的瓷器摔在地上,里面的珠子洒了一地。 第三十五章 想不出章节名,我废了 张先源觉得很受伤。 他传信是要通过文书传给广陵府,经过广陵府审核后再继续上传,最终才能到达靖夜司总部。 而鱼秋忆,是通过宗门直达,纯元道还在长安内有办事处,消息肯定比他快。 这下,靖夜司的奖赏也没了。 他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珠子,又令人扫起了瓷器的碎片,心不在焉的坐回了官位。 这珠子,我还送不送? 大堂上,鱼秋忆正给顾曜普及知识,顺势抓了点顾曜手里的野果。 “靖夜司上报天才,是有奖励的,虽然我不太理解方道友为何一直没有上报,顾曜道友你这等天才,奖励是极其丰厚的。” 方法青插嘴道:“主要顾曜一直没有暴露他的修为法术,我觉得他或许不想美与人前,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何况他只是个野茅山。” 其实是顾曜的在他面前基本只用上清术法,修为也是这几日才突破,而他,这几日忙的停不下来。 鱼秋忆颔首道:“原来如此,我这般上报,也是突兀了些,顾曜道友,我会给你补偿的。”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两人客气一番,鱼秋忆继续说道:“将自己的天资上报给靖夜司,其实是好事,大周对于天才的重视,超过曾经任何王朝。” “以顾曜道友你的天资,天衍石测出,必然是上三品,以这结果,你可以拜入任何一家宗门,甚至是拜入司首门下,将来,不管是执掌靖夜司还是成为皇朝供奉都不难。” 顾曜打断道:“鱼道友,天衍石是什么?” 鱼秋忆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方法青,似乎在惊讶,这种天才,你都可以这么无视的吗?什么都不教他? 换成很慈爱的眼神看向顾曜:“天衍石,乃是上代司首的杰作,又经过数次改进,如今专门用来人的资质根骨心性,综合给出品级测试。” “因为制作复杂,材料昂贵,使用也挺复杂,整个靖夜司也只有不足十块,因而只给天才和优秀官员使用。” “天衍石所给出的品级,分为九品,一品为最高,当然,一般有六品,就属于常人眼中的天才,三品,则是绝世天骄,二品,如今只有当代司首和一位郡主。” “至于一品,许久未出了。” 顾曜好奇问道:“那鱼道友,你是几品?” “三品。” “厉害厉害,鱼道友不愧是绝世天骄,难怪如此出尘绝世,估计我最多也就六品。”顾曜说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经过玄黄之气洗体,根骨肯定不差,但自己的悟性什么的,也就一般吧。 全靠努力。 鱼秋忆笑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大人闷声打断。 张大人有些烦躁。 现在我该怎么做? 这珍贵的流珠还要送吗? 我如果屈尊的和他交好,他会不会受宠若惊?其他官员会怎么看待本官? 短短瞬间,张大人想了许多,直到他耳中隐约听到“蠢驴蠢驴”的骂声,这才下定决心走向顾曜。 顾曜也很迷茫。 这个张大人...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靖渊带着镣铐和囚车去带自己,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来了之后,他也是一副正气冲天,要揭穿自己是个邪魔妖道的清官模样。 结果现在一下变的极其和蔼,甚至还风骚的请我喝糖水...不对,拿流珠。 顾曜摸不准他心思,婉言谢绝。 这张大人的脸色,又欣慰,又悲伤。 就像在表演变脸绝活。 之后也是草草了事。 什么都不问了,只是端着诡异的微笑亲切交流后就散堂了。 方法青和县丞只是在这里看了会戏,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 “方叔,这张大人...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走出靖夜司,顾曜认真问道。 “应该不会吧...不过也摸不准,不好说啊。”方法青也是捉摸不透。 他接触过的同僚,个个都是心思坚定,虽然心性各不相同,但都没张先源这种。 看了眼天色,顾曜想着侯府的事,扫了眼身旁的方法青,眼睛一转:“方叔,你知道侯府的事吗?” 方法青眉头一皱:“侯府,卖春宫的那个?他家怎么了?” 顾曜简单说了下,邀请道:“方叔,没人比上清派更了解五通神,来帮我吧。” 方法青拒绝道:“可我确实不了解。” 你了不了解不重要,主要你比我厉害啊...有你在,心里有底,而且你还是知事,去调查都是女眷的西厢房更有说服力... 顾曜正打算再劝劝方法青的时候,鱼秋忆再次出现:“虽然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但五通神的话,我和林道友可以帮忙。” 她的身后,跟着那位靖渊,在鱼秋忆的注目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虽然我不是很想帮忙,但看在鱼妹妹的面上,我可以出手,没人比我更了解五通神。” 方法青介绍了下:“这位是林奉学,是我上清派天骄,对于魂魄一道颇有见解,此番来清水,也是因为五通神出没才被调来。” 林奉学哼了一声,凑向鱼秋忆:“鱼妹妹,我才不是冲着什么五通神来的,我是为你来的啊...” “林道友,请自重。” 四人一同前往侯府。 一进门,就看到侯老爷在打二公子,然后就晕过去了。 二公子被打晕过去了。 这下手的力度,二公子真是亲生的?顾曜心头闪过这念想。 侯老爷喘着粗气,将手里的棍棒交给一旁的仆人,差人将二公子抬走,迎向四人:“唉,方大人,稀客,你今儿怎么有空上门了?快,里边请。” 方法青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解释道:“侯老爷,其实我已经...” 顾曜抢过话题:“侯老爷,这我是想起您说的没有其他子嗣这事,我想啊,您身体这么好,日日笙歌夜夜新郎,大公子二公子也是人中之龙,应该没有问题。” “可能是家中风水出了事,恰好遇见了方大人和两位道友,他们都是专家,就厚颜请他们来给您府上掌掌眼。” “方大人听说是您这,二话不说就来了。” “这两位就更了不得了,这位仙子,乃是纯元道的仙子,大周天骄,风靡万千少男...” “这位,更是上清派的优秀弟子,声名远扬...” 顾曜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侯老爷听的是心花怒放:“小顾道长,你可真是个好人啊,这银票你收着...” 顾曜接过,寻思着等会出去分给他们,看了眼三人古怪的眼神,小声道:“二公子被打晕了,想偷偷进西厢房不太可能,只能让侯老爷请进去了。” 又与侯老爷寒暄了一会废话后,鱼秋忆提出想在府内各处看看。 侯老爷很爽朗:“可以啊,几位自便,除了西厢房。” “为何西厢房不行?” “主要吧...”吧啦吧啦侯老爷说了一堆。 “那让鱼仙子去不就好了?”顾曜问道。 侯老爷犹豫一二,瞅了眼气质超凡脱俗的鱼秋忆:“倒不是不行,只是怕仙姑...承受不住啊。” 承受不住? 嗯? 鱼秋忆秀发一甩,走入西厢房。 片刻后。 “无耻之徒!” 第三十六章 良心商家 鱼秋忆说话,一般是不带感情的。 冰冷是她的常态。 看清顾曜的脸后,对顾曜虽然柔和了些,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 可这时候从厢房内传出的四个字,罕见的充满了羞愤之感。 林奉学不假思索,高喊一声鱼妹妹,直接越过侯老爷,冲了进去,顾曜两人还没动作,就被侯老爷抓住胳膊:“别急,等下再进去。” 等什么? 然后就看见林奉学被打飞了出来,在地上翻了两圈,捂着脸站了起来。 “嘶~” 顾曜三人这才走过去,只见林奉学两眼乌黑,鼻子也被打歪了,脸颊还有些红肿。 “林道友,你这是?” “窝射摸度木游看到。”林奉学捂着嘴巴,说话从混沌朦胧逐渐变的清晰。 “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顾曜着急问道,“为什么鱼道友会惊呼一声?” “不知道啊,我才刚打开门,一块布就盖住了我的头,然后就有高手直接将我打飞了出来。” 林奉学说着,又捂住了自己的脸:“出手极快,我毫无还手之力,对了,鱼妹妹,她还在里面,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他又要往院子里去,被顾曜拉住:“没事,鱼道友出来了。” 鱼秋忆此刻面色微微有些红润,少了些仙气,多了些烟火气,嘴也是微微撅起,一摆一摆的向着顾曜走来。 像是受了气的小女孩。 “里面...荒诞,下流,无耻...” 顾曜、方法青和林奉学对视,头顶冒出一串串问号,想要问的细致些,只见鱼秋忆已经大踏步走出院子,看样子是要直接走人了。 林奉学着急追了上去,顾曜抓住侯老爷的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把鱼仙子气成这样?” 侯老爷咳嗽一声:“两位也知道,侯府的摇钱树是什么,但这行也越来越不好做,要创新,要合情合理,要那群官老爷、臭书生能做到。” “所以,我就试了试...” “按照小顾道长你的说法,我这叫良心商家,从不虚假宣传。” 顾曜瞪大了眼,春宫图他是看过的,不说其他,但是赵修贤给他送的人狐大战,里面的花样把戏就超出了想象。 难不成... 画这玩意的那人,也真的玩过... 倒是记不得是不是侯府出品了。 找机会打听一下,现在问,总感觉不太对劲,我怕小方和侯老爷乱想。 尤其小方知道我家有狐狸。 侯老爷看着顾曜他们两人不说话了,讪讪笑道:“两位,要去其他院里看看嘛?这里若是两位着实想看,等到下午再来也行。” 顾曜点头:“那就劳烦侯老爷了,刚好,我这还有些东西想问问侯老爷。” 他取出那卷破书,看了下方法青,这事能让小方知道吗? 小方是个实诚人,应该不会泄密吧。 说不定他还会给我普及点隐秘。 方法青被顾曜的眼神看的有些慌:“顾曜,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事。” 顾曜笑着指书问道:“侯老爷,这书还有备份吗?这里面的内容都被虫蛀了。” “我看看。” 侯老爷接过,翻了几页:“唉,这本我记得,是最早写的那本,卖的也是最差的,都拿去给人上茅厕了,那些书生还嫌弃哗啦屁股。” “就这一本,还是祖爷说第一次要留个纪念,应该是没副本的。” 侯老爷的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你要是真的很想早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哪几家买过,可能有收藏。” 顾曜喜出望外:“真的吗?多谢侯老爷。” “行,你等等,我去翻翻账本,来人啊,侍候这两位。”侯老爷摇摇晃晃进了西厢房。 方法青突然道:“难怪侯老爷平常将西厢房看的那么紧,原来账本也藏在这。”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侯老爷纳的税可一点都不少。” “呵,有些春宫图上的女子,样貌可见不得人,可偏偏总有新图面市,又找不到商家,你猜猜,这些图是哪家在卖?”方法青说了一句,便是向着大厅走去。 小方这是在说,侯家私底下在卖禁书啊。 可能还没纳税。 顾曜跟在身后,坐在方法青身边,和他聊起了那书上的内容。 “方叔啊,这书挺有意思的,你看这一卷,青丘白狐和涂山秃狐...” 吧啦吧啦说了半天,顾曜满怀期待的看着方法青,等着他发表高见。 可方法青很有职业操守,沉默很久后道:“听的出来,侯家后面改行卖春宫图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故事没头没尾,什么都没说明白,这秃狐能当上青丘国师,居然这么轻易下台了。” “文笔一般,情节无味,毫无可取之处。” 方法青点评完毕,喝了口茶水:“顾曜,你要多读书,居然会觉得这类故事有意思,真是离谱了。” 顾曜面皮抽动了下,收回书卷,不再说话。 过了会,先回来的是鱼秋忆和林奉学。 “顾曜,我之前失态了。”鱼秋忆恢复了冷冰冰的仙子姿态,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奉学赶忙坐到她身旁的位上,舔道:“鱼妹妹,你失态也是那般迷人。” 鱼秋忆圆目怒瞪:“林道友,我和你只是同僚,请不要用妹妹这种称呼,这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登徒子。” 她又看向顾曜:“这个侯老爷,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西厢房内,十几个女子赤裸裸的被红绳绑着,有的吊着,有的在床上昏睡不醒,到处都是衣物,她们身上都是青紫色痕迹,还有被烫伤的样子。” 顾曜脑海中飞快闪烁。 侯老爷挺会玩啊。 方法青迷茫了片刻,陷入了沉思。 林奉学则是瞪大了眼:“这些把戏,居然可以在真人身上玩?我还以为只是那些臭书生画出来骗人的!” 鱼秋忆看向了林奉学:“什么意思?把戏?真人身上?书生画出来?” 林奉学脑门上冒出一串细密的汗珠:“鱼妹妹,你听我说,我只是看看那些春宫图,我去勾栏从没用过...呸,我从没去过勾栏。” 鱼秋忆听明白了,突然展颜笑道:“林道友可以放心,我本就没打算选你当道侣,你去不去勾栏与我无关,不过你这个理由,倒是可以让你家长辈不好意思再来了。” 林奉学面如死灰。 顾曜见状安慰道:“没事的,林道友,顺便说一下,侯府就是卖这些图的,刚刚侯老爷说了,画上的把戏,他都亲身试过,你下次可以放心用。” 侯老爷此刻笑哈哈赶来:“总算是找到了,小顾道长,在这呢。” “我这还找到了些祖爷爷藏着的房中术,据说是纯元道的秘法,里面有些姿势我都没想到,小顾道长你知道纯元道吗?我依稀记得好像听过。” 第三十七章 纯元道 纯元道? 顾曜下意识的盯住了鱼秋忆,怎么纯元道的双修术会在侯府? 难不成侯家画春宫的,还曾经去纯元道取经? 鱼秋忆恢复淡然神色:“纯元道为坤道修炼之处,在双修之术上确实很有独特见解。” 侯老爷点头笑着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对对对,纯元道的那些经文里,描写的姿势这么多年,我家也就用了一半,真是宝藏啊,真想知道纯元道的仙子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如花魁般...” 他端起一杯茶水,刚靠近嘴边,话还没说完,杯里的水就主动钻入了他的嘴里,在口腔之内疯狂滚动,嘴巴不断凸起,将他呛的咳嗽不行,吐了一地的水。 好像要把肾水都给吐出来。 鱼秋忆冷冰冰道:“贫道在纯元道修炼,不知是否如侯老爷所想?” “仙子...咳...仙子赎罪,我失礼了。” 顾曜看着侯老爷的样子,有些好奇。 道门繁多,除却天师府这个堪称道门祖廷的门派,其余各家道门对于道术都有自己的独到理解。 比如阁皂山的道医术,上清派的符箓,神霄道的雷法等等。 纯元道精研双修之术也不奇怪。 双修乃是阴阳调和的大道,当然,最喜欢这种的一般都是皇帝啊,大臣啊。 不过既然纯元道是双修术大家,为何鱼秋忆看到侯老爷的战斗残局会这般羞涩不悦? 她不应该是斜眼瞥视,不屑一笑,说声就这吗? 似乎是猜到了顾曜在想什么,鱼秋忆主动解释道:“虽然纯元道精研双修之术,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学习,实际上,我们在入门之时,都会用天衍石测试天资。” “再根据天资结果,确实什么时候可以研习房中术,什么时候可以与道侣双修。” “双修之术虽然可以精进修为,但最大的益处,是在阴阳调和的第一次,修为越高,第一次得到的益处越大,大部分宗门前辈都是在瓶颈之时才会开始双修。” “贫道如今尚未到达师尊的要求,因此,对于房中术只是略懂,不曾精研。” 说到这,她面上又浮出一抹粉红色,咬牙切齿:“而且,房中术可用不到蜡烛,绳子,皮鞭,角先生...” 方法青此刻笑着说道:“顾曜你不知道,纯元道的道友,可都是大家极力追求的道友呢,一旦结成道友,不仅于修为有益,还能结识诸多高人。” 顾曜明白的点点头,又看了眼一脸沮丧的林奉学。 难怪他这般殷切的追求鱼秋忆。 想想也知道,既然纯元道擅长双修之术,皇帝能放过? 哪有帝王不想长生? 有了这么一位道友,不是变相的和皇帝、和朝廷搭上了关系? 修道讲求财侣法地,其他不说,财、地这一块,不安排的明明白白? 侯老爷缩在一旁,默默不说话,听着几人说着这些隐秘,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着用膳。 又让人把二公子从昏迷中抽醒,安置在桌上。 “几位,来了尝尝我这厨子的手艺。” “侯老爷,不请夫人和姨娘?” 偌大的桌子上,只有侯老爷父子两人和他们四人,十分空旷,顾曜疑惑问道。 “招待仙人们,就不让她们丢脸了,我已经差人让她们去其他厢房了,几位用完膳可以去西厢房看看。”侯老爷讪笑着看了眼鱼秋忆。 他是怕这位仙子看到那群娘们,又想起了当时情景,让他喝水都能噎着。 稍稍吃饱,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西厢房。 顾曜也有些好奇。 只是进了屋子,他就呆住了。 这就是大商人的快乐生活吗? 简直是酒池肉林啊。 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简直是把有钱写在了脸上。 除了一张硕大的木床和几张桌子,所有的家具,都是金银镶嵌玉石翡翠所制,吊在屋顶垂下的长长的丝绸缎带、床上的红色蜀锦大被、苏绣美人卷珠帘的屏风... 顾曜靠近桌子,随手拿起一个酒杯,杯口处还有个通红的唇印... 方法青靠过来,拿起酒壶一闻:“嗯,庐州府的九酝春酒,大概两斤就够买你家道观了。” “这个酒杯我怀疑四五个也就够了。” “四五个?你家道观那么值钱?” 方法青愣了下,仔细看了杯子:“看不出来,你家道观虽然破烂,但其实还下了功夫,这可是独山玉,皇室、贵族专用,寻常人家一般都是收藏着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真拿这玩意喝酒。” 顾曜默默放下酒杯:“lsp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好酸。 鱼秋忆漫不经心的在屋内走着,又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才回来:“这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顾曜回过神,被金银晃瞎了眼,都差点忘了正事:“鱼道友,又看见什么佛像吗?” “佛像?没有啊。” 可是二公子说了,侯老爷是在西厢房供着佛像啊,还是从金佛寺请来的。 按说侯老爷这种商人,都是信有不信无,既然请了,肯定会供着,不可能随随便便又送走的。 他低声向两人说了下请这事,突然感觉少了个人,抬头一扫:“咦,对了,林道友呢?” 另外两人也是四下张望了下,对啊,林奉学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是走了?” “不可能,林奉学再怎么样,也不会不打招呼就走。”方法青道。 “那找找看吧。” 三人分开后,顾曜看着两人离去,才运转通幽之术。 闭目,睁眼。 这偌大的黄金屋内,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线。 “果然有古怪。” 顾曜伸手试着触摸,不出意外的直接穿过去了。 左手起火,默默靠近。 红线在火焰下扭曲,一阵抖动后,缓缓断裂,化作两缕红烟,向地下钻去。 “这地下有密室?” 顾曜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 蹬蹬。 “果然我听不明白,还是请小方看看吧。” 这个时候,鱼秋忆和方法青也回来了。 两人一无所获,林奉学不翼而飞。 “我问了门口的仆人,林奉学没有出去,就在院子里消失了。” “这院子果然有古怪。” 顾曜也把他的发现说出来了。 “这倒是简单,直接问问就知道了。” 找到了正在安慰姨娘的侯老爷,幸好衣服还没脱干净,说明了疑问。 侯老爷满脸迷茫:“我倒是去金佛寺了,可是我没请佛像回来啊,身边放着小顾道长这样的道门精英,我再请尊佛像做什么?” “密室?我在床底建密室干嘛?藏男人吗?还是让人听我和夫人们玩乐?我可没这爱好。” “我家密室在湖底,只藏账本...呸,只藏书。” 侯老爷赶忙改口。 第三十八章 人脸 侯老爷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有请佛像回去。 那是二公子和那日的仆人在骗我? 可也没必要啊。 顾曜又看了眼侯老爷,看着他衣衫半解胸毛外露,眼睛也不住往房里看,心知他是着急办事,只是碍着方法青这位靖夜司知事的面。 当下便告辞,侯老爷一边告辞,一边喊人伺候好他们,门已经关好了。 沉默片刻,顾曜问道:“方叔,鱼道友,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侯老爷真的天赋异禀,虽然已经四十多近五十的高龄了,仍然日日夜夜金枪不倒,一日不舞弄枪法便浑身难受?” 方法青也是陷入了沉思。 他的年纪,比侯老爷小了许多,但就算是个修为不弱的修行者,也自问没这精力。 鱼秋忆倒是说道:“顾曜道友,你莫忘了,这人祖上也是修行的,家里还藏着我纯元道的房中术,他自己可能偷偷摸摸研习了点。” “房中术普通人也能学?效果还能这么好?” “不知道。”鱼秋忆干脆了当,“但他这样子,我觉的问题还是有点大,尤其林奉学还是失踪了。” “那先去找二公子和那日的下人吧,哦,不对,请佛这种事不算小事,府中仆人应该大都知晓。” 于是他抓住在院子门口的家丁:“侯老爷请佛的事你知晓?” “自然是晓的。” 顾曜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侯老爷的房间,随后又问道:“你与我细细说说那日的事。” 家丁有些为难:“几位仙人,不是小的不说,而是这事,我们知道的不多。” “知道多少说多少,不为难你。” “那好,请那佛像回来的时候,已经许久之前的晚上了,那一天老爷从广陵府回来,带着个巨大的神龛,我们看不清那佛像什么样,只记得金光灿灿。” “虽然是晚上,但那光芒,却是真的柔和又舒适,小的现在还记着。” “老爷还从广陵府带了人,也不准我们搭手,就让这群人送进了西厢房。” “当时那西厢房,还只是客房,一直空着,第二天,老爷就把姨娘们都请进去了。” “之后就是老爷白天晚上好像两个人,脾气完全不同。” 家丁话说完了。 顾曜想了想:“那群人后来又去了何处?” 家丁迷茫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好像只看见他们进了西厢房,没出来...唉,我记不清,那群人好像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你好好想想,那群人,穿的是什么,带了什么东西,大概多少人?”顾曜急忙问道。 家丁抱着头,双眸中的眼神逐渐涣散:“他们好像是穿的黑衣,佩戴刀剑,就是寻常的镖师打扮...不对,有人穿的道袍,麻衣,带着古怪的竹竿...也不对,我怎么记不起来呢,是来了两拨人?” 眼看家丁神色扭曲,顾曜急忙拍醒他,又抽出一张黄符塞到手里:“找个锦囊、布袋什么的,贴心放,三日后烧掉闻烟。” 家丁千恩万谢的收好黄符,被顾曜打发去了一边。 “方叔,看起来确实有问题,我们上报靖夜司吧。” 方法青有些吃惊:“上报靖夜司?” 顾曜理所当然道:“对啊,这事已经不是什么小事了,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鬼怪,说不准又冒出个宗源和尚,我们干嘛要拿自己的命去干呢?” 鱼秋忆点头称是。 方法青跟着顾曜走出侯府:“所以你过去报到我这里的案子,全是你觉得背后有能要你命的玩意?” 随即又顿了顿:“好像又忘了什么,这么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顾曜想了想:“我也觉得忘了什么,是不是这侯府有什么阵法,只要你想到那佛像,就会干扰记忆?” 鱼秋忆笑道:“倒是有修改记忆的法术,但那等法术都是禁术,会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在这里?至于阵法,闻所未闻,你们二人太过...” “林奉学!”三人同时喊出声。 鱼秋忆前往靖夜司喊人,她是靖渊,说话有分量,即便张先源不在,也能调来绝大多数人。 顾曜和方法青两人再次回到西厢房。 “他已经消失有一会了,还是赶紧找找,免得出了意外。” 两个人散开来,将整个西厢房翻了个遍,那张可以让二十个人翻云覆雨的大床也是被移开来。 “真是见鬼,不管什么密室,总要有个缝吧,这个屋子,就像个箱子,除了门,连个窗户都没有,看起来还是深怕人看到里面。” 顾曜和方法青再次回到桌子旁。 “你说他是怎么消失了呢?” “让我想想,如果我是林奉学,来一个人家巡察有没有古怪,会去哪看?” 顾曜喃喃自语。 我会拿着罗盘,踩着天罡北斗地煞位,一一插旗,立令,一百零八位走完。 不对,老头说,这是地师的手段。 上清派会怎么做? 他下意识的看向方法青:“方叔,如果是你要检查一处风水,你会怎么做?” “我会派人站住八卦位。” 顾曜:... “那如果是个寻常的上清弟子呢?” “那应该是走八卦位吧。”方法青想了想,补充道:“或者直接占据高处,按照术士手段,以符咒调动一地风水之气。” 顾曜看着这屋里,陡然抬头看向上面:“方叔,你说,林奉学会不会也是想站上面看看这屋里的格局,结果意外触动了什么阵法?” 这屋子的上面,他原本没在意,此刻抬头看,穿过那些纠缠垂下丝绸缎带,是数根交错的横梁。 顾曜再次运转通幽之术,密密麻麻的红线布满了眼前,他在屋内走动,努力穿过红线,看向上面。 “红线似乎是完全包裹了这些木梁,放射性射向四面八方,又在碰触到墙壁之后再射向踏出,只是避开了地面的几块区域。” 身旁的方法青,已经踩着墙壁跃上了横梁,躬腰查看。 顾曜也是跟上。 “上面都没有。”方法青摇头。 顾曜也有些失望。 但站在横梁之上,他再次看向这屋子,总觉得形状有点不对劲。 “方叔,你觉不觉得这屋子,形状有些圆润,墙角不够直啊。” “嗯?好像是有些。” “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顾曜又认真看了会,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咽了口唾沫,没等方法青回答,便挪动了起来。 顾曜小心在房梁上行走,运转通幽之术,透过红线,记忆着红线未曾触及的地面。 最后回到方法青身旁,从小腿出抽出把匕首,在梁木上刻画。 “方叔,你看,这是不是张人脸?” 红线密集接在地面上,空中密密麻麻,挡住了他的视线,顾曜看了许久,才最终确认。 整座屋子的外延,被人悄悄改动,是个颧骨凸出的国字脸。 空旷的三处地面,是双眼与嘴。 红线最为密集、整块地面都变成了红色的那片,是鼻子。 整个屋子,就是张人脸。 而那张大床所在的位置,刚好在人中。 侯老爷日日夜夜在床上操劳,或许是透过这阵法的口鼻,在供养着什么... 第三十九章 外八行 看着自己刻出来的东西,顾曜皱紧了眉头。 方法青也是对着看,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这什么眼口鼻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他还是跃下,在地上对应的挤出位置插上符纸作为标记 “方叔,我虽然看到这里有什么古怪,但我还是不知道林奉学是怎么消失了,你知道吗?” 方法青沉思三秒后道:“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按照你的刻画,这里有个诡异阵法藏着密室,还藏着佛像,那一定在这儿。” 说着他抬脚,走到额头处,两眼中间偏上的位置。 “这是泥丸宫代表的位置,如果有什么诡异之处,必然在这里。”他沉声道。 顾曜走过来:“可是还是不知道怎么进去,林奉学钻研的是什么啊,他怎么做到的?这里没有一丝痕迹。” 方法青蹲下身子,取出许多小小的黑色旗帜,插在地上:“林奉学主要钻研的是奇门术数,这一道在道门中也属于冷门。” “不过大周很看重奇门一道,因此在他奇门入门之后,便是成了靖渊,甚至被招入了西都,拜在了奇门大师下钻研。” “若不是为了追求鱼秋忆,他绝不会来此。” 说话间的功夫,方法青在地上用旗帜摆了个九宫八卦:“但也正因如此,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张先源张大人,就是新来的知事,怕是都要遭重了。” 方法青拉着顾曜缓缓退开,扎稳马步,双手结印念念有词,旗帜也是开始开始不断抖动。 顾曜以通幽之术看的清楚,这一片的红线已经开始了剧烈的晃动,仿佛要断裂一般。 但终究也只是仿佛。 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中,红线还是稳住了,反而是插在地上的小旗帜,一根根从地上弹起,砸在了地上。 方法青站稳身子:“这里果然很不一般,我对奇门之数只是略有了解,因此用九宫八卦之术试了下,结果刚刚起阵,就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抑,好像有人用手按着我的头与肩一般。” “眼下我们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看看张大人有没有法子破开这奇门了。” 顾曜点头:“方叔,既然奇门之术这么小众,那侯老爷找到的人,应该来头也不一般吧?又是野茅山嘛?” “那倒不一定。”方法青摇头,“其实奇门之术在道门中少,但却有些人在一直钻研,这些人没什么修为,但却将一生都投入到了其中。” 顾曜吃了一惊。 奇门之道与法术不同,入门便是复杂繁琐,属于极其吃天赋、吃努力的那种,想要有所成就,是真的需要有先行者领路,同时自己以无尽时间、精力在其中攀爬,代代为基,人人为梯,一步一步往前摸索。 偏偏上限还不如正经修炼高,世间成仙者,目前无人是以奇门之道成就仙身。 而且还容易秃头、折寿。 难不成还有凡人在钻研这个? 方法青解释道:“你可听说过外八行?” 顾曜眨了眨眼:“自然是听说过,五行三家嘛。” 外八行也就是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 这一行里大抵都有些祖上传的不凡手段,但没有正经修炼之术,因此不入野茅山,不为修行者,只是有些许不凡的普通人。 顾曜有些不理解,外八门他也遇到过,但大抵是走山的和贼偷,没什么了不得,只会使些障眼法或骗或偷,取人钱财。 采水的也听说出现过,但撞了楼凤阁,被朱芬芳这很有眼力见的老鸨一眼看穿,灰溜溜的跑了。 总的来看,只是群玩套路、耍骗术的下三滥,还有人能钻研奇门? 方法青一边收拾小旗帜,一边解释道:“外八行里,响马是匪,贼偷、倒斗、乞丐不用多说,走山的是骗子,采水的是娼妓,这六家没什么奇异,主要是金点和领火。” “先说这领火,是巫蛊之术,前朝大汉,巫蛊之乱,就是因为这些货色,我们道门如今会与大周合作,建立这靖夜司,也是为了防止再有这样的妖人入了朝。” “而我说的有人钻研奇门,皓首一生,就是这金点之人。” 顾曜有些好奇:“金点不是看相算命的吗?听说祖上也是和道门有联系?张天师座下听过法?” “呸,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方法青啐了一声,“世上绝大多数的金点都是骗子,但也有极少数,不想一辈子顶着骗子的名,这才有了奇门术士,他们大抵是父子相传,辈辈钻研。” “虽然法力卑微,但一旦被他们盯上了,算计上了,就算是我们,也很难拖得了身。” “如今大周重视奇门,也是妖魔乱世之中,曾有奇门金点,巧立八卦阵,困住了几头绝世凶神,以凡人之躯借天地之力生生磨灭,又传兵阵之术,让凡人也有了破魔之力。” 顾曜听的两眼发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这一世因为王莽的错,没有了三国,难不成方法青说的是诸葛亮? “方叔,可有姓名?” “不知,那位奇门金点,传出的奇门术法太过浩博,又传道于天下,寿命大减,据传只活了五十出头,还被天公抹了姓名,传承都零散了。” “要不是有大儒念其功绩,将其计入经典,恐怕早就被人忘记了。” “啊。”顾曜有些失望。 方法青盯着地面:“那仆人说了,那夜回来的人,他记不清,但有句话我很在意,古怪的竹竿,倒斗这一行,工具可就是这样,打造密室、不为人知改动屋子,都是他们的拿手把戏,因此我才会想到外八行。” “可外八行为什么要搅合进来?他们大抵不都是凡人吗?”顾曜有些头疼。 “谁不想成仙呢?”方法青又在地上敲敲打打,“外八行也想开宗立派名垂千古啊,尤其是奇门金点和领火巫师,都是真手段的,谁想一直藏在暗里呢?” 两人敲敲打打间,鱼秋忆带着张大人一行,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张大人嘴唇紧紧抿着:“林靖渊找到了吗?” 看着两人摇头,他心里一沉,立刻吩咐人两两一组,逐一排查,又着人去挨个询问家丁。 方法青拉着张大人来到角落一旁:“张大人可懂奇门术数?” 张大人一愣:“学这玩意折寿,我自然不懂。” 看着方法青脸色,他小心翼翼问道:“但我确实请了位懂术数的文书,是这里被施展了奇门阵法?” 方法青简单说明了一下,张大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有线索就好,我现在就去请卧龙!” 第四十章 圣人盗的画像 “顾曜道友好,我叫诸葛钧,之前在广陵府担任文书,如今调来清水县,我们两以后多亲近亲近。” 张大人的卧龙被请来了,只是这位卧龙一来,就盯上了顾曜。 抓着他的手就不放开了。 虽说这时代也有携手并游的传统,但顾曜可真不习惯和个大男人这么亲密。 直到张大人面色有些不悦的分开了两人,他才松开了口气。 随即就听到张大人和诸葛钧的窃窃私语:“明明...先来...你...什么...” 顾曜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用自己的袍子反复擦手:“这两人...居然是这关系...” 他看向张大人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那诸葛均还微微一笑以示友好,而张大人看向他的眼神,则显得很复杂。 这一瞬间顾曜脑海闪过很多剧情,什么夫目前犯...随即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靠近了方法青:“方叔,我怎么感觉张大人和这位卧龙,关系不一般呢?” 方法青咳嗽一声,声音很轻微:“他们两人,过去在广陵府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关系格外好一点吧,别乱想。” 这边话说完了,外边侯老爷也被抓着询问那日的细节,只是再怎么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后在顾曜的建议下,给侯老爷和他的夫人们都挂上了黄符,绑上了红绳。 “侯老爷,您见谅,这红绳黄符是防备有妖鬼借您身体作乱,等查完就好。” 侯老爷很无奈,脸上写满了愁苦烦恼不开心:“我懂,我也很配合,但你们不能也这样翻我家吧,每一块地都被你们翻了一遍。” “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翻院里的湖泊呢。” 侯老爷立刻变脸,笑眯眯:“唉,那就好,劳烦小顾道长了,我这身家性命就拜托你了。” 顾曜又安慰了侯老爷几句,便返回了那屋内,看着卧龙展示他的手段。 诸葛钧...这不是诸葛亮的后人吗?找个空打听打听? 顾曜看着诸葛钧手持八卦盘,神情严肃,站在屋内一动不动,在算着些什么,心里还是好奇。 只是注意到张大人的脸色,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算了,再好奇又能怎么样,以前数学我都学不好,在好奇奇门术数也没什么意思。” 他运转通幽之术,看向这屋内,却意外发现,诸葛钧整个人,也在散发着不同的色彩。 他站在万千红线之中,整个人周身流淌着似水的蓝光,手中的八卦盘不断震动轰鸣,每一次震动,诸葛钧一身的流光都会变换流动的方向与速度。 顾曜细细看去,隐隐约约看见诸葛钧肉身的上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魂魄,心中略为震惊:“这是阴神出窍?难道说,诸葛钧居然是炼神返虚的绝世高人?” 练炁化神境界就是在以自身的炁孕养神识,直至神识化为可以出窍巡游、寄托于物的阴神。 阴神孕养出窍,便是炼神反虚。 “可是诸葛钧看着也不像高手啊,其他不说,修行者在外表上的无法掩盖的特征就是双眼,修为越高,双目越是明亮清澈,可他的双眼我刚刚看见了,遍布血丝,眼白也不清澈,明亮更无从谈起。” “难道奇门修士这般不同寻常吗?” 顾曜又看向张大人,他的双目就很符合修行者的特征,格外明亮锐利。 “想想也对,张大人若是寻找道侣,也不可能寻找普通人,这么一想,诸葛钧是个奇门一道的大修行者也很合理。” 顾曜点了点头。 身旁的方法青很是疑惑,顾曜为什么看着这两人就点起了头? 难道他又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 这一边,诸葛钧已经睁开了眼,面上挂上了一抹疲惫:“这屋内确实有个奇门大阵,我看了许久,总算是不辱使命,算出了破阵点。” 张大人狂喜:“该如何破阵?” “点烛于西南方,在正北,就是门槛那个地方,用黄土堆个土堆,在那个地方杀只公鸡,提着鸡头一路滴血走到正南。” “再在西北方向,放置一块木头,材质无所谓,树皮也行,供上三根香。” “最后在东北角泼上一碗黑狗血就行了。” 顾曜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奇门大阵吗?破阵居然都这么复杂。 几个缉事忙了起来,黑狗血之种,大家都随身携带,蜡烛、香烛这种侯老爷家里就有,也就活公鸡麻烦点,去厨房逮了一只。 照做之后,顾曜先前标注为人中的地方,突然地面一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洞口出来了,来人啊,速速查看。” 张大人脱去九曜服,换上一身便装,手持利剑,看到下面火把不曾熄灭,一跃而下。 “其他人别来了,请几位靖渊和诸葛兄一同。”张大人在下面看了一会,向上喊道。 方法青和顾曜在最后也跟着进去了。 下面的密室,出乎意料的大。 居然是个炼丹房的装饰。 正中间,还是个大丹炉,只是已经落了一层灰,看上去没有用过,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画,画上有道人,有和尚,还有些衣着奇怪的人。 一众人在这房内找到了许多烛台,一一点亮,这才看清屋内的全貌。 “这是天师的画像。”张大人熄灭手里的火折子,靠近一张画像道。 “这是上清祖师的画。”方法青也看到了自家祖师的画像。 “居然还有我纯元道祖师。”鱼秋忆吃了一惊,站在一个坤道的画像前道。 “这是我火神宗的。” “没有我家祖师。” 最后两位靖渊纷纷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些画像?”顾曜只认识张天师的画像,其他都不认识。 顾曜看了一圈,心头一动,数了下画卷数量。 十七幅画卷。 十七位圣人盗。 “这些是所谓圣人盗的宗门画像?有宗门的画祖师,没宗门的画自己吗?” 他又走了一圈,发现有几张画像上人物的衣着款式很明显是今朝的,而张天师之类的衣着,则更偏古老。 其他靖渊也发现了这点。 “是圣人盗。”最终,还是张大人说了出来,“这些画卷,是圣人盗的画像。” 他在一众人的目光中,沉着脸走向张天师的画像,将画摘下翻转了过来:“你们看画卷的背面,便是当年加入圣人盗的...叛徒。” 顾曜在看到画背面的人时,瞳孔猛然收缩。 这人是老道! 不,是年轻的老道。 顾曜与老道朝夕相处十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眼鼻,实在是太像了。 老道是当年的圣人盗? 不, 不可能, 圣人盗在一百年前就被剿灭了,只剩个贼首在外聚集人,还点拨了宗源。 老道与自己日夜在一起,怎么会是老道。 其他人也纷纷翻转画卷,露出背面的人。 那几幅像是大周人士的画卷背后,则是十七人的“合照。” 顾曜沉心看去,在其中一幅停下了目光。 八十一颗洁白流珠。 不是挂在老道手上,而是在另一人手中。 “真是老道?” 八十一颗流珠不少,通体洁白的流珠也有。 可老道曾经炫耀过:“我这流珠,天下仅此一份,乃是青城山上一株千年阴木为材,当年张天师驾驭双剑覆灭鬼国,天雷轰之,才有了这独一无二的流珠...” 外出访友,月余即归... 老道的纸条,又浮现在顾曜的脑海中。 第四十一章 洞穴 老道是天师府的道士,是百年前的十七个圣人盗之一,是如今的反贼 当年的圣人盗没有被剿灭,逃脱的也不仅仅只有一个。 他说要去见旧友,其实是去看那残害人命、如今又在谋划什么的天心道道士。 对,他们确实是旧友。 老道带我留在此处,是为了那红白双煞,老道说这玩意凶煞无比,即便是他也无法超度,只能封印,靠时间靠天地净化。 可那般的雷法,都无法吗? 真的无法超度吗? 老道那般实力,为何会逃了一人?连红白双煞都没能留住... 他是不是... 我呢? 鬼婴没了,但我...比鬼婴的效力要好一万倍啊... 顾曜盯着老道年轻的画像,脑海里想过许多。 直到鱼秋忆唤醒了他:“顾曜,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顾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移开了视线,“张大人现在在做什么?” 鱼秋忆看着张大人将所有画卷都卷起收入袖中,然后开始一寸一寸摸索着墙壁,解释道:“这丹房之内没有房门,也同样没有林奉学的下落,所以诸葛文书怀疑这里同样有阵法。” “只是他先前有些亏损,因而不能再入内景,好在这丹房不大,所以便让张大人用个蠢方法。” 她说着的时候,张大人突然停下了手,单手按住墙壁:“就在这。” 身后一名靖渊取出一根三寸长的木钉,狠狠的刺向张大人手掌按着的地方。 木钉毫无阻碍的刺入墙内,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从墙壁之内传出。 诸葛钧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出我的意料,这正上方布置了一个精妙的奇门之阵,他在正下面一定没有本事布置一个完全不同、方位错乱的阵法,只能是相同的奇门格局。” “虽然我在下面分不清对应的门位,只要找到其中一个门,我就能算出所有门。” 他得意的挥挥袍子,走向一侧墙壁,正要展示他奇门的手段时,鱼秋忆突然说道:“如果下面的奇门之位与上面一样,那巽门在这。” 她指着顾曜身旁的一堵墙。 又指着一侧墙壁道:“生门在这,按照你在上面的布局,应该是走这出去才是。” 诸葛钧陡然僵住。 鱼秋忆微微侧头:“你在上面的布置,点烛的是坤位死门,放木头烧香的震位伤门,扔鸡头的是坎位休门,这个地方,应该是你泼黑狗血的生门。” “虽然我不通奇门之术,但基本的知识还是懂的,所以文书大人,你为什么还要再从杜门重新摸一遍?” 诸葛钧缓缓回过身:“鱼道友说的是,只是我担心有什么古怪,因此打算从头再摸一遍,以防意外。” 张大人及时圆场:“谨慎些也好,但现在林靖渊下落不明,还是赶紧吧,有本官坐镇,绝不会出事。” ....... 诸葛钧暴力砸墙,打开了这一堵墙,露出里面的一个泥人。 墙壁破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飘出,在场众人面色一变,诸葛钧急忙解释:“这是黑狗血的味道,上下奇门一致,因此我在上面留下的东西,在下方也可以作为标志。” 他取出一把玉石小刀,一刀将泥人斩成两半,眼前墙壁突然分分合合,聚拢离别间露出一扇木门。 “好了,诸位可以出去了。” 诸葛钧露出自信的笑容,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两条斜着向下的岔道。 顾曜看了眼:“这下面居然这么大这么深吗?这岔道看起来歪歪斜斜,黑不见底啊。” 诸葛钧急忙拍着顾曜的肩膀:“不是这样的,其实看不见尽头是因为奇门之阵抹去了视觉,大家随我来。” 他信步走入其中,走上左边的小道。 “按照我的粗略见解,这最开始的两条通道是无所谓走哪条的,不管哪一边,最终都是面临同样的抉择。” 诸葛钧闲庭散步,取出一柄羽扇,很是自信,带着众人走到尽头,又是两个岔口。 “诸位看我手段。” 他从羽扇上拔下一根羽毛,随意扔进一条甬道。 只见羽毛违背了牛老师的定律,如同石头般飞速砸下。 “这边。” 诸葛钧自信一笑,走上了另一边。 接着又是岔口,他不断拔毛,抉择方向。 “除了羽毛变黑这种变化,其他都选择另外一条路就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顾曜与方法青并肩而行,小声说道。 方法青微微点头:“是这样的,变黑是黑狗血的生门,另外三种变化,变重,烧焦、变红应该是鱼道友说的另外三门。” “方叔,你说他要是把手里的羽扇毛都拔光了还没走出去,会怎么样?” 方法青沉思三秒:“他会取出第二把扇子。” 顾曜:“...” 他当即转变方向:“方叔,圣人盗你知道多少吗?” “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方法青立刻沉默。 看着顾曜沮丧的神色,方法青微微沉默了下,还是说道:“这事是道门之耻,是靖夜司之痛,是皇室之恨,我道门不敢记载,佛门如今愈发势大也有这原因,我知道是因为我师尊是当年经历者,才知道了一些,其他也只有道门、朝廷、靖夜司高层才知晓。” “莫要多问,莫要多求,长命久安。”他这般说道。 顾曜听了他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 谜语人... 还不如一点都不说。 前面的诸葛钧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到头了,诸位快。” 黑漆漆的甬道尽头,突然透露出一丝红光,一行人加快脚步,快步奔去。 是一个点着无数红烛的巨大圆形洞穴。 巨大的洞穴墙壁内,被挖出了密密麻麻、有如繁星的小洞,其内放置红烛,此时红烛还在燃烧,为此处覆上一层红纱。 洞穴上方,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红线上挂着无数符箓,有黄色、蓝色、紫色,红线越上,紫色符箓越多,在洞穴的最上方,顾曜隐约看见了一抹银色。 洞穴的正中,是个向上修建了七级台阶的高台,其上又布置了一尊陷入土中的石棺,只有半截露在外面,石棺盖砸在一旁,远远看去,棺内折射出青白色光芒。 洞穴的四侧墙壁上,遍布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 而地面上,被挖出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似乎是什么阵法,顾曜蹲下身子,泥土之中还有黑色污垢,似乎是血液干涸后的残积。 一行人被这诡异而又繁大的阵容惊住,一时之间没敢踏足。 直到一位靖渊伸手喊道:“是林靖渊!” 一行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在石棺的那侧,一个人头起起伏伏,不时扭动。 第四十二章 炼尸 这人头扭来扭去,一直俯着,似乎地上有千两黄金,抓住了他的视线。 张大人在洞穴口喊了数声,这人头也是不做任何反应。 “林靖渊,本官要进去了。” 张大人最终又是高喝一声,手持利剑,踏入了洞穴之内。 一层红光宛若纱衣,洒在张大人身上,众人的心也是提了起来,看着张大人小心翼翼、惦着脚尖跃过一道道沟壑,走上台阶,谨慎的不靠近石棺,一寸寸挪到石棺那头。 又见他张嘴似乎在喊什么,最终是从袖中取出一把六尺长的乌尺,狠狠一下抽在了那头上。 “啊!” 一声巨大的惨叫,声音还在洞穴之内回荡,久久不散。 林奉学直接翻滚了下去。 张大人又是对着她们张嘴喊叫,只是声音不知为何传不出来,完全被回荡的惨叫余音盖住了。 “看手势,是让我们过去的。” 来自火神宗的靖渊名叫周九烨,大踏步走入其中,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说来奇异,她们在洞口不曾踏入之中时,这回荡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但一进来,反而是停歇了。 张大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这个林靖渊,看着地上的数术之道入了迷,这才这般模样。” “这洞穴内没人,应该也没什么机关,但诸位还是小心谨慎,两人一组。别都聚在一起。” “诸葛兄,你也来看看,莫要太过沉迷。” 说着是让大家散开,但所有人都是直奔那棺材而去。 这洞穴里布置了这么多东西,本质上,不就是为了这棺材里的东西吗? 张大人看一行人挤过来,急忙大喊:“别都过来,里面只是具尸首,没什么好看的,应该是有人在此处炼尸。” 听到张大人这话,大家停下脚步,排起了队,只有方法青,去翻起了书架上的书。 “好奇心都很旺盛啊。”顾曜排在最后面,嘀咕道。 他身旁的是鱼秋忆,此刻淡淡笑道:“这下面这么大阵仗,大家自然都好奇,况且炼尸也是禁术,除去少数人奉旨可以修炼,剩下的都是人尽可杀,我们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自然更是好奇。” “这玩意还可以奉旨修炼?”顾曜有些没想到。 按照他的理解,修炼禁术不都是人尽可杀还有赏银吗? “除去极其残忍的禁术,比如红白双煞这种,绝大多数禁术,都有靖夜司挑选心智坚韧之人修炼,包括操弄人心、玩弄记忆的那些法术。” “这也是靖夜司吸引天才的手段,比如顾曜你若是经过天衍石,测为上三品,后面又愿意加入靖夜司,考察半年,上面大概率也会奖赏禁术拉拢你。” “当然,一旦修炼,必然会受到更加严格的管理。” 顾曜扭头看着两人心满意足的点头从台阶上走下来,小声道:“是控制吧,我怀疑修炼了那些禁术,大概率这辈子都要在监视之下了。” “不过,鱼道友,你不也是三品天资吗?也有修炼禁术?”顾曜说着说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鱼秋忆笑而不语。 这是默认了。 看起来,这些靖渊应该都有一手,鱼秋忆有禁术,还有人脉,那个林奉学精通奇门,剩下两人,应该也有独到之处。 他这边想着,面前的人都已经满足了好奇心,纷纷离开了。 顾曜踏上台阶前,悄咪咪取出两张符纸,趁着鱼秋忆不注意,贴在手腕内侧,这才走上去,先看向了石棺前面的三人。 诸葛钧已经跪在地上,脸都要贴到地面了,摩挲着棺前的地面,张大人则是在更后面捏着林奉学,他被张大人一尺爆头,惨叫一声滚落下去又撞到头,晕了过去。 张大人这是在毁灭自己的犯罪证据,努力的把林奉学头上的大包消掉。 顾渊了然之后,才看向石棺之内。 是个身穿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留着长须,面容安详,看起来死去的时候很坦然,没什么痛苦。 “这应该是是个王爷,可是我最近没听说大周有王爷去世啊?”鱼秋忆说着话。 顾曜一声不吭,只是端详了两眼,看到这尸体的指甲白净,格外修长尖锐后便一声不吭的下去了。 鱼秋忆又端详了几眼,换了个方向继续瞅。 “炼尸必然是要炼僵,我记得书里有记载,僵尸的毒是附在牙齿、指甲、血液之中,辨别一只僵尸到底什么火候,僵尸毒也是必考点。” “可上面那位,却是全然没有半点带毒的,是失败了?” “所以直接就溜了?” “还有佛像和五通神,又在哪?” 顾曜心事重重,自打看了圣人盗的画像,他心里就格外烦躁。 一步两步来到方法青身边,只见方法青眉头紧锁,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方叔,你手放松点,别把书给捏碎了,不然去看看那炼尸的长长见识?”顾曜小声说道。 方法青突然闭目,深呼吸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厉害的圣人盗。” “怎么了?” “这里都是账本,圣人盗的账本。” “嗯?圣人盗还用账本?” 这年头反贼都要交税的吗? “当然,反贼也要发放薪酬,也要吃喝用度,修炼法术也少不了消耗,自然是要用钱的。”方法青把手上的书本往书架上一放。 “他们做的是印刷生意,看这账本,春宫图的油脂都被他们抹了一半,因此才会对侯老爷下手。” “而且还不止,我在这里发现几卷春宫图,然后发现这图上本该是署名的地方,居然是传递的消息。” 他又抽出一卷画卷,摊开指着道:“你看,清水双煞,幼王已出。” “这是最近才出版的,就是因为这一卷的消息,他们才会来此。”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那侯老爷被控制就是情有可原的,作为广陵府的最大商家,甚至可能是大周顶级的春宫商人,家里还没什么修行者,简直最好的对象。” 方法青深呼吸几次,抓着账本要去找张大人。 就在此时,鱼秋忆突然拉着舔地板的诸葛钧从高台跃下。 “速速退开,这石棺下还有一层真棺。” “上面这具是假象,炼制的真尸在下面。” 她落地后,高台上的石棺突然弹出,男人的尸首高高弹飞,重重砸到了门口,四分五裂。 空中密密麻麻的红线突然抖动了起来,上面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一股阴风吹过,洞穴内密密麻麻的红烛竟然全部熄灭。 洞内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顾曜不知觉的屏住了呼吸。 一道银光从洞穴正上方垂下, 一道红光从棺材内透射升起, 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化作一个红银双色的太极。 “咚。” “咚。” “咚。” 第四十三章 谨慎 诡异的咚咚声越来越急切,顾曜浑身一下就绷了起来。 诈尸了啊。 注视着那交汇的两道光芒,他感觉到身旁的方法青呼吸变的极其微小细长。 他压低声音说道:“方叔...” 才刚张口,方法青便是一下握住他的胳膊,让他闭上了嘴。 随即又拉过他的手,在顾曜的掌心上比划。 “勿言,等。” 顾曜努力分辨出方法青写在他掌心的字,内心暗道:“这般变化充满不详,按照老道教我的经验,应该直接一刀打断,免得生出什么变故,这等难不成是等里面的尸体进化吗?” 但他眯着眼,侧耳倾听,除了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和那咚咚声外再无其他杂音,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般无二,等着它变化结束。 内心叹了口气,顾曜默默的握住了背后的银剑,小心翼翼。 就这般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上方的银光逐渐衰落,铃铛的声音也是止住了,只有咚咚声越来越响。 那银红相见不断旋转的太极小球开始慢慢降落,向着棺材落去。 就在这时,数道吼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腾雾火狐!” 数条烈焰所化的狐狸从火神宗的周九烨面前窜出,但并没有奔向那太极小球,而是在洞内疾驰,将洞穴之内照耀的明亮无比。 “柝!” 他身旁另一位靖渊一声厉吼,一道锋锐金色剑气从指间射出,直直斩向那太极小球下方的红色光芒。 而张大人最为勇猛,他直接一跃到空中,一手持金光闪闪的长剑,一手雷光闪耀,直接抓向那太极小球。 看到这三人的配合,顾曜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直接收了这东西。 红光被金色剑气切断的瞬间,张大人毫无任何阻碍的握住太极小球,手中雷光汇聚,又是向前一跃,落到众人身前,取出个玉盒,将太极小球收入其中。 数道符咒镇封之后,他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了尸丹,任凭他炼出的尸体如何强大,也只是一团硬肉。” 咚咚声突然停住了。 一下又安静了下来,张大人收敛笑意,将玉盒收起:“速速集合。” 一众人迅速围了过来,听着张大人吩咐:“方道友,顾曜,劳烦你们二人保护下诸葛文书和林靖渊。” 随即带着剩下三位靖渊走向石棺:“它突然平息,必然是为了聚力破棺,诸位小心...” 张大人的话还没说完,整座高台都是直接炸碎,这个洞穴都是一震摇晃,灰土落个不停,顾曜和方法青一人抓住一人,急忙后退,躲避大点的落石。 四周的火狐狸扔在奔驰跳跃着照明,但崩毁的高台之中,一轮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太阳出现了,夺走众人的视线。 不等前面几人反应过来,这太阳就出现在几人身前,一拳打出,张大人连同三位靖渊都是被打飞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之上。 “吽!” 光芒缓缓收回,顾曜护住背后的诸葛钧,看清了它。 是一尊通体金漆的和尚,凶神恶煞,獠牙外露,它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的背上,还有着黑墨绘制的一尊魔神。 “吽!” 这和尚尸体又吼了一声,再次奔出,一拳打向张大人。 倒地吐血的张大人,单手拍地勉强立起,手中长剑雷霆跃动挡在身前。 其他几位靖渊也是勉强站起,各展神通,火焰、剑气、寒霜都是砸了过去。 和尚尸身不管不避,一拳轰在剑身上,长剑发出一声悲嚎,弯曲成一个弧形,打在了张大人的胸口,将张大人打进了墙中。 而其他法术打在和尚身上,全无作用,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看着和尚又提拳,其他三人都是着急,从三个方向本来。 鱼秋忆双手结印,一袭冰霜覆盖地面,冻住和尚双腿,又操控拂尘,尘丝挥洒缠住和尚身躯,她使出全力,短暂束缚了和尚。 周九烨取出一枚烈焰升腾状的令牌:“五火神凤!” 五只烈焰凤凰奔腾而去,将和尚包围,火焰疯狂舔舐和尚的上身。 烈火炼金身,和尚一身金光再次闪烁,一道道阴寒之气从它的口鼻中溢出,动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 最后一位靖渊取出一把匕首,形似獠牙,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符文,他祭起这匕首,对准和尚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一道清脆的声响,匕首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和尚的金身,停下了他的行动,剩下两人才松了口气,收回了神通。。 张大人在墙里吐着血,虚弱的睁开眼,鱼秋忆急忙奔过去,取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 “居然是炼的和尚金身,这个炼尸的很有手段。”方法青和顾曜在一旁看着,此刻解释道:“和尚肉身是最为阳刚炽热的,即便死后,也不沾阴寒。” “而炼尸是用阴冥寒气强化尸体,真是天马行空的手段,若不是这内丹被提前封印,这和尚尸体恐怕还能使出佛门神通,那可就真难对付了。” 张大人此刻缓过气:“是啊,多亏了我们先封印了内丹...小心!” 他突然一声怒吼。 顾曜浑身突然毛骨悚然,下意识的转身将身后诸葛钧狠狠甩出,同时抽剑。 但已经晚了,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支棱着十根手指,插向顾曜胸膛。 “顾曜!”方法青勃然大怒,一掌拍了过去,打在那黑影头上,将那头颅打飞,只有身躯还在原地。 可是晚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十根手指扎到顾曜胸口... 没扎进去... 一层金光,两层金光从顾曜身上弹出,挡住了十根指甲。 金光先后破碎,指甲继续扎下,顾曜的双眼金光大放,皮肤下一道金色的火焰涌出,有如一层保护罩,再次挡下了攻击。 顾曜一下抽出银剑,金光流入剑内,银光大放,一挥,风雷流动,银线一闪而过,那具无头尸身如同豆腐般一分为二。 顾曜后退三步,拍着胸膛,看了看手腕两张已经化成灰烬的黄符:“好险好险,差点就中招了,幸好我足够谨慎,提前贴了两张护身黄符。” “也幸好你金光咒修到极致,进屋之后就没解开过?”方法青面色有些复杂,他想起跳下来的时候,隐约看见顾曜眼里金光闪过。 “你怎么那么谨慎?” 他心里有些后怕,走过来拍了拍顾曜肩膀:“干的好。” 要不是顾曜足够谨慎... 要是这东西袭击的不是顾曜是其他人... 诸葛钧这才从地上爬起身:“多谢道友救我一命。” 众人看向偷袭的东西,是那具蟒袍男子的尸体。 张大人再次回到有气无力的状态:“我们大意了,还是小心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蟒袍男子的三块尸体中流出大量恶臭黑水,阴气突然澎湃。 “呀,有个好美貌的小道姑啊,爷爷我们好喜欢...” 第四十四章 异变 周九烨不动声色,再次捏起了印决,一团火球从他手掌之中涌出,缓缓飞到原本的高台上,将洞穴照的更加明亮。 鱼秋忆抿紧红唇,收起了拂尘,取出一柄细长的剑:“何方鬼祟?” 在场诸人都是取出兵刃,护在了张大人和昏迷的林奉学身前。 “嘻嘻嘻,小美人,别急,等爷爷们把这几个丑汉...咦,这儿有个俊的,怎么感觉比这小道姑还得劲?” 这声音千变万化,时而浑厚,时而轻浮,时而沙哑,时而尖锐。 顾曜握紧银剑,又偷偷在手腕上贴上黄符,运转通幽之术看向四面。 一排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他的眼中,站在诸人身前不远处,还在嚣张的走来走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大家。 他的面前最多,已经挤过来了四个,个个面色垂涎的盯着他,甚至还有口水留下。 “是五通神。”他佯装没看到,左手藏在袖里,高声说道。 一头牛,三匹马,他扫视了一眼,看向其他人的身前,最终视线定在鱼秋忆面前的那只。 这一只是完全的人形,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长袍,腰间挂剑。 鱼秋忆小心谨慎,看到顾曜盯着她,想起顾曜能看到,心里一凛:“五通神?周道友,还请让它们现形。”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手中长剑狠狠在身前一挥,犹如一轮圆月。 顾曜也是瞬间出手,五行火掌挥出,炽热火焰奔涌而出,打在面前的几只鬼怪身上。 “唔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出了几只鬼怪的身形,方法青眼睛一亮,手中出现一尊大印,直接镇了上去。 每次印落实了,便是雷光闪烁,一只鬼怪灰飞烟灭,瞬间收拾了四只。 顾曜则是一剑斩向鱼秋忆身前的那道人形,刚刚鱼秋忆的那一剑,将那男子劈成了两截,身形模糊消散而去,但片刻后,又重新聚集在了不远处。 周九烨则是操控着几只奔跑的火狐狸聚到了他的手里,一握一放:“现!” 大片的萤火从他手中挥出,附着在了五通神的身上,所有的五通神都是现形了。 “一,二...九。” “算上刚刚弄死的那五个,一共十四个吗?” 鱼秋忆握紧长剑道。 顾曜退回她身边:“十三个,你刚刚身前那一只,没死,就是那个人形的。” 张大人咳嗽着说道:“没事,五通神没什么可怕神通,只是有着神灵的不可视与香火护身,这两个弹指可破,玄鹄靖渊,剩下的交予你了。” 玄鹄,便是第四位靖渊。 他站到几人身前,看着那九个身影,双手一合:“金羽神锋!” 一双金色的羽翼出现在他的背后,张扬开放,微微一抖,便是无数道闪耀着金光的羽毛飘落,化作一道道金芒,射向那群手足无措的五通神。 正如张大人所说,五通神没什么可怕的,在金色的弧光下灰飞烟灭。 诸人看着,也是安下了心,只有顾曜,他能直视到这群鬼物,注意到那个紫袍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了,心下越发不安。 玄鹄靖渊一顿操作后,漫天的萤火都是被斩灭了,他收手道:“应该都解决了。” 顾曜却是再次喊道:“周靖渊,烦请再用一次那法术,那个人形的,还在!” 什么! 顾曜紧紧盯着那人形,看着他的面容:“他还站在那,没有动弹,但他的面容,原本是模糊不清的,随着其他五通神陨落,反而是清楚了,看着有些面熟。” 其他人也是紧张了起来,周九烨再次施展那萤火之术,可是这一次却失去了作用。 萤火穿过了那人形。 “顾道友,你是在开玩笑吗?”周九烨眼看他的法术失灵,低声问道。 玄鹄也是疑惑道:“是啊,我两人的法术不可能都失效吧。” 顾曜握紧了银剑:“我为什么要与诸位开玩笑?他直直盯着我们,不知为何一动不动,这面容,像是刚刚第一层的男人,又有些不像。” 看其他几人有些怀疑,周九烨、玄鹄还有些防备他,顾曜直接一道五行火掌打了过去。 火焰快要扑到男子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墙出现,挡住了火焰。 “你们看,我的五行火掌被挡住了。” 张大人替顾曜说话道:“在有古怪的情况下,不要怀疑自己的战友。” “他一直盯着我们吗?”方法青突然说话道。 “是。” “那我们移动下。”方法青长话短说,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面容像那个第一层棺材的尸体?” “嗯。”顾曜小心戒备。 他不仅防着那魂魄,还在防着几位靖渊。 其他人都看不到这魂魄,只有他能看到,再加上他的修为法术都太过离谱,这些人不相信他,怀疑他是可以理解的。 野茅出身,不值得信任,顾曜可以接受,但一定会防备。 “现在是不是还看着那个方向?” “方叔你怎么知道?” 方法青直言:“他是看的那具金身。” “我刚刚看了看那金身的五官,与那头颅极其相似,我怀疑两人可能是父子、兄弟的关系,炼尸之术我不是很理解,但能把和尚的炽热金身炼成供人驱使的阴尸,绝不会那么普通。” 看着顾曜和两个靖渊相互防备,张大人打着圆场:“既然如此,那想办法封印它就好了,可惜林奉学昏迷未醒,不然倒是简单了。” 玄鹄突然面色大变:“不好,牙封在磨损。” 他取出几个小小的匕首,快步奔去,插在那金身的各处大穴上。 顾曜突然一步跨出,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飞了出去:“小心!” 那魂魄突然直接窜了过来,钻入了金身之内,活动了起来,向着刚刚还在它身上插匕首的玄鹄踏去。 玄鹄地上吃了个狗吃屎,勃然大怒,转过身来一句“你”字刚吐出口,就看到那金身活了,凶猛无比的向他冲了过去,急忙闭上嘴,向各处闪避挪移。 手上金光一阵闪烁,射出一道道剑气,但毫无作用,只是打出一片火花。 顾曜身后鱼秋忆、周九烨再次出手,要联手再将这和尚封印。 看着他们三人再次故计重施,顾曜站在原地,注视着和尚金身背后的逐渐狰狞的鬼神像,没有动作。 “张大人伤势如何?”看到三人再次止住了和尚的行动,玄鹄取出一把金色的大钉子,顾曜走回到张大人身边问道。 “不轻,要修养几天,怎么了?”张大人现在的语气,倒是像极了方法青。 “我估计他们要吃瘪,得要大人出手制住这和尚了。”顾曜道。 张大人是真正的第三境,炼神反虚的修行者。 果不其然。 玄鹄要将那大钉子扎入和尚的脊椎大龙时,和尚背后的恶鬼突然扭曲,化作一道道黑色墨迹,流遍全身。 接着和尚身上红色火焰燃起,将熬炼金身的火焰吞没,此前插入它体内的匕首一根根弹出,困住它的拂尘和冰霜也是一同损毁。 “吽!” 和尚一声怒吼,身形暴涨一倍,一拳将玄鹄打进墙壁之中,生死不知。 又是两声怒吼,红色的业火回旋咆哮,蔓延开来。 周九烨和鱼秋忆急忙退回。 “此地...不是...地府...本王...未成...佛陀...凡人...为何...惊扰...” 这和尚此刻身高一丈,周身业火环绕,通体金光与墨色纠缠,有如传说般的修罗。 它缓缓转身,一双绿色的眼珠子盯紧张大人:“归还...本王...佛果...” 它的脑后,无数氤氲香火汇聚,化成一道光环。 第四十五章 涅槃 “归还...本王...佛果...” 狰狞无比的面容转向张大人,绿油油的眼珠慢慢凸起,好似要从眼眶内跳出来一般。 张大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将手探入怀里,似乎是要掏出那玉盒。 “此地...不是...鬼国...护法...夜叉...何在?” 状若修罗恶鬼,它在看到张大人的动作后,很是满意,又是出声问道。 方法青答道:“启禀佛陀,我等进入,未曾见到护法夜叉,信徒也是消失不见。” “一群...混账...欺骗...本王...定要...他们...堕入...轮回...” 顾曜注意到鱼秋忆已经悄悄靠近了玄鹄,伸手覆在他脸上,一道道洁白光炁从她手中涌出,钻入玄鹄的口耳鼻中。 同时周九烨也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柄扇子和一个赤红色的面具。 张大人仍然在慢吞吞的拿着玉盒。 方法青继续恭敬的问道:“不知佛陀俗家身份,请佛陀解答我等疑问。” “既已...成佛...前尘...如灰...” 这时顾曜抢在方法青说话之前问道:“请问佛陀,许下何等宏愿,成就如何佛果?” 听到顾曜这问题,这修罗恶鬼第一次移动了视线:“阴冥...太子...为何...也在...此处?” 阴冥太子? 我? 顾曜心中思考万千,就听到它继续说道:“所许...宏愿...自然...立鬼国...镇地府...吞鬼国...造轮回...赦鬼...封神...” “成就...佛陀...果位...” 它说话断断续续间,玄鹄已经是苏醒了,缓缓站起,那边的三人静悄悄的站到了鬼佛背后三个方位,向着这边点了点头。 这边张大人还在扣扣搜搜,而鬼佛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它看向张大人,伸出巨大无比的手:“如此...怠慢...” 张大人立刻从怀里掏出玉盒:“请佛陀收回。” 鬼佛巨大的手停了一下:“打开。” “是。” 张大人弯着腰,伸手打开盒子的瞬间怒吼道:“所有人闭眼!” 顾曜立刻闭上了眼,身旁的方法青拉住他向一旁翻滚。 即便闭上了眼,顾曜也是感觉到了一股可怕无比的炽烈光芒奔涌而出,还有一股爆裂的热量也是一同涌出。 “啊...蝼蚁...” 鬼佛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紧接着就是张大人的喊声:“四位靖渊动手!” “奇门天锁!” “太乙玄焰!” “归一道剑!” “纯元幽解!” 林奉学已经偷偷摸摸醒来,一直在背后准备,就等着张大人的命令,此时立刻发动了奇门之阵。 他进来这么久,真不是什么都没干,这里已经被他摸索了一遍,而且出于奇门术士的谨慎,他一般走到哪都会习惯性的插点东西。 此刻一个个奇怪的镇物飞起,勾结连锁,最终化作飞灰,转为不可视的力场,困住了这鬼佛。 周九烨带上了面具,手中小小的红扇,随着他的舞动不断变大,一道道红白色的烈焰飞出,与鬼佛遍体的业火纠缠。 玄鹄是个剑修,专心于御物之术,从开始修炼之时,便开始与剑通感,所会的法术,都寄托于剑,此刻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剑从他手掌之中钻出,在他的操控下,一剑削向鬼佛的头颅。 鱼秋忆的手中,缓缓升起一轮小小的皎洁圆月,被她托捧着,缓缓送到上方,一道纯白色的光线找向鬼佛,将它的金身寸寸磨灭。 顾曜睁开眼时,便看见这四人已经完全压制了鬼佛。 这鬼佛此刻凄惨不堪,它原本的狰狞面容,因为那玉盒之内的光芒,融化了一样,五官扭曲错位,绿色的眼珠子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獠牙并合,滑稽无比。 原本脑后的光环已经熄灭,缠绵身躯赤红色的业火被红白色的火焰吞噬驱逐,一柄神剑刺穿了它的金身,扎在了它的后背轰鸣不断。 让它哀嚎不断痛苦万分的,则是鱼秋忆的那轮圆月。 它射出的光芒,似乎有着瓦解金身的能力,璀璨的金身变的黯淡,墨痕扭曲,不断流动。 鬼佛发出哀嚎的苦痛,一边扭动着一边扑向张大人:“蝼蚁...安敢...害我...” 张大人站在原处,冷笑着看着鬼佛扑向他,在利爪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地面纠结扭转,一道土墙自然出现,挡住了它。 土墙崩碎之后,地脉扭转,近在咫尺的鬼佛又被挪移到了数十丈开外。 林奉学摸着头上峥嵘的角:“莽夫妖鬼,怎么懂我奇门大阵?” “嘶,可恶鬼怪,居然打我头颅,真是可恨。” 他嘶了一声,又是结印:“森罗并起。” 无数枝脉藤条从土中钻出,挥舞着缠住它,周九烨眼神一亮:“好。” 当下火势大起,配合着其他术法,这鬼佛嗷嗷大叫,宛若烈日下的积雪,寸寸融化,化为一滩金水。 诸葛钧这时捻着须,出现在顾曜身边,为战地记者顾曜解说道:“靖渊其实一般出动,或三人,或四人,或五人,虽然数量、人员都不一定,但一定是能互相配合的。” “你看这威武不凡的恐怖鬼佛,在四位靖渊的配合下,毫无还手之力。” 张大人一看这里,立刻插了进来:“那是因为它的尸丹被本官收了,又被本官用阳春酷日偷袭了,不然哪有这么轻松。” 顾曜立刻道:“是啊,多亏了大人运筹帷幄,将这鬼佛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一串的事下来,顾曜越是看明白了,这张大人或许有些毛病,但作为个领头的官来说,却是很不错的,至少是身先士卒,不让下属送死的。 也就比小方差了点人格魅力。 顾曜想着看了眼方法青,却发现他面容严肃。 “方叔,怎么了?” “我觉着,它好像没死,反而是涅槃了。” 他的话,引来了其余人的注目。 周九烨率先说道:“不可能,我的烈火之下,什么东西都烧干净了,怎么可能还涅槃。” 玄鹄:“我的仙剑之锐,无物不破,和尚涅槃要有舍利,舍利如何在我的仙剑之下保住?” 鱼秋忆想说话,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默默闭上了嘴。 林奉学继续摸着他峥嵘的头角:“俺也一样。” 张大人刚要说什么,突然胸口衣衫炸裂,整个人口吐鲜血,一下跪倒了下来。 “张大人!”众人大惊失色,可张大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只见那悬浮的玉盒,缓缓飞到金水之上。 顾曜急忙运转通幽之术,又一下将玄鹄和周九烨踢飞出去:“道友小心,是那鬼佛的魂魄!” 那金水之上,缓缓升起了一个与鬼佛一般模样的魂魄,香火藏迹。 玉盒炸碎,那红银双色的尸丹悬浮而出,被魂魄吞入体内。 在众人的眼中,血肉内脏缓缓凝聚,骨架寸寸生长。 三丈高的鬼佛重新出现。 只是这次,它的身上长满了一张张狰狞的兽脸。 “涅槃归来,本王成就佛陀果位了。” 它全身上下,所有的脸同时开口说道。 所有的眼睛也是同时旋转,叮住了他们。 第四十六章 斩鬼佛 顾曜抓住张大人,退回到方法青身边:“方叔,看看张大人还有没有救?” 另一边的四位靖渊,再次开始了联手的一套。 然后只见这次的鬼佛直接单手握住插在后背的长剑,硬生生抽了出来,向着玄鹄掷出,将他钉在墙上。 身上的业火咆哮奔涌,不仅淹没了周九烨的火,还汇聚成了无数道烈焰龙卷,将整座洞穴都是犁了一遍,顺势破了奇门之阵。 脑后的光芒神光大放,顶住了鱼秋忆的月光,鬼佛和善一笑,一步踏出来到林奉学的面前,一拳打向他。 林奉学取出一面八卦镜,挡在胸前,一边扭转,一边与鬼佛盘旋,其他两人眼看神通无效,也是取出法器,再次逼近。 这也正着了鬼佛的愿。 它的金身之上,佛光此起彼伏,挡住了他们的法器进攻,业火盘旋,化作数道火蛇,不断狰狞射出咬向几人。 三位靖渊进攻之间互相配合,互相拉扯,鱼秋忆身上泛出一阵朦胧白光,留到另外两人身上,护住他们的身躯,令他们可以放心进攻。 但全然无用,偶尔能突破佛光的庇护,打到金身之上,也只能发出几声脆响,留不下任何痕迹。 反倒是这鬼佛,刚开始动作还有些僵硬,越是往后,动作越是自然,对于业火的操纵也越来越熟练。 一旁的战地护士顾曜,一边给方法青打着下手,帮他施救张大人,一边看着这三人搏斗,诸葛钧已经在他的吩咐下离开,向外面求援去了。 “方叔,好像不太妙啊,这鬼佛似乎是在借着他们三人熟悉这和尚的金身。” 方法青头都没抬:“张大人心脉受创,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怕是已经当场毙命,但即便如此,此刻也是被我吊着命,我一旦撤手,他必死无疑。” “眼下,只能靠你了,你找个机会,加入他们三人之中,顶替掉玄鹄的位置。” “我?” “对,这鬼佛选择直接杀掉那玄鹄靖渊就是因为玄鹄是唯一能刺破它金身的剑修,剩下三人,杀伐不够。” “我可能也不够啊。” “想想你学过的那么多术法,总能有破防的,快去,他们三人要顶不住了。” 方法青交代的同时,鬼佛突然仰天长啸,诸多业火都是被它吞入腹中:“佛怒...佛怒!” 它的脖颈与后背处,各自钻出数个肉团,快速增长。 大脚狠狠一踩地面,洞穴摇晃,三人站立不稳,它抓住机会,一拳将林奉学打飞,随即双十合十面露慈悲。 “道行归一,本王要度化尔等,共同奔赴鬼国。” 几个肉团也是发育完毕,它变成了一尊两头四臂的怪物。 只是有一只头挤在脖颈处,歪歪扭扭,看着更显狰狞。 “本王座下还缺几名护法金刚,尔等不错,且让本王度化。” 它一跃到林奉学面前,伸出利爪掏向他的心脏。 八卦镜顶在胸前,林奉学面色惨白,全力运转这法器,可只听砰一声,八卦镜便是破碎,看着那利爪在眼前越来越大。 “吾命休矣!” 他闭上了眼,发出最后一声吼叫:“鱼妹妹,下辈子选我当伴侣啊...” “啊!”预料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反而是一坨炽热与冰冷交错的液体洒到了他的脸上。 鬼佛第一次发出了哀嚎:“阴冥太子...为何...为何...” 林奉学睁开了眼,只见一柄银剑横在眼前,握剑的手很漂亮,又长又白,比鱼妹妹的还好看... “林道友,没事吧。” 这人侧着脸说道。 好帅的男人,居然比我还帅一分... 林奉学愣了楞,随即擦掉脸上的黑血:“没事。” 顾曜扭过头,看着手臂上被砍出一道伤痕的鬼佛:“劳烦道友继续困住鬼佛的行动。” 他心中也惊讶,这柄银剑比他想象还不凡,实用价值与外表呈正相关,他只是注入了些许炁,使足了气力一砍,居然就破防了。 若是他也学成了御剑之法,那岂不是能一剑削了它的头? 鱼秋忆与周九烨也是急忙再次包围住这鬼佛。 “三位道友,这鬼佛虽有金刚之身,可内里却是个凡人魂魄,既不通法术,受不了疼痛,我等联手,斩了它。” 鱼秋忆急忙说道:“我三人为道友辅助,请道友持劫剑斩此魔。” 劫剑? 银剑本名叫劫剑? 顾曜心头微动,但另外三人也是动手了。 这鬼佛哀嚎不断,正是好时机。 奇门阵起,林奉学小声道:“地势已改,奇门效果大落,我法器也被毁,道友小心。” 鱼秋忆红唇中吐出一轮银丹,化作一条蛟龙,奔涌到顾曜身上,为其披上一层银甲,随即她面色惨白,倒退而去。 周九烨一声不吭,手中火扇挥舞,大起大合,道道火刃劈向那鬼佛。 鬼佛哀嚎着“阴冥太子”,面上表情逐渐狰狞,身上数道兽面活了过来,从它的体内爬出:“缠住太子,本王要杀了这群蛊惑太子的人!” 十三只金灿灿的五通神缠了过来。 感受着银甲的加持,顾曜手持银剑,身形缥缈,挥舞着三清剑法,风雷夹杂剑势,劈在这些东西身上。 而鬼佛身形变为常人大小,顶着火刃,扑向周九烨。 看着周九烨险之又险的躲着攻击,一个不慎便是手断腿折,若不是林奉学极力影响着鬼佛,怕是早已步了玄鹄的后尘,顾曜心里着急了起来,加快了速度。 可是这群金灿灿的也很僵硬,他能破防,但却要四五剑才能杀死一只。 更令人烦躁的是,这群鬼怪只想锁住顾曜,它们不断扑向顾曜,悍不畏死,只想抱住顾曜的腿脚身体。 他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尽力砍断它们的脖子。 “顾曜,用雷法,劫剑需要雷电才能发挥全部威力。” 鱼秋忆急忙喊道。 可我不会雷法啊。 顾曜心理急躁,想起了自己的流珠,急忙以流珠缠在握剑的手上。 “雷图,起。” 雷来! 雷电经由流珠涌入剑中,虽然费力,威力也弱,但顾曜欣喜的发现,剑活了。 银剑有灵。 银剑愈发缥缈,甚至主动引导着顾曜挥舞它,一剑便是将四只鬼怪斩成灰烬。 “啊!”周九烨一声惨叫,他终于是失手了,腹部被打出一个血洞。 “要更快一点。” 顾曜散去心头的喜悦,连出数剑,斩灭鬼怪,便是化作一道银雷,出现在鬼佛背后,向着它的头砍去。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个头颅突然如同发蛇一般,蜿蜒伸长,一记头槌砸在顾曜胸口,将他撞飞。 顾曜刚想吐血,却发觉一阵温和之光渗入五脏六腑。 “快点,顾曜。”鱼秋忆手持拂尘,拉住鬼佛,救下了周九烨一命,咬牙叫道。 顾曜急忙再次闪过去,一剑将第二颗头颅斩成两半,第二间刺入它的后心:“去死啊。” 全身之炁注入流珠化为雷电,融入银剑刺入这鬼佛体内。 “阴冥太子...为何背叛我等...” 鬼佛哀嚎不已:“可恶...一起上路吧...” 一股危机涌上心头。 顾曜想拔剑,却发觉银剑居然被它四只手都握住了,不得已松手,后退而去。 只见鬼佛突然炸碎,无尽的剧痛瘴气从它体内涌出,蔓延向四面八方。 有毒! 看到周九烨面色瞬间变为漆黑,顾曜心头一凛。 鱼秋忆也是面色惨白,无奈的伏在了地上。 该怎么办? “嗡...呸!” 顾曜脑海中闪过秽迹金刚咒,当下结印。 一团炽热的佛光在他背后炸现,一尊凶恶金刚在佛光中浮现,暴躁火气蔓延,将无尽瘴气燃烧,又收入顾曜体内。 “糟了,天人感应开了。” 顾曜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感应龙钮白玉印轰鸣,神光大放,便是再也无法控制的进入其中。 打坐结印,一个画面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本王镇匪徒,除妖魔,可成佛?” 第四十七章 淮南王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船新版本... 天人合一下,顾曜的感觉很是奇妙。 此前的天人感应下,他感受到的是天道的浩瀚,是时间的磅礴,是风的呼吸,是云的低喃,是草木生灵的呓语,是万物为师,为他讲述一切的真理。 可这一次,他扮演了一个人。 身前正是那第一具棺材内的紫袍男子,他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手扶腰间长剑,叱咤风云。 顾曜微微抬头,发觉他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不够红润,双目浑浊无光。 这是命不久矣了,顾曜低下头,斜眼扫视身边心中想道。 这里好像是个花园,没什么侍卫,只有五个人,除去那个紫袍男人,他的周围,还有三人。 一人身穿黑白太极道袍,站在那紫袍男人面前,正视着回答道:“自然不可,佛陀果位乃是佛教至高,如此成绩,凭何可成?” 紫袍男子的呼吸急促了些,甚至咳嗽了起来。 顾曜又努力看清身旁两人,他和另外两人并肩站立在道袍男人身后,看起来地位是相同。 “都是一样的黑白道袍,看起来是一家道派的。”看到他和另外两人的靴子、袖摆都是一致的,顾曜猜测道。 “王爷,平静呼吸,你的病是绝症,若是这般动气,寿命还要再削减些。”道袍男子看着王爷疯狂咳嗽,也没有上前搀扶,只是这般看着。 “早晚要死,我平息静气,苟延残喘,有什么用!”王爷拔出腰间宝剑,转身疯狂砍着花园内盛开的繁花,“可恶啊,可恶!” “这些花花草草都可以如此璀璨的活着,本王...本王却要死在这个春天,本王不服,本王不服!” 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靠着手中利剑勉强支住了身体。 “缘,给王爷服一枚长生丹。”道袍男人道。 “是。”顾曜左边的男人清脆答道。 听声音,年纪不大,大约十几岁,应该是个道童吧。 这道童喂王爷服下枚丹药,又回到了顾曜身旁。 “道主,当真无法吗?你那日说了,广陵府...有人有功绩足够成佛...难不成,还有人比本王还有资格?” 王爷缓缓站起,面色微微红润了些,但说话却有气无力。 被称为道主的男人冷冷道:“成佛不只看功绩,也看悟性,况且凡人的功绩,凭什么成?” “贫道说话直接些,王爷你的功绩,不值一提,杀些匪徒,杀些贪官,也配称功绩?饥荒之时,你淮南王大摆宴席,酒肉成山,王府外,尸殍遍地;你大杀贪官,自以为还政清明,可杀掉的贪官虽贪,却是能做事的,扶上来的清官,个个自视高雅,却是废物一堆。” “自从王爷你来了,广陵府、应天府、徐州府、庐州府、凤阳府告御状的多了十倍不止。” “恨你入骨者多如牛毛,闻你将死者欢呼雀跃,你当真觉得你有功绩?” “可恨刁民,居然敢怨恨本王...”淮南王握紧了剑,一抹狠色逐渐爬上面容。 就在这时,顾曜的身体动了。 他走到一旁:“王爷,道主的意思是功绩成佛不可能,但其他法子却是可以。” “嗯?你也是道主的弟子?” “不是,他是贫道一个好友的弟子。”道主摇头道,“贫道的好友乃是天地第一等神人,当年巫蛊乱事,也是他仗剑斩妖人,逼先帝退位赴死,在长生之路上,他比所有人走的更远。” “嗯?请道长指点。”淮南王呼吸急促,向着顾曜行大礼。 “听闻王爷有一私生子,放在金佛寺修炼?” “确有此事,本王当年...” “贫道对王爷的雅事不敢兴趣,金佛寺有一秘法,可炼制肉身佛。” 淮南王瞪大了眼,语气激动:“道长的意思是逼迫金佛寺交出秘法,让本王成就肉身佛?” “呵呵。”那道主冷笑了一声,“王爷糊涂了?金佛寺的肉身佛是活的吗?” “那...”淮南王的视线在道主与顾曜间游荡。 “父子连心,更何况,王爷的私生子还是王爷侮辱胞妹所出,这可是亲上加亲。”顾曜的身体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可以让你获得一具不朽金身,再让你的魂魄长生,两者结合,与佛陀无异。” “道长请教我,本王愿付出一切。” “只需王爷...” ....... 眼前的一切慢慢破碎。 顾曜的神魂回归身体。 玄之又玄的天人感应状态还在,秽迹金刚咒还在自然修炼,识海中狰狞的秽迹金刚栩栩如生,驾驭万朵业火红莲。 “我的五脏炁怎么一下汇聚这么多?” 顾曜感应了下自身,吓了一跳,他体内五脏炁圆满交汇,不断滋养阴神,原本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阴神,此时居然已经长成了半寸小人。 当下细细感应:“原来是秽迹金刚咒将瘴气全都炼化为五脏之炁了啊,这法子果然不凡,我过去只用它炼精戒欲,不让自己打手枪,是屈才了啊。” “还有一点很纯净的炁在滋润我的神魂,但很微小。” 龙钮白玉印突然再次一抖,从口中吐出一枚龙蛋蛋。 光点抖动不停,化作一柄长剑涌入顾曜的神魂之中。 “剑术。” 同样是地煞七十二术之一。 这是世上最好的元神御剑之法,剑与炁合,阴神自得,万般玄妙,皆系一道。 顾曜抓住天人合一最后的尾光,参悟这篇剑术之法。 老道此前所传的御剑之法,已经是很玄奥了,但与它相比,显得残缺不全,故作生奥。 从如何养剑,如何养气,如何剑炁合一,如何藏剑于腹,到神剑一体,赋灵于剑,剑开天门,剑术都从简至深的讲述清楚。 此外,对于如何修炼凡俗剑术,如何创造自己的剑法,也有着各种点拨开化。 即便是头猪,能感悟这剑术,也能成为世间一流的剑仙。 顾曜在感悟剑术的时候,外面几人都是着急万分。 鱼秋忆不断吐出一抹抹纯白之炁渗入顾曜七窍之中,滋润着他的心神。 周九烨忍着剧痛,拖着残躯,手点朱砂在顾曜手上刻画符文。 方法青在远处分神指挥:“他不知运了什么法门,将瘴气吸入体内,救了我们,但眼下阴神还有波动,酷似天人感应,应是在生死间徘徊,你们二人...” 吧啦吧啦... “一定要坚持到文书带人来,靖夜司内必然有人能救...” 话音未落,顾曜睁眼:“救?救谁?需要我搭手吗?” 周九烨手一抖,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鱼秋忆吐出的白炁断断续续,一时分神,直接岔气捂住了肋骨。 方法青:“...救玄鹄和张大人。” 顾曜神采奕奕站起身:“玄鹄道友没死吗?那方叔教教我该怎么救他。” “我修为大进,生死间走了一遭,对于许多法术有了新的感悟。” 他展开手,一团赤红色的业火状若红莲。 第四十八章 事后 玄鹄凉的透透的。 但真的还能抢救一下。 按照方法青和鱼秋忆的话来说,像玄鹄这样的剑修,一般不会修什么防守的法术,但会修保命的。 正如此刻,他的阴神藏在剑内,只要他的剑别出什么事,肉体也别坏,送到外面去再抢救一番,大概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当然,修为受损、仙剑受创是难免的。 不过此刻最危急的是张大人,他的心脉都碎了,要不是修为够高加上方法青一直护着,怕是明日就可以恭迎新的知事老爷了。 在方法青的指点下,顾曜把炁慢慢注入玄鹄体内,温养他的脏腑。 不多时,诸葛钧带着剩下的缉事们都冲了进来,各自搭手将两个伤员送进去了。 “真是没想到,新来的知事大人刚刚降临,就差点殉职,带来的靖渊,也是一个差点凉凉,两个重伤,一个虚脱。”顾曜离开洞穴,重新见到阳光后,也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本来只是想救救侯老爷,结果没想到又和圣人盗联系上了,要不是他今日早上被张大人抓到司内,恰好把小方他们三弄来,自己不是要凉凉? 张大人真是好人,希望他早点康复。 方法青感叹一声:“可惜你们的打斗把书籍毁的差不多了,只有我手里收着的两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线索。” 顾曜眼看时间差不多到晚膳:“方叔,我们先去看看侯大人怎么样,他被下了什么手脚还不清楚,去看一眼然后我请你用膳。” “你请我?”方法青盯了顾曜一眼,“你一向珍惜钱财,怎么现在要请我?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顾曜大怒,眉头竖起:“小方,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我顾曜想来慷慨大方,过去不曾请你吃饭,那是因为靖夜司的菜好吃!” “走,我先请你用膳。” 顾曜带着方法青大步流星走去.... 侯府的厨房内,方法青满脸无奈:“我就知道。” “嘿嘿,这不是刚好看看侯老爷嘛。”顾曜笑了笑,看向萎靡不振的侯老爷,“侯老爷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累,想睡觉,可是...腰子疼....”侯老爷捂着腰,夹着腿。 看起来不止腰疼,不过可以理解。 “没事,得会我给你开点壮阳补肾的汤剂,在教你一套拳法,你每日练练,三个月就补回来了。”顾曜安慰道。 “唉,这次真是多亏小顾道长你了,不然我怕是要死于非命了。”侯老爷也是长叹一声。 “也是多亏侯老爷你家有钱,这么久以来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人参鹿茸,不然你和诸位夫人都要成人干了。” “可惜我还是没想起来那也从金佛寺回来后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侯老爷很倦怠的样子,顾曜贴心的打发侯老爷自己一个人睡觉去了,又打发走了其他的仆人。 “方叔,你听说过淮南王吗?” “顾曜,你是怎么修出红莲业火的?”方法青没有回答,反问道。 “就秽迹金刚咒修啊修啊,就出来了。”顾曜打迷糊道。 方法青哦了一声:“那我听说过。” 顾曜:??? “小方,你知道我问的是具体的。”顾曜感觉方法青变皮了。 “我来到清水县的时候,你才七岁,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能上房揭瓦的。”方法青淡淡道。 “好吧,其实我把那团瘴气吸入体里的时候,一直在观想秽迹金刚,本来是该死的,可恰好进了天人合一,秽迹金刚咒突飞猛进,竟然将瘴气炼化了,最终就成了这红莲业火,可能是红莲业火本质上就是罪孽吧。” 方法青颔首:“淮南王是当今陛下的皇叔,已经逝去二十年了。” “什么?”顾曜大吃一惊。 “那紫袍尸体是淮南王?”方法青看着顾曜脸色问道。 顾曜点头:“对,我在天人合一下,隐约得到了一点记忆,他和一个道士商量着成佛,被称呼为淮南王。” 方法青面色严肃了些许:“那看起来他们谋划已经很久了,鬼国的出现并不突兀。” 顾曜犹豫了一二,将和尚的来历也低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皇室丑闻,再加上金佛寺,无怪乎无人发觉。” 方法青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面:“淮南王本住在应天府,他的子嗣没能继承王位,被当今陛下寻了由头,在十九年前便囚禁走了。” “而暗地里,他与圣人盗合谋,给自己炼了这么具尸体,五通神肆虐应该也很久了,只是行事诡异一直没被人发现,不,即使是被发现了,男人也会主动隐藏,他们谋取香火的方式,大概率不是寻常的烧香上供。” “这事我需要告知上面,让他们细细查。” “此外,淮南王的尸身为何被运到清水县?本来是在哪里?” 看着方法青陷入沉思,顾曜没打断他,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下面该去找鱼秋忆,她是认识我这把剑的,还称呼它为劫剑,显然她知道很多隐秘。” “不过也不奇怪,既然纯元道是以双修为主的道派,那她们的女婿应该是各方天骄,大周如今的大人物应该都有瓜葛,知道很正常。” “圣人盗和天心道,她应该也知道不少,可以试试攀攀交情。” 路过西厢院,顾曜看到在林奉学和执事的指挥下,地面被破开了。 下面的东西被一个个挖出来,巨大的丹鼎、石棺,无数残缺的书册竹简,已经堆满了半个院子。 “林靖渊,你没去疗伤吗?”顾曜主动问好道。 可出乎他的意外,林奉学看他的眼神,竟然有些羞涩,甚至不敢直视他:“我的伤不重,另外没我,他们破不开这阵法。” “哦哦,那你知道鱼靖渊在哪吗?在靖夜司吗?我有点事想询问她。” “鱼妹妹...鱼道友在问缘客栈,她不住在靖夜司。” “那多谢林靖渊了。”顾曜告辞。 等他走后,林奉学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奇门之术果然后遗症很大,我得赶紧去找个小娘子,不然早晚走火入魔。” 随即他指挥着下面的捕快:“挖快点,那张奇门阵图应该就在棺材前面。” 问缘客栈,就在楼凤阁的对面,是清水县最豪华的客栈,也是唯三的大客栈。 叫这个名,是因为过去顾曜没打假前,这家客栈总会请江湖骗子在这里算命。 主要是会有美丽的女子来算命。 这样内心坚定的男子们也会来这,哪怕只是喝个茶,也是不菲的收入。 可惜被顾曜打假后,再也没有女孩子来这算命了,就算想算,也会找更好看的顾曜。 因此这家客栈的掌柜不是很喜欢顾曜。 废了好些的劲,才让小二带着他来到鱼秋忆的房前,只是还没敲门,鱼秋忆似乎就知道了他的到来。 “顾道友,请。” 鱼秋忆脱去了道袍,换上了浅青色的短衫,橘黄色的高腰襦裙,肩上又披了条白色披巾。 顾曜坐下后,看着鱼秋忆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水奉到他面前,好奇问道:“鱼道友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鱼秋忆大方颔首道:“自然。” 第四十九章 五剑 鱼秋忆捧起茶杯,轻轻吹嘘着摇晃的茶杯,升腾的水汽袅袅不散:“先前顾道友吸拢瘴气入体,我将纯元之炁注入道友体内,护住道友心神。” “可不知为何,纯元之炁入体的瞬间,便是被炼化了。” 顾曜听着她的话语,想起了此前感受的那股微弱炁息,原来是她的道术。 刚要感谢,又听见鱼秋忆说道:“虽然被炼化了,但道友也是沾染了纯元之炁的特质,因此道友来到客栈那一刻,我便是感知到了。” “想必道友也能猜出纯元道的特殊了吧?” 顾曜低下头,避过白雾之后鱼秋忆熠熠生辉的双眸,她不会是要捉婿,夺我的元阳吧。 思考片刻,他委婉说到:“大致是猜到了些,想必纯元道观在大周之内的地位十分特殊,因此知晓许多隐秘。” “顾曜,你可真会说话。”鱼秋忆的声音突然变的妩媚,多了些许女儿家的柔美,“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阴阳双修,本就是修仙大道,纯元道的地位,不止特殊,还很稳固呢。” “大周的皇帝人人都有我纯元道的皇妃,天下强者,十个人里最少三个人的道侣也是我纯元道的,因此世间诸事,无不入我纯元道。” 顾曜腹中说道,想必为了更好挑选女婿,你们的师父什么的还会主动让你们去看这些隐秘,好钓人回来吧。 “也不瞒着你,我加入靖夜司,成为靖渊,也是奉了师门之命,要收拢大周天才的信息,带回观内,给师姐师妹、师叔师伯们挑选。” “顾曜你,便是我这次遇到的真龙,虽然此刻还潜藏于渊,不显于人,但已有腾飞上天之势。” 顾曜抬起头,看向鱼秋忆,发觉她此刻面色微微红润,双眸之内水光流转,顾盼生姿。 “多谢...多谢道友看重。” 她好富有进攻性,我怎么感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她就要让我当她的道侣了。 顾曜看到她红唇又是微张,急忙抢着说道:“道友,你认识我这柄剑?” 他取下背后的银剑,放在桌上。 鱼秋忆眨了眨眼,放下了手里不断旋转,一口未饮的茶水,看向银剑:“自然是认识的。” 她伸出手,想要摸,只是手还没碰到,长剑自然而动,滑向顾曜。 顾曜一把按住,看着鱼秋忆的手悬在空中,有些尴尬:“道友见谅,这长剑的灵性苏醒了。” “毕竟是传闻中的仙剑。”鱼秋忆收回手,顺势将鬓前一缕长发搂至耳后,起身坐到顾曜身旁,低头看向这剑。 一缕幽香钻至顾曜鼻中。 这女人咋回事? 顾曜不动声色挪了些。 “道友可否愿意讲讲这剑的过往?” “顾曜,不用称呼我为道友,我们也是生死并肩的朋友了,可以直呼我的名。” “好的,道友。” 鱼秋忆剜了顾曜一眼,语气冷淡了些:“这柄剑,它的真名只有历代剑主知晓,世间称为劫剑,乃是汉末乱世之中,骠骑将军孟德公与皇叔玄德公,联手铸造的五剑之一。” 曹操和刘备? 顾曜竖起了耳朵,等着鱼秋忆讲下面。 ....... 茶水凉了。 “道友,下面呢?” 鱼秋忆玩弄着自己的一缕秀发:“下面没了。” 顾曜:“...鱼姐姐,求您赐教。” “嗤。”鱼秋忆面上浮出一抹笑意,“汉末乱世,妖魔并起,外族入侵,孟德公先退外族,又与玄德公共扶汉家,平退妖魔,为了联手道儒以及世间英豪,取泰山石,天外铁,皇族玉,扶桑木,九幽火,共铸五剑。” “这柄便是其中之一。” “剑成之日,妖魔自退,一柄赠道家,为天剑,一柄赠儒家,为人剑,一柄为玄德公所持,为德剑,一柄为孟德公所握,为劫剑,便是你手中这柄。” 顾曜听的入迷,急忙问道:“还有一柄呢?” “最后一柄,孟德公请众生为其贺,汉家天子置入江河湖海,言此剑将永镇河泽,汉家子民将不复水患,水泽之中再无凶神,那柄剑也是唯一知名的剑,名为泰皇剑。” “后面呢后面呢?这劫剑是怎么落入我手里的?”顾曜催问道。 鱼秋忆将凉掉的茶水泼掉,茶杯推到顾曜身前,顾曜麻溜的给她斟满:“鱼姐姐润润喉。” 她满意的点点头:“后面的事,世上除了亲身经历者,恐怕只有我们纯元道才知道其间曲折。” “鱼姐姐细说。” “孟德公与玄德公为汉家续命百年,可百年之后是天地大劫,彼时佛家初入我中原,也如妖魔一般,强横度化天骄。” “彼时天剑在上清派掌门之手,他持天剑一夜斩三百佛陀;人剑为儒家供奉,虽不曾现,但也一直护佑人族;德剑为当时大周太祖所握,他持德剑聚拢豪杰,从草芥起兵,最终立下大周。” “唯独劫剑,下落不知,一直到大劫平定,大周立朝,劫剑才传出声名,是在一个游侠之手,当时的五剑还颇有声名,那游侠不通神异,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一番血雨腥风后,龙虎山天师出手,镇压劫剑,藏于青城,自此之后,五剑的传说便是被掩藏了下去。” 那怎么又到了老道手里? 哦,对了,老道是龙虎山出身的圣人盗,他也知晓这隐秘,所以为了造反,他盗取了劫剑? 鱼秋忆啜饮了口茶水:“一直到百年前,圣人盗乱世,天心道取了劫剑,乱了世间,但最终还是被天师所杀,可劫剑却失踪了,直到今日,我才亲眼看见它。” 老道和天心道关系匪浅啊。 顾曜看着这银剑,默不作声。 鱼秋忆突然凑过脸:“五剑各有不凡,比如天剑,相传能令人心静神合,有如天人合一,对于诸多法术可一剑破之。” “而劫剑,被称为凶戾之剑,它的事几乎全被掩藏了,孟德公拿它做了什么也无人知晓,顾曜,你知道它有什么不凡吗?” 顾曜摇头:“不知,我今日才知晓它有灵。” 大致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圣人盗的事,鱼秋忆或许也知道,但他不打算问。 如果老道真是反贼,鱼秋忆大概率还是会直接告发。 毕竟纯元道的地位,是依托于朝廷,依托于各大道门,朝廷越强,纯元道越稳,所以她们应该也是最痛恨反贼的门派。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负剑告辞,不给鱼秋忆半点说话的时间。 他离开后,鱼秋忆的面色缓缓恢复淡薄:“他不喜欢热情主动的女子,明日师叔来也必定不讨他喜欢。” “但他好似很抗拒,是不喜欢我?” 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小铜镜,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不应该啊,就算我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大周前列的仙女,为何他始终有些排斥我?” “他不是什么修道修傻的榆木脑袋,会知道叫我鱼姐姐,也是懂女子的人,可为什么呢?师父的笔记里明明写了男子最爱人前圣洁,人后**的女子啊。” “罢了,明日再换幅姿态,劫剑的剑主,还这般俊俏,这样的真龙夫婿可不能便宜其他人。” 第五十章 取不出章节名的第二章 走出客栈,天色已经黑的如同墨汁一般。 “自打中元节之后,月亮就算露脸,也很少有之前那般清澈圆润了。” 顾曜望了眼天空,心满意足的向着自家道观走去。 与之前一样,希言翘首以待顾曜的归来,看见顾曜的身影便是立刻扑了过来。 熟练的rua了下狐狸,顾曜提着从侯老爷家带来的糕点,带着一群妖怪来到了厨房。 新来的厨娘刺猬点着蜡烛,很是辛苦的在洗着道袍。 “厨娘,你哪来这么多衣服要洗?” 顾曜瞅了眼院外挂的满满的衣服,看着它盆里的一堆,很是惊讶。 我和老道虽然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人,但也不是什么邋遢鬼啊,衣服最多一周也就换下来洗了。 刺猬停下手,喘着粗气:“虽然观主的道袍都是收好了,但洗的很不干净,我闻着酸臭,就把它们都翻出来洗干净了。” “茅山道观看着贫穷,可道长你们的衣服,却是多的可怕,我这么洗了一天,还有这么一堆。” 顾曜解开糕点的包裹布,取出糕点喂食着狐狸:“厨娘...你也太勤劳了,你该不会有洁癖吧?” “什么是洁癖?还有什么是厨娘?”刺猬疑惑问道。 “嗯,厨娘是种职业,一般用来形容辛勤的煮饭女性,夸你的,至于洁癖,就是看不得脏。你也别做了,赶紧谢谢,来尝尝这些糕点。”顾曜招呼道。 “对了,你也可以让其他小妖们一起来帮忙做家务,之前老头也教过它们。” 刺猬走过来,接过顾曜递来的酸枣糕:“这群笨蛋...” 希言吱吱吱的叫了一声,刺猬道歉道:“对不起啊,除了这只以外的笨蛋们,什么都做不好,越洗越脏。” 希言抓着一块甜枣糕陷入了沉思,除了我以外的笨蛋,那我是不是笨蛋? 顾曜把糕点分的差不多:“其实不用洗那么干净,反正穿一下也就脏了,你还是努力修行吧,对了,这段时间你们不要乱跑,若是有人来,要么躲在屋内,要么躲到山里去。” “这段时间清水县不太平,小心谨慎些,莫要被人害了。” “自然自然。”刺猬连连答应。 希言还在思考笨蛋的问题,“嗷”了一声,刺猬立刻翻译道:“希言问你,它是不是笨蛋。” “不是。”顾曜坚定不绝,rua了下希言的大耳朵,问道刺猬,“你有名字吗?我也不能总是叫你厨娘或者刺猬吧。” “我叫窃娘,请道长指点。”刺猬似乎学过人类礼仪,大家闺秀般行礼道。 “好的,窃娘,之后观里就劳烦你了,这群笨蛋...” “嗷!” “除了希言以外的笨蛋都还是幼崽,劳烦多教教它们。” 刺猬答应道:“绝不辜负道长的期望。” “你不用这么正经,我们这也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和妖怪们调笑一会,顾曜来到三清像前,点起了油灯,搬来张小桌子放好,笔墨摊开。 “八月八日,今天知道了许多事,心情有些许沉重,rua狐狸都无法缓解我的压抑之心。 经过一番意外,我可以确定老道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弟子,他的修为高深也很合理得到了解释—一个活了一百年的道士,不强才有问题。 作为一个后期职业,老道还是天师府出身,天下道门,十之八九都是由天师府分化而来,如果老道姓张,那他大概率会是当世最强者,或者之一。 考虑到老道还会上清派、阁皂山、火神宗、青城山等宗门的道术神通,他就是那画像上的圣人盗可能性也大大提高,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隐姓埋名也有了合理解释。 如果老道真的对我有什么谋划,我该怎么办? 我最大的秘密,是我魂魄中的龙钮白玉印,我需要尽快变强,即便老道真的在算计我,只要我够强,也能破局。 不过他还给了我劫剑,这么多年来,除去雷法之外,什么都教给我了,应该不会害我吧?毕竟我还是他从小养大的。 老道...应该不会是坏人。 此外,淮南王称呼我为阴冥太子,又是什么原因?鱼秋忆他们都没有说,一是可能在危机之中忘记了这个称呼,或者不知道是在叫我,但可能性不高。 二是他们故意没提,在当时的局面下,无人是我的对手,贸然提出害怕被我杀害,所以故作遗忘。 三是阴冥太子这个称呼是对某一类人的称呼,比如至阴之人。 唉,老道才离去两日,我便慌的不行,枉费我活了两世。 明日早些起来,认认真真做功课,努力学习,早些掌握雷法。 希望雷法能带给我惊喜吧。” 这一次的日记,他是用简体字所写,写完之后,便是折叠好,寻了个小巧的木盒,施上法术,埋到了后山的一株柳树之下。 叹了口气,顾曜回到观内,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顾曜带着一众妖怪做完早课,教着它们通读道经时,鱼秋忆又来了。 今日的她,打扮的如同江湖女侠一般。 紧身的白色外袍,腰间悬挂了枚青色玉佩,头发高高束起,插了根简简单单的玉簪,一手持长剑,一手牵着匹白马,笑意盈盈:“顾曜,西都靖夜司总部带着天衍石来了,你潜龙腾霄扬名天下的日子到了。” “这么快?”顾曜有些惊讶。 大周有两个都城,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但不论那个,都离广陵府不近,按照商队所说,一次得跑近两个月。 “靖夜司有妖兽掠空鹰,日行万里,他们昨日就到了广陵府,不过因为广陵府那又出了些意外,今日才到。” 顾曜收拾了下东西,想了想,没有拿劫剑,而是取了把桃木剑:“没有马车吗?那我跑着吧。” “可以与我共骑。” “行不得。” 鱼秋忆听得顾曜语气坚定,便也牵着白马,与顾曜闲庭散步,慢慢往靖夜司走去。 “这一次,来的人阵仗有点大,你别怯场。” “阵仗大?” “让我想想啊,来的人,除去天子门生与考核官员,还有司首的两个弟子,我的一位师叔,她可是名满天下的美人哦。”她突然说道。 没听说过,顾曜感觉到鱼秋忆在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继续走着。 看着顾曜丝毫没有好奇心,鱼秋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神霄派的第一天骄,他当时可是第三品的天资异象,也是我师叔的追求者。” “另外也来了许多靖渊,他们本来是要前往丹徒县的,只是听说清水县这里的事,便顺便来看个热闹,反正大致有三十多人吧。” “大抵都是六品以上天资的修行者,有数人都是四品的天资。” “也有不少人都是我的追求者呢。”鱼秋忆欢快说道,“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啊,不然我那位师叔,可是会当场给我指定道侣的。” 顾曜好奇问道:“如今天衍石测出天资最高的人是谁?” 鱼秋忆沉思片刻后道:“记载上曾经有过四位一品天资,不过如今在世的最高天资者,一位是司首大人,一位是长乐郡主,他们两人都是二品天资。” “天师呢?他不是道门执牛耳吗?难道不是一二品?” “天师从来不测天资,倒是百年前,当世天师一个师弟曾经测出是一品,可惜二十多便去世了,自那之后一品的天资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顾曜哦了几声,听到百年前,他还以为那人是老道,可又说二十多便去世了,那应该不是吧。 不多时,靖夜司到了。 一个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的英俊男子负手于后,站在府前,鼻孔对人:“就你叫顾曜啊?” “这位道长,你的鼻毛长出来了。”顾曜好心提醒道。 第五十一章 天资异象 硕大的鼻孔收缩了下,这人缓缓低头,面色如霜,慢慢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顾曜:“就你叫顾曜啊?” 顾曜:“......” 这兄弟指不定脑子被门挤过,他看向身旁的鱼秋忆:“鱼姐姐,这位是哪位靖渊带来的病人?” 鱼秋忆努力压抑着笑意,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位不是什么病人,乃是当世野茅第一天骄颜意远,四品天资,目前在东都任职的五品靖渊,今年二十有四,练炁化神圆满。” 鱼秋忆这边低声介绍的时候,颜意远也是不自觉的抖腿,等到介绍完之后,他压着嗓子,故作沉稳:“你也是野茅山出身,若能有个五品天资,我愿意收你为我的跟随,允你叫我一声大哥。” 顾曜:“...他为何要装成这幅模样?当真没有什么脑疾?” 鱼秋忆捂嘴轻笑:“大概是担心他野茅山第一天骄的声名不保,提前来收你做小弟吧。” “哦,对了,他也是我师叔的追求者哦。” 颜意远缓缓转身,鼻孔对着顾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于霓裳仙子之心,日月可知。” 他的鼻毛修剪了,难怪呢...转身就是为了这个啊... 顾曜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鱼秋忆高声道:“鱼姐姐,你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吗?常年用鼻子对人,鼻孔会越来越大,最后会变成牛鼻子的。” “还有这事?” “有啊,这是一位道医所说,鼻孔仰的越高,变大的速度越快。” “难怪呢,我说怎么越来越丑了。” 顾曜和鱼秋忆一唱一和,颜意远的身子缓缓僵硬,鼻孔微微下沉,又舍不得正脸,落下一定角度后又抬上去,不断浮沉,陷入自闭。 看着颜意远和自己的鼻孔陷入了死循环,鱼秋忆拉着顾曜,绕开他走入了靖夜司内。 今日的靖夜司,座无虚席,挤满了人,正如鱼秋忆此前所说,多了三十多人,有人身穿九曜服,有人穿着道袍和便服。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右边一位姿容明艳的少女,身穿淡黄色长裙,坐在一位五品官员的下方,身旁聚集了不少男子,此时正扭头与一人说话。 “这便是鱼秋忆的师叔?”堂内只有这么一位女子,顾曜只能这么猜测。 我去...这看上去年纪比鱼秋忆还小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曜的眼神,这女子侧身看向他,鹅蛋脸,眉弯嘴小,双眸好似弯弯的月亮,肤色晶莹,不着粉黛,五官呈现出少女的纯真,可面容神情又带上了成熟女子的妩媚。 难怪鱼秋忆说她是闻名天下的美人...果不其然,女子向他微微一笑,顾曜的心脏不自觉的加速了跳跃。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堂内的男子,对他瞬间多出了一股敌意,他赶忙移开视线,看向其他人。 奇怪的是最上面坐的是方法青,左边一旁躺着的是张大人,卧龙凤雏护在他身边。 还有几位看衣着应是五品的官员坐在右手旁。 “禀报大人,顾曜到。”鱼秋忆行礼,坐到了那女子的身旁。 方法青坐正身躯:“辛苦鱼靖渊,请入座。” 他看向顾渊:“张大人病重,因而我受诸位大人委托,暂任知事一职。” “柳先生,请上天衍石。” 身穿五品九曜服的中年男子起身,一手托着个木盒,走到顾曜身前,伸出另一只手,一株树木从土中钻出,缓缓结成个木台。 “我叫柳玄风,靖夜司五品镇府,只负责一项职务,掌管天衍石并利用它测评天才。”柳玄风开口道。 他将木盒放在木台上,木台再次生长,将木盒吞噬,一阵蠕动后,一张漆黑的八卦盘浮现在他的面前。 顾曜低头看去,这八卦盘透体漆黑,散发着一股寒意。 八卦盘上刻满了线条花纹,他仔细端详,似乎是山川河岳,又好像是日月星辰。 明明是个静止的石盘,但若沉心观望,又变化万千,让他有些晕眩。 柳玄风看着顾曜捂住了头,后退了一步,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又立刻隐去,板着脸道:“这天衍石神异万分,可将人的天资分为九等。” “草木花石,为下三等,山川大岳,为中三等,日月星辰,为上三等。” “除此之外,异象是否成形,是否可成相,也是重要评测。” 他介绍完毕后,便是后退了三步,随手洒出一排纸人,部署在顾曜周围:“伸手覆在其上,将炁注入其内。” 他说完话,周围立刻便是响起了低低的议论:“我就知道柳大人想看新人晕头。” “这个破习惯他已经维持二十年了。” “你说他会是几品?” “如果鱼仙子没有说谎,那必然是上三品。” “上三品才几个,我估摸四五品。” “你们想清楚,他是野茅山,这么多年野茅山出了多少所谓天才?除去外面脑子不好的那个,其他都是邪路子,我估计七八品。” “周道友,你觉得呢?” 神霄道第一天骄,周傲明直直注视着鱼师叔,看也不看:“野茅山,最多中三品。” “开盘开盘,输的请客春风楼。” “输的离鱼仙子和鱼姑娘远点。” “同意!” ....... 颜意远戴上了半截面具,出现在顾曜的背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注视着顾曜。 深吸一口气,顾曜平心静气,伸手放在天衍石的中间,将炁缓缓注入。 一股寒流从掌心之中钻入他体内,流遍五脏六腑。 一股温润光芒缓缓散出,从顾曜体内透射而出。 “我还以为这什么异象会是天衍石发,原来是我自己发光。” 希望别是斗之气三段吧。 他默默吐槽一句。 光芒不断变强,在外人眼中,顾曜已经变成了一个金色太阳。 天衍石震动了起来,散发出一阵幽幽蓝光,其内日月奔涌,星辰灿烂。 “上三品!必然是上三品!”鱼秋忆和她的师叔互相抓住了对手的腿。 方法青也屏住了呼吸。 蓝光与顾曜身上的金光开始交融,一轮皎洁明月浮现,吞噬了一切。 寒意奔涌间,冰霜缔结,地面上结出一寸冰霜,被纸人挡下,将一切不凡都困在方圆五步之内。 柳大人手执笔墨,看着这愈发璀璨圣洁的明月,估量着周围的寒霜:“若是没有其他异象,便是二品了。” 明月缓缓升起,散发出的光芒,变的凌厉了起来,堂内之人直视明月,竟然感觉双目有刺痛之感。 “月光如剑,这是二品最上等了。” 张大人不知不觉间坐了起来。 顾曜的面色却是慢慢变白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在他体内奔走,好像要冲破他的身体,毁灭周遭一切。 “应该就是二品了,可惜,看他这脸色,到极限了。”柳玄风叹了口气,提笔落在纸上。 “我失望什么,二品啊...百年一出,只是这月光的尖锐让我动了贪念。” 他画下了第一道横。 “嗷呜~!” 呼吸顿住了。 全场唰一声,全部站了起来,张大人都是被架了起来,个个探头看向天衍石。 咔嚓~ 天衍石出现一道裂缝。 一道黑影从石上遁出,皎洁明月上出现一只黑影,发出嗷的咆哮之声。 “希言?”顾曜感觉自己已经被抽干了,竟然出现幻觉,听见了希言的叫声,想要抽手,却发觉手被黏住了。 柳玄风神情振奋,注视着圆月被咬下一口。 “一品,天狗食月。” 咔嚓~ 天衍石继续裂开。 第五十二章 太阴 眼见得一品异象出世,狰狞的黑色犬影不断吞噬银月,大堂内勾着脖子看向天衍石的诸人纷纷重新坐稳。 “真是三生有幸,居然得见一品异象。” “是啊是啊。” “我们都输了啊。” “是啊是啊。” “那之前的赌约怎么办?算我们都输了?都离鱼仙子和鱼姑娘远些?” “滚蛋,当没发生。” ...... 柳玄风面露欣喜,提笔的手都激动的抖个不停,想要书写却是歪歪扭扭,索性直接扔了纸笔,打算先去收了天衍石。 走近一步,突然面色一变:“怎么回事?异象已现,怎么还没停止演化?天衍石为何还在裂开?” 天衍石所测出的异象,上三等他说着是日月星辰,可实际上,一品异象乃是神兽。 百年之前,天师府那位一品测出的异象乃是“烛龙睁目,一息春秋”。 同样是破碎天衍石化出烛龙,将此前的日月凝为双目。 记载里还记载了另外两位一品的异象,“金乌横空,十阳焚世”与“腾蛇乘雾,星汉斡旋。” 天衍石也都是同样裂开放出神兽虚影。 但在异象化出之后,天衍石就会停止破裂,只需要重新孕养一段时间,便会恢复如初。 可顾曜此刻,却还在不断被抽取着炁,天狗已经将月亮吞食大半,天衍石还在不断碎裂,好像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大堂之中,已经开始了庆贺。 一位一品的诞生,意味着只要顺利成长,未来百年,大周与人族将不用担心任何鬼难妖祸。 天衍石的一切资料,都是绝密,除了柳玄风之外,只有司首才知道。 可眼前的情况,超出了他的理解。 “一品的天资,也分高下?” “不,不可能,一品只有各人体质不同导致的差异,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玄风的额头冒出颗颗黄豆大的汗珠。 他看着月亮一点点消失,天狗逐渐细长扭曲如黑墨。 一丝寒意从脚尖传来。 低下头,瞳孔一缩。 不知不觉间,寒气竟然已经突破他立下的结界,白霜悄然攀上了他的鞋面。 当下不在犹豫,又取出四面令牌,祭起悬浮在四面八方,看向方法青道:“方大人,还请动用靖夜司阵法,将我与他挪移到无人空院。” 方法青也一直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天狗食月,心里替顾曜高兴,此刻听到柳玄风呼喊,以为是有秘语转诉,急忙取出一面八卦阵盘,将他们两人,连带天衍石和令牌都是移送到了后院。 “秋忆,他已经离开了,你可以松开师叔的腿了。”鱼秋忆的师叔,鱼有容拍了拍鱼秋忆的手道。 “师叔,他是我看中的,我先来的。”鱼秋忆抓的更紧了。 “道侣的水太深了,他年纪又小,打小又是个老道士养大,指不定有什么癖好,你把握不住的。” “老女人,你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娘了。” “小丫头片子,外面都说你是我姐姐呢。” ....... 柳玄风和顾曜出现在空旷后院之中。 月亮已经被完全吞掉了,天狗不断盘旋在原本银月所在的圆弧之内,不断膨胀,不知要变成什么东西。 天衍石还在不断裂开,柳玄风看去,已经裂成四瓣了。 更让他担忧的是,天衍石上,也结出了一层冰霜。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品诞生都会有这么大阵仗吗?” 柳玄风急的向热锅上的蚂蚁,他祭起的四面令牌不断散发光芒,化作光幕,困住寒意不蔓延出来,里面的顾曜,面上已经浮出一抹痛苦了。 “不行,不能这样看着,不然这孩子会死。” “相较于一品,天衍石...不过如此。” 柳玄风咬牙,取出一枚丹药握在手心,踏入阵法之内。 冷。 踏入阵法内的瞬间,衣衫便被冻得坚硬无比,柳玄风的眉须之上瞬间挂满白霜。 他运转体内之炁,抗拒着钢针般往体内钻的寒意,握着丹药来到顾曜身前。 看着顾曜面色略微抽搐,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样,心里放松了些。 “孩子...张嘴...” 他艰难吐字道。 口腔内一股血腥味弥漫。 颤抖着将丹药塞入顾曜口内,随即他使出全身力气,拍在了天衍石上。 咔! 天衍石碎成七块,一股波动从中射出,将柳玄风打了出去。 仰面朝天,他吐出几口血,吞下一颗丹药,看到异象终于停止了演化,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随即嗓子好似被掐住一般,瞪大了眼: “这怎么可能?” 最终呈现出的,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白玉环。 中间的镂空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外围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色光圈。 顾曜的面色变的安详无比,他注视着这个东西,只觉它鲜活无比,极其亲近:“这就是我体内钻出来的东西吗?” 而柳玄风瞪大了眼,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圣人说错了?” 白玉圆环维持了几息之后,仿若水中的幻影一般,点起了阵阵涟漪,消失在两人眼中。 顾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彻底碎开的天衍石暗自咋舌:“这玩意,不会要我赔吧?” 随即想起之前的喂丹之恩,急忙跑到柳玄风面前,将他扶起,行大礼道:“多谢柳大人救命之恩,顾曜无以为报,若有吩咐,必不敢辞。” 靖夜司的官员都是好人啊。 方法青慈祥温和,张大人虽然脾气古怪,想法千变万化,但身先士卒。 这位柳大人只是初次见面,也是舍命救人。 这就是官方机构啊,爱了爱了。 柳玄风还是没回过神,好像中邪了一般,一会说着不可能,一会说着这才合理。 过了好一会,才恢复理智:“顾曜,你最后的异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本官还会上报司首,除我们三人,无论何人问,你都要说你的异象是天狗食月。” “你知晓了吗?还有,史书中对于一品异象,都是我们取四个字,你再取四个字,凑八字立碑,你可以想想。”他嘱咐道。 顾曜点头,好奇问道:“大人,最后的白玉环是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说?” 柳玄风面色严肃,先是小心翼翼步下阵法,再传音道:“那是至阴之炁,是太阴之精,是两仪二圣,太阴幽萤。” “照理来说,两仪四圣的命格,凡人无法承受,我一度不敢相信。” “可这寒霜,却又不是天狗食月所能有。” “除去一切不可能,那只能是这个了,传闻第一位一品的异象是玄武负岳,鼎镇山河,既然能有人承载四圣之一的玄武,你承载两仪,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管如何,你都必须告诉其他所有人,你是天狗食月。” “是。”顾曜急忙答应。 “我现在要与司首通话,丹徒县我不会去了,这段时间,我就守着你。”柳玄风咳嗽一声,“你好好想下后四个字,回前面去吧。” 顾曜点头称是。 天狗食月.... tian狗.... 应有尽有? 算了算了,谐音梗扣钱的。 他看了眼这院子,寒意如剑,薄霜似雪。 “就叫天狗食月,剑霜锁雪吧。”他念道。 第五十三章 神机 顾曜本打算直接离开,但看着地上的天衍石碎块,还是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收拾起了一块块石板。 碎成七块的石板摸起来并不寒冷,反而有些温热。 上面原本刻画着的线条花纹,此时尽数隐去,看着就是漆黑的石板。 “咦,这石板是实心的,看上去也没有阵纹,只是有着几颗珠子,是怎么做到测评天赋的?” 顾曜在断面上发现了几颗珠子,并不圆润,反而表面有些粗糙,仔细打量了下断层,感觉发现了新大陆。 平平无奇的几件东西,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的波动,可组合在一起,居然能组成天衍石这么神奇的东西。 又摸索了几下,他将石板在地上拼成了原本的八卦盘,看向地上断裂的木头。 这些木头是柳玄风从地底招出的木台破裂所化。 他拿起一块就发觉了不对。 “这木头好重好冷,坚硬,断口有些锋锐。” “这不是木头,这是金属!” 顾曜废了些力气,将木头堆在一起,来了兴趣:“天衍石...我懂了,这木头其实也是天衍石的一部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这么看,这不是什么法宝,而是神机啊。” “书本之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神机。” 神机啊,按照书籍记载,高达也是神机的一种。 修行者的法器也是神机的一种,但只是神机中较为粗浅的,倒不是威力什么的不行,而是违背了神机的初心。 以凡物驱星赶月,使凡人撼神逐仙,让得亿万生灵都有对抗鬼祸天劫的能力,才是神机被制作的本心。 “会不会还有能造高达的神机高手在世?”顾曜摸着石头,发觉它们此刻居然在缓缓黏合,惊羡不已。 上清派是玩神机的大家,但他们的神机,由于历史因素,往防守这方面走。 尤其不敢钻研人形的。 反倒是蜀中一带,会有大杀伤性神机。 “等会问问小方知不知道...不对,方大人官复原职了。” 又摸了会,顾曜起身,向着前面大堂走去。 大堂内此刻热闹不断。 主要是颜意远舌战群道。 方法青暗中观察,鱼姓师侄挑起火来便稳坐一边。 “有我与顾曜在,三十年后,野茅必能成为天下一柱,你们再怎么急眼也没用。”颜意远带着面具,伸出根手指点在一人的胸口。 戳戳戳,一直到把那人戳回座位。 “你看什么看,我英俊的容颜是你能看的?” “你什么你,像我这般超凡脱俗的美男子,除去鱼姑娘和鱼道友,在座的各位,都是...顾曜你来啦,你先出去,等我说完。” 颜意远态度比起门口时,好了十万八千倍。 “嗯哼哼,除了鱼姑娘和鱼道友,还有门外的顾曜,都是垃圾。” “孟德公怎么说来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周傲明你看什么看,我说的也有你,要不是我与顾曜这野茅双柱出世较晚,有你得意的份?” “从颜值到实力,我与顾曜都是一般无二的沧海遗珠,只有纯元道的仙子才能发觉。” 神霄道周傲明面容平静,看着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颜意远,淡然道:“我想说,时无英雄,不是孟德公说的。” “...哦。” “还有,野茅不可能成宗立派,野茅道士这么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传承,更是因为许多人都是犯人,都是恶人,不愿居于人下,你的期盼只是水中之月。” “胡言乱语,你是野茅我是野茅!没人比我更懂野茅!”颜意远急眼了。 周傲明不搭理他,起身向着顾曜行礼:“在下神霄道周傲明,目前为五品靖渊,见过道友。” “野茅,十人九可杀,顾曜道友,可否愿意脱离野茅,入我神霄派?” 好重的杀气,好偏激的人。 颜意远和顾曜神情同时一震。 这人说话时,杀意毫不收敛,直冲两人。 看上去和野茅有什么深仇大恨。 “多谢道友美意,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野茅道士,怕是配不上神霄道。”顾曜回礼。 他看了看周围,只有鱼秋忆两人身旁有空位。 随即大步走向方法青:“方大人,能挤挤吗?” 方法青看戏:“这里是官位,我只是个小方,你去鱼靖渊那坐吧。”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小方,心眼居然这么小... 顾曜痛心疾首,那能坐吗,只是鱼师叔看了我一眼,其他男人都想把我吃了。 颜意远在背后说道:“顾曜,你我都是野茅,在座的都是名门大派,与我两不能同流,不如与我一同登高望远,观星赏月,共商大事?” 鱼有容站起身,笑道:“小颜,你说什么胡话,鱼姨还对不起你了?来来,你与顾曜一同坐过来吧。” 又是对着顾曜道:“在下纯元道鱼有容,顾曜,我这不成器的师侄,想必叨扰你了,你快来,我们一起聊聊。” 这名字起的没错,顾曜目不斜视,和颜意远在一片杀机中,走到两人身旁坐下。 堂内一片寂静,原本的热闹,被嫉恨的绿光取代。 鱼秋忆佯装无意道:“顾曜,我这师叔虽然看着年轻,但年纪已经可以做你奶奶了,你不用那么拘谨,我们就像平常一般自然些。” 鱼有容面不改色:“是啊,山中无甲子,我修炼太久,这般年纪了,还不如秋忆了解男子,真是惭愧。” “哪里哪里,师叔行走天下这么久,捡回来的四五品天才都够塞满靖夜司了,怎么还不懂男子?” “为国尽忠是我们的职责啊,秋忆,不是师叔说你,怎么你行走天下,就总和那么几个男子亲近呢?” “呸,你明明是全面撒网。” “总比你重点培养好。” ...... 顾渊后背冒汗。 纯元道都这么卷的吗? 他身旁的颜意远似乎有些不开心,顾曜低声询问,只听他低声道:“过去,有容都是让我叫鱼姑娘,一直很忌讳叫她姨之类的,可今日,她竟然自称鱼姨,还叫我小颜。” 顾曜点头:“是啊,很奇怪,大周虽然风气开放,可女子还是挺...” 鱼秋忆气哼哼道:“呸,你个不要脸的,不就是听说顾曜是被个糟老头养大,这才给自己立个长辈人设吗?这套路我师父用过!” 颜意远突然杀气外泄。 四周更冷了。 顾曜急中生智,打断她们大声道:“诸位都是初来清水县吧?我与各位讲讲此地的奇人异事。” “有一个秀才,名叫赵修贤,他有个如花美眷,还有过生死之交。” “后来在他如愿遇到了数百女鬼,结果废了,要在床上躺半年,这半年里,起立不能。” “还有个富商,他有十八房似水美妾,珠圆玉润,日日操劳不休,结果被人盯上,现在也废了,腰酸腿软,精竭人衰,也要至少休息三个月。” “诸位知道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吗?” “女人只会影响你们拔剑的速度啊。” “修炼不香吗?追求什么女人啊!”顾曜义正言辞道。 “好像有道理?”有人若有所思。 鱼有容附和道:“顾曜说的是,鱼姨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了,要好好修炼,早日到达炼神反虚哦。” “还是打死这混蛋吧,趁他现在修为低。”那人握住了剑。 ...... 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柳玄风回来了。 “顾曜的消息已经报上去了,此间之事,关于顾曜的个人情报都将封锁,只准透露有新的一品‘天狗食月’出现,违者重罚。” “另外,丹徒县情况持续恶化,凶神阎罗蠢蠢欲动,上清派已经以神机封锁,掠空鹰今日休整,明日你们出发。” “本官将留在此处,修理天衍石。” 第五十四章 鲁树人说的对 柳玄风寥寥数语,便又离开了。 他来此处,只是告知下可以散场了,顺便暗示下大家和顾曜多亲近亲近。 这其实也是在帮顾曜搭理人情网,作为一品天骄,又是野茅出身,司首必然会想法子让顾曜加入靖夜司,免得他走进岔路。 堂内的诸人,大抵都是未来的大周柱石,如今亲近些,日后入了靖夜司会少去很多麻烦。 至少顾曜看起来情商没什么问题,不会是颜意远这类问题儿童。 正如他期盼的样子,在场的诸多靖渊和官员,一一向顾曜自我介绍,顾曜也互相吹捧,给足了面子。 鱼有容相较于鱼秋忆,更善于交际,在她的暖场下,很快堂内又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除去颜意远和周傲明两人很不对付,一直隔岸对视,火光四射,其他人都是融融洽洽。 感觉吹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开心,顾曜估量了下时辰,起身告辞。 他今儿还要去侯老爷那看看。 “既然顾曜你有事要忙,就去吧,需要帮助也可以让我们帮忙。”鱼有容笑眯眯道,按住了想起身的鱼秋忆,“乖乖师侄,别想跑,帮师叔一起照顾下大家,这儿也就你熟悉点。” 顾曜挨个告辞,这时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东明达不在,林奉学也不在。 他最后来到方法青面前,说了下侯府的事,想要去库房内买些药材,顺势问了下东明达和林奉学。 “东明达辞官了,他们一家风风火火搬去了广陵府,似乎是被你师父吓到了。” “至于林靖渊,他在后面修复从侯府下面挖出来的奇门图,有些走火入魔了。” 顾曜表示明白,去库房领了些壮阳补气的药材,刚刚走出库门,就和三人迎面撞上。 “顾曜道友,我们听闻你们道观有一座山被雷电摧毁,刚刚和张大人打了赌,打算将那山恢复原样,特来与你说一声,以防有什么不便。” 来人也是一位靖渊,道号九皋,身穿一件漆黑道袍。 顾曜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一是他坐在那群人中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二是觉得他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三是他是这群靖渊中,唯一一位精通科仪的道士。 顾曜有些吃惊:“九皋道友,你莫不是被他们捉弄了,黑鸡山被天雷熔炼,山石泥土都是融为一体,怎么还能恢复?” 九皋看了眼身后两人:“我们本就是说着逗乐,但那张大人却说我们不要自不量力,那山怎么样怎么样,只会让我们白白耗费法力,言语之间对于科仪之术,对于我等,很是不屑。” “是啊,顾曜你不知道,他身旁的文书说话更是阴阳怪气,说什么科仪乃是天地仪式,用在荒山上实乃浪费,而且还要考虑九皋的身体,真是可气。” 另外两人也是说道。 顾曜点点头,原来是他们三人和张大人聊着红白双煞的事,听说封印的地方被毁的彻底,原本也是不错的风水之处,此刻却是孤寂荒凉。 九皋就开玩笑,说不然用科仪之术将那山恢复,权当送顾曜的礼物。 这种玩笑话,常理来说应该互相吹捧着就过去了,另外两位靖渊是这么做的,一人说精通木石之道,一人言明自己会布置风水,刚好配合。 结果张大人和他的卧龙凤雏居然一点情商都没有。 气煞了他们。 “三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张大人其实...脑筋有点直,没什么恶意呢?” 九皋挥挥漆黑的袍子:“哼,顾曜你是正人君子,才替他说话,我们可不受这气,现在我们就去恢复那山,送你当礼物,顺便抽抽他的脸。” 三人拍拍袖子走了。 顾曜走到大堂告辞时,张大人还没发觉自己又恶了三人,美滋滋的说:“顾曜,九皋那几个人和你说了吧,你劝他们了吗?那山我也看过,毁的很彻底,普通的科仪哪能做到?” “我费了好大的口舌,想必他们一定想通了,科仪一道,易入难精,真让他们去了,白白落了面子,现在估计想清楚了,在后面感谢大人给台阶呢。”诸葛钧说道。 张凤雏接着道:“就是啊,年轻人不自量力,还好我们及时打回了他们的提议,就这还生气,难怪没什么朋友。” 顾曜想了想,取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镜放在张凤雏的面前:“...告辞。” “方大人,你要不要教教张大人怎么说话?”给方法青甩下一句话,他赶忙向着侯府奔去。 今日的侯府,与以往相比,安静了许多。 但仆人们却个个脸上挂着笑。 顾曜到来时,侯老爷和他的十八位夫人排排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就像一串晒太阳的咸鱼。 “小顾道长,你总算来了。”侯老爷有气无力,想要起身只是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二公子呢?侯老爷,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二公子还不主持下府里的事?” 顾曜把药材递给一个仆人,很是好奇。 “这狗养的小王八蛋,又跑妓院去了,欺负我今儿没什么力气,没来的及拦他。”侯老爷颤颤巍巍的被人扶着坐起来,“小顾道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龟儿子暂时阉了?” 顾曜皱眉,欲言又止。 我要不要提醒侯老爷,他两句话里骂了自己三次? “倒是有个禁制。”顾曜措辞道,“这法子我只是听说,您可以请靖夜司来做。” 侯老爷连连点头,精神都好了许多:“淦他娘的,老子腰子疼成这样,这狗日的还天天泡妓院,炫耀他腰子好,看我怎么炮制他。” 搞了半天是羡慕啊... 嗯,二公子一定是侯老爷亲生的,肾都要枯竭了还羡慕... “我这边给你带了些药材,再取笔墨来,给你写些壮气补肾的药方,最近三个月,一定要憋住啊。”顾曜不想搭理侯府的家事,直接开始了售后服务。 侯老爷连连点头。 “对了,小顾道长,我之前和你说的,给老大画符的事,您想好画好没有?我这儿收集了些朱砂,还有些蓝色符纸,您看看?” 他说话间,仆人们又忙起来了,端来了大量材料。 柏木板,枣木板、桃木板。 一沓黄表纸,以及五张表面晶莹闪着碎光的蓝色符纸。 各式各样、粗细长短不同的毛笔,以及朱砂,黑墨,黑狗血,鸡冠血,石灰... 顾曜倒吸口气,走近仔细看了下蓝色符纸,伸指重按,注入一丝炁,纸张扭动了下。 “居然是真的蓝符纸。” “侯老爷,这东西你从哪买的?”他扭过头问道。 侯老爷已经重新躺了下来:“广陵府,花了我六百两黄金,整整一个月的春宫图都白卖了。” 六百两黄金... 狗大户... 顾曜心里默默骂了一句,随即又反应过来,一个月就六百两黄金... 鲁树人说的没错,lsp才是第一生产力。 周迅说的也很对,ghs才有出路。 哦,不对,清水首富是搞房地产发家的东明老爷...啧... 侯老爷又幽幽说道:“今儿早上,那个游方道人又来了,告诉我狐仙的情缘之日提前了,老大要早些去,小顾道长,你快些画符,多出来的材料,都送你了。” 顾曜已经把东西都铺开了,开始混合丹砂,调制墨玉灵液:“您给我说说那游方道士,我马上完事。” 第五十五章 画符 正儿八经的画符,其实是个很庄重的事。 顾曜曾经见过方法青画符,当时他所制的符咒是紫色符箓,流程庄重而繁琐。 他先是令人布置大而隆重的高耸法坛,紧接着沐浴净身,脱去九曜服,换穿上清派的藏青色道袍,紧接着焚香祝告,三拜九叩。 用醋和酒水漱口后才执笔点上朱砂等物,书画符文,画完之后又是结煞。 一张符箓花费了一个时辰。 而老道制符,就很粗暴,只是随意的向三清像敬上三炷香,有笔用笔,没笔直接上手指。 按照他的说法,画符本就是人与天地的沟通,只要人够强就行。 况且画符法子多变,既有纸笔绘制,也可虚空凝符,更有些符咒,需要以舌尖描叙,整那么繁琐做什么? 真以为你阵仗摆的够大,画的符就更猛? 顾曜作为老道不承认的嫡传弟子,画符也很简略,虽然他觉得老道这么说是因为贫穷。 调制好要用的符水后,让仆人取来个香炉,向天敬香,随即将柏木板铺好,随意握了根毛笔,将黄表纸工整放在柏木板上。 “侯老爷要的符咒,一是要能一眼看出狐仙真身,以免被人骗了。” “二是能护住自身精气,不被吸取。” “三是要能在狐仙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要让一个凡人拥有看穿狐仙真身的能力,其实是最难的,尤其侯大公子还是个花柳病人。 “开天眼会让凡人丢失些许元气,而且未必能看穿,比较下,还是用阁皂山的通真天目咒吧,虽然只能看出模糊的炁,但应该够了。” 顾曜打定主意,符头三勾一笔成,神明敇令为符魂,天公请入符胆镇,符脚弯弯灵箓成。 “通真天目符成了。”顾曜一气呵成。 以防万一,他又画了五张备用。 “侯老爷,这六张乃是通真天目符,相较于您听说过的天眼符,这符咒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伤及凡人的元气。” 顾曜没急着继续画,先向侯老爷说清楚:“不用蓝色符纸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符箓是要抽取使用者的炁,蓝符的话,我估摸着大公子顶不住。” 侯老爷勾着头:“小顾道长不用解释,你的信誉我还是放心的,您继续,我已经差人去请那游方道士了,他人有些呆呆的,很木讷,和小顾道长你真是没的比。” 顾曜歇歇,还是先取黄色符纸:“下面最好用的,便是金光咒了,道门八大神咒,这可不是吹的。” 金光咒也是顾曜最为熟悉的咒语了,日日夜夜没事就挂着。 画了三张黄符,他拈来一张蓝符纸。 扔开笔,嘴里含了口符水,伸出一根修长手指,微微金光闪烁汇聚在手指上,在蓝色符箓上游动。 等顾曜将手指从符纸上移开,一道道红色痕迹才缓缓浮现。 “这是大金光符中的金光北斗符,护身辟邪,转运开运。” 顾曜面色有些白,吐出嘴里的清水,用酒漱了漱口,向着侯老爷说道。 不用笔直接用手指,是因为这笔只是凡物,对金光炁的运转可能有些阻碍,万一出什么错,一张蓝符可就毁了。 侯老爷点头:“小顾道长可真是小神仙啊。” 顾曜歇息了一会,开始绘制第三种符箓。 金光咒作为保命的神符,至少可以护住一会,那只需要考虑逃跑就行了。 “嗯,就御风符吧。” 这个符名字很响亮,其实就一个作用,身轻如燕,脚底生风。 一样绘制了五张。 看了眼剩下的四张蓝符,要是全部拿走,顾曜担心自己在侯老爷眼里的形象会损毁,又痛下狠心,绘制了一张灵官符和一张百解消灾符。 “灵官咒危机关头直接砸出,百解消灾符贴身,若有危机自然可启。” 顾曜将几张符箓全部放在桃木板上,用玉石压着,一一向侯老爷说明。 侯老爷连连点头:“小顾道长真是贴心,难怪清水县有事都先找小顾道长,比起那个木愣愣,连话都说不清的游方道士要好不知多少倍,你们两人啊,一人是天上的云,一人...” “侯老爷,你找我?”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人是游戏人间、与我们这些凡人混在一起的泥神仙。”侯老爷话锋一转。 他面色不变,将这游方道士也吹了一遍:“两位互相认识下,这是我们清水县的小神仙顾曜道长,这位是游戏人间的泥神仙阴羽道长。” 顾曜看过去,是个身穿破旧道袍有些邋遢的道人。 双目无神,他细心感受,也没什么奇异之处。 正如侯老爷所说,这人有些木呆呆的感觉,僵尸脸,眼神无光散乱,走路都有些僵硬,直勾勾站在这,像个木头人。 这人很别扭的向着顾曜行礼:“贫道阴羽,见过道友。” 又看向木板上的符箓:“道友法力超群,贫道自愧不如。” 顾曜看着他僵硬的抱拳行礼,又一顿一顿的转身,心里有些别扭:“顾曜见过道友。” “侯老爷找贫道有什么事吗?”阴羽又看向侯老爷。 侯老爷打着哈哈道:“这万事俱备,特来问问道友什么时候去找狐仙啊?” “随时可以,但狐仙警惕,请恕贫道不能跟随。” “没事的,小顾道长...” “贫道的意思是,这位道友也不能去。” 侯老爷的声音夏然而止。 顾曜看向这阴羽道人,越看越觉得他很是别扭,当下道:“道友,搭把手?” 不等这人说话,便是把手往他胳膊上撘去。 这人抬手打开,想要抽手退开,但顾曜一步逼近,没运使炁,只是打着普通的健身拳,贴身打着。 这道士反应也慢,顾曜几次差点一拳打到他的胸口,险险抽手,想捏住这人的脉搏。 可这道士也离谱的很,不护着自己的心胸要害,双臂抽的像木棒,一顿乱挥。 一阵混乱下,“咔嚓”一声。 顾曜不小心的卸下了他一条胳膊。 “道友,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我对医疗之术颇有心得。”顾曜抽身而退,大声道。 可这人,面不改色,另一只手干净利落的握住脱臼的胳膊,一转一接,又是“咔嚓”一声,就接上了。 “侯老爷,贫道告辞了,狐仙之事,请你慎重,莫要让人惊扰了。” 这道士干脆说道,随即快步离去,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 顾曜想追上去,却发现这道人走路快的惊人,只是三四步的功夫,便是到了门口,消失在视线内。 “侯老爷,我劝你别去找那狐仙,这道士有问题,不像个活人。” 顾曜回到侯老爷面前,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说道。 侯老爷咸鱼躺:“没事的,我就一卖春宫图的,有什么好图谋的,还有啊,我又不亲自去,让老大和老二...嗯,小顾道长说的是,老二不能去,就让老大去。” “反正他已经得了绝症了,试试也不会差到哪去。” 唉...花柳病也是绝症啊...我是怕害了那狐狸的修行啊。 顾曜欲言又止,最后问道:“大公子在哪?让我给他瞧瞧,或许能给他介绍阁皂山的道医,试着治疗下。” 侯老爷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被我留在了广陵府,免得祸害清水县,就不劳烦小顾道长操心了,来人啊,再取些银票来送小顾道长离开。” 顾曜想起此前侯老爷的话,心知他还想着求只狐仙回府,叹了口气。 “若是侯府出了什么古怪,立刻告知我,不要告诉侯老爷。” 顾曜站在门口,将刚得的银票塞回仆人手里。 侯府的事,已经收过报酬了。 又看了眼侯府的牌匾:“往来贪心多祸事,可叹人言不足畏。” 第五十六章 九皋鹤 顾曜有些烦心,向着道观走去。 大公子侯龙腾顾曜见过几次,翩翩君子,喜穿白衣,待人接物,都是极其得体的,清水县内对于大公子的评价都很好,即便是方法青,也称赞过他。 二公子侯龙霄,顾曜更熟悉些,生性风流,但脾气什么都是极好,对于那些姑娘们,也是先连接内心,再慢慢连接身体,因此才能成为楼凤阁最受欢迎的公子哥。 可以说,在家教这方面,其实侯老爷做的挺不错。 但侯老爷本人,就有些问题了,虽然他对于顾曜表面是很礼遇,但实际上,也只是把顾曜当个工具人,只要不危及他本人生命,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他一路来到山脚,遇到了有些狼狈的九皋三人。 他们头发缭乱,衣衫不整,袖摆、裤子、鞋上粘着羽毛,鞋底还沾上了些黄绿色的鹅粪。 这个惨样,顾曜熟悉的很。 “三位,你们被白鹅村的护村大鹅给教育了?”顾曜憋着笑问道。 三人露出虚假但很标准的笑容:“道友,又见面了。” “要去道观坐坐吗?” 九皋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被那群凶狠的大鹅缠到现在,还没进村呢,更没见到那被毁掉的山,时间紧凑,就不去叨扰了。” 顾曜点点头:“三位尽力就好,不必强求,保持状态去丹徒县为上。” 九皋看着顾曜,突然问道:“顾曜道友,你既然住在山上,想必对于这群鹅应该很了解,有什么法子可以赶走它们吗?” 顾曜清了清嗓子:“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正视领头的那只,说声让一让就行。” “就这?” “就这。” “那我们三人再去试试。”九皋转身,想要再战大鹅,突然又停下脚步,“道友,不妨同去,为我们引荐下村长,你对村长应该很熟悉吧。” 顾曜有些犹豫:“是挺熟悉的,村长对我挺照顾的,但去就不必了吧?” “你也在怕那群大鹅?”一人摘下一根鹅毛说道。 “怎么可能。” “那请道友展示下。” ....... 你这人真的像张大人他们说的一样,难怪没什么朋友。 顾曜心里腹诽一句,鼓足勇气,走向白鹅村。 还没靠近,那只巨肥的大白鹅张开双臂,带着二十多只小弟直接冲了过来。 “你别过来啊!” 顾曜吓了一跳:“你再过来,我就把你烤了。” “孽障,还咬我手!” “松开我的袖子!” “有本事单挑!” “别逼我妄造伤孽!” “大胆孽障,我这就送你轮回!” “村长救我!” ....... “村长婆婆,这三位是靖夜司官员,想要恢复黑鸡山,我先告辞回山了。” 顾曜低头介绍了几句,便直接溜走了,离开前恶狠狠的瞪了眼那大鹅:一生之敌,将来你上桌的时候,我一定要做主位。 被这破鹅这么一闹,原本因为侯府有些烦躁的心情反而散的干干净净。 想起九皋三人都是那般狼狈,自己孤身一人,也与二十多只恶霸鹅打成平手,就好像...还挺了不起? 哼着跑到天边的小调,顾曜回到了道观前,惊呆了。 “这是我家道观?” 挠挠头:“真是离谱,难不成有什么海螺姑娘直接把我家道观推平重建了?” 原本的道观,外围的白墙被时间刻画上了裂痕,内里的神像也是岁月洗去了色彩。 可现在,白墙崭新不见一丝缝隙,神像重新穿上了彩衣,供桌上香火袅袅,牌匾漆黑闪烁着厚重的光芒。 “希言?希言?” 顾曜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狐狸。 狐狸没出来,果然不是我家。 顾曜后退两步,又仔细看了看牌匾,是茅山道观啊。 “窃娘这刺猬妖...难道不仅把家务点满了,还顺便把装修也点了?” 顾曜惦着脚走进院内,这院子里也很清爽,原本堆积的各种杂物都是被清理干净了,罕见的多出了几分宽敞的感觉。 “我有罪,我有罪,道祖原谅我,保佑小顾道长原谅我...” 走进道观内,在一个角落的蒲团上看到了面壁的窃娘,嘴里喃喃自语,当下打断它,问道:“窃娘,你在做什么?这道观是怎么回事?希言呢?” 窃娘二话不说,直接给顾曜来了个五体投地:“小顾道长,请你原谅我。” “怎么了?你起来慢慢说。” “今日我洗完了衣服,便开始清理道观。” “好事啊,这道观被你清理的焕然一新。” “我把床都挪动,把床底也清理了,希言也来帮忙了。” “有什么问题...我的床?!” 窃娘浑身颤抖,伸出一只小爪子,指着三清像道:“床下的东西...被希言看见了,在那。” 顾曜僵着身子,转身缓缓走到三清像前:“难怪希言...这...我...我真没那个想法...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 他拿起那画卷,挥舞着道:“这东西,是个变态书生送我的,我没看,真不知道里面是睡狐狸的...” 淦... 窃娘抖的更厉害了:“没事,小顾道长,男人变态点...可以理解的,而且这画卷还是九皋鹤画的...要买也挺难的,挺有收藏价值的...” 顾曜刚想再说些什么,听到九皋鹤突然身子一震,一下来到窃娘面前,将她扶起,吓的窃娘嗷嗷喊着不要杀她灭口。 花了好大功夫,甚至给她来了下静心咒才让她放松下来:“窃娘,九皋鹤是什么?” 窃娘慢慢缩回墙角,小爪子抱住看不出来的膝盖:“九皋鹤是春宫画大家啊,专门画变态的...不是,猎奇的,比如人蛇,人狐,人鬼,人猪...我之前跟随一个书生读书,帮他收拾家务时候发现的,是他和我说的。” “小顾道长,你别觉得丢人,男人真的变态点...没什么问题。”看着顾曜僵硬的神情与身体,她安慰道。 顾曜呼吸逐渐加重,他脑海里一团乱麻,但好像又连在一起,只差最后一点便能理清:“窃娘,既然你读过儒生的书,那你告诉我,九皋是不是指鹤,阴羽是不是也指的鹤?” 窃娘怯怯说道:“对啊,九皋、阴羽、丹哥、阳鸟,还有轩鸟、仙羽、赤颊,都是鹤的别名。” 顾曜脑海中闪过一道炸雷。 难怪他一直觉着九皋面熟... 穿着黑袍的九皋,缓缓和玄鹤的通缉画重叠... 九皋就是玄鹤! 他以某种法术抹去了大家对他的认知,光明正大的活跃在靖夜司内... 第五十七章 黑鸡山上 仿若云开月现,原本很多顾曜知道但一直无法联系的东西自然连接在了一起。 “难怪,难怪,宗源那日明明说了玄鹤是名门出身,那靖夜司调查应该轻而易举,所有正派道士都要登记入册的,可之后靖夜司却好像无头苍蝇,还是抓捕野茅一般。” “九皋是名门正派的道士,但害人的玄鹤不是,他被靖夜司下意识的分成了两人,即便面容一样,大家也只会觉得眼熟。” 顾曜这般想着,突然又发觉自己开始想把九皋和玄鹤分为两人:“真是糟糕,这是什么法术?纸,纸!” 匆忙取出笔墨纸砚,潦草写下自己的发现。 “侯老爷,赵根生那狗男人和典妻银铃,都是在广陵府遇见了玄鹤或者阴羽,这么想来,阴羽应该是他的傀儡?” “靖夜司这一次,从长安到广陵,再从广陵来此,九皋也是在广陵混入队伍中,顺势来了清水。” “大堂之内,九皋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是因为其他人都是从长安而来,根本不认识他。” “他们又下意识的认为九皋也是长安同僚,想搭话又发觉陌生,可靖渊也就那么多,不可能没见过,所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最后只能选择无视他。” “他和张大人说话是最多的,是因为张大人也是广陵府,对他是真的眼熟,但他身边另外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糟了,村长婆婆!” 九皋去找婆婆了,该死,他又有什么谋划? 顾曜跑去背起劫剑,回到观前:“窃娘,带着这纸去靖夜司,告诉他们,九皋就是玄鹤!有法术在改变我们的认知!让他们来黑鸡山救我!” “让观里的小妖怪全都散开,没见到我回来不准进观!” 匆忙又叮嘱一声,他带上全部家当,向山下白鹅村冲去。 罕见的没有被大白鹅拦路,顾曜心中愈发不安。 “婆婆,婆婆!” “赵叔!” “婶婶!” ....... 村内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曜找遍了全村,连条狗都没看到。 “该死,黑鸡山!” 贴上两张御风符,他拔腿向着黑鸡山跑去。 “也没有?” 黑鸡山下,顾曜看见了大片凌乱的脚印,但还是没有什么人影。 “上山了?那就难找了,黑鸡山虽然只有六十丈高,但面积却不小,九皋带走白鹅村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是要练什么邪术?” 顾曜顺着脚印,三步两步冲上山,但没走多远,凌乱的脚印便是消失了。 抬眼望去,到处都是枯焦的萎缩黑木,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糊味。 “老道那么大的雷,一座山都炼化了,这些树居然还在,真是离谱。” 心里暗骂一声,顾曜刚想往上爬,又想起了什么,抽剑在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显眼划痕。 “给后面的人留个标。” 当下再次往上爬,可眼中所见,尽是焦木。 直到顾曜再次抽剑留痕时,在一颗树的树根处,看到了一坨新鲜的草绿色鹅粪。 “走对方向了。” 顾曜大喜,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这玩意。 “希望这鹅肠胃不好,多拉点。” 他抬起头,四下寻找。 一丈之外,又是一坨。 顺着鹅粪弯弯绕绕,鹅粪的颜色也从草绿色逐渐变为棕白色,从成形的逐渐变稀。 “鹅哥,多拉点...” 心中祈祷着,跟着来到背阴处。 往前走了几步,心里一沉,一只白鹅头被扭断了,扔在一块石头上。 靠近一看:“还好,只是小弟,看起来那头死鹅挺聪明,知道别自己动手。” 估计下面的路标是没了,希望没走多远,毕竟我来回也就一个时辰,九皋带着白鹅村一帮老人,应该走不了多快。 顾曜心里想着,侧耳倾听,静静往上走,小心翼翼往上慢慢摸索。 黑鸡山他是第一次上来,山上具体情况,他也很陌生,直到他看到了一座塌陷的小庙。 小庙已经完全塌陷了,只有仅剩的几块墙根石和一片碎瓦证明它曾经存在。 但在废墟之后,一座简朴石碑仍是屹立不倒。 “太上敇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这是往生咒,这个庙是老道立下的阴庙,封印红白双煞的阴庙。” 顾曜看着这石碑,突然想到九皋可能带着村民去哪了。 当下拔腿向着山向阳一面跑去。 “一庙住阴,一庙抱阳;一庙藏于山,一庙隐于水;亡者沦与水,情女见水如见君;逝者葬于山,爱郎抚山似抚心。” 这是老道刻制双煞泥像时所说。 顾曜快步奔到黑鸡山面阳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四下打量,果然看到了一处干秃秃的一丈高绝壁。 “就是这了。” “九皋在哪?” “他带人上山,特意找这两个庙,又是为了什么?” 这绝壁本该是个小小的瀑布,只是如今断绝了,但这岩壁和底部的泥土,还是可以看出一些曾经的痕迹。 他来到这绝壁前,在绝壁底部看到了另外一座阴庙和石碑,出乎意料的,在石碑后看到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正是那两名靖渊。 “这两人被扔下了,九皋带着村民去哪了?” 顾曜抽打两人面颊,将这两人抽醒。 “上山...上山...” 可这两人好似迷了魂,醒来后只是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看着两人的模样,顾曜取出两张符贴在他们身上,再次抬腿上山。 这一次,一路上都是路标。 从这处阴庙到山顶,每隔十步,便有一个村民双目无神痴痴傻傻的站在路边,指引着顾曜一路向上。 等到他来到靠近山顶处的一块凸出岩石,这才看到衣着庄重的九皋。 山岩上设置了一座九尺高的豪华法坛,九皋站在法坛顶部,微笑看着顾曜:“你来的挺快,我才刚刚让傀儡送信给你,你就到了,黑鸡山和白鹅山是有什么密道吗?” 顾曜皱眉,刚要说话,就看九皋仰天长笑:“你现在是不是满肚子问题?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带这群村民过来,又请你来?” 九皋也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洋洋得意:“还是在好奇我一个靖渊,为什么要对同僚出手,为什么要害这些凡人?” 顾曜看他很想炫耀,索性不问了,看向法坛周围的人。 一共十六个村民,村长婆婆也在其中,八男八女,个个面容狰狞,瞪眼咧嘴,一点没有以往的和善模样,手持各式各样的三角法旗,按照某种规律站在各个方位上。 “是不是好奇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还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放弃靖渊这大好前途?” “又或者,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山,走那两处阴庙?” 顾曜看了一圈,没发现大白鹅,正在奇怪鹅去哪了的时候,只看见九皋突然神情抽搐了下,弯腰提起一只红线捆好的大鹅砸在法台上。 “好个畜生,死到临头都敢咬我的脚。” 唔,找到了,啧啧,看着九皋抽出一把长剑,要把白鹅斩首,顾曜甚至想看完。 但考虑到这鹅引路的功劳上,他还是出声道:“九皋,或者说玄鹤,你做了这么多混蛋事,也终究被这只大白鹅教育啊。” 九皋停下手里的剑,神情震惊:“你...破了见知障?” “怎么可能?不可能!” (感谢m星辰m的打赏,感谢我见青山多妩媚r、故友旧事、小榴芒的石头、半半桶水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又一个馋我身子的,恶心! 见知障? 听起来像是佛门的玩意。 顾曜面不改色,仿若成竹在胸,冷笑一声:“不过如此罢了,只是被人点拨了下,九皋即鹤,我就将一切都看破了。” “从赵根生一家,到侯府都是你这恶徒在挑事!” 九皋沉着脸:“你究竟是怎么破了见知障的?宗源虽与我不合,但涉及尊主大事,他不可能留有破绽。”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顾曜故作高深,其实他心里也好奇。 方法青知道的也不少,除却阴羽道人劝侯府骗狐仙这事之外,其他的尽数皆知。 靖夜司内更是高人遍地,不说他人,就算是张大人,也是炼神反虚的高手,在广陵府必然见过玄鹤的通缉令和九皋本人,就算再怎么傻,也不至于被蒙骗这么久。 九皋是鹤的雅称,可能知道的道士们少一点,但文书必然是知道的。 我是在无意间知道了什么,破掉了见知障? 两人四目相对,各不说话。 最终还是九皋阴笑一声:“看起来,你除了一品天资之外,还藏了许多秘密,也不枉费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抓你。” “抓我?你行吗?” 听到九皋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顾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已经开始思考逃跑路线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对村民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他们掳来?” 九皋看了眼天色,缓缓道:“时辰未到,我也就与你说个透彻,让你心服口服。” “我在靖夜司内,与你说了,我精通科仪之道,但并不止于此,我同样精通神机之术。” “因此,虽然柳玄风什么都没说,但我也看出来了,当时天衍石还有一重变化,可惜我没看到。” 顾曜长吐一口气:“就因为这个?就因为我是一品?” 说话的同时,他突然砸出两张黄符,符里还藏着一根桃木钉,向着法坛砸去。 他本想的是拖延时间,等靖夜司来袭,但九皋也说了时辰未到,那反而是他动手的时候。 两张符咒在空中破碎,化作一团火球与烈风,风助火势,火长风威,数道烈焰涡刃斩向法坛的各个部位。 九皋不屑嗤笑一声,抓起三清铃摇了摇,在他的面前,跳出两个七寸高的泥人。 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红,直接飘了起来撞向焰刃。 焰刃在两个泥人面前轰然消散,随即两个泥人手拉手,在顾曜面前跳起了舞。 但那根木钉顺利跃过泥人,在顾曜的突然结印下,灰光一闪,消失在空中。 红白双煞曾经的音乐骤然响起,冲击顾曜的五脏六腑。 顾曜吃了个闷亏,一时心血澎湃,所幸这两个泥人的音乐威力远不及双煞的十分之一,他后退数步,有些惊骇的看向上面的九皋。 “你不是人?” 九皋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攒心钉?哦,你也是野茅那群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 顾曜藏在符里的钉子,是好心的同道教给他的,名为攒心钉,专门偷袭人的五脏六腑。 “钉子明明进了你的体内,没被法术挡下,你为什么没事?” 九皋缓缓解开道袍,露出胸口:“让你输个心服口服,我精通神机之术,最善傀儡之道,因此,我早就将五脏六腑用神机替代了,攒心钉这种法术,只能杀杀凡人罢了。” 他的身躯呈现出灰白色,散发着一股衰败感,桃木钉扎在肝脏位置,九皋随手抽出,弹在顾曜面前。 什么低配版赤砂之蝎啊! 两个泥人还在他身前跳舞,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顾曜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九皋将道袍重新系好:“这两个泥人你应该也很熟悉,我对你起了兴趣,也是因为宗源说的,红白双煞离开这的时候,格外暴躁,似乎遇到了喜爱的食物。” “他告诉我当时有你,有方法青,还有一群缉事。” “所以我想着测试了下,取了道煞气,又走这取了泥土,做了这两特殊的神机。” “果不其然,它们对你很有兴趣。” 九皋瞪大了眼,突然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盯着顾曜,声音里透露出狂热:“更让我兴奋的是,我曾在方法青上交的侯府案卷里,看到淮南王那个废物叫你阴冥太子,虽然我进不了案牍库,看不了你的生辰。” “但我能确定,你比我费心思弄出来的鬼婴还要上等!” “这可真是天赐仙缘啊,我才是天佑之人!”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为了确定我的猜测,我特意真身混入这队伍,亲自见了你,又故意激怒张先源那没脑子的货,借口来这里。” “你不好奇我对村民做了什么吗?” “我告诉你,我看了他们的记忆,抽取了他们对你的认知,借这个风水已经彻底乱了的焦山,步下了奇门大阵。” “我要...我要...先抽出你的魂魄,炼入这个神机娃娃里,再将你的身躯炼成我的模样,这样借着见知障,我能顶替掉你,成为顾曜,成为阴冥太子!”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语气越来越高昂,抓住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疯狂挥舞,好似个疯子一般。 “哈哈哈,我才是天佑之人,你这一品天资,稀世阴子,都是我的机缘,我的仙缘!” “哈哈哈!” 顾曜看着他仰天长笑的模样,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又一个馋我身子的男人,恶心! 九皋瞬间收声:“跑不出的,看我八阴八阳迷心阵。” 站在各个方位的村民们,突然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三角法旗,开始走动,同时从喉咙里吐出一个个字。 “蓬!” “芮!” “冲!” “辅!” ...... 直到九皋吐出最后一个字:“英!” 他抽出宝剑一剑劈碎面前的一个碗。 碗碎的瞬间,顾曜只觉天旋地转,上下左右颠倒,手足想做之事都是反了过来,他想要远离此处,却反而是不断奔向法坛。 地面也开始轰隆流转,一根根锋锐的漆黑岩刺从地面暴出,要将顾曜的腿脚刺穿。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十年来,顾曜第一次全力激发金光咒。 一道金光升腾出天。 暴起的岩刺根根粉碎。 顾曜浑身金光仿若升腾的火焰,炽烈灿烂。 一手抽出劫剑,一手握住流珠:“斩!” 银光一闪而逝,两个跳舞的泥人被斩为灰烬,顾曜简单熟悉了下身体,一跃而起,一剑劈向高耸的法坛。 九皋面色惊讶,但并没有什么慌乱:“时辰到了。” 被斩成灰烬的泥人化作红白两光,顾曜的眼中,天地也披上了红白霞帔。 山岩挪移,法坛飞升,顾曜一剑只是斩碎半块岩石。 “顾曜,可以上路了,把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九皋高声道。 红白双色旋转,那攻人心肺的乐声响起。 眼前,是一列全身白衣送葬的抬棺人,一群纸人嬉笑玩闹,抛洒冥币纸圆钱。 身后,是一队通体猩红送亲的抬轿人,两排鬼卒哭嚎顿首,挥舞旗锣红伞扇。 第五十九章 净心神咒 悲喜之乐混杂冲心,四面八合笼罩而来一股莫大压力,顾曜只觉天地瞬间缩小,手足冰凉,仿若被装进了一个幽闭的棺材,身上的金光都变的暗淡许多。 眼前的光明都被夺走,只剩漆黑一片,一股股阴寒之气仿若钢针,疯狂冲击护体金光。 若非这只是红白双煞的一道煞气与泥土所做的神机泥人,顾曜怕当场毙命。 但即便如此,顾曜也是极其难受,疯狂运转全身之炁,推涌金光,要将煞气祛除。 万般法术,此时此刻在这煞气的影响下,都有些难以施展,唯有金光咒不受影响。 九皋在高台之上,看着顾曜僵在原地,金光忽强忽弱,面上浮出一抹笑意:“金光咒居然走到这个地步,只差一丝就圆满了,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终究是为我做了嫁衣。” 他一手抓起三清铃,一手拈住三张蓝符,双手交错施法,最终将蓝符叠成三角,用三清铃扣在桌上。 “双煞攒魂!将顾曜的魄给我挤出来!” 桌上的三清铃发出一声闷响。 而顾曜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红色。 喜乐大涨,将悲乐掩盖,黑暗中一条小路出现,那送嫁的鬼卒,摇曳的婚轿顺路而来,快速奔向他。 从轿中射出几道红色丝绸,缠住顾曜的手脚腰,要将他拉入轿内。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神魂离体之感涌出。 金色神焰似乎感觉到了生死之危,自然运转,让刚刚神魂被牵扯动的顾曜立刻清醒。 “双煞封身夺魂,我该用什么法?” 金光咒作为八大神咒中声名最为响亮的道术,修炼到极致,万法不侵,诸邪避退,但终究有一个缺点,便是对神魂的保护不足。 虽说也有安定神魂之能,但毕竟不是专攻这一道,能让顾曜勉强对抗,可要破掉夺魂之力很难。 顾曜一边静心凝神,紧握劫剑与流珠,抗拒轿子的拉扯,一边思索破法。 那轿子的拉力逐渐变大,但顾曜勉力,竟是抗住了。 轿子慢慢摇晃起来,那群鬼卒挥舞旗锣伞扇,音乐此起彼伏,攻击顾曜的五脏六腑,想瓦解他的防御,却反而逼的顾曜金光咒又有了进步的感觉。 “要是这么僵持一天,我觉得我能把金光咒修得圆满,直接一剑雷霆劈死那九皋。” 顾曜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苦中作乐。 左手的流珠被煞气覆盖,一时不能驱动,劫剑轰鸣,与煞气对抗,但作为剑主的顾曜无能为力。 “护心定神的咒语...我记得我学过,是我学的第一道法术,可老道说若是学的太早会不利修行,以至于我一时想不起来。” 顾曜这边努力回忆,上边的九皋却是有些急躁了。 “该死,他这金光咒是龙虎正传的天师法,难入难精,这种程度,难不成他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 看了眼时辰,九皋狠下心,从怀里取出一个漆黑的小小坛子,坛盖上两道猩红的紫符交错。 “不能误了时辰,只要能赢,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值。”他伸手撕掉纸符,拔掉坛盖,伸出两根手指夹出一颗漆黑的小小心脏。 “若不是宗源那混蛋舍不得再给我一点红白煞气,也不至于我如此拼命。” 九皋最后看了眼顾曜,闭上眼,将心脏塞入嘴里,一阵咀嚼后费力咽下。 随即七窍流出源源不断的黑血,他抽出宝剑,挥舞一顿:“请山神助我!” 他的身躯突然一阵扭曲膨胀,腹部高高鼓起,缓缓上爬,从腹到胸到喉咙,最终嘴被撑开,越撑越大,爬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肉卵,砸在了下方的地上。 肉卵及地的瞬间,与顾曜僵持的婚轿突然起了威风。 红色丝绸的力量再次变强,同时,感觉到了顾曜的抗拒,一只指甲涂红的惨白手撩起了轿子的帘布,露出里面身穿嫁衣头戴金凤冠的新娘。 她向着顾曜微微一笑,万般魅惑。 可顾曜却突然面色大变。 金光瞬间熄灭,尽数收入体内,唯独双眸射出骇人金色。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顾曜一字一句念叨。 这是道门八大神咒中的净心神咒,被誉为八神咒之首。 手脚恢复了掌控,他握紧了劫剑,似乎挣脱了棺材的束缚,红莲业火缓缓燃起,覆盖剑身。 一剑,斩灭红绸。 主动走至轿前,看着那迷人美艳的新娘,还有伸出来让他搀扶的白皙玉手,顾曜眼神复杂,手起剑落,一剑将她邪劈成两半。 “你们艳鬼,都用同一张脸的吗?” 新娘仿若纸屑般旁破碎,娇嫩面容逐渐变的扭曲狰狞,血肉模糊。 “十年了,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吗?” “十年来做的噩梦,都是你这脸啊!” 业火咆哮,将红煞覆灭。 “修道先修心,心定万法应,净心神咒莫要乱念,这神通,你得到炼神反虚才能精研。” 老道的话浮现耳边。 当初学净心神咒,就是被艳鬼勾魂的缘故啊。 顾曜再次默念净心神咒,挥舞着劫剑与红莲业火,周遭那些停顿的鬼卒都被扫灭。 眼前一切如同泡沫消逝,天空、焦山、法坛和气急败坏、不可置信的九皋重新出现。 他还是站在原地,刚刚的一切,都只是红煞入体的臆象。 只有面前燃烧的业火,还在证明一切。 顾曜抬头:“啊,九皋道友,谢谢你了,不是你的红煞,我估计都要忘记净心神咒怎么念了。” 说着他耍了个剑花,行礼道:“道友大恩大德,顾曜无以为报,只能请道友赴泰山鬼国,与酆都大帝共议再立鬼国的大事了。” 脚起,剑动。 顾曜无视了地上的鬼畜肉卵,一剑劈向法坛。 九皋面色颓废,第一次手忙脚乱的催动三清铃:“白煞,白煞!” 半空中的顾曜身上浮出一抹残缺的白色,像极了白色寿衣,此前被关进棺材之中的束缚感,正是这白色寿衣的效果。 但此刻,顾曜未受任何阻碍,残存的白色寿衣缓缓涅灭,他一剑挥下,红莲业火化作剑罡,将九尺法坛斩为两半。 九皋狼狈无比,一头从法坛上栽了下来,这才躲过被一剑斩首的命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的奇门大阵...我的双煞神机...” “神机之术是无敌的...我...” 一道灰白色的死气浮上脸庞,九皋双目无神,盯着走来的顾曜。 顾曜眼露金芒,快步走来,直接一剑枭首:“像你这样的,死了我才能放心和你说。” 又是一团红莲业火,将他的尸身焚灭,顾曜取两张黄符贴在他的脑袋上,这才安心。 这脑袋要交给靖夜司,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怕你阴魂不散,让你死个清楚。” “煞气攻身灭魂,但我有金光咒护体,净心神咒虽然我不曾精研,只是入门水平,但你的煞气也只是残缺一道罢了。” “至于你这奇门大阵,呵呵。”顾曜伸手拎起脑袋,“一个奇门之阵,只让人混淆五感,也被净心神咒天克。” “要不是你着急让红煞露脸,说不定还真能...” 顾曜突然住嘴,看向城内方向:“说来也是,靖夜司到现在还没来,是出什么意外了?” 他的背后,那恶心肉卵不断抽动。 第六十章 玄鹤,你这王八蛋 “管不了了,九皋已经被我解决,先看看村长她们怎么样。” 顾曜又确认了一番手里的人头不是什么神机,又将人头砸在地上,走向已经站立不动的各个村民。 人头不远处,肉团抽动,膨胀,可诡异无比的,顾曜全然没有发觉。 村长婆婆手拿三角法旗,面容恢复了和蔼,但顾曜检查一番后,发觉她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因而如今一副痴呆样子,怎么唤都是没有反应。 同样的,还有其他十五位村民。 “该死,这九皋说抽取了他们对我的认知,是什么意思?” “施术人已死,魂魄却不能归位吗?” 顾曜转身看着这片空地,奇门大阵已经自然散开了,天地倒转的感觉已经消失。 他在空地之中扫视几遍,突然运转通幽之术:“没有魂魄的迹象,难不成这么会时间,魂魄已经飘荡远了?” 又看了几遍,他信步来到肉团前:“这里也很不对劲,阴煞之气往这里汇聚,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异样?” 此时顾曜与肉团相距不过半尺,随着肉团的缓缓膨胀,距离还在缩小。 可即便如此,以通幽之术的神奇,顾曜也是没能发现这肉团。 “这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吗?阵眼还是阵基什么的?” 顾曜盯着这地面,浑然不知肉团上,竟是浮出了一张脸,顶着外层的血膜,缓缓凸起,靠向顾曜的脸。 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的脸张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凹坑,似乎要一口吞下顾曜的头。 “嘎嘎嘎!” 就在这瞬间,顾曜听到了一串鹅叫声,适时向后退了一步:“这大鹅命可真大,法坛被我斩了,它居然还没死。” 肉团咬了个空,啪的一下咬了个空,吧唧向前一趴,咕噜翻滚了几圈。 顾曜在一堆木头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凄惨白鹅:“呀呀呀,这是谁啊,这不是白鹅村战神,鹅族族长,独断万古,甚至能一鹅轻松打服九皋的白鹅大帝吗?” “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您的至尊骨也被挖了?” 顾曜看着这破鹅还是挺有活力的,也不急着替它解绑,蹲下来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伸出根手指捅着它的肚子。 “咦,你还蛮有肉的嘛,当主菜...呀呀呀!松口松口!” 这破鹅恩将仇报,一口咬住了顾曜的手指。 “要不是我金光咒没解,这手指得断了。” 解开白鹅身上的绳子,它立刻摇着屁股奔向村长,一阵嘎嘎乱叫。 顾曜又看回了肉团的地方:“这煞气的中心怎么好像移动了?” 他握着劫剑,对着地面,啪啪捅了两剑。 刚巧从刺穿了肉团上再次出现的脸,留下两个小小的豁口。 肉团一阵颤抖,一道道魂魄从破口处涌出,它飞快的缩小,从原本的半人高变为了蹴鞠大小。 顾曜很是惊讶的抬起了剑:“真是奇怪,好像捅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煞气还能有感觉的?” “怎么一下跑的这么快?” “村长她们的魂魄还真在这煞气的根源处?” 借着通幽术,他可以看到无数黑灰色气流汇集而成的一个气旋,以毫无规律的章法在这里疯狂乱窜,最后疯狂撞击岩石。 “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从岩石处传来,岩壁上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村民的魂魄也归位了,所有人都是回复了清明,除去村长之外的人都是瞬间往地上一趟:“累死我了,我们不就是帮着带路啊,怎么这么累啊?” 即便是村长,也是扶着腰:“大鹅,你怎么也在啊?” “嘎嘎嘎。” 顾曜看着村民恢复正常,也没急着过去,目光再次转向那阴气汇聚之处。 “这气团怎么还在这?” 他提剑走过去,肉眼可见的,这气流抖了两下,好似活物。 肉团已经变成了椭圆形,躺在地上,看着顾曜走来满心绝望。 “可恶的道士,居然能发觉本君的分身,将来...啊啊啊啊!” 这肉团刚打算散去隐匿之术,跟顾曜放几句狠话,再潇洒遁山而去,就看见顾曜洒下一团红莲业火。 它瞬间变成了一个火团,发出一阵阵惨叫,疯狂上蹿下跳。 顾曜也很惊奇,红莲业火焚烧出来的形状,居然是个球形,甚至能隐隐听到惨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九皋的后手?” 红莲业火灼烧了许久,最终听到这球形突然发出一声虎哮,仿若晴空炸雷,将刚刚躺好的村民全都吓站了起来。 顾曜立刻祭起流珠,激活雷图,将雷电引入劫剑。 燃烧的火球炸开,露出一只虚幻的小小老虎,它张牙舞爪:“可恶的臭道士,今日的耻辱本君记住了,将来定要拘了你的魂魄,日日夜夜玩弄!” “记住本君的名字,本君陆白侯!” 这老虎恶狠狠的看了眼顾曜,又是不甘的一声仰天怒吼:“玄鹤,你这王八蛋,坑害本君!” 话音刚落,这小老虎化作一阵阴风,消散在了空中。 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收起了流珠与劫剑。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耻辱?我对它做了什么?” “云从龙,风从虎,难不成刚刚那阴气就是它?” 想不明白,但记住了它的名字,陆白侯,后面让靖夜司查查就知道了。 顾曜摇摇头,走向村长和村民,简单说了下情况,看他们都是十分劳累,便让他们在山上坐着等等,自己提着九皋的头下山而去。 “靖夜司也太离谱了,柳玄风还说要守着我,就这速度,真有什么应付不了的,我怕是要凉的透透。” 顾曜心里嘀咕道。 刚到半山腰,就看见了柳玄风和几个靖渊,他们扶着两人缓缓上爬,看到提着人头的顾曜,很是欣喜。 “顾曜你没事了?” 顾曜:“...解决了。” 他亮了下九皋的头,抱怨道:“柳大人,你们来的也太慢了,也多亏九皋运气不够好,时间不充分,但凡他修为再高点,我就没命了。” 柳玄风有些尴尬:“我们第一次来,走错了山,到了你家的道观,打碎了个傀儡。” 他说话间身后一人拿出阴羽道人的头:“不关我们事,我们也着急,但柳大人...是个神机狂人,一看到就走不动路了。” 柳玄风回头瞪了他一眼,满脸堆笑对着顾曜:“上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们两拦路,不要命的那种,好不容易制服了,也不知道你们在哪,要不是听到最后的吼声,估计我们还在半山腰打转。” 顾曜一拍脑袋:“是我忘了,后面我看的鹅粪跟阴庙,没留标记,你们不知道。” 还是那人,他低声道:“我也说顾曜没留标记肯定是发现了其他路标,柳大人就是不信,玩神机的脑子就是僵。” 柳玄风尴尬一笑。 “对了,为什么只来了你们几位?”顾曜解围道。 柳玄风恢复正色:“城内几十户人家同时起火,靖夜司被迫分人过去。” 他努嘴道:“应该也与这傀儡有关系,我在它身上发现了不少火符。”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曜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你们几位来的正好,上去把老人家全都背回村子里去吧。” 柳玄风清了下嗓子:“无事,老夫也擅长神机之道,有多少村民?” 顾曜想了下:“来时数了,大概八十八人。” 柳玄风点头,取出个锦囊,往外面一抛,无数个黄豆般的东西落在地上。 “神机,起。” 话音落下,一个个土人从土中浮现。 “撒豆成兵?” “不,是神机之术。” 柳玄风向着顾曜一笑,扭头瞪着身后那靖渊说道:“我这只有八十七个神机,剩下的那人,你给我背着送回家,人要有什么不舒服,罚你三个月俸禄。” 靖渊:“...” 第六十一章 张大人博学多才 送村民下了山,从不记仇的柳玄风又让不会说话的靖渊大人留在村子里,好好照顾诸位老人。 并且在听到村长婆婆说,村里的鸡鸭鹅都是一同被带走不见之后,他直接拍着胸膛保证。 “我们是官,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杜靖渊啊,你在这照顾好老人后,记得去把鸡鸭鹅找回来。” “要是找不回来,明儿背个几十斤红薯去丹徒那里卖。” 挥挥袍子,柳玄风向着顾曜微微一笑:“顾曜,走,随我回靖夜司,你斩了九皋,又救了这么多人,我要亲自为你邀功。” 本来想着先回山看看,毕竟九皋派了傀儡去道观,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但柳玄风这般说,顾曜也不能拒绝。 “是,刚巧我家那刺猬还在靖夜司,正好一并接回来。”顾曜答道。 柳玄风又以神机之术造出几只泥马,扔下可怜兮兮的杜靖渊,上马回了靖夜司。 “柳大人,你这神机之术果然玄奥无比。” 看着这泥马融入土里,顾曜啧啧称奇。 这种手段,已经很接近撒豆成兵的神仙术法了。 柳玄风拈着须,谦虚道:“其实也就一般吧,神机之术,老夫也就天下前五的水平,不足称道。” “咳咳,你若是有兴趣,其实我也很乐意再收个关门弟子的。” 顾曜佯装没听见,看向靖夜司周围,十分空荡。 柳玄风看着顾曜这模样,微微叹口气:“进去说话吧,也不知其他人回来没有。” 靖夜司内,只有方法青和张大人两人。 视线在顾曜手中提着的人头上停顿片刻,方法青道:“人头就放地上吧,几位先入座,等其他靖渊、缉事回来。” “城内多处同时失火,还散布在各个角落,就连四个城角都各有一处,看来是九皋蓄意所为,就是为了拖延我们去找你。”柳玄风坐定之后缓缓说道。 来时的路上,顾曜也看到大群吃瓜群众聚集在各个街口,讨论着失火这事,心里也不奇怪。 眼看这三人,他想起见知障之事,便直接问道:“方大人,柳大人,见知障你们可知晓是什么法术?” 柳玄风看了眼正座上两人陷入沉思,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起身走到人头处:“他们两想必是不知晓的。” “见知障是佛门的神通,又叫无明惑、无始无命...柳大人你说什么?”说话的是张大人。 柳玄风:“....张先源你继续说。” “哦。” 张大人点点头,向着顾渊微微一笑:“见知障还有个称呼,叫做智障,这也是它最大的特点。” “这法术十分神奇,效果很难形容,比如说...” 他目光游移了几下,突然一拍手掌:“我打个比方,柳大人别见怪。” “我对柳大人施展了这法术,扭曲了柳大人对我的认知,让柳大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对着我大放厥词,故作玄虚,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但只要我主动一点,点明我知晓一切,这障就自解,而洋洋得意的柳大人就会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金佛寺那有个蔫坏的和尚就喜欢这么玩,他的见知障修习的是炉火纯青。” “哎,这么一想,智障这名字起得真是好。” “嗯,柳大人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张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突然发现柳玄风面如锅底。 方法青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捧葵花籽。 张大人这拉仇恨的功力真是一绝...顾曜在心底赞叹一声,急忙道:“张大人,可你说的,与九皋身上的见知障有些不同啊。” “九皋借着见知障,将自己分为九皋和玄鹤,甚至能不做任何修饰出入靖夜司,难道这术法这么神奇?” 张大人结巴了两下:“这术法...我还是在广陵府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说的,具体效果可能有些悬殊,或许是施法人修为高深?” 我懂了,你当年在金佛寺被那个和尚用这法术玩弄了吧... 顾曜默不作声,方法青嗑起了葵花籽。 柳大人这时冷笑一声,对着顾曜道:“九皋可不仅是见知障的事,顾曜你别听半桶水的声,要从全局看。” “半桶水只会让你变的愚蠢而不自知。”说着他瞟了眼张大人。 “你在山上与我说了,九皋将自己身躯炼成了傀儡,最后还有个自称本君的虎妖是不是?” 顾曜点头。 柳大人说道:“那你想想,我们修行,乃是五脏之炁聚集化为阴神,九皋也是这个境界,可他连五脏都炼成神机了,神机可不能产生炁,炁从何来,又怎么聚合化神?” 看着顾曜震惊之色,柳大人满意的点点头:“神机,五通神,香火,五脏,炁,你想想看。” 他取出一具破碎的傀儡,正是阴羽道人:“你仔细看看看这具傀儡,当时老夫被这玩意给迷住了,就是因为这傀儡别出心意。” 顾曜不通神机之术,但只是这么一看,也看出了傀儡的五脏六腑似乎是真的脏腑,上面还刻画着动物的图案。 “大人您的意思是,他将自己的脏腑炼成了神机,失去了产生炁的能力,但通过五通神或者是香火的力量来弥补?” 柳玄风很满意:“对,这家伙将炼尸与神机融合一体,又借助五通神之力,居然真的走出一条路。” “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居然能想出这么条邪路。” “可惜九皋身体被毁了,不然我能看出更多。” 顾曜咋舌:“五通神这么厉害?” 张大人抢答:“在仙不出的时代,神就是一切造化的集合,不管是什么东西,带上神字,必然有些超凡,就像凶神阎罗。” “它七月苏醒,远在我们五百里之外,可今年的天气却是格外寒冷,丹徒如今地陷三尺,随着时间推移,它的神力不断增长,天地异象还会不断出现。” 顾曜想了想,确实如此,清水县往年十月转寒,十一月才有如今这温度,可今年七月底他就用上了希言的大尾巴。 原来是凶神阎罗的原因。 张大人继续说道:“五通神虽然只是小庙邪神,可终究挂了个神字,这么一想,或许九皋弄五通神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这神机之术。” 柳玄风张开数次的嘴又数次闭上了。 过了片刻,他才幽幽说道:“张大人博学多才,如此见多识广,既知道见知障,又了解凶神,留在此处当个七品知事可惜了。” “还是明日随他们一同去丹徒吧,为对付凶神出一份力,死也能记录入册,清水县还是交由方大人。” 张先源:“...柳大人,我就想当个七品知事...” “不,你不想。” 看着张大人蔫掉了,柳玄风才看向地面,将阴羽的头与九皋摆在一起,两颗头颅一模一样。 “神最简单,最基础的一个能力,不可视。” “即便是五通神这种货色,不用特殊手段,也无法被看见,这种能力配合上见知障,才是九皋能这般猖獗、玩弄靖夜司,甚至在张先源面前拿着通缉令走来走去的原因。” 神不可视... 顾曜突然想起了那个喊着自己被侮辱的老虎陆白侯,难不成它也是个神,还是个强到自己用通幽之术都不能看到的神? 想起陆白侯当时消散时的愤怒之声,顾曜咽了口口水:“柳大人,你知道陆白侯吗?” 柳玄风愣了楞,摇摇头。 一旁默默嗑着葵花籽的方法青将剩下的都收进兜中:“陆白侯是个山神,山神庙在阁皂山附近,你是怎么知道的它?” 第六十二章 天生福星陆白侯 居然是真的山神。 顾曜心头一沉,简单说了下陆白侯的事。 方法青听完后面色古怪:“你确定是陆白侯?” 顾曜点头,有些担心:“我当时看不到它,只能发觉阴气汇聚,先拿剑刺了它,又放火烧了它,它很愤怒,会不会报复我?” 方法青又掏出了葵花籽,不紧不慢道:“没事,如果是陆白侯你就放十万个心,它...运气挺好,做不了恶事。” 嗯? 运气挺好,做不了恶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听到了方法青这话,柳玄风突然明白了:“方大人,你说的是那个?” 方法青颔首:“就是那个。” “那顾曜你真不用担心了,是那个的话,你可以放十万个心。” “嗯嗯,毕竟是那个嘛。” 柳玄风和方法青两个人变成了谜语人,一口一个那个。 “...两位,能明说吗?”顾曜面皮抽动了下。 要不是打不过,我一定让你们两圆润的… 方法青看向柳玄风,见他不打算说,这才解释道:“陆白侯是天生福星,做不了恶的。” “它小时候被阁皂山的女魔头当兔子养大,跟着吃草、修行,后来女魔头看它天资不错,就将它收为弟子。” 女魔头...把老虎当兔子养... 方法青顿了顿:“后来出了点意外,女魔头羽化,陆白侯本来是想着为师扬名,所以才离开了阁皂山,结果么,发现自己是只老虎。” “之后又是各种意外,它最后决定...嗯,按照颜意远的话,要让阁皂山感受痛苦。” “但陆白侯吧,它做不了坏事,心也坏不到哪去,比如说,它偷富商人家的牛羊,结果富商报案,被靖夜司发觉了造畜一案,变相救了七十多个孩童。” “又比如,它听说有地方没粮食,想要打猎野猪,于是它一气吞了三千野猪,把自己给撑的半死。” “但实际上吧,那个地方没粮食就是因为野猪泛滥,把土地糟蹋了,它把野猪吃干净,反而是救了那地百姓。” 柳玄风插嘴道:“野猪那事还有后续,陆白侯从小吃素,一下吃了那么多野猪,肠胃不适,在江水边吐了三天三夜,又滋养了那地水土,之后十年,年年大丰收。” 方法青露出微笑:“反正它只要想不干好事,必然会给人带来好事。” 顾曜听到这话,突然想起红煞的露脸,本来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破法,只能熬着,但突然就... 当下心也放下来了:“这陆白侯原来是个福星啊,那它后来怎么成了山神呢?” 方法青面色古怪了起来:“阁皂山的人...很讲规矩的,陆白侯是只妖,又只干好事,于是就主动给它立了祠,但要让陆白侯受香火也不容易,至少它肯定不乐意。” “于是他们按规矩办了件损事。” “给它铸了个金猫像,还广为宣传。” “陆白侯哪能受这气,一路嗷嗷嗷的就去了,结果那庙就是个捕猫笼,当场给它逮了。” “虽然它不想,但阁皂山觉得按规矩它做了好事就得这么干,再加上他们确实很懂科仪,就强行给陆白侯立了山神庙。” “陆白侯也确实积累了很多信徒,山神庙香火鼎盛,慢慢的,就成了真正的山神。” 好惨一老虎。 这么听着简直虎生就是个悲剧。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它简直太棒了。 不知怎么的,有点希望它来找自己了。 顾曜收敛了下笑容:“方大人,我家的窃娘呢?” “窃娘?那只刺猬吧,它有点了不得,把几位文书说懵了,去后面教课去了。” 顾曜:...? 方法青道:“你家那刺猬,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诸葛文书本来说着妖怪的话不能信,那刺猬就和他辩论,从幽王烽火戏诸侯到赵根生骗锦娘,证明了人类的话更不能信。” “后来揪着诸葛文书去后面的书库翻史书去了。” 顾曜:“...窃娘无礼,请几位大人见谅。” 方法青摆摆手:“无事,挺好的,人与妖能相互信任,其实是一件好事,可惜自从蟒王夺朝之后,妖国就自闭了。” 也就在这时,颜意远和裴康宁回来了。 颜意远带着个风骚的蝴蝶面具,嘴角歪斜,得意洋洋。 后面的裴康宁灰头土脸,九曜服上都是灰尘,背着个大包裹。 “方大人,张大人,柳大人,道爷我一人搞定了整个dc区。” 他仰着下巴等着夸奖。 后面的裴康宁看了眼地上的人头,有些费力的在一旁扔下包裹:“在dc区王府发现了大量神机傀儡,王府上下二十九口,尽数身死。” “下官检查了他们的尸首,可以确认都是由神机所杀,唯一例外的,便是王家家主王坤厚,他的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浑身上下有着绳索绞过的痕迹。” 说着,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神机头颅。 跟一旁的玄鹤面容一样。 方法青点头:“辛苦二位,先入座吧,等所有人回来再说。” 裴康宁立刻入座,但颜意远急了,邪魅的勾嘴都是消失了:“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解决这些神机的?” “我跟你说,这个裴...裴...” 顾曜看着颜意远着急,出声道:“颜靖渊,你和裴康宁裴缉事关系已经好到叫裴裴了?” 颜意远没理顾曜的调笑,立刻接着道:“这个裴康宁当时被整整二十七具神机围住,危在旦夕,要不是道爷我及时赶到,他命都没了。” “你们好好听啊,我当时踩着清风携着绿叶身披霞光,御空而下。” “落在他面前,我看都没看那神机,手起刀现,我就这么一挥,弧光一闪,所有的树叶都是被我斩成了两半。” “你们听我说啊!” “那些神机,也是被道爷一刀枭首!” “喂,你们认真点,道爷我超帅超强的!” “你,你、你快出来给我作证!” “柳玄风,你这糟老头子把这些神机再做出来,我再砍一次给你们看...” “喂喂喂,二十七个神机,你们认真点啊,道爷我眼都没眨一下,就这么从脖子处给它们砍了...” “你们别这个反应啊...看我看我啊!” 颜意远很生气。 就在他急的上蹿下跳时,其他靖渊三三两两的回来了。 ... “明日再留两个人,其他人前往丹徒,清水县还有古怪。”柳玄风听完报告后严肃道。 方法青点头:“多谢柳大人,眼下最大的古怪,是王坤厚的死法,诸位再好好回忆下,有没有什么遗漏。” “裴康宁,你去抽调仵作,前往王府验尸。” 第六十三章 学习资料 这边方法青已经开始抽调人手去王府了,顾曜刚打算告辞,柳玄风却是突然一拍手。 “我忘了一件事,诸位稍等。” 他急匆匆的站起身,在袖子里一顿摸索,取出个大铜镜。 伸手一抚,镜子躺倒悬在半空中,柳玄风又取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祭起,宝石之间勾连,结成六芒星的阵样,将镜子包裹在其中。 “顾曜,你来,触碰这石头,将你当时与九皋交手的画面回忆下。”柳玄风笑眯眯道。 “没事,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的,你可以直接模糊掉,我们只要个大概,顺便我可以给你申请奖赏。” 顾曜有些迟疑,而颜意远双目放光,一跃而来:“我先来!” “让你们见见道爷我那一刀的风采。” 他兴冲冲握住一颗宝石,随即六颗宝石震动,镜面如同水面一般掀起波澜。 随即一个光团从镜面中浮出,闪烁出颜意远出手的画面。 就像看电影一样。 颜意远嘚瑟的在一旁抖腿,满意的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从空中滑下,袖中青龙横出,一个潇洒转身,寒光凛冽间刀气如雪花般飘扬,二十七个神机头颅落地,接着画面就开始凝固。 画面定格在裴康宁惊恐的脸上。 柳玄风脸黑了:“颜意远,你用就用,能不能有头有尾,从头到尾就你这一刀,什么情况都没看出来!” 这画像大概也就十秒,从头到尾都聚集在颜意远身上。 颜意远背过身,抬头看着屋顶,一副无敌很寂寞的语气道:“风扯旌旗日月高,刀出白袍鬼神嚎,顾曜,这一刀你看好了,能学到三成,天下第二。” 在装逼上能学到你三成是能当第二了...顾曜看着柳玄风有些恼火的又取出六颗宝石,重新结阵。 “这是按照地煞术—取月制作出的神机,可惜地煞术太过深奥,世间无几人习得,老夫勉强只造出这个限制极多的神机。” “你也看到了,颜意远这混球...将画面都聚在自己身上,你可千万要让我们看到当时全况,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隐藏。” 柳玄风苦口婆心。 他允着顾曜隐藏些,是怕顾曜用了什么阴损害人的术法阴死了九皋,毕竟九皋作为靖渊,不弱。 颜意远幽幽道:“九皋,土鸡瓦狗罢了,他在我面前,一刀足矣,顾曜你拜我为师,入我的野茅宗,我教你怎么一刀...” 顾曜已经握住一颗宝石,“操作手册”和操作界面出现在脑海中。 就像是剪辑视频一样,顾曜剪辑了下记忆。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时用的术法,除却攒心钉,都是根正苗红的手段。 看到画面上自己惊恐的脸消失了,裴康宁这才敢抬起头。 颜意远说着不屑,也是转过身,认认真真看着。 奇门阵,红白双煞,将自己炼成神机... 听不到声音,但只是画面上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众人正色了。 “居然是红白双煞...” 柳玄风看完之后,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居然会有双煞这么凶险的玩意,当下心中也是发寒。 要是顾曜手段弱了些,岂不是要折去这么一根仙苗了? 不过看着画面中的顾曜一剑斩破双煞,又是一剑枭首九皋,他心里很是满意。 堂堂正正,有仙人之姿。 这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才啊,不行,这宝贝要好好护着,我得想想还有什么东西。 他又开始翻起了袍子。 颜意远的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霸气的剑? 周傲明幽幽道:“颜意远,你刚才说什么?土鸡瓦狗?一刀?你那一刀与顾曜那一剑比如何?” 颜意远别过头:“我能一刀砍死九皋。” “请您展示下一刀劈开双煞。” “我能一刀砍死九皋。” “你个不要脸的,九皋一个神机师,近身了谁不能砍死他?” ...... 画像凝固在九皋死亡那一刻,后面的陆白侯被顾曜剪去了。 大堂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如果是自己面对九皋,能有几成胜率。 顾曜被柳玄风一把抓住。 “顾曜,这个是定神珠,这个是袖剑,这个是大挪移符,这个是大力神魔符箓,这个...” 顾曜有些迷茫,柳玄风从袍子里掏出一堆东西往他怀里塞... 狼狈的谢过柳玄风好意,顾曜带着窃娘,从后门跑了出来。 “小顾道长,你把靖夜司抢了吗?”窃娘背着个大包,看着背着四个大包的顾曜很迷茫。 “先回观,我本来还想着赚钱装修下道观,再在城里买几栋屋子,现在看起来,好像都省了。” 顾曜想起柳玄风,打了个冷颤。 这位大人好像着魔了一样,突然给他塞了一堆东西,还喊着明日要去给白鹅山一百零八重布天罡大阵,要在山上藏三千神机,还嚷嚷着让方法青派人日夜看守,哪怕是一只苍蝇不经允许也不能上山... 另一边的靖夜司,柳玄风恢复了正常:“诸位觉得,如果是你们,面对九皋,几成胜算?” 一阵沉默后,鱼秋忆率先道:“我不是九皋对手,双煞可以轻松杀死我。” 其他人也是纷纷承认不敌,只有周傲明和颜意远没回答。 这两人憋了许久后,颜意远先道:“顾曜和我,三七开吧。” 周傲明冷笑一声:“就是打不过喽。” 颜意远瞟了他一眼,不屑回答。 柳玄风看向周傲明:“傲明,你呢?” “我不如顾曜。”他坦然回答。 柳玄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想请求诸位一事。” “靖夜司伏羲塔内有神通术法仙人传承,我愿提名顾曜前去参悟,请诸位为他做保。” 大堂内再次一静。 靖夜司的伏羲塔,是大周修士的圣地,每年只开启一次,每次只能进去七个人,每人毕生只能进去一次。 进入其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二十五岁之下,根正苗红出身名门的天才。 野茅山... 大堂之内各人对视一眼,无人答话。 柳玄风要的,不是他们本人的,而是背后所属宗门的担保。 他们也同样想进入伏羲塔中,若是做保,这不是给自己树立强敌吗? 一片沉寂中,柳玄风心头微微泛苦。 一品之姿,所有人都愿意和他家交好。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又有几人愿意割舍呢? 罢了,回去豁出老脸去求司首吧。 也就在这时,鱼有容在鱼秋忆的戳戳戳中道:“纯元道愿意做保。” “野茅道愿意做保。”颜意远也哼唧道。 周傲明也道:“神霄道...愿意做保。” 柳玄风向着三人行礼:“多谢三位。” ...... 顾曜和窃娘在白鹅山的半山腰上,遇到了同样背着重重包裹的希言。 “嗷嗷嗷。”希言喘着粗气。 “她说,帮她背一下,这里都是她给你准备的学习资料。”窃娘翻译道。 入了道观,希言兴高采烈的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书。 “魏武遗风,尝后图,九尾龟,怜香伴,天地阴阳欢乐赋...” “九皋鹤,八尾鳖,白行简,两笑生,李渔...” 只是看着作者和书名,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了。 “嗷嗷嗷。”希言站在书堆上,爪舞尾蹈。 看着顾曜脸都绿了,窃娘翻译道:“希言说你的xp不太正常,她废了好大劲才给你找来这些,你好好学学,当个正常道士...” 第六十四章 我真傻,真的 “八月十一日,莫名收到了一堆礼物。 柳玄风不知为何,突然对我充满了热情,塞给我的东西,足够开宗立派了—除了没有银子。 这就是霸道上司的快乐吗? 可惜他是个男的,长的也不好看,如果是鱼有容那样,我可能就... 希言也吃错药了,给我带来了大概七十册春宫和禁书,真不知道它是从哪弄来的,还逼着我看。 它这是老鼠舔猫屁股,找刺激呢。 下面该记载正事了—今日杀了九皋,龙钮白玉印没有反应,再考虑到此前老道杀死野茅道士的情况,可以确认杀人是不会反馈小印的。 此外,妖魔鬼怪四类中,它更青睐鬼—可惜清水县太小了,鬼也不多,或许是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了。 关于龙蛋,我也有了一个猜想,或许是需要一定的功德或是涉及到一定的因果循环? 数据太少,无从分析,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尽快掌握雷法吧,九皋已经猜出我属于极阴之人,希望他憋着坏心眼,没来得及上报吧。” 接下来的几日,顾曜就留在山上,老老实实修炼,顺便忽悠...教导颜意远。 也不知柳玄风是什么想法,将颜意远与林奉学两人留在了清水县,其他人都去了丹徒县。 林奉学还好,只是每日窝在靖夜司研究从侯府地下挖出来的阵图,可颜意远.... 真的闹心。 “顾曜,你那一剑是怎么使的?我拿我那刀法跟你换换。” “多跟剑交流感情,剑会教你的。” “顾曜,用剑是不是比用刀更帅?” “看人,主要我帅。” “顾曜,你那金光咒教人吗?” “太乙金光咒,诚惠一千两。” “顾曜,要不要入我野茅道,虽然如今只有两人,但都是天才,你再来,就三人了,到时我们三人...就在这,杨树林结拜,成就一番大事。” “不拜,你太老了,结拜我吃亏。” “顾曜...” ...... “顾曜,你家那狐狸能让我rua一下吗?” “不能,请圆润的离开此处。”顾曜当即吼道。 心乱了,手上的二十九瓣红莲瞬间消散。 颜意远讪讪的转身离去:“不给就不给,我去抓个更好的,你等着。” 他祭起一轮圆月弯刀,踏在刀上,潇洒的飞出。 “柳大人,你能不能管管他?因为他,我修炼的速度慢了一倍。”顾曜很心累的对着一旁的柳玄风说道。 柳玄风穿着粗布麻衣,正在拼装一个人形傀儡:“小颜没什么坏心眼的。” “可他话痨啊。” “他只是难得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的,所以想和你亲近些。”柳玄风拼好傀儡,凭空画了个符箓,当下傀儡活了过来,在地上踩出两个坑。 接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直前走,撞穿了围栏,咚的一下重重往地上一坐,缩成一块石头。 “我留小颜在这,是想让他教你个法术,顾曜,你还是和他多多交流下。” “什么法术?” “地煞术—剑术,靖夜司内有四块地煞术石碑,虽然无人能掌握完整的地煞术,但总有天才能悟出一些。” 顾曜心头一紧:“他学会了剑术?” 世上除我以外,还有人掌握了完整的地煞术? 不是说有传承没传人吗? 柳玄风摇摇头,看向西方:“颜意远是个天才,但也没能掌握,地煞术或许本就不是给凡人准备的术法,不过他也悟到了些边脚,就像我根据取月之术造出神机一般。” “他在一众靖渊内,战力最为强悍,便是因为剑术。” “我看你和九皋的战斗,剑法粗糙,但却很有他的感觉和意境,想着或许你也能学会剑术。” 当然有他的感觉,因为我掌握了完整的剑术啊...顾曜心中说道。 不过他也没拒绝柳玄风的好意,当下还是应承了。 柳玄风满意的点点头,越看顾曜越是欢喜:“我有个孙女,年纪与你一般大小,将来等你去长安,让你认识认识。” “一百零八具神机已经造完,都藏在这山上了,顾曜,我该去丹徒了,将来再次见面,希望是在长安,希望那时你已名满天下。” 柳玄风笑呵呵,收拾起剩下的东西,拒绝了顾曜的挽留,沐浴夕阳,离开了这里。 顾曜目视着柳玄风远去后,回到了院子内,重新凝聚火莲。 “嗷嗷嗷。” “她说你好像有些难过。” “当然啊,柳大人,毕竟是真心实意不求任何回报的对我好。” “喵~?” “她说她装猫叫,你会开心点吗?” “除非你变成人,戴上猫耳猫尾巴。” “嗷!” 希言羞恼的哒哒哒钻进了屋里。 顾曜哈哈大笑,手上的红莲稳稳凝聚出第三十瓣莲瓣。 “快了,快了,三十六瓣快了,也不知老道,如今怎么样?” 第三十一瓣缓缓成形。 窃娘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顾曜修炼。 就在第三十一瓣成形的瞬间,颜意远哈哈狂笑归来。 他踩着弯刀,手中提着一条长长的大蛇,从空中跃下。 “顾曜你看我抓到的这蛇,还长个人头呢,厉不厉害?叫我一声大哥我就...” 他从空中直直砸下,刚巧落在此前神机傀儡踩出的坑上。 啪一下跪在了顾曜面前。 反而是弯刀,悠悠当当完美插在地上。 顾曜幽幽道:“颜兄,不用行此大礼,想跟我结拜,不用下跪的。” 颜意远露出的半张脸变的通红,浑身颤抖的勉强站起:“我...” “我懂。”顾曜散去火莲,走过去贴心扶正,甚至弯腰帮他拍了下裤子。 他是真懂,颜意远也是练炁化神,御刀飞行其实很吃力,以往他都是潇洒飞去,找个无人地狼狈落下。 这次,大概是他抓到了个了不得的,太激动了,再加上天色将晚,降落点选的不好... “我...” “不用说了,你都跪下来求我了,我能不答应吗?窃娘,取香来。” 顾曜高声道。 颜意远维持着仅剩的尊严,努力转过身:“我抓到了个大宝贝,罕见无比的美人蛇...” 一条长长的大蛇,大概有一丈长,碗口粗,长着个美丽女人头,还涂了胭脂。 不过蛇身上有一道巨大的刀伤,此刻昏迷不醒。 顾曜吃了一惊:“你在哪抓的?” “就在你家山脚,我落在半山腰,想去抓个松鼠跟你换狐狸,结果看到个这东西。” 颜意远把美人蛇塞给顾曜:“这个给你,让我rua两天你家狐狸。” 顾曜接过,想起前几天王府一家的惨案,王老爷似乎死的... “你确定?” “确定。” 颜意远坚定道。 顾曜的狐狸实在太好看太有灵性了,关键这狐狸站在他肩膀的时候,看起来好有逼格。 我一定要试试! 顾曜点点头:“希言,让你家弟弟妹妹出来接客。” 希言:“嗷嗷!” 颜意远看着突然冒出两只完全不同的狐狸,僵住了。 翌日。 顾曜上交美人蛇,大受赞赏,靖夜司传名,清水县的百姓都跑来围观,一边看着美人蛇,一边夸着顾曜。 人群的最后面,颜意远的两个肩膀各站一只狐狸,将他的头发弄得如同鸡窝。 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顾曜家里有狐狸,不知道他家有这么多只...我急了,寻到靖夜司,果然他把美人蛇上交了...我到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百姓送的花环呢...” “一口一个小顾道长,明明是我抓到的!” 后堂里,方法青一边夸着顾曜,一边说道:“侯二公子今日早上来报案,说侯老爷消失了,可能是去找什么狐仙了,跟你有关?” 第六十五章 痛失颜面 侯老爷失踪了? 顾曜一愣。 方法青看了一眼顾曜的表情,心里有数了。 “今儿早上,侯家二公子和林奉学一同来了,说侯老爷已经失踪两天了。” “根据二公子的说法大抵是两天前的晚上,有一群人偷偷摸摸进了府,然后侯老爷叮嘱了几句下人,当夜就从后门离开了。” 顾曜心里思索着:“那怎么今儿才来报案?” 方法青咳嗽一声:“二公子日日夜夜住在楼凤阁,压根不知道,还是昨天晚上几个姑娘闲聊他才知道。” 顾曜:“...?” “之后他赶回侯府,了解了下情况,就又回到了楼凤阁,和林奉学交流了下情况,今儿早上一同来了。” 顾曜有点迷糊:“林奉学不是一直在司内研究阵图吗?怎么也去了那地儿?” 方法青四下打量了一眼,眼看没人注意他们,拉过了顾曜的手,在他手上划着字。 嘴上说道:“林奉学白日研究阵图,晚上研究山水,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的,因此与二公子挺投缘,也是他和二公子比试枪法时,闲聊间发觉不对,这才建议二公子报案。” 他在顾曜手上划道:有人考核,此事注意。 考核?什么考核? 顾曜皱起眉:“您是说,林靖渊白天用上头,晚上用下头,和二公子是顶好的同道中人?” 他在方法青手里画了个问号。 方法青点点头:“柳大人离去之前,一直在为你铺路,他走的突然,想必是都安排好了。” 松开顾曜的手,他转过身,取出一张调令:“顾曜听令,尔为野茅,今有清水富商侯氏离奇失踪,经查干系尔类,遵大周律令,予尔五日,带回侯氏。” “接令吧。” 顾曜躬身双手接过:“是。” 方法青清了下嗓子:“这事可能还有诸多隐秘,颜意远与林奉学两位靖渊将会协助你。” “林奉学与二公子在楼凤阁,你且去吧。” “干的漂亮些。”他轻声叮嘱了一句,便是挥手让顾曜离去。 顾曜收好这调令,走到门口拉着呆呆木木的颜意远,让狐狸自己回家,带着颜意远奔向楼凤阁。 “二弟,柳大人离开之前为我做了什么事?” “别叫我二弟,我们不熟。”颜意远哼了一声,抽出自己的袖袍,“柳大人离开前,举荐你参加进入伏羲塔。” “伏羲塔?” 颜意远别过头,简单说了下伏羲塔的相关隐秘。 “原来如此,那方大人说的考核,就是这个吗?” 他转身看了下四周,没什么异常,但想来以靖夜司的手段,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一路来到楼凤阁,颜意远来了精神,摆好姿势一甩头发:“好你个顾曜,看着一身正气,居然还逛青楼!想必童子之身也早没了,修道之人如此没有定力,如何能成大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该好好与我学学,道爷我今年二十又五,还是个纯阳童子!” 顾曜默默走了两步,离他远些。 下一刻一片嘲笑声响起。 “居然有这般厚颜之人,敢在青楼大肆宣扬自己是个小雏鸡!” “二十五岁还是个以手缚鸡的,可怜。” “这个道士难不成是来这学习第一次该用什么姿势的?” ....... 颜面初失,背对众人。 楼里的客人,大抵是昨夜留宿,此刻准备出门的,听到颜意远最后的怒吼,都是驻足围观。 老鸨朱芬芳一脸笑意的迎过来:“小顾道长,这是你介绍来的生意?可真是太客气了。” 随即一下拉住颜意远:“道长放心,我这的姑娘活好还贴心,绝对给你飞一样的快感。”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顾曜向着颜意远默默行礼,问道朱芬芳:“二公子在何处?可起了?” “在三楼兰字房。” 顾曜没看一眼被十几个姑娘围住的颜意远,快步上楼。 二公子侯龙霄和林奉学都在,还有两个姑娘。 “顾曜你来了,要不要再给你喊一个?我和林兄是相见恨晚,各方面都是很契合,唉你不知道...”侯龙霄看见顾曜,绵绵不绝。 “二公子,你爹失踪了你还在这喝花酒?” “失踪了我也没办法啊,着急也没什么用,万一急出病,那侯府可就完了,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 好家伙...你可真是大孝子啊... 想起侯老爷打他的样子,这真是亲生的父子? 顾曜看向林奉学:“林靖渊,你这?” “哦,我护着二公子,防止出问题。”林奉学支支吾吾。 叹了口气,顾曜取出调令:“与我走吧,先去侯府看一眼,我大致猜到了侯老爷去哪了。” “对了,二公子,大公子是否也失踪了?” 侯龙霄摸摸头:“不清楚,大哥一直没回清水,估计是得了花柳不敢见人。” 顾曜点头,拎着林奉学下了楼,顺便将衣衫不整,面具被抢,抱头鼠窜的颜意远救出。 “要不是怕伤了她们,道爷我才不会...” “是是是,二弟你别说了,你管我叫大哥,我教你怎么让姑娘们对你尊敬尊重再敬重。” “不可能。”颜意远铁骨铮铮。 ....... “嗯,其实只要你把她们当成寻常女子,别用恶心眼神,鄙视心态看她们就行,若是有的选,那楼里的姑娘也不会在这。”顾曜道。 颜面大失,扭头看天。 林奉学诚恳道:“颜道友,顾曜说的是,那楼里的姑娘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被迫,或者被卖到这里的。” 颜意远侧头。 侯府的家丁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夜里来的人和侯老爷很熟悉,他们抬着轿子,侯老爷兴高采烈的就上轿走了。 当顾曜问这种事为什么不按照他的叮嘱告诉他时,家丁摸摸脑袋:“这没什么异常啊,老爷走的很开心,小的就没告诉您。” 三人一同向着东城门走去,林奉学跟在顾曜的身后,他分析道:“我是听姑娘们说,打更人大晚上看见一群黑衣人配着刀剑,抬着轿子,急匆匆的出城,这才怀疑。” “想起此前挖掘密室的那群人,似乎也是这样的打扮,才让二公子报案。” “那群人会带侯老爷去哪?金佛寺?” 顾曜停下脚步,站在城门的一侧:“我也怀疑是之前布置地下密室的那群人,但侯老爷去的地方,必然是麻姑山。” 他解释道: “侯老爷自己也是个视色如命之人,他言语中对于大公子没有太多疼爱之情,却花费了大代价弄来了蓝色符箓,我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到二公子一直被扔在楼凤阁,却是起了疑心。” “此前他将二公子绑回书院,要好好培养他,可又突然放弃了他,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有十足信心大公子的病可以治好。” “二,他有了其他更好的继承人,或者他能生出更好的继承人。” “另外,侯老爷之前说要让大公子、二公子一同去找狐仙,此刻却变卦了。” “所以我怀疑,侯老爷是打算上阵父子兵,自己带着蓝色符箓,去和狐仙一会。” “至于那群黑衣人的目的,或许也是和狐仙有关。” 颜意远听的不耐烦:“我们站在这做什么?既然你知道可能在哪,还不赶紧走?” “麻姑山太远,我们要等马车。” “难不成天上会掉马车?” 顾曜瞟了他一眼:“会。” “呵呵,若是天上会掉马车,母猪还能上树呢。”颜意远昂着头。 他感觉自己一直被顾曜玩弄在鼓掌之中,有些暴躁的想找回颜面:“打个赌,若是一个时辰内,天上没掉马车,你得尊我为兄长,对我毕恭毕敬三拜九叩...”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突然停住,一个女子撩起窗帘欣喜道: “小顾道长,你这是要出远门?我能捎你一程吗?” “对了,我家闺房最近又闹鬼了,你有空来给我瞧瞧。” 顾曜笑着点头,看了眼颜意远:“劳烦王姑娘了。” 颜面扫地。 第六十六章 麻姑山 麻姑山在清水县东边大约四百里。 顾曜凭着自己的脸,一路刷了六辆马车,过了一夜,第二日才到山脚。 “二弟,心服口服叫声大哥,我就告诉你如何让马车主动邀你乘车。” 顾曜告别热情的女镖师后对着颜意远道。 颜意远哼一声,侧头看山,努力不然自己的声音显得很酸:“这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再进一步,阴神显化,到时御刀天地间,要什么马车。” 顾曜啧了一声,看向秀丽的麻姑山。 此刻辰时初,朝阳初升,朝云出岫,麻姑山青青苍苍,山首乳白色云纱飘游,一条两车宽的小道蜿蜒向上。 “风水宝地啊。”林奉学感叹道。 顾曜点头表示赞同。 麻姑山在这一带挺有名气的。 既有千年前女剑师在山首舞剑三十载,一日飞升的传说,也有绵绵不断的落难百姓遇到仙女,给予吃食衣袄,指引前路的蜚语。 唯一让人不解的,便是此处无法立下道统。 仅是大周立国这两百载,便有前后十一位道人、僧侣想在此处立观建庙,但最终无一例外的被意外抹去。 从天雷击庙到妖鬼乱潮,甚至曾出现一次地震,范围仅仅困在麻姑山周围十里,却又刚巧将寺庙损毁。 这些建庙的道人、僧侣,运气好的,能全身而退,只是损失些财物,运气差的,下落不明,再无踪迹。 靖夜司查探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林奉学倒对于这里了解的顶多,上山途中,将这些事一一讲述。 “只要不建观,就不会有事?那在山洞中居住修炼呢?”顾曜问道。 林奉学想了想:“人不能长居,似乎一两年便是极限,妖的话,不清楚,但根据流言,应该不受影响吧。” 颜意远伸手折下一片树叶,轻弹飞出,削断眼前的几根树枝道:“这倒是稀奇,莫非这麻姑山成了精怪,厌恶人类?” “或许吧。” 山路蜿蜒,绕了几个大弯,三人才到半山腰,道路逐渐变窄,两侧树林愈发茂密,有些森冷死寂,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看见,顾曜,你有什么发现没?还是就这样走到山顶?”林奉学看到顾曜一直在左看右看,好奇问道。 顾曜回过神:“这山确实不对劲,你们发现没,这一路上,一只鸟雀蚊虫都没有看见。” “会不会是因为今年冷的异常的原因?” 顾曜摇摇头:“不清楚,先上到山顶,看明白这山再说。” 颜意远看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头:“顾曜,你我再比一次,看我们谁先到,若是我先到,你就尊我为兄长...” “颜道友,一路上你已经叫了十七声大哥了。”林奉学好心提醒道。 颜意远刚放出圆月弯刀,打算踏刀前行,猛然一个趔趄,脖子都红了:“大丈夫生于世,岂能因一时挫折畏畏缩缩!” “我去也!” 他白衣飘飘,踏着弯刀遁空而走。 顾曜则慢慢悠悠,一点也不急。 “顾曜,你不着急吗?” “嗯,林奉学你不问我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吗?其实我还真看见了一点。”顾曜悠悠道。 “这上面,好像有什么阵法,再说,麻姑山不过百丈高些,山头哪来这么厚的云气?” 林奉学倒吸一口凉气:“顾曜,你心太黑了吧,这不是故意坑颜意远吗?” “啧啧,什么叫坑啊,我只是没来得及说,况且,颜意远法力非凡,能出什么事,最多累一点罢了。” 顾曜说完后,也是不再说话。 他此前动用通幽之术看向各处,在空中几处看到了升腾起的阴气,而最上面的云雾,显出了淡淡的绿气。 若麻姑山有狐仙,不在山顶的云雾中,也在附近。 信步向上,顾曜看了眼身旁的林奉学,他不知何时取出了八卦盘,开始了测量。 如今想来,柳大人将颜意远和林奉学两人留下来,恐怕不是随行之举。 颜意远专攻攻杀之道,林奉学精通奇门术数,而我手段繁多,能坦能辅能攻,我们三人,刚好配合,只差个奶妈。 希望他丹徒县一切顺利。 快到山顶处,云雾笼罩在眼前,好似白色的城墙,工整无比。 林奉学也看出了不对劲,走来走去,手指不断掐点。 “林奉学,你看这雾是不是什么奇门风水阵法形成的?”顾曜四下张望,没看到颜意远。 “好像有些不对,顾曜你等着,我找根高点的树看一下大致格局。” 林奉学这么说着,着急爬树去了。 顾曜走到雾前,运转金光咒,伸手探入雾中。 这雾气好似流水一般,时刻流动不止,伸手探入,雾气竟然泛起几道涟漪,被他的胳膊划出一道长长的空隙,流出许久才慢慢合拢。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颜意远这货不会直接一头撞进去了吧。” 他退后几步,抽出了手,袖子居然湿透了。 “我知道啦!” 林奉学一跃而下,欣喜万分:“我在上面看了一会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可是当我看向下面的山脚和上山的路时,才有了一点发现。” “这雾气,是山势所聚,最为神奇的是,这是天然之势,难怪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在此处留下道统,即便知道会有危险,也要一试,这是洞天福地啊。”他有些激动。 随即冷静下来:“虽然我散不去这云雾,但我知道怎么进去。” 顾曜鼓掌道:“靖渊大人,请展示神通。” “莫要调笑,与我来。” 林奉学取出一根古怪的手杖,丈量着地面,带着顾曜绕了大半圈,一路插下了数个旗帜。 “好了,应该就是从这进,走六个手杖再...” “要不要等颜意远?”他说完后问道。 “我估摸他已经一头撞进去了,先进去看看,若是他不在里面,再想想该怎么找他。” “好,顾曜你跟紧我。” 林奉学在前,低着头不看前后左右,只靠手杖丈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前进。 这云雾好似河流,奔流不息,但林奉学带顾曜走的路却很神奇,好似布置在河流中的暗道,雾气不沾身,向前看的极远,偏偏扭头看左右,伸手不见五指。 就这般走出雾气,林奉学舒了口气,抬起头:“还好没丢人,顾曜...” 他呆住了。 顾曜也是同样呆住了。 眼前青草盈盈,成排的葡萄树屹立,大串大串的葡萄挂在枝头,丰满圆润,金色的阳光洒下,好似水滴般汇聚在葡萄的底部,摇晃欲滴。 最让两人惊讶的,是在葡萄树的前方,五栋高低不一的屋子错落分布,屋顶铺满了黑色瓦片,屋面平缓,出檐深远,檐角微翘,脊兽是由琉璃所制,在阳光下放出异样的光芒。 两人走过葡萄林,看到屋前屹立一根六角石刻经幢,上面刻满了梵语经文。 即便还没看到牌匾,顾曜也知道这里是一座佛寺了。 “林奉学,你不是说,这里不能立庙吗?” 林奉学好似被屋顶的琉璃光芒迷昏了头:“我是来到仙界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灰袍尼姑从最大的屋子内走出:“来者皆是有缘人,两位,这边请。” 第六十七章 你总算回来了 这尼姑也没等顾曜两人,只是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进了屋。 顾曜和林奉学两人对视一眼,顾曜抬脚欲进,被林奉学一把抓住。 “顾曜,事有古怪,不能进。我们退出去。” 顾曜摇摇头:“你看看我们背后,进来的路还在吗?” 林奉学转身,目瞪口呆,葡萄树之后,那通天的雾墙竟然已经消失殆尽,入目的是苍碧森森的绿树,青翠欲滴的树叶间,各色各样的鸟儿跃动飞舞。 “你再看看我们脚下。”顾曜拍了拍林奉学的肩膀,向着寺庙走去。 林奉学看向脚下,口中直呼不可能:“我们明明是踩着绿草进来,怎么变成了石阶?明明遍地是绿草,怎么现在开出了这么多野花?” 他快步追上顾曜:“顾曜,这里太不对劲了,我们...” “已经到了别物的掌心里,在不知道它的目的前,照着做就是了,若是要我们的命,就凭这手段,哪要费什么力?” 顾曜打断他的话,在高高的门槛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匾额:“蝶梦寺。” “顾曜,我可跟你说,佛门入我九州也就在大周立朝这时间前后,在妖魔乱世结束之后,广陵府只有一个金佛寺,这里绝对有问题。”林奉学在一旁叨叨个不停。 不对,鱼秋忆说了,佛门进入九州是在妖魔乱世之初,妖魔乱世大抵是两百年,林奉学说的时间有了两百年的误差。 我算算时间,曹刘续了汉家一百年,之后是天地大劫妖魔乱世,又是两百年,这三百年大抵是原本世界的魏晋南北朝。 按照没有妖鬼的历史,佛门入土中原也是在魏晋南北朝之初,鱼秋忆的说法符合我原本的时间线。 再考虑到纯元道的特殊,鱼秋忆说的应该是正确的,林奉学说的差了两百年,那是靖夜司的记载出了问题? 顾曜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林奉学的胳膊,缓解了下他的紧张,随即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殿内。 正入眼的,是一尊一丈半高的暗金色佛像,它拈指慈目,坐于莲台之上。 身前的供桌上,摆上了两盘新鲜的水果,两盘升腾热气的糕点,数不清的花卉,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蒲团破破烂烂,看起来已经用了许久了。 顾曜向着佛像躬身行礼后,直起身子看向周围。 邀请两人进来的尼姑站在一旁,看到顾曜礼毕后双手合十道:“两位,请随意看看,主持会在一个时辰之后请两位一见。” 一个时辰... 顾曜走向一旁,仔细打量着这寺庙,屋梁、房柱都是明艳红色,两侧墙壁上的壁画也是光彩鲜明,要么是才绘制不久,要么不久前才重新上过色。 “顾曜,这庙好像有一段年头了。” 林奉学跟在顾曜身后,看了会壁画突然道。 “你看出什么了?” “寺庙的壁画有过一段变迁,最开始佛门壁画除去几位佛陀的事迹,刻画的都是僧侣的善行义事,传经授业。” 此时来到佛像背后,顾曜突然伸手推了推后门,锁死了。 看着顾曜透过门窗缝隙向后看,林奉学突然结巴了下,缩小了声音。 “但几十年后,僧侣的善行画像就都被取消了,除去最早的佛寺还有保留,其他的全都换成了佛陀、菩萨、金刚。” “即便是金佛寺,如今的壁画也都是漫天神佛,可这里却还是僧侣善行,你看,这个是慧仁禅师南下传经,一路度化妖魔,这个虚云法师救济百姓,为数百饿死之人超度...” 林奉学对于佛门的事懂的不少,看着壁画能说出个五五大概。 顾曜连连点头,就这么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灰袍尼姑前:“师太,蝶梦寺这六栋屋子我等都可以参拜吗?” 灰袍尼姑盯着顾曜道:“蝶梦寺只有四个佛殿,北面院子是我等住所,其余四殿,都为佛祖、菩萨所居。” “多谢师太。” 顾曜带着林奉学走出大殿,向着旁边走去。 “林奉学,你有看见注意到,刚刚那大殿的后面,还有个小屋子吗?” 走到一半,顾曜停下脚步问道。 “啊?那后门不是关着吗?” “是关了,我透过缝隙,看到那后面是个院子,里面有个大鼎,大鼎后面,还有个通体黑色的小屋子,而且那屋子很古怪,像个棺材,我适才特意说六栋屋子,那尼姑的回答有些意思。” 顾曜扭头看向刚刚的大殿:“她只告诉我最北面的是居所不可去,可偏偏后门又被锁上了。” “还有啊,她说我等住所,那其他尼姑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尼姑们礼佛念经修行的时候吗?为什么这么豪华的大殿,只有一个尼姑在这参拜?” 林奉学打了个冷颤:“不会是鬼吧。” 顾曜看着林奉学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无奈:“你是个道士,还是个靖渊,修为也不弱,怕什么鬼,丢人吗?” “说是这么说,佛寺闹鬼,这谁顶得住啊?我和你说,金佛寺也闹过鬼,谁都没解决掉,只能等着鬼自己消失,这里也是的话,那我们不是...”林奉学咽了口唾沫。 “没事,真有鬼,也是冲我来的。”顾曜权且安慰一句,走向另外的四个大殿。 林奉学战战兢兢。 顾曜无比怀念颜意远,这种诡异地方,有个人在身旁这样,是会传染恐惧的。 但他只能在心底默念:“这是考核,这是考核,我的背后,还有一群考核官员...” 给自己打完气,走入其他四个大殿扫视一圈。 另外四个大殿都是一般的朴实无华但奢侈,供奉着各样顾曜不认识的佛陀菩萨,墙上的壁画却都变成了漫天神佛。 “难不成这个蝶梦寺已经几百年了?才会同时出现两种壁画?” 顾曜思考着,站在外面,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五个大殿。 片刻后,他收回法术,拍了拍林奉学:“时间差不多了,去找那位师太,见见主持吧。” 蝶梦寺大殿的后门已经被打开了,那灰袍尼姑引着两人走到后门:“主持就在后面,两位请。”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这般看着,催促着两人走进后院。 正如顾曜所说,这后院内有个黑色的屋子,方方正正,像个棺材。 林奉学走过后院正中间的大鼎,便停下了脚,再也挪不动步了。 “顾曜,这个真的像棺材,我们别去了,赶紧走吧。” 顾曜摇摇头:“不,必须去,不去的话,恐怕就…” “恐怕就什么…”林奉学还在试图挣扎离开。 但顾曜一把牢牢抓住林奉学,连拖带拽,将他拖到屋子前。 还没敲门,近乎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黑门便自然打开了。 一个身穿大红婚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头上红盖头掀起一半,低着头向着两人行礼,微微有些羞涩道:“你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顾曜心底突然一凉。 不会是对我说的吧? 第六十八章 蝶儿 嫁服女子低着头,膝盖微弯,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 她就保持这姿势,缓步后退,让开了路,屋里的景象映入顾曜眼中。 方方正正,没有窗子,屋子的角落摆着粗壮的红烛,烛火幽幽,光线填满了屋子。 四周墙壁都是书柜,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正中一张低矮的方桌,四周摆着坐垫,桌上摆着一对工整的囍烛,一堆红色和金色的丝线放在一个竹兜中,一张绣了一半的鸳鸯帕子放在桌边。 “为什么不进来?你后悔...”婚服女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只是一时发了呆。” 顾曜运转金光咒,慢步走入屋内。 屋子里很闷,很热,只是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林奉学跟在顾曜屁股后面,不敢抬头。 婚服女子眼看两人进来,想要关门,被顾曜叫停:“屋内有些闷,门就开着吧。” “嗯。”女子轻声嗯了声,就像乖巧的小媳妇,坐到了鸳鸯帕子的这一边,轻声细语道:“坐吧。” 顾曜坐到她正对面,林奉学坐在了他身后,没敢露头。 顾曜眼看这女子架势,有些心底发毛,琢磨着该说什么时,那女子羞涩道:“时间还没到,你就来了啊...” “嗯,来的早了些。” “怎么换了个司仪?侯生金呢?不是说他来做司仪吗?” 侯生金,是侯老爷的祖宗吗? 顾曜心里飞快的理了下头绪,若是的话,那这尼姑庵也是百年之前的建筑了,应该是在某一个时刻被摧毁了,这女子应该也是死在了那时。 此前他运转通幽之术,这里的建筑都如水中月一般,不时晃荡模糊,证明这豪华的尼姑庵不是实物。 顾曜注意到婚服女子的身子微微颤抖,头已经低的快要碰到桌面了,红盖头也滑掉了,露出了一头黑发和金色的发簪,似乎是因为他没有回答而心中忐忑。 当下模糊说道:“出了些意外,就带了他来,他叫林奉学。” 女子似乎松了口气,微微抬起了头:“嗯嗯,我看到他的袍子了,他也是靖夜司的人。” 随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曜找着话题道:“你这鸳鸯绣的挺好看的。” 女子欣喜的抬起头:“真的吗?上次我绣鸳鸯你说像鸭子,所以我就绣了鸭子,果然像鸳鸯了。” 顾曜此刻才看清这女子的脸。 脸如白玉一般无暇温润,弯眉细细,眼睛大而圆润,漆黑的瞳子里闪耀着烛火的光芒,此刻红唇翘起,点出一点酒窝。 单论外表,可与鱼有容一较高下,只是看着太过年幼了些。 本来还有些怕,看到这女子外貌后,心里反而定当了:“你可真聪慧。” 她再次低下头捂嘴轻笑,轻声道:“师姐们都说你不会来了,说你只是贪图蝶梦寺的钱财,不会来了,我不信,你果然来了,你真的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 “还没到约定的最后时间,你就来了...来了...” 她低着头,一滴一滴的泪珠卷着烛光滴下。 顾曜心里也是有了大概的底。 大抵是百年前有个男子伙同侯老爷的祖宗,欺骗了眼前这少女,带着这寺庙的钱财离开了。 她穿着嫁衣,在这一日一日的绣着鸳鸯,直到蝶梦寺被毁去。 当下心生怜悯,柔声道:“我回来了,别哭了,要哭成花脸的小猫了。” “嗯嗯...蝶儿不哭...你回来了...蝶儿等到你了...师姐们都错了...你不是贪图钱财,你是真的需要钱去做大事...” 少女嗯嗯的点着头,抓着绣了一半的帕子擦了擦脸,露出下面几张歪歪扭扭的鸭子手巾。 “呀!” 少女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卷起这堆鸭子,往背后一藏,却露出最下面的一本书:《幽明录:倩女离魂》。 顾曜刚看清书名,少女又手忙脚乱抱起这书藏到怀里,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我...” 这书顾曜也知道,曾在清河县不少女子闺房里见过,是篇讲述女子追求爱情、反抗父亲的杂记小说。 当下笑道:“没事,这书我也看过,很有趣。” “真...真的吗?” 她抬起头,悄悄看了眼顾曜,看到顾曜也在看着她,又羞涩的低下了头,白皙的小耳朵红透了。 顾曜笑着点头:“蝶儿,你等我等多久了?” 她伸出小手,在桌子下盘算着:“大约你离开一月之后,师姐们就说我被你骗了,她们将我送到这里,不准我出去,只是每天让团团给我送饭,再也不来看我。” “团团不会说话,刚开始还很准时,后面送饭时间也不准了,我就靠着绣手帕算时间。” “我一开始绣一张手帕要四天,后来手快了,只要两天,我一共绣了一百零九张手帕。” 她抬起头,冲着顾曜甜甜一笑:“绣手帕一共绣了两百九十二天,团团前面十七天,再加上没进来之前的三十五天,一共三百四十四天。” “我算的对不对,坏人?” 她歪着头看着顾曜,眼里闪着星辰,酒窝里满是笑意。 顾曜心里一颤,忙着点头:“对,蝶儿真聪明。” 三百零九天... 在这么一间狭小无光的大号棺材里... 不见日月,不知流年。 即便已经死去了,还在等着那人... “那是,我可是学过算数的。”眼儿弯弯,好似月牙。 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顾曜不自觉心里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呦呦”的叫声,顾曜看去,只见一只已经掉毛掉的很严重的黄毛狐狸,叼着一串葡萄坐在门口,呼唤着屋里的人。 “团团你来啦!” 蝶儿欣喜的站起身:“你看,他来了,师姐们都错了,他没有骗我。” 她站起身,提着婚服的下摆小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那狐狸:“你看,我们等到了、等到了。” “呦、呦。” 狐狸有气无力的叫唤着。 “没事,我修行好厉害的,这些葡萄也够我吃了,你年纪这么小,摘葡萄也太辛苦了,师姐呢?” “哦,对了,他来了,师姐们应该知道自己错了吧,她们已经两百九十二天没来见我了,也两百九十二天没给我新书了...” “…” “唔,是我傻了,他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了,不用呆在这里了...” 蝶儿松开狐狸,站起身欣喜的跑向顾曜,一把握住他的手:“走,我们出去,我带你去看看那时种的葡萄树...” 蝶儿握住顾曜手的瞬间,金光自觉涌出,声音戛然而止,眼前天翻地覆。 娇美柔弱的小新娘消失了。 只有一具浑身蛛网的红衣枯骨站在他面前。 顾曜站在棺材屋的门外,蝶儿的枯骨站在屋内,他们握着手。 林奉学早已晕倒在地。 “谢谢你...年轻人...蝶儿总算愿意走了。” 背后的黄毛狐狸咳嗽着说道。 沉闷的屋内起了风。 蝶儿的尸骨随风而去,涌出屋外,顾曜的手里,只有一张绣了一半的鸳鸯帕。 “她...为什么会将我认成那个人?”顾曜沉默片刻后握紧了手帕,攥在手中。 “你的剑,当年那人,也佩戴着你这把剑。” 第六十九章 山神怜悯 劫剑。 是老道吗? 不,肯定不是,老道那么丑,蝶儿眼睛那么好看,怎么可能看上他。 那是劫剑的再上一任剑主吗? 顾曜沉默片刻:“还记得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吗?” 老狐狸摇摇头:“我那时只有一岁不到,灵智初开,虽然心底有个样子,但一百零八年过去了,我日日夜夜想着,他的模样也在我的恨意中逐渐变样。” “他死了吗?” “不知,那年我曾向路过的商人询问,得知曾有大事发生,离此处不远的临安府星落湖震荡千里,巨浪滔天,两座小城被湖泊吞噬,或许他是死在那儿了吧,可我又总有种诡异之感,似乎时刻被人窥视。” 顾曜又问了关于那人的几个问题,但老狐狸只是摇着头,什么都不知道。 “麻姑山有狐仙的传说,是你吗?” 老狐狸蜷缩尾巴,咧着嘴,露出没几颗牙的嘴巴:“你看我这模样,会有人管我叫狐仙吗?一百零八载,我只是守在山上靠那些葡萄过日子,守着蝶儿的残魂罢了。” “那狐仙是什么您可知晓?” “或许是山神吧。” “山神?山神是什么?” 顾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白侯。 “山神就是神啊,是个美丽且慈悲的女神,若是真的有菩萨,应该也就是她的样子吧。” 老狐狸似乎累了,眼睛有些睁不开,精神都萎靡了许多:“后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我快撑不住了,你想问什么,就快些问吧。” 它低着头,拖着尾巴,走到黑色发亮的棺材屋前坐下,努力抬头。 顾曜匆忙翻着怀里的东西:“我这有些丹药和符咒你...” “别浪费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抱恨,修行不得进步,寿元早就尽了,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气散了,该走了...” 它有气无力道。 顾曜沉默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坐了下来,让狐狸不用费力抬头。 “这儿是山神怜悯蝶儿,以大神通创造出的蜃景,每隔七年蜃气汇聚,阴阳变革,这虚假的蝶梦寺才会出现,真正的蝶梦寺,早就在百年前连同蝶儿一同被抹去了。” “山神是什么?” 老狐狸摇摇头:“不知道,刚开始主持来这建庙之时,也没发现有什么山神,只是主持突然暴病身死,死前将主持之位传给了蝶儿,这山神才时常显灵,照顾蝶儿。” “为什么要传位蝶儿,蝶儿不是有师姐吗?” “呵呵。”老狐狸不屑的呵了两声,“说是师姐,其实就是一群遭难无家可归的女人,主持好心收留了她们,但其实真正的徒儿,真正能修行的人只有蝶儿。” “这群女人刚开始毕恭毕敬,但在主持去世之后,许多人就憋不住想下山,想嫁人,想要这儿的钱财。” “蝶儿心善,给了离去的人一些钱财,但人类的贪心是世上最难满足的东西,那群女人想要的更多...” “那群女人发觉保存财物的地方只有蝶儿才能打开,表面上又对蝶儿好了些,也就在这时,那个男人来了...” 老狐狸停顿了片刻,抬起浑浊的眼看向顾曜背后的剑:“那人本来是冲主持来的,但主持身死,蝶儿年幼,心性单纯,恰巧一个女人送了她本男女情爱的话本...” “男人花言巧语骗了蝶儿,让蝶儿心甘情愿的将所有钱财都给了他,消失不见。” “蝶儿满心欢喜的学着刺绣,开始给自己绣嫁衣,绣鸳鸯,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一个月后,那群女人发现钱财都没了,就将蝶儿锁进了这里,将佛像砸碎,将墙壁推平,将一切值钱的东西统统带走,只留下什么都不知道的蝶儿,还在这里,对着昏黄的蜡烛,一针一针的给自己绣着嫁衣...” 顾曜沉默了许久。 他的背后,劫剑也在微微颤动。 这是什么垃圾故事? 一群金钱迷心的假尼姑,伙同一个居心叵测的狗男人,欺骗一个渴望爱情的少女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殷红的手帕,两只金色的肥鸭子依偎在一起。 “蝶儿,我也骗了你,你绣的鸳鸯一点都不好看,像鸭子...你也不聪慧,太傻了...太傻了...” 手指在鸳鸯帕上划过,顾曜将它叠好,放进怀中:“你放心,若是那人没死,我一定将他的心挖出来,若是他真负了你,即便死了,我也将他的魂从泰山鬼国抓出来,在这里焚烧殆尽。” “还有那群假尼姑...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曜抬起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发觉狐狸已经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安详的睡着了。 他站起身,看着身后呼呼大睡的林奉学,突生羡慕:“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 将睡的很熟的狐狸抱起,顾曜转身,走向前面的大殿。 原本奢侈华丽的佛殿,此刻只剩几块砖瓦,几根凸出的烂木头,还有没被推平的几处低矮墙根。 刚刚所见的蝶梦寺,终究只是麻姑山给蝶儿编织的梦罢了。 最外围的葡萄树,原本成片成林,郁郁森森,此刻尽数枯死,只剩下正对棺材屋的一棵,半死不活蔫着树叶,吊着几串又小又青的葡萄。 顾曜在这棵树下,用劫剑当锹挖出个坑,让狐狸安心的睡在了葡萄树下。 “都说狐狸喜欢吃葡萄,可你只吃这些,也太瘦太轻了,我家的狐狸,一个顶你三个重。” “若是有来生,祝你再能遇到蝶儿,有吃不完的葡萄。” 摘下一颗,塞进嘴里,很酸很涩。 “就靠这东西,挺过一百零八年,也不容易啊,蝶儿大概,只对不起你吧。” 顾曜喃喃道。 “太上敇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往生咒诵完,顾曜打算去喊醒林奉学,去看看颜意远这货跑哪儿去了。 刚转过身子,只看见那个尼姑又出现在了三丈之外。 “你是什么人?山神?” 尼姑双手合十道:“我是蝶儿的师傅,前任蝶梦寺的主持。” “什么?”顾曜不敢置信,“若你是蝶儿的师父,若你能以这样的形态出现,为什么不告诉蝶儿,让蝶儿走出那儿?” 这尼姑坦然道:“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为什么?” “道长,团团说,山神怜悯,才会将蝶梦寺这般隐匿,每隔七年放出,护住蝶儿的残魂,可你想想,蝶儿是怎么死的?”尼姑道。 顾曜如遭雷击。 蝶儿...蝶儿是连同蝶梦寺一同被抹去的。 尼姑又道:“若是山神当真怜悯,为何不放过蝶儿,它能放过团团,为什么不愿意抬手呢?” “若是它当真怜悯,为何往来道士、僧侣、武人、书生,前后三百五十年,九百九十九人被它吞噬呢?” 她的面容突然模糊了起来,身形也开始闪烁。 “道长,时间快到了,一定要...” 她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没说完的话。 第七十章 山洞 顾曜心乱如麻。 这尼姑话没说明白,只是告知顾曜一切的背后,都是山神作祟。 可既然是山神,那难道不应该是立下山神庙,令人供奉,汲取香火吗? 它不断摧毁山上的道观寺庙是为了什么? 还有三百五十年,吞噬了九百九十九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增强修为? 可都成山神了,这样的行为,有必要吗? 更别说九百九十九人虽虽然多,但三百五十年分下来,一年也才三四个人。 之前麻姑山的狐仙传说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路上山,顾曜并没有遇到什么活物,唯一能和狐仙搭上边的,就是那叫团团的老狐狸,若是山神有意伪装散布传说,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侯老爷,难不成是他猜错了?侯老爷真没来? 可是侯生金这个名字... 带着诸多疑问,顾曜找到林奉学,将他拍醒。 林奉学一下坐起,双眼迷茫:“快走啊!” 看清眼前的顾曜后,他立刻抓住顾曜的手:“顾曜,快走,这山有问题,我们要立刻离开。” 他一下跃起,抓着顾曜就往外面跑,一边跑着一边喊道:“刚刚那尼姑入我梦里,告诉我颜意远在哪,让我们赶紧走,绝不能久留。” “你慢点,一边走,一边跟我说清楚啊。”顾曜挣脱自己的手腕,努力让林奉学冷静些。 “好,好,我跟你慢慢说,之前带我们进来时的尼姑,其实是之前蝶梦寺的主持...” “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啊...哦,她说这麻姑山早就成了怪,产生了自己的神识,只是不知为何,天地精怪本应天生温和,无形无状,可这山怪,却是天生人形,自称山神,天性残忍好杀。” “她当年不知道,只是看这儿天地精奇,是修行的好地方,又在山脚遇到了个狐仙,在它的邀请下,来到这山顶立了那个蝶梦寺。” “结果这狐仙就是山神,在一年后就将她害死,还掌控了她的魂魄,每隔七年才有那么一小会能摆脱掌控,勉强说出些事。” “此前那山神看见了你背着这剑,以为你是应约之人,才邀请你进入蝶梦寺,结果真正的应约之人现在才上山,因此它极其愤怒,要拿我们的命来平息愤怒。” 林奉学带着顾曜下山的路,不是上山时的路,而是另外一条偏僻的林中小道。 “这路也是她告诉你的?” “嗯嗯。”林奉学点着头,带着顾曜往密林里跑,“颜意远就在这儿,他一不小心闯进了山腹之中,山神当时一心都盯着你,所以只是把他挂在了树上。” “嗯?挂树上?杀了他不是更省事吗?”顾曜迷惑不解。 林奉学低头躲过几根树枝:“反正就是没杀他,快,赶紧救他走,将这里的一切告知靖夜司,让司首或者天师来对付。” 他左扭右扭,在分不清方向的林中一阵窜跑,最终竟然带着顾曜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这山洞的洞口很奇特,一株焦木挡在洞前,只是露出一丝缝隙。 焦木之上,一片树叶都没有,却长出了九朵赤红色的花朵,在黑色的树身映衬下,格外显眼。 “到了,颜意远就在这里面。” 他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扇着风:“这里还是一点风都没有,真是闷死人。” 顾曜盯着他的动作。 林奉学扇手扇了一会,又顺手理了下被树枝弄乱的头发:“走吧,赶紧进去,带颜意远离开。” 他作势要往那缝隙里钻。 “你不是林奉学,你究竟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顾曜?”他的动作停住了。 顾曜抽出剑,举在身前:“你刚刚扇风的动作,也太优雅了些,林奉学可做不出。” “我只是太热了...” “你喜欢谁?鱼有容还是鱼秋忆?” “鱼...鱼秋忆!” “错,你都喜欢,林奉学只喜欢漂亮的,不管是谁。”顾曜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红莲业火腾的升起,“你是谁?” 林奉学苦笑着举起双手:“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我是蝶儿的师傅,蝶梦寺的主持,刚刚话没说完的那位。” “什么?” “我没骗你,刚刚那山神把我招了回去,全力收缩准备冲击封印,但你那个朋友太能闹腾了,山神分心两用,我趁机用分神之法逃了出来。”林奉学抖抖肩,示意顾曜收剑收火。 “我没骗你,因为用了分神之法,所以我的阴魂又弱了许多,已经无法现形,恰好你这朋友昏迷,我就借了下身体。” “没骗你,没骗你,你把火收一下,别把这山给烧了,山神不是好东西,但麻姑山是无辜的。” 顾曜看着她,只觉她太活泼了,一点没有之前的样子,但还是收起了火焰,只是架着剑:“既然如此,你带我来这是干什么?” “不把你朋友救走,他就死定了,我想让你把他救走,然后赶紧离开,去让你们靖夜司的司首,或者什么天师来把这山神斩了,送我去见佛祖啊。” “你的性格为什么这么活泼,一点都不像尼姑?” “分神之术是要分割出一个自己,自然会有特点,我想到了可能需要说服你,所以才分割出一个活泼可爱的我,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苦大仇深的吧。” “林奉学”转身看了看背后:“我真的没骗你,我被它拘了魂魄,不然我一堂堂主持能随随便便病死吗?” “你最好快点,应约之人刚刚已经到了半山腰,虽然他们不知道你误打误撞应了蝶儿的约,但肯定会立刻往这里来,等他们来了,山神挣脱封印,你们就死定了。” 顾曜看着她,收起了剑:“带路,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对劲...” “你就一剑砍了他的头。”林奉学转身挤进缝隙里,“哎,男人的身子就是好用,当初我进来的时候,胸口卡住了,好疼的。” “对了你快进来,现在山神收缩,全力在挣脱封印,你们赶紧救了人离开,你是靖夜司的人,肯定有法子联系你们那司首的是吧,他总不至于连个山神都打不过吧...” 顾曜沉声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个尼姑了。” “嗯?发现我善良的内心了?” “不是,唠叨。” “...这叫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顾曜不理会她,一边提防着,一边看向眼前的山洞。 很空旷,很大,漆黑深远,没有一丝其他光亮,一点都不阴凉,甚至有些燥热。 顾曜伸手摸了下石壁,石壁干枯,隐隐有些温热之感。 主持看着顾曜的动作,催促道:“别摸了,这里面越走越热,前面是个通道,通道尽头是个洞天,那山神就被封印在最里面。” “你们那朋友也不知怎么进来的,直接从洞天上掉了下来,明明在外面怎么都看不到的,真是厉害。” 主持喋喋不休,丝毫不受黑暗影响,在前面大步流星:“不过那家伙好像脑子不好,先是去碰封印,结果被弹飞了,看到了一株赤焰树,居然想要连根刨走,这就被吊起来打了一顿。” 拐过一个大弯,一抹光亮射进来,顾曜看去,一株树叶赤红、树身流动岩浆般光芒的树沐浴在阳光下。 树下,插着四五把刀和一地的树枝。 “这就是那赤焰树,只能生长在阳气汇聚的宝地,也不知这怎么长出来的。” “对了,封印就在这赤焰树的背面根部,你们那朋友在那。” 主持指着树梢道。 顾曜眯眼看去,只见一片火红的树叶中,一袭白衣晃荡。 侧耳静听,还能听到几声怒嚎。 “我颜意远一生无敌,骂过司首,唾过天师。” “打过公主,揍过皇子。” “除却未能收服顾曜这厮,脚踏之处,尽数俯首,目光所至,无人不服。” “万万没想到啊...居然被棵树给阴死了...” 第七十一章 六道轮回图 顾曜竖起手来,示意主持不要说话,轻身提气,好像一只大猫一样几个蹦跳来到树下,没发出一丝声音。 抬起头往上看,只看见颜意远被倒吊着,头发都是散了下来,悠悠荡荡,一根根树枝紧紧缠着他的身躯,还在不断缩紧流动。 脑子里不由自出的闪出魔法少女无惨,触手play等等多种avi的画面。 颜意远还在上面哀嚎:“刀出白袍天下寒,野茅天师世无双,我颜意远一生孤傲无敌,可恨啊,可恨啊,火树抽枝不要脸搞偷袭啊...” “叫大哥,叫声大哥我就救你。”顾曜在下面看了会,看着他的脸色都变红变紫,这才出声道。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颜意远一直都在想着法子,让自己认他做大哥。 那么多靖渊里,他一直都卯着劲盯着顾曜,无视了其他人。 鱼秋忆说颜意远可能是怕顾曜抢了他野茅山第一天才的名号,可几番接触下来,顾曜觉得,颜意远的自信完全不用担心。 颜意远浑身打了个激灵,像只毛毛虫一样一样扭动,在空中晃了几圈,左荡荡右转转:“顾曜?你也被抓了?” 顾曜:“...我在你正下面。” “看起来你还挺有劲的,那你先吊着吧,我去看看封印。”顾曜看着颜意远一下就活过来了,摇摇头走向后面。 “别啊,这么吊着好难受的...” 顾曜不理会他的嚎叫,走到了赤焰树的背后。 那主持也小跑着跟过来了:“哎哎哎,你不赶紧带着他走人,在这干什么?” “那山神挣脱封印要多久?” “今夜子时啊。” “那我急着走做什么?” “应约的人啊。”主持着急万分。 “他们带着侯老爷,想进来就要好一会,况且他们不知道蝶儿已经走了,肯定会在山顶迷糊一会,时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紧。” 顾曜说着,看到了所谓的封印。 没有什么阵法的痕迹,只是平平无奇,一把朴素的木剑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 “这就是那封印?”顾曜指着木剑道。 “对啊,这木剑本来全部都插在土里的,这么多年过去,已经被顶出来一大半了。” 顾曜走过去,在两步外仔细观察。 木剑朴实无华,剑身上布满了倒刺和缺口,破破烂烂,甚至剑柄处还有个虫蛀的小黑洞。 “什么都感觉不到,你不会在骗我吧?”顾曜怀疑道。 主持闻言,双手抱在胸前:“你不信,那你伸手拔看看。” 顾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走进一步,伸手要碰那剑。 可万万没想到,他才刚刚伸手,还没靠到剑柄,这剑突然变成金红之色,一股炽热的剑气奔涌而出,将他打飞了出去。 主持也惊呆了:“我靠,你这...你不会才是什么阴鬼妖魔吧?” 顾曜眼冒金星,勉强坐起了身:“我现在相信这是封印了,可它这么暴躁,颜意远怎么没事?” 主持来到顾曜身前,蹲着像看鬼一样看他:“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多年来,来到这的人也有几百个,没人有你这阵仗啊?” “这剑只会主动攻击阴鬼妖魔,对于人还是挺温和的,怎么到你这,就这么狠了?” 顾曜没理她,皱着眉看向自己刚刚伸出的右手。 右手通红,好像被烧伤了一般,灼热剧痛。 金光咒没能挡住这剑气。 “你这是被纯阳之气伤到了。”主持看着嘿嘿笑道,“这木剑纯阳至刚,当年封印山神的,肯定是位无敌的纯阳仙人,只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意远突然出声喊道:“好像有人来了,顾曜,快,快放我下来。” 顾曜一惊,急忙起身,侧耳静听,主持也是满脸紧张,喋喋不休抱怨道:“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都走不了,等会山神出来,你们小命都要丢了,可怜我堂堂美少女,就这般连转世修来生的机会都没了。” 她说着说着拿手指戳起了顾曜的后背。 顾曜一把抓住胳膊:“上树,藏树上去。” 说着他自己快速来到树前,将地上的刀都收起,树枝都匆忙扫到树根处,跳到了树上。 “嘘。”拍了下不停晃动的颜意远,顾曜嘘声道,顺便很贴心的将他的头发绑了个团子。 “这树枝叶茂盛,只要不乱动,应该看不出来。”他轻声对着主持说道。 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了,顾曜将颜意远固定在一根粗枝上,透过树叶间隙看向洞口。 先入眼的是个闪着火光的亮堂头颅。 顾曜认出了来人,是宗源。 他孤身一人,穿着道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个卷好的巨大竹简。 进来之后,他看都没看赤焰树,随手将火把插到地上,抱着那竹简就直接往木剑走去。 树上的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宗源从身下走过,来到木剑处。 他放下竹简,很是恭敬的对着那木剑行大礼,就像是叩拜祖师一样,虔诚而认真。 随即他跪在地上,将那竹简摊开在地。 竹简很大,完全铺开后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渗人画卷。 一只三眼的狰狞黑皮恶鬼,怀里抱着一个六等分的巨大车轮样圆盘,雪白的獠牙咬在车轮之上,三只绿幽幽的眼睛瞪圆,直视看画的人。 六等分的车轮之内,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画,顾曜眯着眼仔细看去,勉强看了个清楚。 车轮最里面的圆,画了三只动物,像是鸡、鼠、猪。 这圆的外面是个圆环,一半是黑,一半是白,里面画着人从幼儿到老去的一生。 在外面,便是那被分为六部分的部分。 顾曜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看出,最上面的那部分是盘膝坐在白云之上的佛陀,最下面的那部分是狰狞哀嚎,下油锅上刀山的恶鬼。 其他四个部分,除去一部分是比较明显的畜生外,都是人的画像。 乍一看去,整张图就像是清明上河图一般,在描绘人的生活。 但若是浸神细看,就会感觉那三眼的恶鬼在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图里的车轮在不停轮转,似乎要将人的魂魄扯入其中。 竹简的角落,三目恶鬼的四周,还分布着稀疏的佛陀,只是实在不明显。 “有点像是佛家的六道轮回。”顾曜看了会心中暗道。 宗源双手合十对着竹简念了会咒文,取出一把匕首,有些费力的在手上割出一道血痕,啪一下血手按在竹简正中间鸡、鼠、猪的圆上。 那圆真的转动了起来,越转越快,带动了整个车轮,竹简跟着慢慢融化,渗入了土中。 宗源起身,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顾曜一下跃出,放下颜意远,想要离开这里。 但主持却拦在了他们的身前:“不能走了。” “为什么?” 主持满脸严肃:“幸亏你在这浪费了些时间,我才看到那个和尚的小动作,他布置下的图,乃是佛门的六道轮回图,从那张图被布下开始,整座麻姑山就进入了轮回。” “要么以出离心参悟涅槃,跳出六道轮回,要么就只能在这里不断轮回,等到他达成目的。” “现在离开,只会在出山的瞬间再次回到这个时间,在山顶的人在山顶,在山腹的...” 说着,主持也迷茫了:“他为什么让这个时间轮回?针对山神的话,不应该是在子时初开始布置吗?” “难道他是好人,在针对应约的人?” 顾曜猛然惊醒:“这个时间,是蝶儿!” “宗源是在针对蝶儿,他以为现在应约之人在面见蝶儿,他布置轮回的目的,是要不断重复蝶儿的应约。” 顾曜一把抓住主持:“为什么他要针对蝶儿?” “你之前也说了,山神残忍无情,那它留住蝶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七十二章 走阴 主持听着顾曜的询问,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眼神晃悠,吱吱呜呜了一会。 “不能说吗?还是你不知道?”顾曜看着林奉学的脸做出这女儿家的姿态,有些后背发凉。 “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说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我怕说出来,那把剑会不高兴。” 顾曜回身看了眼那把歪斜的木剑:“那就先不说,你有法子能破掉这什么六道轮回图吗?” 主持摇头:“这么说吧,六道轮回的阵法,就好比将整个麻姑山都收入了画中,我们都成了画中的人,要破阵,就要将画撕碎,外面的人好破,但对里面的人来说,就像让你破开仙门登仙一般。” 顾曜皱起了眉头:“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主持面色难看:“恐怕是的,甚至我们可能只能等着山神复苏,等刚刚那和尚达成目标,等着他们离开,祈求佛祖保佑我们不死...哦,你是道士,你该求三清保你不死。” 顾曜看着颜意远在一旁梳理自己的头发,一咬牙:“不,还有个法子,我们去把那应约的人都解决掉。” “我们在暗,他们在明,知晓一切的山神收缩回了封印内,宗源和应约的人都不知道我们存在,我们去解决他们。” “走,现在我们回山顶。” 顾曜直接带着两人往回走。 “宗源非常强,主持,他就交给你了。” “剩下的人,就交给我和颜意远,距离子时还有五个时辰,我们的时间很足。” 顾曜简单说道。 主持苦着脸:“那和尚看起来就好厉害,还穿着道袍,指不定会什么古怪道术,我觉得我不行。” 颜意远倒是无所谓:“顾曜,你就看我表演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刀法。” 顾曜没回答,只是沉默着一个劲往山顶走。 快要到山顶时,顾曜再次看向主持:“真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山神和宗源,要那般对付蝶儿吗?” 主持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他们对付蝶儿,目的还是那把封印的木剑。” “那把木剑的主人,是个怜悯女子的人,曾经点化过诸多青楼女子,在三百五十年前,他来到了麻姑山,见到了这儿的惨状,于是用那把木剑封住了山神。” “那把木剑长久被他使用,虽然剑灵很是朦胧,但也沾染了些他的脾气,对于悲惨女子,尤其是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女子,很是心疼。” “因此,他们一遍一遍的折磨蝶儿,在一百一十二年里,十六个轮回中,不断让木剑剑灵怀疑自己,山神则趁机努力撼动木剑...” 顾曜突然打断主持的话:“一百一十二年?不是一百零八年吗?十六个轮回?什么意思?” “就是七年一轮回,一百一十二年,刚好十六个。” “那为何团团会说是一百零八年?” “因为还有四年是我被盯上的时间,笨狐狸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主持有些自暴自弃:“其实都是我的错,我太优秀了,作为个尼姑也太完美了,以至于我那年发现这儿山清水秀,才刚踏入山脚就被山神发现了。” “本来蝶儿的遭遇,是它为我准备的,但我太完美了,哪有男人配的上我,背着你这剑的那人我压根看不上,始终不上套,他数次过来都被我打发了,所以它们才将目光放到蝶儿身上...” 颜意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林奉学!” 顾曜没好气的吼道:“闭嘴。” 心里飞快的算起了时间。 三百五十年前,山神被木剑封印。 一百一十四年前,主持来到麻姑山,被山神盯上。 一百零九年前,主持在麻姑山建立蝶梦寺。 一百零八年前,主持被害死,同年蝶儿被算计。 顾曜突然问道:“主持,你是一百年前的人,那你建立蝶梦寺,为什么会在墙壁上刻画僧侣传经宣扬佛法的画,而不是佛陀菩萨?” 主持懵了下,否认道:“没有啊,蝶梦寺里的壁画都是菩萨佛祖啊。” “那为什么之前我在你带领下,见到的蝶梦寺内,会看到那样的壁画?” “哦,那个啊,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蝶梦寺,是山神记忆中的寺庙,佛门刚刚进入九州之时,就有高僧来此处立庙了。” 主持解释道:“山神那时被另外一人封印,这高僧发现当时的封印已经破损,想要度化山神,却反而被吞噬了,所以山神后面才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其实我怀疑这个六道轮回的法子,也是山神想出来的,我合理怀疑,这一百多年,它就是在等那张轮回图绘制完成。” 走到一旁的颜意远突然说话道:“顾曜,那里有人在砍树。” 顾曜也不再询问,急忙走过去一看,只见三四个灰衣壮汉抡着斧子,几下砍倒一颗粗壮的大树,又哼哧哼哧的砍去枝丫,费力的抗向山顶。 “走,跟着看看。” 三人屏息静气,吊在后面。 只见蝶梦寺那儿,坐着二十余人,正中间围着个老头和年轻人,侯老爷和侯大公子瑟瑟发抖缩在最外面的一个角落里。 没看到宗源,安心了点。 顾曜伸手按住颜意远,让他别冲动。 扛着树的几人将树轻轻放在地上,说了几句,只见一个佝偻的灰衣人站起身,走到树旁摸了摸,闻了闻,随即点点头。 又有几人站起身,取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很是麻利的开始炮制树木。 那佝偻的灰衣人又取出个长长的竹竿,在地上捅来捅去,最终停在一处,歪头说些什么。 隔着太远,顾曜不敢接近,实在听不清。 倒是主持又捏了个法印,往顾曜耳上一碰,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王玉庭,你别坐这儿说大话,老夫是看在劫剑的面子上暂且和你合作,你不把劫剑拿回来,老夫可不会听你的命令。” “白守才,劫剑就在星罗湖,星罗湖碧波千里,只有老夫知道在哪,你是倒斗的人,奉劫剑为尊是规矩,老夫就是最后的剑主,也是唯一可能的剑主,你就别耍什么心眼了。” “不是你这废物,劫剑会落入星罗湖吗?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运气也不错,苟延残喘活了一百多年。” “呵呵,白守才,对老夫还是尊重点,要不是你还有点本事,我早就杀你了。” 那佝偻灰衣人突然往地上一趴,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行了,抓紧时间,用你的走阴功夫,把蝶儿从泰山鬼国带回来。” 正中间的老头须发皆白,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年轻人:“乖孙儿,蝶儿是个呆丫头,不懂什么叫恨,你加上这把与劫剑一样的剑,一定会让她神魂颠倒的。” 他取出一把银色的剑,放在年轻人手里。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爷爷,我才不怕呢,区区一个蠢丫头罢了,活着的我都玩死多少个了,怎么会怕个死的呢?说不定死的玩起来更带劲呢。” “哈哈哈,好孙儿,记住了,等会白守才带着蝶儿回来,你要让她在高兴中痛苦,在希望中绝望。” “她越是痛苦,难受,绝望,山神就会越高兴,尊主也会越满意,到时我们得到的也会越多。” 年轻人点点头:“爷爷放心,且看孙儿手段。” 那佝偻灰衣人从地上起身,往地上啐了口,不屑道:“劫剑剑主自古都是英豪,就你一个赶着给别人舔屁股,还这么算计个小女孩,真是丢尽了以往剑主的脸。” “所以他们都死了,劫剑就是把不详的剑,白守才,赶紧干活,五行三家的命,都捏在你手上呢。” 顾曜捏紧了拳头,怒气在心底暴涨。 劫剑也是震动不已。 主持突然低声道:“那个年轻人,和当年那个狗男人长的一模一样。” 第七十三章 初入鬼城 灰袍老人白守才骂骂咧咧,但也还是专心准备着走阴的物件。 他从包裹里翻出一堆物件,蹲在地上拼接排列。 顾曜看了会收回了头:“主持,蝶儿会在泰山鬼国吗?” “应该吧,人死了就应该去,这是规矩。”主持也不太确定。 “那你知道怎么去泰山鬼国吗?能不能提前过去,把蝶儿带走?”顾曜看着林奉学的身子,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主持,你直接去泰山鬼国,在鬼国里打晕老头,然后抢那老头的身子,我们里应外合...” 主持翻了个白眼:“想去泰山鬼国,要么用走阴的法子正大光明去,要么修成大自在阴神或者不灭阳神,凭实力偷渡。” “我自己都是个不完整的神魂,离开这肉身指不定立刻就被山神抓回去了,你还不如自己偷渡去。” 颜意远面色凝重,靠过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走阴不是都要天黑了才能走吗?” 顾曜一愣。 是啊,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呢。 主持却又突然说道:“不用的,只要阴气够重,能遮蔽走阴人的阳气就行,你们过来看,那边那几个人,一直站在那的,都不是活人。” 顾曜顺着主持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运转通幽之术,只见那里六人浑身黑气缠绕不散,黑气在七窍之内自然游转。 颜意远赞同道:“我说怎么一直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炼尸的,晦气,我野茅的名声全都被他们败坏了。” 顾曜注目问道:“这几具尸很强吗?” “不是它们强不强,是我们的问题,这小子脑袋不好,又只会武刀,我实力不存一二,你估计不会雷法,够我们喝一壶了。” “你说谁脑子不好啊!” ...... 顾曜突然想起一件事,通幽之术运转到极限,是可以窥伺鬼国的,会不会也能如同走阴之法般进入泰山鬼国? 他心里琢磨了一会,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你们对走阴的术法知道多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听闻地煞术法中有一道名为通幽的术,不知是不是走阴之术。” 那群人此刻在白守才插着竹竿的地方挖起了坑,将炮制好的树木斜插在土中。 那树的中间被挖出了个够一人躺下的坑。 白守才脱去鞋子与外套,穿上一件白纸寿衣,有些费力的弯腰在两脚的踝部绑上一根红线,走入树洞之中躺下,睁眼看着天,嘴里念着经文。 而主持则回答顾曜的问题道:“走阴之术其实有许多种,但大抵都是一个核心,通阴之人藏住阳气,从阳间走到阴间,凭借阴物的指引,走到要找的亡魂。” “这其中最难的地方,是走阴人的选择,一方面是天生的阴人,另一方面,是要有鬼国的认可。” “其中诸多的忌讳隐秘,只有走阴人自己知晓,因为基本是父子相传或者师徒口口相授,所以真没什么人知道。” “至于你说的地煞术,我不知道,或许能吧。” 颜意远轻声清了下嗓子:“通幽之术我倒是知晓,靖夜司内有记载,张天师正是以通幽之术定位青城鬼城,一日斩尽青城四大鬼王十万小鬼,御雷飞升。” “想来以地煞术的奇妙,潜入鬼国应该没什么难度,顾曜,你知不知道,道爷我也掌握了一门地煞术,你想不想学,只要...” 顾曜不理会他,看向主持轻声道:“主持,实不相瞒,我作为一个野茅山,什么法术都会一点,走阴的法子,我也略通一二。” “但是我的走阴法十分凶险,希望您能为我护法,若是感觉到有什么凶险逼近,还请一定要唤醒我。” “喂喂喂,顾曜你听我说啊,我也会地煞术,只要...”颜意远还在低声嚎着。 眼神示意他闭嘴后,顾曜再看向白守才。 他已经从树洞里走了出来,在地上摆放七盏油灯。 他记得这人说过,他是尊劫剑为主的,那自己有没有可能收服他? 这人此前呵斥那个王玉庭的话,也是挺正气的,只是似乎家人都被那个王玉庭掌控了。 “或许可以想办法在鬼国里见他一次,从他嘴里套一套话,只是终究有点冒险。” 顾曜喃喃道。 突然间劫剑震动,向他传达了一股模糊不清的意思。 “你也能跟着我进鬼国?” “...” “那可真是好极了。” 那一边,白守才重新躺回树洞,点燃一根长香,插在自己头上三寸,一手抓着个黑色的小幡,一手握着团红布,闭目睡去。 斜着的树竟然缓缓倒下,泥土变的柔软,任由树木好似小船一样,在泥土中沉浮。 那几具炼尸也是僵硬走来,围住这树木,张嘴吐出一团团恶臭之气,将树木笼罩。 树身之上,一道道弯曲的绿色小草开始长出,短短几个瞬间,就覆盖了树身,将白守才淹没。 七盏油灯突然火苗腾起,告诉其他人,白守才已经离去了。 顾曜也立刻拉着两人缩回,叮嘱了几句,打坐立定,将劫剑横放在腿上,运转通幽之术。 “哎,走阴要准备好多东西的,你...” 主持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厚重沉闷的阴气浮出离去。 她捂着胸口道:“喂,你也是野茅的,你们野茅都这么勇的吗?” “对了,都是野茅,怎么他什么都会,你只会挥刀子,像个发育不完全的猴子啊?” 颜意远蹲在一旁,在地上画了个小人,握着根树枝戳戳戳:“...” 顾曜的三寸阴神小人在泥丸宫浮现,睁眼远望东方。 一条通天大道浮现眼前,无数人魂在其上茫然行走,顾曜一眼看到在灰蒙蒙的一片中,有个穿着白衣的人。 “走阴人也太明显了。” 顾曜心里啧了一声,看向通天大道的尽头。 一座巍峨的山岳屹立天地间,山头之上,金光升腾灿烂;山脚之下,一座黑色的巨城肃穆庄重。 “希望别被那只小心眼的宠物盯上。” 想起此前第一次运转通幽时撞到的家伙,顾曜暗暗祈祷了一声,被动的直直向着巨城飞去。 他飞过之处,阴气升腾弥漫,汇聚不散,凝若黑龙,阴冥大道上的所有亡魂,都是自觉跪下,恭送着他入城。 白守才也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路旁:“运气真差,才刚进来,就遇到了阴间神明回国。” 老老实实等着阴气消散许多后,他小心翼翼站起身,一步一步,生怕弄断脚上的锁链,向着鬼国慢慢走去。 而顾曜在鬼国的吸引下一路飞驰,落在城门之前。 “泰安。” 无数亡魂面色麻木,排队通过两道侧门。 漆黑的正门紧闭,门上雕刻着一双眼睛,好似在审视来往之人。 顾曜的落点,正在眼睛之下。 一股从里到外被看透的感觉传遍全身,大门轰的一下打开了。 两列看不清面目的鬼卒从大门内走出,单膝跪地向着顾曜行礼。 两侧的亡魂也是停止了入城,双膝跪地,恭送入城。 顾曜有些懵。 想起淮南王曾管自己叫阴冥太子,难不成自己真是泰山鬼国的太子? 我爹是泰山府君还是东岳大帝? 在怀疑中,顾曜背着劫剑,走入了泰安鬼城之中。 刚刚走过城门,便有个衣着暴露的女鬼迎了过来:“剑主大人,来都不打声招呼,您看,我这个皮,您满意吗?” 第七十四章 您实在是太诱人了 这女鬼穿着清凉,身上两块布只裹住了胸臀,白皙的胳膊、肩、腰、腿都是赤条条的露在外面。 她弯着腰,态度十分热情,以至于顾曜误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主题特殊的会所,正准备玩一出刺激的人鬼大战。 不过在看到女鬼背后形形色色的人魂后,顾曜又立刻清醒了过来:“你是什么鬼?” 她刚刚称呼我为剑主大人,所以刚刚那阵仗,都是因为劫剑吗? 他看向劫剑,劫剑抖动一下,好似在炫耀自己的牌面。 那女鬼躬着腰,讨好笑道:“剑主大人,我是孟德公亲点的剑仆啊,只要剑主入鬼国,我就来服侍您。” 说着,她抬起头,对着顾曜抛了个媚眼:“您可以称呼我为媚儿,当然,您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给我改一个。” “这个外表您不喜欢,也可以换一个。” 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将脸全都露出来,“叭叭叭”眨着眼给顾曜端详。 很标准的狐媚子脸,看着就是风情万种、一捅就能出水的感觉。 顾曜心不在焉:“行,那就这样吧。” 他越过这女鬼,看向后面的街道。 宽阔明净的大道,笔直通向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丘之上,又是一座黑漆漆的宫殿。 道路两侧,布满了一个模子的两层小楼,不少鬼探出头来,佯装无意,实则偷偷摸摸的看着顾曜。 女鬼媚儿看顾曜完全没心思在她身上,又取出个画卷,捧到顾曜面前:“剑主大人,这个身子你不喜欢的话,真的可以换的,您看看,不仅人形的,什么样我都可以。” “模样,性别,种族都可以!” 那画卷上,描绘着各式各样的女子,高矮胖瘦,就连种族都是各不相同,甚至顾曜一眼就瞟到了个白毛猫耳萝莉。 忍着心动,顾曜将画卷塞进媚儿怀里:“别闹,我有正事。” “您说。”她急忙将画卷好,点头哈腰。 她好像很怕我...念头闪过脑海瞬间,顾曜正色道:“我要找个刚来的不久的女子魂魄,穿着魂袍,大概这么高,很好看,有点傻,嗯,妖怪也会来鬼国吗?没化形的,是个狐狸...” 顾曜边说边比划。 媚儿点头道:“您要找人啊,那我带您去找守着城门的鬼将就是了,这所有的鬼啊,都要走它眼里过,只要来了,鬼将就一定知道。” 她走在前面带路,沿着这大道向前走。 这大路宽敞,可却是十分冷清,除去他们一人一鬼,居然无一人走在其上,只是躲在屋子里看着。 顾曜有些好奇:“媚儿,为什么这路上没有鬼?” “大人,这条路乃是神道,平常居民可以走,但一旦有大人您这样的贵客降临,它们就必须避着。” “劫剑的历代剑主你都见过?” “那倒也不是,活着的,没见过几个,死了的倒是见了不少。” “那他们大抵都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死了的都挺一般,也没几个能有大人您这风姿。” 顾曜嘴角抽了下:“别拍马屁,给我说说。” 媚儿讨好的笑了下,扭着臀道:“那就说说孟德公,他生前梦中入鬼国,与府君大人立下了契约,死后在这要了一群美女,后面带着他的旧将,巡游鬼界去了。” “他也是所有剑主里,最无情的人,最早被选作剑仆的鬼,就因为不肯按他的要求变身,就被他给砍了,这样砍了几十个,才轮到我,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 “还有些剑主,都是风流的人,许多花样在人间不敢玩,要人家去给他找些鬼来试试。” “也就多亏泰安鬼都内的鬼都是不同寻常的,什么样都有,这才满足了他的要求。” “像什么蛇马牛,猪羊狗,半人不人的,媚儿都见识过了。” 媚儿拍着自己的胸,故意在顾曜面前抖了抖:“大人,您有什么要求就跟媚儿说,媚儿一定满足您。” 只是她说着说着,口水就流出来了。 顾曜:“...?” 媚儿啪叽往地上一跪,花容失色高呼饶命:“大人饶命!媚儿不是故意的,只是您实在是太诱人,不知为何,只是站在您的身旁,闻着您的魂味,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和您融为一体。” 顾曜看向两侧屋子,又回头看了看。 所有的屋子里,都藏着几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就连守城门的鬼卒,都在盯着他。 长长的街道上,最少数百个鬼在垂涎他。 原本心里还有一丝得意,当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默默将劫剑抱在怀里。 顾曜修行那么久,在人间只要不是受了伤,寻常鬼怪妖物是发现不了他的异常的。 可如今魂魄入了鬼界,那就是黑暗里的烛火,亮堂无比,引鬼注意。 要不是劫剑,他怕是早就被蜂拥而上的亡魂活扒生吃了。 “剑剑,保护好我。”他拍了拍劫剑,对着媚儿说道:“起来吧,不怪你,那守门的鬼将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他是不敢单独去见那鬼将了,众目睽睽之下,那鬼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顾忌劫剑的名头吧。 媚儿哧溜一下,控制好了自己的口水:“大人,就在前面。” “快。” 很快,一个两眼巨大的瘦长鬼将就来了。 “拜见...哧溜...剑主。”它的口水更夸张。 顾曜直接把劫剑抽了出来:“你有没有见过这么两个魂...” “没有,没有,大人,从未有这样的魂来过...哧溜...” 它的两只眼睛一直在左右不规则转动,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口水。 媚儿看着出鞘的劫剑,急忙说道:“大人,既然门将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它是不可能记错的。” 蝶儿没来?那她去了哪里?不会魂飞魄散了吧? 顾曜心头一紧,皱眉道:“她死了有一百多年,只是最近才来了鬼国。” “大人...哧溜...不管什么样的鬼,要入鬼国,必定要走泰安,经由此处审判,决定是留在城内,还是发配鬼界荒野,鬼界内现共有千万鬼,算上转世离开的百万鬼,本将全都记得,确实没有这样的鬼啊。”这门将擦着口水道。 “行吧。” 看着那鬼将仿佛决堤一样的口水,顾曜打发它走了。 媚儿贴心道:“大人还有什么事?要不先回府?” “先不急,应该有个走阴人要来,我要见他。” “那好办,走阴人只是小喽啰,您想见,吩咐下让鬼卒直接带来就是,您先回劫剑府上休息会,媚儿给您安排下休息。” 媚儿带着顾曜,来到了一处豪华府邸。 刚进府,劫剑就像回了娘家一般,出鞘一阵飞舞,将院内的假山什么的物件,统统斩成两截。 弄的乱糟糟之后,才重新回到顾曜怀里。 “大人,请上座,我这就让人取些消遣玩意,再喊些鬼姬来服侍您,您要喜欢,媚儿也可以。”她露出含羞带臊的样子。 “我不能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人间我还有要事,快些把走阴人带来。” 媚儿一愣:“啊,大人您不知道啊,人间一刻,鬼界一旬,时间啊,在鬼界可不是什么珍稀东西。” 这样嘛... 顾曜定下心来:“既然如此,你与我说说劫剑。” 媚儿提起个酒壶,凑到顾曜身前,给顾曜斟酒:“大人,这是龙涎酒,您来尝尝,劫剑的事您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觉得把剑给我的老头在吹牛,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顾曜看了眼碧绿的酒水,没敢喝。 媚儿看着顾曜紧张的样子,把酒壶放在一旁,慢慢挪到顾曜背后,给他按起了肩:“那让人家想想啊,劫剑与鬼界的因缘啊,要从孟德公的梦中杀人说起...” (感谢战帝神尊、书友20200520174242089、小榴芒的石头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七十五章 开涮 顾曜点点头:“梦中杀人我懂,梦中杀鬼我也很擅长。” 他轻轻伸手,将劫剑抽出来,竖起在眼前,用明澈的剑身照着自己和媚儿的脸:“剑剑可真好看,你觉得呢?” 媚儿默默将自己向下摸索的手收回,老老实实放在顾曜肩膀上捏着:“那一年,孟德公年老,大寿将至,但心有不甘,恨妖国未退,想要向上苍再借十年。” “人间延寿之法颇多,但受到巫蛊祸难和蟒王夺朝的影响,龙虎山连同诸多道门有令,人间掌权者不得修行长生,所以孟德公也没办法。” “恰巧在这个时候,孟德公手下一群人从一座仙人墓中得知了些许隐晦之事,或许能夺取些时间。” 顾曜打断道:“什么隐晦?” 媚儿无辜的眨眨眼:“这种隐晦,人家当然不知道啦,只是这事,惊动了鬼国。” “当时前任府君差使鬼卒前去询问,又被孟德公知道了,他七日不睡,逼着鬼卒上尸见他,又佯装熟睡,梦中舞剑,将鬼卒斩了,送它们回了鬼国。” “府君大怒,本想直接强行拘了他,但又有鬼献计,言明他有大功德在身,眼下将死未死,强拘或许会引发什么祸患。” 媚儿压低声音,俯首在顾曜耳边轻轻说道:“其实啊,府君自己也不愿招惹大功德的人,毕竟府君几百年也就换了,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最后的结局,是府君亲临人间,与孟德公打了个赌,赌注就是孟德公的魂魄与劫剑在冥界的权限。” 顾曜伸手将媚儿推开,起身道:“府君为什么想要孟德公的魂魄?人间滞留之魂不是很多吗?” “那是因为...哧溜...冥界需要人才啊,需要有功德的魂魄,府君也需要足够的功绩。”媚儿又擦了下口水,“冥界是大帝的冥界,府君只是暂时的府君。” “大帝高高在上,俯视天地,冥界永远在他掌中,不会在乎什么,而府君也不在乎,权能给了就给了,他得了孟德公、玄德公等等诸多魂魄,很快就卸去了府君之位,一团乱麻都扔给了当今的府君。” 顾曜点点头,前任府君干的这事,不就是自己捞完走人,让后来的人擦屁股嘛。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那劫剑究竟有什么权能?” “在冥界,它拥有着仅次于府君的威势,号令鬼将,斩杀不尊之鬼,相当于人间的天子诏书,除此之外,它最大的作用,是让生人可自由出入鬼界。” “大人想必也知道,生人魂魄进入鬼界,是会沾染孽绩的,就像走阴人,他们也有着冥界的文牒,但大都命犯缺毙,早衰易亡。” “再比如道士,在冥界修行阴神、阳神事半功倍,因此他们常常阴神偷渡,但每次进入之后返还人间,都要修行许久,使身魂重新合一。” “可有了劫剑就不同了,冥界就是您的后花园,您想让爱恋的人重返人间相依相恋,想要死去的将士返回阳间作战,都是轻而易举。” 顾曜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只要您握着劫剑,您就是鬼界的君王,当然,如果您将劫剑传给其他人,一切都会消失。” 媚儿走到顾曜背后:“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你去催促下走阴人,我要快点见到他。” “是,媚儿这就去催。” 媚儿面上带笑,娇滴滴的行礼,倒退出去。 只是刚出了府门,就像表演变脸绝活一样隐去了笑容,绷着脸伸手招来一群躲在周围的鬼卒:“立刻上报府君,这任剑主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可爱,前任剑主应该未来得及将一切告知于他。” “收回劫剑权能的时机到了。” “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让他留连鬼界,痴迷不返!” “是!”鬼卒告退离去。 媚儿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府邸,咽了口口水,向着城门走去。 白守才此刻已经入了城,白纸寿衣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漆黑鬼手印。 他心里慌张的很,他虽然许久没有走阴了,但还是时常祭祀供奉鬼界将士,联络感情,知道鬼界是什么情况的。 可今儿,整个泰安城都显的躁动不安,他才入城没走几步,便有一群鬼怪涌过来,七嘴八舌的提着要求,希望他向阳间带话。 他一步一步,举步维艰,咬牙不回这些鬼魂的要求,祈祷着这群鬼早些失去耐心,放过他。 但事与愿违,围来的鬼怪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都是眼冒绿光,饿的不行的模样。 脚上的红线脚链都变的滚烫无比,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不少鬼怪贴在他的身上,疯狂吸着他身上的燃烧的香火味。 白守才入了城门,左转向着小道走去,在汹涌澎拜的鬼潮中举步艰难:“糟糕了,这样的话,很快香就顶不住了。” “我需要快点,只要进了将军府,就会好很多。” 想起王玉庭那个家伙,白守才从怀里掏出个半红半白的馒头,撕碎了撒向身后。 就像钓鱼打窝一样,瞬间鬼如潮涌,漩涡般聚集向身后。 白守才抓住机会,提着脚小碎步向前跑,就这样不断的撒着馒头,向着将军府跑去。 等他到了将军府,手里的馒头只剩下手指头大小,恭恭敬敬的将剩下的馒头全都给了门将,请求门将带他入见将军。 “就这么点。” 门将很不满意,打量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也行,转身入了门内。 很快的,门将迫不及待的回来了:“走,大人要见你。” 白守才直接被门将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进了府内。 他迷迷糊糊间,发觉今日的将军府也很热闹。 院子正中放着个大鼎,下面是滚滚燃烧的绿色火焰,鼎内都是滚烫的油,一群小鬼站在鼎旁,向着里面扔着龙涎草、水晶兰、断肠草等等,似乎是要做顿大餐。 白守才见的将军是个膀大腰圆、黑脸绿眼的大鬼,它此刻捧着个大捅,接着自己的口水。 “将军大人,小人白家白守才,供奉您已经七十多年了,今儿求见您,是有...。” 他从怀里又取出个半红半白的大馒头,呈上给了这大鬼。 万万没想到,这大鬼接过馒头看了眼,直接扔在了一旁,任由几个小鬼争抢:“不急说事,本将今儿饿的慌,你来的正好。” 白守才一愣,心里暗道这鬼心果然难测,以往求它办个事,简直就是乌龟掉在靓桶里—壳蓝了,这么今儿还请他吃饭了? 莫不是他那人间香火遇难了,要他做些什么? 心里这下定当了些,等会让它帮忙找那个女娃娃的魂算是有把握了。 当下大摇大摆跟在大鬼背后,来到了院子里。 他看了眼颜色时红时绿的油水,又看着几个不时将自己的头、心肝脾脏肺取出来从油里过上几圈的小鬼,推辞道:“大人,这小的有急事,无福消受这佳肴珍馐...”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鬼捏着脖子提了起来:“来来来,主菜到位了。” “今儿入城的那小子,太香了,我在这都能听到隔壁的蠢货肚子在叫,还好我这来了个走阴的生魂,勉强也能尝个味。” “小的们,开涮!” 门将掏出个大叉子,兴奋不已的敲着大鼎:“俺就说这个也行。” 第七十六章 宝地 白守才被带到顾曜面前时,顾曜差点笑出声。 “媚儿,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守才此刻是个包子的形状,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圆团,白纸寿衣被撑的鼓鼓囊囊,胳膊腿脚都变的又短又粗。 媚儿低着头请罪道:“大人恕罪,媚儿找到他的时候,晚了些,他已经被个鬼将下了油锅。” 她将白守才的事儿说了个原委,又挥手将那鬼卒直接押了上来:“大人,可要直接斩了它?” 顾曜摇头,有些好奇问道:“如果我没让你带他来,是不是他就这般死了?” 媚儿颔首道:“是的,走阴人是与鬼将联系,取得鬼将认可才可通行泰安,实际上就是鬼将的下属。” 顾曜看向那个瑟瑟发抖同时还不断咽着口水的大鬼:“你为什么要把他下了油锅?” 大鬼刚张嘴,口水就直接流了出去,止也止不住。 “...好吧,我懂了,先拖出去吧。” 顾曜挥手让媚儿押着它一同走了出去,只留他和白守才独处。 白守才此刻小短腿弯不下来,整个人都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白守才,说说你的来历。” “鬼王大人,小人白守才,临安府生人,是代代相传的走阴人,对了,小的祖上跟随孟德公。”他忙不紧说道。 这趟走阴实在是太刺激了。 刚入冥道就遇到鬼神回城,入了城就被源源不绝的鬼围着,好不容易才跑到鬼将府上,护住了香,以为安全了。 结果自家供奉了得有几百年的鬼将突然撕毁契约,把自己下了油锅。 以为死定了又被个鬼王招来,原本威风不行的鬼将直接被按在地上,差点直接被打的魂飞魄散。 这个鬼王又想做什么? 他忐忑不安。 “走阴人?你不是倒斗的吗?”顾曜冷声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白守才立刻高声求饶,心如死灰,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挖到了这位的坟,才被捞了过来,打算亲自把他拿去涮火锅。 顾曜轻笑一声:“你家祖上追随曹孟德?说说。” “是是是,当年大汉遭遇天灾,又有妖国动乱,孟德公苦于国库亏空,遂...” “就是说,你家祖上也在那群人里了?” “是。” “听闻你们以劫剑为尊?” “是。” 顾曜一声厉吼:“那你又为何要为当代剑主的敌人卖命?” 白守才刚要求饶,一下又愣住了,想抬头又没有脖子,只能无力的滚了下还没有翻身成功。 “大人,当代剑主?这话从何说起?” 顾曜冷笑一声:“你看这是什么?” 他将劫剑直接往白守才头前一扔,刚好插在头颅前一寸,勉强让他看到剑身。 “这是劫剑?不可能...不可能,王玉庭明明将它扔入星落湖里了,若是他撒谎,劫剑剑主为何一百多年没有召唤我等...” 他连连摇头,就像王八摆头一样,有些滑稽。 “就因为有你这种人,现任的剑主才不想看见尔等,如今需要对付王玉庭,他心中愤怒,直接找上本王,将劫剑插在本王面前,让本王重罚你这混蛋。” 顾曜顺便给自己套上了个鬼王的马甲。 主要是白守才的身份不太正当,万一点明了自己身份,他在外面纳头便拜,那靖夜司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直接笑出声,重犯直接送货上门了。 “大人,小的知错了,求您,求您让我见见剑主!” 白守才如梦初醒,急忙大声高呼。 任由他喊了一会,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顾曜才重新说道:“本想罚你个天雷灌顶,万鬼噬心,但当代剑主人帅心善,想再给你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 “请大人吩咐,小的必定不让剑主失望。” 顾曜点点头:“王玉庭让你来带蝶儿回去,我需要你带个恶鬼回去,配合它,还有几个靖夜司的天才弟子,一同对付王玉庭。” “靖夜司的人中,有个英俊后生,手持与劫剑相同的银剑,万事以他为主,尽力配合他,但不要显露出痕迹,你可知晓?” 白守才高呼:“小的明白,请鬼王大人放心。” 顾曜点点头,走到他身前,拔起劫剑:“媚儿,去找个千年女恶鬼来,要会演戏的那种,我要她能吸干一个修为不弱的男人全部精气。” “对了,不一定要女鬼,男的也行,要够骚的,越丑越好,记得给它穿上红色嫁衣。” 媚儿应了一声。 白守才趴在地上,看着顾曜的脚靠近,只觉阴气越来越重,迷迷糊糊间看着鞋子,只觉是如今的鞋样,心里打了个机灵:“难不成这就是剑主大人?剑主大人的阴神已经有了鬼王实力?那他在阳间是不是已经有近仙的法力?” 只是这么迷糊会的功夫,媚儿已经带着个长宽一比一的重量级恶鬼回来了:“大人,如何?” 顾曜不忍直视它的脸,低下头很满意道:“干的好,白守才,带着它回去吧,记住剑主的嘱咐。” 媚儿甜甜的笑着让鬼将白守才和那恶鬼都带走之后,才挤到顾曜面前邀功道: “剑主大人,人家的表现好不好啊?这只鬼可是人家去狱里提出来的千年恶鬼,就算是个阴神道人,一不小心也会被吸个干净的。” “媚儿办事,就是贴心。”顾曜起身,也打算返回人间,收拾王玉庭那老狗了。 “那剑主大人,您就在这儿多陪陪人家嘛~”她撒娇道。 “不。” 顾曜冷冰冰的拒绝了,刚走出门就看见那个跪在一旁的大鬼,“媚儿,这种吃走阴人的鬼,冥界是怎么处置?” 媚儿追出来:“这种一般不会处置,毕竟走阴人算是它们的私有物。” “不过嘛,大人您要是不喜欢这种吃生人魂魄的,杀了就是。” 顾曜看了眼媚儿,抽出劫剑,干净利落的将它斩为两截:“下次白守才或者其他走阴人来了鬼界,想办法告诉他们,劫剑剑主为了自己下属,痛斥鬼王、怒斩鬼将。” “喏。”媚儿行礼道,笑嘻嘻的看着那鬼将化作一团黑气消散。 顾曜却突然面色古怪。 龙钮白玉印突然一震,直接将那鬼将吸收了,并且传来了一股很满足,想再来一口的满足感。 “媚儿...鬼界有多少这样的鬼将?” 媚儿有些奇怪的答道:“泰安城里遍地都是,数不胜数,算上野外的...大概几百万吧。” 顾曜咽了口口水。 这里... 是升级的宝地啊。 这一瞬间,他生出了一股想留在这儿不走了,直接刷到满级成仙的冲动。 第七十七章 你回来啦 媚儿站在那,感觉浑身不自在,顾曜的眼神突然变的极其富有侵略性,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 虽然自己也有把顾曜吃了的念想,可不知为何,总感觉现在自己很危险,不自觉双手挤进了厚厚的良心中间。 “媚儿,我...我如果用劫剑,命令全城的鬼怪来受死,会怎么样?”顾曜说出了自己的大胆想法。 嗯? 媚儿眨了下眼睛,心里满是困惑:“大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只是有些道心失守。”顾曜闭上眼,收敛自己有些失控的念头,脑内默默念着道经。 修道先修心,道心不在,大道难成。 “现任府君有个宠物,平日为非作歹,如今被关在狱中,这是它受到的第二次处罚。”媚儿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第一次,是府君刚刚继位,它猖狂无比,吞噬了数万鬼将,府君轻笑而过,然后它又吞了近万,结果大帝震怒,鬼国天翻地覆,它直接被大帝打入无间一百年。” 顾曜收敛了自己的心思:“就是说如果我滥杀鬼怪,大帝会直接处罚我?” “杀几个可能没问题,杀多了应该会吧。”说完她突然后悔了。 该鼓励他去杀的,若是大帝出手抹杀他,劫剑的权限应该也会回到府君的手里才是。 她懊悔的拍了下自己的良心,又瞟了眼顾曜,安慰自己:“这么香,直接被大帝抹杀也太可惜了,就当是给自己留粮了。” 顾曜点点头:“那府君的宠物为什么这次又被关起来了?” “它前段时间,突然伸手探向人间,对一个人魂出手,结果爪子被打断了,意外导致冥道动荡,不少魂魄流落人间,府君就亲自镇压了它,顺便寻找些将死的残神,要给它接上爪子。” 是对我出手,结果被老道打的吗? “为什么要寻找残神给它接上爪子?”顾曜起身,一边走向城门,一边问道。 “那位曾经是人间的凶神,入了鬼界,半神半鬼,想要修复,要么用无数鬼怪,要么用神灵,不然只能靠漫长的时间来痊愈,这般权衡,自然是寻找将要死亡的残神比较好。” “这样吗?” 顾曜慢慢来到城门前,看了眼全城的鬼怪,强行收敛自己妄动的心:“如果我想杀鬼,在鬼界一点路子都没有嘛?” “只是鬼城内不行,野外千万厉鬼,大人尽可杀。”媚儿说了又急忙劝阻:“但我等都不能出城,大人若是想去野外,还是要慎重,野外可比城内要凶险太多了,大人这般香甜可口,出了城必然...” 唉,修道先修心...修心...鬼也有鬼的活头,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屠杀无辜之鬼...修心修心,我的道心要稳固。 顾曜打断媚儿的话,作势要走时佯装突然想起的样子问道:“我在人间遇到了凶神阎罗的下属,他口口声声阴冥太子,鬼界有太子?” 媚儿的表情瞬间失控,惊骇、茫然、悲愤各种神色闪过,最终勉强回归平静,露出标准的假笑:“大人说笑呢,鬼界是大帝的鬼界,可大帝乃是天生的上古巨神,怎么会有孩子呢?阴冥太子,想必是人间书生杜撰的传说吧。” 说谎说的很明显啊。 顾曜心里有数了,但也没戳穿,只是扔下一句: “凶神阎罗乃是一群狂徒想要夺取魂魄归属所创造的恶神,府君若是要治愈那宠物,可以直接对它出手,人间会鼎力相助。” 直接踏出城门,顺着阴冥大道离去。 媚儿看着他离去后,化成一道黑雾,窜向大道尽头的黑色山峰。 ...... 我对鬼界有些依依不舍啊,顾曜惆怅的叹了口气。 媚儿那女鬼心里不知打着什么小算盘,鬼界对我越是无私的好,它想要得到的越大,正如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一样。 那想要的,除了我这魂魄之外,也就只有劫剑了。 或者它们知道我有个爱吃鬼的龙钮白玉印。 此外阴冥太子这称呼,看表情媚儿必然是知道的,而且和鬼界关系匪浅,可惜她不愿意告诉我。 顾曜心里想着诸多事情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麻姑山。 整座麻姑山都被一层模糊的屏障包裹,山顶有一株模糊透明的巨大古树,古树之上悬挂着无数的光团,好似果实。 一涓氤氲彩气好似九天之水,在空中架起一道彩虹桥,横跨整座山峰。 整座山呈现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突兀之感,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在山内,一直在吸引着自己回去,顾曜总会想要无视这里。 顾曜魂归肉身之时,主持在和颜意远说着悄悄话,颜意远连连点头,突然主持一拍心口:“嘶...这感觉,是顾曜回来了。” 两人急忙靠过去,发觉顾曜身边寒气逼人,地上结出了一层银霜。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顾曜睁眼皱眉:“搞定了,那个走阴的,会成为我们的内鬼。” 身体有些僵硬,神魂入体后居然有一丝不适应,本能的想要离去。 但下一刻,劫剑传来一丝气机,将不适之感驱散,在身体内周游一圈后融入了神魂之内。 就像泡了个热水澡一样。 舒适。 “他们在做什么?”一边享受,顾曜一边起身,看向王玉庭那一人。 “那走阴人的油灯突然熄灭了六盏,周身结霜,他们着急把那些草都摘了下来,后面在那年轻人的指挥下,盖了个小屋子。” 主持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群人道:“领头的是那对爷孙,那个胖子和虚的不行的,只是普通人,不知道带来做什么。” “那个,是炼尸的人。” “那几个,应该都是盗墓的,挖土盖房有一套。” “剩下的,都是武夫,不值一提。” 顾曜深吸口气:“好,等会那个老头,主持你先拖着,我和颜意远解决其他人再来帮你,那个年轻的,交给走阴人带来的鬼魂。” 两人轻声应了声,静静等着白守才归来。 过了一会,土中的木头突然立起,黑色的小幡直接飞了出来,插在王玉庭面前。 “回来了。”白守才的虚弱声音有些激动,但没人在意他,所有人都看向了黑色小幡上升起的红光。 年轻人满脸激动,挂上了几抹深情:“蝶儿,你回来啦,我...你特娘的是谁啊!” 红光停转,出现的红衣女鬼头顶红巾挡住了脸,但身形像块方砖,低头俯视着年轻人。 年轻人满脸茫然的看向王玉庭,后退一步:“爷...你对女人的评价有些特别。” 王玉庭也是满脸茫然,看向白守才。 “老混蛋,它在鬼界被个鬼将下了油锅,发酵了。” “爷,孙儿真不行,你...”年轻人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红衣女鬼一把抓住他:“你回来啦...走,我们入洞房。” 声音粗糙。 不等年轻人反抗,它一把掐住年轻人的脖子,就像捏着小鸡崽子一样,冲入了刚建好的屋子之内。 第七十八章 大战 “不要...啊...嗯...唔...” “这是什么...” “怎么比我的...” “你...” “爷爷...啊!” 屋内传出一阵惨叫,随即变成了痛苦的哼唧声,听上去,是嘴被捂住了。 王玉庭面色平静,没有搭理他的孙儿,而是看向了白守才:“将你在鬼界的经历与我说一说,这个蝶儿,我觉得不对劲。” 白守才被两个人扶着,六具炼尸站在周围,看上去是在保护他一般。 “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那样,找到鬼将,请求它寻找蝶儿,只是这次出了些意外,全城的鬼魂骚动,蝶儿因为身上带着人味,被个丑鬼下了油锅。”他瞄了眼四周的炼尸,平静说道。 王玉庭站起身子,竟是比白守才高了整整一个头,他慢步走到白守才面前,俯视着他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劫剑只有你知道在哪,我哪里敢骗你。” 白守才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玉庭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没有劫剑,你们这一脉,这辈子也当不了正常人。” 他转身要走,就在这一瞬间,顾曜三人动了。 主持大喝一声,口中大呼:“丑男人,受死。” 白守才听到这声音,立刻往地上一趴,好似壁虎般爬走,周围的武人也是架住侯老爷父子后退。 而主持踏空一步,一脚踩向王玉庭的后脑勺,但踏了个空,在地上踩出数道缝隙,回头只见王玉庭整个人如同僵尸般直直往地上一趴,躲在了这一脚后又直直立起:“道士?” 颜意远与顾曜也是一同出手,一人持刀,一人举剑,刀剑之气纵横弥漫,劈向那六具炼尸,发出一声声清澈脆响。 六具炼尸身上的布衣被劈烂,露出里面的铁甲,两人刚刚的一击,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王玉庭看着主持:“我觉得你有些熟悉,可我明明未见过你。” 主持不答,发出一声如雷般的狮子吼,双手结印,一印压来。 王玉庭挥动袍子,从袖中甩出九把匕首,飞向主持,一掌接下主持一印后,炼尸人奔来,手持一根漆黑毒杖,配合着九把匕首,拖住了她。 而王玉庭负手转身看向与六具炼尸缠斗的颜意远与顾曜。 颜意远白袍飞转,手持双刀,攻防自如,大开大合,一人压着四具炼尸打,只是每次只能留下小小的伤口,无法直接毁掉炼尸的身躯。 顾曜则是一手银剑,一手流珠,雷霆流转,并携红莲业火,每次打在炼尸身上,都是打出大量黑气。 “这剑是劫剑?不可能,劫剑被我封印在星罗湖,怎么可能在这?” 王玉庭盯住顾曜手里的剑,在顾曜一剑终于斩破一具炼尸的胸膛时,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顾曜面前,手上黑色流转覆盖如龙爪,掏向顾曜心口。 咯噔一声。 龙爪被金光咒挡住,但也留下了五个指印,顾曜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记五行火掌袭脸,袖中飞出一道黄符:“疾!” 风聚,身轻,凌空踏风,翻转间劫剑刺向王玉庭胸口。 那边颜意远看到顾曜受袭,也是骤然发力,一脚踢开一具炼尸,左手弯刀投掷而出,旋转削向王玉庭脖子。 “不动无极!” 王玉庭眼中只有刺来的银剑,捏了个法,一股狂暴的炁涌出包裹全身,伸出龙爪般的手抓向劫剑。 红莲业火和弯刀都被炁挡住,他一手抓住劫剑,一手插向顾曜的胸口,同时,背后另外一具炼尸张开双臂,抱了过来。 顾曜发出一声怒吼,侧身避过王玉庭一击,祭起流珠,十二颗流珠绽放雷光,四颗飞向背后抱来的炼尸,八颗飞向颜意远那边的四具。 流珠上雷图被激发,携带的雷电虽然不能摧毁这几具炼尸,但也让炼尸痛楚不已,眼口鼻冒出阵阵黑气,短暂无法控制。 颜意远抓住机会,双手握刀:“南来昆仑第一刀!” 他一声怒吼,刀上竟是有青龙浮出,王玉庭的护体之炁竟是被斩开了! 王玉庭面现惊色,侧身单手伸向刀刃。 他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融化,变作个婴儿头颅般的样子,张嘴咬住了这一刀。 刀气沸腾,他半身衣衫都是被毁,露出了精壮的身躯,一点不像是个老人,与少年无误。 只是身上竟然缝着七张婴儿脸,五幅恶鬼图。 王玉庭一手持刀,一手抓剑,微笑赞叹道:“有趣,有趣,区区练炁化神,竟然能使出这么一刀。” 而颜意远面容却是扭曲了:“七煞五鬼升仙术,你这畜生!” 顾曜看着他身上七张婴儿脸睁开眼,露出开心的笑容,好似肉蛇一样从王玉庭身上伸出来,直接弃剑,身子一抖,道袍脱下:“颜意远,退。” 一掌拍出,道袍飞起,从道袍内整整齐齐飞出千张黄符,正中间两张蓝符熠熠生辉。 “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十二颗流珠也从炼尸体内飞回,在他掌间徘徊:“五雷掌!” 毁灭的寂静中,雷光涌现! 璀璨刺目的银光直冲天际,数道千丈雷霆宛如巨剑般旋转蔓延,山顶的一切都是被雷霆吞噬殆尽。 顾曜金光咒全力激发,闭目同时遵着记忆,奔到颜意远身边,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即便闭目,也能感觉到银光刺眼。 银光消失后,他睁开眼,小心打量四周后松了口气。 山顶已成废墟,原本郁郁森森的树木,都成了飞灰。 王玉庭消失不见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有一个数丈深坑,劫剑和颜意远的刀都是插在地上。 “解决了。”顾曜伸手一握,劫剑飞回,他看向主持。 只见主持变作个小金人,双手合十坐在那,看起来毫发无伤,她的面前,炼尸人的尸首两分,成了焦炭。 顾曜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颜意远一把抓住他,将他用力一拽。 地面突然炸开一道缝隙,一个漆黑长着尖牙大嘴的恶鬼窜出,咬向顾曜的手臂,所幸被颜意远拉开了。 他握住双刀,一刀将恶鬼斩成两团,面色阴沉:“那个老梆子学的法,叫七煞五鬼升仙术,七煞杀身,五鬼护命,四柱养性,你得把他当成最凶的恶鬼,或者是最弱的凶神来对付。” “要先破七煞,再除五鬼,才能杀了他,你刚刚的符法惊人,但最多只消去了部分煞气。” 颜意远对这道法术很熟悉。 地面再次破开一个大洞,王玉庭从土中钻出,手里拎着他的孙子。 “真是少年豪杰,我在你们这年纪时,还比不上你们。” 他的声音粗糙刺耳,全身皮肤赤红,身上七张婴儿脸钻出,好似触手。 身后,五具无头的鬼神若隐若现。 “难缠。”颜意远架刀要上。 顾曜也是举剑,准备再战。 就在此时,主持身上金光闪烁,慢慢走来:“我本不打算拼命,毕竟只有这么点残魂了,还想着投胎转世呢,却没想到差点害死你们。” “罢了罢了。” 她走到两人身前,伸出双臂将两人拦到身后:“贫尼,法号静音。” 林奉学的身子一软,往地上一躺。 “顾小子,你长得好看,手段也杂,想必命不会短,将来记得给我烧点纸钱。” 一个身穿破旧麻衣的黑发女尼浑身金光弥漫,有些虚幻的站在王玉庭面前:“丑男人,还记得我吗?” “是你?蝶儿也是你搞的鬼?你要做什么?” 王玉庭很惊讶,甚至有些害怕,将手里的人随手扔到身后,握拳以待。 静音低头,念叨:“师父总说我性子太过欢脱,让我控制自己。” “可现在,我...老娘!不憋了!” 她陡然抬头,双眼金光似剑,发出一声狮吼:“吼!” 一团白色火焰升起,原本的黑发女尼,瞬间变作一尊三丈三的千手菩萨:“狗贼,不超度你全家祖宗,老娘叫你娘!” 千只手臂有如暴雨梨花,将眼前一切砸成粉末! 菩萨怒目,明王顿首! 第七十九章 打架就上头 主持静音周身白焰沸腾,状若莲花,每一支手臂重重砸下时,白莲之焰也会一同刺下。 王玉庭整个人如同无骨的大蛇般后退,在手臂的间隙间艰难闪躲,身后五尊模糊的无头恶鬼现出身形,散在他身后五个方位,双爪中鬼气弥漫,化作飞斧掷出。 一时间,数十柄旋转的黑斧砸向疯狂锄地的千手菩萨。 “吼!” 静音抬起头,一声狮吼,平地惊雷,半空中炸出个雷团,将飞斧全部吼成黑灰,连带五尊恶鬼都被击退数丈。 这一声雷狮吼,躲避的王玉庭也是短暂失神,被一记重拳打入地中。 下一秒,白色火焰滔天而起,化作无数神龙,伴随着千支手臂同时砸进地面。 “如来不忍看!” “燃灯想闭眼!” “弥勒哭丧脸!” ....... “观音直叹气!” “千手菩萨生撕迦楼罗!” “怒焰明王气吞八部龙!” 静音的声音变的愈发雄浑,每一句话都如若惊雷,引动风云。 麻姑山地震般轰吟晃动,静音甚至还分出了几十只手臂,将五只无头恶鬼一同抓来暴打。 顾曜和颜意远拖着林奉学,已经退到数十丈外,看着麻姑山被一点点的打碎,地面破碎不堪,每一道缝隙间都是白色的火焰燃烧。 “颜意远,你说这一套下去,那王玉庭能有几口气?”顾曜第一次看见佛门弟子动手,忍不住心里发寒。 “这...我也不知道,七煞五鬼升仙术是野茅山最臭名昭著的法术,是一个上清道士创出,最大的效果,不是斗法杀人或是提升修为,而是苟的住,极其难杀。” 脚下地面再次炸开,一团火舌跃起,两人再次后退。 “大概二十年前,我师傅就是从一个修习这法术的人手中救下了我,我还以为世上已经没人会使这法术了。” 他的面色有些复杂。 顾曜看着静音所化的菩萨越来越虚幻,好似已经要到极限了,急忙又抽出三张黄符贴到林奉学身上,随即跳跃着逼近战场。 “你怎么还有符?”颜意远惊呼一声,也是跟了上来。 麻姑山的山顶,被顾曜此前的一千张雷符所化之雷毁去了一半,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静音直接打出了个几十尺的大洞,内里的石头都被熊熊白焰烧成了石汁。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曜的到来,她重重一踏地面,麻姑山一震,遍布各处的白色火焰都是随着静音一同飞向空中,汇聚成一座白色的浮屠塔。 “颜意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记从天而降的掌法?” “啊?我知道怎么帅气的从天而降,你要学吗?” 白色浮屠塔重重镇下:“金刚神尼一脚顶你个肺!” 麻姑山裂开了。 一声巨响后半座山头裂成无数巨石,四散分滚,顾曜看去,隐约在其中看见了一团金光,只是转瞬即逝。 “两脚都没踩到,真是糟糕。” 静音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主持,你没事吧?”顾曜急忙转身,欣喜道。 只是主持的身影透明模糊,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她捂着胸口,蹙眉道:“我快死了,神魂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顾曜看着她黛玉一般的病弱女姿态,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伸手打断:“这不重要,我先说下遗言,我喜欢吃桔子,将来在我坟前多种点桔子树,对了,我很好看的,给我砌个金身,修的好看些,你们道士不是很会搞钱是吧?” “我当年有个师兄,就在不远处广陵那建了个庙,他很会骗钱的,应该还没死,你们到时候用我的名义去学一下技艺,他很抠的估计不会借钱给你们,就别想着把给我砌金身的事推给他了。” “还有...” 顾曜看着她已经开始消散了,急忙打断:“等等,你这不是个分神吗?主神不是被山神扣着吗?” “...哦,是啊....一打架就上头了。”静音沉默了下。 “那赶紧来山神这救我,刚刚那丑男人没死,我最后一脚又踩空了,隐约间看到他抓着自己那丑孙子遁走了,应该是去封印那了。” “封印那地,就走这...” 她伸手向着顾曜背后走去,却发觉那儿已经被她踩没了,急忙收手:“你们自己找路吧,王玉庭没死,被我打成重伤了,可修为在那,高出你们一个大境,赶紧找过去弄死他,别被反杀了...”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静音已经化作零散的金光随风而去。 “我还想问下她这六道轮回图的阵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照理来说,她这般散去,难道不会因为轮回的周转重新复苏吗?” 顾曜叹了口气,但颜意远已经走过去背起了林奉学,高声喊道:“赶紧走,去杀了那个老畜生,不然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你知道路?” “我一开始就是从这上面掉下去的。” 颜意远健步如飞,向着一处奔跑。 “就是这。” 他站在一处陡峭的一线天,指着那狭小的缝隙道:“就在这,从这跳下去,刚好落赤焰树上。” 说着直接一跃而下。 顾曜跟上,这一线天陡峭至极,只有一人肩膀宽度,他运转金光咒,十指弯曲,在峭壁上留下了十道抓痕,控制着自己落下的速度。 就这般落到底部,他单手用力一推,身子一晃落到了一旁,抬头看向上面那一线蓝天:“这悬崖内里的石头,有种恶心人的气味。” 颜意远将林奉学藏在赤焰树上,跳下来急促道:“走,赶紧去找那老畜生,他的恢复速度会很快,不抓住那菩萨创造的机会,我们就难了。” 两人检查了周围,发觉什么都没有,只是木剑又向上起了一点,原本干燥的山洞内,多出了些湿润的恶臭之感。 “山神要挣脱封印了,我们需要加快速度。” 顾曜和颜意远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向着进来的通道跑去。 刚走进山洞,就看见一根漆黑的树干砸了过来,两人又急忙退了出去。 宗源提着侯老爷父子,身后跟着几个狼狈不堪的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白守才也跟在其中。 宗源将侯老爷父子扔在地上,单手提起树木,挥舞着将顾曜和颜意远逼退回木剑处。 “二位,远来是客,不妨一起认识下这儿的主人?” 眼看两人退无可退,宗源停手,将手里的黑树狠狠往地里一插立住。 山洞之内的恶臭味更加浓郁了。 一滴滴的黑水从山洞上滴下,落在这黑木上,如同淤泥般缓缓变作人形,正是王玉庭。 “我差点被打死,宗源,你就这般看着?”他恶狠狠道。 “死了也一样能用,贫道为何要出手?” 宗源擦了下自己光头上的水,一本正经:“只是借你的身躯,又不借你的魂魄,死便死了。” “你!” 王玉庭虚弱的从黑树上下来,恶狠狠的剜了一眼他,放出五具恶鬼。 “四柱,立!” 黑木一转,一具恶鬼走入黑木之中,四具恶鬼站在特定方位上,变作四尊泥像。 宗源随手将侯老爷扔进中间,冷冷道:“司仪,请新娘新郎了。” 第八十章 那你就这般看着? 侯老爷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的样子,像头黑猪。 他看了眼顾曜和颜意远,心中后悔不已。 “快点。”宗源眼中泛起冷光,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入侯老爷大腿中,绽放一朵血花。 侯老爷哀嚎一声,哆嗦着坐正,尖着嗓子喊道:“吉时吉日,纳采。” 王玉庭身躯一阵颤抖,他身上的婴儿脸脱落下一张,变作扑腾翅膀的黑雁。 大公子侯龙腾面色惨白,咬紧牙关走过去抱起那黑雁,挪到侯老爷身边跪下。 侯老爷又哆嗦着尖叫道:“请傧者。” 山洞突然活了。 原本坚硬的山岩变的柔软,此起彼伏的蠕动着,除去木剑与赤焰树那两处地方,山洞内的一切都在移动。 顾曜与颜意远也被自然移动到白守才几人身边。 他们被挪动到一起之后,山壁上突然冒出一张张人脸,有男有女,但大抵都是年轻人的模样,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洞窟。 侯老爷看着这场面,吓的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又张,愣是没发出声音,这下又挨了宗源一记金光。 “傧...傧者行西,使者走东!”他吃痛喊道。 王玉庭向着东边走去,绕了一圈走入了四尊泥像之中。 岩壁蠕动间,挤出一个黑泥所化的女子,顺着西边的方向走了一圈,站到了王玉庭的正对面。 “行礼...还礼!” 女泥人提起侯龙腾捧着的黑雁,交给了王玉庭。 “问名!”侯老爷说话间,默默向后爬了一步。 王玉庭突然张嘴,一口咬在黑雁之上,他身上的婴儿脸也是一同活了过来,蔓延而出,撕咬着黑雁。 不多时,王玉庭全身都沾上了撕咬黑雁所沾上的黑泥,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正中间的黑木上,刻出两个字:“施弼。” 那黑泥女子伸出手,按在了黑木之上,整个人如同被黑木吸收一般,逐渐消逝,也在树身上留下了两个字:“麻姑。” 两个名字浮现的瞬间,山动地摇,赤焰树疯狂晃动,好似要倾倒。 不知何处吹来了风,在山洞内回旋不散,发出呜咽哭泣之声。 一行人站立不稳,顾曜乘势一把抓住白守才的手,将他拽倒在地,往他手心塞了几张符箓。 “老人家,对不住。” 塞完之后,顾曜面不改色将他拉起:“对了,施弼和麻姑是谁?与麻姑山有什么联系?” 白守才瞟了眼宗源,佯装不悦,狠狠甩开顾曜的手:“别碰老夫,还有这名字是你能叫的?这两位是千年前在此处飞升的仙人。” 顾曜点头,宗源为什么要为两个已经飞升的仙人举办婚礼? 山神是和那两人有什么因缘吗? 静音主持说,山神被封印过两次,那第一次,是被那两仙人封印的? 他思考着的时候,侯老爷已经哆嗦着喊完了纳吉和纳征。 纳吉是占卜吉日的仪式,而纳征则是下定聘礼。 王玉庭浑身抽搐着从黑木之中唤出第五只恶鬼,伸手插入黑木之中,从里面掏出了他的孙子。 他的孙儿此刻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原本的白袍破破烂烂,顾曜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他的腚上鲜血淋淋。 只是不知红衣恶鬼哪里去了。 “礼,痴男怨女一对,请仙剑,鉴。” 王玉庭高吼一声,一巴掌盖住了孙子的脸,他身上的六张婴儿脸咧嘴发出燥人的哭泣之声,流动了起来,顺着王玉庭的手臂,慢慢爬向年轻人的身子。 随着婴儿脸爬动,王玉庭自己也在疯狂衰老。 原本的他,只是头颅与老人一样,而身躯精壮无比,此刻,随着婴脸离去,时间仿佛被夺走了一样,无数的斑点、皱纹疯狂涌出,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成了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头。 年轻人睁眼,立直,扶住老去的身躯,示意恶鬼将老去的身躯拿走,冷漠的摸了下自己的屁股,眼神残忍的看向了白守才,一声没吭。 恶鬼将老人身躯放到了木剑之前,重新退了回来。 侯老爷看着眼前的一幕,既羡慕,又惊恐,尖声道:“请妻!” 山洞震动的更加剧烈了,赤焰树摇曳不止,垂下的枝条根根立起,仿佛长枪,赤红的树叶仿若燃烧的火焰,将洞穴照的通明。 木剑插着的地方,黑气升腾,好似有人在地底用力捶打着上面,地面将碎欲碎,一股让顾曜极其恶心反胃的感觉不断变强。 宗源大步走去:“木剑,你若不愿意,那就让这对苦命鸳鸯在你眼前魂飞魄散。” 木剑之上,一抹淡淡的金红色时隐时现,镇压着土中异动。 宗源看着木剑,抬脚,照着地上的身躯狠狠踏下,同时双手合十:“六道轮回,生死轮转,迢迢不息,因果不空,往生往返,世世皆苦。” 白色火焰从他脚下燃起,两道魂魄从火中浮出,一道正是王玉庭的孙子,一道是红衣恶鬼,两道魂魄火焰中纠缠,仿若灯芯一般缠绵不分。 一个模糊的车轮样东西浮现,包裹了此处,火焰中的两道魂魄,在车轮中旋转不休,看着男魂面容痛苦扭曲,不断消逝又重新扭曲,宗源道:“仙剑,这女子虽看...” 话还没说完,木剑便生气了。 化成太阳似的,它绽放出耀眼刺目的金光,山洞之内的恶臭味瞬间消逝,空气变的炽热无比,一道可怕无比凝若实质的剑气斩出,劈在宗源身上。 宗源在剑气未加身的瞬间变成金人,可在剑气面前毫无作用,金身陡然破碎,血肉干枯凋零,五脏六腑都是灰飞烟灭,上半身被斩成了骷髅,砸在顾曜面前不远处。 剑气穿过宗源,从顾曜身边掠过,只听轰隆一声,山洞被斩出一道大洞,阳光抛射了进来。 “死了?” 顾曜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耳朵里嗡声不断。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感觉自己被斩成了灰烬。 身边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白守才和那几个人都瘫在了地上,颜意远撑刀扶地,面无血色。 山洞内一片死静。 王玉庭吐了两口血,从地上爬起,桀桀笑道:“宗源,没死吧。” 他信步来到宗源面前,面带笑容:“啧啧啧,天生的佛陀,怎么被砍的这么惨?这只是把放了三百多年的木剑啊。” 骷髅上涌现微弱的金光,五脏六腑缓缓复苏,宗源费力打坐在地:“刚刚那两道魂魄有问题?你知道?” “当然知道。” “那你就这般看着?” 王玉庭很开心:“死了也一样能用,贫道为何要出手?” “况且要让山神出来,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折磨蝶儿,让木剑之灵信念崩溃,一种是让木剑爆发残力,无力继续镇压。” “宗源,你死便死了,完成任务不就行了?” 王玉庭看着宗源的狼狈样,吐了一口血沫,转身指着木剑笑道:“你看,山神不是要出来了吗?” 顾曜在后面也看向木剑处,只见木剑光芒微弱,虽然在努力镇压,可还是被一寸一寸的被顶出泥土。 山洞之内的无数张人脸,表情逐渐变的痛苦挣扎。 恶臭味重新涌出。 看着背对他们的王玉庭,还有虚弱的不能动弹的宗源,顾曜拔剑:“王玉庭,受死!” 银光闪过,王玉庭的笑声戛然而止,从肩部被斜劈为两段,血肉内脏流了一地。 顾曜没有回头,大步跑向侯老爷父子。 这两人都晕倒了。 刚想将两人扛起逃离此处,王玉庭就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拳打了过来。 抬脚挡住,借力倒飞出去,顾曜惊讶无比。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 颜意远此刻喊道:“顾曜,他现在就是藏在人身里的鬼,要先破掉那四根恶鬼变的泥像。” 王玉庭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将被斩开的身子贴合的更加紧密,顺便招来黑木内的无头恶鬼融入体内:“挣扎吧,等会,我要将你捏碎了喂给山神。” 顾曜深吸一口气,瞟了眼木剑,估摸大约已经出来了四分之三,最多片刻,就会被完全顶出。 他抽出劫剑,闭目,金光扬起,一字一顿道: “为了蝶儿, 为了劫剑, 为了静音, 我要让你, 魂飞魄散, 永不超生!” (感谢十二.,戮的三次点币打赏,感谢能正常点的点币打赏,感谢mr.lo、千源龍、山之高兮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一章 初试 王玉庭面露嘲讽:“凭你?为了两个蠢女人,还有一把噬主的烂剑?” 说话的瞬间,他不讲武德,腹部突然射出一个婴儿头,露出满嘴的三角利齿,咬向顾曜。 顾曜也一样,瞬间抖出漫天的黄符,五行火掌拍出,赤阳爆裂,滚滚灼流蔓延,将王玉庭笼罩其内。 王玉庭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一剑劈开那婴头,抓住这功夫,顾曜洒出九枚五帝钱,腰带中抽出一根红线,弹指射向铜钱。 铜钱在空中互相击打,飞向各个方向,这红线刚巧穿过九枚铜钱的钱眼,顾曜竖指缠住红线一端,轻轻一抖,那根头便是有灵般的回旋飞回手上,将王玉庭围在红线之中 “敇,大九曜,荧荧之火离离乱惑!” 红线泛起一抹柔弱红光,九枚铜钱在红线上剧烈晃动,最终狠狠的往地面一砸。 王玉庭此刻皮肉焦灼,回过神来,双手变作巨蛇般的样子撕咬向顾曜。 顾曜不管不顾,放下手中红线,看着近在眼前的蛇头,面不改色捏印道:“荧惑守心。” 火幕升起,蛇头焦灼化成枯石砸在地上。 嵌在土中的五帝钱变为赤红色,射出九道红光,汇聚在王玉庭透露,变为若隐若现的荧惑之星,一团团火焰不断在他身上跃起。 王玉庭有些惊愕,拍打抖落身上的火焰:“火神宗的手段,天师府的道士凭什么可以会火神宗的法?” 眼看阵成,顾曜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冲向那四根泥像。 不出他的意外,王玉庭此刻极其衰落,先是换了身体,又被剑气擦过不停吐血,一身修为,十不存一。 只要破掉这四柱泥像,配合着阵法,可以用红莲业火煮死他! 顾曜提剑,狠狠劈向泥像。 可泥像突然活了过来,躲过了这一剑,同时张嘴,吐出一团污浊瘴气。 颜意远此刻提刀过来,帮顾曜逼退另外三尊泥像:“顾曜,用阵法,你会布阵,直接布木刹之阵,他这四尊恶鬼都能化作泥像,显然没有尊五行之意,而是统统取的土相。” 顾曜运转秽迹金刚咒,将瘴气吞噬,看着四只大号泥猴子一样的恶鬼:“我不会木刹之阵。” “你还有不会的?”颜意远有些惊讶,一刀斩去,将一尊恶鬼头颅斩下,可转瞬之间,便是恢复如初。 “我只会水火土三阵。” 顾曜驱动流转,雷光翻转,将两只恶鬼炸烂,瞟了眼王玉庭,他在阵法里拍打着身上火焰,脸上挂着一抹狞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这几尊鬼?” “雷法,雷法破世间一切邪祟。” 顾曜一阵无奈:“我的流珠可操控雷霆,但没什么用啊。” 他的脚下,土地翻滚,两只被炸碎的恶鬼探出头,伸爪抓向他的脚,劫剑轻挥,将它们再次扫碎。 这几只鬼怪,除去打不死的烦人外,没有什么强大的地方。 “怎么可能?” 颜意远看着顾曜将十二颗流珠祭起,化出天雷战车撞出,雷霆滚滚将四只恶鬼吞噬,但下一刻便是重新出现在两人四周,惊呼出声。 “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我的炁,而且,阵法困不了他多久。”顾曜有些无奈,一记火莲业火将眼前的家伙烧退。 王玉庭桀桀笑着,突然一拳打在火幕上,火幕一阵翻滚,顶上的荧惑星辰也是黯淡了一分:“小子,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出来,把你拧成几块,为了蝶儿?你配吗?” 顾曜心头冒起三分火:“颜意远,还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直接干死王玉庭的可能?” “封印它们或许也行,你会吗?”他咬牙道。 “你拖住,别让它们碰到我。” 顾曜一剑将一只鬼钉在地上,一脚踩碎它的头颅,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黄符。 颜意远双刀挥舞成风,在他周围一阵翻转,又是一刀插进土里,砍退了一只土中潜行的恶鬼后,看见顾曜又掏出这么多黄符,想起山顶那雷符,不自觉哆嗦了下。 “你出门都这么...谨慎的吗?” “别吵我,给我护法,对了挤点血给我。” “啊?” 颜意远刚砍退鬼怪,就被顾曜捉住了左手,划破手指,挤出了一大团鲜血被他用炁托住。 “你干嘛?” “鬼来了,快上。” 顾曜一指点在血团上,手指挥舞,在空中画下一道大符:“起,两月相承!” 密密麻麻的黄符升起,聚合成五根大柱。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分星宿,地列山川。” “炁行於地。” 五根符箓大柱仿若砂砾般溃散,缓缓包围此处,空中的血符重新凝聚,汇聚成一轮血月。 四只恶鬼似乎意识到了不妙,发出了刺耳的呻吟,双爪拍地,引动大地震动,试图打断阵法成形。 眼看无法打断,它们又立刻抽身要逃,却是撞了个头歪脖断。 “退。” 顾曜面色也是白了许多,眼看将要成功,中指指腹在剑锋上一抹,化出一道小小伤口,挤出了几滴血液,挥向其中。 那几滴血在空中停住,化为一轮黑血,与血月一上一下,仿若镜像。 顾曜血液挤出的那一瞬间,四只恶鬼就是狂暴了,好像发情的猴子一样,突然大打出手,一边打着,一边奔向黑色月亮。 只是越靠近,它们的动作就越僵硬,最终,在两轮月亮之下,变成了四尊石像。 他们身后,王玉庭也突然闷哼一声,周身长出无数藤蔓树枝,纠缠成大锤般的拳头,疯狂砸击火幕。 就连岩壁上的密密麻麻的痛苦人脸都更加凸出了些,好像要从岩壁上走出一样。 “怎么回事?这什么阵法,还能让鬼怪主动往上扑的?”颜意远不能理解。 看着符箓所化的砂砾般物质逐渐覆盖到四尊石像上,顾曜松了口气。 转身对着变成个树人的王玉庭捏印施法:“狗贼,受死!” 红莲业火翻转,将他吞没。 王玉庭在火焰中抖动挣扎,凄厉惨叫,只是叫着叫着,他居然笑出来了:“哈哈哈,不过如此罢了,看你们这么费力的表演,也够了。” 他突然膨胀,在两人吃惊的眼神中自爆了。 可怕的爆炸破掉了火幕,剧烈的气流将两人击飞。 刚刚封印好的四尊恶鬼从封印中走出,融合成了一只全新的鬼怪。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空中的黑色血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你就是这么骗走了蝶儿?” “不过也是,那蠢丫头被静音那个死尼姑保护的太好了,一点心眼都没有,不稀奇。” 顾曜费力的站起身:“你一直在示弱...好狡猾...” “活了一百年,总是要小心些,刚刚在试试你的老底罢了,之前看你这金光咒,吓的我还以为你是这代的少天师,身上藏着雌雄剑呢。” 王玉庭一口将黑月吞入腹中,长舒一口气,眼神贪婪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我有个感觉,吃了你,或许我停滞不前的修为能有突破。” “只是几滴血化成的月亮,都让我感觉恢复了一点法力,真是太棒了。” “你的底牌我已经看穿了,符箓用去了这么多,你还能再掏出一千张重伤我吗?” “现在让我把你一块一块撕碎,一点一点吃干净,放心,我会让你和蝶儿,一直在这儿双宿双飞相守相望一千年的。” 它狞笑着向顾曜走来。 身后,木剑又往外冒出一寸。 一股黑泥从土中涌出。 第八十二章 山神 王玉庭是目前顾曜见过最为果断狡猾的对手,在确定顾曜的手段之后,他话还没说完,身上便是冒出了数个肉蛇,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咬来。 顾曜一脚踢开颜意远,袖中又抖出一张符箓,点碎化作一股疾风,托着身体在肉蛇的包围中闪烁。 王玉庭看也不看颜意远,双手变作漆黑的利爪,好像跳蚤一般,一跳一跳跟在顾曜身后,疯狂的抓击。 小心躲过几次进攻之后,顾曜心里定当了下来,腰部微弯险险避过一爪后,还手一剑劈在王玉庭脸上:“你是不会施展法术了?” 回击他的是两道肉蛇。 一记五行火掌挥出,顾曜借势后退:“你这个样子,好像是个生命力顽强的蛆虫,除去恶心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神异手段,甚至连鬼怪都不如。” 王玉庭沉默着将刚刚被劈开的头拼上黏合,身子一阵哆嗦,消瘦了许多,分出了两只无头恶鬼,向着顾曜一前一后扑来。 顾曜斜眼瞟了下那边偷偷摸摸靠近的颜意远,没再后退,又取出三张符纸,挺身迎上。 剑光流转,符咒飘荡,化作袭袭烈风,助涨剑势。 这两只无头恶鬼甚至比王玉庭还难缠,虽然笨拙许多,但力大无穷,身体坚硬,一时缠住了顾曜。 而颜意远双刀交叉斩下,将王玉庭剁成了四块,可并没什么用。 “颜意远,过来,我还有一千张黄符,给他来个大的。” 顾曜看着王玉庭又是瞬间恢复,双脚用力一踏,借力飞到一处空地上,顺势看了下不远处的侯家父子和木剑。 木剑那处,已经蔓延出了相当多的黑泥,并且这些黑泥好似有神智一般,执着的向着顾曜靠近。 颜意远也是靠近了过来:“你带了多少..” 话还没说完,地面凸出一排黑刺,两人急忙躲开。 只见王玉庭再次收回了那两具恶鬼,变回了最初的样子,一拍胸口,放出了六只婴煞。 他好像很着急,一挥手,六只婴煞旋转着扑了过来,自己也是一阵变形,变作了一只蜘蛛样的怪物,跳上了洞顶。 顾曜挥出一道道业火剑气,将这些婴煞逼退:“颜意远,七煞五鬼升仙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变的这么弱?” “我前面都说了,这法术本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创造出的法术,为了活命,付出了近乎一切代价,你看这家伙多难杀。” 颜意远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对着王玉庭扔了过去,直直扎在它的额头上。 “但它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顾曜一记火掌烧掉王玉庭吐出的恶心东西,看着已经近乎全部出来的木剑,有些着急:“帮我护法。” 他脱下最后一件道袍,只穿着白色里衣,作势要施法。 看到袍子内密密麻麻的黄符,王玉庭发出一声凄厉嚎叫,他们两人周围旋转的婴煞放生哭嚎,同时自爆。 可怕的瘴气瞬间膨胀爆发,山洞内一阵摇摆晃动。 颜意远闪避不及,直接被打成重伤,口吐血沫。 顾曜以金光咒抗下,但也是五脏受创,金光消隐,口鼻间涌出一股血腥味,模糊间一道黑影闪过,打飞了手中的劫剑。。 上面的王玉庭抓住机会,直接扑了下来,顾曜一脚踢飞颜意远,将他提到侯老爷父子那,自己身子翻滚扭动,躲过四下乱戳的蛛腿,但最终还是被制住。 只是奇怪的很,王玉庭似乎很怕伤到他,只是以蛛腿控住了他的手脚,又慢慢吐出一团团的黑泥,从双腿开始慢慢慢慢盖起。 阴煞之气慢慢侵入腿中,顾渊只觉双腿失去了知觉,同时这凉意迅速蔓延,压制炁的流转回复。 他扭头看着插在不远处地上的劫剑,又看向缓缓爬来的黑泥,一丝灵光突然闪过。 “王玉庭,你不是不能使法术,是怕伤到我是吗?” 他一边张开手,使劲召唤着劫剑,一边说道。 兢兢业业埋头盖着顾渊的王玉庭不理会他,而是缓缓从蜘蛛身躯中褪出一具人身。 人身落地后,皱眉看了眼地上的黑泥,他伸手弹出一道劲气,将摇摇晃晃的劫剑打飞到黑泥之中。 黑泥立刻避开了劫剑,让出了一片空地,同时爬向顾曜的速度,也是慢了许多。 顾曜看着他这举动,突然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玉庭,你可真是个睚眦必报还小气的狗王八啊。” “一边想着要拉拢山神,一边生怕山神分掉一部分我,所以你不敢使用法术,只想着尽快控制我,免得我又受伤吐血,刺激山神复苏?要在山神挣脱封印前,将我处理掉?” 王玉庭扭了扭脖子,看着黑泥已经盖住了半个身子,走到顾曜的脑袋前,一脚踩在顾曜的手上,使劲的碾压:“是又如何?” 手被踩的很痛,但顾曜却在哈哈大笑,笑够了突然收敛笑容大喊一声:“拿符砸我!” 王玉庭一惊,立刻起身看向还在地上吐着血沫的颜意远,狠狠打出一道拳气,将他打飞到墙壁上,没发现什么符咒后扭头看向顾曜,勃然大怒:“你还敢耍我?” 话刚说完,只见顾曜一口血沫吐到他脸上,另一边一直缩着的白守才举着一张黄符,踉踉跄跄一路跑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投掷绣球找郎君的女儿家,轻飘飘的把黄符砸在了顾曜的脸旁。 “白守才,你居然真敢背叛我!”王玉庭擦下脸上的血沫,想抹又舍不得抹,只能无比愤怒的大吼。 顾渊咬破舌尖,一口炽热的舌尖血吐到了黄符之上,百解消灾符引动,驱散了身体内的厚重凉意,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也算是恢复了行动。 他抬起手,在王玉庭的眼下狠狠一拳打在胸口,一口精纯的心头精血吐出,砸入了黑泥之内。 “王玉庭,你这小心眼的废物,坑掉了宗源,现在,山神出来了,哈哈哈!” 顾曜趴在地上,得意猖狂的大笑。 木剑噌一声,发出一声悲吟,从土中飞出,最终砸在赤焰树前。 山活了,整座山都好似心脏跳动般抖动。 岩壁上密集的人脸都面容扭曲的化作淤泥,顺着山壁流下,汇聚到地面中。 此前木剑剑气打出的大洞也被黑泥覆盖,整座山洞被黑暗笼罩,只有赤焰树发出金红色光芒。 黑泥喷泉般从地底喷出,仿若潮水般,迅速爬向顾曜,在顾曜身前不远处停住,聚拢,升起,显现出人形。 所有人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漆黑一团变作个模糊不清的女子,看着她伸出一只滴着黑泥的手,缓缓抓向顾曜。 王玉庭被黑泥包围,面色愤怒,却不敢乱动。 “亲迎!” 就在此时,昏迷不醒的侯老爷被顾曜画出的蓝色百解消灾符唤醒,迷迷糊糊间喊道。 黑泥手停在顾曜的面前,动弹不得。 第八十三章 原委 黑泥覆盖看不清脸的女子面部浮出了个狰狞的弧度,似乎极其愤怒,但还是收回了手,缓缓走回黑木插着的地方。 王玉庭也是如此,怨毒的看了眼顾曜,抬脚向着黑木走去。 顾曜一脚踢开蜘蛛躯壳,挣扎着跑向颜意远,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所幸生命暂时无碍。 侯老爷迷迷糊糊,只觉藏在胸口的符箓温暖着胸口,似乎在催促他赶紧继续婚礼。 他可怜巴巴的看了眼顾曜,靠过来张嘴要说什么,被顾曜盯了一眼,嘴巴一哆嗦,缩了回去。 “继续念下去,他们之前跟你说了什么,照做。” 顾曜闷声道,抓起颜意远和侯龙腾,将两人扛到白守才那:“等会有机会逃,带着他们两一起。” 将道袍和劫剑取回,顾曜离开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 黑泥女子与王玉庭站在黑木之下,赤焰树的火光披在两人身上,他们面面相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山洞之内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恶臭之味,大半地上都已经盖满了黑泥,此刻虽然停止了蔓延,但黑泥中不时鼓起几个气泡,炸开后露出气泡下狰狞咆哮的人脸。 “我没见过魔,但这山神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神,反而像极了魔,书中记载,魔是人心堕落所化,是天生的敌人。” “他们举办婚礼的对象,是施弼和麻姑,麻姑山的名字,想必也和这个麻姑有关,那是麻姑堕落了,成了魔,被施弼封印在此,结果世间不知如何,传为了山神?” 侯老爷迟迟没有喊话,那两怪物站在那,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注意到黑泥似乎有开始了缓慢移动,顾曜忍不住催促。 侯老爷结结巴巴:“下面的事,我不知道了啊。” “亲迎就是最后一道仪式了,下面的该是拜堂、洞房什么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他哭丧着脸。 “咳咳,是行庙见礼!” 在一旁缓缓恢复身躯的宗源虚弱喊道。 侯老爷立刻尖声道:“行庙见礼。” 黑泥沸腾了,涌出无数个巨大气泡,就像是卵一般,膨胀变大,在长到一人大小时,黑色的尖锐指爪撕破了外面的膜,从中走了出来。 只是瞬间,山洞之内便多出了数不胜数的黑泥之人,皆是没有面孔的样子,他们包围过来,将黑泥女子与王玉庭包围在最中间,一层层往外排,顾曜和众人都是包裹在其内。 空气恶臭,顾曜屏住了呼吸,看着周围这群泥人突然一同跪下,他也急忙伏下身子。 宗源又提醒道:“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入洞房,然后就可以准备逃命了。” 他说话间断断续续。 侯老爷透过一排黑泥人看向顾曜,似乎在看他的意思。 顾曜琢磨着宗源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下侯老爷立刻提着嗓子:“皆跪~叩首~” 他刚喊了第一下叩首,顾曜突然动手了,一把甩出数十张符咒,催动红莲业火,砸向前面一团的泥人之中。 同时手中劫剑挥舞,飞快的斩开身旁的泥人,冲到侯老爷身边,提着他的衣领向着白守才靠过去:“起来,走。” 红莲业火点燃了那数十张符箓,引发巨大爆炸,大片的泥人被炸的稀巴烂,淤泥四处横飞。 婚礼被打断,所有泥人躁动不安,没有五官的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好似一张大嘴,互相撕咬融合了起来。 顾曜提着侯老爷,一路砍到白守才身前:“走。” 一记火掌重重轰在他们背后黑泥墙上,打出一个小小的洞。 一抹阳光透了进来,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黑泥再次覆盖了下来。 顾曜刚打算再次轰记,就感觉到身后一团炽热火气逼近,险险让开,就看到宗源浑身金光泛滥,一头撞了上去。 他的后背出现了个火焰纹状的图案,一头撞开了被黑泥盖住的大洞,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直接坠了下去。 诸人急忙向下跳,他自己要跳时,却被一个偷偷摸摸靠过来的黑泥人拉住,回手要斩,却看见那个黑泥人居然嗷嗷的喊了出来:“别砍别砍,是我是我!” 它用手在自己脸上画了个五官,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下:“是我啊。” “静音主持?!” 看了看周围四处撕咬不断融合的黑泥们,在看看自己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有点狼群里混了只哈士奇的感觉。 “对对对,是我。” 顾曜看了看身后越来越少的泥人,又看了眼怨毒的盯着自己的王玉庭和一动不动的黑泥女人,急忙道:“你的遗愿我记得,我先走了,再不跑,我就要死在这了。” 当下又要跳,结果静音死死抓住顾曜的外袍;“不能走,走了就全完了。” “为什么啊!” 静音的力气大的孔帕尼根部,顾曜竟然挣脱不开。 “婚礼必须进行下去!” 静音抓着顾曜认真说道:“你刚刚不该打断婚礼的。” “蛤?” 静音抓着顾曜往里走:“快快块,现在代表宾客的泥人还没死完,你赶紧充当司仪,将婚礼进行到底,只需要完成三跪九叩六升拜就行,洞房可以省略。” 顾曜死死反抗:“你把话说明白,我现在不是很相信你,这两坨都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婚礼不是为了山神,是为了麻姑!” 眼看顾曜这般反抗,静音无奈道:“我长话短说,当年施弼和麻姑两人天资卓绝,约定一同飞升,麻姑先行,可在飞升时出现了意外,麻姑堕落成魔。” “堕落的麻姑极其恐怖,只有最后一丝人念,便是她的道侣施弼,因此施弼假借婚礼之名,寻找机会,将麻姑封印在了这山上。” “那为什么要重新举办婚礼?” “这群人的目标,是麻姑的仙人魂魄,不是山神!”看着黑泥人越来越少,静音也着急了,语速越来越快,“当初婚礼没有进行到底,是麻姑的执念,所以需要再来一次,彻底刺激醒她,再通过六道轮回拘走。” “我看到那和尚布置六道轮回图就有这个猜测,只是不能确定。” “后面看到他们举办这个婚礼,我才真的确定。” 顾曜急忙问道;“那不更应该打断婚礼吗?” 静音已经快要急死了:“哎呦,麻姑的魂魄现在没有苏醒,那这些恶念是谁啊?” “是被污染的山神啊!这么久以来,真的蕴养出了山神,可是山神也被恶念污染了。” “山神这么多年来假装狐仙,吞噬了这么多人,就是防止麻姑神魂苏醒,夺走身体,所以不断吞噬无情之人来抵抗麻姑。” “麻姑是有弱点的,可山神没有啊!” “而且,最大的破局点,是施弼!” “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施弼的魂魄没散去,就在黑木之内,婚礼不仅能唤醒麻姑,还能唤醒施弼,只有仙人才能对抗仙人。” “你懂了没?如果现在走了,麻姑被拘走,山神就自由了。” “反过来,顺着他们的心意,唤醒施弼,让施弼出手,才能解决掉这坨恶心的东西!” 第八十四章 与你定约的是山神,关我什么事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你不是一百多年前才死的吗?” “麻姑他们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为什么只有你知道施弼的魂没散去?” 听完主持的话,顾曜的疑问更多了,当下直接反手挣脱开来:“你有问题!” 静音苦笑连连:“我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绝对不是站在那和尚那边的。” 说着指着已经融成十余个巨大一团的泥人说道:“但真的没什么时间了,相信我,解决完这一切,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顾曜看过去,发觉王玉庭和黑泥女人都在注视着他,眼神怨毒,恨不得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相信我,顾曜,看在蝶儿的份上。” 静音抓住顾曜的胳膊道:“没时间了,将婚礼进行到底,唤醒施弼和麻姑,结束这一千年的悲剧。” 看着黑泥墙壁缓缓恢复,顾曜摇了摇头:“看起来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拿我身上剩余两千张的符咒起誓,如果你骗了我,我一定把这里炸的灰都不剩,到时候会有个很可怕的老头,把你雕成墓碑放在我的坟前。” 深吸口气,顾曜将劫剑收起,走向王玉庭。 不理会他那骇人的神情,顾曜沉声道:“叩首。” 王玉庭面露不甘之色,但那些撕咬的泥人已经瞬间分开,各自跪在了地上,看着对面的黑泥女子也是缓缓跪下,他恶狠狠的注视着顾曜,跪了向着黑木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 第一轮跪、叩首、升拜结束,顾曜注意到,那黑泥女子身上,好像多出了些色彩,不再是那般漆黑。 看不出五官的脸,也变的清晰了许多。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黑木,黑木之上原本生有九朵赤红之花,宗源举着黑木追打他们时都不曾掉落,此刻却是缓缓飘下来三朵,在空中化为灰烬。 一股隐晦的生机从黑木上散出。 顾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藏在最后面的静音,继续喊道:“再跪。” “叩首。” ... “复位。” 第二轮结束后,顾曜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开始了第三轮的跪拜叩首。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整个婚礼到此已是基本结束,顾曜看着身后的黑木抖落下最后三朵赤红之花,一道道纯白色纹路在木身上划过。 顾曜默默后退,看着站起身的王玉庭起身,化出五具恶鬼分身后,自己主身默默后撤。 黑泥女子此刻好似个泥偶,身上画满了劣质的油彩,只是这般慢慢抬头,看着黑木。 一道道缝隙在她身上蔓延,如同要碎掉一般。 黑木也开始了颤抖,一道古怪的音乐音律从树身中传出。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歌声悲切,余音在洞内回旋,久久不散。 洞中泥人,此刻尽数溃散成黑水,向着黑木涌来。 静音向他挥动了下手,拔了个叉腰狂笑的姿势,也是溃散了。 有部分黑水想要涌向顾曜,被顾曜以劫剑隔绝。 他不断以劫剑逼退袭来的黑水,一边后退,注意到静音也已经融入到了黑水中,被黑泥女子与黑木吸收。 “那五具无头恶鬼,也在吸收黑水。” 顾曜看向王玉庭,他被五具恶鬼包围在正中,此刻正满怀恶意的看向顾曜,看到顾曜看了过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比了个手势。 洞中的黑水转瞬之间,便是被黑木、黑泥女子与王玉庭三人吸收完。 那婉转不散的悲切歌声也是骤然停下,山洞之内,复归死寂。 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机逐步加强,顾曜握紧了劫剑,严阵以待。 他现在可以确定,静音那个混蛋尼姑肯定又藏了什么没有说。 就在空气压抑到呼吸都是困难了许多时,一声脆响从黑木中传出,一只白皙的手从中刺出:“施弼!” “为什么!” 一颗头颅从黑木中撞了出来,披头散发,声音如杜鹃啼血,悲切万分。 顾曜屏住了呼吸。 黑木之中的是麻姑,那黑泥之中的是施弼? 黑泥女子上的缝隙飞快的扩大,一片片残渣落下,好似个木偶一般开始扭动手脚。 麻姑从黑木中冲出,踉踉跄跄,好似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一头撞到了破碎的泥偶上。 “施弼,为什么?” 那泥偶缓缓抬手,将麻姑抱住,身上的泥土残渣陡然喷出,脱落干净,露出真身了。 顾曜可以看见他的脸,浓眉大眼,朴实无华,只是不知为何,双目之中有黑血渗出。 “麻姑,你不该回来的。” 两人这般静静拥抱在一起,好似个恩爱情侣。 “我好想你...一千零九年...我等了你一千零九年...” “麻姑,你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要骗我?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你该成仙的,该走的是你...” “麻姑。” “嗯?” “我爱你。” 甜言蜜语的瞬间,顾曜瞳孔骤然一缩,麻姑的背部猛然凸起,一声刺耳的声音后,凸起处钻出一只手。 “施弼...” “转世去吧,一切交给我。” 他的手在麻姑背部一转,干净利落的抽了回来,麻姑瞬间融化,被他吸收入体。 他擦了擦脸上的黑泪,睁开紧闭的双目,双眸一片漆黑,不见眼白。 王玉庭缓缓走来:“恭喜山神大人重获自由,按照一百年前的契约,您将魔躯与仙人魂魄交给我们,我们助你摆脱封印,收获香火信徒,成为真正的神,现在请您...” 施弼打量了他一眼:“不行。” 王玉庭一愣:“你要背信契约?” 施弼转身要走:“与你定约的是山神,与我施弼有什么关系?” 王玉庭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气急败坏:“你...你若是离开,尊主绝不会放过你!” 施弼抬指一点,将王玉庭击飞扎在墙上:“那就让他来。” 他抬手一拳,将山峰掀开,看了眼顾曜:“吞了你几滴心头血,接你一份情,将来,施某必会报答。” 看着他要离去,顾曜斗胆喊住:“施弼前辈,既然如此,我能否求您一件事?” 施弼站在那,默默看着他。 “请您放掉这么久以来,被山神吞噬掉的魂魄。” “可。” 脚下黑泥蔓延,无数个气泡翻滚炸裂,一道道透明的光点从其内飞出,散向四面八方。 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去,只见无数个魂魄飞出。 “这不算你的人情,我还可以喂你做一件事。” 施弼认真道,转身又要走。 “前辈前辈,静音主持和蝶儿呢?”顾曜小心翼翼问道。 鬼界没有蝶儿,难道蝶儿不是被山神拘束了? “若你说的是个尼姑,那她就在此处,至于那个叫蝶儿的女子...” (感谢寂寞胖子的打赏,感谢寂寞胖子、小李飞机yy书友160527005358706、虚幻与往事、书友20170515124713096、种鸽真帅、无殇岁月、秋槐、回风流、mr.lo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五章 人堕落需要多久 “至于那个叫蝶儿的女子,她一直在,只是睡着了。” 施弼说完,再也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脚尖轻点地面,双臂如同仙鹤振翅般舒展,向着东方飞去。 “唉,施弼仙人,说话要说明白啊,说话说不明白,就跟喜欢瞎断章的狗作者一样,会被淦的。” 顾曜哀叹几声,看着施弼已经在视线内消失,反手抽剑,砍向被钉在山壁之上的王玉庭。 近乎是同一时间,王玉庭操控五具无头恶鬼刺向顾曜。 一剑劈空,王玉庭如同黑泥般从墙壁上滑落,顾曜也避开了恶鬼的攻击。 “徒劳一场空,但加上你的话,或许尊主失败了,可我能赢。”他桀桀怪笑,从土里探出头,伸手按在两具恶鬼之上,融合在一起。 顾曜一声不吭,拍出一排符箓,刚要激活,就看见剩余的两具恶鬼突然炸开,黑泥漫天。 些许黑泥碰到了空中的符咒之上,符箓的灵力瞬间被抹掉了。 就如同文魁鬼那夜一般,符箓成了废纸。 顾曜吃了一惊,急忙劈出数道火焰剑气,将泼向他这边的黑泥逼退。 地上又多出了一堆恶心的东西。 王玉庭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膨胀,变作个浑身不断人脸浮出隐没的怪物。 “一百年前,我也是个天才,却修行了七煞五鬼升仙术这法门,自己断绝了仙路,你猜我是为了什么?” 他抬手,一拳打出,顾曜横剑挡住,却看见他的拳头上又跳出无数小小的黑虫,扑向他的身躯。 驱动金光咒,黑虫碰到身上,变的干枯溃散。 可居然有一丝刺痛感从皮肤上传来,黑虫触碰之处,炁的流转也被影响了。 当下急忙抽身再退,拉开衣袖,发觉刚刚黑虫碰到的地方,居然留下了一个小小不散的黑印。 王玉庭看着顾曜后退的模样,咧嘴一笑,张嘴吐出七个形如幼童但四肢着地双眼猩红的小怪物,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 “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这魔躯!” “当年星罗湖一战,仙人排山倒海,手摘星辰,可他们都输了,就因为一尊大魔。” 十二颗流珠化作疾疾雷霆,顾曜雷霆助剑,雷光恢弘间,三只怪物灰飞烟灭。 但剩下的四只小怪物,已经扑了上来。 顾曜引动身上的符箓,雷霆火焰在他身上冒起,以金光咒吃下这伤害,堪堪逼退,急忙再次拉开距离。 王玉庭自己也是扑了上来,双手变为螳螂爪子般的巨大黑刀,疯狂挥舞。 顾曜在刀间闪转挪移,不时轰出几记火掌,将他微微打退几分。 “嘿嘿,你说嘲讽吗,几尊仙人,打的星落湖扩大了一倍,结果差点被一尊大魔摘了桃子,更嘲讽的是,那大魔居然还没死,仙人居然无力磨灭它。” 四只小鬼从后背扑来,前有王玉庭,顾曜无奈,只能将十二颗流珠祭起,化作洁白流星,将它们打飞。 可流珠也被污染了。 虽然没有符箓那么严重,顾曜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却无法收回。 抓住这机会,王玉庭一脚踏到顾曜胸口,将他踹飞出去。 “那一战,围观的有几十人,那几十人看完此战,道心尽皆崩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走到顾曜身前,看着顾曜因为胸口那一记黑脚印,五脏之炁循环不顺而面色苍白,满意的将劫剑踢飞,说道:“是因为,那大魔,原本只是个凡人啊。” “那一代的司首,多么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指挥靖夜司,将我们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可最后呢,居然差点被那一尊魔废掉。” “回到靖夜司后,不过十年也就陨落了。” “魔是人所化,却是人之天敌,我们修炼了那么久,甚至不如它堕入极恶的一瞬。” “但也就在那时,我得到了七煞五鬼升仙术,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四只小怪物爬了过来,缓缓融化,化作淤泥,一点点盖住顾曜。 王玉庭看着,有些惆怅道:“这法术,被野茅称为最恶之术,不仅是因为修炼极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能以人之心,掌控魔之力。” “当年我来到此处,其实没想辜负蝶儿,我想着,打完星落湖,大事可定,到时候我就回来娶蝶儿过门。” 顾曜的胸口,突然有股异样的气息波动。 “但是,我舍不得这个长生的机会,尤其劫剑还是个诅咒之剑,我更不能放弃。” “你这个行走的金丹,活着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想必能理解我吧?” 他看着顾曜,突然共情道。 顾曜被黑泥覆盖吞噬,全身都是处在抽搐恶心之中,说不出话,只能以看臭虫的眼神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当年我也是个很有名气的少年侠客呢,从个无赖地痞,到成为临安府赫赫有名的大侠,我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原本我觉得我不怕死,可那一战后,我怕了,只是一夜之间,就好似有个人在我耳边一直说着,活着有多美好。” “那一日后,誉满天下的临安少侠王玉君死了,只有食人恶鬼王玉庭还活着。” 他弯下腰,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红光:“七煞五鬼升仙术,是我的机会,我放弃了一切,舍弃了修为,舍弃了声名,舍弃了理想,等了一百年,就为了这个机会,得到魔躯,长生不死。” “虽然施弼违约了,但我也得到了一部分魔躯,再吞噬掉你,我觉得,或许效果不会比完整的魔躯差。” 他抬头看了眼劫剑:“劫剑啊,它吞掉了多少豪杰呢,你今日的死劫,说不定也是因为它呢。” 黑泥已经快要覆盖到脸了。 但顾曜的胸口处,那股异样的波动却越来越强烈,好似完全没被这黑泥所影响,而是要破开出世。 感觉到黑泥已经盖过了脖子,顾曜对着王玉庭吐了口唾沫,使出全力啐了口唾沫。 王玉庭浑不在意的擦去了唾沫:“我们是同类,只是你没有看到我所面对的,不然,你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抉择。” “放心,看在劫剑的面上,我会给你和蝶儿建个衣冠冢,圆蝶儿的梦,让你死的安详点。” 他转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麻姑山,还有唯一完好的赤焰树,居然有些惆怅:“人堕落需要多久?” “或许只需要一夜。” “哈哈哈...” 黑泥淹过顾曜的下巴,执着的爬过嘴,鼻,将要盖过眼睛的瞬间。 顾曜的胸口部位炸开了。 一袭红光刺出,一张红色的绣帕飞舞。 两只丑陋的鸭子从绣帕中飞出盘旋。 森森鬼气蔓延,那盖住顾曜的黑泥缓缓褪去。 “不准你...再伤害爱我的人!” 蝶儿黑发飘扬,嫁裙扬起血色红光。 第八十六章 终结 “蝶儿?!” 蝶儿的鬼气阴冷,包裹住了顾曜全身,让此前蔓延的黑泥寸寸后退,缓缓退出。 王玉庭惊讶的同时,直接抬手放出狂蛇般的雷霆,打向蝶儿。 蝶儿婚裙飞舞,肆意生长,化作绵绵的盾牌,挡住雷霆。 抓住这个机会,蝶儿转身落地,抓住缓缓恢复行动能力的顾曜,向着后方飞去。 “放下他,我让你转生。” 王玉庭发出一声怒嚎,周身射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线,连接向各个方向,将此处连成一个囚笼。 “蝶儿,将顾曜交给我。” 眼看蝶儿停下行动,王玉庭气势汹汹又佯装深情道:“蝶儿,你也听到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只是迫于生死危机,不得不辜负了你。” “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们还可以...” 听到这般无耻话语,蝶儿回身竖掌成刀,白嫩手掌劈下,一道阴戾气息斩出,将王玉庭逼退数步。 随即放下顾曜,取出根银针连着红线,向王玉庭射去。 王玉庭侧身躲过,冲了过去。 一鬼一魔缠斗,只见红光黑光翻转,不多时,红光逐渐衰落。 抓住这机会,顾曜努力恢复身体的掌控,看着蝶儿逐渐被压制,王玉庭狞笑着要用黑泥覆盖吞噬污染她,心中焦急。 “我的法术对于魔的杀伤没什么大用,即便是以流珠驱动的雷霆,也是效果极小。” “该死,我要怎么帮蝶儿?” 生前是个修行者,又做了一百年的鬼,即便没有刻意修行,蝶儿的修为也不弱,只是王玉庭实在凶煞,一身汹涌魔气对于蝶儿也有着极其恐怖的压制。 眼看蝶儿被打的节节后退,一身鲜红嫁衣光芒逐渐暗淡,一道道黑色爬上了她的嫁衣,顾曜愈发着急。 取出数道符咒,打算施法,可王玉庭也发觉了,直接化身滚滚黑泥,将蝶儿包裹在其中。 当下顾曜束手束脚,只能暗骂几声。 蝶儿似乎也发觉了困境,娇哼一声,突然周身燃起森森青色鬼火。 黑泥瞬间后退,鼓起一团:“你自燃鬼体,是打算魂飞魄散吗?” 蝶儿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苟延残喘,只为烂命一条,又有什么意义?” 转身看向顾曜,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谢谢你,顾曜。” 当下鬼火大盛,向着顾曜撞了过来。 黑泥主动退避,似乎极其害怕这火焰波及。 蝶儿挂着笑,撞上了他,鬼火却是避开,向着他身后蔓延,将挡住去路的黑泥焚成瘴气。 “他怕极阴与极阳之气。” 蝶儿抱住顾曜,轻声说道:“快走吧,别被追上了。” 看着蝶儿一点点化作飞灰,她身后的黑泥欲上又有所顾忌,顾曜反手划破手掌,鲜血洒出。 血液滴在鬼火之上,好似泼油入火,鬼火大涨。 “喝。” 他将手掌放到蝶儿嘴边道:“我,大补。” 蝶儿愣住了,低头看看顾曜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曜的脸,喉咙微动。 鲜血的味道传出,黑泥也疯狂了,化作浪潮般围住四面八方,不惜代价的向顾曜未来,此前顾忌万分的鬼火也是不能拦住他。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翻滚的黑泥中露出无数中人脸,异口同声的呐喊着。 顾曜看着蝶儿还在发愣,直接将手掌塞进她的朱唇之中:“快喝,多喝点,说不定你能直接立地成仙打死它。” 蝶儿下意识的吸了口,眼中发出了光芒,原本衰落的鬼气再次暴涨,连带鬼火都是凶猛了起来。 鬼火与黑泥暂时僵持在此处,甚至还隐隐占据了上风,将王玉庭不断逼退。 “魔,惧怕极阴极阳之气,蝶儿自燃的鬼火属于极阴,可也只是让他忌惮而已,完全不足以杀死他。” “而且虽然我的血能暂时强化弥补蝶儿自燃的亏损,可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除非让蝶儿直接把我吸干生吃了。” 注意到黑泥中的人脸逐渐变的狰狞,王玉庭重新出现,面露疯狂,如同抢食的饿狗一般,顾曜心中着急。 蝶儿吮吸一会后,突然抱住顾曜,向着后面撞去,可只是在她动作的瞬间,王玉庭瞬间化作个黑泥巨人,重重一锤,将他们打落。 “蝶儿,我让你走,分你三成顾曜。”王玉庭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蝶儿不理会它,小口小口的吸着顾曜的血,将燃烧的鬼火维持成一个小小的火圈,护住顾曜不被黑泥攻击。 既怕吸少了维持不住鬼体的燃烧,又怕吸多了让顾曜直接血竭而亡。 顾曜抬剑将一道试探的黑泥之浪劈的粉碎,落入燃烧的鬼火中化作黑气。 “不行,这样我要顶不住了。” 随着他的面色逐渐变白,王玉庭也愈发急躁了:“四成,分你四成。” “一半,一半!” “可恶,去死吧。” 他暴怒无比,黑泥翻滚着化作一道巨大的龙卷,将他们包围在其中,黑泥好似雨点,向着中心的两人洒去。 就在此时,蝶儿松嘴:“够了,我的鬼体已经凝实了,再吸也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顾曜,突然红光大放,无数道银针化出,射向四面八方。 “王玉庭,和我一同去死吧。” 她厉喝一声,银针携着红线,密密麻麻刺穿了黑泥,将所有的黑色都是淹没在了红线之中。 “不要!” 看着这架势,顾曜猜到了蝶儿要做什么,急忙出声制止。 可蝶儿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浅浅一笑,嘴角的小酒窝里盛满了开心。 阴火澎湃,转眼间青火成山。 无数道哀嚎、咆哮、痛骂声回荡。 顾曜愣愣的抬头看着,蝶儿在一点点隐没... 突然一道树枝从外面刺了进来,缠在顾曜的腰间,将他从中间拉了出来。 一道炽热阳气从树枝上升腾而出,挡住了滴下的些许黑泥。 是赤焰树。 林奉学站在那,握着树枝的那头:“你发什么呆啊,真要看蝶儿灰飞烟灭?” 他怎么在这... 哦,对了,颜意远那货把他绑在树上了,后面居然没带他走,真是差点害死了他,顾曜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他说道: “真是气死老娘了,要是老娘醒晚一点,我苦命的徒儿不是真没了?” 顾曜眼神一亮:“静音!” “先别说话,去,用往生咒超度蝶儿,将她从自燃的状态中放出来。” “快啊。” 看着顾曜愣神,她急忙催促道。 “你们真是笨蛋,这家伙还有之前麻姑都那么嚣张,却偏偏不碰赤焰树,难道就想不到他们怕这个?” “大道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为,魔这般凶煞暴戾之物,出现之地必然有天克之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静音恨铁不成钢。 顾曜来不及抱怨什么,急忙先以往生咒超度蝶儿,终止她的自燃。 随着往生咒念动,鬼火消逝,但蝶儿也不知所踪。 唯有些许污泥,缓缓聚合,化成王玉庭。 此刻,它身体残缺不全,看着顾曜,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叫喊声。 只是畏惧于赤焰树,在数步之外,对着他嘶吼不已。 “静音,该如何送他上路?” 顾曜深吸口气问道。 “那个,我不能碰,交给你了。”静音指着树一旁斜插着的木剑道。 是那柄封印用的木剑,之前山神出世之时,木剑被顶飞,刚巧插在此处。 王玉庭看着那木剑,突然面色大变,转身要逃,静音冷笑一声,单手一拍赤焰树,枝条飞舞蔓延,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边,顾曜右手握住木剑,炽热阳气激烈反抗,忍着手掌剧痛,举剑对着王玉庭道:“我活着长这么大,确实也很不容易。” “但我,也绝不可能理解你。” “若是为了活着,而舍去曾经坚持的一切,那我宁可,神魂俱碎!” 全身炁流入木剑之中,恐怖的极阳之气散出,顾曜狠狠一剑劈下。 金红色的剑气射出,一切污浊在剑气下有如冰雪般消融。 王玉庭发出一声厉嚎,转身要逃,可丑恶身躯在这股赤阳之气下寸寸陨灭。 “不…” “通幽!” 顾曜闭目睁目,只见一道小小的丑陋魂魄正要化出三魂七魄。 扔掉木剑,他另一手拔出劫剑:“王玉庭,魂飞魄散吧!” 红莲业火斩出! 猩焰翻腾,他的三魂七魄扭曲挣扎,痛苦万分,最终尽数陨灭。 脑海中龙钮白玉印突然震动,一颗金光漫天的龙蛋吐出。 亲眼看到王玉庭死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有转世之后,顾曜没有着急感悟龙蛋,而是捂着右手,看向静音:“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感谢虚幻与往事的点币打赏,感谢墟歟、沉迷看书的二次元、墨竹鱼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七章 天罡法-花开顷刻 静音走过来,将顾曜扶起:“出家人不打妄语,我真的是个尼姑。” “我不信,你明明满嘴胡话。”顾曜瞟了她一眼道。 她摸了摸头,嘿嘿笑道:“好吧,其实我瞒了你一些事,但有些事告诉你也只是徒增烦恼了,天塌下来,要让高个子来顶,你现在可太矮了。” 说话的功夫,身旁的赤焰树迅速衰落,光芒黯淡,生机不断逝去。 “蝶儿去哪了?”看着她不愿说的样子,顾曜深吸口气问道。 “蝶儿被你超度了,当然是去鬼国啦,我不能跟你说太久,也得早点去鬼国,把蝶儿找回来,她喝了你那么多血,就算自燃了,现在也是极其有前途的好鬼。” 静音一拍手掌:“我得赶紧找到她,让她别转世,修炼个几十年,就是一尊顶强的鬼王,到时候我还得抱她的大腿。” 说着,她突然转身蹲下,在枯败的赤焰树下一阵刨,灰土四溢,刨出了个小小的金人,塞进了顾曜的手里:“我们好歹也是并肩作战的好友是不是?来,帮我建个庙。”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有个师兄在广陵府建立了金佛寺吗?我可没骗你啊,是真的,你...” “哎哎哎,别扔别扔,这可是真金!” 眼看顾曜作势要扔,静音急忙抓住他的手:“行行行,我把你想知道的能告诉你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你发誓,好尼姑不骗帅道士。” 她叹了口气:“其实啊,我是山神。” “也不对,严格来说,我是山怪。” 看着顾曜瞪大了眼,她摆摆手:“别乱想,不是那个被污染的,我和你说过的,分神之法。” “我和它的关系,像是双胞胎。” “当年麻姑堕落之后,施弼和我联手镇压,但堕落的恶念对于神体有着很可怕的污染,所以不得不用分神之法分割出现在的我,转世投胎。” “按照我和施弼的约定,他会继续在此处镇压,等到我以人身成仙,回来联手净化麻姑。” 然后她就叹了口气:“结果混蛋的事发生了,我费尽辛苦转世数次,但每一次都是因为我是分割出的神魂,天生不全,被道门拒绝。” “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了佛门,这一门更注重肉体,由外而内,修来世,才给了我机会。” “之后的事你大概知道了。” 静音拍掌摊开,小熊摊手状:“就是这样。” “那蝶儿呢?”顾曜问道。 “蝶儿...更复杂些,她和麻姑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联系我不确定。” “一切估计只有施弼知道,反正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出大事了,怎么都喊不醒施弼,封印也换成了更可怕的木剑。” 看着赤焰树彻底凋零,静音的声音也更缥缈了些:“我该走了,不然蝶儿转世就糟糕了。” “唉,我的山神躯还被施弼镇压带走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顾曜,我那小金人你最好随身携带,可以掩盖你自身的异常。” 顾曜心头一动:“异常?你能感觉到?” “嗯...当我藏在这家伙体内时感觉不明显,但离开时,就很明显了,你的身体,太过阴煞,令我畏惧又垂涎。” 顾曜听着静音的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金人,雕刻的是静音的尼姑样子。 此前淮南王也能一眼看出我的问题,但其他人都看不出,玄鹤也是根据红白双煞和案卷记录,判断出了我的不对劲。 是佛门的原因吗? 可宗源为什么不能发现? 死和尚或者尼姑才行? 阴冥太子究竟是什么? 鬼界也知道,可他们看不出来。 静音留下最后的遗言:“记得帮我建庙,要大大的金身...” 林奉学陡然往地上一倒,顾曜急忙扶住他,将他靠在变为枯木的赤焰树上。 静音离去了。 “阴冥太子...鬼界知道,但不愿意说,老道和靖夜司可能知道吗?” 顾曜念叨了几句,盘腿坐下,感悟龙蛋蛋。 这一次的龙蛋蛋,相较于以往,气势极其凌冽,也更加活跃,顾曜才刚刚升起参悟的念头,它便迫不及待的裂开,匆匆跃出一朵白色的花。 白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下撞了过来。 朦胧间,顾曜好似看到了一幅画。 一颗种子从空中落下,在落下的过程中便是探头抽芽,还没落入土中,便是变为了一株小树。 小树直直插入土中,快速生长,迅速变为一株参天巨木,枝撑如伞。 旋即一朵朵黄蕊白花盛开,仿若白雪压枝,巨木白头。 一株株金黄色的果实在白色中窜出,挂在枝头。 顾曜刚看清那是梨子,一切就开始了倒放。 饱满的梨子缩小,纯白的梨花收缩,蔓延的树枝折回,挺拔的树躯凝聚。 那颗小小的果实再次出现,从画中跳出,跃入顾曜的眉心之中。 “天罡法—花开顷刻。” 没有修炼之法,只有那颗种子悬浮在神魂之中,细细感受,能感觉到种子上刻着繁杂花纹。 这是一门操控生机、掌控天地之炁的...神通。 是真正的仙人手段,残酷似魔。 顾曜仔细感悟片刻后,眉头不禁皱紧。 这法术名为花开顷刻,其实乃是操控天地生气,乃至人身五炁的手段。 即便是修行者的炁,只要修炼的够强,也可以强行剥夺。 甚至可以操控他人的生机,将一身生机剥夺,化为一颗果梨,摘下吞食,为自己延续生命。 “真是与魔头手段无异。” “不过,似乎对魔很有效果。” 魔这种,除去对于修士的法术天克之外,魔气四溢,身形千变万化,可若是能以这手段将一身魔气聚合成一颗果梨,或能一剑灭之。 “这般想着也没什么,等有机会试试吧。”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没有天人合一呢?” 顾曜睁开眼,刚打算起身带着林奉学下山,睁眼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他。 为首的是个黑袍男人,面容僵硬,浑身透露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宗源和颜意远、白守才几个人都被关在最后面。 眼看顾曜苏醒,黑袍人道:“我师弟九皋就是被你杀死的?” 他的声音干涩刺耳,宛若刀子划过玻璃的噪声,令顾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白守才居然也死了,真是让人意外。” 他转身看了下周遭,想着身后那群人一字一顿道:“尔等看,事实证明,修炼什么术法都会腐朽,只有将自己化作不会溃烂的神机,才是永恒之道。” 身后那群人面色狂热:“人身孱弱,神机永恒。” 顾曜:…? 第八十八章 不作就不会死 顾曜看着那黑袍人转身对着那群人传火,摸了张符咒试探性砸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人后脑勺居然裂开了,从里钻出个木守宫,伸舌将符纸吞进了腹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咕”声。 脖子转了三百六十度,这黑袍人转过头来:“玄鹤学艺不精,只肯将五脏替换为神机,这才会被你杀死。” “可我不一样,作为师傅最得意的弟子,我...已经不当人了。” 他的四肢也跟着扭转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如同魔方般转动片刻后,连续点出数团炽热火球。 “我没有弱点,最完美的神机,便是如我这般。” 看着顾曜接连闪避,他浑不在意,甚至又拼出了个头,继续对着那群人传火:“人类是有弱点的,王玉庭妄想通过一门法术,使自己永恒不朽,这是不可能的。” “但我们可以。” 收回手指,他刚张开手,就看到顾曜冲来了,为了展示他神机之躯的伟大不朽,于是他直接迎了上去,用胸口硬接下顾曜的红莲业火。 黑袍被焚毁,露出一具很是标准的身躯,只是肌肤之上,布满了细小的缝隙,在阳光下闪耀着黑色。 他张嘴吐出一团火焰,低头看了下自己有些融化的胸口,鼻中喷出两口黑烟,肩膀处射出两柄飞剑,将顾曜打退后,再次传火:“神机永恒,我们没有弱点,如此强大的火焰,只能让我感觉些许的不适。” “神机永恒,神机永恒!” 他们都很开心。 顾曜不禁陷入了沉思:“...这群人好像有大病,他们都是来干嘛的?” 那人转过身,伸手挑衅道:“来,你的攻击,就像按摩般让我舒适。” 顾曜沉心,决意用刚刚得到的天罡法—花开顷刻试试这人。 深呼吸,炁轮周转,一瓣瓣虚幻的白色梨花飘出。 盯着那人,顾曜一指点出。 三三两两的白色花瓣笼罩而去,飞过他的身躯,可以感觉到,他的生机在被抽取,一个虚幻的模糊东西在他头顶汇聚。 这人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的顾曜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趴。 顾曜捂着自己的腰,双腿颤抖,面色惨白:“这...只是一瞬间就把我抽干了,这道神通我根本用不出来啊。” 这人看着顾曜突然倒下,还在思考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狂热叫声:“人身孱弱,神机永恒!” “永恒!”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的神机之躯自然而然的反噬了他的法术!”他看着顾曜那惨白的脸,一下就明白了。 “神机是天地间最为神奇的东西,平平无奇的金石木铁拼接,却能产生出无法言语的神异,定是我这具身躯,无意间又吻合了某种奇迹。” 当下他也振臂高呼:“神机永恒!” 欢呼数声后,他示意众人安静:“虽然制服了他,但总归是没有展示我神机之躯的不朽。” 他四下看了一遍,昏迷的林奉学,倒地不起的颜意远,面无血色的宗源,还有个糟老头.. 最终视线停在顾曜的外袍上。 几张符箓露了出来。 他扒下顾曜的外袍,马马虎虎看了眼,将袍子塞进体内:“我刚刚将一堆符箓塞进体内,等下在体内引爆,但也一样,不可能...” “别节外生枝,速速带我等回去,那可是两...”宗源张口打断。 “要你多言,我自有打算,任务怎么能与传播大道相提并论!他们,可都是神机大道的传承人啊!” 这人看向那群人:“神机,是奇迹,我,是没有任何缺点的。” 自信满满的引爆了符箓。 炸了。 人没了。 雷火交加,风云聚集,空气汇聚成了一个灼热的气旋。 无数个零件从空中砸下,好似雨点一般。 一颗还算完整的空壳脑袋砸在地上。 顾曜捂住耳朵,看着那群人一副信仰崩塌的样子,哭天喊地,哀嚎连天。 “人不作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哦,对了,他自己说了,他不当人了,那没事了。” 林奉学也被这股爆炸惊醒,就像熟睡的人做了噩梦一样,整个人触电般弹射坐起:“怎么回事?” “顾曜,你不是和那女鬼成亲了吗?你...你不会献身了吧?” 他看着顾曜惨白的模样,熟练的摸了下顾曜的腿,感受到这不自觉的抖动后,一副过来人样子:“这是纵欲过度导致肾虚了啊,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女鬼,你...” 宗源眼看林奉学苏醒,当下直接转身逃走,完全没搭理那群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洞房...还喜欢请人围观的?这嗜好和侯二公子一样啊。” 顾曜:“...长话短说,先把那群人抓起来,然后带我们回城。” 白守才几人爬起来,背着顾曜和颜意远,向着山下走去,顺便告知顾曜,从山洞内叠了下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除去刚刚那个不当人的,还有个实力不弱的炼尸人在山下接应。 看着他们都是从山下跳出,炼尸人便先行将侯老爷父子带走了,剩下的诸多人,全都交给了不当人的神机人。 “为什么要带走侯老爷父子?他们两人只是普通人啊?”顾曜趴在白守才背上问道。 “小主,我只知道侯家的祖宗很特殊。” “哦,这样啊。” 是侯生金,那个蝶儿口中当年和王玉庭一同来到此处的司仪,还是谁?卖春宫图发家的那个老祖宗? 顾曜思考间,白守才又小心翼翼问道:“小主,我这身份,被靖夜司抓到,是死路一条,您看?” “我会找理由让林奉学放你走的,若是我要找你,需要去哪?” “临安府,我全家老下性命都捏在王玉庭手上,眼下他死了,我得赶紧救人,对了,什么时候请剑主大人帮我等斩去一身孽罪?” 白守才说着,瞟了顾曜背后的劫剑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何鬼界那位为什么说顾曜不是劫剑剑主,但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顺着说就是了。 “一年之内吧。” “好嘞,您老要是用到我等,差人来临安府...” 山脚下,数辆马车停在路边。 “这是他们带来的,眼下正好归小主用了。”白守才说道,将顾曜小心翼翼的放到马车上,躬身告退。 “林奉学,劳烦你驾车了,我和颜意远是不行了。” “嗯,好的,可是顾曜,你是被女鬼采补了才变得这么虚,那颜意远难不成是看女鬼采补你,才被打成这样的吗?” 林奉学不是很明白状况。 怎么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后,麻姑山就没了一大半? “我...算了,赶紧回清水县靖夜司吧。” 顾曜捂着腰无奈说道。 马车颠荡荡,一路没停,连夜回到清水县。 看着夜幕下那熟悉的县城,顾曜感觉到了一股安心感:“太好了,总算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加速超过,马车的两侧,两柄绣有“侯”字的旗帜迎风招摇。 (祝大家元丹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感谢蛊真人的打赏,感谢我还活着1234、云月*天堂的彼方*伊甸园、大锤100一晚、昃心、微微王子、省钱花钱看书、温柔腼腆小真武、胖牛仔、无痕d泪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九章 司首 靖夜司内,顾曜和颜意远两人排排躺。 已经痊愈的张大人坐在高位上,面色凝重。 “你是说,顾曜被个百年女鬼采补了?” 林奉学连连点头。 顾曜急忙反驳:“不是,我没有...” 张大人以为是顾曜害羞,急忙出声打断:“好了,这事不要细说,直接说为什么颜意远受了这般重伤,这群人又是怎么回事?” 顾曜脸都急绿了。 这必须要细说啊,不然明日一传,就直接成真的了。 到时自己就要和亡灵骑士赵修贤并驾齐驱了。 张大人看着顾曜十分着急的模样,很是体贴:“来人,先送顾曜和颜意远两人去休息,招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补药,一定要让顾曜和原来一模一样。” “不要啊...” 看着顾曜被送走,张大人十分开心:“我这般体贴顾曜,想必我和他的感情也会愈发牢固,将来他念着今日我护他声名,必然会多多照顾提拔我,真是太棒了。” ...... “我真没被采补,我是为了对付大敌,用了还不能掌握的术法,才会亏损,你们相信我...” 躺在客栈的床上,顾曜面色诚恳。 “是是是,大人说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夫们给他把了脉,留下了药方,便是连连点头称是,麻溜的离开了,向着隔壁屋的颜意远奔去。 顾曜躺在床上,无语凝噎:“为什么龙蛋里会出来一道我用不了的天罡法...” “我想回家...” “我想rua狐狸...” 屋内寂静,只有一盏油灯不时发出油线焦灼的声音。 夜深了,顾曜也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一颗星辰从空中坠落,落入屋中,围着顾渊旋转数圈后,隐入顾曜体内。 烛火跃动,开始了不规则的晃荡。 顾曜则是皱起了眉。 麻姑山的一切,都在梦中开始了回放。 从黑袍人作死把自己炸飞,到初入黑屋遇到蝶儿,好像有人在刻意拨弄他的记忆,速度也越来越快,不断向着更深层找去。 白鹅山,茅山道观,窃娘,希言,老道... 直到六岁前的空白。 剧烈的头痛刺醒了他,他一下睁眼,伸手招来劫剑,胡乱一斩,一道剑气将油灯斩成两截:“什么人?” 昏黄色的光芒陨灭,黑暗笼罩屋内。 一股暖流在温润着他的身体,亏空之感在暖流的滋润下消逝了。 浑身充满了力量,顾曜运转通幽之术,手持劫剑,在黑暗中小心谨慎。 “有人在窥伺我的记忆,可又治疗了我的身体,是友是敌?” 他在黑暗中全神戒备,直到看到了一个黑暗模糊的人形站在不远处。 这人形之中,有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好似星辰宇宙,像极了曾经见过一次的招摇星鬼。 顾曜心头一紧:“是圣人盗找上门来了?” “这群人难道弄二十四鬼还是批发弄的不成?招摇星鬼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啊。” 他起剑欲劈,却看见那人形突然抬起一只手,一颗小小的光点从手中浮出,散发出光亮,照亮着屋子。 “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罢了。” 借着微弱之光,顾曜看清了,这一坨不是招摇星鬼,但确实很像。 最大的区别便是眼前这一坨的双眼与常人相同,而招摇星鬼双目漆黑。 “你是什么人?” “我啊,是当代的司首。”这一坨拉开凳子,坐在桌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曜。 “什么?” “莫要紧张,出了个一品天姿,搅合进了仙人因果之中,握住了劫剑,还和那个老王八扯上关系,我亲自来看一下很合理吧。” 司首的语气很轻松,像极了和蔼的长辈在和看重的后生聊天。 “把劫剑放下吧,这只是一颗星辰化身罢了,我本尊还在长安之内,养你长大的那老王八还在城门口蹲我呢。” 听到司首这么说,顾曜更紧张了:“养我长大的老道士,只是个喜欢种树和让人晒太阳的和蔼老人,怎么会去长安城蹲你呢?你找错人了,赶紧走。” 司首摆摆手,笑道:“唉,别紧张,老王八算我的恩人,当初要不是他杀了我师父,我现在还当不上司首呢,这次他过来,也只是打了我一顿,没杀我,我也不至于拿你撒气,那多丢人啊。” 顾曜:....? “你也是天命师?不师慈徒孝就不能成就大道?” “等等,你打不过老头?” 这么捞怎么当的司首? 手里的劫剑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司首大致也猜到了顾曜的想法:“司首总是要死的,与其死在凡人手里,还不如死在他手里好,至于打不打的过,长安城内,他不是我的对手,出去嘛,说不准。” 说到这,他有些惆怅:“这老王八估计是不会送我上路,我也很惆怅,到哪找个合适的人送我体面的走呢?” 顾曜:“...你究竟来干嘛?” 司首拍了下手,站起身走了过来,顾曜紧张的再次抬起了劫剑。 “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你听说过阴冥太子吗?” 顾曜后背一僵:“没听说过。” “哦,那算了,我只是好奇,老王八杀性那么重,突然隐性埋性,抛弃了过往一切,藏了二十年,怎么现在突然为了你来堵我的门。” 他仔细打量了下顾曜:“我翻了你的记忆,还请不要生气,毕竟是为了安全,不然被外人知道,堂堂司首居然和个大魔头沆瀣一气就不好了,我也不喜欢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很生气,那就好好修炼,将来到长安杀我。” 他转身走向屋门,突然顿住脚,回身道:“对了,麻姑山里,你放出了施弼,这算个大功劳,但不能宣扬,你可以向我要求个奖赏。” “什么都可以哦。” 司首突然转过身,手掌间浮出无数星辰:“哪怕你想要整整一个纯元观也可以,历代司首秘传的星辰布道之术也行,不会比你的天罡法,地煞术弱的。” 他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弯的像是狐狸。 顾曜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什么都知道...” 屏住呼吸,顾曜道:“那我要知道麻姑山的一切,还有阴冥太子,老道,星罗湖的所有。” “你好贪心啊,一点都不像那老王八...” 司首收回掌中的星辰:“你要这么多,为何不直接向我要靖夜司呢?这四样可都是绝密。” 顾曜眼神一亮:“可以要靖夜司?那我要。” 司首一愣:“不给。” 第九十章 天生的屠夫 顾曜很生气:“那你说个屁啊。” “你现在又不怕我了?”司首眨了眨眼,虽然黑乎乎的看不见面部表情,但显然笑的很开心,“这倒是有那老王八的影子了。” 笑够了之后,他正色道:“麻姑山,星罗湖,老王八,阴冥太子,四件事都涉及到了仙,你最多只能知道一样。” “又或者,你拜我为师,明日就来长安,靖夜司也未必不可以给你,怎么样?” “要来吗?只要你当着老王八的面,叫我一声师父就行。” 顾曜吹了口气:“算了,我没打算气死老道,他年纪那么大,心眼可不大,我就要麻姑山的案卷记录。” 司首故作惊讶:“为什么要麻姑山的?难道不应该要阴冥太子的吗?这个事,应该和你联系更密切一点吧?” ...这人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顾曜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这人太古怪了,问你我不放心啊。 况且阴冥太子的事,暂时又不用急,再过不久,老道就要回来了,自己那时直接问就是了。 有关自己小命的事,老道从没含糊过。 再说眼下蝶儿她们都在鬼界,照静音的话来说,蝶儿是有鬼王之姿的。 自己怎么也和她有过因果,结过善缘,她体内还留着自己的血嘞。 日后找机会去鬼界一趟,让蝶儿帮忙打探下也是个路子。 看着顾曜这闷声不答的模样,司首笑笑:“好吧,好吧,麻姑山的因果,从施弼和麻姑开始,他们两的事,在这儿。” 他摊开手,一轮幽月从掌心中浮出,飘向顾曜。 “用你的阴神感悟,可以看到。” “至于静音和沐蝶的事,我会让广陵府靖夜司将案卷送来。” 沐蝶,是蝶儿的名字吗? 司首挥挥手,转身又要走,突然又停下了:“对了,虽然不知你是从那学的天罡法,但阴神不全,别乱用,轻则抽干一身气血,重则魂飞魄散。” “多参悟参悟剑术,早日和劫剑心神合一,会有大惊喜的。” 摆了摆手,他穿过屋子,消失在此处。 屋内那散发光芒的小小光点闪了两下,熄灭了。 看着眼前那幽幽皎月,顾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面对一个全知之人,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真的只是来看看我?没在我身上下什么黑手?” “老道...在长安城堵着他,为了我?” 一股炁探出,拖住那幽月,顾曜缓缓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喝了口热茶,放松了下精神,给自己披上外袍,他将幽月拖到眼前,三寸阴神从泥丸宫间冒出,探向那幽月。 一股牵引感传来,那幽月主动撞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感,好像一头扎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古井,同时还在三百六十度螺旋飞舞一样。 等顾曜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站在九天的白云之上,正俯瞰着大地。 下方是青山碧水,一袭白练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连天。 “这儿是麻姑山吗?虽然看着一点都不像,但倒是一如既往的山灵水秀。” 顾曜站在上空,仔细的搜索着大地,寻找着麻姑和施弼的踪影。 一艘小舟顺着白练从西方而来,好似一片顺水漂流的枯叶,小舟上,是个身穿褐色麻衣,手拿竹棍的女子。 “是麻姑吗?”顾曜瞪大了眼。 这一叶小舟顺水而来,被女子停在一处浅浅的石滩上。 她背着弓,拿着厚重的石斧,一路蹦蹦跳跳的向着山上走去。 顾曜看着她在那一下一下挥着石斧,砍倒树木,当空中有鸟类飞过时,则拈弓搭箭,一箭穿云,很难将她与缥缈的仙人联系在一起。 太阳下山时,女子背着大大高高的柴木,拎着四五只鸟,回到了小舟上,撑着竹棍,向着东方离去。 就这样,太阳一遍遍升起,一次次落下。 顾曜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砍了一年的柴火,砍秃了半个山头。 “司首不会闲到耍我吧?麻姑可是仙人,总不至于连修炼都不修炼,每日砍柴为生啊。”顾曜盘腿坐在云上,手撑着下巴。 “不过若她真是麻姑,那也说的通,毕竟连着一年,无论风吹雨打,她都雷打不动的来,凡人应该也做不到。” “对了,施弼呢?” 就这样又过去了许久,终于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太阳升起之时,女子还没到,便有两队人出现了。 他们身穿只能挡住胸口和大腿的简陋盔甲,拿着长短不一的农具,在山前大战。 说是大战,其实更像是农夫械斗,只会拿着手里的东西一顿乱砸,一阵打完后,死的人没几个,地上一堆人哀嚎不止。 此时女子才缓缓出现,她背着弓,提着斧头,褐色麻衣滴着血,就这么走来,一下一下的,将地上的人都了结掉。 接着又在地上挑了个不错的农具,花了一天的功夫,挖出了个大坑,将尸体都推进坑中,埋好。 女人埋完之后,若无其事的在红色的草地上,射下一只白鸟,吃的干干净净,顾曜看着,头皮发麻。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她没有人性的吗?” 这一日过去了。 之后,这里成了战场。 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处大打出手,从青壮年,到老人和孩童,再到女人。 一切都在变着,唯独只有那女子。 她还是与以往一样,无事时砍柴射鸟,有事砍人挖坑。 身上的麻衣也从未换过,只是颜色黑的让顾曜心惊。 “这是天生的屠夫啊。” 看着女人提着石斧,毫不犹豫的将又一批人送走之后,顾曜终于看到了施弼。 他骑着一匹并不高大的黄马,穿着红袍,手持长剑,带着数百精锐甲士,从北方而来。 “施将军,就是她。” 施弼下马,提着剑走向那女子。 顾曜不曾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女子手持石斧,轻松的将施弼砍的连滚带爬。 长剑被打飞,一身洁净明亮的红袍被砍成褴褛的破布,十分狼狈的退回到了甲士中间。 女子好似不懂得的什么叫怕,直接冲了进来。 一场精彩绝伦的屠杀。 石斧的柄断了,女子随意的在地上捡起一把弯刀,使的更加顺手。 只见她身形缥缈,在人群之中好似跳舞一般优雅灵动,手中长刀掠过之处,绽放红花朵朵。 只留下一地整整齐齐的尸骸。 她甚至给所有人都留了全尸。 最终,刀顶在施弼的头顶。 “我现在...信她是麻姑了,这是武道仙人吧。”顾曜不自觉的站起,喃喃自语。 (感谢我还活着123、合说、烟火不眠、书友20190313070814470、风雨无箜、当我明白后、小榴芒的石头、宇王红斌、文化不够名字难取、书友20201006102430152、盘天老祖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晚点还有一更,十点前发。) 第九十一章 过往 此刻的下方,施弼与麻姑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突然就对眼了。 麻姑把手里的刀扔掉,转身就走,而施弼也什么都不管了,破烂的红袍走起来碍事,他直接脱下扔掉,小碎步跟了上去。 能看见施弼在张嘴,可是听不见声音。 “按照我过去看过的几亿字言情虐文来说,应该是施弼决意感化麻姑,要度化她,然后成为道侣,最后在爱情的大河上沉船了吧。” 顾曜在上面有些腻歪的看着下面两人。 麻姑在前面走,施弼找回自己的剑,抱在怀里跟在后面追,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连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后面的几日,朴实无华。 麻姑就当没有施弼这个人一样,每日砍柴射鸟。 施弼原本的华服破破烂烂,拿着剑,费尽力气的砍着树,可怜巴巴的看着麻姑吃鸟,等着麻姑吃饱后匀他一口。 时间慢慢的溜走。 施弼的剑上布满了缺口,但他每天砍倒的树,却越来越多。 麻姑分他的肉,也越来越多。 虽然每日还是只有施弼吊在麻姑周围,嘴巴动个不停,但麻姑的嘴角,也慢慢开始勾起,不时露出的一抹笑意。 “我是在这看他两谈恋爱吗?”顾曜在上面发呆。 终于有一日,麻姑看着施弼的衣服烂的不行,给他织了件麻袋似的衣衫。 施弼高兴的像是发情成功的猴子。 这一日,他砍树时挥出一抹剑气,呼啸间斩断四棵大树。 时间平淡的好像流水。 麻姑和施弼两人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每日做着同样的事,施弼说着说不完的话,麻姑的笑脸,也越来越灿烂。 这十里绵绵的青山,也秃了一半。 直到... 剑断了。 那柄因为砍树而密布缺口的宝剑断了,施弼初见麻姑时放走的黄马,也带着更多的骑兵来了。 “施将军,执政有令,您该回去了,国战要开了。” 麻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施弼看看麻姑,又看看骑兵,张嘴又闭上。 不知说了些什么,施弼走了。 麻姑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她刚开始,还是会那样,日出而来,日落而归。 后来,来的越来越晚,走的越来越早。 再有一日,麻姑不曾出现。 太阳不断升起落下,麻姑不曾出现,顾曜只能看着满山的树木重新长出,生根发芽,估算着时间。 “我越来越觉得,我被司首那个坑货坑了。”顾曜闲的发慌,可却只能在此等着,连离开都做不到。 就这般,等到满山的树郁郁葱葱之时,一男一女回来了。 他们穿着华美的衣服,骑着高头骏马,麻姑在前,笑脸盈盈,施弼在后,张嘴狂笑。 两人回到这儿,在山峰之上,盖了两间木屋,开垦了几块土地。 又有士兵带着鸡鸭牛羊而来。 “领军大人,国主赏赐。” 施弼只收了鸡鸭,又在木屋周围修建了围栏,将鸡鸭养在这里。 此后,两人日出舞剑,日落赏月,倒是与神仙眷侣一般的快活潇洒。 日月轮转,不知几度春秋。 又有骑兵来了。 只是这次,漫山遍野,刀戈相对。 “施领军,请受死吧。” ...... “四国联军进犯我国,只求领军与将军赴死,如今三日破十一城,国主别无他法。” ...... “执政已经赴死,请两位上路,国主会以国礼厚葬你们二人。” 领头的骑兵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个老人的头颅:“执政自刎于屋宅。” 施弼跪地仰天,似哭似笑。 麻姑长剑出鞘,一剑削山,一剑断河。 长剑归鞘时,白练变作血缎。 漫山遍野,无一具全尸。 麻姑第一次主动搂住了施弼,单人负两剑,只身离去。 施弼挖出了一个个坑,埋下了一具具尸骸。 “这是麻姑堕落化魔的原因吗?杀戮太多,因果太重。” 顾曜看着下面的施弼,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施弼不去,那个执政应该是他的父亲吧,杀父之仇,在他的心中还不如君臣之道吗?” 麻姑一直没有回来。 施弼将这漫山遍野的尸首埋好后,提着一柄粗糙的石斧,走出了这里。 这一去,又是数不清的日月。 两人再次回来时,一身血红,每人手里都是提着数个头颅,在一众百姓的远远跟随下回到了这里。 “仙人,仙人!” “复国,复国!” 百姓在后面跟着喊着。 麻姑一剑斩出一道天堑,将他们劝退在山外。 将人头在山脚下白练旁垒起,施弼和麻姑对着太阳,叩拜。 两人回到了山上,等来了个黑胡子老道,他的胡子好似在油墨中浸泡过一般,黑的发亮。 “你们夫妻二人孤身闯入五国皇宫,斩尽王室头颅,杀伤无数,天大的孽绩,如今她,已经快要走到头了,再往前一步,十死无生。” ...... “莫要磕头,莫要磕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练炁士,能做到的不多,打起来也不是这女娃娃对手,她是天生的仙苗。” ...... “是吗?砍树比砍人难?你只是砍树砍着砍着,就这般无敌了?” ...... “你认识她时,她不会说话?只会砍树、砍人和射箭?天生的赤子之心啊,一举一动,都是修炼,你想要追上她很难。” ...... “她没有名字,没有家人,你给她取名叫麻姑吗?因为一直穿着麻衣?” ...... “莫要再动杀心了,施弼,我说的是你,你是天生喋血,所以才会被那时的她吸引,她再怎么杀,也不会入魔,可你不是。” ...... “你们夫妻二人杀的够多了,此处山清水秀,倒是个修炼福地,就在此处闭关吧,每日找些养心的事做做,修道先修心。” ...... 就在一切要好转的时候,无数的士兵再次围住了此处。 “屠魔!屠魔!” 这一日,麻姑舞剑,白日登仙。 也是这一日,大魔出世。 黑胡子老道坦然赴死,以生命将麻姑困在了山峰之上。 “以我微薄之力,只能为你们再争百年,当年受尔等一饭之恩,今日偿尽。” 顾曜眼睁睁的看着黑胡子老道化作一株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摇摇摆摆间,一股清气直冲云霄。 第九十二章 道心 “出乎意料又不出意外。” 顾曜坐在云端,看着下方的两人:“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山神呢?静音说了,那时候山已经产生了灵性,成了怪,为什么至今还没出现?” “不过麻姑山也很不容易啊,前前后后埋了这么多人。” “是啊是啊,麻姑山的山神能保持了一份善心,确实很难得。”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谁?”顾曜心中大骇,起身看向背后,只见一个玻璃球状的东西悬在那儿。 “你是司首?” “嗯嗯,是我。”圆球晃荡了下,飘到顾曜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一直在这?” “我回去以后,发觉司内实在无聊,就又跑过来找你玩玩,毕竟麻姑的事,前后得有百年,中间还有很多年你看不到,估计你也看得也很烦。”圆球的声音很欢脱,“所以我来看个乐子。” 顾曜:...? “你是不是又在偷窥我的记忆?” “不可能,我什么身份,天下最近仙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品的事?”司首急忙否认,“我都是大大方方看,从来不偷窥。” “是吗?”顾曜狐疑的看了它一眼,这个司首很不靠谱的感觉。 “现在到哪了?哦,麻姑因为施弼堕落成魔了啊,那下面的日子就很无聊了,要不然跳过去吧?” “麻姑是因为施弼成魔?不是因为杀人太多吗?”顾曜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圆球转动:“怎么可能?你会因为杀人而不安,杀太多而产生心魔,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杀的是你的同类,是同样会说会笑,有家人有朋友的人,你知道,杀人是不正之事,是最烂的选择。” “但麻姑是被天地抚养长大,人在她眼里和树木鸡鱼没什么差别,你会因为砍树劈柴杀鸡杀鱼愧疚不安吗?” “她没能成仙只是因为斩不去凡心,仙和人,已经不是同类了。” 司首有些惆怅:“那个时候,成仙没有现在这么难,麻姑一举一动,都在自然遵循着天地的呼吸,她已经可以斩破一身业绩,斩去凡身,登仙而去了。” “可惜可惜,遇到了施弼,在最后一步一时犹豫,便是堕落了。” 顾曜好奇问道:“升仙不成就会堕落成魔吗?” “应该说,留在人间的仙,和魔没什么两样吧,或许麻姑登仙成功了,说不准这个时候的状态,就是仙留在人间的姿态呢。” 司首轻飘飘的说出了让人难以接受的可能。 不过随即他又笑道:“太久了,千年之前的事,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反正如今不会如此了,毕竟有天师府、靖夜司,还有圣人盗呢。” “圣人盗不是犯人吗?”顾曜眼睛一亮,佯装不在意问道。 “想套我话?圣人盗哦~他们的目标很棒棒哦,我很喜欢哦~” 这人一下阴阳怪气了起来,但就是不继续说。 顾曜压制自己一拳打飞这破球的心思,不随他的意追问,而是问道:“为什么我听不见麻姑和施弼的声音?” “仙人唉,能记下他们的存在就已经很难了,还要声音。” 下面的施弼和麻姑,两人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每日都在山峰之上,平平淡淡。 “施弼也是个苦命人,都是天下的错,他和麻姑两人的战力,胜过千军万马,当时那个小国的国王本想娶麻姑的,被施弼拒绝之后,心有芥蒂,再加上其他国家联袂而来,才有了那一幕。” 司首看着顾曜不上钩,主动说道:“天师府的存在,是为了麻姑的事不再发生,靖夜司的职责,则是不让施弼的惨事重演。”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靖夜司一下伟岸了起来?要不要拜我为师?” “我回去的时候,老王八在城门口拿雷射了我一下,这气我忍不了唉。” 顾曜瞟了他一眼:“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对,就是这个理,你看,我就说你很像我。” “那你去打他啊!烦我干甚!” “不行不行,老王八要留着恶心天师府,而且我也想看看,他有了你这个牵挂之后,登仙会如何?” 顾曜心里一沉。 老道很强他是知道的,难不成他已经走到了麻姑那时的境界? “当然,最重要的是,老王八不肯进城,出城的话,万一没打不过不是很丢人?还是直接找你来恶心他简单点。” 顾曜:...这货这么会恶心人,真不是穿越来的吗? 下方风云变化,顾曜看着施弼的身影越来越淡,麻姑的身影越发厚重,黑胡子道人化作的大树逐渐枯败。 终于有一日,施弼离开了这山。 “要大结局了啊。”司首似乎想要剧透,被顾曜一巴掌拍飞。 “别急啊,我给你解说解说,不然你看不懂的。”司首没皮没脸,笑着飞了回来。 “施弼去拿回那柄剑了,就是开始砍树断的那把,他找到了铸剑大师重铸了它。” “他要在那柄剑的见证下,和麻姑成亲,送麻姑登仙。” “这么多年来,他也产生了心魔,并且知道了麻姑的堕落是因为他,所以他编了个谎言,骗了麻姑。” 下面的施弼,背着剑,带着辆马车回来了,马车内,都是婚礼所用之物。 “那柄剑的名字,叫山中美人。” 山中有美人,不假修饰,自然天真绝色。 施弼和麻姑开开心心的装饰着木屋和大树,将剑摆在树前,两人穿上婚服,在天地见证下成亲。 顾曜也终于看见了山神。 只是朦胧一团,勉强成个人形,站在树旁,开心的拍着手。 随即一切突然破碎,顾曜眼看着就要洞房...不是,施弼要封印麻姑,然后将自己置换进去,送麻姑走了的时候,结果自己却突然飞起,着急无比。 “司首,你...” “别看了别看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是在报复我刚刚抽你那一下吧!”顾曜大喊。 “哎,你知道啊。”司首有些惊讶,随即开心道:“对啊,你抽我一下,我把下面给切了,这下我就道心通畅了。” 淦,这人心眼这么小,是怎么修炼的? 一阵眩晕感后,顾曜重新坐回了桌子前。 那个玻璃球也还在。 “狗...司首大人,你这太不厚道了!”顾曜吞下两个字,强烈抗议。 你这狗东西的心眼有针眼大吗? 司首嘿嘿一笑:“是为了你好,后面的事,是施弼分割三魂,以人魂吸纳了麻姑的魔念,封印在了山内,地魂交给山神保管,天魂封印在了山中美人上。” “他那日破封而出,便是着急去找山中美人,取回天魂,控制自己。” “不让你看,是因为魔气滔天,你太弱了,我怕你道心崩溃。” “虽然说,你那道心也挺朴实无华的,让老王八活的久一点不被逮捕我还能理解,能说说你为嘛那么想买个几十套宅子吗?” 顾曜:“...这是执念,你不懂,麻姑呢?麻姑怎么了?” “成仙嘛,根据我的研究,人是从人魂主导,变为天魂主导,麻姑应该是天魂回归了天道,地魂和人魂在离去时发现了不对,及时回来钻进了那树之中。” “后来那树变作了那株黑木,等待了千年。” “施弼找回山中美人之后,就是要去找那黑胡子道人的转世,偿还因果了。” 顾曜点点头,起身看向窗外。 在那度过了百年,外面不过是一个时辰,天还是黑蒙蒙的,漫天的星辰,一闪一闪。 “再告诉你个事,侯府晚上来补了几万两的税款,现在着急搬家呢,这清水县的首富又换人了。” 司首突然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玻璃球炸碎。 留下顾曜满头雾水。 第九十三章 这就是野茅 司首离去后,顾曜便在床上打坐到天亮。 天色泛出晨光,太阳还未升起,只是喷薄出一丝红霞时,顾曜便离开了客栈。 先去靖夜司打个招呼,然后回家rua狐狸。 毕竟他被送来的时候那么虚弱,如果一声不吭就消失,恐怕又要惹出什么事。 此刻的靖夜司内,只有一人坐在大堂内。 是九品缉事裴康宁。 看来今夜是他值夜。 他手中提着笔,正在写着什么,听到顾曜的脚步声抬头看去,面露惊讶之色:“顾曜?不是说你被几个千年女鬼采补了,动弹不得吗?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 几个千年女鬼? 这才一晚不到就传的这么离谱,顾曜面皮抽了下:“裴大哥,你看我这样子,面色红润有光泽,精气神周转圆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离谱的事?” “那些都是流言,林奉学上了麻姑山就晕了,都是他的妄想,你得为我证明澄清。” 裴康宁仔细打量了下他,点了点头:“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回山了。”顾曜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了司首离去时说的那话,问了一句:“侯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你怎么知道?” 裴康宁有些惊讶:“就在你们离开不久,侯家的二公子就带着两马车的银子冲进了隔壁县衙,喊着说自家父亲暗中卖春宫图不曾依法纳税,特来请罪。” “后面呢?” “后面?后面隔壁调来了一群账房,点了一夜,也就才离去,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县衙的事。”裴康宁耸耸肩。 “好的,多谢裴大哥了。” 顾曜告辞,走到门口时被他喊住。 “说起来,倒是有听人说,今夜侯老爷的弟弟从临安府回来了,将二公子从楼凤阁抓了回来,才有这一出。” “侯老爷有弟弟?为何从未听说过?” 裴康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曜再次向他道谢,离开了这里,向着白鹅山走去。 “司首告诉我这事,是提醒我那个侯老爷的弟弟吗?说来也是,侯老爷被那群人带走,究竟是去了哪?又为什么要带走他?” 想着想着,他停下脚步,转身向着侯府走去。 此刻天还没亮透,但侯府却是格外喧嚣。 顾曜到时,只见侯府大门敞开,不时有仆人背着包袱,三三两两的离去。 看到个比较熟悉的仆人,顾曜一把抓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仆人眼泪花花:“小顾道长,老爷真的不回来了吗?二老爷说老爷去了临安府,再也不回来了,将我们连夜赶走。” “连夜,这么急?” “是啊,我们才刚睡下,就被轰了起来,被呵斥收拾东西走人,开始他连月钱都没打算给,还是二公子回来了才给我们补上。” 顾曜看着他,看着他身后那群人,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在城里找个活做着吧,若是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城里的商人我还是认识些的。” 这人擦了下眼泪:“多谢小顾道长,只是小的八岁就进了侯府,服侍了三代人,如今四十多了这样被赶走,实在心里...闹的慌。” 他向顾曜行了个礼,用力拉了下自己的包袱,低头向着前方走去。 顾曜深吸口气,走入侯府。 府内哭声阵阵,数个老人围着二公子侯龙霄,表示希望能继续跟在他身边。 侯龙霄苦着脸:“几位伯伯婶婶,你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若是可以,我自然也不想这样让你们离开,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啊。” “可是这次,是我家惹到了人,不得不离开,跟着我反而不安全,这些银子你们收好,赶紧走吧。” 他掏出银票,往这群人袖子里塞去,让他们离开。 抬头看见顾曜,他打招呼道:“顾曜,你怎么来了?” “只是听说侯府出了些事,来看看,你父亲有消息吗?” 侯龙霄顺手往顾曜怀里塞银票:“这些年,我家也是多亏你了,这些你也收着。” “别,我每次给你家做法事,卖符咒桃木都收过钱了。”顾曜一下推回,“你们这是要去哪?我听说你有个二叔?” 侯龙霄将银票收回,苦笑道:“我父亲不是去了麻姑山吗?然后麻姑山地震了,我二叔说我爹和大哥都出了意外,受了重伤,现在在临安府,让我变卖家产,赶紧过去。” “至于我二叔,其实我小时候只见过他一回,但他倒是挺有名气的,九皋鹤你应该听说过吧?应该不会有男人不知道他吧?” 顾曜立刻想起了那个日狐狸的春宫画,点了点头。 侯龙霄面上露出同道中人的眼神:“他就是我二叔的画师名,昨天晚上他才到,说我爹惹到招惹不起的人,以后就低调些,在临安府混日子了。” “虽然交了大笔罚金,但我们家还是有些财产的,以后也不至于饿死,而且我二叔说,我的画功还可以,以后可以跟着一起画画,指不定也能扬名立万。” “我已经想好了,我的画师名就叫双头龙。” 他拍了拍顾曜的胳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以后我会给你寄我的大作的,也不往我们相交一场。” 顾曜:...... “那就祝你妙手常青了。” “嘿嘿嘿。” 就在此时,三个人从后院里出来了。 “龙霄,你这画功当真不错,比龙涛那蠢货要好上千万倍。” 当前一人,身高六尺,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黑,腰板挺直。 侯龙腾立刻介绍道:“这便是我那二叔侯摄途,后面那两位,一个是我堂弟侯龙涛,一位是临安府的道士,保护他们两人安危。” “二叔,这位是顾曜,我们家在清水...” 侯摄途打断道:“我听说过,是个野茅山吧,龙腾啊,要多和正道打交道,野茅只会耍耍杂技...” 顾曜抢先道:“九皋鹤大师,我也有收藏您的大作,能否请您单独聊聊,关于侯生金的事,我知道些,临安府的王玉庭,我也知道些。” 侯摄途瞳孔一缩。 ...... 偏屋内,顾曜一脚踹晕那道士,将侯摄途的头按在桌上:“来,给道爷说说侯生金,你们侯家和圣人盗的关系。” “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一个野茅...” 侯摄途拼命挣扎,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两寸处一截银锋插了下来。 几根黑色的头发飘飘扬扬。 顾曜按住他的头:“你对野茅是有什么误解吧?居然敢威胁?” 劫剑上燃起红莲业火,侯摄途感觉自己的眼睫毛都被烤焦了:“你...” “王玉庭,我杀的!” “天师府不能杀的人,我敢杀。” “上清派不敢玩的魂,我敢玩。” 顾曜按着他头颅的手微微用力:“靖夜司不准做的事我敢做,靖夜司不准练的术我敢练,一句话,正道能办的我也能办,正道不敢办的我也要办。” “有天无日,恣意妄为,这就是野茅!” 他吹了口气:“清楚了吗?” “来,给我说一遍,侯生金和你侯家的光辉历史,不然...” 手掌微微用力,桌面裂成豹纹。 “骨灰今儿就给你扬了。” (感谢书友20180216230745972、书you250、天启降临和省钱花钱看书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九十四章 取不出名字,就叫第三更了 这个侯摄途是个有点修为的,大概是能感觉到有炁的存在,但基本操控不了的水平。 此刻被顾曜按住头,差点尿裤子。 真尼玛见鬼了,以往的野茅没这么凶的,难不成这个是万中无一的法外狂徒? 他心里按按叫苦,双臂撑着桌面:“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顾曜冷冷道:“说。” “侯生金是我侯家的老祖宗,当年在临安府靖夜司担任文书,后来认识了王玉庭,辞去了文书一职,不知去向。”他嘚嘚嘚的快速说完了知道的事。 “就这?” “好汉,我确实只知道这么点事,对了对了,他后来让他儿子侯多财也离开靖夜司,亲手废掉了侯家人的修行天赋,严令侯家人不得修行,让我们都成了废人,还严令我们不得去临安府。” 感觉到顾曜又用力了,桌面好似要碎了一般,他急忙又吐出一堆话。 “侯多财就是那个卖书卖春宫的老祖宗?” “是是是,他离开靖夜司后,来了广陵府,迫于生计,干起了这勾当。” 顾曜沉默片刻,手上微微松了点:“侯生金和侯多财都死了吗?他们两人都是修行者,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侯摄途喘了一口粗气:“侯生金失踪了,生死不得而知,侯多财是被他废掉了,五十不到就病死了。” 看着这家伙急促的喘着气,想起他刚刚说的,顾曜冷笑一声:“你对你家老祖宗还是一点都不尊重啊,不让修行,你还修行,不让去临安府,你也去。” 他讪讪笑了下:“谁能不想修行呢?” “侯府人的修行天赋都被废掉了?” “是的,我们大约五岁起,就开始时刻浸泡一种药水,断绝修行路。” “那你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上,有炁的流动。” “我不死心...跑去临安府,结果才混了几日,就被王玉庭抓了,但他没怎么动我,反而对我很好,还帮我修行。” 顾曜眯起了眼:“你对麻姑山的事知道多少?” “这我真不知道,王玉庭只是一直在打听侯家的事,然后让我发挥我的特长,将我捧成了九皋鹤,其他什么都没做。” “那你来这,又是为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昨日,突然有人将大哥和龙腾带来,还让我将侯家都迁过去,说继续留在那,会有危险,我就急急忙忙来了。” 看着顾曜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力不断加大,他急忙喊道:“真的如此,大人物我只见过王玉庭,其他人都没见过。” “你们在临安府的驻地在哪?” “西子连坞,西子连坞。” 顾曜松开手,侯摄途一下跪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溜到墙角。 “我能说的都说了,道长,你就放过我吧。” 当恶人好爽啊,看着侯摄途瑟瑟发抖的模样,顾曜心头涌上一股恶趣味,捏出一张符箓,一弹。 符箓在空中发出一抹红光,化作一道大大的字,撞入了侯摄途的体内。 看着他打了个冷颤,顾曜嘴角勾起:“我刚刚给你下了道提神醒脑的好符,保证你精神焕发,走吧。” “道长,不要啊。”他扑过来,抓住顾曜的大腿,鼻涕眼泪一起流。 “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这真的只是醒神符,对了,今日的事不要说出去。” 顾曜拍了拍他,走了出去。 做坏蛋欺负人真的好愉悦。 我给他下了一道醒神符该不会把他吓死吧? 走到院子内,侯龙腾正和侯龙涛兴致勃勃的交流着枪法和技巧。 “顾曜,我二叔呢?” 看到顾曜走了出来,侯龙腾问道。 “在里面反思自己呢。” “啊?” 顾曜看了眼那偷偷摸摸看着这的侯龙涛,拉过二公子道:“我看他那般驱逐侯府的老人,还不打算给月钱,给他下了道醒神符,没坏处,只有好处,吓他一断时间,若是他因此被吓倒了,你就告诉他真相。” “哦,好,我知道了,二叔行事是有些没有人情味,得些教训也好。” “你们侯家牵扯到的事,有些复杂,我也不确定,但去了临安府,莫要跟着修行者厮混,这是道浑身的金光符,你收好。” “这...” “我走了。” 顾曜告辞,离开了此处。 向着白鹅山走去的路上,他有些惆怅。 东明达走了,侯龙腾也走了,整个清水县,熟悉点还不馋他身子的人,居然就只剩裴康宁和方法青... 对了,小方呢? 昨夜是张大人坐堂,看样子是伤势好了,小方那时候是因为张大人受伤了暂时顶班,现在应该已经脱去了官袍。 他去哪了? 顾曜停下脚步:“好像方叔在清水没有住处,他一向都是住在靖夜司内的,我要找他,除了靖夜司还能去哪找?” 他苦笑一声:“算了,先回山上看看,确认家里无事再回来找找小方。” “说起来,小方好像这么来到清水县也十年了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道侣,有没有孩子。” 就这般琢磨着方法青,顾曜一时不慎,撞到个人。 “谁啊?怎么站马路中间不动?” 顾曜看向自己撞到的人,他此刻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短棍发呆。 “你是...西门大官人?” 他看了几眼,认出来了这人。 眼下的清水县首富,西门青,也是他的客户。 说来也是唏嘘,清水县的首富,在一个月内,从东明家换到侯家,如今已经易位到了西门家了。 东明家是东明达的娘亲一尘冲撞了次老道,吧自己给吓坏了,转头就搬到了广陵府。 侯家即将搬到临安府。 西门家什么都没做,就成了首富。 “西门大官人?你在发什么楞呢?”顾曜看着西门青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将他惊醒。 “小顾道长啊,我这一时失了神,莫要见怪。” 他回过神来,握着短棍急忙站了起来:“说来,道长为什么总叫我西门大官人?” “嘿嘿,好听,大官人,你手里这棍子是怎么回事?” 顾曜笑了下,指着他手里的棍子问道。 西门青抬头望着旁边的屋子道:“我刚刚走在这,突然被这个支窗户的短棍打了头,看了看,是个很妩媚的女子...” 这不会真被我喊成真了吧...顾曜心里一虚:“后面呢?那女子...” 西门青摸摸脑袋:“但是当我抬起头,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棍子是往下面掉,不是往上面飞呢?” 说着他把木棍往天上一扔,看着木棍旋转几周,再次砸了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它往下落,而不是往天上飞呢?”西门青再次发起了呆。 “西门大官人,你找棵苹果树,改名西门牛顿,大周能不能领先世界一千五百年,就看你能发挥到什么地步了。”顾曜瞠目结舌道。 第九十五章 床底的匣子 西门青不明白顾曜的意思,手握短棍,再次陷入了对于真理的追求。 顾曜将他挪到了路边,默默告辞。 “说起来,西门家是做服饰绸缎生意的,但我记得,除了那些上等丝绸做的华服,私底下卖的最好最受欢迎最赚钱的,还是那些肚兜、开裆裤之类的。” “嗯,对,他们家还有陪嫁八件套卖,也挺贵的。” 走着走着,顾曜回头望了西门青一眼,屋里走出了个妩媚女子,正躬身向着他道歉,想要回那根短棍。 “清水县没人姓武,西门大官人为人也挺正直好施,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人间惨案。” 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向着道观跑去。 山上很冷清,温度也有些低。 道观的大门大开,一只穿着道袍戴着顶小帽子的刺猬正趴在蒲团上,对着三清像念诵经文。 “窃娘?” “你把裁缝技能也点满了?” 顾曜看了下周围,发觉这屋内其他几只小妖怪,也都人模人样的穿上了道袍,只是此刻都横七竖八,在各个地方呼呼大睡。 窃娘起身,有些惊喜道:“道长,你回来啦。” 随即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着道观里的小妖怪也不少,担心被路过的道人和尚误会,又或者吓到路过的百姓,就给它们都缝制了袍子。” “这样,别人一看,也知道这是道士养的,不会害人性命。” 顾曜点点头:“倒是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我也挺喜欢人类的这些手艺的,感觉多做些,自己也能早日修炼成人。” “希言呢?” 顾曜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希言,有些迷惑。 “她在您的床上睡觉呢,这天气冷了,她也越发不爱动了,每日都要睡七八个时辰,就住在您的被褥里不挪窝了。” 顾曜嘴里抽了下:“我知道了,你继续修炼吧。” 告别了窃娘,顾曜走向自己的屋子。 屋内有些昏暗,窗户关的死死,一丝缝都不露,以至于空气都有些闷重。 一只红毛狐狸肚皮朝上,四个爪子弯弯,脖子扭着,在乱糟糟的被褥上扭成了一个炸毛的圆。 顾曜轻步走近一看,这破狐狸尖尖嘴巴微张,红红的舌头吐出一半,两只眼甚至翻出了一线白眼。 睡的很死。 轻轻捏了捏毛茸茸的大尾巴,希言又扭了下,继续睡着。 顾曜不客气了,顺着毛撸一遍尾巴,再逆着毛撸一遍,软软绵绵,手感棒极了。 希言甚至发出了呼噜呼噜的舒服叫声。 “它睡的这也太死了吧。” 看着希言在床上翻了个身,两只前爪绷直向空中抓了下,在梦里伸了个懒腰,顾曜按捺不住,一把将它抄起,在怀里一阵捏。 “嗷嗷嗷嗷嗷!” 突然遭到这般袭击,希言吓的够呛,在顾曜怀里一阵蠕动,四个爪子一阵乱刀。 “是我是我是我,停手停手!” “嗷~嗷~” “我回来啦。” “嗷嗷。” “这才几天,你怎么又胖了一圈?” “嗷!” 希言给了顾曜一尾巴,灵活的一跃,钻出了屋子。 “她说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窃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幽幽翻译了一句,把顾曜吓了一跳。 “窃娘,下次到了敲下门,对了,有什么事吗?” “我给观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那边的屋子床底下,发现个箱子,里面...” 那边的屋子,那不是老道的卧室吗? 顾曜一下跃起,兴冲冲道:“你找到老头的私房钱了?窃娘你真厉害,寻宝你也点满了?” 他兴致勃勃的冲到那边屋子:“那箱子在哪?” “被我放在床底了,道长,我觉得还是等观主...” 窃娘的话还没说完,顾曜已经抽出了那个箱子。 说是箱子有些勉强,是个扁扁长长的黑木匣子。 “让我看看,老头藏了些什么宝贝,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老头藏了多少东西。” 他擦擦手,打开了那匣子。 里面没有顾曜想的什么宝物法器,什么天心雷之类的神通法术,居然是件道袍。 “一件崭新的道袍?” 取出那道袍,下面又是两本经书。 《道藏》与《太上传度仪》。 最下面的,是幅叠起来的画卷与封号的信。 顾曜看着手里的一堆东西,有些懵了。 “让我想想,这两本书,是授箓用的,加上这道袍,啊,哈哈哈,老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这天才徒弟。” “说着不收我,暗地里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曜啧啧了几声,笑容满面的将经书与道袍放到了床上,看向那信誉画卷。 “这信封上没有写给谁的,漆印也是完好,暂时还是先别开了。” “反正有这道袍在,估摸是打算收我为徒的时候,再给我看的吧?” “老道该不会很恶心的写上一堆煽情话吧。” “到时候,我得先装着不知道,看信的时候表现的感动点,然后等老头也感动的不行,再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了,想必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将信放到一旁,顾曜怪笑一声,打开了最后那幅画卷。 一愣。 画卷上,是个没有脸的女子。 “这什么意思?这女子,是老道爱慕的人?又或者,是与我有关的人?原主的娘亲?” “为什么没有脸?” 顾曜看着这画卷呆了会:“窃娘,画人不画脸是什么意思?” 窃娘站在门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头顶挂着一个危字,当下瑟瑟发抖:“这,要么是怕画不好,不忍心坏了形,要么是就是给人更多的想象。” “是吗?”顾曜嘀咕了几句,将画叠好,放了回去。 将所有东西原样放回,又按照窃娘的话,在床下挖了个洞,匣子埋了进去,顾曜尚且算满足的走了出去。 “窃娘,你为什么发抖啊?还抖的这么厉害?” 窃娘语气中带着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要命不久矣了。” “嗯?这...多喝点热水吧。” 顾曜不太能理解,但看着她的模样,将她托起,带到了厨房。 遥远的长安城外,一个有些佝偻的老道人倚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旁。 他周围的四棵树上都吊满了人。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道士和尚,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两太监和一个宫女。 他拨弄着手里的流珠,抬头看向东方:“这小混蛋怎么突然刨我的床底了?” “算了算,随他吧。” 他又看了眼天色,拿起流珠,狠狠抽在树干上:“给我哭,不把你们的司首哭出来,就把你们的小魂哭出来。” “呜呜呜呜...” 第九十六章 两封信 “窃娘,观里还有吃的吗?” 顾曜坐在一个小矮凳子上,看着窃娘握着把短刀,唰唰唰的切菜,又拿着个大铜勺,不时搅拌着锅里的食物。 “吃的也还有不少,前日我让希言它们带着些山货,去下面的白鹅村换了些菜果鱼肉回来。” “那破鹅没拦着它们?” “啊?阿白吗?它为什么要拦着?” “对哦。”顾曜一拍大腿,“窃娘你听的懂它的话,下次帮我问下,那死鹅逮着我欺负什么意思?是不是欺负我看在村长金风婆婆面上,不好意思把它弄成烤鹅?” 窃娘抄菜进盘:“这个啊,阿白有说,它说它感觉你不像人,如果让你进村,村子就可能出事,所以才不让你进去。” “谁不像人啊!” “道长,阿白那么说,必然是有原因的,鹅是极其有灵性甚至能辟邪的羽畜,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您出门可一定要小心。” 顾曜撇撇嘴,拿起了筷子:“那你问清楚,它感觉我不像人像什么?是不是像鬼啊?” “它也说了,鬼可没您这么让它害怕的。” “...希言,吃饭!” 用完午膳,顾曜抱着狐狸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刚打算下山,就看见方法青来了。 他穿着道袍,背着剑缓步走来。 这个样子还是顾曜第一次见到,相较于过去穿着九曜服的他,显的不太正经,像极了那些卖虎骨酒壮阳药的骗子术士。 “方叔,你这满脸正气的,穿这道袍也太别扭了。”顾曜扔下希言,让它去拿张凳子来。 方法青看了眼屋内洗锅刷碗的窃娘,又看着十分艰难、两只短腿艰难站着、抱着凳子过来的希言,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担心你被妖怪迷了心,现在看来,是妖怪为你昏了头,主动给你当管家来了。” 顾曜摸着头,哈哈笑着不说话。 “这是广陵府送来的两封信,本来该靖夜司送给你,我恰巧来告辞,就顺便带来了。”他坐在凳子上,从袖子内取出两封信。 “两封?” “一封是广陵府发来的文件,绝密内容,你自己才能打开,一封是东明达寄来的。”方法青看着窃娘又抱过来一碗葡萄,放在顾曜的手边,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顾曜将葡萄递给了方法青,接过了信。 第一封上画个鬼脸,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看这样子,是司首的手笔,不知为何,顾曜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又要被耍了的感觉。 “该怎么打开?” 方法青剥着葡萄,希言没有一点狐狸的尊严,像只狗一样坐在一旁,黑闪闪的眼睛紧盯。 被方法青投食了之后,眼睛弯成月牙,尾巴也是左右摇着,舞舞生风。 “不知道,以往都是的绝密信件,都是手指按在漆印上,可这一封,没有漆印。” 方法青心不在焉的扒着葡萄,一颗一颗扔向希言。 顾曜低下头,琢磨着这信该怎么开。 “按照司首那人的尿性,该不会是整了个人脸识别,要我照着做鬼脸吧?” 越想觉得可能性越大,偷偷摸摸看了眼沉心喂葡萄和专心吃葡萄的,他悄咪咪低下头,照着上面的模样,十指并用掐住脸。 “桀桀。”一声贱笑传出,将方法青吓了一跳,把希言吓成了刺猬。 那信封一阵扭曲变成个嘴巴的形状:“你的鬼脸真丑,我已经记住了,现在就画给那老王八。” “让这不要脸的堵...还有其他人啊。” 这信件立刻换成了柔美的女声:“司首托我给您带个话,这是您要的资料。” 话毕,它恢复成了一张纸的模样,飘回了顾曜的手里。 “我@#¥;amp;amp;*...居然还是封吼叫信,这人真特么贱入人心了。” 顾曜目瞪口呆,立刻对着方法青道:“刚刚那人就是靖夜司的司首,你曾经的顶头上司霸道总裁。” 看着方法青的表情崩坏,顾曜再次补充:“男声女声都是他,心眼特别小,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他的真面目,不然你们上清派一定会完蛋的。” 方法青眼里的光消逝了:“十一年前我在长安拜见司首,他不是这样的...” 心中偶像崩坏了啊,可怜的小方,顾曜摇摇头,啧啧两声。 就是可惜了小方的口风还挺紧,估计是传不出去了,司首的真面目还能继续瞒下去。 他低下头,看向信封。 “沐蝶,大周二十五年生人,广陵府黄鸭村人,大周四十一年与佛门高僧静音建立蝶梦寺,大周四十二年与蝶梦寺一同死去,魂魄不散,日前进入泰安鬼城,立鬼将府。” “静音,大周一十九年生人,汉中府生人,神怪转世,生而知之,佛门高僧法沐弟子,大周三十一年收养沐蝶,大周四十一年于广陵府立蝶梦寺,大周四十一年死,日前进入鬼国。” 没了。 “卧槽,司首这人真不靠谱,我要看的是这个吗?蝶儿和麻姑是什么关系啊!” 顾曜有些抓狂。 就在此时,信上的字迹突然跳动,变作全新的字:“你骂我了是不是?嘿嘿。” “沐蝶是麻姑的天魂转世,三魂间的关系你不会不懂吧? 理论上麻姑和蝶儿没有任何联系,从外表到一切,唯一相同的,便是修炼的资质。” 信纸缓缓化作灰烬。 天魂也能转世吗? 寻常所谓的转世,都是指的三魂七魄中的人魂。 人魂,是七情六欲的集合,是人的记忆与情感的结晶,所谓的觉醒。 顾曜看向方法青:“方叔,人的天魂也会转世吗?” 方法青惊醒:“天魂?理论上有,天魂是天地间的一点灵光所化,决定人的寿命长短,悟性天赋,人死之后,天魂重归天路消散,转世有可能,但少之又少。” 顾曜哦了一声,看向东明达的信:“小方,东明达写信怎么寄到你那了?” “嗯?” “不是,方叔,我一不小心嘴瓢了,东明达的信怎么在你这?” 方法青哼了一声:“他怕被你师父看见,就寄给了我,说若是你师父在家,那信就别给你了。” “啊?老头和蔼可亲,乐于助人,他为什么这么怕?” 顾曜不太能理解。 “难不成他在心里说老头的坏话了?” 带着疑惑,顾曜打开了信。 “顾曜,你师父有问题,我娘打听到,百年前,有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死在了阁皂山...” (说明:书里关于三魂七魄转世的说法,是我根据《太平经》编的) (感谢能正常点,书友20190703195154994的打赏) (感谢<蓝色の天空、风的宿命、蛊真人的粉丝、书友20200309234351041、柠橙0107、五点八威力大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九十七章 告辞 顾曜瞳孔一缩,身子一震,一团火冒起,将信烧的干净。 “胡言乱语,什么一模一样,东明达他娘也不过才三四十,哪可能见过百年前的人。” 方法青将葡萄放到地上,让希言自己吃,看着顾曜的模样,清清嗓子道:“顾曜,我是来告辞的。” 顾曜回过神,想起他刚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急忙收敛心神:“方叔,你是要回上清派了吗?” 方法青颔首:“是。” 他站起身,遥遥看着三清像道:“我来到清水县差不多十年了,加上之前在其他地方游历任职,离山近二十年。” “二十年来,修为寸步未进,如今,也差不多该走了。” 二十年修为寸步未进? 顾曜吃了一惊,方法青今年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这岂不是说,他二十年前就是练炁化神圆满的境界? 这也是上等的资质,怎么会二十年没有丝毫进步? 他刚想出声询问,就听到方法青道:“我来到此处时,你大约六岁,虽是个孩童,却成熟的可怕。” “一晃十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除去你的修为,你的心性和脾气,我也算看的明白。” “这茅山道观的名字,初来时我看的很是恼火,后来听着你日日在我耳边叫着,反倒是习惯了。” 顾曜羞涩的笑了下:“那是方叔你脾气好,换成张大人,我可不敢这么叫。” 方法青转头看向顾曜:“二十年前,我也勉强算个天才,但因为心有魔障,道心不通,这才入了靖夜司。” “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顾曜想起此前宗源带着红白双煞袭击靖夜司,在他面前说出圣人盗之名时,方法青那失控的语气,小心问道:“因为圣人盗又出现了?” 方法青承认道:“对,我的爷爷也是圣人盗的一员,百年前圣人盗被剿灭,他回到了上清派被圈禁,但还是念念不忘,甚至还想着联系当年同样被放过的人,重起恶事。” “最后,他成了上清派的耻辱,三十年前,就在我的眼前,被天雷击为灰烬。” 你的爷爷?三十年前,也就是你十岁,圣人盗可是百年前啊,这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是晚婚晚育啊。 顾曜心里吐槽了一句,听着方法青要说什么。 却没想到方法青突然话锋一转:“我爷爷藏着许多画像,和在侯家地底的画像完全一样,你师父和其中一人长的很像,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顾曜心一沉。 当时在地底,他因为老道的画像心头大乱,完全忘记了方法青是见过老道的。 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那您为什么不抓...” “打不过。”方法青很诚实,“三个原因,一是因为打不过,红白双煞都能封印的人,整个广陵府的修行者联手够不够他杀都是个问题,这是主要原因。” “二是,那人死了。” 顾曜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没把信看完就烧掉,真是太冲动了。 “那个和你师父长的一样的人,在百年前已经死了,所以我一直怀疑,你师父和那人是亲兄弟或者父子什么的,但我在这儿暗中观察了十年,他表现的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道人,没有丝毫恶行,所以我不能抓。” “三是我想知道,我爷爷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上清派很多人说我爷爷是入魔了,但我相信他是清醒的,他想追随的人,应该是个英雄。” “你师父即便不是那人,但或许也能看到一点影子。” 顾曜低声道:“原来如此。” 方法青深呼吸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劝你不要太过于追寻曾经的圣人盗,毕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一切都被封藏掩盖。” “但走进这里之后,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啊?”顾曜有些惊愕。 “这里是你和他的家吧,每一个凳子,每一个桌子,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嗯,这个是老头做的,这个是我做的,这个是他做了一半,扔给我做的...” 方法青看着顾曜指着院内的桌凳一个个说出来历,沉默了会:“既然是家人,就不要怀疑他,你是他的传人,接他的衣钵,承他的因果,天经地义。” “既然想追寻过去,那就坚定的走到底,相信他是个英雄,就不要怀疑他是个恶魔。” “我相信老头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我也不可能还活生生的坐在此处。”顾曜坚定道。 对啊,老头怎么可能死了?如果他是个鬼,怎么可能憋的住不吃了我? 一定是个和老道关系极其密切的人。 等他回来我就问他。 方法青注视着顾曜:“相信了,就要相信到底,不要与我一样,因为一些事一些人,就动摇信念。” 看着顾曜点头,他拍了拍道袍:“你比我想的还要成熟,我今日来,或许是白来了。” “哪里,方叔你今天的话我会牢记的。” “不叫小方了?” 顾曜讪讪一笑。 方法青起步走到观门前,回身看着顾曜道:“我回去之后,或许这辈子就终老山上了,清水县十年,除去你们,关于圣人盗,我还发现了一点线索。” 顾曜脱口而出:“侯家?” 方法青露出意料之内的神色:“我就知道你发现了。” “我也不说其他的,只告诉你几件事。” “加入圣人盗的那人,叫侯生金,他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废掉了,还给自己的血脉下了咒。” “侯家世世代代,最多只会有两个儿子,生出两个儿子后,就再也不能生出子嗣了。” 顾曜立刻想起了侯老爷,十八房小妾,也只有两个儿子。 本来他以为是侯老爷的正妻担心分家产,所以用了药物,后来以为是因为那房内被设置了奇门阵法,精气被剥夺吞噬了的原因。 原来根源在这。 这侯生金当真是狠人,对自己的血脉下这么毒的咒。 “两个儿子,一个守家业,一个要么当废人,要么被赶出广陵府,出外闯荡,生死由命,无论闯出多大名头,都不能再回来。” “世世代代不能修炼,不能进入临安府。” “这些举动,可以说明侯生金绝对是个极其理智聪慧的人,甚至他很早就对圣人盗失去了信心,担心圣人盗的残党会对他的血脉下手,所以才会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来保证血脉的存续。” “不会是担心靖夜司或者朝廷对他后人株连吗?”顾曜问道。 方法青没回答,只是摇摇头,似乎在说不可能。 “侯生金能那么早为自己的血脉准备出路,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他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木葫芦,扔给了顾曜:“送你了。” “张大人或许脾气不好,思维怪异,司首或许性格别扭,难以捉摸,但...你可以永远相信靖夜司。” 方法青说完后,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顾曜握紧葫芦,走到观门前,希言坐在他脚旁,一人一狐看着方法青的身影逐渐消失。 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 希言嗷了一声,伸出一只爪子扯了扯顾曜的袍子。 “嗯。” “嗷。” 第九十八章 巫蛊之术 在门前站了会,顾曜回到了观内,提着斧子上了山。 挑了棵不错的树,几下抡倒拖回了院子里。 “嗷嗷嗷。”希言爬上椅子,大尾巴摇摇晃遥。 窃娘也走了过来:“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曜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金人,扔给了窃娘。 “哇...金的...道长你发财啦。”窃娘抱住看清后,好像抓着块滚烫的烙铁,手忙脚乱。 希言也立刻跳了过去,很是好奇。 “别咬别咬,这是个能一拳把我们都拍成饼的暴躁尼姑的遗物。” 看着它们张嘴露出尖牙,想试试金人的成色,顾曜急忙阻止。 “我答应这人给她立金身,但暂时还去不了广陵府城,就先给她做个神龛,烧点纸锭、纸币,每天点柱香先供着了。” 金佛寺好像有大问题,关键靖夜司也不知有没有查它们,自己这么冒冒然去,怕给那儿送菜了,还是等老头回来,让他护着自己去吧。 反正老头估计最多再过十天也就回来了。 顾曜挥着斧子,又把睡懒觉的小妖怪叫来,不一会就搭出了个好不错额小神龛。 “窃娘,你看放在哪比较好?虽说观里一般不会有贼人来,但还是要小心点。” 将金人放进神龛内,顾曜提着神龛,在观内寻找合适的地方。 “狐狸窝?”窃娘歪着头。 “...这怎么想也不行吧。” “放后院怎么样?有个屋子是空着的。” “好像可以,等会我扎点纸锭纸币烧给她,窃娘你每天提醒我来给她烧柱香吗,免得我我忘了。” “好。” ...... 接下来的几日,顾曜哪儿都没去,就在山上,每日画符补充库存,努力修炼金光咒和雕刻火莲,提高自己对于炁的掌控力。 “为了雷法冲冲冲!”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今天不修炼,明天变垃圾!” “我修炼,我高贵!” “狐狸的手感真棒。” “没有人可以拒绝rua狐狸。” “嘿嘿希言,我的希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喜欢狐狸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像猫咪一样粘人撒娇的小狗狗呢?” ...... 老道离开的第二十三天,三十六瓣火莲终于雕成了。 顾曜看着手中美轮美奂的炫红色莲花,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 他伸手将手里的火莲捏碎,随即又捏出一团一模一样的。 伸手一摆,火焰腾起,在空中化作数十朵一模一样的莲花。 “难的只有第一次,就像第一次进去一样难,后面就越来越轻松了。” “嗷嗷嗷。” 希言站在一旁,直立着拍打前爪,好似在鼓掌一样。 “她说真好看,如果是晚上就更好看了。” “有机会晚上弄给你看。”顾曜哄了一声,将火莲全部散去。 “下面的,是金光咒修出雷霆。”想到这,他皱起了眉。 作为八大神咒之一,这道术是顾曜修行最久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光咒是没有极限的。 从简单的辟邪到修出金光,再到金光隐没周身,万邪避退,诸法不侵,金光咒每一次的提升,还是会有明显的标志的。 但对于人来说,将金光咒修出雷霆,便是走到了尽头,意思是到了这一步后,金光咒再怎么修行,也只会让人更硬更强,不会产生什么神异的变化。 “我卡在这一步已经有段时间,只凭借苦修,要将金光咒推入下一境不知要更久,我现在需要只鬼来开天人合一,甚至一只可能不够。” “是时候去清水县找点鬼怪超度下了,若是不行,甚至可能要打鬼界的主意,可鬼界水太深了,媚儿的鬼心思我也摸不透,总感觉去了会有什么意外。” 顾曜背起劫剑,嘱咐了几句希言好好修炼,向着山下走去。 “小顾道长,我的闺房又闹鬼了,你来看看?” “我爹爹最近腰酸背痛,道长,你来瞧瞧?” “道长,我最近喘不过气,你看看我是不是被鬼怪锁住了喉咙?” ...... 费了好大功夫,顾曜挣脱开了女人的魔爪,气喘吁吁的扶着一座石狮子。 “真是疯狂,虽说大周国风开放,推崇自由恋爱甚至允许女子离婚,可谁在偷偷摸摸解我裤腰带?” 紧了紧腰带,顾曜转身要走,又一下撞到了人。 “西门大官人,又是你?” 定睛一看,还是西门青。 西门青还是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顾曜将他拉起,晃了几遍才让他回过神来。 “小顾道长,我又撞到你了?” 顾曜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没有木棍,也没有苹果:“大官人,你这是在思考什么?怎么还是魂不守舍的?还在琢磨着木棍为什么会往地上掉?” 西门庆尴尬一笑:“不是,我那日拿着木棍回家,被我爹一骂,就没在钻研那个了。” “那你这?” “我在想着那日短棍掉下来砸到我头的那个女子。” “你这是想纳妾了?”顾曜有些惊讶,“我记得你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啊,怎么突然就?” 西门青叹了口气:“我也奇怪啊,我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家中丫鬟什么的,姿容秀丽的不少,我从未动过心。” “可是那日被砸到了头,又被那女子请进屋里喝了杯糖水后,我就恋恋不忘,魂不守舍的。” “说来不怕你笑话,昨夜我喊娘子都喊成吴夫人了,结果被娘子一脚踹飞到了屋外,在风中吹了半夜才重新爬上床。” “等等,武?”顾曜一个激灵。 “不是武,是吴,那女子是个寡妇,他夫君本是个画家,不幸出了意外,才搬来清水不久。” 西门青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只是一时着迷,几日不见就好了,没想到啊,这几日我时时刻刻都念叨着,好像身上都爬满了蚂蚁,实在忍不住了。” 顾曜看着西门青,运转通幽之术,只见一团青气在他眉心汇聚,再定睛细看,青气之下,是一条小小的红皮金足蜈蚣。 这蜈蚣在他的面皮下血肉中,蜷缩蠕动,数不清的爪子游个不停。 “巫蛊之术!” 西门青被顾曜的目光看的有些发麻,当下摆手告辞:“小顾道长,我先告辞了,这吴夫人,我是真的思之如狂。” 当下他转身,小跑着要走。 顾曜急忙追上:“等等,西门大官人,我与你一同去...” 第九十九章 糖水 “小顾道长,你来干嘛?要不你还是走吧。” 走到街头,已经可以看到那寡妇的店铺了,西门青有些别扭,试图劝顾曜回头。 “我不会影响到你的,只是好奇那吴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官人你动心。”顾曜和他并肩而行,催着他快点。 西门青有些不情不愿:“这不是你想不想影响我的问题,是你站在我,就可能影响到吴夫人。” “啊?” 顾曜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西门大官人,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长的虽然不英俊,但很富贵啊。” “好好好,我找个丝巾蒙面。” 看着西门青好像钉在了地上一样,顾曜无奈的找了个步,盖住了下半脸。 “这样可以了吧?” 西门庆仔细打量了下顾曜,试探道:“要不,你把眼睛也蒙上?” “...你别太过分。” 费了些波折,西门庆在路边找到了个狐狸面具要给顾曜换上。 “我说小顾道长,不然你就去忙你的就行,为什么要跟着来呢?” 即便顾曜挡住了自己的脸,西门青还是唉声叹气,好不开心。 像极了那些爱慕女神、生怕女神被其他人舔走了的舔狗。 “西门大官人,我劝你别太过分,我堂堂一道士,会跟你去争寡妇吗?” 西门庆嘀咕几句,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冠衣服,挂着拘谨的笑容,顶着八颗大白牙走入了那店铺内。 这店铺名叫勿言斋,里面的装饰清雅,飘荡着墨香。 店铺有两层,一楼此刻只有位坐着发呆的侍女,看到西门青进屋,刚迎过来就被打发去找那吴夫人了。 顾曜抓住这机会打量店铺内。 铺子中央,是个长长的木桌,上面是笔墨纸砚和画了一半的雄鹰高飞图,雄鹰栩栩如生,若隐若现的山峰只画了一半。 四周白色的墙壁上悬挂着八幅画卷,分别是花鸟、山水、竹兰和美人四类,墙角种着不认识的花草,此刻开着浅紫色的花朵。 顾曜靠近看了下墙上画卷的红印和署名,都是一般无二的“无用山人”印和龙飞凤舞的“吴丹”签名。 “西门公子,你来啦~” 一道甜的让人骨子都麻了的声音飘过来,顾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浅青色长裙的女子捂着胸从楼梯上走下来。 此刻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飘入了他的鼻中。 这女子满头青丝挽着倾髻,左边插着金钗,右边绑着蓝色发带,发带下又是一朵蓝色的鲜花,映衬着肌肤白皙诱人,显的格外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吴夫人,这又叨扰了。”西门青正气凌然,目不斜视。 吴夫人走到楼梯口,西门青立刻迎了过去,伸手扶住她的手:“上次听闻夫人讲解山水,青感悟颇多,今日迫不及待,想来求教花草之道。” 吴夫人微微一笑:“哪有什么求教,我们只是探讨交流罢了,公子,这位是?” 她伸出一根白嫩手指,向着顾曜的方向轻轻一指。 西门青眼珠子都快挂到她的身上了,看都没看顾曜一眼:“我家的一个下人,夫人不要在意。” “啊,那位器宇轩昂,背负的剑一看便知是名器,居然是您府上的下人?”这女人故作惊讶,伸手捂住红唇,“西门家果然是名门。” 西门青露出八戒的笑容:“嘿嘿嘿,那算什么名器,夫人您才是名器呢。” 顾曜皱起了眉,这女人太香了。 那股香味浓郁不散,好似在往他的鼻子里钻一样。 再看看西门青,他扶着那女人的手,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神智一样,只知道好好好,对对对。 “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就在此时,女人抽出手,莲步摇曳走来,笑着问道。 顾曜后退一步,低头抱拳道:“粗鄙武人,武松。” “武公子不用拘束,这边坐,西门公子,你也坐。” 吴夫人柔声让两人坐下,又让此前的侍女去端糖水来喝。 看着西门青再次缠着吴夫人,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两人。 西门青面皮下的红皮蜈蚣好像变大了,本来只是蜷缩在眉心,此刻活跃的游动了起来,在整张脸上到处爬行。 可他本人,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痴呆的看着吴夫人讲解花草,不时笑出两声开心的猪叫。 而吴夫人没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被一股莫名的彩色雾气包裹,她什么都没做,甚至真的很认真仔细的在讲着花草之道。 “兰花是最为精贵的,此前我夫君在世时,最喜兰花,最为得意的事,便是曾让一株鬼兰开花...” 她吧啦吧啦,手指还不时点向墙上的花草图,不时转向顾曜点点头。 但西门青可能只想努力的不起立,以及把口水及时收回去。 顾曜暗中观察:“这蛊术肯定和这儿有关系,可除了这香味和彩雾,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蛊术我以往没有碰到过,这对我来说有些超纲了。” 吴夫人举止很得体,西门青数次想要抓住她的手,都被她轻轻躲过,不动声色的继续讲解。 “夫人,几位公子,糖水来了。” 侍女端着两杯糖水走了过来。 顾曜这才发觉,这侍女好高啊,竟然只比他低上一点,比老道都要高出大半个头。 西门青接过糖水,看都没看,也不管那升腾的热汽,一口就喝干净了,然后继续盯着吴夫人。 接过杯子,顾曜佯装吹气,以通幽术看向那侍女。 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异样。 看上去是个普通人。 “那问题还在这个吴夫人身上,她是和外八行里领火的有关系,还是和精研蛊术的南方苗疆有因缘?” 顾曜心不在焉,感觉热汽散去了许多,刚要喝,突然一愣。 这糖水里飘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点。 红得黄的黑的灰的... 最多的是绿色的光点。 “西门青刚刚才说过,他那日也喝了杯糖水。” 我就说那么风骚的让人喝糖水肯定有问题。 顾曜打了个机灵,装作嫌烫,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继续看着那边两人。 可万万没想到,这吴夫人居然撇下了西门青,主动走了过来,端起那茶杯轻轻吹啊吹,奉到顾曜的身前:“武公子想必是嫌弃这糖茶太热,小女子为您吹凉了,请您尝尝。” 她背后的西门青瞬间从八戒变成悟空,甚至眼里冒出了火光。 “要不,还是给西门大官人吧,他看着渴的很,”顾曜推脱道。 吴夫人回头看了眼西门青,轻声道:“糖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西门公子是懂的,是不是?” “自然自然。”西门青一边点头,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顾曜。 “行不得啊嫂嫂。” 顾曜推脱着,故意失手将糖水打翻在女人的胸口处。 看着青袍瞬间湿了一大片,甚至还现出了一点形状,顾曜立刻道歉,抓住恼火的西门青道:“在下失礼了,请夫人见谅,我这就带大官人回府,明日再上门赔礼道歉。” 说完,不等西门青说什么,生拉硬拽的将他拖了出去,走到街口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顾曜,你干嘛?你这样,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西门青很生气。 顾曜看了下周围没什么人,直接抽出剑架他脖子上:“别乱动。” 一剑点破他眉心,取出一张黄纸接下一滴眉心血。 “你在那儿有什么感觉?” “你把剑放下...别冲动,我们追求夫人,各...各凭手段。”西门青结结巴巴道。 “我问你在那有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夫人那么美,那么温柔体贴,我快活的想上天啊。” 顾曜看着他面皮下的蜈蚣动作还是那么活跃,一掌拍晕了他。 摘下面具看向那儿:“幸亏带了个面具,看我再去试探试探她。” “只是劫剑该怎么办?那女人肯定记得我这剑。” 他生平第一次为劫剑如他一般出众的外表感到忧愁。 第一百章 傩面 “宝,我是不是又胖了?” “不,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变重了。” 顾曜这边烦恼时,看见一男一女打着把大红花伞走过,眼神一亮:“王公子,白小姐。” “啊,小顾道长,这是西门少爷?”两人看到靠在树上昏迷的西门青吃了一惊。 “西门大官人累了,靠树眯一会,这两位的伞能借我用一下吗?” 靠着刷脸,借来了大红花伞,刚好能把剑藏在里面。 “我清水县民风淳朴,应该没人会对睡着的西门大官人动手吧?” 打量了下西门青,顾曜还是去找了家铺子,借来了纸笔:“此人中邪,疑会传染,勿碰,顾曜留。” 贴在了头上,这才安心的向着勿言斋。 此前来的太过匆忙,这次慢慢悠悠,顺便打量了下周围,才发觉一点不对劲。 这吴夫人美貌丰润,气质极佳,懂的琴棋书画,还是个人妻寡妇,怎么这店面这么冷清呢? 清水县的书生,爱好风雅的富商可从来都不少啊。 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多,但很诡异的是,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无视了这儿。 “好像被施了麻瓜驱逐咒一样。” “现在想来,清水县不大,八卦的人又从来不少,过去哪家的狗生了六个都要传一会,吴夫人没激起一点水花就有问题。” 顾曜站在勿言斋门前,又看了会来往的人,走入了铺子里。 还是那个个子高挑的侍女,扫了眼顾曜和那伞,有些惊讶的走了过来:“公子,买画吗?” “自然,可我对画不太了解,能给我介绍介绍?”顾曜点点头,仔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不知为何,明明吴夫人不在这儿,那股香味反而更加浓郁了。 “你们这铺子内用的是什么香料?为何如此芬芳不散?” “这铺子内用的,乃是我家夫人秘法酿制的花香,需用九江府一带特有的野花才能制成,所以公子才没有闻过吧。” 那侍女躬身道:“公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请夫人下来。” 看着那侍女上了楼,顾曜身形一晃,也是窜到楼梯处,侧耳倾听上面的动静。 “又来客人了?怎么可能?” “确实来了,是个俊俏公子,只是不知为何拿着把红伞,估计是个有些修为的。” “我们一路没有泄露行踪,不可能是那群人,难不成是靖夜司的人?” “不管如何,先下去应付了他,莫要露出马脚。” “好,来帮我将衣服束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顾曜勉强听个清楚,闻到香味逐渐变重,他急忙回到一处画前,佯装看画。 “公子,我家夫人来了。” “武...武松!” 顾曜刚转过身,就听到吴夫人直接喊出了他的化名。 吴夫人面上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伸手将侍女拦到身后:“你想做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顾曜从伞中抽出剑:“夫人是怎么认出我的?是因为我这衣服?” 吴夫人竖起手掌:“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 顾曜微微皱眉:“你是什么人?外八行的领火,还是苗疆人?为什么对西门青下蛊?” “我就知道你发现了。”吴夫人柳眉竖起,“我不想伤人,你束手就擒,留在我身边当一个月下人,一月之后我放你离开。” 回答她的,是一道火焰。 顾曜周身燃起火焰,在空中浮动,周身亮起金光,劫剑挥动,远远打出数道火焰。 他对巫蛊之术不甚了解,但知道火焰乃是绝大多数蛊虫的克星。 那吴夫人看到这炽热火焰,张嘴喷出一片黑色小虫,结成一面黑盾,火焰喷上,发出焦灼之声,砸了一地。 看到源源不断的烈火,她叹了口气,一边将那侍女拉到身前,伸手插入侍女的背部,一边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尽量留你性命了。” 侍女五官如同白蜡般融化,发出一声凄厉叫声,但在火焰之下毫发无伤,密密麻麻的毒虫从她的七窍之内钻出,迅速爬满了店面。 红莲火燃起,化作一道火柱,顾曜扫视周围跃跃欲试的毒虫,取出三道符咒:“敇!” 雷电炸开,火焰四射,这屋子都是被炸的歪斜,四周毒虫被一扫而空,顾曜一剑劈向那侍女。 可没想到那吴夫人突然将侍女扔在一旁,手中出现了了个凶恶的鬼神面具,直接以肉身撞上了剑。 劫剑刺入她体内,顾曜吃了一惊,想要抽剑,却看见她一把握住剑身。 “别挣扎,我不想杀人。” 她面上毫无痛苦之色,戴上了面具。 一股阴晦的风突然荡起,面具下的人眼亮起绿光。 顾曜心觉不安,捏使秽迹金刚咒,结出一朵巨大的火莲,砸向了她。 吴夫人好似没有重量般飞起,松开了剑,迎上了火,在顾曜惊讶的眼神中,将火焰融入体内,在门口处重新落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 通幽术下,带着面具的吴夫人背后,出现了一尊模糊不清、四肢好似被枷锁拷住的人。 顾曜横剑以对:“是神?” 吴夫人抬起手,暴风汇聚在手中,化作一个狂暴的风眼,砸了过来,被顾曜直接正面劈开,无数风刃打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在此刻,那地上的侍女又活了,身体关节一阵反转扭动,像是蜘蛛一般爬向吴夫人,爬上她的身体,变成一件红黑色短衣。 “疫!” 她抬起手,一根手指指向顾曜。 顾曜已经拍出了一片符咒,连接彼此化作一道恢弘剑气,可在那一指下,灰飞烟灭。 在通幽术下,顾曜看到了一道灰黑色的大符向自己飞来。 四周也涌来了阴凉晦涩的气息。 一道不成熟的雷掌被他匆忙拍出,在身前炸开,可那大符没有丝毫阻碍的砸入了他的体内。 眼见大符命中,吴夫人放下手指,伸手从脸上取下面具,侍女也从她身上浮现,趴在地上。 等到吴夫人将面具放回了她的体内,才重新站起。 看着站在不动的顾曜,侍女好奇问道:“夫人,您对他用了什么咒?怎么不动了?” 吴夫人面露疲惫:“只是疫咒,不动了或许是因为傩神的疫力...” 她话音未落,顾曜一下闪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喉咙:“刚刚那是什么?再来一次,快!” 刚刚那一道灰符入体,进入体内之后散开,钻入了他的五脏之中,就像是烈火砰油,炁的运转加快了数倍,全身上下都涌动着暖流,甚至金光咒都感觉到了提升。 自己的身体好像吃到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快,再来两次!” 顾曜两眼放光,看着手里的吴夫人,眼神像极了西门青。 第一百零一章 猎杀神明 顾曜捏着吴夫人,催促道:“快快快,再来三次。” “怎么可能?傩神的疫力为什么...” 吴夫人双手抓住胳膊,无力的挣扎,相较于顾曜此刻的侵略性带给她的不安感,更让她害怕的是,傩神的力量为什么会没有作用? 难道傩神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 她不敢细想。 只是表面性的在顾曜手中扭动几下,表示自己并未屈服,还在反抗,但实际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了。 眼看吴夫人一幅心如死灰、闭上双眼随他糟蹋的样子,顾曜也急了:“你快点再给我来几次那法术啊,别这么等死啊。” “做人要有不屈之心啊,你快打起斗志...”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脚,低头一看,是那侍女。 侍女的背上,浮出一张鬼脸,与此前吴夫人带着的面具有七成相像。 顾曜另一只手提起劫剑,刚要将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侍女钉在地上,就看到这鬼脸断断续续道:“手...下...留情...我们...认输...” “我不要你们认输,我要你再来一次...” “傩神大人,您不必为我如此卑微,不过一具肉身罢了...” 吴夫人突然用力抓住了顾曜的手,睁开眼凶巴巴道:“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吴书竹绝不屈服。” 顾曜:“...”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地面那侍女慢慢爬了起来,从腰部裂开,又不断生长出肉体,分成了两个完整的双胞胎。 两个人都是侍女的模样,都只有半人身高。 “武松,你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只要你不伤害书竹。” 左边的侍女用如同孩童的声音说道。 顾曜打量了他们一眼:“我想要你们再对我用一次那什么傩神的疫力。” 左边侍女到:“...暂时不行,我的力量所剩不多,刚刚那一下已经用去了我大半个月的积累,而且书竹的身体,短时间内也不能再承受。” 顾曜有些失望:“那你们为什么要对西门青下蛊?这女人与我交手,总说着不伤我性命,听上去,不像是恶人。”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吴书竹,这女人看着很丰满,但也不重,这身材难不成是假的? “书竹给他下的蛊叫情人蛊,对人身没什么伤害,只是会让他对书竹产生迷恋感,我们只是听说西门家是清水县的首富,想着借他家的门路逃出此处,前往洛阳。” “逃出此处?清水县?清水县有什么危险的?”顾曜问道。 左边的侍女看着吴书竹的模样:“要不武松大人,你先把书竹放下来,我们坐下说,你总这么提着,我担心书竹就这么被你吊死了。” 考虑到顾曜似乎担心他们逃跑,它补充道:“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贸然逃跑,外面有个更危险的东西在找我们,如非万不得已,我们不会离开这屋子。” 一片狼藉中,右边的侍女找来了凳子让三人坐下,随后就在收拾屋内店铺。 顾曜无视了吴书竹想吃人的眼神:“先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吧?为什么外面无视了你们?为什么刚刚交手的爆炸,也没有引来什么围观?” 左边的侍女要说话,被吴书竹打断道:“傩神,您先回去休养吧,外面的事,还是交给我来。” 眼看顾曜似乎不在意,两个侍女重新融合成了一人,继续收拾屋子去了。 “我是江西豫章府人士,被迫无奈来到了这里,我们家族世代为傩师,刚刚你见到的,便是受我们供奉的傩神。” “至于无视,是因为神灵凡人不可视,再加上巫术的效果,才让这儿被人遗忘。” 江西豫章人,那儿离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远。 顾曜好奇问道:“你说你们要去洛阳,那怎么会走到广陵府?这不是直接走过了一大半吗?。” 吴书竹叹了口气:“半个月前,我们刚刚逃出豫章,结果天上坠下两颗星辰,变作一男一女两个童子,一巴掌把我们扇到了这儿。” 星辰? 顾曜立刻想到了司首。 “本来我们很高兴,虽然这儿距离洛阳也不近,可毕竟远离了追杀我们的人,但...” “你们只要离开这儿,就会被那那两个童子打回来?”顾曜试探问道。 吴书竹无奈点点头:“更遭的是,追杀我们的人也追来了,所幸傩神大人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恢复了些许神力,将此处在他们眼中隐去了。” “然后你们就又开始思考怎么离开这里了?” “对,之前有一次险些离开广陵府,那次是和一个商队一起,所直到分别才被打回来,我推测,那对童子不会在凡人面前现身,再加上最近这儿的首富连换两人,傩神猜测是吧个西门青手眼通天,勾搭上了朝廷官员,门门道道必然非同一般... 顾曜叹了口气:“我可怜的西门大官人,就因为莫名其妙成了清水首富,就被你们盯上了。” 吴书竹双颊泛起一抹红色:“美人蛊不会伤害人身,甚至因为那西门青身体一般,还会不断反补他,我本来想着是假装成为他妾室,让他派遣商队送我们去洛阳,届时再取出美人蛊。” 顾曜心道你脸红个泡泡茶壶,指着那收拾东西的侍女问道:“那她是什么?” “它是蛊母,与我一同长大,灵智大概与人类孩童相当,没什么战斗力,只会孕育蛊虫,也能隔绝傩神的气息外泄,隐藏我们的行踪。” 说到这,她有些无奈道:“刚刚我借傩神之力,气息必然泄露出去了,那群恶徒说不定已经发现了。” 顾曜思考片刻:“傩神和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是傩师,却用的是蛊术?” 傩在顾曜的印象里,是江西一带驱逐疫病的鬼神,标志就是恶鬼一般的傩神面具,以及后来在国内逐渐没落,但传入隔壁岛国后,发展成了能面,变的红红火火。 “傩和蛊都是巫的一部分,蛊术也是一种巫术,傩师的力量,全部来源于侍奉的傩神,但百年前一场大祸,傩神重创,我们隐姓埋名,为了保护傩神,开始研习蛊术与巫术。” “百年前大祸?什么大祸?圣人盗?” 吴书竹摇摇头:“傩神不肯细说,只是在那群人靠近之时告诉我逃命,说那是群一直猎杀神明的恶徒。” 猎杀神明... “好吧,那吴丹是什么人?”顾曜起身,突然问道,“是你夫君吗?他人呢?真去世了?” “不是,我还没有嫁人呢,傩师是终身不嫁的,吴丹是傩神的名字。” 吴书竹无奈道:“傩神说,中原男人爱好丰满有韵味的人妻,不喜少女,因此才让我这般打扮,这般说法。” 顾曜:“...终身不嫁那你们的后代怎么来?” 看着她的脸迅速变红,他急忙解释:“不是,我就单纯好奇,没那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傩神,它好像拱火一样。 顾曜狠狠盯了它一眼,它才悠悠道:“武松,做个交易吗?” (感谢王淑思00、宅破苍穹、荆楚少年、<蓝色の天空、独饮酒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二章 轿子上的猫 交易? 顾曜第一时间想起了传闻中的街头传单,扫了一眼一旁的吴书竹。 性感傩师,重金求子? 嗯...就这么一眼,广告词都给她想好了。 豫章人士吴书竹,三十岁,丰满迷人,身高六尺,夫富商不幸去世,经协商,为继承傩师庞大家业,特寻异地品正健康男士,圆傩神梦想,成功怀孕奖励蛊虫一只,保送上路... 还差个非诚未扰的牌子给她举着。 顾曜这一眼,看的吴书竹浑身不自在,当下凤目狠狠剜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龌龊事!” “咳,这不是我乱想,主要是你的形象太符合了。”顾曜不自觉咳嗽一声,看向傩神,“先不谈合作,你们被追杀,为何不找靖夜司?” 傩神叹了口气:“这里靖夜司太弱了,我们偷偷看过了,他们太弱了,即便找过去,对面直接上门也没得法子。” “而且,靖夜司不会为我拼命,最大的可能,是护住书竹直接交出我。” 顾曜吃了一惊:“为什么?” 吴书竹也叹了口气道:“靖夜司只保护人类,傩神大人某种意义上,还是他们驱逐的对象。” 傩神解释道:“因为我和人类的联系太密切了,他们可以接受山神之类在山野立庙,受路人香火供奉的神灵,但不能接受我这种和玉竹他们联系过于密切的神。” “在豫章往南的群山村落之中,大概有着十六位傩神,如今算上我,也只有两个了,那个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吗?”顾曜喃喃自语。 若是将他们困在此处的童男童女是司首的手段,那目标是...我吗? “傩神,你的疫力对我无用,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傩神浮在侍女背后的脸道。 傩神的表情复杂了起来,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变的一大一小,充满了困惑与不能理解。 “这你不该反思下你自己吗?居然问我?” “要不然你考虑下你不是人?” “我驰骋天下这么多年,但凡是个人,一道疫力扎下去,没有不倒的,就算是龙虎山和你一样修习金光咒的臭道士,也起码得晕一下手脚麻一下表示尊重吧?” “怎么到你就跟磕了春药一样,抓住书竹开始发情了?还要一下两下三下。” “哦,对了,就算是鬼,受我那一下,也得有个反应,难不成你是石头成精了?” 傩神一下委屈了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顾曜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司首将它送过来,就是这个目的吗?验证我的不同寻常?是我的身体有问题吗?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跳的很有规律。 “你们要多久才能恢复?作为报酬,我可以请其他商人送你们去洛阳。” 吴书竹眼神一亮:“若只是我一人和散布各地的零落族人供奉,可能需要一个月,但如果能有许多人奉上香火,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这样吗?”顾曜思索着,瞟了眼傩神。 “你主要是太丑了,但凡你好看点,长成吴夫人这个样,香火都能多许多。”他嘀咕道。 傩神:“...别过分,傩都长这个样,我已经算好看的了。” 傩神是善神,能驱逐疫病,护人平安,推广信仰倒也不是不行,可也得上报靖夜司,不然容易出事。 另外一方面,帮它推广信仰,会不会引来追杀它的人,给百姓造成伤害? 顾曜思考了片刻,打定了主意:“你们等会跟我走吧,我去靖夜司给你们做个备案,然后请一群老人家给你们供奉点香火。” “有问题吗?” 吴书竹还没说话,傩神便是连连点头:“没问题,武松,那我跟你说的交易你要不要考虑下,你看我这后人,胸大屁股大,一看就知道好生养还不饿人,只要...” “傩神大人!”吴书竹羞愤叫道。 “唉,书竹,早晚的...” ...... 吴书竹换上了不显身材的宽大袍子,白纱掩面,锁了店门,跟在顾曜身后,看着他和路过的许多人打交道,有些惊讶:“武松你人缘这么好?” 顾曜和张家的小姐挥手告别:“两位,其实我叫顾曜,武松是我编的名字。” 吴书竹更加惊讶了:“啊,你就是顾曜?” “你听说过我?” 这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听语气还是在努力憋着,尽量笑的含蓄且优雅:“西门青有说过你,说了好多呢。” 顾曜很意外:“啊?那货居然会在你面前说我?他不应该恨不得我从未出现过吗?” “他说顾曜身高一丈,虎背熊腰,赤发蓝须,绿目血唇,牛鼻獠牙,手如锅盖,腿如圆柱,痛饮兽血,喜事生肉...” 顾曜沉思片刻:“吴姑娘,能麻烦你件事吗?你那美人蛊能让他传宗接代的欲望强烈些吗?” 吴书竹的语气有些怪异:“能。” “那麻烦你等会让他持续性发情,最好还能那啥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 “啊?” 顾曜淡淡道:“就联通移动的时候,西门夫人我记得心眼也不是很大。” 随即又安慰了一句:“没事,西门夫人我也见过一次,我会告诉他你是我善良的小姨子,却没想到西门青居然对你生出了妄念,然后我顺势请西门夫人允许你跟着他家的商队去洛阳,她也一定会很欣喜的同意。”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这女人突然羞羞答答起来:“这会不会不太好?我一般不破坏别人家的感情,还有,我才不是你小姨子嘞。” 顾曜斜眼瞟了她一眼:“别茶了,一开始美人蛊不就是你下的?” 她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哦,好的,小事一桩,美人蛊的反补身体,本来就是强化肾部、腰力和那个地方。” 顾曜:“...要不,你把这反补身体的能力,给消掉?” 到了靖夜司门前,吴书竹和傩神便不肯进去了,要站在门口的麒麟石像前等着。 等顾曜和张大人简单汇报完毕,拿到了允诺的案牍出来时,这女人又扶着石像笑的良心乱窜。 “这白袍这么宽大,你下作的良心都不能被覆盖。”顾曜腹诽一句,眼观鼻鼻观心:“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我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除非是忍不住?” 这女人捂着肋骨,两眼水汪汪的,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对,哎呦,哎呦...让我缓一口气。” “刚刚,有两个人,抬着个竹轿子路过这儿,那轿子上居然蹲着只吃萝卜和白菜的猫。”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逗的大白猫。” 说着说着她又笑的浑身颤抖了:“那猫左爪抱着个大萝卜,右爪子扶着颗大白菜,一口萝卜一口菜,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啊,我的肋骨,疼疼疼...” 第一百零三章 轻一些 这女人的笑点有点低。 顾曜看着她这般模样,有些无奈,看向呆呆的侍女:“傩神,她的性子实际是这样的吗?” 侍女看向他,过了一会才慢吞吞道:“傩神沉睡了,短时间内不会主动醒来。” “夫人的性子,一贯如此,她一直和傩神生活在山野之间,第一次见到如此新奇的物件,才会这般失态,请公子见谅。” “这样吗?那你们去洛阳是有什么亲友在那,可以投奔吗?” “是的,夫人的兄长在洛阳。” 吴书竹笑的全身无力,捂着肋骨,被侍女扶住:“夫人,该控制下自己了。” “好好好,这南方的猫都如此有趣,将来我一定要养一只。” 顾曜带着她,先去找了放在树旁的西门青,撕下纸条,让吴书竹激活了下那红皮金足蜈蚣后,才唤醒了他。 “顾曜...我怎么了?”西门青眼神迷茫,摸着头,“我刚刚是不是被你拿剑砍了?我怎么记得...夫人!” “顾曜你这狗贼!” 这情人蛊的效果超乎想象,即便吴书竹掩面披袍,西门青也是一眼认出了她,当下气急败坏,发出了舔狗的怒嚎:“你...对夫人的动作要...轻一些...” 顾曜:(⊙w⊙) 吴书竹:╰(*°▽°*)╯ 侍女:(~ ̄▽ ̄~) “西门大官人,你冷静,经过我和吴夫人的亲切交流,我发现了夫人其实是我的小姨子,还是很善良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带她回道观坐坐,你赶紧回府歇息吧,过几日我带小姨去府上拜见你们。”顾曜循循善诱。 “真的?” “真的。” “好,我现在就回府,你可一定要说话算...等等,你不是个孤儿吗?哪来的小姨?不对,小姨子不是妻子的妹妹吗?” “嗯,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其实就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接着经过我和小姨的紧张探讨,深刻研究,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随便便的糊弄了几句,西门青火急火燎的往家去了。 顾曜带着吴书竹继续往白鹅山去:“等会我带你去白鹅村,村里都是老人,相对封闭,而且都不怎么爱说闲话,我会请大家每日来山上道观参拜傩神,这样可以吧?” 吴书竹点点头:“可以,当然,如果能把傩神请进家里供奉就更好了,傩神大人可是能驱邪褪秽,保家护宅的,顾曜你帮忙...” “想都别想。”顾曜打断道。 “为什么?” “有人在追杀你们,万一被他们发现,那不是在坑害村民吗?再说了,我可以凭借我十年的信誉让大家暂时供奉,但绝不会为你们传教。” 吴书竹闷闷不乐:“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走出城门时,恰好碰到了白鹅村的一个村名,他挑着两个空荡荡的菜篮子,笑呵呵的出城。 “小顾道长,你也出城?这位是?”他主动打招呼道。 “啊,赵大叔,这位姑娘是个神侍,刚好要去村里,一起吧。” “好嘞。”赵大叔眉开眼笑,哼着小调和顾曜并肩而行。 “赵叔,今儿菜卖的这么好?这个点就卖完了?” “遇到个趣事,两个人抬着个大白猫,后面跟着一群人,把我那水雍菜全买了给那猫吃,你说稀奇不稀奇?” 顾曜说着稀奇的时候,下意识瞟了眼吴书竹,只见她面纱上浮出抹弧度,又开始憋笑了。 “还有更稀奇的呢,那猫真吃了两口,然后就把菜砸到那两人的头上,就这么直接一路扫了过去,将蔬菜都扫荡干净了,除了韭菜,每样都尝了几口。” “最后啊,还是觉得萝卜和白菜最好吃,就这么啃着离开了,其余的菜都扔给后面的仆人背着。” “哦,对了,那猫的名字叫什么陆大人,真不知道是哪家的金贵猫,居然这么有趣。” 陆大人... 吃蔬菜的白猫,不吃韭菜... 是被当兔子养大的陆白侯! 顾曜反应过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鹅叫声传了过来。 “鹅鹅鹅...”吴书竹笑出了鹅叫声,眼睛又湿润了,变的水汪汪,金色的阳光在她眼中汇聚,熠熠生辉。 这女人除了外表外,没一点像个人妻熟女的。 顾曜看着她努力的控制自己,向着赵大叔表示抱歉。 “没事,小顾你眼光蛮好的,这还是你第一个主动往回带的,过去那个漂亮的女道像是天上的仙女,都是主动上门,也没看你主动,我们还担心你会不会终身不娶呢,原来是喜欢这样的,有眼光,有品位。” 赵大叔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您误会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白鹅村,照例在村门口被大白鹅拦住。 “啧,这鹅对你比对我还凶。” 看着大鹅被赵大叔收拾到旁边,顾曜很满足。 吴书竹倒是有些后怕:“这鹅怎么这么凶?过去我也养过鹅,虽说脾气不好,但也不会这样啊。” “这一只已经快成妖了,估计是感觉到了傩神。”顾曜道,看着赵大叔已经去找金凤婆婆了,他低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追杀你们的人,是不是圣人盗?有没有一只山神老虎?” 吴书竹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追杀的人,除去那对童子。” “啊?” “是傩神告诉我,杀它的人来了,然后我匆忙收拾行李,带着蛊母,就一路逃了过来。”吴书竹无辜道。 “没用的女人。”顾曜叹了口气,“等回去,你把傩神叫醒,问清楚。” 如果陆白侯不是冲傩神来的,那就是冲我来的。 它那时候可说的是要抽出我的魂魄日日夜夜玩弄啊。 希望是冲傩神来的吧。 就在这时,金风婆婆拄着杖,面带喜色,领着一大群人来了。 “小顾道长,听小赵说,你这是要成了?” 说话间,扫了眼吴书竹:“这姑娘的身段,可以,就是年纪好像大了些,不过大些也好,知道疼人。” 顾曜无奈:“不是,婆婆,我跟小姨没什么关系。” 他取出靖夜司的案牍递给了金风婆婆。 “这个啊?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傩神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赖上我们?”金凤婆婆眯着眼,快要把脸贴到纸上了。 吴书竹急忙靠过去道:“婆婆,不会的,傩神大人是善人,不会害人的,只会保佑...” 吧啦吧啦。 “姑娘,你把你这面纱给摘了行不?这隔着面纱说话,婆婆我听不清。” 金凤婆婆图穷匕见。 顾曜突然感觉到了催婚的恐怖压迫感。 遭了,我已经到了适龄男青年最后的保质期限了,虽然老道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可金凤婆婆她们这群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很在乎啊。 看着金凤婆婆很满意的端详了下吴书竹的面容,开始套话她的年纪,危字开始闪烁。 第一百零四章 都怪阁皂山的道士不当人 金风婆婆带着一群婆婆姑姑围住了吴书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将顾曜撇在了一旁。 过了不知多久,吴书竹手、脸都红扑扑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里的人都好热情啊,村长还喜欢抓着我的手说话,像极了我娘。” 她插着腰挺胸自豪道:“婆婆们已经同意了,她们愿意在家中供奉傩神。” 看着顾曜突然凶恶的眼神,她一下又缩了起来,弱弱道:“我已经和她们解释清楚了,傩神在家中供奉没那么多仪式,只需要在墙上挂着面具就行,平时可以用丝布盖住,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你别说话,我去和婆婆说。” 顾曜瞪了她一眼,走向笑容满面的金凤婆婆。 “婆婆,您在考虑下?我和这女人真没什么关系,那个傩神还是被歹徒追杀的,当真不必要...” 金凤打断他的话:“我们白鹅村也不是好惹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明儿一早,我们去你道观里参拜,然后请傩面回家,这姑娘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你说的那些,她都说过了。” “放心放心,赶紧带着这姑娘回观去吧。” 顾曜还没说几句,就被赶走了。 落寞的看着吴书竹和村民们告别,顾曜有些气塞。 “顾曜,婆婆说你们山上什么树都有,是真的吗?”吴书竹兴高采烈问道。 “假的。” “有没有樟树啊,傩神面具用樟树做的最好。” “不知道。” “你为什么气呱呱的像个青蛙?” “我在想着让你把傩神喊醒,逼它说出到底是谁在追杀它。” “哦。” ...... 道观门口,希言坐在树枝上,背着两卷书册,看到顾曜的身影出现,一跃扑了过去:“嗷嗷。” 被顾曜接住后,它刚亲昵的哼了声,就看到了兴致勃勃把脸凑过来瞅她的吴书竹,吓出了一声喵叫。 “呀,你这狐狸养的不错啊,毛色鲜艳,毛皮光滑,没有异味,圆润水光。”她惊喜道,“这可是最上等的了。” 希言翘起了尾巴,在顾曜的怀里竖直了身子,打算再炫耀下自己完美的外表... “这一身皮完整扒下来,能卖个五十两吧?” ! “喵!” 希言哭爹喊娘的往顾曜怀里钻。 “乖,希言别怕,这女人脑子不好的。”顾曜一边安慰着希言,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吴书竹,“你说什么浑话呢?” “啊,你养狐狸不是为了扒皮卖钱吗?” “你闭嘴!人家是正经狐狸,要成仙的那种。” 吴书竹很迷惑的看了眼顾曜胸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团子,成仙?胆子还这么小? “我观内有很多小妖怪,请你稍微注意下你的言行,不然我就把你的傩神面具劈碎了烧柴。” 顾曜无奈的叮嘱了一声,带着她走进了观内。 “原来南方的道观是这个样,我要给三清像磕头吗?”吴书竹好奇宝宝一样,在观内四处晃荡。 “别了,你离三清殿远点,窃娘,收拾个柴房给这女人住,不用理会她说什么。” ....... 等吴书竹去了后院,希言才敢探出头。 “没事,那女人过去生活在山里头,什么都没见过,才会这样。” 看着希言可怜巴巴的模样,顾曜揽住她,走入了厨房。 “这是什么?”他取出希言背后的两卷册子,好奇问道。 狐狸仔细打量了下周围,站起了身,抓着根筷子,摆出伏案看书提笔写字的模样。 “又是学习资料?!” 狐狸点头。 “我的天,你究竟从哪买来的春宫画?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呢。”顾曜扶额道。 “算了算了,既然买来了,就看看吧。” 他摊开那画,看清后身子一僵。 “知名画师九皋鹤倾心大作,野茅之花顾瑶与邪恶师尊顾妖的虐心爱情记录,有日无天篇正在热销。” “注:所有角色均为野茅,未影射任何人,请勿对号入座。” 画上的内容,是个身穿道袍的美貌女子把个男人按在桌上。 “嗷嗷嗷。” “希言说,这画上的女子和你有些像,她才买来的。”窃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翻译道。 顾曜愣愣的看着这画卷,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良久之后他把画卷好,扔进了灶膛之中:“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去侯家,如果不去侯家就不会遇到九皋鹤,如果不遇到九皋鹤就不会受此大辱,如果上天让我再来一次,我一定当场把九皋鹤的两个头连在一起。” ...... 清水县城,一家豪华客栈的客房内,大白猫看着一桌冒着热气的菜,没精打采甚至有些倒胃口,不自觉的咬了口面前的白菜。 “烧鸡蒸鹅烤鸭,羊羔猪头驴皮,看着就没什么胃口,甚至感觉还不如这白菜好吃。” “真见鬼,为什么我还是想去吃草?” “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其实是只兔子,但不当人的阁皂山臭道士,把我弄成了一只老虎?” 它扫视周围的人,猫视眈眈。 “陆大人,这个问题等会再考虑,先干正事吧。”一人小心翼翼道。 白猫又咬了口白菜:“有道理,顾曜的消息收集的怎么样了?那个封印红白双煞的人在不在?” “不是,陆大人,您不是说着帮忙抓傩神才从阁皂山跑过来吗?怎么一来,就要我们收集那个顾曜的信息啊?” 白猫重重一拍桌子:“区区一个傩神,怎么能和本大爷的面子比?那个顾曜,曾经羞...侮辱本神的分身,这才是正事!” 周围一片死寂,随即这群人无奈说着去打探顾曜消息,退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这陆白侯是个卧底啊?” “俺也觉得,上次它说着要为我们夺回鬼婴,气势汹汹的闯进了阁皂山,结果凭着驭鬼的能力,帮助鬼婴定了魂,后来那阁皂山甚至还给修了个兔子像,要让那鬼婴认它做义父,这次说着来抓傩神,结果...” “就是就是,拖延时机。” “也不一定,它连自己是老虎还是兔子都经常怀疑,或许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唉。” “唉。” 叹息数次后,他们异口同声道:“都怪阁皂山的道士不当人。” 第一百零五章 起不出名字的日常 “哇,顾曜,这刺猬你怎么养的?怎么什么都会?不像我这蛊母,只能做些简单的活。”吴书竹捧着碗,坐在小凳子上,两眼放光的问道。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顾曜没理她,看向浑身硬邦邦的希言。 她很紧张。 看的出来,对于吴书竹,她很恐惧。 哪有人会见到她这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狐狸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扒皮能卖五十两银子的? 这个女人是恶鬼! 必须让顾曜赶紧赶走她,不然,指不定在哪一个漆黑宁静的夜里,她就会提着尖刀,双眼泛着绿光,没有一丝声响的来到了温暖的床边,用冰冷的魔爪伸向温暖可爱的自己... 想到这,希言又打了个冷颤,尾巴硬的像木棒,默默又靠近了点顾曜。 摸了摸她,顾曜看了眼满脸无辜的吴书竹:“晚上我要在你门外加把锁,免得你出来祸害我家狐狸,还有窃娘。” 吴书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想诱拐你家刺猬?” 窃娘:“...我是拜入道观的正经妖怪,这位夫人,请你对我尊重些。” 用完晚膳,吴书竹便带着顾曜来到了后院。 院内躺着棵树,这是她下午上山砍倒搬回来的。 “白鹅村大概有多少户人家?我要做多少傩面才行?” 顾曜估算了下:“大概三十个吧,毕竟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帮忙。” “好,那就先做五十个。” 吴书竹挽起袖子,露出白净的胳膊,提着黑乎乎的斧子,一记力劈华山,拦腰将这树砍成两截。 “顾曜,你先离远些,免得被误伤到。” “你不需要帮忙吗?” 顾曜瞪圆了眼,他本来想着让观内的妖怪们来帮忙的,毕竟它们木匠活干的着实不错。 吴书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干的快,劈的差不多我直接用蛊虫来做,大概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还有斧子吗?我两把斧子一起抡更快。” “...有,你等会。” 看着化身李逵的吴书竹两把斧子哼哧哼哧的将树干大卸八块,顾曜大受震撼。 “果然,这女人除了外表外,没有一点和人妻熟女搭边的,之前我捏着她脖子的时候,她怎么没顺手把我胳膊拧下来?” 顾曜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劈出一堆长方体后,吴书竹拍了拍手,侍女张嘴,吐出一堆蜜蜂样的绿色蛊虫,笼罩了下去。 一阵聒噪的嗡嗡声后,蛊虫被侍女收回体内,地上已经是上好色了的完整傩面。 吴书竹拿起一块,仔细的瞧了下,很满意的带在了脸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傩神?” “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既然你做好了,就赶紧收起来吧,明日很早村长她们就会上来,到时候你跟她们一起下去,将傩面藏好。” “放心放心,婆婆是好人,我肯定不会害她们的。” 看着她的样子,顾曜摇摇头:“等会你把傩神叫醒,我有事要问问他。” 转身去了三清像前。 向着泥像敬香后,顾曜取来桌子和笔纸符水,专心致志的绘起了符箓。 等他绘制完成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身旁多出个睡的不省人事的狐狸。 “希言?你要睡觉怎么不回房睡?” 缩在墙角的窃娘闷声道:“那女人在门口,就这儿安静又安全。” “啊?” 顾曜看着希言睡眼惺忪的翻过身,有气无力的咕了一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黑影藏在门外不远处的树后。 “喂,吴书竹,你在干嘛?”顾曜摸不着头脑,走过去问道。 “不是你让我离三清殿远点吗?那我就在门口等着啊。”吴书竹气呱呱道,“你不是说让我叫醒傩神吗?我来叫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喊我?” “你不是在做事吗?而且你不准我靠近那里,我只能在这儿等你忙完啊。” 顾曜:“...你等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吧,我等的腿都酸了。” “下次可以直接出声叫我的,没必要这么傻等,那个屋子你也可以进,只是不要随意乱动东西就行。”顾曜沉默了会道。 “哦。”吴书竹双手抱胸:“走吧,时辰很晚了,我去叫醒傩神。” 来到后院,她从侍女体内取出傩神面具,祭起悬在空中,念动了许久的咒文。 傩面的眼眶中亮起两点光芒:“怎么了?” 顾曜道:“追杀你的人,是只山神老虎吗?” “不是,但也是个神灵,而且很强很可怕。” 那陆白侯就是冲我来的? 真是麻烦,顾曜皱起了眉。 就算说它做不了坏事,可搞麻烦总是可以的。 “你就要问这个?”傩神问道。 “那群人是圣人盗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圣人盗,只知道那是一个可怕无比的神灵,祂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即便我藏在蛊母体内,也必须不断移动。” “洛阳能护住你?” “对于我来说,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洛阳,那里是大周皇室所在,只要不作恶,他们不会在意我等存在。” “那长安呢?司首不是在长安吗?长安应该更安全吧。”顾曜好奇问道。 “长安,很危险,历代的司首,都很可怕,变幻莫测。”它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弱,好像困了一般。 吴书竹轻轻碰了下顾曜,示意他快些。 “你此前在江西,那应该离龙虎山天师府不远吧?那一派如何?” 傩面微微转动了下,似乎有些意外:“天师府?最近百年,他们很低调,过去,他们很嚣张。” “是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听着傩神的声音,顾曜轻舒口气:“好的,多谢傩神大人,请您休息吧。” 话音刚落下,傩面飞快的落下,融入蛊母体内。 吴书竹看向顾曜:“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顾曜看了眼这个柴屋,只有些废弃木板堆在角落,勉强可以当床用,但也太过委屈了。 “要不,你去我房里睡?” “登...徒子!”她的脸红透了,双手护胸退到床边,“就算你帮了傩神,我也绝不会屈服你的。” 顾曜:“...你别想的美了,我是说,今晚我会在三清像前修炼,你可以暂时睡我的房间。” 一番闹腾后,顾曜带着希言回到了神像前。 窃娘是睡在三清殿的,顾曜也不清楚它每日要修炼多久,反正大抵比其他小妖怪修炼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别闹脾气了,只是暂时的,明日我会在柴屋内放置床铺的,今夜,你就和窃娘一起在这儿睡了。” 希言很生气,那不仅是顾曜的房间,还是她的狐狸窝啊,居然就这般让给了那个女人。 顾曜将闹脾气的希言交给了窃娘,自己重新坐回到了桌子般,又取来符纸符水。 “给村长婆婆们准备的符箓够了,现在,该准备对付陆白侯的符箓了。” (感谢blue、夏末※殇tel的打赏,感谢血色魔力、缔媂、啊不测的府、上天给饭吃、书友160423135232680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六章 艳鬼上门来 夜深了。 希言又睡的肚皮朝上,不时还要捎动两下后腿,仿佛在梦里踢着吴书竹。 窃娘站在门口,吞纳吸食了些许月华,进来后修炼到了后半夜,才蜷缩在个竹篮内,安详的睡去。 顾曜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阵“啪啪啪”声突然响起。 杨树又拍手了。 “又来鬼了?” 顾曜随手挥出数十张符箓,贴在屋内的门窗墙壁之上,想了想又握住剑,走向自己的居室,给那个房间也贴上符箓。 运转通幽之术,在院内扫视了一圈。 “只有些稀薄的鬼气,估计是路过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头七回魂结果迷了路的人魂吧。” 杨树拍手的声音也不响不急,证明来者不凶。 “倒也不用太在意。” 他走回了观内,坐回到桌前,放下剑刚提起毛笔,就听见一声呜咽之声。 “道长,求您帮帮我。” 一只女鬼出现在屋子门前,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衣,胳膊小腹、两条大腿都是光溜溜的露在外面,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白光。 “道长,小女子...” 这女鬼长的很好看,可以说完全长在了顾曜的审美上。 现在还摆出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喊着道长,这谁能顶的住? 顾曜当下起身,快步奔了过去。 “道长,小女子...啊!” 一记火掌糊脸,把它打出丑陋的真样,伸手摄来劫剑,挥霍几下,斩成一缕青烟。 啪啪声也停下了。 “居然又来了个艳鬼,真是晦气。” 顾曜黑着脸,重新走回到桌子边。 “艳鬼也不是很常见啊,通常出现都是在荒山孤庙中,白鹅山虽说是在城外,但还没偏僻到那种程度吧。” 他叹了口气,提笔继续画符。 观门之外,两坨黑影面面相觑。 一坨压低声音道:“这小道士怎么这么狠?” 另一坨回应道:“会不会是这艳鬼昏了头,变错了?” “怎么可能?” “那再试试?” “嗯。” 一坨黑影展开手里的画,画上绘制的尽是美女。 “这百艳夺芳图里一共有九十五只艳鬼,六欲真人可是宝贝的很,现在已经死了一只了,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这黑影手指在图上游荡,“不然多放几只?” “有道理。”另一坨肯定道,“他能顶住一只,还能顶住两只三只四只?除非他不是男人。” “好,那就四只一起上。”这坨捏印施法,划破自己的食指,在空中画下一道血符。 符成的瞬间,画上有四只美女活了过来,从画上飘了出来。 “上!把那小道士的魂给吸出来。”这坨挥手道。 看着那四只艳鬼飘过去,另一坨叹了口气:“都是那陆白侯,不干正事,不先把这个顾曜的魂抽走,就不肯去找傩神。” “唉,别说了,那老道士能封印红白双煞,谁知道他的道观里还有什么危险的玩意?要不是我借来这个宝贝,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 ...... “道友,你说这小道士,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另一人沉默了许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可是四只艳鬼,他居然不带一点犹豫的全砍了。” “是啊,我本来借过来,就是想要大家一起开心下的,这...我要怎么跟六欲真人交代?” “既然已经如此了,道友,再放十只,我们先将她们捏成不同模样的美人再让她们过去,等拘到了顾曜的魂,把所有的责任推给陆白侯就是。” “只能这样了。” “起。” ....... “这个类型重复了,换一个。” “好。” “这个已经有六十岁了吧?你确定那道士会?” “万一他口味重呢?” “要这么说我也能理解,但你又捏了个男的做什么?还和这个女的那般像?” “九皋鹤新作,野茅之花你没看过?我这是照着一比一捏的,男主女主都给他送上。” “你说的有道理,说起来名字还都挺像,说不定这是九皋鹤大师的指引。”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胸大胸小腿长腿短都有了,去。” ...... 顾曜听着杨树啪啪啪的声音变的格外急切,当下起身。 “艳鬼还能...这是来了一家子吗?我是捅了艳鬼窝吗?” 看清里面格外眼熟的两张脸后,他咬牙切齿道:“嗯...我就知道后面有人捣鬼。” 打出数不尽的五雷符,招来霹雳阵阵,将眼前的地面劈出个冒烟的深坑。 “喜欢用艳鬼逗我是吧?等我找到你,让你感觉下西门庆是怎么死的。” 他走回屋中,提起劫剑,看了下被惊醒的窃娘,让她放心继续睡,从窗户钻了出去。 “道友,这可怎么办?已经死了十五只艳鬼,六欲真人要是知道,会把我做成艳鬼的。”一坨黑影哭丧着脸。 “先撤吧,今夜的行动只能以失败告终了,明天晚上,我们用神机再来试探...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后颈风池穴和风府穴一凉,身体瞬间麻木,接着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脸按进了土里。 摩擦摩擦。 “艳鬼是吧?” “行动是吧?” “神机是吧?” 顾曜绕了一圈,从背后直接银针封穴按倒两人,暴打一顿,黄符封住周身穴位,又用银针插满大穴,彻底封死两人的炁后,找来绳子,将两人倒吊在了树上。 “你们两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艳鬼勾我的魂?” 他看了眼手里那张百艳图,不善的看着这两人。 “别挣扎了,这吊人的法子,是老头亲传,你们两不过区区练炁化神,是不可能顶出银针的。” 看着两人憋红了脸想要运炁,在树上晃来晃去,顾曜冷笑一声。 “这棵树这么多年,吊过的道士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这要能被你们两逃掉,老头得把我插土里去。” “不说是吧?等明儿我给你们弟弟来一针,再让这群艳鬼陪你们玩玩。” 他低头看了眼图,通幽术下,这画内的女鬼顶着同一张脸搔首弄姿,像是要从画里钻出来。 “本来我还愁着去哪找鬼呢,你们就送来这么多,虽然这些艳鬼的修为弱了些,但架不住量大啊。” 之前斩了十五只艳鬼,龙钮白玉印只是微微一震,显然只能剔剔牙。 “要是金光咒能修到最后一步,你们这两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恨了。” 顾曜又扫了眼这不肯说话的两人,将画卷起,走回了屋内。 希言睡的很死,纤细的狐狸腰弯成一个圆,在梦里发出快活的几声哼唧,似乎终于打倒了邪恶的吴书竹。 第一百零七章 讲义气 翌日清晨。 顾曜带着毛发乱糟糟的希言在外面打拳时,村长婆婆们来了。 “小顾道长,这两位也是?”金凤婆婆见怪不怪,指着树上睡着的两人问道。 顾曜收拳,点点头:“对对对,这两位也是我好心的同门手足,特意来送东西的。” “哦,你们这一脉的习惯真特殊,每次来同门都要请他们在树上这样吊一晚。”金凤婆婆摇摇头,“那书竹呢?” “可能还没起吧,希言,你去看看。” 希言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的望了他一眼,没动。 顾曜哭笑不得:“没事,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不然我一定把她扒了。” 希言这才慢慢悠悠的向着居室走去。 过了许久,一阵嘈杂声后,希言麻溜的回来了。 “嗷嗷。” “她说,那女人睡的跟猪一样,叫不醒,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弄醒她。”窃娘及时从厨房出现翻译道。 此时,吴书竹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她左脸上有个红红的小爪印,只穿着稀薄的单衣,也不知冷不冷。 “早上好,婆婆你们来的好早啊。”她一边打招呼一边摸着自己的左脸,“顾曜,你的床好舒服啊,就是为什么我左脸感觉麻麻的。” 顾曜瞪了下希言:“等会给你画张疏通筋骨的符,婆婆们来了,你们去后院开始吧。” 看着他们都走了,他仔细去看了下那两人。 这两人不是睡着了,是真的晕过去了。 想了想,他回屋翻出了两布条和棉絮,把他们的眼耳都蒙上堵起。 “防止是来找傩神的吧,唉。” “昨夜看他们的样子,对于艳鬼颇为在意,等把婆婆们都送下去,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艳鬼一个个解决掉。” 后院里,吴书竹笑容满面的看着村民们给傩神上香,跟着她念动古怪的咒文,最后又给他们分发面具。 “婆婆,平常挂在墙上就行,傩神很随和,只要不故意羞辱折煞,就不会出什么事。” “嗯嗯,就是这样,觉得太过凶煞,可以用布匹之类盖住的。” 顾曜站在院子门口,百姓们拿着面具经过时,他便递上一张符箓。 “随身携带即可,护身祈福,若是符箓突然自燃或者变为灰烬,请立刻通知我。” 挨个叮嘱一遍,等到送走所有的村民,大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顾曜,你还说三十个面具呢,幸亏我聪明,做了五十个,这才勉强够!”吴书竹看着人都走了,气势凶胸的拿着多出来的两个冲了过来。 “才多两个,要是我只做了三十个,就出大事了。” 顾曜眼观鼻鼻观心:“那是村长婆婆的面子大,你想好要怎么回报他们了吗?” “啊,还要回报吗?他们信奉傩神,傩神自然会...” “他们不信奉,也都会长命百岁的,白鹅村可是广陵府都有名的长寿村。” “那我该怎么回报他们?”吴书竹结结巴巴问道。 顾曜转身走向厨房:“与我何干,希言,用早膳了。” 窃娘已经抓住机会,做好了粥水。 “等会你回到后院去,不准出来。”看着吴书竹跟着坐在他的对面,顾曜说道。 “为什么?” “昨晚来了两个人,不知目的,可能是冲我来的,也可能是冲傩神来的,先让我探探底。” “哦。”这女人乖乖喝了四碗粥,溜回了后院。 来的晚了点的其他妖怪,呆呆木木的看着干干净净的锅,又看了看窃娘。 窃娘很委屈:“我也没想到那女人不仅唠叨,还能吃啊。” “嗷。” “还能睡。”顾曜猜着希言的意思道。 ...... 取掉布条和棉絮,两桶冷水泼下去,这两人打了个哆嗦醒了。 最近的天气,没有继续加剧变冷,或许是因为靖夜司针对阎罗的行动有了成效。 “希望柳大人能成功回来。”顾曜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心里祝福道。 “吹了一夜风,两位想好了没?” 这两人对视一眼,努力晃着转过身子。 顾曜耸耸肩:“行吧。” 他取出那张百艳图:“这图我昨晚琢磨了一晚上,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很厉害的封印法术,后来才明白,居然是最基本的生犀制画。 燃生犀,有香,见生生世世所念之人。 生犀燃香、乌鸦眼珠、牛眼泪、凌晨时分桥洞下稻草上的露珠这些,生人任用一样都可以见鬼,而在道士手里,也可以用来困鬼。 眼前这图卷,便是以生犀为笔,再用浸泡了乌鸦眼珠的牛眼泪,汇合凌晨丑时末,桥下稻草上的露水,经过数道法术制成的灵墨绘制而成,天然可以诱使鬼怪吸附。 要放出来也很简单,血就行。 “未来犀牛成了一级保护动物,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负责任的。” 说着,他取出根银针:“借点血用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银针刺过一人耳垂,取出一滴鲜血,滴在了画上。 一只艳鬼飘出,然后被顾曜一剑斩了。 这两人面色抽搐了下。 “希言,来,用银针扎他们的耳朵,然后往画上滴血。” 顾曜吩咐道。 一只一只又一只。 就这般又杀了十几只后,一人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要杀我等便杀,这般损坏法宝做什么?” “就是就是,你知道艳鬼有多罕见吗?” 顾曜闭目感受了龙钮白玉印的状态,大约还要再来几十只。 “我是好道士,从不杀人,杀鬼才是我的职责。” 说着又挥剑斩掉了一只艳鬼。 “胡言乱语,明明玄鹤就是被你杀的。” “玄鹤把自己改造成神机了,他不算人。”顾曜笑眯眯道。 一人心痛的看着又一只艳鬼被消灭,心痛道:“玄鹤明明只改造了五脏,他还有个师兄才是把全身都改造了,现在他去了麻姑山,等他回来,肯定要你好看。” 顾曜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人知道玄鹤死了,必然也是圣人盗,却不知道那师兄也死了,那看起来,圣人盗之间的情报交流有很长的延误期,毕竟那人都死了这么久了。” “既然如此,这两人大概率和陆白侯有关系,所以只知道玄鹤死了,再试探下确定。” 当下开门见山问道:“陆白侯呢?它不是说要抽出我的魂,日日夜夜玩弄?怎么只派了你们两?我这满山的宝贝,可都等着它呢。” 这两人心头一紧:“果然,这道观内有着什么陷阱。” “可恶,我两即便是死,也不会出卖陆大人的!” “陆大人身负重任,我等绝不会陷它于危险之中。” 顾曜又斩灭只艳鬼,拍手道:“我顾曜最敬佩讲义气的人,这样吧,我放掉你们一人,另一人留在这受死,你们谁留下?” 看着两人狐疑的眼神,他斩钉截铁道:“我以司首的名义发誓,绝对言出必行,若是我说到做不到,就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怎么样?你们谁留下,谁走?” “他!” “他!” 顾曜满意的笑了:“看起来两位的求生欲都很强啊。”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样,闭上了嘴。 第一百零八章 碎美人 人类是需要台阶的。 本来他们两忠贞不屈,视死如归,那是因为他们被吊着等死。 在他们的预期里,顾曜作为个野茅山,必然是要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的,那自然是要硬气点,指不定还能落个痛快。 但这能活了,谁想死啊。 顾曜看着这两人此刻的样子,也很满意。 “既然你们两位都想活,那就难办了,但我顾曜,一言九鼎,说放一个,就放一个,这该怎么办呢?” 他装着为难的样子,在两人面前走过几圈,然后笑眯眯道:“那就来玩个游戏吧。” “希言,堵住他的眼睛和耳朵。” 随即对着另一人道:“接下来,我问问题,你回答,等会我会把你蒙眼塞耳,同样的问题再问他,谁的答案我满意,我就让谁走。” “当然,你也可以再来一次忠贞不屈,赌赌他会不会咬牙不说。” 信任已经破坏了,我不信你敢赌。 顾曜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一拍大腿,希言跳了过来,被搂在怀里:“你们都是圣人盗吧。” “...对。” “陆白侯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人沉默了许久:“公的。” “回答的快些,时间也会影响我是否满意。” “好。”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四天前。” “这四天在做什么?” “找人。” “具体点。” “找个女人,还有尊残神,是江西一带的土著神灵,不知怎么瞬间来到此处,陆大人自告奋勇的从阁皂山来了。” 他的求生欲很强,说的很详细了。 “阁皂山?陆白侯为什么去阁皂山?他不应该与阁皂山势不两立吗?” “陆大人单方面宣布与阁皂山势不两立,但阁皂山完全不在乎,甚至很欢迎它回去,至于它去阁皂山,是因为听宗源大人说阁皂山抢走了鬼婴,所以它想夺回来。” “结果呢?” “阁皂山在帮鬼婴定魂时出现了些意外,结果它及时赶到,凭借着驭鬼的天赋,一步到位,直接帮鬼婴成功洗礼,甚至还开了天目。” “...它四日前就到了,为什么昨夜才有动作?” “它在戒吃草,所以花了三天时间,确定自己的食谱。” 顾曜沉默了,只是听他这么说,就能感觉到陆白侯真的很努力的想做回老虎了。 吃草是种恶习,可它戒不掉。 再想起之前东明达的老爹,曾经的清水首富,东明青,因为娶了一尘,结果被阁皂山弄的对道士起了心理阴影。 他本能感觉,阁皂山...可能不太正经。 “之前在江西追杀那土著神的是什么人?” “也是尊神,我们称之为碎美人。” “睡美人?还有这神?她什么来历?” “不清楚,只知道在应天府有阴庙,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说说圣人盗吧。” 这人又迟疑了:“这要如何说?”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圣人盗是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在妖魔乱世中成立,只不过在大周建立后,隐匿山野了。” 顾曜打断道:“胡言乱语,百年前圣人盗闹出的事可不小,那时大周也才立朝几十年吧。” 这人急忙道:“不是,就是因为前三十年的隐匿,才会有后来的大事。” “哦?” “大周成立靖夜司,要管辖天下修行者,道门中,天师府高高在上,阁皂山灵宝派、茅山上清派这些大派都不在意,最终主要目标便是放在了天心道、神霄道、火德宗、青城峨眉等门派上。” “野茅呢?” “杀不尽,管不完,有好有坏,龙蛇混杂,野草一般,无从下手。” “哦,之后呢?” “后面我也只是听说,据说靖夜司和天师府联手,镇压了圣人盗,其中天师府内乱,天心道覆灭,火德宗等等诸多道门都是分裂。” 看着顾曜思索的神色,他补充道:“不是像天师府和青城峨眉那般,因为天师在山上留下道场,供后来者参演道法经藏,慢慢分出了青城峨眉两派那样,而是不可调和的争斗后,死敌般的分裂。” 听上去,像是靖夜司行动太过激进,才导致了圣人盗反抗,成了所谓的反贼。 看了看这家伙,他随即又想到这人也是圣人盗的一员,身在潮水之中不得离开,自然会为吞没他的湖泊说话。 不能尽信。 “佛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顾曜想起之前在侯府看到的那古卷,其中有秃狐的描述,应是在影射佛门。 “佛门...不知道,佛门如今在洛阳很受上层欢迎,但据说百年前曾经遭受过一次大劫,或许和那有关系吧。” 顾曜眯起眼,突然上身前倾,以极其富有压迫感的姿势俯视着他:“阴冥太子是什么?” “啊?什么太子?我们不碰皇室的。” 这人面色茫然,显然不知道。 顾曜收回身子,这也不意外,他明显是个喽啰,能知道的,必然不是什么核心隐秘。 “圣人盗的目标是什么?” “以人之力,夺神之权,为无名先贤承名,继往开来,为万世立不朽天。”这人神情一震,极其自豪道。 顾曜摸着下巴,突然嗤笑一声:“你们目标说着挺好,结果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还弄出了个祸害了一县的凶神阎罗?” 这人又蔫巴下去了,有些心虚:“阎罗是意外,它不完全,缺少最核心的东西,当初它出来,道主很愤怒,丹徒县活下来的百姓,都是道主送出去的,不然,丹徒县至少得多死几十万人。” “至于无辜百姓,只能说是必要的牺牲...” “放屁。”顾曜打断他,“好了,换人。” 那个人又同样问了一遍后,得到的答案基本一样。 “既然如此,今夜我就放你们走,现在你们继续吊着吧,希言,堵耳朵蒙眼睛。” 顾曜满意的点点头,看这两人的口型,怕他们尴尬,贴心道:“把嘴也赌起来吧。” 拿着百艳图走到后院,就看到扒在墙角根偷听的吴书竹和蛊母。 “...今儿天气挺好啊。” 顾曜沉默片刻,看了看手里的图卷:“我突然发现,我好像用不到你了,把你和他们一起送到靖夜司才是上策。” 吴书竹:“...其实我还是挺有用的。” “比如?” “比如刚刚傩神告诉我,睡美人正在往这儿来。” 顾曜:“...?” 他急了:“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什么叫正在往这儿来。” “就是...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下,一条白皙圆润的大腿从空中扎下,直直插在两人面前。 “原来...是这个碎。” 顾曜头皮发麻,后退两步。 第一百零九章 初面金佛寺 顾曜全神戒备,同时张望天空。 等了许久,见没有任何动静,也没看到其他肢体飞来,看向吴书竹:“怎么回事?” 傩神从一旁飘了出来:“有些古怪,祂的气息很弱,像是受了重伤,还有一丝丝炽热阳气从体内冒出。” “追杀你的,确定是祂吗?” “就是祂没错,那股恶臭的味道,隔着两百里我都能闻到。”傩神肯定道。 顾曜拿着劫剑捅了捅这大腿,轻松的刺了进去,只是刚刚拔出,伤口又愈合了。 “死了?” “不可能,我们死了是灰飞烟灭,看祂这模样,更像是被封印了。” 听到傩神这话,顾曜给自己加持了百张符咒,小心翼翼的靠近查看。 这大腿光滑细腻,没有一点毛孔,看着像是玉石所制,大腿根部的切口,一块白色的像是骨骼样的凸起闪着微弱的金红色光芒。 顾曜眯着眼,看到那金红色光芒内,似乎有个小球。 模样隐隐有些熟悉。 他凑了过去,想看个仔细,却没想到那小球居然直接弹了出来,一下打在他的脑门上。 当下眼冒金星,就连金光咒都没能挡住这酸爽。 “这感觉,有些熟悉。” 他仰着头后退两步,被急忙冲过来的吴书竹扶住。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看着在空中盘旋的小珠子好奇问道。 顾曜捂着脑门:“铁定是老头。” 小珠子的光芒逐渐内敛,变作一颗纯白的流珠慢慢飘了下来。 “老头是说你师傅吗?” “对,就是不知道追杀你们的这玩意,怎么撞到他了。” 顾曜说话时,那流珠飘到他身前,光芒再次涌动,一道人形凝聚了出来。 “老头...” 顾曜话说到一半,瞪大了眼:“你是谁?” 出现的不是老道,而是个黑发的英俊青年。 眼神冷漠,周身被一层光晕包裹,身后有氤氲气流涌动凝聚,他扫了眼傩神,傩神便瑟瑟发抖的缩回了蛊母体内。 “胆子挺大,我才离家一月不到,你就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都敢往家领了,要不要干脆下山跟这女人成亲去?” “老头,真是你啊。” 顾曜倒吸口凉气:“你年轻时候这么帅的吗?我跟她没什么联系,应该是司首把她送过来...” 年轻老道眼神一寒,一股莫大压力笼罩了顾曜,差点让他直接跪下去。 “你也知道是司首送来的,那你还敢碰,还是你觉得,司首是个只想成全你的大好人?” “轻点轻点,我知道不该,可她们也不是恶人,还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被送到这儿,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遇到了不管,让她们身死此处,于心不安。”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顾曜挺直了身子:“山上有陆玄风留下的神机,而且你也快回来了,我想着收留她们几日,应该不会出事。” 年轻老道沉默了片刻:“罢了,也不能怪你,都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让你去死。” 顾曜:“...?” “司首现在全力拖着我,不让我回来,你将这女人和那残神,还有这根大腿,都送去金佛寺,让金佛寺用肉身佛镇压,然后留在那等我接你。” 顾曜小心翼翼道:“外面,有个山神盯着呢。” “陆白猫不用管,心智有缺难成事,遇到了,让你的狐狸对付就行。”年轻老道有些不耐烦,“立刻起身,对了,不准吸收那神灵的力量。” 说完话,身形再次融回到那颗流珠之内,化作一道金芒滑向西方。 老道离去之后,傩神才重新冒出来:“好可怕,你师父这么厉害为什么留在这个小山上?” 顾曜没理他:“收拾东西,立刻起行。” “啊?真要走啊?”吴书竹有些不情愿,“我和婆婆们说了...” “你再不走,下次就一颗流珠痛贯天灵了。” 顾曜着急的走出院子。 “赶紧走,离这对师徒远点,居然是个阳神化身的老怪物,太可怕了。”傩神也催促道。 “阳神化身?” “别问了别问了,反正吹口气我们就没了。” ...... 静音的小金人,希言,劫剑,符咒,少许盘缠和衣物,顾曜清点了下,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便告知了窃娘一声,让她若是遇到有人闯山,就直接弃观逃入山野,等着他回来。 找了个箱子,将大腿装好,顾曜一手托着这箱子,一手押着两人,一路奔向靖夜司。 “行了,张大人答应借马车了。” 等着马车到来,顾曜架着马车,带着吴书竹,火急火燎的向着广陵府赶去。 “怎么感觉你很紧张?”吴书竹从车厢内钻出个头,好奇问道。 “有些。” “你之前和你师父说,我们是因为你的原因,被司首送到这儿来?” “以后有机会再说,让我想想事。” 顾曜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一边驾车,一边想着金佛寺的事。 最早,赵家的事,银铃的夫君就是拜入了金佛寺内,封印银铃的水井上,青石板底部也刻着佛陀的像。 宗源更是金佛寺出身,叛入道门的和尚。 侯家的事里,也有金佛寺的影子。 不管怎么想,金佛寺都是大有问题的样子。 “靖夜司应该查过,静音也说是她的师兄建立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了眼黑透的天色,顾曜停下马车,在官道旁的小树林内停下,让马休息会,自己则是弄起了火把和灯笼。 清水县离广陵府不算远,大约半天的路程,眼下已是走了一大半,只是后面可能要走的慢一些了。 趁着这功夫,吴书竹和希言也是跳出马车,舒展了下身子。 这马车可是颠簸的要死,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阴棺借路咯,阴人退避嘞...” 顾曜皱起了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昏暗的林中,两盏白纸灯笼晃荡着靠近。 心中暗说声倒霉,顾曜轻声唤回吴书竹和希言,熄灭了灯笼,走回到马车边。 “怎么回事?”吴书竹低声问道。 “迁坟,嘘,别说话了,免得冲撞。”顾曜低声解释了下。 白纸灯笼逐渐靠近,领路人看到顾曜几人也是有些惊讶,但瞧见他们手里熄灭的火把,也是暗自送了口气,向着顾曜微微行礼,继续喊着口号,向着前方走去。 后面是八个精壮大汉,抬着个大黑棺材,只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和地上深深的鞋印,就知道有多费力了。 顾曜屏息静气,等着他们走远了,才重新点燃灯笼,催促着上路。 “你们汉人还要迁坟的啊?”吴书竹很惊讶,“这不是对亡者不敬吗?” 顾曜将灯笼和火把挂在车厢上,架着马车慢慢走:“别乱说话,风水轮流转,不管多好的风水墓穴,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所损害。” “所以就会有许多人不断寻找风水宝地,迁棺迁坟,只是这事也少,真要遇到,也挺稀奇的。” “我也就只遇到两次罢了。” 差不多子时,顾曜看到了金佛寺。 它就在广陵城外的一座山头上,如今虽然已是夜深,但仍然是灯火通明,照的满屋琉璃瓦金光灿灿。 顾曜将马车停在寺庙门口时,还能听到庙内传出低低的诵经念佛声。 “和尚都这么敬业的?这么晚还在钻研佛法。” 嘀咕了一声,他扣响了寺庙的大门。 原本的经文声,瞬间消失殆尽。 没人开门,顾曜再次敲响了大门。 “大师?大师?我有要事求见。” 许久之后,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个熟悉的脸:“施主,若是...” “宗源?!” 顾曜瞪大了眼。 这金佛寺,难不成是圣人盗的根据地? (感谢书友20211226235703239和三尺非鱼的打赏,感谢云笙墨雨、书友130605202019175、伊之助_和安阑耶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章 肉身佛 出乎顾曜的意料之外,开门的,居然是宗源。 他穿着一件枯黄色的僧袍,头顶闪烁着烛火的光芒。 “稀客。” “各位,来的是人了,别害怕了。” 他哗的一下拉开了大门,让开了路:“三位,请进。” 随着三人的身影曝光在里面的人眼前,一阵喝骂声也是重新响了出来。 “宗源,你这混蛋,放我离开。” “宗源,看在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混蛋宗源,你想死你就自己留下啊,别让这么多人一起等死啊。” “施主,救救我们。” 有人愤怒着叫骂,有人哀嚎着求饶。 也有些许僧人闭目打坐,拨动佛珠念着经文。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笑眯眯的宗源,还有里面的样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匾额。 是金佛寺没错。 那这里的和尚是什么鬼? 圣人盗入侵并占领了这儿? 看着顾曜想要拔剑的动作,宗源和蔼的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即便背对烛火,也是白的渗人。 “施主,贫道劝你慎重,若是想要进来,那便进来,想要离开,转身走就是了,贫道绝不拦你。” 顾曜默默松开了剑。 主要是宗源说话时,身上金光闪闪,一股热浪从他体内涌了出来。 虽说对于佛门的修炼不太清楚,但他还是知道,僧人的修为,最简单的评判标准就是肉身的强悍。 道门讲求的是性命双修,灵韵内敛,而佛门是由外而内,先肉身苦度,再神魂超脱的。 因此道门的羽化、尸解,往往魂体同消,而佛门圆寂,则会留下肉身佛或是舍利子。 刚刚宗源那瞬间的展露实力,大抵是告诉顾曜,你试试就逝世。 顾曜转身要走,那宗源居然真的没有拦着他,甚至还想要关门。 “施主,请留步。” 另一句声音飘飘扬扬传来。 顾曜停下脚,转身只见一个极其老迈,眼睛都被眉毛挡住的老僧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的背后。 这老僧穿着的僧袍,破烂的不行,打满了补丁,唯有鞋子,看着不算破旧。 宗源看见老僧,罕见的行礼恭声道:“师叔祖。” 老僧没理宗源,向着顾曜微微躬身道:“师父想见您,请跟我来。” “您的师父?” 老僧双手合十,颤颤巍巍道:“金佛寺的第一任主持,不空法祖。” “虚行祖师,求您让我等离开,让我等离开。” “祖师,我等知错了,求您放过我等,阻止宗源这个魔头啊。” 在一阵哭嚎中,老僧侧身,示意顾曜跟着他来。 “若是担心,可以让两位女施主留在门外。”他说道。 顾曜看了眼低头的宗源,走入了金佛寺内,希言和吴书竹留在了马车上。 越过寺庙门槛的瞬间,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风便是吹拂过了全身。 “这是什么?”他跟在老僧身后,有些心悸。 那风充满了恶意,简直如同魔一般让他厌恶,那糟糕的感觉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时刻笼罩着他。 老僧没有回答,走过佛殿,穿过侧门,踏过庭院,来到最后面的一座朴素屋子。 “金佛殿。” 顾曜看着那已经掉色的破旧牌匾,勉强认出了上面的字。 老僧推开屋门:“施主,请进。” 屋内简单朴素,照明的只有两盏昏暗的油灯,摆在空荡荡的供桌上。 正对屋门的,是个奇怪的暗金色佛像。 他背部微弯,穿着僧衣袈裟,头戴莲冠,盘膝坐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一手放在腿上,一手竖在胸口,低头闭目俯视着供桌,褪色的红色丝绸悬挂在周围,在灯火下,佛像上暗淡的金光流动。 顾曜走入屋内,一股暖流包裹了他,更有一股清香味飘来,先前那股驱之不散的恶意一扫而空。 扫视一周,未曾见到所谓的不空法祖,当下好奇的看向老僧,正要发问,只见老僧躬身向着那佛像行礼:“师父,你的故人到了。” 随即看向顾曜:“这便是我的师父,立下金佛寺的人,不空法祖,这儿,便是最早的金佛寺。” 顾曜如梦初醒,再次仔细看向那佛像,急忙行礼:“小道顾曜,未曾有意冒犯,请法祖见谅。” 这不是什么佛像,乃是金佛寺最为有名的肉身佛。 老僧道:“施主不用多礼,师父生性豁达,从不在意礼节。” 顾曜深吸口气,取出了静音的小金人,恭敬放在了供桌上:“此乃静音主持遗物,小道侥幸得到。” 肉身佛突然焕发金光,好似活了过来,弯下的腰都是再次挺直了些,一滴清澈的泪水从左眼中留下,飘到了顾曜面前。 老道道:“施主,这是师父赠予您的谢礼,请收下。” 看着顾曜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手掌翻转,取出个小小的白玉瓶,将泪水装入其中,双手递交给顾曜。 顾曜双手接过:“请问大师,这泪水?” “至阳至纯,等若佛陀一击,亦可活死人,肉白骨。”老僧躬着腰,看向肉身佛,“师父圆寂前有三憾,一是未能找到静音师叔下落,一是未能寻到传志之徒,一是未能解广陵之苦。” “如今,三憾已去其二,多谢施主。” 老僧走到供桌前,将小金人拿起交还顾曜:“不知施主有何需要我等去做?我等必全力以赴。” 顾曜犹豫一二:“确有事相求,只是不知大殿内是什么情况?” “只是因果报应,每隔数年或数十年,便有这么一月,都是因果,无辜僧人已经送到西边的苦佛寺了,施主不用担心。” “那宗源?” “宗源回来,只想要见证,此刻在金佛寺内,绝不会对施主动手,施主亦不用担心。” 顾曜看老僧这般说,便将碎美人的大腿告知于他。 老僧又是长叹口气,竟是向着肉身佛跪下,叩了三个头:“师父,都是徒儿的错。” 顾曜将老僧扶起:“施主,请将它取来吧,这段时日,还请放心在金佛殿内度过。” 听到老僧这么说,顾曜当下转身,走向外面的马车。 走出金佛殿的瞬间,他仿若看见无数个狰狞漆黑的人影布满了院子,双目紧闭但凸出,好似个核桃。 只是顾曜眨眨眼想要看清些,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只是幻觉。 “这金佛寺,好生古怪。” “可既然有如此的肉身佛存在,应该不会出事。” 他在宗源的笑脸中,重新打开了大门,带着吴书竹、希言和蛊母,进入了寺庙之中。 大殿内,还是那般哀嚎咒骂声交杂。 直到吴书竹突然一把抓住顾曜的胳膊,整个人直接贴了上来,尖叫道:“顾曜!” 顾曜转身,只见一个原本咒骂不断的僧人,突然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身躯,开始了痛楚的挣扎。 而其他的僧人,尖叫着远离那僧人,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色。 顾曜将吴书竹和希言护在身后,取出符咒想要救那和尚时,宗源出现在他的身旁,按下他手中的符。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不能出手。” “你!” 只是这么一耽搁,那和尚已经已经是扭曲的不成人形。 四肢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缠绕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双目圆睁,满是血丝,一双招子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神情狰狞,面部的肌肉鼓起绷紧,如同要炸开一样,嘴巴越张越大,好似有个看不见的恶鬼正掰开他的嘴,要将他的嘴角撕开。 “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哀嚎,从头部开始,和尚迅速变作了一滩白色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个诡异人形。 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着无数道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围观着和尚死去后又凭空消失,拍了拍吴书竹的手臂,示意她放松些,看向宗源:“这是怎么回事?” 宗源的表情极其舒畅愉悦:“这就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 说着,他仰天狂笑,指着大殿内一群既害怕又欣喜的和尚道:“尔等,也必然是这个下场,哈哈哈!” 顾曜没再说话,带着吴书竹和希言,快步走向后面的金佛殿。 老僧此刻站在门口,抬头望月,手中的佛珠上,一道道金色纹路闪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都是肉身佛 “大师,这箱子内,便是碎美人的一根腿。” 顾曜看着老僧手上的佛珠光芒逝去,才放下箱子道。 老僧低下头,慢慢走到箱子出,伸出手抚摸着箱子:“三位施主请进殿吧,贫僧已经在殿后收拾了床铺,简陋了些,还请见谅。” 顾曜迟疑了下问道:“大师,您打算如何处理祂?我师父说,要请法祖镇压祂。” 老僧收回手道:“自然如您师尊所言。” “是我冒昧了。” 顾曜带着希言和吴书竹走入殿内,先向着肉身佛行礼,然后才走向后面。 殿的背面,已经用布匹搭出了几个小小的隔间,地上铺好了被褥。 两人撩开垂下的布帘,坐到被褥上。 “顾曜,我们要在这呆多久?”吴书竹轻声问道,“傩神在这儿感觉非常压抑。” “等到我师父...我刚刚才想起来,西门大官人。”顾曜突然一拍大腿,“你那情人蛊...” “那个不用担心,情人蛊大约十五日左右就会死去,所以大概再过十天左右,他就会恢复正常。” “好吧,等回去以后,我再去道歉吧。” 希言慢慢爬到顾曜的怀里,没精打采嗷了声。 “你在这也不舒服?”顾曜低声问道。 狐狸摇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顾曜的下巴,爬到被褥上,蜷缩成一团,闭目睡去了。 “或许是想家了。”吴书竹安慰道。 顾曜想起之前那股恶意:“你进庙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股让你毛骨悚然的寒风?”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那和尚的死法,也太残忍了些,就像是活活痛死的,其他和尚居然就在那看着,都没打算救他,好冷血啊,比道士还冷血。” “你是第一次见到和尚?还有什么叫比道士还冷血?道士招你惹你了。”顾曜不满道。 吴书竹抿嘴笑道:“确实是第一次见和尚,我们过去住的地方,就在天师府边缘的山里,那儿道士挺多的,没见过和尚。” “至于冷血,将来你去龙虎山那儿看看就知道了,那群道士杀妖杀鬼从不带手软的,也多亏我每次躲的好,不然傩神都要被送走。” 顾曜打了个哈欠:“先睡吧,我两日没睡了,有些累,等明日天亮再说。” 将吴书竹推到帘子那边,他脱掉鞋子,和衣钻进被内。 “不知为何,有些困。” 他沉沉睡去,意识陷入黑暗。 ...... “顾曜,顾曜,你快醒醒,大师,他怎么回事?” 一串急促的叫声将他吵醒,顾曜睁开眼,只见老僧正低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浑浊,这是顾曜的第一反应。 旁边,是满脸紧张的吴书竹。 “施主,你昨夜遇到了什么?身体可有什么不对劲?”老僧扶起顾曜问道。 扶着头,顾曜有些不确定道:“好像什么都没遇到啊。” 他站起身,感受了身体,內视五脏和阴神,没有丝毫问题。 “可是你凌晨的时候浑身冒汗,面色惨白,怎么叫都叫不醒啊。”吴书竹道。 顾曜皱起了眉,仔细回忆,依稀想起了些许片段:“我好像做了个残缺的噩梦。” “噩梦?” “被无数道黑影盯着,只是实在记不清了。” 他想起了些破碎的画面,与之前从金佛殿出去时在院中看到的景色相像,但梦中,好像是白日晌午的时间。 老僧听到顾曜的话,取下自己的佛珠,放到顾曜手上:“既然如此,施主这段时日,请带上这手串以防万一。” “大师,昨夜我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金佛寺究竟有什么古怪?”顾曜握住佛珠问道。 老僧摇摇头:“施主,非是老夫不愿说,而是你知道了,那才会陷入其中,虽然昨夜是何情况,但有师父的佛体在,绝不会连累施主的。” 老僧离开了。 顾曜有些无语。 这都找上门了,您还说不会连累我。 “顾曜,要不我们走吧,这寺庙真的好古怪。”吴书竹双手放在胸前道。 她的身后,蛊母也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先让我问问情况吧,况且,我也不知道,若是我离开了肉身佛的护佑范围内,会发生什么情况。”顾曜拒绝了,整理了下衣衫,穿好靴子,才发觉希言不见了。 “希言呢?” “她出去觅食了。” “你怎么知道?” “早上有个和尚送斋饭时说的,有只狐狸在他们的斋堂内大吃大喝。” 顾曜:“...” 蛊母被留在了这里,顾曜在离开时,向着肉身佛行礼时意外发现,这肉身的颜色,居然是枣红色而不是暗金色。 就连姿态都好像有些许变化。 看着顾曜行完礼走了出去,吴书竹急忙跟上:“昨夜吓的我一夜不敢睡,这肉身佛,我看着就害怕,也不知你怎么睡的着。” “怕什么?能修成肉身佛的必然是得道高僧,大慈大悲,护佑百姓,可比傩神更让人信仰,说起来,傩神长的那么凶恶,也没见你害怕啊。” 吴书竹翻了个白烟,双手环抱在胸前:“傩神可不会看人那么痛苦的死在面前,这肉身佛,我感觉才没你说的那么大慈大悲。” 这个动作很凸出,顾曜不自觉多瞄了两眼:“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情况,照理来说,这庙内的僧人,都算的上这位不空法祖的徒子徒孙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院子,吴书竹突然道:“顾曜,这个院子太过安静了,也没见到其他和尚,你说那些和尚,会不会也是怕那肉身佛才不敢进来?” 顾曜无奈科普道:“是有些安静,但怎么可能?肉身佛整个大周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具,每一位生前都是声名显赫的绝世神僧,算是和尚们修炼的目标了。” “金佛寺能在大周都有些名望,也是因为这具肉身佛存在。” “若是这群和尚害怕这个,那还修什么佛,不如回家卖红薯。” “就好像你作为傩师,说着要重铸傩神荣光,但每次看到傩神,都是一巴掌把他扇的远远的,恨不得把他镇压在茅房,根本不可能。” 昨夜月黑风高,顾曜也没多看,现在白日悬空,跟着吴书竹四处张望,他才发觉,这院子内确实有些古怪。 除去正对院门的金佛殿,两侧还有八间屋子,只是个个房门都被粗重的大铁链锁住。 宽敞的院子内,杂草纷纷,有些茂盛的甚至能盖住膝盖,可一颗树、一朵花都没有。 只是这么看了一圈,景色单调的有些乏味,而且似乎很久无人来收拾打理这院子了。 “哎哎,我们看看这些屋子里是什么吧?”吴书竹突然好奇心发作,扯着顾曜靠近一间屋子,努力在房门间推开一道缝隙,睁大眼凑了过去。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这种屋子一般都是放置杂物...” “啊!” 吴书竹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 她后退数步躲到顾曜身后,抓紧顾曜的衣服,抖个不停道:“你...骗人...肉身佛,里面都是肉身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是标题 都是肉身佛? 顾曜抓住身后缩头抱胸发抖的吴书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她松开自己的衣服:“别怕别怕,你看到什么了?” “肉身佛,里面都是!” 安抚了她几下,顾曜靠近房门,向着门缝内看去。 里面很黑,只有些许微弱光芒透过纸窗,照亮了里面。 正对门的,是个漆黑的大坛子,放在几块堆砌的木头上,悬在空中,坛身上还画了个金色的莲花印。 坛子顶部,有一盏莲花灯,只是烛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半根有些发黑的红烛。 顾曜使劲向旁边看去,可也只能勉强看到,在左右周围还有其他的黑坛子。 他收回视线,问道:“我只看到几个大黑坛子,你说的肉身佛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在最右边,最右边有个坛子碎掉了一块,坛子里就是肉身佛。”她又抓住了顾曜的衣服,“我们离开这儿吧,这里好恐怖。” 顾曜拍了拍她的手,炁化作一股暖流注入她的体内:“莫怕。” 再次看过去,使劲向着右边扫,感觉到自己都要变成斜眼了,才勉强看到吴书竹说的肉身佛。 在最右边,有个黑坛子的上部碎掉了一块,恰巧露出了一颗暗金色的头颅,乍一看上去,与金佛殿内的肉身佛一模一样。 可顾曜细看了两眼,却是不寒而栗。 这尊肉身佛虽然只露出个头颅,可面部紧绷,如同在使劲咬牙一般,腮帮子高高鼓起。 睁着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顾曜这般看过去,好似在与他对视。 这头颅神情既不慈祥,也不平静,反而透露出一股癫狂之感。 乍一看到,即便顾曜有心理准备,心脏也是被吓的暂停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后退了两步,平静了下呼吸。 吴书竹看到他这模样,伸手抚着他的后心道:“是不是很吓人?这寺庙很不对劲,指不定有什么大恐怖,我们赶紧离开这吧,去广陵府的靖夜司也行啊。” 呼吸平静之后,顾曜运转通幽之术,再次靠近门缝:“等我再看一遭。” 再次看向那肉身佛,凭借通幽的神异,肉身佛身上的金色失去了色彩,反而是变作了血红色,好似个套子一样罩住了它。 一道模糊的魂魄样存在,在那身体内挣扎扭动,好似要从中挣脱出来一般。 只是每次要冲出身体的束缚时,肉身佛的眉心,就会出现一个卍字的符印,将它镇压回去。 除此以外,最大的特殊便是这尊肉身佛没有丝毫的祥和明亮之感,反而如同普通人的尸体一般,充满了阴晦之气。 顾曜又仔细扫视了下屋内,未发现其他异样后收回视线。 那应该是一尊人造的伪佛。 若是说所有坛子里都是这东西,目的是什么? 肉身佛可骗不了人啊。 “先走吧,去找回希言,然后在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曜道。 “啊?不逃?”吴书竹大失所望。 “我说了啊,这里起码有一尊货真价实的肉身佛,其他地方,可未必有金佛殿安全。” 昨夜的梦破碎残缺,或许是因为有肉身佛护佑,所以才未陷入其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是那肉身佛在引导自己入梦,要让自己见到什么。 顾曜一边思索着昨夜残缺的梦,一边想着刚刚的伪肉身佛。 走出院子,就看到两个僧人手持木棍站在门口。 “两位大师,你们这是不让外人进入这里?”顾曜好奇问道。 其中一人道:“施主,此处乃是我寺圣地,香客外人不可擅入。” “那昨夜为何无人看守?” “最近一月,酉时末我等都要前往西边山峰上苦佛寺修行,第二日卯时回来,因此施主昨夜未曾见到。” “请问大师,苦佛寺是什么?为何我此前从未听过?” 僧人很是耐心解释道:“苦佛寺乃是二十年前建立,专门存储经文佛藏,寺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要求年轻僧人去苦佛寺修行,由于不对香客开放,故名声不显。” 顾曜双手合十敬礼道:“多谢大师解惑。” 僧人还礼道:“施主客气了,师叔祖有言,三位在寺内的要求,我等会尽全力满足,对了,另外一位女施主此刻正在斋房内用餐,两位若是寻找,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 另外一位施主,说的是希言吗? 我还以为说的是蛊母呢。 顾曜道谢后,带着吴书竹向着斋房走去。 今日细看,才发觉这金佛寺格外之大,僧人也格外之多。 单单这一条路上,竟然有四个院子,每个院子内,都有着不少僧人,或是在锻炼武艺,或是诵念经文,或是在清洗僧袍,做着杂事。 一路走到头,又是一排房屋。 “这一排都是斋房吧?”顾曜看了两间后道,“也不知希言在哪一间屋子。” 吴书竹抬起头,嗅了嗅鼻子,拉着顾曜的袖子道:“跟我来。” 她就这么闻着,来到一处屋子前,推开了门。 一只狐狸仰面躺在桌子正中间,圆滚滚的肚皮朝上,尾巴无助的在桌面上扫动。 “你还有这功能?”顾曜很惊讶。 吴书竹得意的哼了一声:“我们过去在山里,因为食物不是很多,所以鼻子耳朵眼睛都超棒哒。” 顾曜夸了她一句好鼻子后,走向希言:“希言,你怎么一只狐狸就来了?胆子这么大?” 希言嗷了一声,爪子一顿挥舞,不知是什么意思。 “吃了这么多?”顾曜看不懂,揉了下狐狸脑袋,一边玩着她的耳朵,一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 都是素菜,但量很大,各式各样,摆满了桌子,已经有不少盘子都空了。 “你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吃了?”顾曜有些吃惊,把希言抱起,颠了颠,“像只小猪了,一锅都放不下了。” 希言不满的嗷了声,爪子一阵摆划。 “好好好,你不是小猪,只是个胖狐狸。” 将希言放回去,他和吴书竹坐下,随意吃了些垫垫肚子,就要离开。 “你不走?”他走了两步,发觉希言没动,回身问道。 希言摇摇头,示意自己要留在这。 “为什么?” 一阵不明含义的摆划。 “好吧,那你留在这,别乱跑,等晚点我回来接你,若是等不急了,就回昨夜休息的地方。” 看到她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下屋子,在桌子下面看到颗大白菜后,顾曜眼神变化,拉着吴书竹快步离开。 “怎么了?这么急。” “陆白侯。”顾曜沉声道。 “就是那个要抓我们的还有你的?”吴书竹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桌下有颗大白菜被咬了两口,希言也不肯跟着我离开。” “就这?” “就这。” “那她不是很危险?” “我们不在,她就不会危险。”顾曜带着她来到大殿,这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 昨夜瑟瑟发抖互相咒骂的和尚,此刻都是面带笑容,贴心服务着香客。 顾曜找了一圈,在门口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宗源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一边和进来的香客问好,一边将想要出去的一个和尚提了进来,撵了回去。 看着那和尚垂头丧气的走回殿内,顾曜靠了过去。 还不等他说话,宗源就先说道:“你发现不对劲了?那我可不会让你离开了,等一切结束,再想着走吧。” 他说着话,视线突然锁住了顾曜左手上的佛珠:“师叔祖怎么将手珠给你了?” 顾曜低下头,抬起手,试探着问道:“明明是你先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标题以后再起吧 宗源注视了会佛珠,收回了视线:“回去吧,在结束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下山。” 顾曜看了下寺庙内的香客和僧人:“为什么寺内明明有大恐怖,今日却还是这般平静祥和?这些僧人昨夜那般畏惧,此刻却好像无事发生?” 宗源嗤笑一声:“赚钱嘛,不寒碜。” “况且,昨夜死了个和尚,下面几日,可就安稳许多了,他们当然开心。” 死一个能安稳几日? 顾曜思考片刻问道:“金佛寺究竟有什么问题?那和尚那般痛苦死去,广陵府靖夜司不管吗?” “看起来你不知道啊。”宗源向着一个进来的女子行完礼后道:“靖夜司不会碰佛门内部的事,说白了,只要不涉及到道士或者凡人,靖夜司没有理由插手。” “所以金佛寺这事情虽然已经几十年了,死掉的和尚也数不清了,但从未引起什么波澜。” “因为,这本来就是和尚的家事。” “那你呢?你可是要犯。”顾曜突然说道,“你当初闯入清水县府衙,杀了那么多人,难不成就因为你是个和尚,就不来这抓你了?” 宗源双手合十,一脸慈悲道:“杀人的不是现在的我,是曾经的我。” ???你这和尚好不要脸。 “是因为靖夜司不知道你的消息吧,你不允许任何和尚出去,能出去的人也不认识你,所以你回到这儿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出去。”顾曜看着宗源发亮的头颅,推测道。 “那么,为什么这群和尚不告诉香客,让他们传递消息呢?” 宗源的笑脸微微收敛了些。 顾曜自顾自的说道:“一种,是他们有这个想法,但传达消息必然会被你发现,到时只会让你下杀手,徒增伤亡,可我不信后面的虚行大师会容忍你杀害无辜百姓,这个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他们自愿为你隐瞒,由衷的不希望你被发现。” 宗源的笑容完全隐去了。 “虽然你的头很亮,看着是被从小盘到大的样子,”顾曜调笑了他一句,“但我不信,你昨夜那么对他们,他们还会从心的爱护你,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是为了金佛寺?” “若是基于所有和尚即便面临死亡,都不愿意伤害金佛寺的前提下,那我能不能认为,你将这里封闭,让这群和尚在这儿等死,而不是将惨案曝光,或者借助圣人盗的力量,杀光这群和尚。” 顾曜注视着宗源的双眼:“你既想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也有想要保护金佛寺的心思?” “而他们,即便畏惧死亡,在生死前丑态百出,但也仍然不愿意给金佛寺留上污点?” 宗源阴下了脸,伸手探向顾曜,一抹金光在手中浮现,周遭一切都好似凝固缩小,尽数要被他纳入手中。 顾曜手里的佛珠突然泛出金光,一道薄薄的金幕出现,挡下了他的手。 “恼羞成怒了?看起来我猜的很对,即便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很残忍、罪恶的事,但你们所有人,都还在默契的护着这寺庙。” “那么昨夜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那和尚?” “我发现了伪造的肉身佛,又是什么情况?” 金幕消失了,宗源收回手,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佛珠。 “师叔祖都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说?”他伸手将顾曜往寺内推了推,“不要靠近大门,你若是有胆,那就直接掀了这寺庙,让一切都曝光在阳光下。” 他好像很在意我这佛珠,是羡慕嫉妒恨了吗? 感觉到宗源的态度有些微妙,顾曜拉着呆滞的吴书竹又回到了无人墙角边。 “怎么办?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不然翻墙试试?”吴书竹哭丧着脸,指着墙道。 “相信我,即便我们翻墙,宗源也能把我们捉回来,他很强。”顾曜真心实意劝诫道,“你若是实在害怕,那就回昨夜休息的地方。”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走?你应该也能感觉到,那肉身佛的祥和之感吧?” 她十指交叉:“感觉到了,可那太恐怖了。” 看着顾曜的神情,她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那肉身佛在潜移默化的让我信仰它。” “我对傩神坚定不二,可昨夜我数次都想要拜倒在肉身佛面前,出家成为个尼姑,这太糟糕了。” “这样啊,那我等会和虚行大师商量下,让你们先住到斋房去,如何?” “行吧。”吴书竹无奈道,接着又竖起了大拇指,“不过顾曜你好聪明啊,居然从那群和尚不传递消息就猜出这么多。” “我都是瞎猜的,反正猜错了又没事,猜对了纯赚。”顾曜竖起手,展示了这佛珠,“我刚刚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佛珠的意义可能不一般。” “啊?”吴书竹又懵圈了。 “金佛寺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顾曜收回手,没有继续解释,“去打听下这儿过去有什么传闻吧,我本以为宗源会直接告诉我的。” 两个人分开来,各自行动。 顾曜拉住个年轻和尚,旁敲侧击的想问问寺内的情况,可这年轻和尚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寺里很好很和睦,大家兄友弟恭,师慈徒孝。 又问了问宗源,才知道宗源在这儿的法号叫宗方。 这年轻和尚还对他颇为崇拜,称呼他是天生的佛子,未来的金佛寺主持,常年在外游历,广传佛法。 “广传佛法是不可能广传的,取别人头颅建塔才是他做的最多的吧。”让那和尚离去,顾曜吐槽了一句。 又在寺内晃动了会,询问了些人。 只是这些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故作不懂,搪塞了事。 一番辛苦,无所收获,顾曜回到了此前的墙角。 吴书竹已经得意洋洋的在此处等着了。 看她的表情,似乎大有收获。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好久了。”她看到顾曜回来,立刻摆出不耐烦的姿态。 “是是是,让尊贵的傩师大人久等了,您打听到了什么?” “嘻嘻,我什么都打听到了。” 这女人双手插腰炫耀道:“我找到了几个香客,他们就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包括那些坛子里的肉身佛。” “啊?香客?” “我就站在那边的姻缘树下,皱着眉叹了口气,就有好多男人凑上来了,有几个年纪很大,对于这儿的事了如指掌。” “他们说,大概几十年前,每隔一段时间,这儿便会有一群高僧圆寂,其中必然会有一尊肉身佛。” “只是大概二十年前,金佛寺起火了,把一切都烧干净了,这里都是重建的,肉身佛也不再出现了。” 顾曜急忙道:“那后面呢?” “后面?后面他们为了争谁和我一起喝茶,打起来了,躺了一地,我就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听的和尚 “我没问那个,他们知不知道这群僧人惨死的事?”顾曜问道。 吴书竹想了想:“这个他们好像不知道,但也有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僧人消失,金佛寺的说法是出去探寻六道轮回了。” 探寻六道轮回,那不就是死了吗? 真是会说话。 顾曜看了下天色和周围,拉着她向着斋房走去:“去斋房坐下说。” “要去看看狐狸和那个陆白侯吗?” “嗯,顺便看下情况。”顾曜说着,有些牙疼道:“早知如此,该带上窃娘的,希言不会说人话,我听不懂狐狸语。” “其实,傩神也能听懂她的话。” “那先去把傩神喊出来。” 顾曜当下换个方向,走向金佛殿。 蛊母痴痴呆呆的站在角落里,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好像在对着肉身佛祈祷。 两人将它带出来,路上吴书竹试着喊出傩神,可傩神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始终没有回应她。 “还是没有回答你?” 眼看要到希言那了,顾曜问道。 吴书竹摇摇头:“好奇怪,明明感觉到傩神没有沉睡,可它好像在发呆一样。” “过去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这是第一次。” 顾曜敲了敲门,高声喊了下希言,推开了房门。 与他上午离开时差不多的样子,希言在一堆菜盘里睡的正香。 顾曜仔细打量了屋子,桌子下的大白菜消失了,除此以外,他没发现什么异样。 陆白侯是神,只要它不想被发现,凭借顾曜此刻的通幽术,根本看不到它。 当下只能当它不在,两人带着蛊母走了进来,找了个空闲地方坐下。 顾曜摇着希言,吴书竹喊着傩神。 “嗷嗷。”希言有些倦的睁开眼睛,拍了拍小肚子,艰难的翻身。 顾曜将她抱在怀里,帮她按摩着肚子:“你这肚子,硬的跟石头一样,到底吃了多少啊?你是个成熟的大狐狸了,怎么一点度都没有?难不成这斋菜这么好吃?” “嗷嗷。”希言委屈的摇了摇尾巴,抽了抽耳朵。 傩神过了许久才被喊出来,只是它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顾曜差点没绷住。 “阿弥陀佛,书竹啊,我想拜入佛门,当个和尚,不然我们不去洛阳了,从此各奔东西吧。” 吴书竹当场就石化了。 傩神狰狞的面具脸上散发出慈祥的光芒:“我在面对那具佛陀肉身时,感到了无比的祥和,心神宁静,思想也是放开了。” “我作为一尊信徒无几的残神,苟...等等,我还有信徒啊,我若是拜入佛门,他们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傩神突然恢复了神智。 “太恐怖了,那尊肉身佛居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我的思想,你们大周居然任由这么危险的东西发展,不怕反噬吗?” 顾曜耸耸肩:“我听人说过,佛门在最早进入中原的时候,手段很野蛮,看上的都强行度化,想要的都动手要拿,三百年过去了,他们现在很老实,你猜是为什么?” 傩神:“...是我自取其辱了。” “您看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顾曜轻声道。 傩神迷惑的看了他一眼,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出去。 片刻后。 “隔壁有和尚,应该在偷听。” 顾曜眉头微微皱起:“这样吗?真是麻烦。” 他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将隔壁的和尚直接请了过来。 傩神想要隐去身形,又被他叫了出来:“傩神,不用藏,光明正大,我们是客人。” 这是个中年和尚,穿着干净整洁的灰色僧袍,被顾曜这般请过来,没有丝毫紧张羞愧之色。 “大师,来,您上面坐,想听就光明正大听,顺便可以补充补充。” 顾曜笑眯眯的请他坐好,还给他倒了杯冷茶,不等他说什么,就直接道:“虚行大师的院子内,除去不空法祖的肉身佛,还藏了很多伪造的肉身佛。” 他看向吴书竹:“有人告诉你,几十年前,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产生一尊肉身佛,想必就是被藏在里面的吧?” 说话间,他看向那中年和尚,这和尚怡然自得,拨动着手中佛珠,没有丝毫异色。 “吴书竹,你说,明明有不空法祖这无上神僧的肉身佛存在,为什么还要伪造肉身佛呢?”顾曜突然发问。 吴书竹一愣,摸摸头:“因为觉得肉身佛好看,所以想要多弄一点装饰寺庙。” 顾曜:“....” 和尚的手乱了,心也乱了。 “你的脑回路很特殊,不愧是从山上下来的。”顾曜甘拜下风。 吴书竹羞涩一笑,大抵以为是在夸她。 “不过装饰寺庙,或许也是真的呢?”顾曜看向那和尚,看着杯里的冷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上面,一团红莲火涌动,在茶面上滑过一圈。 茶热了。 “大师,用茶。” 和尚盯着茶面,突然道:“红莲业火,恶业害身譬如火,八寒地狱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这话是形容红莲业火的,红莲业火,乃是佛门所传八寒地狱中,第七重钵特摩狱中的业火,专烧地狱罪人,会将堕入其中的罪魂烧的皮肉分裂,如同红莲。 焚身炽烈,灼魂酷寒,也是红莲业火的特性。 他注视顾曜道:“难怪师父会将这佛珠交予你,原来你也修行了佛门手段,还修至顶点,修出了我佛门的杀身业火。” 师父? 原来这和尚是虚行老僧的弟子。 难怪呢,我还奇怪,怎么会有僧人敢来偷听。 那他这偷听,是冲着这佛珠好奇而来,还是老僧示意? 顾曜有些捉摸不定。 他问道:“大师,您是虚行大师的弟子?” “正是。” “那昨夜,你可在寺内?” “入门较晚,未曾卷入,晚间将前往苦佛寺。” “那您跟我说说这寺里面的隐秘?” 和尚瞟了他一眼:“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顾曜提起了耳朵。 “苦佛寺内收有金佛寺立寺以来一百五十年间,所有大事小事的记载,可惜施主去不了。” 那你说个鸡...弟弟。 顾曜腹内诽谤了这和尚一句。 和尚看向傩神:“居然还能看到一尊巫神,倒也稀奇。” 还? “大师,您过去见过巫神?” “曾经有个道士,带着一尊巫神来到此处。”和尚说到这又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宗源师弟也是被他带入金佛寺的。” “后面呢?那巫神被带来之后做了什么?” “掀开了一桩丑事,造就了一只怨神。” “是碎美人?” 和尚默认,闭目诵念阿弥陀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记不就是写给人看的吗 这和尚之后就修起了闭口禅,任凭顾曜如何发问,也是闭口不言。 当谜语人很爽是吗? 淦! 顾曜暗骂了一声,看着他闭上眼默默拨动佛珠,好似入定了,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转向吴书竹; “书竹啊,我给你讲个故事。” 吴书竹懵了一下:“啊?” “从前有只小兔子,它找到了一根好大好大的萝卜,在往家里搬的路上,遇到了一只穿山甲。” 吴书竹眨了眨眼,希言也费力的瞪圆了大眼睛。 “穿山甲一爪子就抢走了那根萝卜,小白兔很生气,它气冲冲的对着穿山甲喊道,你干什么呢!” “然后穿山甲对小兔子说了一句话,小兔子听完后就自杀了。” 接着顾曜给自己倒了杯茶:“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继续说正事。” 吴书竹:“...?” 她瞪着大眼睛,迷迷糊糊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顾曜,穿山甲...是什么?” 顾曜:“...” 我被沉默了。 果然自古菜鸡克高手。 那和尚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曜。 是我自取其辱了...顾曜清了下嗓子,打算岔开话题时,那和尚出声道:“贫僧也很好奇,穿山甲是什么?” “穿山甲啊”,顾曜听到他开口了,心中一喜,“是传闻中一种鳞片能壮阳的动物。” 当然,实际上是不能壮阳的,人家只喜欢吃蚂蚁,哪可能有这种功效。 和尚眼神一凝:“壮阳?” “我寺庙中药经对于壮阳之物的记载详细充分,为何从未听说过穿山甲这物?” 顾曜微微一笑:“书竹啊,你是不是感觉累了吧,是不是要睡了啊?” “不,我没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顾曜看向那和尚:“大师,您可以离开吗?这边女施主要宽衣了,您在这不太合适吧。” 和尚盯了会顾曜,起身离去,顾曜在他背后又喊了声:“大师,麻烦送点笔墨纸砚来。” ...... “顾曜,我不想睡觉,也不想和你睡。”吴书竹紧张兮兮的双手护胸,缩在墙角。 “别想得美了。”顾曜翻了个白眼,一边磨墨一边道:“你将今日听到的话,有一说一全给我说一遍。” “哦哦。”听到他这么说,这女人才松了口气,将上午听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顾曜则是一边听着,一边写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插嘴打断。 “就是说,原本金佛寺欣欣向荣,甚至有望大周第一佛寺的称号,但一切盛象都在二十年前的一把大火后结束了?” “嗯嗯,”吴书竹一边点头,一边好奇问道,“你在写什么啊,为什么我看不懂?” “这个啊,这个叫日记。” “日记?” “就是把不能见人的东西都记载下来的东西。” “既然不能见人,为什么还要写在纸上?照理来说,不应该在神魂里弄个法术,防止泄露吗?” 盲生,你发现华点了。 顾曜很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写下来的,就是给别人看的,哪有什么正经人会正儿八经的把不能见人的事都写下来呢?” “既然是给别人看的,那你干嘛还要用我都看不懂的字?” “成就感你懂不懂?我不仅要写的他们看着既陌生又熟悉,写好以后还要施法保存,再藏到不太明显但很好找的地方,这样他们找到了才会知道珍惜。” “等到他们绞尽脑汁弄明白我写了什么的时候,才有意思。” 吴书竹歪了歪头:“你们中原人真复杂,道士的心也真脏。” 顾曜将最新份的日记吹干墨迹后叠成两份,一份放进怀里,准备回家后埋到树下,一份准备就放在金佛寺。 “让你个大和尚当谜语人,我也给你整份密信给你玩玩。” 佛门是挺需要壮阳之物来加快修行的,但这东西,虽说不少,但永远不多。 瞅了瞅屋内,顾曜将这信叠好放到了房梁上。 “说起来,二十年前,好像还有一事。”顾曜揉着狐狸肚子,回忆着说道。 “之前在清水县,曾经的清水首富侯家的地底,藏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淮南王的,一具是他儿子的。” “说来很有趣,淮南王那儿子也是在金佛寺出家当和尚。” “更有趣的是,淮南王也是二十年前死的。” “除此以外,我还知道了一个秘密,淮南王的那儿子,还是他和他妹妹...”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顾曜的话。 那和尚又回来了,带着些许斋饭:“两位施主,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大师,不知您的法号?” “宗庆。” “宗源居然和你一辈的?”顾曜有些惊讶。 宗庆收拾掉桌上的东西,将斋饭收拾好道:“宗源师弟虽然入门晚,但介绍他拜入我寺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顺带,宗方便是你所说的淮南王的儿子。” 宗庆放好东西,伸手一捻,房梁上的信纸便是落了下来:“宗方师弟在淮南王的示意下拜入了我寺庙之中,因此也成了贫僧的师弟。” 他向着顾曜行了个礼:“多谢施主馈赠。” 看着他离开,顾曜示意吃饭。 “他在谢什么?” “他不是一直在旁边偷听吗?肯定以为我将穿山甲什么的写在了纸上呗。” “那你写了吗?” “我真写了。” 隔壁的宗庆打开信纸,抬头纹瞬间挤满了脑门。 ...... 下午,顾曜没有离开这个斋房,开心愉悦的在这儿杀着艳鬼,开启了龙钮白玉印的天人合一。 等到晚上时,艳鬼只有三十余只了。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为什么杀鬼能杀的这么开心?”吴书竹看着笑容愈发变态的顾曜,又缩进了墙角。 顾曜没搭理她,瞳孔中染上两点金光,摊开了手。 一团跳跃的雷光在手心之中浮现。 “茅山五雷掌,成了!” 兴冲冲的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原本来来往往的僧人,都已经不见了,此时此刻,这里被寂静笼罩。 “过了多久了?”他扭头问道。 “大约三个时辰,那个宗庆大概半个时辰前来告辞,但你当时在修炼,就没叫你。” “走,去大殿瞧瞧。”顾曜思索片刻后道。 抱着希言,顾曜来到了大殿。 与昨夜一样,这儿挤满了和尚,宗源坐在门前的一个蒲团上。 与昨夜不同的是,今儿的和尚相处的十分融洽,说说笑笑。 直到.... “啊!”一个和尚发出了一声惊呼,屁股尿流的远离桌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桌子,惊嚎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来了?明明昨夜已经死人了!” 顾曜看去,只见红色的桌面上,慢慢浮出一个白色的人形。 这白色人形的形状,与昨夜死去那和尚剩下的白灰相似,都是那般痛苦扭曲。 宗源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看着这群和尚哭丧起来,靠近顾曜道:“多谢你了。” “虽然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但多亏了你来,它们变的很活跃了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帛书 顾曜心里一沉。 糟糕,我大意了。 之前明明已经有猜测,死和尚能发觉我的不同,真是太迟钝了。 宗源的嘴角挂笑:“过去每次大概死十个左右就结束了,这次有你在,应该能多死三倍吧。” “毕竟自从昨夜你进来之后,它们就活跃的不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好像更青睐你,而不是这群罪人。” 说到这儿,宗源颇为好奇的扣住了顾曜的手腕:“九皋他们个个都是藏着,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后退了一步,颇为惊讶的看着自己被烧焦的手,“你居然能伤到我?” 他看向顾曜抬起的手:“这是雷法?” 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道士的雷法,一边摸着自己的手伤,一边看着顾曜的手。 “真是神奇,居然这般轻松就破掉了我的金身,还在阻止我的恢复。” 顾曜的手指间,细小的雷霆宛若游蛇:“大师,时代变了,现在的我,可不是过去的我了。” 雷这玩意,再细也能用,否管是男是女,和尚还是道士,被扎到了不存在太细没有感觉的可能。 当然,雷法虽然不是禁术,但因为威力太过强盛,对于人的伤害也过强,乱用它扎人,也容易被靖夜司追着往嘴里塞牢饭。 他运转通幽术,眼前的宗源浑身翻滚着炽热的气息,空气都有些扭曲,似乎要和他打一场,但又有些顾忌的样子。 直到那群和尚又是发出几声嚎叫,宗源才将视线移开。 顾曜也是松了口气,看向大厅,随即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表面平静的将希言交给吴书竹:“情况有些不对,你先回后面金佛殿等我吧。” 吴书竹有些迷惑,但并不是很想离开。 金佛殿的肉身佛,还有寂静无人的斋房,对她来说都有些恐怖,也就跟着顾曜,她才能安心点。 顾曜从腰间取出方法青留给他的小葫芦,放到她的掌心内:“这个东西可以保护你,快回去吧。” “去吧。” 他认真的又催促了一遍,吴书竹似乎意料到了情况的不一般,抱着希言握紧葫芦小碎步离开了。 顾曜深吸口气,转身直面。 一大群细长黑影围住了他。 距离之近,他能数清最前面的鬼影脸上,那凸出来好似核桃一般的眼球上的皱纹,甚至还隐隐闻到一股焦味。 “这群黑影,难不成是二十年前在这里被烧死的人?” 透过黑影的间隙,他隐约能看见桌面上还在不断冒出白色的扭曲粉末。 不对,不止桌子上,四周的柱子旁也在冒出。 只是这么会,已经多出了六滩白色粉末。 “若是黑影是被烧死的人,那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是骨灰?” 顾曜五脏之炁快速流转,运往五指之间,一团凝缩的雷球浮在掌心。 “它们想做什么?”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这群黑色鬼影,眼角余光注意到宗源又有了新动作。 宗源似乎也能看到这群黑色鬼影。 它们是在大殿的各处,从地底、墙壁之中浮出,然后慢慢围过来。 这个过程中,宗源已经是悄悄的退出了数丈,重新站在了锁死的门口,轻轻一跃,从门梁之上,取下了个玉盒。 他抚摸着玉盒,嘴唇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在要打开玉盒的瞬间,突然一切异变都是停止了。 殿内的白灰,瞬间融回了地面,那群黑影向着顾曜做了个古怪的动作,像是稽首礼,又像是佛门的顶礼,只是才做了一半,便是遁入了地中。 顾曜散去手中的雷霆:“它们好像是在求我?” “是求我为它们主持公道?还是在求我让它们超脱轮回?” “难不成说,这寺庙发现了可以伪造肉身佛的法子,所以害死了诸多僧人伪造肉身佛,后来有人想要告发,结果却被放火烧死了?” “可也不对啊,有不空这尊肉身佛在,金佛寺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啊。” 他这般臆想着的时候,宗源面色失落,抚摸了下玉盒,重新将盒子放回到了门梁之上。 看着殿内诸多僧人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他气汹汹的冲到顾曜面前:“怎么回事?” 顾曜:“...?” 这种事你问我? “你这么想让他们死,直接动手杀掉他们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费劲,你杀的人也不少啊。” 宗源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不杀和尚。” 当下怒哼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会对你行大礼?” 你才是东西! 顾曜蚌埠住了,心里骂了一句后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双标怪,一边不杀和尚,一边杀道士杀凡人杀的那么顺手,是和尚救了你全家,还是道士和普通人撅了你家祖坟?” 大殿恢复平静,那群和尚收敛表情,悲壮的回到桌子前,重新开始了诵经。 宗源拳头握紧又放,最后一甩袍子,回到门前盘腿做下。 在殿内又晃了一会,没再出现什么异样后,顾曜摸着佛珠回到了金佛殿。 虚行老僧仍然站在门前,双手合手仰望夜空,看到顾曜回来,微微点了点头。 “大师,我想去苦佛寺,可以吗?”顾曜抬头,只见一颗流星划过星空,待到流星逝去不见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老僧摇头道:“苦佛寺不对外开放。” 顾曜面上浮出一抹失望之色时,老僧又转口道:“不过,施主想知道什么,未必要去苦佛寺。” “他们不会伤害施主,昨夜拉扯施主入梦,或许是想让施主亲眼见到他们遇到了什么。” 顾曜楞了下:“大师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入梦?” “善。”老僧颔首。 “入梦...大师,我还是觉得,去苦佛寺好一点。”顾曜诚恳道,翻掌露出一团红莲火,又捏使秽迹金刚咒,在身后化出一尊狰狞的金刚像。 “您看,虽然我不是佛门弟子,但佛门神通,修行的还是很不错的,也可以算半个佛门弟子吧。” 老僧费力的睁开眼,从袍子内取出一卷帛书:“施主,这是宗源的来历,有人拖我将它交给你,说你看完后,会改变心意。” “啊?” “寺内没有恶人,所有人都是出于善心,只是,缘于好意的大恶,往往更让人难以接受。” 老僧似自言自语般道:“不管是师父,还是我,都难以面对。” 没有恶人? 顾曜立刻想起了宗源这个凶残的大光头,你说他不是恶人,死在他手上的人能接受吗? 犹豫一二,顾曜没有将宗源做过的好事告诉老僧,走入了殿内。 “施主,若是想要入梦,不能在此处,需前往斋房。”老僧的声音飘忽不定,从背后传来。 顾曜没有回答,只是回身作了个揖 大殿内,肉身佛的供桌上,放着一根大腿。 墙角,蛊母满脸虔诚的双手合十,全身散发着一股我想出家的味道。 顾曜眼角抽了下,走到后面的被褥处。 吴书竹可怜巴巴的抱腿缩在墙角,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很大。 看到他来了,立刻委屈吧唧道:“你家狐狸又跑了,傩神又去参拜佛陀了,就留下我一个人。” 顾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了下,坐在了她的身旁,打开了那帛书。 帛书上的墨迹刚干。 “这字迹意外的很熟悉...”顾曜看着这上面的字,回忆了一二。, “上次司首给的档案!” “这帛书是司首给的!” 顾曜猛的将帛书一合:“是司首在暗地搞鬼?”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首的目的 司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深不可测,近乎无所不知的贱人。 还有思想极其活跃,疑似穿越者。 这个贱,倒不是什么贬义,而是顾曜觉得,司首的性格很恶劣,只有这个字能比较完美的形容。 作为大周站在最顶点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还是最巅峰的强者之一,即便不是第一,也应该是在前五。 可这样的人,在与顾曜的两次接触中,毫无高手尊严。 每次的举动,就像是故意在惹人不痛快一样。 这一次,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顾曜看着手里的帛书,犹豫要不要看。 司首表现出的全知姿态,着实让他恐惧。 从他送傩神到清水县,再到老道让自己来到金佛寺,此刻他又送来这一份帛书,难不成老道的这个打算,也是他的希望? 甚至他本来就想让我带着傩神来到这儿?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嘛。 想着老道说他是被司首缠住了,因此才让自己来到金佛寺,借助肉身佛镇压碎美人,顾曜感觉很有可能。 一旁等着吃瓜的吴书竹看着顾曜这姿态,有些按捺不住:“你不想看吗?那...先给我看看?” 顾曜深吸口气,重新打开了帛书。 现在打不过他,他想怎么样我且先受着,将来等我够强时,一定把他倒吊在树上抽。 “大周一百二十七年,有匪徒入金佛寺作乱...” 顾曜一目十行,大致扫了一下帛书的开头。 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倒是很简单。 大概在三十多年前,蝗灾扰乱,饥荒发生,有匪徒闯入金佛寺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之后,这群匪徒空手落荒而逃,一路向西,逃入了深山之中。 这没什么稀奇的,唯一离谱的是居然有人敢抢和尚的庙,还是一群凡人。 反而是后面的事比较奇怪,金佛寺的和尚居然出寺追杀,要斩尽杀绝这群匪徒。 其中,有一个僧人比较特殊,一人是不空法祖的弟子,虚行老僧的师兄,虚玄和尚。 这和尚追杀那群匪徒消失了两年,两年之后,年仅十岁的宗源,在一个道人的护送下回到了金佛寺。 “哈哈哈,除了我以外,这天下知道宗源来历的,只有亲身经历的那道人了,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司首丝毫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 吴书竹凑过来看到这,笑出了声:“顾曜,这是谁啊?这个符号好有意思。” “一个最好你永远别遇到的人。” 顾曜回了一句,继续看着那帛书。 匪徒逃出金佛寺进入群山之后,分散而逃,虚玄追着几人,一路来到了个山寨。 因为他不熟悉山中情况,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找到时,那山寨中的山贼正在全力搬家逃跑。 他无法确认那几个山贼有没有说出金佛寺的秘密,犹豫不决。 若是换作狠心人,直接全杀了便结束了。 可虚玄不是恶人,这山寨内,人数不多,但青壮年男子只有那几个山贼,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小孩。 并且他们大都皮包骨头,衣衫褴褛。 虚玄和尚当即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应该都是难民,又遇到了天灾,这才沦为了山贼。 也只有被逼到了绝境,才会生出抢劫金佛寺的念头。 最后还是那几个山贼主动走到他身前,自刎在地,只求他放过山寨内的其他人。 虚玄此刻本该是回去的,可又一时怜悯,知道一旦他离去,这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大抵都会饿死或被其他人杀死,更惨的是沦为口粮。 于是他就在这山寨内住下了,也不管那群孩子中有些极其痛恨他,一边四处打猎动物,寻找山货,帮他们填饱肚子,一边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引导他们向善。 宗源便是这群孩子其中的一个。 这段时间内,金佛寺也有和尚找到此处,明白了虚玄的心意,还会不时来送些食物。 看到这,顾曜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宗源说自己不杀和尚了。 他那条命,也是和尚救的。 那为何又弃佛从道,要看着那群僧人去死呢? “一年之后,地龙翻身,虚玄和一群寨民被吞入山腹之中,被困近两月。” 司首下面的描述,就像是他当时也被困在了山腹中一样。 虚玄和尚本来可以直接破开山腹,但山石堆砌,空间狭小幽暗,他弱全力施展,一同被困在山腹内的孩子他没有把握能护住性命,因此,他选择在这山腹内,等着人来救他。 幸运的是,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不少的吃食。 虚玄和尚在山洞内打坐,凭借高深修为,不吃不喝,只是每日为孩子们讲述佛法,让他们保持希望,同时不断击打岩壁,传递声音。 但随着山洞内的食物渐渐耗尽,孩子们开始互相饮食尿水,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 虚玄和尚极其悲哀的看着活着的孩子越来越少,同时,他自己也虚弱无比,敲击岩壁也越来越吃力了。 “老秃驴,当初若不是你逼死我们的父亲,又故作慈悲,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还是你给我做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过你会死在这个上面?” “兄弟们,我们一起上,杀了这个老和尚,靠他的血肉,还能再活几日。” ...... 事实上,并没有人来杀虚玄,他们还是在自相残杀。 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 彼时的宗源,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孤狼,他手里握着一根血迹斑斑的狼牙,缩在尽头的角落,身旁都是骸骨。 “孩子,你在哪?”虚玄的声音也很虚弱。 感觉到虚玄的靠近,宗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努力吮吸粘稠的血液。 “孩子,回答我,有救了,有人来了。”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这儿,在这儿...” “孩子,可以走了...” 感觉抓住自己的手臂很有力,宗源毫不犹豫的握住狼牙刺了出去。 ...... 移开山岩的是个道人,他打开下面时,只看见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小孩,还有个虚弱老僧。 老僧嘴角带笑,将孩子送出去后,肉身散出一股奇特清香,小孩三跪拜师后,肉身消散。 “金佛寺本来可以有两尊肉身佛的,可惜,造化弄人。” “更可惜的是,因为虚玄和尚的真佛之行,宗源对金佛寺产生了一股狂热的拥护,这使得他最终又离开了金佛寺。” 帛书到此结束。 吴书竹两眼泛光:“原来这才是真佛,外面那尊肉身佛,也是信上的僧人那么伟大吗?” “难怪你会如此确信的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曜将帛书卷起,正在疑惑司首送来这帛书的目的是什么时,帛书突然又飞起来,一阵折叠后,变成了一张嘴。 吼叫信又来了。 “善渊这混球,下手是真狠,我的武曲星都差点被他打碎了。” 善渊是老道的道号,司首居然不喊他老王八了。 “顾曜小子,金佛寺里的和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不空,虚玄这般的圣人,但也算不上恶人,至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刻他们陷入了一个糟糕的轮回。” “要不要帮他们?” “你可以做到的。” 信纸循循善诱道。 顾曜刚想让吴书竹先离开,这信纸打断道:“别,若是你想要给结束这一切,那你需要她。”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补全你自己。” “当然,代价我们都不清楚,或许是我们不能承受的,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但善渊此刻在和我拼命,我觉得我猜对了。” “善渊很自私,但你不是,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不是吗?” “你不用着急做决定,先去见见那群求见你的魂魄吧,他们被困在此处几十年,就是为了等你。” “毕竟,你是尊贵的阴...” 老道的咆哮之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司首的话,金佛寺的天空中雷霆暴动,紫色的狂雷吞没了天空中的星辰,盖去了明月。 “别听他胡话,两日内,我会到金佛寺,老老实实呆在不空身边,你是我的弟子,他必须保住你!” “这是他欠我的!” 上架感言 明日上架。 先把重点说一下吧。 上架后的更新,大概每天是6000字打底,8000字不多,10000字正常,主要考虑到快过年了,如果不想断更,我需要留存稿,毕竟肯定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然后,求订阅,订阅是一本书的生命,如果觉得能看的话,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下。 下面是重点环节,主要是我的反思。 理论来说,是该卖惨求订阅的。 实际上,我... 好惨啊。 呜呜呜。 免费写了二十八万字才上架,还把能犯的错都犯了一遍。 好消息是我在免费期把毒点都犯完了,包括但不局限于:1,金手指不够爽,这个我要解释下,因为目前的金手指,实际上是老道,龙钮白玉印真正的效果,要等老道离开后才算正式上架。 金佛寺的剧情,本来是该在老道、顾曜之后的。 2,主线模糊,这个,是我写的有问题,不明显,后面努力把。 3,女主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让剧情来决定吧。 实际上,每一个角色,我是先写好了她们的故事,然后才将她们插入剧情里。 因此,实际上,除了希言外,出场且有不少剧情的,鱼秋忆,吴书竹她们的故事都没展开。 4、明明会那么多法术,为什么打架只用几个。 这个前面我有列过一段,没说效果,实际上,名义上老道并没有收顾曜为徒,因此教的法,压根没几个是打架的,都是打磨基础,帮助修炼的。 就算金光咒,那也是保命用的。 绝大部分能打架的,都是亲亲同道们被吊在树上时,友好给出的,这部分的术法,倒也不是不能写,主要是太过阴损加不太人道,不适合人前使用,对于强敌,压根也没什么效果。 如果真有人喜欢看各种五花八门的小法术,我也可以现编,路上撞鬼直接来个后宫之术也不是不可以。 5,成绩差担心我太监。 这个,要看相对论的,实际上,作为免费期的书,不考虑我的字数多,其实成绩还可以。 十万字前,是真的赤果果的,每天推荐票在三张到四张,其中,有位id晓的光芒的书友,大概在两万字左右就开始给我稳定投票。 如果他能看到这,希望他能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编辑。 差点忘了,感谢我的编辑琉星,如果不是他,这本书大概就没了。 回归正题,十万字之后,有一天,收藏突然增加了八百,之后开始了狂飙。 从上不了推荐,到人气、新书、分强、小编力荐,除去六频和三江,能吃的也算吃满了,因此,成绩其实不算太差,毕竟,我自己也犯了不少错误,不然,凭借我的字数,怎么也得挤一本下来。 再次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追读,月票,打赏。 明日上架,希望大家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更 雷霆翻滚不息,那帛书变的吼叫信已然炸碎,空气中飘着一股糊味。 顾曜的面色很微妙。 司首好像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人。 至少,他对我的估计出了问题,真把我当成了什么大善人了。 现在想来,或许是一开始他就在给我压力,让我误以为他是全知全能,进而引导我按照他说的做。 作为靖夜司的司首,他大可以养一堆智囊组,根据情报分析出各种可能,然后再来诈我。 这么想,司首这个人,老pua了。 可恶,这个仇我记下了,将来等我能打过他,一定把他倒吊在树上抽。 “顾曜,你是什么?阴什么?阴阳人?”吃瓜愉悦的吴书竹在一旁问道。 “我是阴天子啊你信不信。”顾曜白了她一眼,“滚去睡觉。” “哦。” “对了,阴天子是什么?死皇帝吗?”吴书竹钻进被褥里没一会,又爬出来问道。 ...... 俺讨厌道德绑架。 司首这种一边说着别人怎么怎么样可怜,同时给他戴高帽子,夸着他是个大善人的行为,着实让顾曜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纱面,看向天空之中狂舞的紫蛇,心情突然愉悦了不少。 如果说,本来还有些想要试试入梦的作死心思,那现在当真是一点都没了。 老道说,不空欠他,所以必须要保住我,这话里是在说,不空是与他认识的,而且可能我还有个师兄,死因和不空有关系。 所以老道会让我来。 司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可能是因为我过去的履历太好看了,再加上我在清水县确实表现出了对于傩神疫力的渴望,所以他误判了我的本心,将我当成了个圣人。 问题是,金佛寺的事与我本就无关啊。 就算他们都是大好人,可一切不也是他们惹出来的吗? 鲁树人都说过,自己的事自己擦干净,司首你凭什么要我一个无辜的小道士去做些不明后果的事呢? 至于我自己是什么东西,要不要补全,以后该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也不需要你司首来为我做决定。 他此刻心神坦然,原本因为诸多事情堆积在心头而有些烦躁,此刻一扫而空,竟是主动进入了天人合一之境。 一点灵台光,照见五行造化,万古心常在,恰似皓月正当中。 阴神盘坐泥丸宫,引动人身阴阳二气,自七窍溢出,状成龙虎,吞纳天地之炁,反蕴脏腑,五行齐聚,人身自成一片天地,又反蕴阴神。 大约四息之后,顾曜退出了这个状态。 “原来天人合一和天人合一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他有些惊讶的张开了手,握拳又松开。 龙钮白玉印开启的天人合一,他能决定自己参悟什么,修行什么,甚至自己能决定开启和结束。 而自然而来的天人合一,就像是阵风,决定不了它的来去,只能在它拂过的瞬间,感受一点天地的律动。 到底能收获多少,全看天意。 “许久未曾修行的龙虎食炁功自然运转了,功力倒是增长了,阴神好像也更加坚韧了,细细感受下,我的脏腑又被强化了,吐纳的功力见涨。” “身体更加轻巧了。” 挥动了手臂,顾曜一点一点测量自己的变化。 “或许还有其他变化,倒也不急着发觉。” 他走出此处,向着院子走去。 虚行老僧还站在殿门前,感觉到顾曜走近,向他行了个礼:“恭贺施主。” “为何恭贺?” 老僧让开身子,指着外面道:“施主一看便知。” 顾曜走到他身边,入眼的是一片姹紫嫣红。 “阿弥陀佛,一瞬花开千百,这院内许久未曾开花了,师父若能见到,想必也会开怀大笑。” 天空中的雷霆逐渐平息,回归安宁。 顾曜道:“大师,我不愿意入梦,让您失望了。” 老僧微笑道:“为何失望?金佛寺本就与您无关啊。” “那您之前的话?” “虽然如此,但贫僧未能斩尽七情六欲,总会有些念想。” “您认识司首?” “见过,他也是师父的故人。” “也?”顾曜好奇问道。 老僧笑道:“施主,您是善渊道长的徒儿,这事,贫僧早就知道了,不然即便您带来了静音师叔的遗物,贫僧也不会允许你带着女眷住在师父身后。” “善渊道长每隔数年便会来一次,其间与师父对话,曾经数次夸赞过您。” 呀,老头,你背后夸我可就过分了,当面夸啊,别怕我骄傲。 顾曜美滋滋。 两人站在殿前,只是这般看着院内的花,直到一只黑影从院门口钻了进来。 希言回来了。 她的毛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刚打过一架。 她来到顾曜的脚旁,可怜兮兮的嗷了两声,又竖起尾巴,晃来晃去。 这一晃,顾曜发觉了不对劲,怎么这尾巴透光了。 “希言,你的尾巴是不是秃了?” 狐狸身子一抖,斗大的眼泪哗哗的往地上砸。 “真秃了啊。” 顾曜将她抱起来,捉住尾巴握了握。 原本蓬松的大尾巴,稀疏了许多,也就多亏是蓬松型的,不然就跟老鼠尾巴似的。 “是谁下此毒手!可恶,上次我只是rua的你掉了几根毛,你就差点抓的我破相。” 顾曜有些心疼的说道:“这是哪个混蛋做的?” “嗷~!” 老僧翻译道:“陆白侯。” “大师,你能听懂狐狸话?” “佛门神通,他心通。”老僧双手合十道,看着顾曜有些戒备的神色,又解释道,“施主放心,这神通极难,贫僧至今也只是入门,只能勉强听到这位施主的心声。” 顾曜揉了揉希言:“你不是去找陆白侯的吗?怎么打起来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嗷嗷。” “陆白侯问她,到底是猫、狗还是兔子,她说自己是狐狸,陆白侯直呼不可能,哪有道士会说实话的,一定是她被施了痴呆咒。” 顾曜:“...” 他低下头:“所以它和你打起来了?” 希言委屈的点点头。 “那家伙逼迫我汪汪叫或者喵喵叫。” “刚开始我不愿意,它就使劲扒拉我的毛,想看出我到底是什么品种,居然能这般完美的装成狐狸,最后我迫于无奈,只好汪了两声。” “它才满意的放了我,并且说,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最多两日,就能让你付出代价。” 老僧一本正经的翻译道。 顾曜眼角抽搐了,看着希言十分委屈、可怜、心痛的搂着自己曾经蓬松厚实美丽的大尾巴,安慰道:“没事,生发的药方我也知道些,回去以后就给你试试,最多一个月,就让你重新长出来。” 老僧笑道:“施主,寺内就有药房,若有需求,可直接取用。” “多谢大师。” 顾曜抱着希言钻进殿内。 老僧看着顾曜消失在殿内,摇摇头,踱步回到肉身佛面前,盘腿坐下:“师父,您的故人们已经有了传人,您的传志之徒又在何处?” 僻静的某个斋房内,一男一女两个童子正面色严肃的下着五子棋。 女童道:“那人拒绝了。” 男童下黑子,顺手偷了颗白子:“这不也在师父的预料之中嘛?反正有陆白侯在,它总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道理,但这不是你偷我棋子的理由。” “师父说了,光明正大的拿,不叫偷。” 女童想了想,一拳将男童打翻在地:“师父也说了,拳头大的人,说话才算数,现在我宣布,这是少子棋,我赢了。” 第一笔二十章 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翌日。 顾曜带着希言前往药房抓药,在药房里碰到个熊猫眼的男童。 他骂骂咧咧的坐在门槛上,把一团绿油油的糊糊敷到脸上。 “大师,桑叶、附子、侧伯叶、零陵香、首乌、姜酒可有?若有的话,足量四钱,姜酒两壶。” 僧人面上浮出一抹阳光的笑容:“诚惠,五两。” 不等顾曜说话,他转身快速的抓出各式药草,飞快的滴满两葫芦酒,放到顾曜身前。 希言可怜的要来下细细的尾巴,顾曜叹了口气,掏钱。 “大师,我有份壮阳的药草下落,你要不要?只要五十五两。” 转身要走时,他突然问道。 “壮阳?”和尚有些心动了。 “对哦,以司首的名义发誓,如果我骗你,就让司首被雷劈死。” “咳咳咳。”门槛上的男童突然呛了起来。 顾曜从和尚手里接过钱,感叹自己要少了:“海里有种小东西,叫海马,又叫落龙子,长的弯弯闹闹...” 这次他真没骗和尚,海马真的能补肾壮阳。 带着希言离开时,门槛上的男童费力的划开绿糊糊,看向顾曜,咽了下口水。 等着他们走远了,男童走向那和尚:“大师,我有份壮阳的药草下落,你要不要?只要五十两。” “以司首的名义发誓,如果我骗你,就让司首被雷劈死。” 和尚:“...?” ...... 顾曜把希言的尾巴包成了木乃伊后,把她扔给了吴书竹,大摇大摆的去找宗源。 “师侄,叫声师叔。” 宗源歪歪头。 顾曜轻笑道:“我昨夜想明白一件事,我师父和不空法祖平辈相交,你是不空的徒孙,理论上,我是你长辈。” 宗源沉思片刻后道:“你把他们都喊来,结束这一切,我叫你师父都行。” 就在此时,一个美貌妇人身穿一件好似丧服的白衣走了进来。 顾曜身体一哆嗦,这女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刺人的寒意,走过之处,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鱼腥味。 寺庙中的香客不多,但此刻却突然一同的感觉到了不适,一个接着一个向外跑去。 等着所有香客都是出去了,女人双手一拍,大门轰隆一声合了起来。 女人摊开双手,抬头看着佛像,一身白袍好似突然被水浸透一般,突然透明了许多,露出了下面绣着童男童女的彩衣。 无尽的水,也从衣袍间流下,慢慢覆盖了地面。 庙中诸多僧人惊呼着后退,宗源眯起了眼,走了过去。 他整个人变得炽热无比,迈步向着那女人走去,步履踏下之处,水流退避。 “你是什么人?来金佛寺想做什么?” 女人转身看向走来的宗源:“我的腿在哪里?” “腿?”宗源有些迷惑。 顾曜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碎美人,上门找腿来了。” 当下他急忙喊道:“女施主,你的腿在后面金佛殿,请不要伤及无辜。” 女人扭头看了眼顾曜,又看了眼宗源,冷笑一声:“金佛寺还是这般道貌岸然。” 水流止住了,她似乎对于金佛寺很熟悉,起步向着后面走去。 但宗源拦在了她的身前:“抱歉,金佛寺最近不对恶客开放,施主请先回。” 顾曜看着这两人,找了个角落站好,心中默念道:“打起来,打起来。” 说来好奇怪,宗源和碎美人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虽然此前他已经知道了圣人盗的组织结构很松散,但这也有些离谱了,两尊高级战力,居然能互不认识,是真不怕搞事的时候撞到,结果自己把自己干掉了啊。 碎美人看着宗源,抬起手:“小和尚,恶客?我可是你们金佛寺的债主啊。” 指间一点蓝光汇聚,作势要点向宗源。 宗源冷笑一声:“能做债主的,都埋在这里呢。” 一掌拍出,与那根手指打在一处。 没有什么巨大的声响,只是蓦然间,宗源暴退数丈,而女人的手臂炸的粉碎,一滩水砸落地面。 女人浑然不在意,再次长出了手臂,有些惊讶:“你的修为倒是不弱,看起来,金佛寺培养你也挺认真的。” “不过这样一来,毁掉你,或许会更让我愉悦。” 她的皮肤突然变成了铁青色,一个个似乎是针线绞出来的图案浮出:“广陵苦,苦在何处?” “苦,都在我身上啊。”她的声音,变的怨毒且痛苦。 哗啦啦的,大股水流从她身上四溢,僧人们大呼小叫的逃向后院。 顾曜翻身跳到房梁之上,看着两人争斗。 宗源单手竖掌,闭目睁目间,一抹金光从眉心间闪烁,瞬间密布全身,化作一尊金身罗汉。 紧接着数道黑色纹路从额头开始蔓延。 最终的模样,像极了当初淮南王的罗汉样子。 “真是有趣,圣人盗内斗,也不知是哪个人才做的组织架构,难不成是企鹅家的,要搞业绩竞争?” 碎美人率先动手,水流出浮出无数张人脸,慢慢涌起,如同美人蛇般站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去。 宗源不动如山,一圈火环从地面升起,他一步踏出,一印捏出,突然天地翻转,四周的水蛇居然是都被他吸引到水中,一同打向碎美人。 可碎美人居然笑眯眯的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他。 任由宗源一印打穿了她的胸膛。 抱住宗源的碎美人,逐渐变作一件人皮衣衫,将宗源包裹在内,只有人头还是那般,无数水流汇聚在脖子下,化出一具身体。 “感受吧,七十年的痛苦,七十年的哀嚎,十六刀,一百零八针。” 一道道相同的符印,在宗源的身上浮出,金身未能阻碍分毫。 可宗源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笑了出来。 “这种痛苦算什么?” 他双臂一震:“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五指弯曲,阳气汇聚,化作一根牙齿般的六寸匕首,刺穿了人皮衣衫,射向碎美人的头。 “四十七天,十人,我听着他们的哀嚎,一口一口咬着他们的骨肉,一口口吮吸他们的血,甚至亲手杀死了世上最后一个真心待我之人,这种痛苦我都能忍住,在佛陀面前,区区疫病,区区肉身的折磨,能耐我何?” “这种痛苦,只会让我更加清醒,更加,恨不得,杀掉所有玷污这里的人!” 宗源狂笑着,一团白色火焰从他身上冒出,瞬间扯碎了人皮衣衫。 “此乃白莲涅槃之火,佛指莲花印!” 白色火焰汇聚在他指间,一指点出,一道古朴的卍字火印席卷火焰,涌向碎美人的头颅。 碎美人面色狰狞,脸上突然浮出一副巫傩恶鬼面具:“符鬼惊惶。” 空中浮出九具鬼面,颜色形状模样各不相同,但都无一例外,被疫病煞气笼罩。 鬼面浮空,无数奇形怪状的小鬼在煞气中涌动,迎上了那火印,在一片嘶鸣声中,化为虚无。 九具鬼面快速长出身躯,手拿各不相同的古怪兵器,站在各不相同的位置上,包围了宗源。 顾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蠢蠢欲动。 这九具鬼面站的位置,站在上面看,恰符九曜星辰之位。 它们溢出的疫病之力,自然而然的凝聚,化成了一张大符。 让他,怦然心动。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三更 “这也在你的计算中吗,司首?” 顾曜默默看着,控制自己的欲望。 下面圣人盗两员虎将的争斗,已经劝退了所有的僧人,只有金像和顾曜见证。 碎美人似乎状态不佳,在放出了九具巫傩面具后,便是化作一团水流,砸入了地里,向着后面遁去。 宗源哪能同意,当下一脚重踏地面,白莲涅槃之火蔓延,瞬间爬满了整个屋子,将碎美人再次逼了出来。 这火焰着实神异,不伤任何物件,顾曜伸手感应,竟是没有丝毫温度,好似不存在一般。 但下面的九具巫傩面具并不好受,它们似乎在被净化,身形不断变淡,当下挥舞着兵刃,打向宗源。 空中那道大符,也是一同砸下,立刻融化在了宗源的体内。 白火瞬间蔫了。 宗源也变的虚弱了许多,原本虎虎生风,此刻变成了小猫打拳,金身都是黯淡失色,好似随时会破碎一般。 “巫神的疫力,看起来很强啊,宗源居然没顶住。” 战地记者顾曜摸着下巴,看着碎美人重新出现,水流翻滚化作一道水牢,将宗源包裹在内。 数条长着人脸的鱼从她体内跃出,跳入水牢内,张开嘴,露出长满了三角利齿的嘴,一口一口咬在宗源身上。 宗源的面上,居然浮出了痛苦的神色。 金身明明没有破碎,这人脸鱼咬在他身上也未见受伤,可他却开始了挣扎,在水牢内痛苦翻滚。 顾曜注意到了,屋子内白色的火焰越微弱了,这意味着,宗源可能要到极限了。 九具巫傩面具也是化作黑气,钻入水牢内,融入他的体内,金身消散,宗源的面色惨白,一阵哆嗦。 “宗源,你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凶,怎么这么轻松就被解决了。” 顾曜叹了口气,他是希望宗源能赢的,毕竟,碎美人还是要抓傩神的。 碎美人缓缓现出人身,看着水牢内的宗源,猖狂的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右胳膊,一道道符文浮出,竟然是这般将胳膊摘下了。 “倒也勉强能用。” 顾曜看着她变成一具无手独脚的尸体,操控着水流要将那条手臂安到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凛,当下拔剑出手。 剑光闪过,顾曜一剑将她劈成两截,一脚将宗源的胳膊踢飞。 同时,左手雷光闪烁,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碎美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冒着烟旋转飞出:“雷法!你是什么人,怎么会雷法?” 困住宗源的水牢一下溃散,九幅巫傩面具从他体内飞出,护佑在碎美人身边。 宗源颤颤巍巍的爬起,瞟了眼顾曜,缓缓站起:“多谢。” 顾曜没理他。 雷法对于碎美人的伤害很大,至少,比宗源那几下效果要好很多。 碎美人已经完全无视了宗源,死死盯着顾曜:“你也会雷法,很好,很好,就拿你来做我的身躯。” 她的头颅悬在那儿,九具傩面散发煞气,旋转飞来,无数狰狞丑恶的小小恶鬼从煞气中冒出,跃向顾曜。 宗源抖动着抬手,却被顾曜一脚踢了出去:“小心。” 当下自己左手雷掌,右手劫剑运转红莲火,一边躲着巫傩面具,一边冲向那碎美人。 倒不是担心自己被傩面打倒,是怕不小心吸收了,又着了司首的道。 碎美人看着顾曜冲来,水流暴起,数道恐怖水鞭冲动,顾曜不闪不避,金光咒神光冲天,撞到她面前,十二颗流珠升起聚集在掌间。 “掌心雷!” 雷光一闪而逝。 碎美人化作一团瘴气,被打散了许多,剩余部分被傩面包围,重新现出头颅。 “这流珠,这雷法,你是那人的弟子!” 她尖叫着喊道:“那人也是这般,用八十一颗流珠,化作无上阳雷,毁去了我其他的身体!” 顾曜眉毛微微竖起。 刚刚那一式掌心雷居然暴露了。 掌心雷看似是烂大街的雷法,其实乃是雷法登堂入室的标记。 雷霆暴戾,即便是以法驾驭,也会自然四溢。 而掌心雷是能完全掌控雷霆的标志,如同将雷化作利剑,手握其上,如执剑柄,除去面对的敌人外,再无一人能感觉到这雷霆的暴戾。 他自然是还没到这个境地,因此老道在“茅山五雷掌”里,留下了个驭使掌心雷的偏门法子。 这十二流珠象征十二雷门,老道在制作之时,便考虑到了这点,顾曜可以借着这十二流珠,束缚雷霆,如同给烈马加上鞍具,进而使出掌心雷。 碎美人面容狰狞万分,咬牙切齿,九具傩面合一,化作漆黑人身,做出要拼命的姿态。 顾曜深吸口气,双手握剑,雷光笼罩剑身。 “现在我最大的优势是,碎美人不知道傩面的疫病之力对我无效,只要...” 他还在分析之时,碎美人突然飞起,变成一只黑色的人头大鸟,一头在门上撞了个大洞,转身就跑。 顾曜:“...你大腿不要了?” 他面色复杂的散去雷霆,将劫剑插回后背,看向宗源。 宗源趁着这功夫,已经拿回了自己的手臂,只是不知是碎美人的神力还是什么缘故,任凭他如何施法,都无法给自己接上。 大殿内也是破破烂烂,就连佛祖的金像上,都是多出了许多显眼的痕迹。 “师侄,要不然你考虑下再找只大雕?” 他蹲下身子,看着宗源费力的咳嗽,真心建议道。 宗源扫了他一眼,哆嗦着站起身,走到门前,一屁股坐在那,盘腿打坐疗伤。 顾曜看着他这样子,决定杀人诛心。 “师侄啊,我有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也不管他什么表情,直接道:“刚刚那位,是个神,叫碎美人,她和你,是同一个组织的。” “如果你一开始自爆身份的话,就不用...” 宗源握着胳膊,恼火的打断了他:“当我回到此处时,我只是宗方!只是个回来复仇的和尚,不是宗源,不是圣人盗!” “我回到这儿,是为了宗方,为了金佛寺!是要让宗方亲眼见到,这群亵渎佛祖的人的下场!”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段时间出来吗?因为这个时间,是宗方被他们制作成...” 他破防了,但及时醒悟,吞下了最后面的关键部分。 但已经够了。 顾曜起身:“所以说,一切的关键点,是淮南王的儿子,最后被拿去制作成金身的那位?” 宗源大怒,闭目闭口。 然后就被顾曜拎着衣袖提在了一旁:“师侄让让,别挡路,师叔我啊,想去苦佛寺看看。” “虽然虚行师兄说着不对外人开放,但我觉得,我不是外人啊。” ...... 碎美人化作的黑色大鸟没有飞出多远,便是落在了一座山头上。 陆白侯变成了只大兔子,正有滋有味的啃着草,眼见她来了,急忙扔了草,换成一块烤的冒油的鸡腿。 “你怎么这么狼狈的就回来了?不是你说,金佛寺就是你家的吗?这怎么回个家,还被打的冒烟了呢?” 他又围着碎美人转了一圈:“腿也没拿回来,要不用这个先顶着?” 他将鸡腿递了过去。 碎美人一把拍掉鸡腿,恶狠狠:“都是你,特么没事不先抓那尊傩神,害的我着急过来,结果先失大腿,又险些自寻死路。” “没有最后一只傩神,就没法拼成完整的巫,到时误了大事,都是你的错。” 陆白侯委屈巴巴:“这,都在里面啊,不是你自己说能拿的吗?还有,怎么就自寻死路了?” “里面是那个老杀星的弟子,死脑筋拦路,我都没找他麻烦,他还要当英雄。” “当初只是挡了那人的路,就剩下一只大腿没被毁掉,还被送到了这儿,我要是动他的弟子...要大腿还是要命,你当我分不清吗?”碎美人气愤道。 “不对,我所有的身躯都被打碎了,也是因为你要找人麻烦才误了时机,混蛋,都是你的错!” “说,你是不是阁皂山派来的卧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四更,求订阅 顾曜踢开宗源,大摇大摆的想要往西边山峰上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将气鼓鼓的宗源又提回了门中间。 “师侄,别这么看我,毕竟,你做的恶事,也足够我杀你了,只是这次看在金佛寺的面上,权且饶你一命,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帮你关下门,不用谢谢师叔我了。” 顾曜大摇大摆的把门又关好,看向西边。 按照此前虚行老僧的弟子,宗庆和尚所说,苦佛寺就在西边的山峰上。 顾曜站到悬崖边,向着西方看去。 云雾缭绕间,西边的矮山上,有一座小小的朴素院子,灰不溜秋,毫不显眼。 单说外表,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家宅,丝毫不能与豪华奢侈的金佛寺相比。 顾曜大致估量了下距离,举出劫剑:“御剑—飞行!” 他将剑掷出的瞬间,自己也是跃出,甩出两张黄符,助力自己乘风而去,踩在剑上,向着西方滑翔。 说是御剑飞行实在是有些勉强,但简单的御剑滑翔还是能做到的。 就像是过去的颜意远那般,一直维持高度,飞不了多久就会感觉吃力,但在有风的助力下,只是减缓下降的速度,还是可以飞很远的。 顾曜踩着剑到了大致差不多的地方,从剑上跃下,按照左脚踩右脚就能飞起的原理,通过同样的操作,微微降低了自己降落的速度,重重落在了地上。 “腿有些麻。” 从土中拔出脚,顾曜看向不远处的屋宅。 此刻近了才发现,这说是佛寺,其实和佛寺也没什么联系,既没有经幢,也没有寺庙特色的石兽、香炉、戒台等等。 若不是牌匾上写着苦佛寺,顾曜简直担心自己找错了地方。 仔细嗅了下空气,也没有香火气息,顾曜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过了片刻,一个灰衣僧人打开了门,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曜:“施主,此处不接香客,若是想要礼佛,请前往金佛寺。” 这和尚说完话就要关门,被顾曜一手撑住:“大师,我就是来苦佛寺的,你看我这手串,是虚行大师赠送,我不是外人,是自己人啊。” 顾曜将门打开,踏入了门内,看清了里面的景色后,整个人一呆。 “这...这儿怎么是祠堂?” 入眼的,是一座郁郁青青的松树,树枝上,挂满了红线系着的木牌。 松树之后,是一座类似大户人家列放祖宗牌位的屋子,里面也同样摆满了灵位牌。 这和尚修为不高,虽然肉体力量不弱,但无法撼动顾曜,当下无奈高声叫道:“师兄,有人闯寺了。”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两边的屋子内,又冲出来许多灰衣僧人,个个手持棍棒,其中有个比较显眼的,拿着菜刀。 “施主,此处不对外开放,请你自重。” 一群光头大汉围了过来。 顾曜苦笑着亮出那佛珠:“诸位,我只想借阅些典籍。”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目的,都不行,请施主自重。” 僧人们涌来,要逼迫顾曜出去。 “你给他们看看那肉身佛的至阳之泪,说不定他们就不轰你出去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顾曜背后响起。 顾曜回头一看,是个刚到大腿高的女娃娃,看着白白嫩嫩,扎着两蹙童子髻,眉心还点着一朵梅花。 她穿的衣服有些熟悉,顾曜一边伸手从怀里取出装有泪水的玉瓶,一边思索。 “诸位,此乃不空法祖赠我的至阳之泪,我对金佛寺没有恶意。” 他高举着玉瓶说道。 那女娃娃又笑道:“大和尚们别看我,我站在门外呢,可没进去,他可是能破掉金佛寺苦局的人,你们还是别拦着他好一点。” 顾曜看着和尚们慢慢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这衣服眼熟了。 早上在药方买药的时候,那个敷眼睛的男童,也是一样的衣服。 当下他转过身,仔细看着这女童:“你是司首的弟子?” 女娃娃笑嘻嘻:“叫师姐,人家芳龄二十三,小弟弟。” “???” 女娃娃双手插腰:“没骗你哦,师父说,正常生长,我未来会比师弟矮两寸,这样一来,不均衡了,他会很烦恼。” “所以我和师弟在他死之前,都不会长高哦。” 院内所有人嘴角都抽搐了,什么阴间理由。 顾曜看着她,小心翼翼道:“你来是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照着司首的计划做。” 她噘嘴歪头:“你不做就不做呗,凶神阎罗是因为你们而出现,必然也会因为你们而消失,吓唬我做什么?” “我来这,只是告诉你,我师弟因为你的原因,从药方那骗来三百五十两银子。” “我和师弟之间的均衡被打破了,如果你不能给我三百五十两,那我只能赖着你了。” 顾曜看着和尚们敌意已经消失,将玉瓶收回:“三百五十两你就把你卖给我了?” 女娃娃笑嘻嘻:“反了,是你把你卖给了我。” 她抬手,化出一颗星辰,咻的一声钻入了顾曜的体内:“这是我的星辰,瑶光星,在你给我三百五十两银子之前,你就是我的兵器了。” 说完,她又做了个淑女告辞的动作,唰的一下消失了。 顾曜闭目內视,在自己的泥丸宫之内,发觉了一颗暗淡的星辰,神魂靠近,还挺暖和舒适的。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似乎还能凝实神魂。 “这怎么感觉像是来给我送修炼加速器的?” 细细感受了下,顾曜暂且先不管这星辰,看向僧人们:“诸位,我想借阅此处的典籍,可以吗?” 僧人们对视一眼,让出了一条路。 手拿菜刀的僧人道:“师祖坐化时,双目各自留有一滴泪水,你既然能获赠一滴,我等愿意信你一次,还望你不要辜负我等。” 顾曜向着他们行礼道:“诸位还请放心。” “这个院子里面是建寺以来所有的书籍、经文,施主请。” 一个僧人指着右侧的院子道。 “多谢大师。” 他跟着那僧人,走入了院内。 院内有屋子三栋,里面的书架整齐有序,摆满了书。 顾曜在僧人的眼皮下,伸手摸了下书架顶层,一尘不染。 “施主,这里,每日都会打扫,若是想要看什么,还请抓紧时间,等到太阳下山,其他师兄过来,他们不会同意。”僧人看着顾曜不紧不慢的样子提醒道。 “大师,我听宗庆大师说,他们白日会前往金佛寺礼佛,为何你们不去?是轮流的吗?” 僧人板着脸道:“并不是,我等不愿去金佛寺,仅此而已。” “为何?”顾曜说着,抽出一卷书籍,是一卷不空法祖对于佛经的注解。 “不愿而已。”僧人不答。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不问了,加快速度,寻找关于二十年前的事和有关宗方的记载。 找了一通,虽然没有找到,却意外了发现关于广陵苦的记载,还有一张奇怪的丹方。 “大周八十三年,蝗灾、饥荒、疫病同年起,广陵民不聊生,大周开仓济民,侥幸度过。” “大周八十四年,地龙翻身,广陵一地死伤近八万,时为冬季,百姓留连失所,冻死者不计其数。” “大周八十五年,气温骤降,寒冬降临,持续四月。” “大周八十六年,天降陨石,击毁数座山峰,数月后,鼠疫爆发。” “每逢大患,必有邪修聚众,迷惑人心,时,大周光和帝请天师贺罗天大醮,聚拢国运,稳定民心,未成。” “邪修杀之又杀,滔滔不绝,聚拢于此,因罗天大醮未成,民间流言四起,皆言大周将亡,又有暴雨连绵,坊间流传,五百年未起之水祸将复。” “百姓饥寒交迫,躁动不安,广陵如人间炼狱,遍地饿殍无人掩埋,两百万人口四年间死伤过半,逃走又近半,余者百不存一,史称广陵苦。” 顾曜皱眉看完,在这书页中,夹了个丹方,纸张已经发黄。 “以朱砂、硝石、汞为主材,配合玉泉、白石...需禁食十五日,滴水不可占...幽闭于缸中,深藏于地底,一月后刨出,若成,则...此法大孽不道,有违人和,度灾即毁,不可留世。”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五更 “这四年,当真是亡国之兆。” 顾曜看完这丹方,又看了眼这记载。 “这丹方,应该是制作肉身佛的法子,看起来,也是因为广陵苦。” 他又想起了碎美人,她此前在与宗源斗法时,曾说广陵苦就在她的身上,这又是什么原因? 但看记载,所谓广陵苦乃是天灾啊。 还有不空,虚行说,不空有三憾,其中之一是未解广陵苦,难不成说,他是在这四年中圆寂的? “越看越迷糊。” 顾曜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师,这方子,是否应该毁去?” 僧人沉默道:“施主,你觉得呢?这丹方夺去了大约百余僧人的性命,但它,却是为了给更多人活下去的希望而出现。” 顾曜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黑屋中的肉身佛,他们似乎死不瞑目,躯壳之内,还有着某些东西在挣扎。 “不需要这丹方,他们也不会被人忘记,若他们是英雄,便始终与广陵同在。” 他轻声说道,但却将丹方放了回去,继续在寺庙内寻找宗方、淮南王的记录。 意外的,他又找到了碎美人的记录 关于她的记录不多,只有寥寥数语。 “妖女癫狂,惨遭邪祭,与诸多女子共投古渡河,妖人言供奉水神以平水患,后未见水患,百姓载歌载舞,自以水神退去,却不知孟德公泰皇剑镇压天下水脉,可悲。” “噫,或广陵需要的,是希望。” ...... “靖夜司有混血夜叉,善水,入水取回女子骸骨,交予金佛寺超度,妖女死前遭刑,体无完肤,怨恨成狂,寻找时已成怨鬼,封印于灵牌之中,佛前供奉净化。” “大周一百二十年,有道人携一巫傩神带走灵牌,可惜,再有十年,怨气全消,可无暇转世。” 顾曜将这一卷也放回,大致明白了碎美人的过去。 “所以说,碎美人之前说她是金佛寺的债主,是这个原因,她被邪修祭河,意外安抚了民心,让金佛寺猜到了百姓们需要的其实是希望,是大灾结束,生活可以复归安宁的希望。” “之后金佛寺通过制造肉身佛的法子,告诉广陵府,大灾已然结束,寺中僧人因此而功德圆满,化作肉身佛,安定人心,驱逐了邪道,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所以才有了债主的自称,因为在她看来,金佛寺的一切,都是由她而来,甚至在她看来,这儿该是碎美人寺?” 顾曜这般猜测。 不过其中还有许多隐秘,比如碎美人如何成神,道人携带巫傩神又是为了什么。 随即他又摇摇头,先找宗方。 这次找了许久,看的他眼都花了,总算是找到了。 “淮南王与无名道人同来,以肉身佛之秘逼迫我等,迫于无奈,收徒宗方。” “宗方相貌丑陋,性格木讷,不善言语,然心性纯良,初见不喜,后收为入室。” “宗方修炼刻苦,不知疲倦,七年方入门,五年铸金身,三年即大成,样貌凶悍,形如经中记载护法夜叉,乃万中无一的佛门天才,吾等甚喜,其或为师父所言传志之徒。” “淮南王又至,面色惨白,寿元将至,直言要挟我等将宗方制为肉身佛。” “本欲死战,屠王杀道,以上三代八十七人性命护卫金佛寺,奈何奈何,寺内意见不合,大打出手,烈火焚寺,似要分裂。” “宗方我徒,无面见之。” “金佛寺立寺一百二十七年,无愧天地,无愧佛陀,无愧广陵府百万生灵,唯憾宗方。” “不愿苟同之人,只剩二十一人,再立苦佛寺,苦修佛法。” “自宗方后,我等修为日渐衰落,或成心魔,感觉大限将至,虚渊留笔。” 顾曜看完之后,将案卷放回,眉头皱紧。 “施主,既然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那可以离开了。”僧人催促道。 顾曜看了眼天色,已然黑透了,当下告辞。 “万恶之王淮南王,可是,淮南王也是与圣人盗合伙密谋,那宗源说着是为了宗方,又为何要加入圣人盗?” “难不成是要打入敌方内部,从内部瓦解他们?” 顾曜带着这样的疑惑,下山再爬向金佛寺。 这边山峰太矮,飞过去太吃力了,还是动腿安全。 ...... 宗源打开门,面色基本恢复了,只是还是少一只胳膊,看到顾曜,他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师侄,真不考虑去抓只大雕?”顾曜调笑道。 宗源不理他,等他进来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看着大殿内正在诵读佛经的僧人,顾曜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靠近宗源,低声问道:“我只问你一事,逼死宗方的,必然有圣人盗一份,你为何还要加入?” 宗源直视他道:“你对圣人盗一无所知,那就不要再问了。” “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家老头可能是圣人盗当初的头子你知不知道,到底谁一无所知啊。 顾曜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当下气势汹汹的向着金佛殿走去。 虚行这次,没有站在门口,而是站在花海之中,提着个小水壶,正在给这些花朵浇水。 “大师,我去了苦佛寺。” 虚行头都没抬:“我知道。” “那您不阻止我?” “就像他们无颜面对师父一样,我也没有脸见他们,因此除非必要,我不会走出这里。” 顾曜突然好奇问道:“大师,当初宗方的事,您是?” 老僧手里的水停了下:“我被镇压在天师府。” “啊?” “师父的弟子中,我是修为最高的,因此那时,志气昂扬,自认为要弘扬佛法,因此四处斗法论佛。” 老僧淡淡道:“师父圆寂之后,眼见诸事安定,大约三十年前,我离寺云游,最后在天师府挑战天师。” 你好勇啊。 感叹了一声,顾曜问道:“结果呢?” “我挑战了天师四次,第一次,他用了九十九招,第二次,他用了九招,第三次,他用了一招。” “最后一次,我刚站到天师府的门前,就被拍入了一座山府之中,用了十年才走出来。” “用了三十年我终于走出洞府时才明白,第一次,天师是在鼓励我这个后辈,第二次,是给佛门面子,第三次,是让我离开。” “第四次,是烦了。” 老僧转过身,背对着顾曜:“可惜,当我回来之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死去的人不肯安息,活着的人不得安宁。” 顾曜向着老僧行礼道:“大师,抱歉。” 老僧突然指着两侧的屋子道:“你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了吧?” “知道了。” “他们告诉我,你能看到肉身佛里面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顾曜想起通幽术下看到的挣扎之物,问道:“是魂魄?” 虚行摇头道:“不,是贪嗔痴三毒,在你们道门的说法中,叫三尸虫。” “真正的肉身佛,如我的师尊,三毒都会一同化作,可他们不是,因此三尸虫俱在。” 顾曜小心翼翼问道:“大师,您与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虚行抬头望月:“它们本来是很平静的,但自从你来了之后,就愈发暴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百五十两银子 顾曜愣愣看着虚行。 虚行没再继续说话,变成了谜语人,低头笨拙无比的浇花。 感觉顾曜站在那儿不动,他说道:“施主,赶紧进去吧,有个人儿,在里面等你呢。” 等我? 除了吴书竹还能有谁? 顾曜深深看了老僧一眼,走入殿内。 蛊母虔诚的盘膝坐在肉身佛面前,碎美人的大腿上,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梵文,在烛火的映照下,梵文闪烁着神异的彩光。 走到后面,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像是老母鸡下蛋的叫声。 顾曜靠近,撩起了帘子,只见吴书竹和那个女娃娃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个人手里还各自捧着把葵花子。 希言也是端坐在一旁,两眼放光的看着女娃娃。 “呀,你回来了?”女娃娃笑眯眯的向着他打了个招呼,“我的三百五十两银子呢?” 吴书竹在一旁搭腔道:“对啊,顾曜,你怎么能为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卖身呢?” 顾曜:“...卖身?” “嗯嗯嗯,是啊,凝玉说你欠了她三百五十两银子,如果还不了,就要跟着她去长安卖身了。” 顾曜一屁股坐在希言身旁,看着那女娃娃:“你叫凝玉?” 她点点头:“是啊,我师弟叫碧玉。” 那我觉得你应该叫碧莲...顾曜心里腹诽一句:“我怎么就欠你三百五十两了呢?你师弟用我的法子骗了银子,你不应该打他一顿,把钱还回去吗?干嘛要缠着我?” 凝玉眉头竖起:“我师弟也怕我这么做,所以他当场就把银子用了,买了金佛寺的秘法。” “金佛寺的秘法?这还卖的?” 凝玉有些生气说道:“外面那尊大和尚生前什么都卖,这里的和尚也都和他一个尿性,除非是隐秘大事,或者是核心传承,其他什么都卖。” “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不了什么珍贵的秘法,但可以买大和尚镇压蛮巫的秘法。” 顾曜眼睛一亮:“你是说,不空法祖镇压了一尊蛮巫?” “对啊,你在隔壁没看到吗?他就是为了镇压蛮巫才自化肉身佛,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圆寂呢?他才是个两百岁的年轻和尚啊。” 凝玉将手里的葵花子都交给吴书竹,捻起一颗,一边喂希言,一边说道。 一口老槽堵在喉咙,顾曜追问道:“蛮巫是什么?” 凝玉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小手:“给钱。” “啊?” “一条情报,十两银子。” “...” 顾曜掏钱后,凝玉乐呵呵说道:“蛮巫原本是北边的胡人信仰的神灵,本来已经快要消亡了,被你师父为首的一帮子人从那带了回来,经过一番摆弄后,成了巫神。” “星落湖那边,它又被打碎碎,但侥幸沾了点魔的残渣,逃走了。” “之后一番波折,来到了广陵府,迷糊了一群人类,得到了信仰。” “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广陵苦四年,它兴风作浪,最后大和尚发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便以自身圆寂为代价,让它彻底消失了。” 凝玉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手:“不对,广陵苦只有三年,第一年的疫病是它引发的,蝗灾和饥荒,其实大周应对还算得当。” “怎么样,你这钱是不是给的很有价值?” 顾曜点点头:“这么说,一切的根源,都是我师父?” 凝玉伸手:“给钱。” “一起结行不行?我的问题可能很多。” 凝玉眼珠子转了两圈:“也不是不行。” “根源不好说,因为非要说,也可以说是天师的错,也可以说司首的错,当然,大和尚和蛮巫,是自己的因果,就像是你和阎罗一样,怨不得别人。” “什么意思?”顾曜想起之前她也说过这样的话,自己和阎罗有什么关系。 “这个答案很贵哦。”她笑眯眯道:“因为蛮巫的出现,是因为大和尚当初给了法子,所以后面大和尚亲自超度掉它,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和阎罗呢?” “那是另外的价钱。”凝玉又伸出了手,“先给钱,一百两谢谢。” 顾曜看着她的手,陷入了沉思。 “怎么,你想赖账?”看着顾曜这样子,凝玉的语气很阴沉,“你敢白嫖我的话,我就把你卖进长乐坊,那儿的客人,不仅喜欢仙女,也喜欢小仙男。” 白嫖我也喜欢,但你这样,我不仅想白嫖你,还想让你给我掏钱... “凝玉啊,你说,现在的不均衡,是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是你师弟学会了一门新的佛法?” 凝玉把手伸到他脸下面:“是我师弟学到了一门价值三百五十两银子的佛法。” “咳咳,”顾曜推开她的手,“那如果我给你一门价值五百两银子的佛法会怎么样?” 凝玉嘀咕道:“那他就需要再去赚一百五十两,金佛寺的佛法里,好像没有这么便宜的。” 将再次伸过来的手推开,顾曜露出和善的微笑:“成不成?”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我靖夜司没有的佛门法术吗?” “你看啊,这个叫秽迹金刚咒,乃是佛教的密法,你看看怎么样...” ...... “一千五百两,谢谢。”顾曜图穷匕见。 凝玉愣住了。 “不然,你把我和阎罗的事说一遍,抵掉一千两?” “我知道的不多,你确定?” “确定。” “你和阎罗,是一体的,就像阴与阳,只要你不死,阎罗就不会彻底消亡,即便会毁去了,也会迅速重生。” 顾曜瞳孔地震:“所以现在柳大人他们,都是在做无用功?” “倒也不是,本来就没让柳玄风摧毁它嘛,它没有神智,通过科仪,是可以让它暂时安稳的留在那,但这是割肉喂虎的法子,后果嘛~”凝玉拖长了音,不说了。 “我呢?你对我知道多少?” “那倒也没有太多,比如你和阎罗,都与这儿的大和尚有关系,但你看阎罗的名字也该猜到了,毕竟阎罗本就是佛教的阴间神灵,就这么一点消息,还是我偷偷翻师父的日记才知道的。” 顾曜没有说话,心里翻江倒海。 我和阎罗是一体的阴阳,所以之前,圣人盗的尊主说,阎罗不完整,是因为差了我这一部分。 那我,真的还是人吗? 凝玉看着他这样子,突然开口道:“别乱想,你是个人,只是你这个人有点特殊,好了,还差三百九十两,你还要问什么?” 顾曜看了她两眼,伸出了手:“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有四十两给你抹掉了,不用谢。” 凝玉:“...”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相只有一个 凝玉留下一张“卖身契”走了。 当然,这是正经的卖身契,毕竟她的外表,也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模样。 从此刻开始,她放在顾曜体内的那颗瑶光星,使用权就归属于顾曜了。 “那颗瑶光星辰确实有温润神魂的效果,此外,瑶光星在北斗七星中居于末尾,又名破军,主兵,对于鬼妖的杀伐之术也有加持。” “但同样的,这颗瑶光星也会相当于给我装了个定位,不管我去了哪,她都能找到我。”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我能去哪呢?” 顾曜美滋滋的盘腿修炼,吞纳温养阴神,看着自己的小小阴神在瑶光的招摇下茁壮生长,喜不自禁。 “还差一天,只要明天过了,老头就来了,到时一切,不管司首在盘算什么,都不需要在意了。” 金佛殿内宁静祥和。 金佛寺内鬼哭狼嚎。 宗源冷漠无比,单臂看着又一个僧人痛苦死去,化作一滩白灰。 “你们看啊,谁都无法原谅,就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为不增反减,自己都觉的当年自己做错了,真是可笑。” 两道黑影趁着这机会,偷偷又潜伏了进来。 正是陆白侯和碎美人。 “陆白侯,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碎美人变作的黑色大鸟跟在白猫身后,低声问道。 白猫头都不回,向着金佛殿奔去:“你别问,反正你的目标是自己的大腿,那个道士交给我,不需要你动手。” “不过,你确定那个老和尚不会对你出手?” 碎美人得意的哼了一声:“绝不会,不空老和尚和他的嫡传弟子们,都不会对我出手,毕竟他们欠我的。” “那就行,到时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老和尚,然后我会引出这寺庙内的鬼怪缠住那道士,你再顺势拿走大腿和那个傩面。” 大白猫摇着尾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小子有问题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根据我从九皋身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这两日我在这儿看到的听到的,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它停下脚步,站在金佛殿的门口,抬头看着破旧的牌匾:“真相只有一个,那小子是和尚转世,而且,就是那个什么宗方,所以这儿的鬼很高兴见到他!” “因此,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杀死所有导致他死去的和尚。” “这才是所有鬼怪如此活跃的原因。”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个老和尚平时都不见僧人,不出门,却偏偏亲自接他进来,允许他住在这儿,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自家人。” 碎美人停下脚步:“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白侯像人一样立起身子,两只爪子抱在身前:“当然,我还有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哦?” 他嘴角浮出一抹智慧的笑容:“那个小道士,顾曜,他养了只狐狸,本来我以为那是只狗,猫,或者兔子,被他玩弄一番后洗脑成了狐狸。” “后来我发现,那真的是只狐狸,而且他居然真的把她当狐狸养了。” 碎美人头顶闪过一片问好:“这什么意思?” 陆白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由衷的鄙视了她的智商:“你可真是愚蠢,不过也难过了,毕竟,你才活了几十年。” “道士,可都是坏心眼的坏蛋,他们从不干人事。” “可这个顾曜,居然对一只狐狸没做出任何古怪的事,既没有把她洗脑成狗,猫,兔子,也没试着给她装上马的尾巴,兔子的耳朵,乌龟的壳...” “我找了个借口,跟她打了一架,发现那居然是一只完完整整没有丝毫问题的狐狸。”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陆白侯爪子竖起,指天咆哮道:“那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道士,他是个和尚!” 碎美人:“...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带你去阁皂山治治脑子。” 一番吵闹后,金佛院的院门打开了。 “两位,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陆白侯慢吞吞坐下,喵了一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要走,被化出人形的碎美人一把拎起:“你是虚行?” “不空的弟子里,好像就你一个没死了。” 虚行道了声阿弥陀佛,让开了路。 “真是有趣,我可是听说,金佛寺已经数十年没有开过花了,原来是谎言啊。”她好像对金佛寺的情况很了解。 “并非谎言,这花,乃是昨日才开,本该瞬间凋零,被贫僧留住。” 虚行带着两神来到肉身佛前:“施主,能再见到你,想必师父也是十分高兴。” 碎美人将陆白侯扔到地上,看了眼自己的大腿,又抬头看了眼肉身佛:“喂,把我的大腿还给我。” 虚行摇摇头:“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现在可是神,哪来的苦海?” 她又扭头看了看墙角满脸虔诚的蛊母:“不然,你把它给我,我也当无事发生。” “那也不行,现在它是我佛的信徒。” 碎美人冷笑数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群和尚,说话比你们的头都滑。” 虚行双手合十:“施主,你与我是同代人,如今我寿元将近,不妨与我同去,将这世界,交予后来者。”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白侯悄悄摸摸,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随即化身成虎,仰天长啸:“喵...不对,吼!” 这一声虎啸下,一阵阵阴风吹拂不止,原本平息下来的金佛寺,再次活跃了起来。 “吼!” 陆白侯数声吼叫,褪去的黑影卷土重来,并且随着它的叫声,涌来了金佛殿。 顾曜也被这声音惊动,只是刚出来,就看到了碎美人正和虚行对峙,当下急忙把探出头的吴书竹塞了回去,自己冲到门口。 入眼的,是无数道黑影,它们站在院子内,注视着顾曜,一道道白色雾气包裹着它们的身躯。 陆白侯站在屋顶:“顾曜,我来报仇了!” 随着它的这一句话,两侧的屋子内,突然传出了数道清脆的响声。 屋内的虚行突然面色变幻,惊呼一声不好,当下要奔向顾曜,却被碎美人拦住。 “虚行,要么将我的身体和傩神交给我,要么,就看着他去死!”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那些黑影站在那,对着自己行顶礼,一股异样感突然升起。 两侧的屋子突然炸开,一具具血红色的肉身佛僵硬的走出。 它们活了。 月光下,这些肉身佛的身体上流动着红光,半睁着眼,一步一步很是僵硬,但目的明确的走向顾曜。 “唔...”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佛寺终章(5800字大章) 肉身佛慢慢走了过来。 极其让顾曜在意的是,地面上的花,居然更加鲜艳了,草也更加旺盛了,只是这么几步,居然又长高了几寸。 黑影们似乎极其畏惧肉身佛,主动退避,慢慢让出了两条路,任由它们走到顾曜身前。 在距离顾曜两丈处,它们停下了脚步,抬头,抽动着干枯的鼻子,似乎想要闻到什么。 顾曜抽出剑,看着它们。 这一共有八具肉身佛,它们的面貌,在顾曜看来,都是一般无二,因为脱水的原因,血肉干枯绷紧,很难看出什么差别。 双目都是微睁,一双招子死板,没有任何生机。 “通幽!” 顾曜看着肉身佛没有了动作,扫过了它们额头上不时流过九彩光芒的卍字图案,看向屋顶的陆白侯。 它此刻,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黑纹的巨大白虎,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一道道如同白丝般的气流在它身边流动。 “只听说虎能操控伥鬼,即便陆白侯成了山神,能压制驾驭所有鬼怪,肉身佛也该属于炼尸一类吧。” 顾曜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恰巧此时陆白侯也是低头看向他。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里面充满了疑惑。 “我居然能操控这些肉身佛?我这么厉害的吗?” 它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院内的气氛很是古怪。 虚行被碎美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拖住,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顾曜被八具肉身佛盯着,心里发毛,但想着有不空的肉身佛在,应当是没什么事,因此还是站在门口,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它们。 同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 已经被肉身佛逼退到边缘的黑影,还在不断的向着他行着顶礼。 上面的陆白侯也是在犹豫,它总感觉,这群肉身佛与它有些相似,但又不同,并不像是被它叫出来、受它控制的。 “我只想把他的魂抽出来玩弄一番,让他叫我陆白侯大爷,也没想让他被撕的粉身碎骨啊。” 局面这样僵住了许久之后,黑影们停住了动作,站起了身,仰天长啸。 这是凄厉无比的鬼吼之声,让人心神震荡。 顾曜急忙念动净心神咒,稳定心神,看着那群黑影,不再顾忌肉身佛们,主动涌了过来。 漆黑的脸上,除去核桃般的眼睛外,终于出现了第二样器官—猩红色的大嘴。 它们张开嘴,伸出手,走了过来。 顾曜心里一沉。 “这种情况,是我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这群黑影对他行大礼,是有什么请求,比如帮他们伸冤,助他们轮回,可如今这架势,分明是要吃了他。 眼看它们已经越过了肉身佛,来到了他周身一丈之内,顾曜不再犹豫,劫剑翻转,雷光闪烁,劈向了它们。 他这一动手,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水一样,这群黑色鬼影居然愤怒了,它们发出的声音,变的短促而尖锐,张开的手臂变的如同长刀一般,砍向顾曜。 雷霆阵阵,顾曜在黑影之中闪烁,小心的避开那群肉身佛,以雷法配合劫剑,将鬼影荡灭。 这群鬼影虽然数量众多,但却似乎没有鬼怪的力量,与凡人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顾曜在其中闪烁,劫剑每一次翻转,都能斩没数只鬼怪。 雷法惶惶,阳刚暴烈,在院内留下一道道银线,只是短短数刻,顾曜便是将它们全部斩灭。 “敇!” 眼看这些黑色鬼影都是被消灭,但地面上却是多出了一道道的黑色痕迹,顾曜将劫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一道道雷光在手上流动。 “五雷斩鬼印!” 他举起右手,五根手指上,雷光聚集,化出五道图案,分别象征五行,五脏之炁加速运转,同时一呼一吸之间,一道道白练被他吞入腹中。 人体自成小天地,五脏又为人体五行运转之所,五指此刻与五脏相连,与外界交互,借助雷霆之力,将顾曜与外界融为一体,引动周遭的五行之力。 他重重一掌拍在地面上,空气中浮出一道道雷光,一同压入地面。 刹那见,地上的花朵,在之前的交手中都是丝毫未有损伤,此刻在源源不绝覆盖而来的雷电下,凭空蒸发般的消失了。 空气中源源不断的化出雷霆,镇压、炁灭地面上的污秽,黑色痕迹也是不断消失。 待到院中干干净净后,顾曜收手,又提起了剑,看向一直站在那的肉身佛。 它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一直注视着顾曜,不知是为了什么。 眼见它们还是这般,顾曜抬头看向陆白侯,它此刻站在上面,歪头盯着下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白侯,你还有什么手段,没有的话,就走吧,此前我无心...” 顾曜话没说完,突然浑身一凉,金光咒不受控制的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之前,他一直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可此刻,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极寒。 通幽之术疯狂运转,雷霆闪烁,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 一道道僧人的魂魄出现了。 他们从土中钻出,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身体弯曲。 “......” 一阵听不懂的梵语从四面八方响起。 它们围着顾曜,席地打坐,念诵着经文。 陆白侯看着下面,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想要驱散它们,可是毫无作用,当下它直接冲着顾曜喊道:“小道士,出问题了,这群东西,不是鬼啊。” 不是鬼? 不等顾曜说什么,那群肉身佛动了起来,它们额头的卍字瞬间消逝,面容变的狰狞,扑了过来。 顾曜刚要躲避,却发觉它们的目标,居然是那群僧人魂魄。 它们碰触到僧人魂魄的瞬间,身体内的红色便会化作无数道红线,捆住魂魄,随即拖到嘴边,大口吞食。 顾曜呆呆看着它们,不知是否该阻止它们时,虚行突然冲出。 他左手捏着一个头颅,右手提着个铜锤,冲入了肉身佛的中间,出手毫不留情,将这群肉身佛锤入墙中。 只是肉身佛也很奇特,即便被铜锤砸中,也是没有丝毫损伤。 “施主,请回殿中。” 虚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同时,一股恶臭味从他身上传出。 “大师你?” “施主,快回,贫僧大限早至,只是一直拖着,如今,到了时候了。” 说话间,一具肉身佛站起,虚行又是一锤将它砸入墙中。 顾曜当下也不再犹豫,快步回到了屋内。 一股暖流包裹住了他,原本那丝寒意被驱散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踏入屋内的瞬间,所有的肉身佛和魂魄都是狂暴了。 肉身佛干枯的身体,瞬间膨胀了数寸,牙齿暴长,探出嘴唇,红光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青黑色。 那群魂魄则是重新变回了黑色的瘦长鬼影,一同扑向了虚行。 虚行左手握着碎美人的头颅,右手提着铜锤,大开大合,将涌来的一切都是砸倒。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臭味越来越浓郁,即便是在屋内的顾曜都能闻到。 身上的衣衫,也是不断腐烂,仿佛是被时间侵蚀一般,不断变作黑灰色,卷曲油腻,腐烂落下。 “这是什么?天人五衰?” 顾曜握剑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一切。 天人五衰也是佛门中的说法,乃是佛教所说六道轮回中,最为幸福的天人将要死亡时面临的五种异象,共有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五种异象。 “顾曜,肉身佛在哭。”身后传来吴书竹的声音。 她此前一直躲在被褥里,这会才偷偷出来瞄两眼,一来,就看到了不空的肉身佛在流泪。 顾曜也是急忙转身,看向这尊肉身佛。 它的背更弯了,头颅滴下,一滴滴泪水从双目中流下。 “不空大师,您为何落泪?”顾曜看着它,低声问道。 “是因为虚行大师将要圆寂,还是因为自己的弟子们在外自相残杀?” 肉身佛没有回答,只是泪水一滴滴落下,。 顾曜转身,走到门边。 虚行此刻已然落入了下风。 那群伪造的肉身佛,此刻已经变作了青黑色的恶鬼,它们从自己的身体内,抽出骨头,将之变作武器,每次击打在虚行身上,都会让虚行衰落一分。 陆白侯站在屋顶上,发出数声嘶吼,不知从何处喊来一群弱小鬼怪,只是刚刚靠近,便是被瘦长鬼影吞噬。 更让顾曜在意的是,即便它们都在围攻虚行,双眼,却是一直在看着他。 “它们想要的是我?为什么?” 顾曜握剑,看了眼陆白侯,打定主意后,走出了屋子。 迈出门槛的瞬间,它们的动作停止了,眼神贪婪的看向顾曜。 “理论上说,陆白侯做不了恶事,所以这群鬼影被它喊来,结果总不会太差,毕竟,我也不算什么恶人。” 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但顾曜看着又开始一步一跪,慢慢走过来的鬼怪们,心底发毛。 “它们为什么要跪我?” 他看了眼站在院中,虚弱无比气息衰落的虚行,出声道:“大师,请退远点。” 从怀中取出玉瓶,看着已经走到两丈处的它们:“来试试这肉身佛的至阳之泪吧。” 运炁托住这泪水,身体又开始了发热。 一丝丝雷光在掌间跃动,融入了这泪水之中,顾曜能感觉到,这一滴泪水的力量,足以毁掉眼前的一切。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似乎与这泪水产生了某种交互。 “五雷~” 顾曜拍出五雷掌,却看到虚行不知何处来了力量,突然一跃而起,踩着那些下跪的鬼怪们冲到顾曜身前:“不可!” “大师你快让开!” “这一掌拍下,他们必然魂飞魄散!” 虚行执拗的挡在顾曜身前,让他着急万分。 眼看虚行背后的鬼怪们已经靠近,再次贪婪的张开嘴,要咬了过来,顾曜急忙用力一把抓住虚行,将他拉到身后,欲一掌拍出间,一道璀璨佛光从他体内射出。 这光芒,辉煌,光明,圣洁。 那狰狞的鬼怪们瞬间退避,双手挡在眼前,身躯发出一阵白烟。 虚行的身体,也是在佛光下恢复了许多,那股浓郁的恶臭味,也是变淡了许多。 “怎么回事?” 顾曜惊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脏中流出,经过五脏六腑,再融入泪水之中。 他看了眼那泪水,此刻已然变成金黄色,正不断缩小,随着那暖流融入他的身体内。 血液在不断变热,心脏在加快跳动,一股特殊的炽热力量从骨子里渗出,只是三息不到,他居然修出了和尚的金身。 红莲业火自然而然的涌出,在他的周身围成一个火圈,圣洁的光芒从体内渗出,原本狰狞的鬼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我这是...怎么了?” 顾曜端详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十分陌生。 他感觉不到了自己的阴神,自己的五脏六腑,自己修炼过的法术。 金光咒无法使出,龙虎食炁功无法运转,五雷掌不能动用,就连佛门的秽迹金刚咒都无法用出。 他将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只觉身体炽热,但却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当下,茫然无比的看向虚行。 老僧在他的佛光照耀下,不断变的年轻,天人五衰似乎已经度过了,又或许,还未来临。 “大师,我这是怎么了?” 他低声问道。 可没想到的是,虚行居然跪倒了:“施主,你成佛了。” “我成佛了?” 不,我没有。 顾曜的双目之内,涌出一抹白光。 虚行的头顶,三道清气升起,化作三颗果梨。 天罡法,花开顷刻。 “某种东西影响了我对身体的掌控,天罡法在它之上,至少不弱于它,因此我还能施展。” “是不空的泪水,唤醒了那个东西。”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同时,一阵阵信息在脑中浮现。 六岁之前的记忆,原身的记忆,还有更早之前,不属于顾曜的记忆,都出现了。 这些记忆庞大复杂杂乱,顾曜的阴神无法承受,瑶光星护佑,但只是坚持片刻便是消散,化作了无数光点。 感觉到神魂痛楚,将要破碎时,龙钮白运印震动,瑶光星的无数光点被它吸收,又生出几道紫气,滋润阴神,同时屏蔽去了与他无甚关系的记忆。 “顾曜,顾曜,醒醒,你是怎么做到被只艳鬼勾魂的?真是丢脸!” ... “跟我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笨蛋,这个都能记错!” ... “养个孩子这么难?不然还是扔了吧?...算了,都养几年了,现在扔了,过去不是白养了?来,过来,赏你个大脑瓜子...” ... “记住了,这个大萝卜,每天啃一口...难吃?这玩意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还嫌难吃?” ... “救不回?你救不回我就送你去见你师父...老道要他回来,谁敢让他走?就算是这天,也带不走他!让东岳大帝来,我也给他抽回去!” ... “你要我徒儿?不给,想抢?上树去吧,说了你不行,让我师兄来。” ... “因果啊因果啊,真是造化,哈哈哈,既然天意让你来到我身边,又让我能给你一条命,那好,看看我能把你养成什么样?” ... “夫人,你又来了,这次又是伤的哪儿?你腹中有胎儿,总是这般,这孩子,难啊。” ... “师父,不愧是你,人间无敌啊...没有,我扔了...不杀我?输了三次,还有什么脸回山?将来等我赢了,我要龙虎山所有人在师弟坟前认错。” ... “错?什么叫错?只是我们不够强罢了,若是我够强,师弟够强,丹云够强,仙门就可以开,轮回就可以立!” ... “输了,输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喂狗罢了...什么?司首,你也想要?看着,啪,碎了,这一半,噗,丢了,哈哈哈!狗配拿,你不配!” ... “不空,你确定这玩意能用?加上劫剑?..劫剑里还有这玩意?果然,喜欢别人家老婆的就是阴,居然阴了太古神灵一手...丹云,把你那剑拿来瞅瞅,以后送我呗?我不能用,给我徒儿用啊...” 顾曜站在那,双目放空,无数话语从耳边滑过。 只是短短一瞬,他却好像听到了千百句。 随即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不是棋子,不是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数声。 “我是个人,不是什么东西,什么阴冥太子,不过如此罢了。” “原来,只有司首你想把我当棋子,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原来如此,从那时起,你就在盘算我了,哈哈哈,可惜可惜,老头居然真的放下了一切。” “任你位高权重,任你狡猾如狐,可你打不过老头,只能忍着,哈哈哈。” 他畅快无比的大笑。 直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暖流逐渐消逝,这才回过神,看向又重新开始抬头看向他的鬼怪们。 “不空的泪水,虽然启动了这个救了我一命的东西,但也只能维持片刻。” 他回身向着不空行了一礼:“大师,原来,我们的因果也就在那时立下了。” “可能您自己都没想到,当年做出的东西,给了我十余年的生命,如今老道送我来,本想让你再护我一次,却是没想到啊。” “我带来了静音的小金人,您再送了我一滴佛陀泪。” “如今,我能帮您平定身后事。” 他大笑着转身,看向虚行:“大师,借本佛经。” ...... “南无阿弥多婆夜...” 顾曜翻阅着这本经文,低声念诵,他的声音低沉,但却飘荡在金佛寺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隔壁的苦佛寺,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一朵朵花,从墙角开始盛放,铺满了院内。 清幽的香味蔓延,笼罩了这座山峰。 顾曜面对着鬼怪们,随着他的经文念动,黑色的鬼影逐渐变回正常的魂魄,面上的纠结痛苦之色缓缓消退,变的安静祥和,它们盘膝而坐,一朵朵莲花破土而出,将它们托起。 八具肉身佛此刻面容仍是狰狞,但双目却逐渐清明,三条颜色各不相同、酷似蜈蚣的长虫从耳朵与鼻子中爬出,化作瘴气消散。 它们双掌合十,站在原地,向着顾曜低头行礼。 院门打开了,宗源和僧人们出现在门口,闭目聆听顾曜的经文之声。 陆白侯变成了只兔子,从屋顶上跳落,眼神痴呆的看着顾曜,不知在想些什么。 碎美人从虚行手中钻出,落在地上,也是默默听着。 此处祥和,万物俱安。 “娑婆诃。” 顾曜念完最后三字,身上佛光散尽。 他抬起头来,眼前诸多一切,都还沉浸其中。 过了片刻,最先清醒的是八具肉身佛,他们向着顾曜行大礼:“多谢佛祖。” 化作八缕赤气,遁入土中。 接着是那些僧人魂魄,他们在莲花上立起,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行礼,接着被莲花包裹,飘扬冲天而走。 院内众人也是慢慢醒目,站在门前,对着顾曜闭口闭目,躬腰低头。 虚行站起身:“施主,可愿入我佛门?以施主根骨,必然可传师父之志,将来可执佛门牛耳。” 顾曜将佛经交还:“大师,入道无悔,更何况,不空法祖的传志之徒,已经找到了。” 虚行一愣,回身看向不空,肉身佛闭目微笑,第三滴泪水滑落,在空中溃散,化作一场蒙蒙细雨,笼罩了整座山峰。 “大师,你们一直都是大师的传志之徒啊。”顾曜轻声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加钱 涟涟细雨,绵绵不绝。 院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苦佛寺的僧人们也是来了,但他们都没有踏入院中,只是一同站在院外。 顾曜感觉到周身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所以死和尚能感觉到我的不同,根本原因就是我体内的东西,是佛门的造物。” 他看向自己的身边,碎美人和陆白侯,还有蛊母都是痴呆状,似乎都成了自己的信徒,只要自己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去死一般。 “佛门的力量,对于神有着极强的感染同化力?” 联想到傩神只是见到了肉身佛,便想要出家为僧,它此前明明能感觉到碎美人的逼近,并为此忧虑不安,但在来到这里之后,便是终日呆在墙角,对于生死全然不在乎了,顾曜心中揣测道。 “施主,今夜辛苦了,还请先行休息,大恩大德,金佛寺必定相报。” 虚行看着外面的僧人越来越多,对着顾曜说道。 顾曜点头,抱着希言,带着吴书竹,拎着陆白侯,牵着蛊母,在宗庆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了斋房之内。 宗庆的态度,比起上次来,要好的太多了:“施主,有什么吩咐?” “笔墨纸砚。” 下一刻,他就从袖子内取出一堆物件。 “此乃羊豪笔,需用精挑细选的山羊腋下毛,经过浸、拔等七十余道工序才可制成。” “此乃徽墨中最为上等的松烟墨,色泽黑润,坚而有光...” “此乃青檀皮所制的宣纸,乃是近年新出,名为寿千年,价抵万金,乃是无上珍品,您看这儿三十张可够?不够,我再给您取个一百张。” “此乃以鱼脑冻为材制作的石眼砚...” 他吧啦吧啦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堆珍贵物件。 顾曜看着,咽了下口水,这特么,和尚是真的有钱,他全身家当,估计只能买根笔。 “施主,您要写什么?我来给您磨墨。”宗庆说着,就要上手。 当下被顾曜赶了出去。 过去你对我爱搭不理,还当谜语人,现在,腿毛都不给你碰! “施主,我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什么要求,直接在屋里喊着啊。” 顾曜把门锁死了。 “顾曜,你是要出家了吗?”吴书竹也是忧心忡忡,“要是你出家的话,我求你个事。” “我不出家,但你要求啥事?”顾曜一边研磨,一边问道。 “把你家道观里那只刺猬,转给我...” “闭嘴。”顾曜黑着脸打断她的话,把砚台和墨石推了过去,“给我磨墨。” 这蠢女人,居然又开始打窃娘的主意了。 “哦。” 顾曜闭目,开始回忆脑袋里的记忆,顺便再次感受下龙钮白玉印。 龙钮白玉印此刻的状态,有些奇怪,传递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想要吐龙蛋蛋,但又在纠结一样。 感受了一会,确定了暂时它不会吐龙蛋蛋之后,顾曜转向自己的阴神。 练炁化神这一段的修行,便是修行五脏之炁,循环人体的小五行,孕养阴神,待到阴神九寸高,凝实不散,可以出窍巡游了,便是踏入了下一境,炼神反虚。 可此刻,顾曜感觉自己的阴神好像出了问题。 为什么我的阴神穿着一件亮闪闪的星辰纱衣,脑袋后面还顶个光环? 更特殊的是,明明阴神只有三寸高,但凝实程度,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出窍的地步。 当下他驱动阴神,从泥丸宫之中走出。 空气中穿梭着人感受不到的阴风,这也是天地对于阴神的第一重考验,若是不够凝实,每一次阴风吹过,都会如同被万剑穿心一般痛苦。 阴风打在自己的阴神之上,顾曜只觉清凉,同时,自己好似要被卷起一般,随风飘摇。 但除此以外,毫无痛苦。 “果然,我的阴神坚韧凝实程度,已经迈过了炼神反虚的槛,只是此刻太小了。” “那这星辰纱衣和光环,又有什么用?” 光环还可以理解是刚刚那一番,佛门的馈赠,那这纱衣,总不会是瑶光星粉碎的残渣吧? 顾曜伸手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星辰纱衣,只是亮闪闪的,除此以外,没感觉有什么特殊的。 反而是脑后的光环,只是心思微动,突然大放光芒,驱散了周遭的阴风。 “所以,这光环应该是阴神的神通?这纱衣,就是好看?” 摸摸头,顾曜钻回了自己的肉身内。 “顾曜,磨好了。”吴书竹将砚台放回了顾曜手边,小心翼翼道:“你有法子,能让傩神恢复正常嘛?” “我刚刚叫了好久,傩神还是只回答我,它想出家,现在它是顾曜佛祖座下的吴丹和尚。” 顾曜皱起了眉:“影响这么大?” 吴书竹委屈的点点头:“你要是没法子的话,傩术就要灭绝了,我也当不了傩师了,只能去洛阳找到兄长,当个红颜祸水了。” 顾曜:“红颜祸水这词,你自己用挺不要脸的。” 当下起身,拎起陆白侯。 它现在还是个兔子的形状,嘴里还叼着根草。 “陆白侯?陆白猫?路白兔?” 没有反应。 “啊,没办法,等明日去问问虚行大师吧,陆白侯都痴呆了,估计傩神受到的影响更大。” 喊了一会,甚至提着它的尾巴,确定了真的是公的,它也无动于衷,当下无奈道。 “我把它提过来,还想着问问它是怎么唤醒肉身佛,搞出这么大阵仗的,这下也只能等明天了,你先睡吧,明日再说。” “哦。” 当下把陆白侯扔给希言,自己坐到桌子边,回想起了今日的事。 “首先是老头和不空,他们当年想做什么,开仙门和立轮回,好像是这个,我体内的东西,应该就是不空配合劫剑弄出来的。” “这中间,还有个人,叫丹云,他应该是那一代的劫剑剑主,大概率是王玉庭之前的那位。” “然后是老道输了,然后那个东西被老道弄碎了,一半放进了我的体内,一半扔掉了?后来化作阎罗?” 顾曜在这儿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老头未必会说实话,其中有不少涉及到天师府的事,我也不清楚。 “这中间许多事不太了解,但涉及到我的事,应该是他说的,夫人又受伤了,这夫人,应该是我娘。” 之前老道说过,我与赵家的鬼婴,赵旭很像,那可以推出的是,我娘生我的时候,大概率也死了。 甚至有一个糟糕的可能,“我”当时也死了,只是老道用我体内的东西,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这样也能解释一件事,同样是阴生子,同样是中元出生,即便我时间卡的比赵旭准,也不应该那么遭阴鬼喜爱。 大概率,是因为我小时候,盖不住体内的东西,所以周遭鬼怪都能闻着味找来,后来随着我的修行,逐渐盖住了,变成只有死和尚才能感知到。 “再下面,是我的一些事,司首一直知道我,只是没有动,是因为阎罗,所以重新盯上了我?” “其中诸多隐秘,只能等老头告诉我了,还好,他明天就回来了,凭我们两的关系,他总不会当个谜语人吧。” 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理清了大概之后,他将这一张纸烧掉了。 “下面,是金佛寺的事。” “如今一想,我与金佛寺的因缘很深啊。” “金佛寺是不空创立,他圆寂在大周八十三年到八十六年间。” “在之前的某个时间,大概率是在金佛寺建立之后,他才认识到以老头为首的圣人盗,并且目的达成一致。” “这中间,他们去了北方胡人的地盘,俘获了一只胡人的神灵,养成了被称为了蛮巫的神,这神,也是广陵苦的开端。” “不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带着蛮巫坐化,虽然我不知道肉身佛是需要天地认证,还是功德圆满才能化出,但从不空的肉身佛如今尚有如此神力,他应该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和尚。” 写到这儿,他停下笔。 静音说不空很擅长赚钱,这点尚未见证,我需要证明一下。 在这儿又画了个问号。 “这四年,天灾人祸,同时妖人聚集,广陵应该就如同个炸药桶一般。” “这其中,还有个问题。” “若是作乱骚动民心的,是修行者,是野茅,那靖夜司在做什么?” “若是野心家,是趁乱搞事的凡人,那大周朝廷在做什么?”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以后来者的角度去看,除非这四年整个大周都在动荡,让他们无暇顾忌此处,不然,朝廷里应该有内鬼。” “这其中,碎美人被疯癫之人献祭死去,被混血夜叉捞起,侯家的故事中有记载出海寻求母夜叉的故事,如今看来也是真的,那所谓的狐狸影射之事,应该也是真的。” 顾曜停下笔,在此处又补充了一小段:据此我大胆推测,大周朝廷中有部分人或许与靖夜司,又或是天师府有嫌隙,试图借助佛门斗法,广陵成了他们的棋盘,人命只是他们的棋子。 “金佛寺最后的法子,是人工制造肉身佛,告诉天下,佛陀在世,一切苦难都将结束。” “这个法子从后来看,是有效的,但只出现了八尊肉身佛,看样子,死去之时痛苦不堪,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僧人牺牲。” “到此处为止,金佛寺并未出现大问题,唯一不可见人的,便是伪造肉身佛之事,一旦曝光,只需要稍加引导,从金佛寺到整个佛门都会陷入丑闻之中。” “后面便是淮南王和圣人盗的那个道人,逼死了宗方,逼的金佛寺分裂,自此开始闹鬼,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鬼影索命。” “机缘巧合下,我带着静音的小金人来到此处,得到了一滴泪水,并借着泪水,激活了那个东西,得到了无限的伟力,超度了一切。” “但此刻我回首细想,这一切,会不会还在司首的计划中?” “我去麻姑山,是他的安排,他的目的,可不可能本来就是让我去那取金人来换泪水?” “老道让我来此处,是因为他被司首缠住了,只能选择不空这个欠他一个徒儿的故人。”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两条路,一条,是吸收傩神的力量,进行所谓的补全.” “第二条,则是如今这样。” “如果当真是如此,司首此人,当真是恐怖至极。” 此子决不能留! 顾曜放下笔。 司首的筹谋太过恐怖,但好在,明日老道就要到了,到时自己就不用担心了。 还有凝玉说过,我与阎罗的关系,是一体的阴阳,只要我不死,那阎罗就不会死。 那么,会不会还有这么一种可能,阎罗死了,我也会死? 说来凝玉... 咚咚咚。 “臭和尚你给我滚开!” 略带些哭腔的声音响起。 “顾曜,你有本事偷星辰,你有本事开门啊!” 凝玉在门口哭嚎着,敲门如擂鼓。 顾曜一个激灵。 当初三百五十两只是借用了瑶光星一年,这下星辰被粉碎了,债主上门了。 砰! 门被一个小小的拳头打穿,然后连续数拳打穿,将门打成一个烂木板。 凝玉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碧玉,你给我拖住这个臭和尚,不然,我就把你的星辰也捏的粉碎。” “是!” 凝玉死死盯着顾曜,一步一个脚印,仿佛索命的恶鬼:“顾曜,瑶光星呢?” 她的杀机如此之凌冽,以至于痴呆的傩神和陆白侯都清明了。 吴书竹和希言抱在一起,紧紧卷着被褥,挤在墙角。 傩神和陆白侯两神直接闭眼往地上一躺,然后咕噜咕噜滚到墙边。 顾曜挤出个英俊的笑容:“凝玉啊,瑶光星当然是在天上啊...” “吼!” ...... 事实证明,陆白侯可能真的不是老虎,起码凝玉吼的比它像多了。 “仙子,有话好说。”顾曜坐在桌子边,瑟瑟发抖。 金光咒被打穿了,还好在金光咒到达极限破碎的瞬间,凝玉恢复了理智,没有一记黑虎掏心,把顾曜开肠破肚。 凝玉磨牙道:“你知道吗?为了修炼出一颗星辰,我在九丈高的塔顶,不管寒风酷暑,刮风下雨,都只能穿着单薄纱衣,日复一日,引导星辰之光入体。” “你还想让我有话好说?” “老娘不当场撕了你,这是老娘淑女!” 顾曜连连点头:“仙女说的是,之前三百五十两租借一年,这我再给您三千五百两,附上一些道法神通作为赔偿,您看如何?” “嗯?你就用这点钱侮辱我?”凝玉圆目怒瞪。 “那?”顾曜犹豫道。 “得加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努努力,明儿把金佛寺买了 凝玉看着小,嘴却是大的很,张口就道:“三十五万两!” 顾曜:“...不然你等等我师父来给你讲讲道理?” 瞬间凝玉就缩了下:“这,也是可以商量的,不然三十万两?” “三千两。” “刚刚还三千五百两呢,怎么现在还少了?”凝玉急了,一下跳到桌子上,指着顾曜的鼻子嚷嚷。 “我只是想起,司首说过他的武曲星被我师父打碎了,星辰布道之术作为他的招牌神通,一颗星辰被毁去,应该不至于要再花十年重修吧?” 顾曜一边说话,一边将凝玉的手指移开:“司首老奸巨猾,我怀疑你小奸微滑,顺势敲诈。” “哪有哪有哪有!”凝玉疯狂跺脚,踩的桌面砰砰响,“我的瑶光星是被你吸收了,你现在的身上还飘着我的味呢,虽说用不了十年,但要重新修炼出来,也要好久!” “那具体要多久?” “可能一两月,也可能...”她支支吾吾,不肯直说,“反正你毁掉了我十年的心血。” “那可是我过去十年,辛辛苦苦在身体里养大的,看着它一点点,从这么大,慢慢养成这么大,你得赔我。” 她先是竖起根小拇指,又是张开手画了个大圆,比划着自己的辛苦努力。 顾曜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有了点数,当下往后退了退:“你直说,究竟想要什么?” “你的血。” “不给,送客,差你的以后再补给你。”顾曜脸一黑,当下请她走。 血能随便给道士吗?野茅里用血害人的法术数不胜数。 而且她还是司首这家伙的弟子,给了指不定哪天被窝里就钻出个阎罗来了。 凝玉当下就急了:“别别,我当着你面用。” “嗯?用?什么意思?” “就天衍石不是测出来,你背负太阴幽萤吗?” “所以呢?”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石头:“这是一块癸阴水石,乃是用来修炼太阴星的材料,只是太阴星辰极难凝炼,但有你这个至阴之人的血的话,就会变的很轻松。” 顾曜从她手里抓起那石头,洁白没有一丝异色,握在手中轻如鸿毛,微微用力,又觉十分松软,好似橡皮泥一般,能轻松揉捏形状。 “太阴星,不就是月亮吗?”他问道。 凝玉点点头:“对,太阴星便是月亮,夜幕降临之时,便可以采集月华凝练,但太阴星相较于瑶光星外,有一点比较特殊。” “便是要有太阴真水作为核心,这才是难点。” “本来我也没想凝练太阴星,可是翻看师父的日记,发现了你身负太阴幽萤,只要用你的血,配合这石头,便可以轻松衍化太阴真水。” 当下她在桌子上蹲下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脸前,两眼水汪汪的道:“顾曜,你毁了我一颗瑶光星,赔我一颗太阴星,再加三千五百两,很合适吧?” 顾曜:“...” “其实我有个问题,作为司首的弟子,你应该不差钱吧?” 凝玉疯狂摇头:“不不,差钱差的很,修道要财侣法地,师父不死,就我这个样子,相当我道侣的,可以直接去蹲星狱了,法与地是不用担心,可财,是少不得的。” “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挣钱啊,师父老抠门了。” 顾曜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张宣纸,又找来笔墨:“我的血可是宝贝,你得给我钱。” “来,画押吧,顺便发个誓,一滴血,你得为我打一年工。” 凝玉:“???” 双手护胸:“我劝你慎重,靖夜司的星狱里,最喜欢欣赏你这样的花了。” 顾曜:“...放心,不要你做其他的,只要你替我传递司首的情报就行。”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你是要刺杀他吗?我可以帮你递刀。” 她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坏处,一口就答应了。 ...... 看着凝玉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了那石头上,随即摆出八卦盘,衍化出数颗星辰,将石头连同血液一同熔炼成一滴银色的水,再纳入眉心之中,顾曜也是放松了一点。 “陆白侯,你给我过来!” 他走到墙边,将陆白侯提了起来:“山神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只是只兔子,可可爱爱。”它装起了傻,被顾曜提着长耳朵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顾曜冷笑一声,将它提到希言身边:“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扒了皮,剁成块,放在锅里炒个菜...” 他冷笑着把陆白侯放到希言身边:“希言,等会给你做道麻辣兔头,保证够香,也算为你的尾巴报仇了。” “嗷嗷!”希言从吴书竹怀里钻出来,一巴掌拍在兔头上,超凶! “好吧好吧,我认了,我是威风堂堂的绝世猛虎陆白侯。” 它一阵扭动,从顾曜手里挣脱,悲壮道:“可恨,我堂堂河东猛虎,居然一时着了和尚的道,一身神力无法动用,如今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原来你这么老实,也不跑路,是神力不能用啊。 顾曜听到它这么说,看着它此刻吧啦吧啦,也不惯着它,直接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 “威风堂堂是吧。” “河东猛虎是吧。” “被犬欺是吧。” 一下一下又一下,打的它团团转。 “停停停,你这个混蛋道士,想做什么就来吧吗,爷在阁皂山,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你不成。” 陆白侯转了好几圈,啪叽一下往地上一坐,嘴还是挺硬的。 顾曜也不惯着它,直接提着剑就来了:“阁皂山没给你结扎是吧,来,我给你去除下烦恼根,正好虎鞭酒也是至阳之物,你这个几百岁的老虎鞭,卖给金佛寺怎么也得几千两。” “对了,你是神唉,应该能再生吧,那我们今晚努努力,明儿一早就把金佛寺给买了。” 陆白侯:(ΩДΩ)! “你比阁皂山的还不当人!” 它怪叫一声,给出了最高评价,护住要害,滚到角落:“你不要过来啊。” 劫剑插在它身旁,看着它哆嗦了一下,顾曜和善的问道:“金佛寺里的那些黑色鬼影,还有肉身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能唤动它们?” 那些黑色鬼影,和鬼还是有些区别的。 “它们是佛门特产,肉身佛我也不知道。” “佛门特产?” “就是佛门不就是有种六道轮回的说法吗,那六道内各有鬼神,那些黑色鬼影,便是其中之一,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能喊。” 顾曜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所以它们能在佛寺内出入,杀和尚的手法也不像是寻常鬼怪,最后被我超度了,也不是去往鬼国,是这个原因啊。 那八具肉身佛,大约也是如此。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陆白侯一愣:“打算?” 我打算重整旗鼓回来收拾你,这能说嘛? “我打算回山修炼,不成就无上神灵,绝不出关。” “你倒是很上道啊。”顾曜看着很配合的陆白侯,也有些头疼。 这家伙,说坏吧,倒也没多坏,但麻烦也是真的麻烦。 要怎么处理?处理重了,阁皂山那边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 不处理吧,心里又不舒服。 犹豫了一二,看向希言:“希言,它扯你尾巴,现在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收拾它,就怎么收拾它。” 看着狐狸兴高采烈的叼着毛笔就来了,顾曜再次看向凝玉。 她盘膝坐在桌子上,眉心处一点白光闪耀,沉浸在修炼中。 屋外,宗庆和尚和男童碧玉打的很激烈,顾曜也没打算插手,看了下周围,对着吴书竹说了声睡觉,自己也找了个干净地方,打坐修炼。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 一阵吵闹声将顾曜惊醒,他睁目一看,凝玉正盯着他看。 “你修炼成功了?” 凝玉羞涩一笑:“你看。” 你羞涩什么? 顾曜心底一凉,看向她手掌中浮出的月亮。 “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亲切?” 他伸出手,轻轻一招,那月亮居然飞来了。 “因为是用你的血炼的啊,而且你还吃了我的瑶光,某种意义上,我们血脉相连,你也算它的半个主人。” 凝玉伸手召回月亮,握住了拳头:“好了,我再花两天,重新凝聚出瑶光星,到时候打碧玉,一只手就能将他锤翻。” “两天?” “嘿嘿,这要账,不一般都是往严重说嘛?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跪下,大爷,求您给我一滴血吧。” 顾曜:“...” 扫了眼屋子,陆白侯已经逃走了,吴书竹和希言呼呼大睡。 门口,碧玉和宗庆两人一人站在左边,一人站在右边,恰似两个门神。 “施主,你有时间,可以去见下师父。”宗庆看着顾曜起身道。 “哦,好,恰好我也有事。” 当急不理凝玉了,向着金佛殿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僧人,他们个个都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斧锤锯钉,背着木板或是石料,神色匆匆。 但无一例外的对于顾曜极其恭敬。 甚至有些狂热的一口一个称呼他为佛子。 金佛殿倒是仍然如同往常一般的安静,院内的花朵鲜艳纷香,阳光洒下,一派生机勃勃。 虚行坐在门口,像是个寻常老人一般,眯眼晒着太阳。 顾曜走到他的身前,他才感知道顾曜的到来。 “施主,你来啦。” “大师,你...” 顾曜心头一颤,伸手扶起虚行。 虚行此刻,如同风中微弱的烛火,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大限将至,施主,请随我来。” 他颤颤巍巍的带着顾曜,走到殿内,向肉身佛行了个礼节后,取出个木盒:“施主,这是师父毕生心血,言交至有缘人。” “我等觉得,施主便是有缘人。” “这...万一是不空法祖的佛法传承呢?”顾曜没有接。 虚行笑了笑:“师父的佛法传承,早已教给我们了。” “施主昨夜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贫僧心知,施主前方乃是一条荆棘大道,金佛寺只能尽力为施主砍去一些。” “宗源与碎美人已经离去,他们都接了施主的恩情,将来也会回报施主。” 他将木盒放到顾曜手中,向着顾曜行了个礼:“施主,出去看看吧,昨夜,天象大变。” “阿弥陀佛。” 虚行坐在了肉身佛前。 顾曜拿着木盒,走了出去,看了眼碧蓝的天空。 “天象大变?” 他没有急着打开木盒,一路来到大殿,只见数不尽的香客,排队进寺,香火的味道极其浓郁。 “大师,怎么回事?今日香火为何如此旺盛?”他拉住个僧人问道。 那僧人立刻行礼恭敬道:“启禀佛子,昨夜您讲法诵经之时,天气骤然转寒,飘下鹅毛大雪,广陵城内结冰数寸,唯独金佛寺繁华盛放,盛意如春。” “因此城中百姓误以为又有天灾将要发生,唯独金佛寺有佛陀护佑,因此特意来礼佛。” 顾曜点点头,走出寺庙,看向广陵城。 百里雪城,银装素裹。 自己的脚下,青草幽幽,花香袅袅。 恍如两个世界。 “这..是阎罗的原因?” 此前,天气异常转冷,是因为凶神阎罗的出现,之后,因为柳玄风一行的赶去,异常都逐渐消失了。 “难不成我昨夜的那个状态,同样引动了阎罗,所以才会引发寒冬降临?” 他深吸口气,为柳玄风一行祈祷:“希望柳大人没事。” 凝玉悄悄出现在他的背后,幽幽道:“没事的,我已经收到消息了,阎罗昨夜虽然突然暴动,但被柳玄风及时制止了。” “眼前的景色,只是暴动的余波罢了。” 顾曜看向她:“只是余波便这般可怕?” 凝玉轻声笑道:“那可是凶神,不是傩神或者陆白侯这种小神,一尊完整的凶神,实力超乎你的想象。” “可不是说它不完整吗?” “你知道?”凝玉有些惊讶,“它的力量很完整,所谓的不完整,只是它没有其他凶神的理智。” 随即她笑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让它停下安稳些,简单了许多,不然就要想办法与它谈判,付出些代价,展示下拳头,才能让它老实。” 顾曜闻言有些惊讶:“大周有许多凶神吗?” “不少,大部分都在水里,被镇压几百年了,还有一些凶神被困在无人的深山老林,基本不会影响到我们。” “所以这尊阎罗的出现,是真的意外,还好它没脑子,通过科仪联通天地,可以轻松困住它。” 意外,我觉得不见得,你那个老硬币师父可能早有准备。 顾曜看着她,腹诽道。 就在此刻,僧人们走了过来,将几块石料放到了两人身旁。 顾曜抬头看着那石料,已经雕刻出了大概,看模样,像是八具伪肉身佛变作的凶恶鬼神。 当下好奇问道:“诸位大师,这是什么?” “回禀佛子,此乃佛门护法夜叉。” 僧人恭敬道:“师叔祖有言,佛子点化诸多护法夜叉与阿修罗,此乃大功德,此事已传遍天下,佛子如今,声名远扬。” 僧人说完后就离开了。 凝玉这时也憋着笑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事的。” “嗯?” “嘻嘻,刚刚我接到师父的消息,你一个道士成了金佛寺推崇的天生佛子,而且道心坚韧,一心向道,拒不入佛,加上你之前测试的天衍石结果,现在啊。” “你已经是大周最炙手可热的第一天骄了,佛、道都已经派人来广陵府寻你了。” “不出意外,皇室应该也派出公主来招揽你了。” 她说着说着,拍着顾曜的大腿道:“顾曜啊,你飞(麻)黄(烦)腾(大)达了。” 顾曜转念一想,明白了。 将我捧到佛子的地位上,如果我当个道士就是在打佛门的脸,转行当和尚又是在打道门的脸,两边总要得罪一边啊。 当下黑着脸问道:“这消息,是金佛寺传出去的?它们恩将仇报?不对,金佛寺没这个能力,才一夜...” 凝玉笑而不语,只是抬头指了指天空。 顾曜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懂了。 这是司首这个小心眼的报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山 顾曜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斋房内。 司首这个老硬币又想要耍什么把戏? “不想了,反正今天老道就要到了,到时候都交给他解决就是了。” 当下将木盒子放到桌上,洗了洗手,很是恭敬的向着金佛殿的方向敬了个礼,这才打开了盒子。 没有出现盖子一开,金光漫天星云倒转的异象,甚至没有一丝波动,顾曜低头看下,里面只有一本书。 《生财有道》。 拿起一翻,第一页上写的便是“开局一张嘴,结局一座庙,一代神僧不空的发家经历。” 在第一页的左下角,还有一排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限时特卖十两一本。 第二页:你看,你买了,我已经赚到十两银子了,这就是秘诀! 第三页:你将这书九两银子转卖,你就只亏了一两。 第四页:如果你从我这儿买一千本,我可以每本只收你八两,到时你还是卖九两一本,你反而赚了一千两。 第五页:如果你敢自己偷偷弄,看看贫僧这拳头。 第六页:但如果你愿意发展其他人从贫僧这大量买书,贫僧可以每本只卖你七两,同时贫僧从你介绍来的人赚来的书钱,一九分。 第七页:.... 这什么玩意? 顾曜:“...” “累了,毁灭吧。” 当下就把这书往盒子里一砸:“你的法号该叫传笑吧!” 淦! 这一日,顾曜哪儿都没去了,把那破书一把火烧干净后,关上了门,就在屋内修行,安心等着老道的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吴书竹打了个哈欠:“顾曜,你师父是不是出意外了?” 感觉到顾曜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急忙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走路上一不小心摔断了腿,或者说犯了癫痫什么的,暂时来不了了。” “我觉得你该担心下,傩神会不会离开以后就给自己建个佛寺,自称傩菩萨。” 顾曜指着手里拿着串佛珠的蛊母道。 这佛珠是宗庆送给顾曜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以为顾曜会出家,反手就被扔给了蛊母。 至于此前虚行交给顾曜的佛珠,已经交回去了。 按照宗庆的说法,虚行大约还有一月的期限,刚刚好,可以看到金佛寺修完阿修罗、夜叉的雕像,可以看到金佛殿重新翻新。 除去虚行最大的愿望,佛门压倒道门未能实现外,其他基本都是圆满了。 ... 又过了许久,顾曜已经坐不住了,在斋房内走来走去。 “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末了。” “老头过去一向准时,这次,大概是压着点到。”他心里宽慰了自己一句。 ....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初。” 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正,今儿就过去了,老道该不会真要卡点来吧? 顾曜在屋子里打转转。 砰砰砰。 “谁?”顾曜喜出望外,三步两步打开门,一看,没人。 “人呢?谁在敲门?” “...低头。” 凝玉和碧玉两人牙痒痒道。 “你们来做什么?”顾曜大失所望。 “这个给你。”凝玉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八卦盘,“师父说,这是给你提前感受下即将到来的气氛的神机。” “嗯?” “这叫临渊鉴。” 顾曜接过,看了两眼,刚想塞回去,就听到凝玉道:“这个东西,每个靖渊都有,修出阴神之后,可以借助它与其他人斗法切磋。” “虚拟竞技?” 顾曜停下了手,又看了两眼,还是打算塞回去。 “师父最近又给它加了新功能,可以用它在千里之外互相联系,有这个功能的临渊鉴,目前只有四块。” “那我就更不要了。” 司首那个人,心眼那么坏,指不定以后天天半夜骚扰人。 “要,为什么不要?” 一道雷光闪烁,老道从空中飞了下来。 道袍飘飘,面色阴沉,倒不是之前阳神那英俊潇洒的青年道士形态,而是顾曜熟悉的糟老头子模样。 他大步流星走到顾曜身边,一把抢了过来,摸索了一下,塞进顾曜手里:“本来我还担心,如果你没有同辈,没有对手,会不会故步自封、坐井观天,他倒是就送来了。” 凝玉和碧玉两人急忙后退两步,对着老道行礼,不敢抬头道:“见过善渊道长。” 老道袍子一甩:“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怕我,走吧。” “是。”两人大喜过望,转身就跑。 不料老道突然喊住了他们,袍子一甩:“等等!” 碧玉感觉自己被捏住了命运的后勃颈,一下飞起,被老道提在了手中。 “你是哪儿人?” 老道提着他,仔细打量了几圈,开口问道。 “庐州人。”碧玉吓的面色惨白,心如擂鼓。 老头歪歪头,瞟了眼顾曜,又将视线转回他:“你俗家名字叫什么?” “周,周生生。”碧玉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老道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他不敢直视老道的眼睛,四下张望,却看见凝玉已经撒脚丫子跑的没影了。 过了几十年那么久的几秒,老道将他扔了出去:“滚吧。” 随即看向顾曜:“进境挺快啊。” 老头好像吃错了药,感觉一肚子火气...顾曜乖巧的笑道:“正常正常,毕竟是你徒弟嘛。” “我徒弟...哼,天生佛子,你倒是能搞花样。” 老道不理他了,看了看吴书竹和傩神,没说什么,只是一挥袍子:“走,回山。” 当下其余两人一狐都是松了口大气,急忙收拾东西,向着外面走去。 他们之前坐的马车,被个僧人养在山脚下,每日送些草料,倒也没人偷,看起来还长了点肉。 老道坐在前面,呵斥顾曜几人都是钻入车厢内,向着清水县奔去。 出了山脚的瞬间,气温骤降,马车内的几人,一齐打了个机灵。 顾曜熟练的把希言揣到怀里,捏了两张符驱散寒意,从车厢内探出头:“老头,我...” 话才刚出口,头就被老道塞了回去:“你什么你,回去再说,想说什么都憋着。” “你师父好暴躁。”吴书竹低声道。 “你胆子也很大。”顾曜瞟了她一眼。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说起来,我反应出了一件事,你压根没必要跟我一起回去啊,要去洛阳的话,今儿白天直接去就行了啊。” “罢了罢了,送你去西门府,顺便把西门青的事解决一下。” ...... 顺畅的回到了白鹅山,老道将吴书竹和蛊母放在了村长家,带着顾曜回到了观内。 观门紧闭,顾曜喊了数声,也没看到窃娘出来,正在担心的着急开门之时,老道在他身后说道:“你又找了只妖怪回来?还是个修为不弱的。” “嗯嗯,是个刺猬,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它冬眠了。” “什么?” 老道一掌推开观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驱散了观内的寒意。 点亮几根蜡烛:“它在这冬眠呢。” 墙角处多出了个大竹篮,被密密麻麻的布封死,最上面还有张纸:“冬眠勿扰。” 老道将门关好,看着顾曜将希言放下,沉默了一会:“跟我来。” 他带着顾曜来到了后院,看向远方,看了许久后:“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么直接嘛,顾曜楞了一下道:“要不,先把拜师仪式拜一下?你还没正式收我入门呢。” 老道沉默不语。 “嗯?怎么了,你该不会还要考验我吧?老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一品天资的绝世天才,佛门的无上佛子,不出意外,皇室派遣来勾引我的公主正在路上,你居然还在犹豫?” 老道抬手指着厨房道:“先进去说几件事,说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要拜我为师。” “这要说什么?”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和你的身世有关。” “啊?我和我娘不都是被你救了,难不成我娘的伤还是你弄的?” 老道沉默的向着厨房走去,顾曜跟在他后面。 “坐吧。” 老道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正中:“听你的话,你已经知道不少了。” “我体内的东西,被不空的泪水激活后,听到了一些话。”顾曜摸着胸口,开门见山道。 老道点点头:“你好奇你父亲吗?” “这...” 我能说不好奇吗? 不等顾曜回答,老道直接道:“我杀的。” 老道注视着顾曜:“不止你爹,你的祖母,你亲姑姑,你父亲这一边,除去祖父和几个表舅舅,还有你的亲舅舅,都被我杀干净了。” 顾曜傻眼了:“这...他们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吗?” “算不上,只是我一时没控制住,顺手就杀了。”老道轻飘飘道,“现在你还想拜我为师吗?” “若是不愿意,可以直接离去,我绝不会拦你,或是把你当材料炼了。” “你将来修为有成了,来杀我也可。” 油灯的火焰突然躁动不安,火苗疯狂闪动,一股寒意从老道身上散出,要将顾曜冻僵。 他坐在那儿,身形矮小,影子照在墙壁上,好像一座山岳。 顾曜看着老道的眼睛,黝黑深邃,没有一丝感情。 “你的回答呢?告诉我。”老道双手交叉,放在脸前,淡淡道。 第一百三十章 选择 老道静静盯着顾曜。 顾曜的呼吸逐渐放慢,闭上了双目。 冷静。 老道是个恶人吗? 不,不是。 他是天师府出身,大派弟子,这十年来,他就是个阴霾的老头,在山上种种树吊吊人,没做过什么恶事。 记忆里,他明明已经在各种人面前承认我是弟子了,为何每次在我提出要正式点的时候,就会各种推诿? 这次,更是扔出是我的杀父仇人这种理由。 除非,他其实也很想收我当徒弟,但他也知道,我拜他为师后,他的因果太过恐怖,担心我承受不住,因此才数次测试我的心意,变着法劝退我。 可是,就算你不收,我也已经是你的徒儿了啊。 他的房间内,明明已经是连我的道袍,拜师仪式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曜睁开眼:“你是在劝退我?” “劝退?”老道品了下这两个字。 “我,想要拜你为师。”顾曜的身上,同样涌出金光。 “相较于你一句没控制住,顺手便杀了,我选择相信我自己,相信这十余年来我所见所感。” “我相信你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道士,更宁可相信我的生身父亲是个烂人恶徒。” 老道面色古怪的轻笑了下:“你倒是...” 顾曜接道:“大孝子?”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仰天大笑。 笑声穿云裂帛,响彻山林。 笑了会,顾曜擦擦眼:“对了,老头,如果我刚才不拜了转身就走,你会怎么样?我觉得你心眼也不大,应该不会真放我走吧?” “我连你的骨灰放在哪个粪坑里都想好了。” 顾曜干笑数声:“哈哈哈哈,这笑话真好笑。” “....” “真想好了?” 老道又笑起来了。 许久之后,老道笑够了,看向顾曜:“你应该已经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了。” 他同时伸出双手,摊开在桌上。 左手之中,雷光环绕,化作一只活灵活现的雷龙。 右手掌心,旋转飞出数不尽的星辰日月。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左手,是天心道的传承,你若是拜我为师,我会将天心道的法术交予你,但天心道已是灭亡,你若是接受,未来除去我的因果,还会额外背上一份责任。” “右手,是一个让你甩脱一切,回归人间的机会。” “这一次,是真的,如果你握住我的右手...” 话还没说完,顾曜毫无犹豫伸手抓住他左手的雷龙,同时看向右边:“这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全都要?” 老道似乎很满意,微微一笑:“右手里的,是我从司首那抢来的星辰,五星二十八宿,还有许多我不知道不认识的星辰。” “你体内的东西,是佛道两门,联手制造出的最宏大的神机,虽然只是一半,但却能让你以活人的身份活下去。” “这么多年来,你努力修炼,如今以这些星辰替代它,或许能让你做个长寿翁。” “至于你说的都要,我觉得司首可能不会同意。” 他握住拳头,那些星辰尽数隐没,消失不见。 “司首的神通,星辰布道,乃是根据天罡法—斡旋造化、移星换斗与回天返日三大神通推演的道术,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世上最接近天罡法的法术。” “这五星二十八宿,更是他百年来修炼的结晶,若是你要它,便要以那块神机为交换,从此沦为个凡人,待你死后,这些星辰会重新回到司首手中。” “我这段时间,是长安堵他,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后来总算是打成了协议。” 顾曜手中抓着的雷龙,此刻已经潜入了他的体内,分化为五道雷霆,融入他的五脏之中。 他撤回手:“老头,为什么是天心道,不是天师府?” “因为我被逐出天师府了。”老道的面色没有变化,但顾曜却是听出了几分悲凉。 “天师府的法,除去五雷正法外,我都会交予你,但雷法,我只能教你天心经正法。”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老头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让天师府的人,三拜九叩求你回山,对了,你为什么会天心道的法?” 老道站起身,摇摇头:“莫问太多,有些事你不知道,总会轻松些,先随我来。” “当你徒弟,受你牵连是应该的,你不告诉我,难道未来他们找上门,就会放过我?”顾曜跟在他身后,走进老道卧室内。 “会的,不放过你的人,我会将他们都送走,剩下的人,自然都是通情达理,信奉不知者无罪的。” 老道很是平静的将床底的箱子重新拿出来。 “你已经看到了,没必要再埋着,难不成你会以为我发现不了?” 顾曜讪讪一笑。 我以前知道你很厉害,也没想到你这么猛啊,都能去堵靖夜司的泉水了。 《道藏》、《太上传度仪》与道袍被老道拿出,放在一旁,那封不曾拆开没有署名的信递到了顾曜的眼前:“看看吧,你娘生前写的,只说将来你若是要成家立业,或是出家时打开。” 顾曜看了眼老道,拆开后递了过去:“没字。” “别给我,我只负责给你。”老道摆摆手,将那副画也递给了顾曜,“这画也是我画的,当时她只有最后一口气,因此求我画了这幅画,但最后又请求我不要画上脸。”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猜着吧。” 顾曜将画和信拿在手里,想了想窃娘那时的话:“大概,是想着我最好永远别知道她的事,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吧。” “又或者,是让我将她想的美一点,完美一点。” “老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曜歪头看向老道。 老道沉默了一会道:“她啊,很坚强,很蠢,但,很珍惜你。” “行了,走吧,去三清像前拜师,从此以后,你就是天心道的道士,不再是野茅了。” “天心道不也没了吗?还是反贼,这身份还抵不上野茅。” “就你话多。” ...... “历代祖师在上,贫道善渊,天心道第十一代传人,如今收徒顾曜,请见证。” 没有什么盛大仪式,也没有什么异象,甚至连焚香沐浴这些都是省去了,顾曜只是在三清像前捧着两本经书,跪拜了神像与老道,换上了全新的道袍,便是结束的。 这道袍白色为主,黑色点缀其中,袍子底部绣着青山翠竹,背部还有只仙鹤。 “老头,这就结束了?” 顾曜站起身,有些失望:“不是说授箓会有什么天赐的三山符箓吗?” 老道清了下嗓子:“天心道毕竟是被灭亡了的道统,你若是不满,我现在送你去天师府,如果他们不打死你,你想要的都能有。” “还有,叫师父。” 老道说着,突然给了他一个大脑瓜崩。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娘。” “嗯,我娘?” 老道提着顾曜,抽出劫剑扔在半空,一脚踩住,整个人便是直接窜了出去。 “啊~~啊~~快~~~住~~手~~~啊~~好~~难~~受~~的~~感~~觉~~” ...... “呕~!” 老道站在一旁的路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劫剑,顾曜靠在一旁的树旁,呕的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老头,你...呕,凭什么能用我的劫剑?” “这剑,虽然认主了,但还没完全认主。”老道将劫剑随手扔给了他,“更何况,我比你厉害这么多,我就是用了,它也没办法啊。” “就是牛头人是吧,只要你拳头够大,就可以当面牛人是吧。” 顾曜面色惨白,一边抱怨,一边打量周围。 似乎是个山上的墓地。 放眼望去,是一片墓碑,并不整齐,乱七八糟,而且十分稀疏。 老道看了眼天色,此刻将亮未亮,招手道:“随我来。” 当下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等会祭拜完你娘,要不要再去看看你那生身父亲?” “你还是先给我说说他的事,我好决定下要不要把他的坟给刨了。” 老道嗤的一笑:“你这么孝顺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这么好的习惯,肯定不是某个只会把人吊在树上的糟老头。” “我觉得也是,将来不会有哪个东西把我从坟里刨出来吧?” “我觉得以您的身份,应该没机会入土了。” 两人斗着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土里,来到了一处面向朝阳的坟前。 土堆上长满了野草,足有半人高,因为天气突然转寒,此刻都是布满了白霜,弯下了身子,好似要被压断了一般。 一块被砸碎了左上角的石碑,孤零零的立在此处,四周没有其他坟墓。 “就是这儿了。” 老道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取出一堆贡品,还有三根长香。 顾曜蹲下身子,擦掉碑上的黄土,露出上面的字。 “顾曜生母之墓。” 连名字都没有。 “老头,这...” 老道淡淡道:“为了让她安宁些,没敢留名,这个位置,也只有你娘家少数几人才知道。”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碑角还是被小心眼的人砸断了。” 他也蹲下身子,伸手抚了抚缺失一角的地方:“你的名字,虽是我起的,但她也是知道的,只能这样留名了。” “这是为什么?都死了还不放过她?”顾曜愣愣问道。 “你先叩拜吧,等会与你边走边说,也该让你去见下外公外婆,见完之后,了结一切,自此就是世外之人了。” “是。” 顾曜恭恭敬敬的扣首上香,擦干净了碑面,又以火掌烧化土石,勉强为石碑补上边角。 “走吧,去庐州府,我将你的身世也与你说清,免得日后成了你心魔。” 老道抓住顾曜,三跃两蹦,便是跳下山,向着庐州府奔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外公一家 庐州城此刻才刚刚睡醒,只有稀少的樵夫猎户出城。 顾曜和老道两人慢悠悠的走入城内,好奇的观望此处。 “庐州城比邻巢湖,南淝河水穿城而过,风景秀丽,气候也好,因而,我大约在此处呆了三十年。” 老道颇有些怀念的说道:“当年我失去了一切,好似个孤魂野鬼般在天下游荡,临安府我无法面对,平江府虽美,但我习惯不了那儿的吴侬软语。” “应天府太过厚重,兜兜转转,最终在此处当了个江湖术士,就靠卖些虎骨酒之类的东西,浑浑噩噩过日子。” “你看,这家是个百年老店了,卖的酒水,是我目前尝过最烈最淳的。” 他停住脚,指着路边一家酒肆道。 这酒肆也才刚刚开门,一个中年男子正费力的搬开门板,从屋内拖出家当,一股浓郁的酒香已经飘了出来。 顾曜瞅了眼老道眼巴巴的样子,微微一笑,走了过去,买了一坛子酒扔给了老道。 “老头,你还喝酒啊?我过去怎么没见你喝过?” “出来游历的,有几个能不喝酒的?” 老道笑呵呵的,只是将酒塞进了袍子里:“当年带着你四下游荡,有点钱都去买药材了,哪来的钱买酒?” “后来有了家,村子里的金凤又说,我喝酒对你这小娃娃不好,会把你养成个小酒鬼,只好戒了。” 您老说的这家,是和我,还是和村长婆婆? 顾曜瞟了眼老道,没敢说出口,当下跟着他,继续一路向前去。 “这家医馆的郎中,是个妙人,医术当真是高明,但极少出手,每次出手,必要三两白银。” 老道突然又停住脚:“当初我送你娘上门看伤,掏不出银子,结果在门口,这郎中就不小心刚好丢了三两银子在我脚底。” “这才没坏规矩,给你娘治好了。” “后来我偷偷在他的牌匾里留了张符箓,驱鬼斩邪,如今还在呢。” 顾曜点点头:“这家大夫估摸也没想到,日常做善事,一不小心捡到了个宝贝,老头你画的符,应该可以庇护他们家几百年吧。” “谁知道呢。” 老道望了眼牌匾,下巴向前方点点:“前面就是你祖父家了,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 他的语气冷下来了。 顾曜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两座栩栩如生的高大石狮放在门口,五层台阶上,是一座金红色的大门。 “周府。” 顾曜看了眼牌匾,想起来了此前老道对于那碧玉的样子。 “我那生父,姓周,和司首的弟子碧玉...?” 老道慢步走来,抬头看了眼牌匾道:“对,之前你要是选择另一个,我就把你磨成灰,塞进这儿的粪坑里。” “至于那碧玉,我是瞧着他的眉眼,与你小时候有几分像,本以为是你母亲那边的,结果没想到是你生父这儿的。” 他伸手抚了下那石狮:“你生父的事,等见到了你外公他们一起说吧,总要给他们些参与感。” “当年我明明将两坨石狮子砸了进去,居然又立了两个更好的,看起来这周家也是大气运,那碧玉当年不在此处,后来又被司首看中,倒也是飞黄腾达了。” 他收回手,那石狮化为一滩粉末。 顾曜咽了口口水,老道的心眼...好像比他想的还小。 “走,你随的你母亲姓,是个小户人家,比不得此处。” 老道大步流星,向着前方走去,只是走过另一座石狮子的时候,顺手给它翻了个身,把头插进地里。 “权且给他们提个醒,当年做过的事,要好好记着。” 顾曜快步跟上。 老道似乎是因为看见周府的原因,心情糟糕了许多,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个小院子:“当年我就是在此处,第一次遇见你母亲和生父。” 说着,顺手给了顾曜一下。 然后在顾曜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解释道:“你是懂我的,我最注重道心通畅,刚刚才发现,你居然长的和他有点像,不打一下我难受的很。” 顾曜:“...” “你母亲家是个商人,做什么生意我也忘了,只记得是在这附近。”老道在这一片走来走去,绕了好几圈,最终才找到个偏僻的小院子。 敲门一开,是个中年妇人,衣服上打满了补丁,满脸堆笑道:“可是需要染衣洗衣?” 老道摇摇头:“只是故人,特来一见。” “故人?”妇女一愣,随即自嘲道:“道长说笑了,我们家哪儿还有故人啊?” 老道笑道:“你且去告诉你父母,丢了十六年的宝贝,如今我给他们送回来了。” “十六年?!”妇人面色大变,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门一下关紧了。 老道面色也沉了下去:“当年顾家还是挺有钱的,我走的时候,明明把所有责任都揽走了,没有人知道涉及到这儿。” 顾曜安慰道:“莫要乱想,或许只是单纯的生意亏损。” 说话的功夫,门又开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高高瘦瘦满头银发的老叟,衣服也是同样打满了补丁,手上还沾着红黄色的燃料。 他的身后,站着八个人,老少都有,最小的不过膝盖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只是瞪着眼看向外面。 只是他们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老一点的面色激动,中年的面色怨恨,小一点的更是把生气写在了脸上。 “善渊道长?”最前的老叟一眼就认出了老道,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十六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他呢,他呢,是他吗?” “是他,就是他,这眼,这鼻,这耳朵,这脸型,就连眉毛都和迎秋一样。” 念秋,是我母亲的名字吗? 顾曜一下被所有人盯住,当下露出傻乎乎的微笑。 老叟看到顾曜,当下松开老道,一下冲了过来,抓住顾曜仔细打量,后面又涌来了个老妪与中年男人,也是看着顾曜神色激动的几欲落泪。 “长的真好,真好。” 老人握住了顾曜的手,拍着他的肩膀,不住的说着真好。 顾曜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这般笑着,不再言语。 等到情绪冷静些,才带着两人进入院子。 一进去,老道的眉头就扭成一团了。 这院子又小又脏,只有三个屋子,却住着九个人,比起道观要差了几十倍。 一行人站在院子里,连坐下都是困难。 “老爷子,顾家这几年是遇到了什么?我记得当年不是很阔绰吗?” 一番寒暄后,老道问道。 不等老人回答,最开始开门的那妇女怒气冲冲:“还不是托了顾念秋的大福,这些年...” “好了!”老人立刻打断,“道长,只是生意不顺,接连亏损罢了。” “哪有这种不顺,那周家因为...” 老道阴沉着脸:“周家还敢找你们麻烦?” 眼见话已经说开了,老叟叹了口气:“周家有个孩子,大概十二年前被拜入了靖夜司,地位崇高,本来周家是阴沟里的老鼠,这一下就飞上了枝头。” “之后,就是各种怪事,我们家染好的衣服总会莫名其妙变色,人家送来的衣服,好好的拿过来就变臭变烂。” “再后面,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我们赔完钱,只能这样勉强过日子了。” 那中年妇女补充道:“本来我们家在庐州做了那么久,想着做其他生意,大家也愿意帮帮我们,可是周家人又说,我们得罪了城隍爷,谁帮我们,城隍爷就要处罚谁,这才...唉。” 其他人也是七嘴八舌说起了这些年的苦事。 说着说着,一片唉声叹气后,老道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直到一个与顾曜年纪相仿的女子突然情绪失控,指着顾曜喊道:“我们都已经因为你和你娘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回来如果让周家发现,他们还会想着更狠的法子欺负我?” “我们一家现在出门买菜都只能捡烂的买,如果你被看见,我们连烂菜都没得吃了。” “你潇潇洒洒长这么大,为什么要回来?”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变:“涟儿,你说什么呢!这些事,关你兄长什么干系!” “明明就是他们的事,明明就是!顾念秋挂着看不上她的富家公子,痛痛快快去死了,他也是开开心心,穿的袍子干干净净,身上还有股酒味,就是爹一直想喝,每天只能躲在墙根吸几口口气的那个酒!” 这女子站起身,有些歇斯底里:“那酒五两银子一壶,我们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到,我这么多年,都没穿过新衣服。” “明明是他们惹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赎罪?为什么他还能这样来到我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凭什么?” “凭什么!” 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老叟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见这女子骂完,头一扭钻入到了屋内,其他人也是各自叹气,回屋的回屋,干活的干活,各自散开。 那中年男子来到顾曜身边:“念秋她娃,你别在意,涟儿她只是一时气话,你...” 顾曜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握住了他的手:“我懂,是我和母亲对不起你们。” “这事,我会解决的,也让我看看,我这生父一家,有多了不起。” “你别冲动!”这话让中年男子吓坏了,一把捉住顾曜。 老叟眼看人走了许多,搬来了几个矮矮的小脏凳子,袖子擦了擦凳面:“坐下说吧,本该请你们用膳的,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坐会就走吧。” “以后莫要回来了,周家势大,对你们做什么不好说。” 说着看向沉默了许久的老道:“善渊道长,你是有大神通的人,伢儿白白净净,精神也好,想必你也费了大心思,以后就还交托你了,莫要再来此处了,我们能在死前见一眼这孩子,已经能瞑目了。” 他叹了口气。 老道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老道抬起头:“这是贫道的错,贫道自会解决。” 他指着顾曜:“我没有告诉他他的身世,现在在这儿,倒也说个明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有亲人的,以后我不在了,他也不是一根无所归处的野草。” “十四年前,你的娘亲顾念秋,认识了你爹周景。” “周家是个官宦世家,顾家却是个商人,门不当户不对,你懂吧?” 商人在大周的地位不高,最为明显的,便是商人不得参加科举。 老道抬头望天:“他们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景长的俊俏,家世也好,当年十六了还未婚娶,是他娘亲想要他迎娶一位公主。” “周景是个花花公子,之前花言巧语骗了不少姑娘芳心,最后又凭借自家权势轻松脱手,直到遇到你娘。” “你娘本来也知道和他没结果,所以躲的远远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还死心塌地。” “你娘是个铁头娃。” 老道看向顾曜:“和你一样头铁,明知面对的是深渊,有更好的路可以选,可是却偏要走下去。” 他意有所指。 顾曜当下答道:“她一时看错了人,但最后托付的却是个好人。” 老叟插嘴道:“其实周景一开始也是真心想娶念秋,来过我家,只是他的娘亲坚决不允,而他一向孝顺。” 顾曜撇了撇嘴,什么孝顺,就是妈宝呗。 老道移开视线:“十六年前,周景高中,在他娘亲的运作下,被皇室看中。” “皇室自然是要派人来查查身家清白人品的,你娘这时候就很碍事了。” “但你娘绝不后退,好巧的是,当时还怀上了你。” “抛妻弃子这名头,谁都不敢沾上,你生父毫无主见,你那外祖母倒是个狠心的,当下决定,要么给你娘找个野男人,要么让她没有一丝水花的消失。” 顾曜的外公此刻叹了口气:“其实周景当时也来了我家,希望我能劝劝念秋,暂且躲一躲,将来当他的外室,除了不能给名分,不能见光,其他所有的,他都愿意给。” 好经典的渣男语录,顾曜心里骂了一声自己的亲爹。 “但我当然一口拒绝,我的女儿,我也心疼,可我也没想到周家如此疯狂。” 老道冷笑一声:“四个月,十三次刺杀,从凡人刺客,到野茅邪道,什么手段都敢使,老道我都开眼了。” “要不是念秋运气好遇到了道长,怕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了。”老人叹了口气。 老道接着道:“十六年前的中元节那一天,我隐约间听到你娘喊救命,循着声音,才发现居然是离体的魂魄在叫我。” “顺着魂魄,在河里找到了你娘的尸首。” “本该是必死无疑的,但很巧的是,我在她手里看到了那个东西。” 看着顾曜有些茫然,老道提醒道:“你体内的东西,当初在此处住了一段时间,我想忘记过去,因此,就把那一半扔进了水里,您娘当时还嘲笑我钓鱼不会打窝,结果,居然被她抓住了。” “那个东西,吊住了你娘的一口气,也给了你一条命。” 老道的声音变的很轻:“我把她带回到了破庙,她求我救你一命,之后的事,你大概能猜到了。” 我与赵家的鬼婴,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难怪银铃会那般信任我,相信我一定会救那孩子。 原来,我们真是一模一样啊。 只是,我好像比他更惨,毕竟,要杀我们母子的,还是我亲爹亲祖母呢。 顾曜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了。 周家这几人的坟,我撅定了! 司首来都不好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生竟是我祖宗 顾曜的外公,顾堰,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其中隐秘:“原来还有这秘密,念秋虽然不幸落水而亡,但遇到了您,救下了伢儿,也是机缘造化了。” 他很理智的当没听到老道说的那个东西,没有寻根究底。 顾曜听着老人叫他伢儿,想起老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当下自我介绍道:“外公,我叫顾曜,九天星辰的曜。” 随即看向老道:“老...师父,我娘是不幸落水而亡?” 老道沉默了片刻:“当年你娘怀上了你,知道的人不少,因此我没敢将她的尸身带回此处,以防有人发现她的肚子没了,只是治愈了刀伤后,让两位见了最后一面,便入土了。” “为了让两位安心,也未将当时情况明说。” 顾堰苦笑道:“虽说道长当时未说,但之后您闯入周府,杀了数人,我们也猜到了念秋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不是那么简单,我找到她时,她肩膀被某个东西打穿,血流不止,身上有无数细小伤口,如同针刺,我猜测是被某种鬼物追杀,最后迫不得已跳入河中求生。” 老道面色沉着:“之后我虽然杀的周府人头滚滚,但并未发现什么鬼物,之后为了防止波及顾家,又顺手揍了顿靖夜司,表明身份后才离开。” “刚刚听你们说城隍,这或许是我杀漏的那只鬼物。” 顾曜看向老道:“城隍不是大周册封的正神吗?怎么会是鬼物?又为什么要为周家出手杀我娘?” 老道冷笑一声:“这就很有意思了,当年我在此处时,这儿的城隍庙可是空的,虽然香火不断,但无人能受。” “看起来我当年走眼了,这周家很厉害,背后有高人啊。” 城隍神和山神之类不同,大周都是登记在册,每一地若是有城隍庙,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请城隍入城。 这些城隍爷,大抵是本地人,多是去世的英雄或名臣,被当地念念不忘,香火供奉,之后再被朝廷册封,方能入主城隍庙。 但大周的城隍并不多,仅在江南一带才有一些,广陵府也没有。 又在此处坐了会,看着这儿逐渐忙了起来,老道起身告辞。 “现在去哪?周家吗?” “杀人要挑晚上去,这样时间够久,白天去,可能你前脚进门,后脚官府就到了。”老道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晚上杀人跑路也方便,甚至你可以绕一圈回去看看有没有杀漏的,白天要做些光明正大的事。” “比如去城隍庙?” “对,这城隍如果有问题,白天就算打起来也不会怎么样。” 这些经验毫无价值,我一个行善积德的小道士,哪可能大晚上跑去杀人呢? 顾曜瞟了眼老道,打断他继续传授夜黑风高夜的话,问道: “老头,你之前说,还杀了我一个亲舅舅,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亲舅舅。 正月剃头会出事的那种。 老道停下脚:“找到你娘的时候,你舅舅就躲在暗处看着,我顺手拎了过来,直接搜了他的魂,才知道来龙去脉。” “他被周家收买了?” “差不多,你祖母允诺他会将一个女儿嫁给他,只要他那晚将你娘骗到城隍庙就行。” “那人你直接说周家的毒妇,别叫我祖母,恶心,还有,这事没告诉我外公吗?” 老道冷脸道:“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他徒伤心,所以我告诉他,他气冲冲去了周家为你娘讨个说法,结果不幸遇难。” “虽然让他得了个好名声,但起码你外公能好受些,不然这真相,我怕他承受不住。” 老道继续走着,看方向,是往城中间去的。 这么走着,路过庐州的菜市口,看到路边贴着无数通缉令,顾曜突然好奇:“老头,你犯了这么多事,为什么我没见过你的通缉令?” “之前临安府挂过,结果有不怕死的顺着消息一路追到了阁皂山。” “结果呢?” “贴通缉令的那人被控蓄意谋杀,被撤了官。” 顾曜嘴角一抽。 说到阁皂山,他想起一个自己快忘掉的事,急忙问道:“老头,之前阁皂山那边说,百年前有个和你长的一样的人死在了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师弟,出来做见不得了的事,他一向顶着我的脸,结果死的时候,也顶着我的脸,这也是没有我通缉令的原因之一。” “那你当年见不得人的时候,顶着的是谁...” 顾曜话还没说完,老道突然停下脚,伸手往前扇了扇空气:“真是好手段,庐州靖夜司都是废物吗?” “怎么了?” “你自己看。” 顾曜往前方看去,原来已经可以看到城隍庙了。 这城隍庙坐北朝南,立在河中,四周被水包围,若想入庙,只能从南面过桥进入。 红砖金瓦,看着倒也堂皇大气,只是屋顶上的石兽,是只诡异的怪鸟,看着让人心生不详。 仔细瞅了瞅,顾曜没发觉什么不对劲,除了屋顶的怪鸟外,似乎还挺正常。 斜眼看了下老道,他已经将洁白的流珠缠在了拳头上。 “老头,我没看出什么啊?” “别单看城隍庙,你要带着四周风水一起看,有人借这河水将城中晦气都聚集在此处,又用城隍庙锁住,这是在这么多的人眼皮子底下养鬼啊。” 老道转了转手腕,杀气腾腾就向着那桥走去。 顾曜站在原地,仔细看了下周围的风水格局。 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对风水奇门这些,也就十窍九通的水平。 眼见老道已经过了桥,急忙追上去。 这城隍庙虽然处在城中央,但却很是冷清,似乎也没什么人来参拜,两人进了庙,虽然能看到香火烧的很旺,就是没看见什么人。 老道在庙里晃了几圈,回到城隍泥像前,抬头注视着这泥像:“真是好胆。” “老头,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发现啊?” 顾曜也靠了过来,这庙内清凉的很,但他用通幽之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鬼怪。 “难道这鬼怪已经成神了?” “说的倒也不算错。” “啊?” 老道抬手,厚重的大门轰隆一声砸在一起,将这里封闭。 “都是同道野茅,不出来见见吗?”他声音洪亮道。 无人应答。 “顾曜,我好像没教过你怎么对付神吧?” “嗯,没教过。” 老道点点头:“其实挺简单的,神是需要依托之物的,除去陆白侯这个怪胎外,所有的神都有个核心,只要碰触到,它就会非常脆弱。” 说话的同时,他竖起一根手指,对着那泥像做了个友好手势:“懂了吗?” “明白。” 顾曜当下打出一团火焰,砸向那泥像。 “叽叽叽叽...” 就在火焰涌出的瞬间,房梁之上,飞下了无数黑色的小鸟,悍不畏死的飞了过去,扑向那火焰。 只是一瞬间,那火焰就被小鸟用肉身扑灭,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的灰土。 剩下无数的小鸟包围两人,疯狂旋转,好似个黑色的龙卷风,将两人围在正中间,噪人的叽叽声包围,顾曜刚要出手轰散这群小鸟,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周郎,是你!”(粗声) 这声音好像个信号,这群小鸟一同散开,散落到各处。 顾曜这才发现城隍泥像前多出了个人身鸟头的怪物,此刻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是它喊的?周郎?”顾曜抬手,盯着这东西。 “周郎,我在这儿。” 这声音让顾曜不适应,他四下看了一番,最终在泥像房梁正上面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袍倒吊着的男人。 眼见顾曜看到了他,这男人面露欣喜,落了下来,只是很诡异的是,他是四肢着地,屁股朝上。 “周郎,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看清这男人的脸后,顾曜头皮发麻急忙道:“你找错人了,我不姓周。” 这人的脸,似乎是拼图拼出来的一样,两只眼睛一只是丹凤眼,一只是杏眼,可是大小不同,高度也不同。 鼻子很高很挺,但鼻梁骨已经捅到脑门了。 樱桃小口很美,但却歪歪斜斜。 两条眉毛更是上下翻转,看着着实怪异。 “不姓周,怎么可能?你长的好像他,也像他的儿子,他的孙儿,他的重孙儿...” 说着说着,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拍了下自己的头:“啊,对,周郎早已经去世了,你更像他的重孙儿周景,是我记糊涂了。” “你叫周什么?来找姑祖奶奶有什么事?”他放下手,和颜悦色,面部一阵扭曲,似乎是想和蔼的笑,只是五官各笑各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是谁欺负你了?还是惹你不高兴了?” “是不是那顾家又出来了?没事,姑祖奶奶这就收拾他们。” 说着,他在地上转了个圈:“今夜再去收拾下那顾家,给我的宝贝曾祖孙出出气。” 原来还真是周家和城隍庙勾结上了,只是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顾曜看着那男人重新转过来,伸出一只手要抓他的手,实在忍不住了,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手中雷光涌动,准备动手。 城隍像前的怪物也展开双翅,蠢蠢欲动,殿内气流湍急涌动,但下一刻又被那人叫停。 “我的曾祖孙儿,你为什么打我啊?是姑祖奶奶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和姑祖奶奶说,姑祖奶奶一定搬动。” 这人后背砸在地上,挣扎扭动着翻了个身,也没生气,反而是可怜兮兮的又爬了过来。 他好像条狗啊。 看着他匍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讨好模样,顾曜突觉这人很可怜。 散去雷电,看了眼老道,眼神询问该如何处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看了眼老道,声音冷冰冰道:“你又是什么人?是我的乖乖曾祖孙的仆人?长的也太丑了些。” “罢了,你就称呼我白夫人吧。” 随即又看向顾曜,讨好道:“姑祖奶奶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你说,说出来我改。” 顾曜叹了口气:“给我说说你的事吧,和周家的事都说一说。” “好好好。”这人急忙点头,那群小鸟飞起,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个椅子,放到顾曜身后,“快坐快坐,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不用了,直接说吧。” 顾曜皱眉,这人似乎被周家给洗脑了,完全成了周家的狗。 他趴在地上,陷入了回忆:“当年我与周郎结伴去长安科考,一路游山玩水,互生爱慕...” 顾曜:“...果不其然。” “在荒山外的兰若寺,我们遇到了鬼怪,被迷惑了心智,本以为会是一场灾难,却没想到让我们...” 只是听着听着,顾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生与同乡夜宿兰若寺,遇仙子,登仙境,同享极乐,醒时发现与同乡共一被褥,同乡衣裤不在,献血淋淋,不能行走...” 当下倒吸一口凉气,侯家老祖的记载,张生居然是我祖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腾笼换鸟 侯家的故事书里,结局是两人双宿双栖。 但现实中,恰恰相反。 不过这才是现实。 虽说豪门大族、富贵人家什么把戏都玩,但双宿双栖这种,基本不可能的。 这男人陷入了甜蜜的回忆:“虽然周郎抛弃了我,在长安金榜题名,最后来到庐州府做官,还娶了其他女人,但他没忘记我。” 他在和那周什么分开后,被个野茅收为徒弟,本来已经心如死灰了,一心修炼了,可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一日,居然收到了周什么的信。 大意是死前想见他一眼,结果见面就被pua了。 出拳的还是周什么的娘子,见面就嚎,什么思念他思念的不可自拔,最终成了不治之症,一套没有章法的拳打下去,他已经神智不分,只想留在周家,为周家的香火绵延贡献一份力量。 “我的祖上都是人才。” 随即反应过来。 “呸,这些人才不是我祖宗,等会就把他们坟都给平了。” 顾曜心里暗骂了一声。 看起来周家的坏,是祖传的。 还好我没遗传到。 当下心中暗自庆幸。 这男人趴在地上,将这些年的事零零碎碎的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顾曜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 这周家对他当真是连狗都不如,起码让狗看门还要给点骨头泡饭,对这人,那真是心情好了喊两声祖奶奶,心情不好直接动手打骂也是常事。 他说的是声情并茂,顾曜听着都想安慰他两句。 直到老道冷冷说了句:“十六年前的中元节,你在哪儿?” “十六年前中元节...我在哪儿?我好像就在这儿,不对,我不在,我在周家,也不是,我在周郎的坟前...” 他好像思维突然混乱了。 老道将顾曜提到一旁:“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同道的话,永远别信,他们嘴里说的,没几句真的。” “要想知道什么,得把他们的魂揪出来。” 老道伸出左手,气流聚集而来,化作一道道小小的纂形字体,烙在手指上:“这是一门禁术,名为上清明魂术,它的作用,就是抽人魂魄翻查记忆。” 听名字就知道是上清派的法术。 老道举着左手靠近那人,他似乎知道了情况不对,一下就弹起来了,向着房梁飞去,只是才刚刚离地,便是骤然往地面一砸,动弹不得。 人身鸟面的怪物当即扇着翅膀,气流回旋化作无数道风刃,从各个角度切了过来。 老道眼都没眨,一边走向那人,一边说道:“看好了,五行火掌!” 说是这么说,他保持姿势不变,无数火焰从他体内涌出,蔓延而去,风刃被火焰包裹,反而向着那人身鸟面的怪物杀去,同时其他火焰则事变作无数火鸟,扑向那群黑色怪鸟。 “学会了吗?” 老道蹲下身子,左手按在了那人的头上。 “学废了学废了,等我从五火掌推到五行火掌,先把自己给烧了。” 顾曜愣了愣的看着那怪物被火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后被烧成一抹灰气。 老道缓缓站起手,左手里掐着一道蓝色影子:“你难道没看到,这记五行火掌是以金光咒的法子发动的?” 他转身看了眼顾曜,眼神像是在说:“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明显的东西,你居然看不明白?” “当然看明白了,这么简单,谁看不明白啊。” “哦,是吗?这其实挺难的,本来我还想给你讲讲金光咒的高阶用法,多种变化,既然你懂了,那你自己琢磨吧。” 说话时,老道右手点在那蓝影中间,将它打成一股汇聚不散的烟雾。 “果然,没一句实话,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家祖上,好像也不是那么烂人啊。” 顾曜来了兴趣:“哦,快说说。” 老道招招手:“过来,亲眼看,顺便学学这上清招魂术,有这术法在,你以后也不至于被人当傻子骗。” “把我当傻子骗的,不就有你和司首吗?不然你们互相打一场,然后让我捡个漏,看看你们肮脏的内心?” “屁话真多,快来。” 遵着老道的话,顾曜摊开手,凝心汇聚炁,以掌为符纸,操控天地间的炁为墨,在手上化出一道道细小的符箓。 “你能雕刻出三十六道火莲,证明你对于炁的掌控力已经合格了,这个法术,应该没什么难度。” “我也觉得。” 说话的功夫,顾曜一掌拍在那蓝色的烟雾上。 就像是电视通电了一样,无数密密麻麻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 “用你的阴神去看,去找。” 下面的感觉,就仿佛在视频网站看视频一样,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跳过某段画面,或是倍速播放,只是越往前,越模糊。 “找到了,这是兰若寺,这是他和那周什么,这段要看吗?感觉会很辣眼睛。” 一段看完后,顾曜收回手,指着这人道:“他和那个周,什么都没发生啊,而且,当时有三个人,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提到。” 老道点点头:“所以我才说,野茅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那一次,兰若寺里确实有鬼,但很巧的是,他们在兰若寺里遇到了个抓鬼的野茅,压根就没发生什么。 “可是他说的...” “被法术迷了头,那野茅修炼的也是鬼道法术,玩弄人魂是看家手段。” “继续看。” “是。” 顾曜继续看下去,只见周家先祖离开,赶去长安参加科举,而这人却留在了兰若寺,拜在了那野茅的门下。 之后周家先祖金榜题名,他们师徒两人也是赶来庆贺。 下面的事,完全超乎了顾曜的想象。 那野茅道士炼鬼被靖夜司发现,两人一同逃入了周府,周家先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了两人,同时好言相劝,希望两人放弃邪道。 可邪道法术是会影响人心性的,这两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两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邪道。 当邪道的日子里,餐风露宿,饱一顿饿一顿,修炼的资源也是短缺,还要时刻担心同道的关爱,真是够够了。 修炼不也是为了长生不死,吃香的喝辣的吗? 他们恩将仇报,假意应允,就回归俗世当个普通人,可暗地里,却是想着要腾笼换鸟,光明正大的在周家的牌匾下修炼。 这一方面,周家乃是官宦之家,有权有势还有钱,修炼资源不用担心。 另一方面,不用担心靖夜司,甚至可以洗白自己,加入靖夜司。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野茅进入了周府,凭借自己的手段,当上了保家护宅的客卿,兢兢业业,一边打探周家的消息,一边努力给周家人留下了值得信赖的好印象。 而这人则是在他的示意下,散播谣言,将自己和周家先祖的关系传的甚是亲密,甚至侯家的人还来取过材。 谣言这东西,只要传起来了,就斩不断,杀不尽,甚至就连年纪大起来的周家先祖在野茅的默默注视下,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有过这事。 顾曜也是第一次看到了侯家老祖,长相颇似侯老爷,圆滚滚的很讨眼喜。 在周家先祖寿元终了时,这人找上门,一番哭诉,野茅道士连连肯定,确定了两人的私情。 然后野茅道士就假装自己寿元将尽,示意周家人找回这人,将他当成保家仙。 这保家仙本来都是小妖之类,周家作为官宦世家还要担心影响,如今有个修为不落的道士任劳任怨,不求回报,只求爱人之后好之又好,自然同意。 后面,这野茅假死脱身后,凭借此前打探,在这人的帮助下,以落难的远方亲人来投奔,再次混入周府。 下面,就开始腾笼换鸟。 这一步,其实才是最难的。 周家怎么说也是庐州大户,若是家中人不断暴死,这必然会引起注意。 他们只好放慢步骤,慢慢图谋,这期间,野茅也不得不娶妻生子,当个正常人。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毒妇进入了他们的眼中。 顾曜的祖母。 这女人可是真的狠,一心往上爬,只想握住权势,下起手来,比他们还利落。 顾曜的祖父本是周家三房,多亏了她,才成了周家的家主。 更好的是,这女人只生了一个,还不准顾曜祖父纳小妾。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是弄死周景。 但这女人对于儿子是紧张的很,不管做什么,都是多人看着护着,根本不给落单下手的机会,直到遇到顾曜他娘,顾念秋。 后面的事,意外居多。 中元节那一夜,那女人对顾念秋下手,而他们则想之后对周景下手,弄成殉情的假象。 结果没轮到他们。 顾念秋跳水跑路,他们驾驭水鬼找了一夜硬是没找到,天亮回到周府,才发觉一切都结束了,目的莫名其妙达成了。 一个老道士闯了进来,大开杀戒,杀的还刚好都是仅剩的周家嫡系,只剩下一直在边缘看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野茅。 十六年前,野茅成了周家家主。 可这人却是记忆混乱,仿若走火入魔,把自己编造的谎言当成了真的,当了十多年的狗。 顾曜收回手有些无语:“老头,你丢人吗?杀人杀的那么爽快,结果居然漏了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回来,这两人还要多逍遥几百年。” 老道轻微咳嗽下:“这不能怪我,我当时搜查的是你舅舅的魂魄,你舅舅就只见到了那些人,我也不知道周家还藏着这么个祸害。” “不过这人也是有趣,好不容易大功告成,自己却是修炼的脑袋都不清楚了,居然也信了那假话,真给周家人...” 说着说着,顾曜闭上了嘴,看向老道:“老头,这人不是修炼修傻了,是被扔出来的替罪羊吧?他的法术,都是那野茅教的...” 老道点点头:“对,真正的胜利者,只有那野茅。” “修行邪术,心性必然自私自利,毫无人性,哪可能会允许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成果?这人活到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担心出现什么纰漏,留来担罪责的。” “只是他到底只是个野茅,不知世间法术多奇妙,更有上清明魂术这种...”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靖夜司办案,里面的罪人,束手就擒,从轻发落!” 大门砰的一声被轰开,密密麻麻的人影投了进来。 “周家报案,当年杀害周家上下十一口的暴徒就在此处,还不速速跪地!” 领头之人,身上九曜服星辰灿烂,光线照在其上,好似挪移缥缈,正是庐州府四品总镇。 他的身旁,一个双目细长好似毒蛇的男子手持纸扇,指着老道道:“大人,就是他,当年我亲眼看见,就是他杀了我嫂子和周景侄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行圆满,道心通畅 总镇听到这男子的话,当下手一挥,走进来一排五品镇抚。 我是绝不会想到,第一次见到四品、五品官会是这么个场面... 顾曜看着老道无视了靖夜司,挥手将上清明魂术散去,那一片蓝色钻回了那人体内。 总镇看到这蓝色,双目眯起一声怒吼:“好个大胆贼人,居然抽人魂魄,当真是罪无可赦!” “你是周家人?” 老道仍是不理这总镇,看向白袍男人:“你爹是周光明?” 周光明便是那野茅道士在周家的化名。 白袍男子往后缩了缩,退到总镇的身后。 老道看他这模样,伸手一抓,将背后那人提起,扔到了总镇面前:“你们庐州靖夜司真是废物啊,这里是个什么地方都看不出来?你是哪家宗门出来的?这么菜?” 老道直接开喷了:“被个野茅甩的团团转,如今骗过来给他收尾,让你宗门知道,怕是要恨不得把你镇压进山里一百年,看看你脑子里能倒出来多少水?” 总镇面色铁青:“你!” 老道又无视了他,看向顾曜:“去周府看看?反正两边都是野茅,靖夜司按规矩,应该要等我们打完,先让你报个仇?” 顾曜歪歪头,看向白袍男:“之前我那涟儿堂妹,说周家人会加倍欺负他,我想知道,有没有他一份?” 老道点点头:“行,那你先问问他吧。” 两人谈话间,完全没把靖夜司当回事,那总镇当下就要下令,却看见顾曜走出。 “总镇大人,在下野茅顾曜,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我应该比你身后这位,算的上更纯正的周家人。” “下面的事,牵连百年,还涉及到我的家事,能请您暂且收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出来吗?” “这是什么混账话?”总镇当下一步踏出,手刚刚抬起,虚空就要凝聚出一张符箓。 老道眼睛一亮:“我就说这么糊涂又没眼力的不是天师府的,果然是上清派的。” 还不等总镇反应过来,老道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手,仔细看了下他手中的炁符:“定魂符,不错,看起来虽然眼瞎,但你画符的功力还是可以的。” “你...你!” 总镇惊骇万分,他仅仅只是手腕被捏住,可全身都是被磅礴无比的炁压制,仿若一座山岳压在了他的肩头。 其他靖夜司官员眼见如此,纷纷使出各种法术,也不管那总镇,一股脑的向着老道砸了过来。 只见金光漫天,诸多法术消弭在空中。 老道双眼金光闪烁:“诸位,你们被我挟持了,还请珍惜生命。” 顺手拍了拍总镇的头。 “金光咒...天师府...你!”总镇又羞又怒,但不敢多言,当下竖起手,示意所有人别动。 顾曜抓住这机会,飞身扑向那想要逃命的白衣男子,一脚将他踢了回来。 “总镇大人,救命啊!”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爬了起来,躲到柱子后面,高呼救命。 顾曜走向他:“你不会法术?你爹没教你修行?” 这人秦王绕柱,躲着顾曜:“你在胡说什么?总镇大人,快来救我,这等匪徒,你们...” 顾曜一个闪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一转一按,便是把胳膊卸下了。 “乖,别动,我试试法术。” 当下直接用那刚用过的上清明魂术,搜罗了下记忆。 随后顺手把胳膊接上,一脚踢到那总镇脚下:“师父,走吧,他是那野茅的儿子,只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十年里,欺男霸女的事也干了不少。” 老道松手:“那你就这么放了他?” “给他留了点宝贝,总镇大人,若是你有搜魂的法术,还请搜搜这怪物的魂,顺便把这人送到府衙,嗯,等会给他定罪的证据我会亲自送过去。” 顾曜指着总镇脚下的两坨说道,同时取出了之前凝玉给的八卦盘:“不知您认识这东西与否?我和我家师父,都是司首的挚爱亲朋,一向奉公守法...” 老道拍了下他:“走吧,他不会拦我的,能坐镇一府的人,不会是傻子。” 当下直接向着外面走去,那总镇果然立刻示意众人让路,任由两人离开。 “这是怕死了?” “不,是因为我天师府的身份,他选择相信我不是恶人。” “天师府这么好用?”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先让你学金光咒?” “呀,此前张大人有表示过想介绍我去天师府的,我是不是不该拒绝?” “哼,你去了第二天,就要被吊在树上拷问来历。” “请人上树还是你们天师府的传统?” “倒也不是,我那一代师兄弟四人,都这爱好,莫名成了潮流。” “天师一定很生气。” “是啊,所以他把我们师兄弟四人吊一颗树上了。” ...... 两人大摇大摆,来到了周府,被翻过来的石狮子已经归位了,此刻大门正开,似乎在邀请两人进去。 走入其中,只见空空落落,不见一人。 顺着廊道,一路走到打听,一个面目慈悲的白须老人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串佛珠。 眼见两人身影,他立刻迎了过来,哭嚎道:“我苦命的侄孙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周家我为你护着这么多年,如今就...” 这人耍什么把戏?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不含糊,起手就是五雷掌,一道雷光划过,这人身子如蛇般一扭,险险躲过,看着身后雷光炸裂,将大厅炸成乱糟糟的,心中既是垂涎,又是恐惧。 “侄孙儿,我是你叔爷周光明啊。” 他站在三步之外,哭嚎道:“我苦命的侄孙儿,上午听到石狮子被毁了,我就就知道是这个贼道人回来了,当年他害死你娘,掳走了你,还杀了你父亲祖母。” 说着还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我着急让你表叔去报官,让他带靖夜司去救你,所幸天公护佑,你快过来,离这恶人远些,让...”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顾曜和老道都变成了这表情。 这野茅倒当真是个戏精,还是演了这么多年,真当回事了。 当下也懒的和他废话,直接抽剑削颈而去。 这人面色接连变化,当下冲着老道一声厉吼:“你这贼道,坑害我与侄孙残杀,还敢用我周家血脉魂魄修炼邪术,且看我与你拼命。” 说归说,这人躲着剑,双手一拍,门嘎吱的一关,四周屋内突然铃铛一阵乱响,一道道红线从各处垂下。 然后他直接站在原地,冷笑一声:“戏演完了,送你们两上路。” 他的右手变成了个人脸形状,张嘴咬住了劫剑,用力一踏地面,轰隆一声,大厅的是个角落里升起了四根方方正正的柱子。 顾曜用力抽回剑,看着这野茅爆衣,露出身上六张各不相同的脸,背后出现五具无头鬼婴,只觉无比熟悉。 “这是...七煞五鬼升仙术?” 野茅楞了下,随即冷笑数声:“有点见识,看起来你也听说过这传闻中的无上仙法,可惜,当年只攒齐了六个,一直差一个周家血脉。” 说着舔了下嘴唇:“你来的刚好。” 顾曜没理他,看向老道:“老头,你记得王玉庭吗?他也是劫剑剑主。” 老道想了想:“我记得,是个临安府的后辈,品行不错,我们都很喜欢,最后被丹云收为了弟子,还传了劫剑给他,不过之后下落我就不知道了。” “这人...后面干了一堆烂事,也修炼了这七煞五鬼升仙术,差点弄死我,还好被我反杀了,这法术流传这么广的吗?” 顾曜没在意凶神恶煞的那人:“当时与我同行的一人,也见过这法术,作为一个邪术,怎么这么多人会?一点格调都没有?” 老道叹了口气:“这样啊,他也堕落了啊...” 师徒两人这般说话,野茅已是按捺不住,操控五具无头恶鬼冲来。 顾曜回眸,剑尖朝地:“说真的,你的修为...弱的让我惊讶...你有这盘算的几十年,但凡好好修炼,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弱,若不是杀母之仇,我甚至都懒的提剑。” 这人的修为,居然只是初入练炁化神。 盘算了这么多,结果自己当真是弱的惊人。 劫剑亮起,一道道细小雷丝在剑身上涌动,五具恶鬼扑来的瞬间,一道银线掠过,冲向后面的野茅。 眼见五道恶鬼入灰土般消散,野茅面露惊慌,再次躲避,同时,一道道肉球从他身上鼓起,砸在地上。 “侄孙儿,你看看这些是谁,难不成你要杀父弑亲?” “你的父亲与我同命,他的魂魄被我同化,我若是死,他也会魂飞魄散,还有你的祖母...” 顾曜听到这话,停下了剑,看着六道肉球扭出人脸,咧嘴笑道:“虽然你这人作恶多端,但死前也算做了件好事。” 野茅:“...?” “自从老头告诉我,我的渣男父亲抛弃了我娘,我的祖母想要我娘和我去死,我虽说不是很在意这两烂人,可也有股暴戾之气。” 他看着一道很熟悉的脸在自己眼前扭曲舒展,活灵活现,笑的很开心。。 “老头当初杀的开心了,大概想着我不用担负弑父这种天大的罪责。” “但他可能没料到,这也会让我不通畅,不开心,不舒坦。” “自从知道一切后,我一直在想着要不要把他们坟给平了以消口戾气,现在你就给我补上了这个机会。” “真是太好了。” “作为报答,我会让你痛痛快快的...去死!” 顾曜突然浑身金光弥漫冲天,银剑插在地上,双掌之间,雷电交错。 野茅当即大惊失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可是弑父,十恶不赦之罪,一旦传出去,大周再无你立身之地。” 顾曜没理他,看着周景慢慢活了过来,双眼之中恢复了神智,当下冲去:“掌心雷!” 没有借助流珠,他只是这般,用出了并不完美的掌心雷。 雷电四溢,刺痛了手臂,顾曜浑然不在乎,一步踏出,五指并拢如剑锋刺穿了他的胸膛。 注视着眼前男子的双眼,看着他痛苦哀嚎,顾曜轻声道:“永世不见。” 雷光肆虐着吞噬着他的身体,他面容扭曲,张嘴似乎要说什么,顾曜当下手臂横挥,臂膀如刀,将他的身躯扯碎,斩成两截。 一脚将头颅踩成灰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舒坦。” 看着周景在雷电中消逝,顾曜将与他五分相像的恶毒女人也是一同斩灭,看着她魂飞魄散,长出了口气。 随即将野茅与剩下四道魂魄共同毁去。 劫剑回鞘,感受着手臂的刺痛,顾曜酣畅淋漓看向老道:“此行圆满,道心通畅,只差再给外公一家一个公道了。” “等会离开时,再去拜祭下我娘吧。” 老道沉默点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所谓阴冥太子 顾曜收拾了下院子。 这野茅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只是自身修为着实太弱,一身法术也稀疏不堪,压根没派的上用场。 “老头,七煞五鬼升仙术究竟是什么来头?很有名吗?” 老道站在一旁:“这法术流传的很广,但用处不大,修炼的人不多。”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长生。” “这么厉害?能活多久?” “几百年吧,但修炼这法术,其实就是以半人半鬼的状态苟延残喘,随着时间推移,修炼者会逐渐失去一切乐趣,山珍海味如同嚼蜡,绫罗绸缎就是破布烂纱,人类的欲望逐渐消逝,会逐渐变的如同厉鬼一般,通过各种法子寻求刺激。” 顾曜把一堆红线铃铛扔到桌上,指着地上的尸骸:“那这家伙...?” 老道看都懒的看一眼:“太菜了。” “修行这法子,修炼一道就是断绝了,再也不能前进半步,这家伙估计什么都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得到了,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修炼了。” 顾曜叹了口气:“好吧,我之前在他儿子的记忆里,翻到了不少东西,基本上什么坏事都干了一遍,等会通知靖夜司来清理一遍,我们再寻些银子给外公一家,就离开吧。” “不过这家伙嘴是真的严,什么都没告诉其他人,他那儿子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喜欢钻研道书,动手实验的普通人。” 老道此时才说道:“你不该灭了周景的魂魄。” “灭便灭了呗。” “你要知道,你下手的那一刻,你在大周的前途便是断绝了。”老道犹豫着说道,“我一直在给你铺路,将来你也未必不能进入天师府,或是其他宗门。” “但你这一下,便是彻底绝了自己的前程,只能以野茅的身份继续下去了。” 顾曜浑然不在意:“那也挺好,做野茅不也逍遥自在吗?” “糊涂!” 老道训斥道:“后面的修炼,需要洞天福地,需要天地珍宝,财侣法地,虽说侣可以不要,法我可以给,但财、地你要如何?真打算靠着做法事卖符箓活下去?” 顾曜嬉皮笑脸:“算了吧老头,只要这儿的事传出去,就算没我那一下,我认贼作父的名声也是逃不掉的,前路本就缥缈,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再走出一条通天路?” “至于财地,我可是阴冥太子,大不了去鬼国咯,你不知道,我在鬼国可是要风来风,要雨来雨。” 他从一些隐秘角落,找出不少的银子:“老头,走吧,靖夜司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他们能知道多少真相。” 老道一甩袖子,转身向着门外:“阴冥太子...你知道个屁的阴冥太子。” “阴冥太子究竟是啥?为什么在鬼界好像很忌讳?”顾曜快步跟上,“因为我体内那神机,我就是阴冥太子吗?那是不是取出来我就不是了?” “不是,你为什么会是阴冥太子,我也想不通,或许只是机缘巧合。” 老道不想多说,也似乎是在顾忌人多耳杂,只是催促顾曜快些跟上他离开。 外面的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两人走出,向着顾家走去。 眼见两人走远,总镇带着一群人从巷子里钻出:“去周府仔细查验。” “大人,这...不抓吗?” 总镇当即瞪眼:“你抓还是我抓?你没看到那老道士是个什么怪物吗?这能叛离天师府成为野茅还活的好好的,是我们能碰的人吗?” “可周家?” “查明白,报告上去,让上面来看吧,唉,希望碧玉大人到时候别记恨我。” 总镇叹了口气。 这边顾曜也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碧玉的事。 按照他搜寻白袍男的记忆得知,碧玉也是旁系,自小跟着顾曜的祖父在庐州的山外修炼。 是的,顾曜的祖父。 这个男人被自家娘子管的束手束脚,索性出家了,就在庐州城外,自己建了个小道观,研习丹药之术。 后来把自己给吃死了,死了大概有二十年了。 碧玉便是他那时带出去的旁系所生,但天资聪颖,十余年前加入靖夜司,之后被司首看中,收为弟子。 周家原本是缩手缩脚,那野茅虽然当上了家主,但开始时也是十分低调,直到碧玉一飞冲天,才逐渐肆无忌惮。 “老头,你说司首知道我和周家的事吗?那他收碧玉会不会...” 老道打断道:“莫想莫问,司首的想法,你我都猜摸不透,但不管如何,你已再无可能加入靖夜司了。” “自打知道您老是个大反贼,我就绝了这心思了。” 顾曜回嘴道:“你过去也不说你这么猛,我这等天资聪颖,都是小心翼翼藏着,生怕被人发觉,让你被捉走掉树上拷问,可谁知道,你居然这么猛。” “你早说你这么猛,我们就直接干票大的得了。” 老道觉得顾曜有些得意猖狂,冷眼道:“比如呢?” “把皇帝的私库偷了怎么样?” 老道点点头:“你是不是还想顺便杀个皇帝,弑父弑君都做一遍?” 说着,直接给顾曜一记大栗子:“你是个道士,不是个反贼,清醒点啊!” ...... “老头,为什么我明明有用金光咒,还是挡不住你?该怎么疼就怎么疼,你是不是藏私了?” 顾曜揉着自己的脑袋,跟在老道身后,郁闷道。 “这是金光咒的高阶用法,等从这儿回山,我自然会教你,这之前,你就老实点。” 师徒两人再次回到顾家,敲响了门。 一阵脚步声后,那个叫涟儿的姑娘打开了门,一看是顾曜又回来了,当下直接阴着脸转身就走。 “涟儿,怎么这么无礼!” 顾堰训斥了下,看着两人苦笑道:“你们二位怎么又回来了?靖夜司可在外面...” 顾曜打断,把一堆包裹塞了过去:“周家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啊?” 老人的神情茫然,什么叫到此为止了。 “靖夜司的手段必然是能发现其中的猫腻,顾家很快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不用再躲在这里了。” 顾曜也没想着细细解释,只是简单道:“周家和顾家的事,结束了,你们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应该会得到回报。” “这是封我写的信,将来若是靖夜司找上门,就将这信给他们看,周家的宅子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归属于谁,若是归我,那您就去拿了吧。” 随即他后退一步,向着老人行礼:“此后一别,后会无期,祝您安好。” 行完礼节,他拉着老道离开了此处。 “没必要的。”老道轻声道。 “不,为了他们好,很有必要,我要面对的是狂风暴雨,他们只是凡人,若是与我有所纠葛,指不定会有什么人盯上他们。” 顾曜摇头坚定道:“对了,那碧玉会不会指示靖夜司欺侮他们?” 老道轻笑一声:“你也太看不起他们的肚量了,那碧玉若是知道真相后还要找你报仇,也只会光明正大的来拜山。” “那就好。” 两人顺着大道慢慢前行,来到河边:“就是此处了,那时我就是在这儿,丢掉了那半块神机,又被你娘抓住,最后机缘巧合,造就了你。” 造就,顾曜琢磨了下这个词,反应了过来,这是说的“阴冥太子”。 果不其然,老道主动说起了阴冥太子:“阴冥太子这个词,也是自汉末开始流传,与五剑的出现,近乎是同一时间。” “当然,也只是各大道门与皇室的猜想。” “世人最羡长生,为了长生,想尽一切法子,比如曹孟德智胜泰山府君,赢了一块鬼国的核心,按照我们的说法,是取了鬼界的部分大道。” “这一块核心,人类不能承受,因此融入了劫剑之中,再通过御物之法,变法驾驭它。” “理论而言,劫剑剑主应是长生不死的。” 说到这儿,老道笑了笑:“可实际上,每一代劫剑剑主,死的都很利索,没一个长寿的。” “说偏了,阴冥太子,也是同样谋求长生的结果。” “东岳大帝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祂的手中,执掌了人的生命轮回,于是,就有胆大包天之人,想要夺取这份力量。” “之后一番波折,在有了佛门的加入后,有了名为阴冥太子的计划。” “所谓的阴冥太子,按照构想,便是顺利成长后可以替代东岳大帝,执掌轮回的...阴天子。” 老道一字一顿。 “当然,所有人都失败了,远古巨神的力量,岂是人类可以染指的?唯一的发现,便是东岳大帝似乎没有神智,只会遵循天道保证鬼国正常,对于人类的举动,祂毫不在意。” 老道面上浮出一抹自嘲:“但随着一次次失败,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要造就一只阴冥太子,得要一个天生至阴,没有一丝阳气的活人,如此才能承受那无上幽冥的轮回大道。” “能承受大道之力的,唯有阳神,凡人魂魄会瞬间被大道吞噬,可是阳神本就不灭,已经超脱了轮回。” “至于没有一丝阳气的活人,更是不可能,人天生阴阳协调,只是失衡一丝,都会产生诸多疾病。” 老道看向顾曜:“这一系列的结论,说明了阴冥太子只是个妄想。” “因此,百年前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既然东岳大帝不在乎,那就造一个神机,人类承受不住的力量,交由神机来。” “至于结果,当然也是失败了,那神机连进入鬼国的资格都没有。” 老道此刻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顾曜的胸口上:“但就在这儿,符合一切条件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时候的你,明明已经死了,但被你娘和那神机稳住了魂魄,介于生死之间。” “而更有趣的是,当我将那神机放入你体内之后,它居然主动融化了。” “已经死去的你,出世之时乃是中元节的子时正,极阴无比,阴上加阴,浑然没有半缕阳气,我本以为你会是天生的鬼王,已经做好准备要超度你了。” “可万万没想到...” “那神机也是同样极阴之物,在融合之后,阴极生阳,居然产生了一道极其可怕的阳气,阴阳交融,让你转死为生。” 老道收回手,注视着顾曜:“更奇特的是,你的魂魄很不一般,,居然镇压了那鬼界的阴冥大道,强行让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阴冥太子,从那一刻起,现世了。” 顾曜长出一口气。 龙钮白玉印。 自己能成为阴冥太子的核心,是龙钮白玉印。 是它镇压了阴冥大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光咒的真正奥义 顾曜看了眼老道,试探着问道:“那老头,你有没有发现我的魂魄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老道额头纠结成一团:“我也查了许多次,可是平平无奇。” “只是不知怎的,感觉你格外亲切,不然,我也未必会带你走,而是随意找户人家把你送给他们了。” 顾曜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那老头,你就没想过带着我去找回你当年的兄弟,重新再来一次你们的计划?” “你运气好,晚来了二十年,若是再早二十年,我就这么做了。” 说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不再言语,一同看着这河水浩浩汤汤,载着阳光飘向远处。 顾曜心中琢磨着龙钮白玉印。 这小印作为自己的外挂,功能很弱,但逼格很高。 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来历? 此前被艳鬼勾魂而消逝的原主,知不知道这小印的存在? 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越者? 想了半天,没想清楚,看向老道:“老头,我们走吧。” 老道回过神:“好,是该离开了。” 当下带着他往城外走去。 一路上,庐州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喧哗,路上的人来来往往。 老道问道:“不再去靖夜司看看结果嘛?” 顾曜摇头:“不去了,靖夜司的法术足够玄奥,此前我曾经见过他们回溯画面,周府他们应该也能回溯个七七八八,加上那野茅的尸体,还有我在顾家留的信,已经足够了。” “我若是去了,只会横生枝节,更何况,有您老,我估摸司首也在订着呢,指不定他已经把碧玉扔了过来,准备搞事呢。” 老道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这倒也很有可能,既然如此,那再去拜祭下你娘,然后回山吧,我打算再特训下你的金光咒。” “金光咒?老头,我的金光咒还有提升的余地?” 顾曜表示非常惊讶。 老道冷笑了一声:“修炼的是很不错,可你人不太行。” 顾曜:“?”→_→ “用法死板,谁告诉你金光咒就是用来挨打的?” 老道甩下一句,微微发力,如同跳蚤般快速跃起,一跃百丈:“速速跟上。” “是。” 两人拜祭完,也没有飞回去,而是这般跑了回去。 “顶着金光咒的状态,从此处跑回白鹅山。” 老道手里握着根树枝,吊在顾曜身后三步,“你压根没发觉金光咒的本质,只是单纯的在用。” 说着他顺手给了顾曜一下,刺痛,当下顾曜跑的更快了:“老头,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平常人就算破我的金光咒,也是靠着长时间的攻击,磨到我不能维持,可你这...” “怎么还穿甲了?” 老道转着手里的木棍:“所有的术,本质上都是为了近道,即便是金光咒也是如此,你不能因为它的强大而忽略它的本质。” “天师府必修金光咒,你就该知道,这神咒绝不简单。” “好好想一想,金光咒的护体金光是什么?” 顾曜一边跑着,一边思考。 但每当因为注意力分散,金光削弱,老道就会给他一下。 “保持住,男人要持久,就算你的家伙只是个摆设,你也不希望自己是个镴枪头吧?” “老头,你也是个童子**?” 然后就被一脚踢飞了。 顾曜也不气,双掌一拍地一个翻身继续跑着:“嘿嘿,我就知道。” 老道出现在他背后:“女人只会影响修炼的速度,老道我作为天师府的少天师,天资出众,追求者从来不少,纯元道都是我的追求者,只是老道我没动心罢了。” “纯元道...吹牛吧。”顾曜心里低估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了一件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回身喊道:“老头你是少天师,那不是说,如果没意外,你应该是当代的天师?” “那你不是亏大了?” 老道的眉毛拧巴成倒八:“什么叫亏大了?当天师,有什么好的?” “而且你对天师府也一点都不了解啊,你天天跟那什么方法青混一起,怎么外面的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曜没回答,等着老道讲。 “天师府虽然只有一位天师,但少天师并不是如此,有些时候,一位少天师也没有,有些时候,会有几位甚至几十位。” 老道慢条斯理道:“成为少天师的起步条件就是你这水平的金光咒,当然年纪也得是三十以下。” “就这?”顾曜回了一嘴。 然后又挨了一棍子。 “龙虎山你这年纪才开始修炼,很慢吗?” “啊?这么晚?” “大派和野茅是不一样的,野茅必须抓紧时间,因为资源不够,只能拿时间来补,可天师府不这等都不是,正宗的弟子,前面十年,每日打磨身体,诵读道经,等年纪到了,灵药宝地都补上,修炼极快。” “越是往后,大派弟子的优势越大。” 顾曜听着当下问道:“那我呢?” 老道瞟了他一眼:“你奇葩,小时候我是混着教你的,本来以为你这天资,只能勉强算个天才,结果居然是我师弟一个等级的。” “你师弟?” 老道懒洋洋的催促道:“速度慢了,呼吸也有点乱,调整下。” “哎,好。” “你不是被靖夜司测过,还是一品,天狗食月和太阴幽萤是吧?” “是不是很厉害,老头你测过吗?” 老道嗤笑一声:“没必要,大门大派弟子很少测试这些玩意,因为没必要,天资不重要,只要别太差就行,重要的是心性。” 顾曜沉思片刻道:“一般来说,这么说的人,通常都是自我安慰,实际说不出口,用这话给自己贴金呢。” 然后屁股又挨了一脚:“就你话多。” “我师弟,也是一瓶,烛龙睁目,一息春秋便是他。” 顾曜当即想起了:“这个嘛,有人和我说过,只是说英年早逝,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呢。”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他不会就是死在阁皂山的那个吧。” 老道低声道:“对,就是他,他也是少天师,若不是死的早了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沉默了一会,老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靖夜司的人与你说过这个没有,你知道这天衍石的一品异象有什么用吗?” “帅?格调高?” 老道:“...” “阴神出窍前没什么用,等你阴神出窍了,这异象能成为你的一点阴神法术。” “啊?” “多说无益,等你阴神出窍,巡游万里之时,你自己就能知道了。” “会很厉害吗?” 老道又沉默了会:“当初我师弟的那一式,短暂的加速了他的速度,差点打伤我。” “哦,那就是没什么用了。” “...朽木不可雕也,跑快些!” 就这般被老道赶猪般,顾曜日行千里,气喘吁吁的跑回了白鹅山。 刚好跑了整整一天。 看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劳动问道;“你感觉到了金光咒的本质没有?” 顾曜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先歇歇。 这一路上,当真是炁流周转不息,若不是在金佛寺拒绝道德绑架进了天人合一,身体得到了些许强化,或许还真顶不住。 缓了一会,他从地上爬起来:“金光也是炁?” “这不是废话吗?” 老道的态度很严厉,像极了监考老师,和劝你切书的编辑。 顾曜心里阴影冒出来了,仔细思考了片刻:“是我身体内不受控制的炁。” 他能调动的炁,大抵是五脏六腑产生的炁。 若是说人体是个小天地,那五脏六腑就是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天地之间的炁都要经过五脏六腑的炼化,才能成为自身的修为。 而驱使金光咒时,似乎身体内其余部位,包括手脚,甚至头发这等都会有炁被调动。 若是要比较,大抵是类似天地间的树木花草,虽然繁多,但却不起眼,平常也不会在意。 老道听到他这回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没蠢到家。” “金光咒是世上仅有的几门能调动全身所有炁的功法之一。” 一边说,他自己也是亮起了金光,不过不同的是,他只是手指被金光覆盖。 “你看好,这一点点炁,寻常道士都是无法操控的,因为它太弱小了,也没有任何特性,就与天地之间流转的炁一般。” “但在金光咒的加持上,它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光,这倒也没什么,可关键在于...” 老道散去了它,但突然手掌一握,一团气流汇聚在掌心:“在我散去之后,我还是可以操控它。” 顾曜盯着那气流:“老头你的意思是说,金光咒最大的不凡,其实是通过它可以完美掌控全身的每一点炁。” 老道微笑道:“并不止如此,那只是第一步。” 他散去气流,全身亮起金光:“你还记得此前东明达的母亲,一尘吗?” 顾曜点头。 当然记得,人家只是进了你房间想探探你的长短,结果直接被吓坏了,出来时状态都不好了,后面就直接搬家了。 “我当时与你说,修为高深之后,会不自主的吸收天地之炁,无法排除,因而还成了我的负担,是吧。” 顾曜点头。 老头突然好像开闸放水一样,恐怖无尽的气流从他体内倾泻而出,而外界的无尽气流也跟着被牵引过来,他们两人好似处在风暴的正中间。 顾曜惊骇的看着老道,他似乎有些明白一尘当时的感觉了。 渺小。 太渺小了,老道如同万丈巨浪一般,只是站在他身前呼吸都十分困难。 天空中的云也因此被搅成了无数道漩涡,以此处为中心向着外面扩散,绵延百里。 风暴的正中间,老道看着顾曜:“这,只是我一次吐纳的动静。” 随即他缓缓收功:“你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吗?” “金光咒?” 老道颔首:“对,金光咒。” “你的金光咒也修出了雷电,那雷电乃是你释放出的炁,自然回转你体内,与放出的炁碰撞形成,因此威力不大,不能如雷法般对敌。” “修出之后,你应该也发觉了,自己的持久力加强了,这是因为你释放出的炁会回转,补充你的损耗。” “可它们是如何回转的?” 顾曜思考了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对,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皮肤,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在无意识的吸收着释放出的炁。” 老道再次点燃金光:“既然可以无意识的吸收你放出的炁,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主动的,用你的身体,而不单单只是口鼻,来吞吐天地之炁呢?” “金光咒的真正奥义,就在此处,它根本不是什么防御功法,乃是一门掌控自身的无上道法。” 他伸开手,金光涌动,化作一柄三十米的大刀,只是轻轻一挥,便在远远的岩石上留下一道锋利的划痕。 “这么多年,道术我只教过你一点,五火掌乃是为了修炼雷法,净心神咒是定你心魂,其他诸多功法,具是为你夯实根基。” “我也看到你因为手段不多,而去学那些左道小术,但我为何不教你其他?因为金光咒足够。” “防御术?呵,金光咒是攻防一体的完美道术,它的本意是掌控炁,将它修到尽头,诸多法术手到擒来,即便是你那不能用的天罡法,也未必不可用,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这也是,龙虎山天师府一直无敌于世的根本原因。” 顾曜看着心潮澎湃,当下也是燃起了金光,想要尝试一番。 ...... 吴书竹打着哈欠,牵着蛊母出来散步。 在白鹅村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她都不想去洛阳了。 “金凤婆婆实在太好了,呜呜,不然我和顾曜商量商量,傩神你去佛门出家,我留在这儿,当个开心的坤道吧?” 傩神很不满:“我当时是被肉身佛迷惑了神智,才不要当和尚,这儿有什么好,洛阳才好呢,什么都有。” 两人犟着嘴,一路吵吵闹闹,走到了山脚下,打算上山去诱拐刺猬,刚巧看到了顾曜师徒。 “呀,顾曜,这么早,你是在这儿假装萤火虫吗?” 吴书竹看着师徒两人一时亮起金光,闪烁几下就灭掉再重新点起,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原因。 当下兴冲冲的跑过来指点道:“你们搞错了,萤火虫是黄色和绿色的,你们的颜色都不对,你们一个人得黄一点,一个人得绿一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 颜意远的宏愿 这可是个智能路障。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收起了金光。 “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吴书竹插腰道:“散步喽,顺便金凤婆婆听我说道长回来了,让我上山请道长今晚去晚膳。” 老道有些迷惑:“请我吃饭?为什么?” 吴书竹摇摇头:“不知道。” 顾曜插嘴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们要上山了。” “别啊,带我一起。” 看着师徒两人转身上山,她急忙牵着蛊母跟了上来。 “顾曜,你们道观还收人吗?那你看我怎么样?” 顾曜:“...???” “你这是要抛弃傩神了?” 吴书竹害羞的笑道:“这主要不是傩神想出家吗?” 傩神从蛊母体内冒出个头,极其震惊:“你居然真有这想法?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的感情,居然抵不过一只刺猬?!” “我就知道你馋我家刺猬。”顾曜一阵无奈,当下加快了脚步,向着道观跑去。 把吴书竹扔在三清像前,师徒两人钻入了厨房。 主要顾曜动手做饭,老道眼神帮忙。 “这女人你打算怎么办?”老道的眼神有些复杂,语气也有些沉重。 顾曜有些迷惑:“什么怎么办?” “当初是我不好,就应该在城里找个住处,虽然修炼可能不方便些,但也不至于会让你不喜欢那些年纪相仿的少女而是喜欢...” “停停停。” 顾曜苦笑不得:“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哦。”老道回归平静,提醒道:“保持童子身,修炼速度会很快,尤其在修炼雷法上。” “所以你雷法厉害,是因为你童了一百...咕噜噜...” 老道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过了会,吴书竹溜了进来:“你家刺猬冬眠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 “那你能不能直接把它卖...咕噜噜...好冷啊,你干嘛!” 吴书竹抬起头,擦着脸上的水抱怨道。 “让你清醒下,再次提醒你,她是只有自己思想的妖,不是你山里的货物。” 听到顾曜这么说,她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唉,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气候不好,明明两天前还是好好的,那寺庙里还是好好的,结果现在这儿这么冷。” 顾曜正眼看山:“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胖了?” 吴书竹花颜失色:“哪有!我只是这两天一直躲在金风婆婆的屋子里没有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胖了。” “你这两天就躲在金凤婆婆那什么都没走?传播傩神信仰呢?” “嘿嘿嘿。”她傻笑两声,然后拍了下手,“对了,有个脑子不太好的人来找过你,每天都来一次,我在屋里透过窗户看到的。” “脑子不太好?”顾曜停下了手。 吴书竹当即点头:“对啊,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白袍,还是踩着刀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一看就冷的慌,他还坚持不懈,肯定是脑子不好啊。” 听这描述,似乎是颜意远。 当初在麻姑山上,他受了重伤,回来就被靖夜司带走疗伤了,自己也一直没去看他,这找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记不清,每次都是婆婆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见的。” “吃饭的时候?” “对啊,就是吃蒸鸡腿烤鸡屁股煲鸡汤,还有羊尾巴羊腿样肉汤,鸭脖子鸭掌大鸭蛋,嗯,对了还有猪肉,你们这猪肉好好吃啊,我们那的猪,又骚又臭...” “停停停,我不是问你吃了什么,等等,婆婆都给你吃这么好的?” “对啊,婆婆真是大好人,我一定会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哒!” 顾曜:“...所以大概是什么时辰?” 她不太确定:“大概...可能...应该是午时吧。” 顾曜点点头:“那还有好一会,你别烦我了,我要做饭了。” “好。” 她答应了,找个凳子坐在一旁,盯着他做饭。 好似个监工。 “原来你还会做法啊?要不然,你跟我去洛阳当厨子吧?” 过了许久,她眼巴巴道。 “不去。” 随即他看向吴书竹:“你是不是要启程了,所以来告别的?” “啊...你发现了啊,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 顾曜放下手里的东西:“所以你是来前途迷茫,心里害怕,来找我寻求安全感?” “...差不多吧,我从小没出过山,偶尔几次进城,那些男人都是馋我身子,就你不一样,你帮我似乎只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马上要去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洛阳了,我有些怕,傩神一直催着我走,说这儿太恐怖了,所以我来...” 她低下头,有些不安道。 顾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 “嗯?”吴书竹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是长安,洛阳,只能排第二。”顾曜很认真的解释。 吴书竹:“......” 门外老道:“...这特娘的真是我徒弟。” “傩神不是说你兄长在洛阳吗?他不是你亲人吗?” 吴书竹纠结道:“唔,说是亲人,其实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最多每年书信往来,他在那边也娶妻生子了。”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毕竟是妹妹,还是个傩师。” “就是嘛,可傩神总说你这儿太危险了,催着离开。” 她低头,闷闷不乐道。 “我这儿确实危险。”顾曜慢慢道,“不过,安全感,也未必需要人。” “啊?” “少女,要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吗?” 吴书竹歪着头,不知顾曜在耍什么把戏。 ....... “这是卖身契?” “呸,这是借条,我借你五百两银子,一千张符箓,将来你要还我洛阳三套房产。” 顾曜义正言辞道:“有了这些银子,不管洛阳还是长安,你都可以很舒服了,不用担心寄人篱下,前提是你别被人骗了。” “哪可能!”吴书竹举起拳头:“其实我机智的一匹。” “那就好,将来我去洛阳,你要还我三套院子的。” “好,一言为定,将来你要来洛阳,拉钩!” “小孩子把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吴书竹留在观内,一同用了午膳,牵着蛊母,向着白鹅村走去。 顾曜卡着时间,刚好在午时洗完了碗碟。 颜意远从天而降:“顾曜,你这无情之人!” 顾曜:“???” 门内老道:“...这特娘的真是我徒弟?” 顾曜理好碗筷,看向颜意远,吴书竹说的很对,这天气,他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袍,和顾曜比起来,像是两个季节的人。 虽说他们可以用炁取暖,但一般也不会这么做,保持普通人的生活习惯,也是一种修行。 “颜意远,你这话什么意思?别说的我跟你有什么一样!” 顾曜想起周家先祖的事,急忙道。 颜意远气哼哼:“我在麻姑山出生入死,受了重伤,你都不来看我的?静音那臭尼姑果然满嘴没一句实话,还说你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要我用感情和恩情来同化你。” “同化?”顾曜皱起眉头。 颜意远昂首抬头看天,声音故作低沉:“顾曜,我代表野茅道,来邀请你加入。”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们野茅道士在靖夜司之中,并不受欢迎,不仅人少,还处处被排挤。” “我颜意远一代天骄,加入靖夜司八年,至今仍是形单影只,除去纯元道的霓裳仙子外,遍地尽是敌人...” 纯元道的霓裳仙子,就是鱼秋忆的师叔,鱼有容,与顾曜在靖夜司见过一面。 顾曜急忙打断道:“你这不该反思下自己吗?” 颜意远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怒道:“这为何要反思?我颜意远一代天骄,孤独屹立寒风之中...” 吧啦吧啦。 “顾曜,我野茅道,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顾曜听着脑壳疼:“不止你野茅道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天师府,上清派,阁皂山,还有佛门,皇室,都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哦,今天之前。” “我刚刚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为了野茅道好,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免得他们误会。” 颜意远眉头一皱:“什么?” “我把我亲爹的魂给扬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当下推着他往外面走。 颜意远死命挣扎:“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们野茅道不在乎!” “嗯?不在乎?你能代表这什么野茅道?” “当然。”颜意远立定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皱褶,“在下不才,乃是野茅道如今的掌门人。” 顾曜沉默了片刻:“你实话实说,野茅道是不是就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你这是在侮辱我!”颜意远勃然大怒,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在顾曜眼前晃荡:“你若是加入,就有三人。” “这是另外一人,虽然他已经不幸去世,但他与我们同在!” 顾曜:“...你说那么多,现在不还是只有你一人?” “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站在天师府的头上,为所有野茅道士挣得一个不受歧视、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们野茅道的目标,就是公平,公平,还他妈的是公平!” “顾曜,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作为野茅道士的一员,我们应该携手并进...” 颜意远拼命宣传他的宏愿。 顾曜无奈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废了大功夫,总算是让他离开了,顾曜回到观内,只见老道逗弄着一只黄毛狐狸,对颜意远给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评价。 “刚刚那小家伙意志坚定,在我见过的人里可排前十,若是不死,将来会有一番成就,或许,你该试试的。” 顾曜无奈道:“算了吧,我若是进去,怕他被我牵连,被司首算计死。” 他盯着老道手里的黄毛狐狸:“不过说来,我的希言呢?这么今天到现在都没看见踪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起名好难,比简介还难 以往自己离家,希言都是在观门口等着自己的。 这一次,都这么久了,她居然还是不知所踪。 上一次她离奇消失还是在上次。 那一次她是去买学习资料了,这一次,总不至于又去买了吧? 况且天气这么冷,她还突了,不留在家里养尾巴,能跑到哪里去? 顾曜草草收拾掉手里的东西,跑到观门外四处张望,顺便练习下金光咒的高阶用法,身上金光又是时不时亮起,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红色背着个黑色包裹,后面还竖着个白色的棍子出现在山脚。 “希言!” 顾曜窜出,一把拎起了她:“你跑哪去了?” 希言委屈巴巴:“嗷嗷嗷嗷。” 一边嗷呜一边晃着缠着白布宛如棍子的尾巴。 顾曜闻了闻包裹,一股草药味,想了想:“长毛的药用完了,所以你下山去买药了?” 希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顾曜抢过她背上的黑色包裹,抱着她钻入了观内。 ... “这些药草不是我给你开的那些啊?” 进了屋子,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堆稀奇古怪的药草,甚至还有鼠尾草这种有毒的草药,顾曜当即询问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这些...” 希言立起身子,摆着小爪子,然后趴在地上,做出猫猫狗狗伸懒腰的动作,舒展了下身躯,张嘴“吼吼吼”,又吊着眼,走出格外欠打的步伐。 做完这一遭,看着顾曜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又半蹲着,两只耳朵竖起,龇牙咧嘴露出牙齿,显得不太聪明。 顾曜迷茫了一会:“是陆白侯?” 希言欣喜的点头,又拍了拍他身上的道袍。 “道士?...嗯,是阁皂山的道士?” “嗷嗷。”希言很高兴,尾巴左腰右摆。 顾曜想了想:“你是说,陆白侯告诉了你一种,阁皂山的生毛药方?” 狐狸点头,然后拖着那一袋药草向着厨房走去。 “希言啊,你小心点,阁皂山的道士,可能不太正常,这药方可能有问题啊。” “嗷~~呜!~” 希言长鸣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她辛苦的找来一个石杵,将那些药草捣成汁液,然后偷偷摸摸的把门关紧,解开自己尾巴的包扎,小心翼翼的给尾巴上色。 透过窗户看着一切的顾曜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希言又要遭一番罪。” 当下也是回了后院,努努力力认认真真开始修炼。 茅山道观回复了平静。 有人在撸福狸,有福狸在捣药,有人在修炼,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般安静祥和的到了晚上,两人带着希言,往白鹅村走去。 “老头,你说那破鹅还会拦我的路吗?”顾曜没有抱希言,让她跟在后面走着,主要是敷;那药汁后,希言浑身一股怪味。 老道想了想:“那大鹅挺灵性的,一直都觉得你不对劲,不让你进去很正常吧。” “真是离谱,我不对劲这个秘密,道士看不出来,妖怪看不出来,鬼物看不出来,死和尚能感觉到,一直还没成妖的普普通通大白鹅能防着我十多年。” 老道轻笑道:“别这么说,说不准那大白鹅是什么绝世仙人或者泰山府君、东岳大帝的人间化身,一直在盯着你呢。” 顾曜当即打了个冷颤:“你别说了。”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那大白鹅居然不在村子门口看门。 两人一狐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金凤婆婆那。 “婆婆,大白鹅呢?” 屋子内十分暖和,吴书竹像个废人一样,裹着件大棉袄,缩在个躺椅里,手里捧着盆果干,就靠在炉火旁边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难怪感觉两天胖了这么多。”顾曜心中吐槽了一句,看向手拿菜刀的金风婆婆。 “婆婆,难不成,这个就是大白鹅?” 他指着盆里一只死的很安详的鹅问道。 金风婆婆笑道:“哪可能啊,大白不知跑去那儿了,或许是附近哪儿又闹野狗或是田鼠,它去保护安宁了吧。” 老道在屋内晃了一圈,在傩神的面具前停了一下,伸手敲了敲,走了过来。 “这巫傩面具?” 顾曜解释了下原委,老道点点头:“信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巫傩甚是神秘,究竟是善是恶实在说不准,对于它们,要小心远离...” 随即顺着顾曜的手看向吴书竹,停顿了下,当即改口:“不过如果傩师是个废人的话,那巫傩神大抵也是一样,这个应该没什么危害,也就长的丑了些。” 过了会,便是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晚宴。 金凤婆婆还找了一壶酒,被老道挡下:“这酒不行,看看这庐州城几十年的老酒!” 一顿酒足饭饱,顾曜去溜狐狸去了。 金凤婆婆转向正题。 “善渊道长,这顾曜的年纪,已经到了要纳税的时候,你这不考虑下给他找个妻?” 老道满口酒气:“找什么,他才多大?换作我那时,这时候他还没到下山的年纪呢。” 婆婆摇摇头:“你长的丑,他又不是。” 老道:“...顾曜,走!” “唉唉唉,耍什么脾气,你看我这干闺女,要什么有什么,这配顾曜,不是顶好?” “干闺女?”老道看了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是以往,他喜欢我也无所谓,但最近真没这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把我能给的都给了,他没时间去考虑其他,不成婚,勉勉强强,成了亲,那定然来不及。” 金凤婆婆哼了一声:“那你以后可有的后悔了,今儿说不上,留不住人,明儿我这干闺女就去洛阳了。” “走就走,纯元道一群人嘴张大大的等着我徒儿塞满呢。” 老道起身:“走了。” 挥挥袍子,走出屋外。 在村内走了一圈,来到村口处,刚好看到了溜狐狸的顾曜。 “你这是去了黑鸡山?”老道扫了下,闻了闻问道。 顾曜点点头:“是啊,走着走着,顺便就去看了看。” “对了,老头,你这么猛,怎么那次用了那么大阵仗,还让人带着红白双煞跑了?那次来人很强吗?” 顾曜想起那一夜,好奇问道:“就你的实力,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故意放水?” 老道扭扭脖子,向着道观走去:“没放水,我有伤在身,那时还没想明白,不敢出全力。” “伤?那现在伤好了?” “差不多吧,反正就这样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天:“其实都一样,红白双煞这种东西,也就难杀些,真要伤了我也不太可能,只是当时心思不定,道心不安,因此连术法都弱了许多。” 顾曜走在老道身后,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你那次出去,说是寻访旧友,就是去找司首的吗?我还以为是找圣人盗的呢。” “当时有三个目的,单纯找司首也不用多久,堵着门,逼他出来也没多难,那群狗东西也是目标之一。” “狗东西,他们不是你们的后辈吗?圣人盗唉,还贴着你们的画呢。” 老道的步伐有些不稳,似乎真的醉了:“你知道个屁的圣人盗,什么是圣人盗?你可以是,我可以是,天师可以是,司首也可以是,但那群狗东西,不是!” “穿上道袍,露出这面目,你就是顾曜,脱下道袍,带上面具,你就高呼你是圣人盗。” “啊?”这话让顾曜着实吃了一惊,“你是说,圣人盗压根就不存在?” 老道嘻嘻哈哈怪笑了声:“怎么不存在,我不就是嘛?只是我们招摇罢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只有我们才是,可实际上,圣人盗可以是每一个人啊,想要改变这世界的每一个人啊。” 顾曜扶住老道:“所以它绵延数百年而不灭,即便百年前你们搞出那么大阵仗,被定为反贼,他们也还是会出现。” 老道啧了声:“切,最近的那些家伙,一群獐头鼠目的混蛋罢了,顶着我们的名头,只敢做些见不得人的烂事。” “老道我啊,当时是去找他们了,是想宰了他们的,可他们打洞的速度挺快,跑咯,将来,你若是遇到了这群人,替我...嗝...杀了他们。” “杀...!” 说着,老道伸手一挥。 “他们,是在败坏百年前我们的留下的一切。” “若是让他们继续下去,总有一日,圣人盗可真就成坏蛋了。” 老道真的醉了,他似乎完全没压制酒意。 “真是好酒,好酒就该这样,后劲够大,够大!一百年了,我都没敢醉过,今儿,总算是醉了...嗝...” 顾曜哄小孩一般:“好酒好酒,以后有钱了天天给你喝。” 老道没有回答,只是被顾曜扶着进了屋,放倒在床上,脱了外袍和鞋子,盖上被子。 “老头,你说当时有三个目的,一个是去找那群败坏圣人盗名声的人,一个是找司首,还有一个是什么?” 老道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回龙虎山看看咯,可惜被师兄拦住了,没能上去,遗憾...遗憾...” 顾曜点点头,将房门关紧。 老道的师兄,是当代天师吗? 看了看脚底一身怪味满脸写着该上床睡觉的希言,顾曜沉思片刻:“希言,你今晚睡厨房吧?” 散步散了那么久,这怪味还没散掉。 希言:(ΩДΩ)! 渣男!过去你把我尾巴rua掉毛了我都没在意,现在我只是臭了点你居然... 狐狸气呼呼的走了。 第二日,老道久违的睡过了头,离开屋子看着顾曜,沉着脸:“我昨天晚上与你说了什么?” “你说你被你师兄吊在了树上。”顾曜这般答道。 老道虎躯一震:“胡言乱语!明明是我怀念过去,和他一起挂在了树上!” 顾曜点头:“原来你还真上树了啊,我刚刚胡诌的。” 老道:“...” (╯‵□′)╯︵┻━┻上树吧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门定律又来啦!又没啦! 在树上荡了许久,但已经很有经验了,顾曜并没有感觉到很难受,反而是被老道押着,逼着他用金光咒操控身体自然散发出炁切断绳子。 “能做到的话,这一步的修行,就基本算完成了,到时,我会教你更高难度的神念之术。” “神念之术?” “阴神施展的法术。”老道简单的解释了下,“我若是想要揍你,动手是对我的侮辱,正常来说,我瞪你一眼,你应该已经死的透透了。” “这一眼,便是神念之术。” 顾曜憋的脸透红,但是金光还是无法缩小到手腕的这个部分:“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老道老神自在的坐在凳子上:“神念之术说强不强,但却是倚强凌弱最好的法术,只要我比你强,除非你有护佑神魂的神机,不然基本无法反制。” “那净心咒呢?” “净心咒自然能护佑一二,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这样的法术,多吗?” “极其罕见,如果你遇到会的,先问清楚来历。” “啊?为什么?” “防止人家背后来头太大,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顾曜表示很赞同:“有道理,毕竟道门不讲武德的护犊子也是传统了。” “不过,老头,你是不是在故意和我说话,分散我注意力,想多吊我一会?” 老道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进了屋子。 这般吊了不知多久,绳子饱受摧残,总算是断了。 “这也不是成功,纯粹是聚拢炁不小心摩断了,照我这个进度来看,得再来几百次才能摸到门路,不然开个挂吧?” 顾曜揉着手腕,深入思考。 “本质上来说,这只是对于炁的掌控,开挂也能解决吧?” 如果将人体比喻成一个蓝色的小球,运转炁比为地震,那通过这修炼,将震动的范围从原本广阔的岛屿群山,缩小精确到一栋楼、一条路甚至一棵树。 他这么思索着,吴书竹牵着蛊母又哒哒哒的跑上来了。 “顾曜,走,去西门家吧。” 顾曜回过神,当即应允。 这是昨儿说好的,今天要先去看看西门大官人,顺便去道个歉,然后看看能不能搭他家的商队顺风车。 如果不能,那只好去拜托其他人家了。 顾曜和老道说了声,顺便喊了几句希言,结果她没有应和,想起今儿早上就没看见她,这是又失踪了? “先走吧,自打窃娘冬眠,希言在想什么我也摸不准。” 顾曜摸了摸头,收拾点东西,向着山下走去。 西门大官人的府邸,在清水县城中间,离靖夜司和县衙不远,门前格外喧哗。 西门府外,种了两排树,一排是榆树,另一排也是榆树。 为了种这两排榆树,西门家多交了不少银子,主要也是因为这榆树属于“发财树”。 榆树叶形状如同铜钱,每逢落叶,远远看去,如同撒钱般,因而西门府才种了两排。 当然实际没啥用,主要是给西门家的家丁增加了点工作量。 而且因为天气转寒过早的原因,现在的榆树已经是光秃秃的,十分难看。 吴书竹突然说道:“顾曜,我听婆婆说最近菜又涨价了。” 顾曜斜眼看去:“嗯?你还关心这个?” 她忧心忡忡:“你说洛阳的菜价会不会也涨了,会不会进而导致房价上涨,会不会导致妖鬼骚乱,最终导致我在路上就把你的符咒用完,五百两银子完全不够用?要不...” 顾曜黑着脸打断:“你怎么不说菜价上涨,米粮不够,进而导致天下大乱,义军冲入洛阳,然后你直接白捡了三栋屋子?” 不过说是这么说,顾曜心头还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凶神阎罗与自己关系密切,老道知道,司首知道,还有个圣人盗的尊主知道,那他们会不会又重新打上自己主意? 这阎罗的名字,起的也很玄妙。 看着吴书竹跟在自己身后担忧的样子,顾曜忍不住提醒这蠢女人:“最近菜价上涨,是因为天气转冷,天气转冷,是因为这不远处,出现了一尊凶神。” “洛阳离这儿十万八千里,那凶神影响不到那儿的,你可以放心。” “是吗?” 她将信将疑,看着顾曜敲开了西门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西门家的管家,满脸皱纹,看着愁眉苦脸:“小顾道长,你怎么来了?” 随即精神一震:“您是发现我们这儿有邪祟作乱?” “是不是看见了大少爷被什么怨鬼缠身了?” 语气中居然充满了惊喜。 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运转通幽之术,看了一圈,没问题啊。 “我这个朋友之前跟西门大...公子闹了点别扭,我是特意带她来道歉的,对了,您刚刚那话,可是府上出了什么怪事?” 管家又萎靡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大约是五天前,大公子第四次被夫人踢下床,然后不知发了什么疯,整日在家砸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无心生意。” 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西门家成了清水县首富,结果这才不到一月,再次掉了下来,被东方家超过了,真是...唉。” 顾曜看了眼吴书竹,后者双手一拍表示无辜,口型示意情人蛊绝不上头。 “管家,既然如此,你且带我去看看西门大官人,若是他当真出了什么事,那也真是我的过错,我必然全力弥补。” 顾曜担心他是被西门夫人踹出门,结果那夜天气突然转寒,冻坏了脑子。 那可就完了,脑子坏了是绝症。 两人急匆匆的跟着管家来到了后院。 一群丫鬟仆人簇拥着珠圆玉润的西门夫人站在廊道内,看着院子里西门大官人面色严肃的扔银子。 西门夫人看到顾曜来了,当即道:“小顾道长,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西门青这狗男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仔细瞅了几眼西门青,没发觉什么不对劲,顾曜靠近西门青。 他全神贯注,手里拿着一堆金银,还有些铁块,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的往地上扔。 “西门大官人?”顾曜已经走的很近了,他居然没发觉,直到顾曜出声,才被吓的一哆嗦。 “小顾道长啊,你吓死我了。” 手里的东西都是砸了一地,他顺势蹲了下来,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才把东西都捡起来。 “大官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他脸不红,气不急的样子,顾曜有些惊讶。 他这身子板怎么感觉比过去好了那么多? 西门青面色肃穆:“道长,我也不怕被你笑话,实话与你说,那日与你一同见了吴夫人,回来之后,我人就跟着魔一样。” “但之后,被夫人一夜请下床数次,我发现了几~个大秘密。” 看着顾曜很配合的哦了一声,他很满意。 “我与你说,你看这个动作,虽然很不雅。”他又趴地上来了个俯卧撑。 “但做了之后,神清气爽,什么欲望都没了,而且脑袋还清醒了许多,就跟冲了冷水澡一般。” “长时间做,我的腰腿胳膊,都超级棒!” 说着他摆了个pose,“这是我的第一个大发现,我准备称呼为西门下床式。” “还有啊,有一次我又被夫人请下床后,我突然发现,她砸向我的硫黄圈、勉铃、角先生还有那些瓷器,居然是同时落地的。” 顾曜急忙打断:“这些你们闺房密事,不用与我说这么明白。” 西门青浑然没在意,继续道:“它们重量大小不一,可是夫人同时砸来,居然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落地。” “我当即爬上屋顶,砸下了两个瓷器,果然,也是同时落地。” “联想到我此前发现了扔向天空的东西,必然会砸向地面,飞起的鸟儿也会停在地上休息,没有东西能凭空飞起也没有...” 吧啦吧啦。 他一把抓住顾曜的手:“我发现了一个绝世秘密,能掀翻世界。” “这段时日,我每日就在这试验,果然,如果没有风的影响,它们都是同时落地,哪怕重量不一。” 顾曜:“...” 他挣脱西门青的手,回到了西门夫人的身边:“夫人,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有。” “嗯?” “好消息是他没疯没病也没撞鬼,坏消息是他接触到了超出他理解的东西,如同得了不治之症,除非自己醒悟。” 西门夫人很着急:“那该怎么办?” 顾曜歪歪头:“这,夫人,我记得西门家的生意,一般都是您在处理吧?大官人只负责应酬,你们已经有个十二岁的孩子了吧。” “对。” “这就让大官人继续研究吧,指不定将来就出现了西门第一定律、西门第二定律什么的,能名垂青史的,西门家的事业,就交给西门小少爷了。” 放弃治疗吧。 夫人有些犹豫:“这...” 顾曜拍拍手:“夫人放心,这事与我也有些干系,我会想办法引导他,不让他这般疯魔的。” 初中物理我还记得多少? 算了那不重要,只是给他点指引罢了。 反正物理的尽头也是神,更何况这儿本来就不归牛顿管。 想着,一颗铁球滚到他脚边,顺手一吸,让浮在空中,控制着飘向西门青。 西门青呆呆看着,愣愣接过,看了看手里的铁球,又看了看顾曜。 茫然许久后,嚎啕大哭,一头扎入了西门夫人的怀里:“夫人...这不合理...我再也不研究这些了...呜呜呜...” “凭什么...一颗铁球可以这么飞啊...呜呜...” “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我还是老实做生意算了...” 西门夫人拍着他的肩膀看向顾曜,歪头钦佩道:“小顾道长果然是无所不能,先前是在测试我两夫妻感情吗?” “道长放心,即便他再喊错我名字,我也不会将他踢下床了。” 顾曜:“...” 第一百四十章 信 事情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西门夫人尤为开心,她搂着西门青,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破碎的心灵,一边对着顾曜说道:“竟有如此波折,不过,倒也算好事一件。” “既然小顾道长这么说了,这事就交由我们处理了,不过商队出行还要几日,得等到下月初,我家的商队才会往洛阳去,到时我会差人前往道观通知道长。” 顾曜点头道:“多谢夫人了,此次是我等不对,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必定全力以赴。” 吴书竹立刻跟着行礼。 这一说,西门夫人倒是确实犹豫了。 她用力拍了拍西门青的胳膊和背,又摸了摸他的大腿和肚子,然后推开了他,靠近吴书竹低声问了什么。 一番看不懂的操作后,顾曜两人在笑容满面的西门夫人护送下,离开了西门府。 “西门夫人偷偷摸摸跟你要了什么?”顾曜好奇问道。 吴书竹瞟了瞟左右,低声道:“夫人说,想要点情人蛊,然后我给了点蛊毒,这个蛊毒没什么毒害,最多也就让西门青化身不知疲倦的牛。” 顾曜:“...” 两人也没急着回去,就顺着路边走边看。 因为天气突然转寒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倒是少了许多,反而是酒肆茶楼之类挤满了人,看着就暖和。 一路来到楼凤阁,顾曜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林奉学。 他眼神迷离,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和里面的姑娘告辞,刚巧从门内走了出来。 “林靖渊,你这...每日操劳啊。”顾曜和他对视一眼,看着他有些尴尬,主动道。 林奉学尴尬的笑了声:“哈哈,顾曜啊,这...奇门一道博大精深,我需要灵感,所以吧,这样吧,就是吧...” 顾曜当即点头:“我懂,只是靖渊的收入这么高吗,自打你来了清水,好像每夜都在这儿,身体顶的住吗?” 林奉学有些尴尬:“这,实不相瞒,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了,顺便补好了身子,刚巧最近几日,东方大公子在这儿请客,我才又来了,不然得等下月俸禄发下来。” 看着他那般傻笑,顾曜也不忍心耽搁他回去补肾,刚打算告辞,就看见他一拍脑袋:“哦,还有一事,鱼道友前日有寄信到此处,是给你的,本来是拜托颜意远交给你,可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连几日不见踪影。” “道友若是有时间,还请去靖夜司内去下那信。” “多谢道友告知。” 林奉学匆忙还礼,然后把外袍理理,正色离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楼凤阁内又传出了喊声:“今日全场消费,由东方二公子买单!” 林奉学的步伐一顿,似乎想要回头,但又顾忌颜面,最终还是踏着步伐,离开了此处,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兮的悲壮气势。 “色是刮骨刀啊。”顾曜看着他的身影,感叹道。 吴书竹好奇问道:“啊?” “想那时初见,他一口一个鱼妹妹,一副非她不娶,忠贞不屈的样子,对于奇门一道,也是极其热爱,甚至误入险境而不知,可如今,被拒绝之后,却是...” 他叹了口气。 吴书竹想了想:“可是,情场失意不是就要其他人来抚平吗?我过去养的狗都知道。” “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热爱那什么奇门,不是被家里长辈逼的呢?” 说着她往楼凤阁里瞄了眼,看见里面都是大胸的暴露女子,理直气壮:“奇门一道我也听说过,也看过一些,就像天书一样,哪有人会喜欢,怎么可能比的过里面的女人?” 顾曜也好奇的看了眼:“我很同意你的看法。” 两人站在门口往里望,引来了一发骚乱。 老鸨朱芬芳看到了,急忙窜了出来:“小顾道长,你也来了?要不要请两个姑娘...嗯,这姑娘...道长你真会玩,来我们这,还自带姑娘。” 顾曜想说什么,却是闻到了一股怪味,当下推开老鸨,看向屋内。 只见一个青袍男人急忙上楼,似乎在躲着他,他只看到了一抹青袍消逝在二楼,面容都没有看清。 顾曜想追上去看看,又被老鸨一把拉住:“小顾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虽然我很敬重您,但您不能把外面的清白姑娘往里面带,会出事的。” 扫了眼吴书竹,补充道:“夫人也不行,不管是不是你的都不行。”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怪味就消失了。 顾曜又抽了抽鼻子:“你们刚刚有闻到什么怪味吗?” 两人摇头。 “刚刚站在楼梯上的青袍男人是什么人?” “青袍男人?”老鸨迷惑了,怪笑道:“道长你可真会说笑,进去了的男人,哪有几个还穿外袍的?” “您又不是没来过,这里面井井有条的模样,您应该知道啊。” 顾曜看着吴书竹怪异的眼神,解释了下:“我是来这扫晦驱邪检查下的,其他男人往里面送钱,我从里面拿钱。” 接着问道:“外地人呢?反正那人我感觉没见过,这清水城我没见过的人...” “东方家的人在这里?” 他反应过来了。 东方家来到清水县时间极短,大概只有五年左右,发家速度倒是快的超乎寻常,短短时间,便是坐到了清水县第四的位置,如今更是暂居第一。 只是这家人也奇怪,明明主营的药草,顾曜堂堂一道士,药草用的也不少,可东方家的人却一直都避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曜愣是只见过他家的家丁和伙计。 但要说是不待见道士,那也不是,东方家每逢过节,否管大节小节,除去中元节,都会差人给他送“虎虎酒”,也不知被老道藏在哪儿。 虎虎酒就是喝了后,让男人虎虎生风的酒,也是东方家最著名的产品,不过也不全是虎鞭,鹿鞭、牛鞭、马鞭各种泡的,应有尽有。 顾曜是没喝过,但东明家、侯家都是用过,对此赞不绝口,并甘愿称为天下第一正宗。 估摸着金佛寺应该是大客户。 老鸨听到顾曜这问话,点点头:“自然是在的,听说是为了庆祝东方家成为清水县首富,东方家的两位公子,轮流包场,请所有人开怀,如今已是第四天了。” 顾曜微微眯起眼,想了想,还是没上去找。 东方家来了也不少年了,也没传出过什么事,这么逼着自己,或许是有什么隐晦。 主要也是自己没看到那人的脸,脱了袍子,都白条条的真分不出来。 深深看了眼,顾曜向老鸨告辞,带着吴书竹往靖夜司走去。 “去靖夜司是去拿信吗?” “对啊。” “那个什么鱼道友是什么人啊?” “女人。” 吴书竹:o( ̄ヘ ̄o#) “我问具体的。” 顾曜瞟了她一眼:“漂亮的女人。” 吴书竹:... 一路来到靖夜司,这一次,她倒是跟着进来了,好奇宝宝一般东望西望。 看的出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进到靖夜司里。 今儿的靖夜司,也很出乎顾曜的意料,居然只有九品缉事裴康宁一人在。 他看了一圈,没看到张大人,当即凑到裴康宁身前:“张大人呢?怎么他总是不在司里?” 裴康宁坐在一张矮桌后,解释道:“今儿东方家宴请了诸多大人在满月楼有餐,张大人去了还没回来。” “这样吗?”顾曜点点头,“裴大哥,你见过东方家的人,我是说东方老夫人和两位公子。” 东方家只有这三人,没有老爷,两个公子也没有娶妻生子,每年缴了不少的单身税。 裴康宁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 顾曜笑笑,问起了信。 拿到信件之后,麻溜的离开了。 他没急着看,而是往满月楼走去。 倒是吴书竹对他手里的信件很是好奇。 “现在不应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信吗?”看着顾曜马不停蹄的赶路,她抱怨道。 “嘘,别吵,况且,信是我的私人物件。” 顾曜没理她。 赶到满月楼时,恰巧散场,张大人和他的两位好友肩并肩走出来。 “虽然我平易近人,但我在酒桌之上义正言辞的告诉所有人,我张之源,就算吃了一席酒,公事也要公办,该交的税,就要交,想必大家都会很敬佩我的体面无私,嗝~” “对啊,张三,就该这么做,我们不能堕落,必须公平公正,嗝~” “是啊是啊,你当时那么说,看看大家的眼神是多么敬佩,嗝~” 随后三人又一同打了声嗝,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顾曜一阵无语中,可以预见,张大人未来在清水县,应该还是不会交到什么朋友。 这不会说话的本事,也是绝。 在楼前站了会,看到了熟悉的缉事,当即凑过去询问了一番。 片刻后满意的回来了。 “怎么了?”吴书竹好奇问道。 顾曜满意道:“果然,东方家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出面的人,还是他家的管家,不知道的人,估摸以为那管家才是东方家主呢。” “这有什么?” “东方家估摸有古怪,我是怕他们家出事,所以才额外的来走这一圈。” “能出什么事啊?”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反正顺路一起看看。” 吴书竹无语:“您这顺路,绕了清水县城整整一圈啊。” “散步咯。” 两人晃完一整圈,各自回了家。 顾曜回到了道观,和老道说起了东方家的事。 老道浑然不在乎:“若是有麻烦,他们自然会告知官府,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避着我们,本来就是不对劲,但人家一没伤天害理,二来奉公守法,你瞎凑什么热闹?” “说的也是。”顾曜想了想,表示赞同。 然后老道就把顾曜吊在了树上:“上午的修行没完成,现在继续。” 就这般倒吊着,顾曜打开了鱼秋忆的信。 信里大抵是她们一行到达丹徒县,对付凶神阎罗的经历,其中还有对他名扬天下,成为佛子的祝贺。 看出来,她是听到金佛寺的结果后才写的这信。 “凶神阎罗白日隐没,夜间现形,身形巍峨,如同泰岳,周身阴冥气息涌动,冻人魂魄,初到之时,我等不知,进入丹徒县内,发觉时已肉身僵硬,魂魄失控,险被恶鬼吞噬。” “所幸柳大人神机无双,救出我等。” “丹徒县今已成鬼国,其中盘踞恶鬼数万,更有神秘莫测之窃国鬼,与罕见凶残之红白双煞。” “仅仅一月,已有近百道人牺牲,据柳大人探查,我等所见之阎罗,乃是神力凝结阴气所化,其本体深藏鬼城之中,为无数婴鬼护佑。” “其间最为诡异之事,我等在丹徒城中发现了其他封印仪式,有道人在我等之前来到丹徒,封印了阎罗。” 这应该是是圣人盗的道主做的,此前顾曜审问那两圣人盗时知晓到,那道主对于阎罗的事,也极其愤怒。 想了想,他继续看下去。 “但封印已然破损,凶神之威日益增长,不可遏制。” “所幸司首指示,我等通过科仪勾结天地,令其沉睡。” “数日前,本已结束,可不料一日夜间,金光漫天,阎罗觉醒暴走,仿若佛家佛陀,鬼城再次蔓延,再次吞没数里。” “如今已经再次平息,司首传令,我等可退。” “此次一行,凶险虽多,所幸有惊无险。” “柳大人数次遇险,古怪滑稽,曾走路时一时不慎,脚底突结冰块,一路滑至鬼城之中,又曾神机突然自爆,气浪将其弹入凶鬼身前,如此莫测之危险,约有四次,柳大人气愤道,必有人在暗中谋害。” “不日将返回,秋忆欲拜访道友,不知可否?”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师叔霓裳仙子鱼有容也表示恭贺,顺带,她五十大寿将近,劳烦道友代替我等在清水预订酒楼。” 顾曜看着这信,看向老道:“老头,凝玉说,凶神阎罗和我是阴阳两面,我不死,它便不会消亡,是真的吗?” 老道懒洋洋:“假的,司首骗你的,难不成阎罗不死,你也不会死?还是说你死了,阎罗立刻暴毙?” “司首这么骗他徒儿,无非是不想付出消灭阎罗的代价,想让你这个傻小子去。” 顾曜晃了晃,脚腕上金光暴起:“代价?” “别问那么多,反正阎罗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了,老实修炼。” “哦。” 顾曜将信纸塞回怀里,继续金光咒的修炼。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卖鬼画的彪 太阳下山,气温又降了些许,没有一片树叶的树枝干秃秃的晃荡了几下,一只鬼鬼祟祟的狐狸黑布蒙头蒙尾,在树根下匍匐前进,向着厨房摸去。 发觉院内没人,它送了口气,小短腿站直,哒哒哒的跑到门口,侧着耳朵听了会里面,确定没有什么声音后才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 “呼~” 希言踱步到自己昨夜睡的篮子前,忧心忡忡的挣掉自己身上的黑布,长叹了口气。 看了看自己的毛发,忍不住仰天长嗷┗|`o′|┛:“嗷唔~” 只是刚出声,她又及时醒悟,闭上了嘴,黑漆漆的小眼睛泪珠翻滚,耷拉着大尾巴,钻到摇篮里蜷缩成一团。 窗户外的顾曜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绿啦~ 希言绿啦! 原本火红色的小狐狸,此刻绿油油的。 “我就说阁皂山的东西绝对有问题,可怜的希言,被陆白侯玩弄在指爪之中。” “但陆白侯确实没说谎,这药草生发确实是一绝,如果以后遇到脱发的人,只要他不介意变绿,其实市场还是挺大的。” 秃头和变绿,这是个问题。 看了会,忍不住rua绿毛狐狸的心,他从正门进入,将魔爪伸向可怜的毛团子。 “嗷嗷嗷!” 希言被吓的半死,当然,也可能是羞的无颜见人。 “别跑别跑,我的希言,嘿嘿,这绿毛的手感真棒。” 顾曜把希言在怀里按住:“你就是因为自己变绿了才躲在外面?” 狐狸低头,微微叹气。 顾曜揉了揉,伸出手指插进脖颈,然后丝滑无比的顺着背一把撸到尾巴,一根毛都没脱。 “这药方的名字一定叫飘柔。” 感受这绝赞的手感,顾曜安慰道:“其实,绿狐狸还怪好看的。” 希言抬起头,歪了歪。 “没骗你,走啦,我们睡觉去。” “嗷~” ...... 接下来的数日,希言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甚至为自己的一身绿毛骄傲。 顾曜也是恢复了正常的休息,每日寅时起床做早课,打拳,然后修炼金光咒。 直到西门家的商队起行,顾曜才带着希言,送吴书竹出发。 “顾曜,说好了,要来洛阳找我啊~到时候,记得带着刺猬啊~” 她在马车里这般叫道。 顾曜站在城门口告别后,抱着希言,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打算去靖夜司买些朱砂之类的物件。 路过城中间,却意外看见许多人聚集在街上看热闹,很多人拼着命的往里面钻,还有些小孩子,从裆下爬了进去。 这拥挤程度,要不是没听到叫好声和加油声,顾曜差点以为里面又是哪家夫人在打小三呢。 看热闹是天性,虽然顾曜不喜欢看,但希言很喜欢,当下指挥着顾曜的腿挤了进去。 一番推搡后,他成功挤到前面,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鬼画。 正入顾曜眼前的,是一张巨大无比的鬼画。 画卷差不多与顾曜一般高矮,挂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画上是一只凶恶狰狞,栩栩如生的青皮恶鬼,尤其是一双眼睛,好似在盯着人。 画师的技艺高超,顾曜这么挤进来,乍一看以为真是只鬼怪,险些出手。 这画的一旁,站着个佝偻男人,身穿破布麻衣,头戴斗笠,背部像背着个大铁锅,弯的骇人,样貌也是丑陋不堪,脸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皮肤灰黑,此刻笑眯眯的看着顾曜。 顾曜仔细端量这鬼画,忍不住称赞:“这画师必然是见过鬼的,不然怎么可能画出如此逼真的画?” 那佝偻男人这时慢慢将那鬼画卷起,顾曜以为他是要开卖了,打算要走,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走到他面前,盯着希言道:“道长,我拿这画,与你换这狐狸如何?” 希言:“...” 不等顾曜说话,他接着道:“道长,我这话乃是临安府知名画师,三生虫所画,一卷价值百两银子...” 顾曜打断道:“不换,告辞。” 转身欲走,被他拉住,看着他将这画插在地上的一幅篓子里,又拿出两幅画卷,放在了竹竿上。 画卷展开,居然又是两幅鬼画。 一幅,是只体型肥硕、伸出舌头舔着粗短手指的红鬼,一只是伸掌拍出,脸贴在画上,好似要从画里钻出的黑鬼。 这两副画卷,也是一般的生动传神。 佝偻男人问道:“公子,那再加上这两幅呢?” 周围的人瞬间一静,然后高声喊道:“换,换,换!” 不少认识顾曜的人都是喊道:“小顾道长,换啊,狐狸多的是,这等传家之宝,您换下来,我出千两银子购买。” 顾曜冷着脸,打量那佝偻男人,随即运转通幽之术。 那男人在他眼中黑气缭绕,黑气之下,人身缓缓变作一只狰狞丑兽。 形体似虎,皮毛枯黄,没有一道黑纹,全身上下看不到半块干净整洁的毛皮,大疤小伤交错,嘴脸看着也像老虎,但牙齿歪斜,嘴脸口鼻透露出一股奸猾凶恶之感。 “妖!化形大妖!” 顾曜心中一凛,看了眼周围聚拢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当下摇头拒绝,转身要走。 “不知它为何看上希言,来清水又是为了什么?” 这次他要走,那妖也未阻止,只是看着他离开后,将两张画也收起:“诸位,这画不卖,只换有缘之物,各位若是想要,还请拿物件来换。” “一共九张,先到先得。” 随着它的喊声,围拢来的人一拥而散,各自回家找着东西来换。 顾曜走远了,躲在暗处围观,只见那妖也似笑非笑般向他藏身之处看了眼,当即转身离去。 揉了揉怀里的希言:“你是妖族失落在外的公主吗?那妖怪是来接你回家的吗?” 希言歪头,表示不是,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野生狐狸,只是运气好,在个山洞里找到了个道士的遗物,侥幸踏上了修炼之途,之后兜兜转转,成了了家养的废狐狸。 顾曜只看懂了不是。 又抓了抓希言的小脑袋,向着靖夜司走去。 化形大妖的战斗力很难说,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至于能打过老道,这边将它报给靖夜司,回头自己和希言就住山上,有本事它就来。 打定主意,他走入司内。 “大人,我想购买些朱砂。” 张大人懒洋洋的点头同意。 顾曜看了眼他身旁的两文书,想起文书本就是行走的资料库,当下好奇描述了那妖的原形,询问这是什么妖物。 凤雏沉思三秒:“听这描述,似乎是彪。” “彪?” 凤雏清清嗓子:“古语有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 “虎和彪,乃是一母同生,通常母虎只生两子,多出的一子,便是彪。” “彪天性凶残毫无感情,但先天孱弱瘦小,母虎天然厌恶,会踢咬驱赶,将它赶到野兽出没的荒地遗弃。” 凤雏皱起了眉,仔细回忆彪的记载,看他的表情,彪是极其冷门的妖物,记载极少。 “绝大部分的彪,活不过三个月,但一旦生存下来,便极其凶残威猛,因为在炼狱般的环境下长大,常饿的吃枯叶野草、泥土石块,喝污水脏泉、烂泥尸液,因此它的各方面能力都强到极点。” “按照典籍记载,一只成年的彪,飞山越涧、爬树攀藤都是小事,最为擅长的乃是以小搏大,以弱胜强,同时天性没有感情,战斗起来绝不退缩,为了胜利不折手段。” “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叫声如狼嚎,记仇无比,一只彪生存下去目标往往只有一个,便是杀死遗弃它的母虎与两个兄弟,在完成这个目标后,便会返还丛林,战斗至死。” 说到这儿,他看向顾曜:“彪的记载不多,这东西很少能见到活的,偶尔发觉,也是破烂的骸骨,连全尸都难见到,你问这个,是在哪里的书籍上见到了?” 张大人也是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顾曜点头又摇头:“大人,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哦?” “好消息是,又有功绩送到您的眼前了。” 张大人双目放光,摩拳擦掌:“顾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快快说来。” “有只彪在街上卖画呢。” “啊?” “卖的还是鬼画,我很合情合理的怀疑,那些画里都是真鬼。” 汇报完毕,顾曜拿着丹砂离开了。 张大人两眼发愣,瘫在椅上:“他刚刚说什么?” “大人,有只彪在外面卖鬼画呢。” “有只什么在卖鬼画?” “有只彪啊。” “有只彪在干什么?” “有只彪在卖鬼画啊,大人。” 张大人艰难起身:“表哥,当初不是说清水县安宁祥和,从无大事发生,妖鬼都极少吗?” “是啊。”凤雏应和道。 “可为什么我只做了一个月,已经碰到这么多事了?侯府地底差点弄死我,后面卖画的勿言斋离奇消失又爆炸后突然出现,至今没头绪,这又来只彪?” 凤雏沉思片刻:“大人,当初方法青在这坐了十年都没事,我们才一个月就这么多事,这说明...” “说明什么?” 卧龙清清嗓子,接口道:“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我们,只要我们命够硬,司首的位置,也未必坐不上。” “有理。” 张大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来人,本官要亲自捉拿这卖鬼画的彪。”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灵狐 张大人点齐缉事,气势汹汹的向着外面冲去。 顾曜也是跟在后面看戏。 这彪想要希言,还是让他挺奇怪的。 难不成是看上了这飘柔无比的绿毛,想要询问毛发滋养的秘诀?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向那彪卖画的地方。 隔着很远,已经能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的居然都是锅碗瓢盆,更有甚者居然拿的是夜壶之类的物件。 看的出来,大家都只是听说可以白嫖...呸,拿物件换才来试试。 只有些许富裕商人或是书生,手里拿的都是贵重物品,像是真心实意想要拿那鬼画的。 顾曜没继续跟着,三步两步上了个酒楼,窜到二楼远远看向那彪。 它此刻坐在地上,从来到面前的人手里接过一个个物件,仔细瞧两眼,鼻子闻闻就塞了回去。 看上去它是有目的的在寻找什么,身后的竹篓还是插满了画,应该还没人能从它手中换走一幅。 靖夜司这般冲来,引起了百姓的注意,这彪也同样感觉到了,当即起身,背起竹篓抱拳道:“诸位若是有意换取鬼画,可在门前插花,或是将东西放置在门口。” “如今已是骚扰到清水安全,在下先行告辞。” 喊话的同时,它自己已是在一片惊呼慌乱声中,钻入了一个巷子内,等到张大人冲到最前面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番询问后,张大人一行无功而返,只能再三叮嘱百姓不要与它做交易。 顾曜看完全程后,也是带着希言下楼,往道观走去,恰巧碰到了西门家的老管家。 “管家,您这也是来交换鬼画?” 管家的手里抱着两个物件,一个是把扇子,另一样,居然是虎虎酒。 管家笑着说道:“小顾道长啊,这夫人也是听说了这事,就让我来凑个热闹,恰好老爷子喜欢收藏字画,若是真换到了,也可以让老爷子开心开心。” “只是啊,那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跑了。” 顾曜点点头:“您也听见靖夜司刚刚那话了,最好还是别和它打交道了。” 管家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我这回去,就跟夫人说清楚,您的话,夫人准听。” ...... 这边管家告别顾曜,走了个偏僻巷子,抄近路回去,却是又撞到了那彪。 彪站在巷子中间,盯着那虎虎酒:“你也是来交换鬼画的?我挺中意你这酒的...” 话还没说完,管家抱紧东西转身蹲下:“不换不换,小顾道长说了不理你。” 彪看着这老头这动作,感觉还怪可爱的,当即走了过来,摸了摸管家的头:“你不换?” 管家感觉头上的手,很大很重,当下闭上了眼:“不换不换。” “这就麻烦了,我一向奉公守法啊。”它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既然你不换,那就不换吧。” “当真?” 管家睁开眼,回头瞟了眼那彪:“那我走了。” 然后就被彪单手提起:“我不给你画,那就不算换喽?” “抢劫!” 它恶狠狠的从管家怀里夺过虎虎酒,把他扔在一旁,嗅了嗅虎虎酒的味道,又打开盖子,舔了舔里面的酒,面上露出陶醉之色:“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 它转身想问那管家虎虎酒从哪儿来的,一回头才看见管家早已麻溜溜的跑的没了踪影,还顺手抽走了一卷画。 “跑的还挺快。”它伸出根手指挠挠下巴,也没在意,整个人化作融入地面,变成一条影子,向着巷子外面滑去。 另一边,顾曜回到了道观内,简单说了下遇到的事。 老道摸着下巴:“彪?这玩意居然还有能成精化形的?” “老头你见过?”顾曜抱着希言坐在凳子上,等着老道开讲。 “当年也曾经见过一只成年的彪,但没什么脑子,当时狼群在围杀一只黑熊,两败俱伤时,一只彪突然就冒出来了,同时对熊和狼动手。” 老道皱着眉道:“那彪虽然赢了,可浑身血迹斑斑,居然不歇息或是吃食,而是立刻起身,去猎杀另外一群猴子,一整天,就在不断的杀戮之中,弄的自己浑身是伤。” “最让我不解的地方在于,它捕猎纯粹只是为了杀戮,杀死的动物都扔在原地,最多咬两口,就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这样的动物,我很难想象它居然可以修炼,更是能修成人形。” 顾曜听着也表示很惊讶:“是吗?那只彪确实也是一身是伤,但感觉也没那么癫狂。” 老道视线转向绿油油的狐狸:“不过它要你这狐狸,我倒是能猜到一二。” “哦?” “你知道灵狐吗?” “灵狐?” 顾曜摇摇头:“没听说过。” 老道抬头看天:“灵狐是妖国的狐狸,祖上大概是传闻中的天狐吧,不过数量稀少,有这么一个说法。” “灵狐有这么一种说法的,九尾天狐作为最上等的,通体雪白;后面是八尾紫狐,七尾黄狐,六尾蓝狐,如此往下排,其中三尾的,便是绿狐。” “它可能是将你这狐狸当成了灵狐,所以好奇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还这么弱,想带回去烤了或者煲汤都有可能。” 希言身子一僵。 顾曜安慰道:“骗你的骗你的。” “那希言是吗?” 老道摇头:“哪可能,你这狐狸血脉都不纯,还灵狐呢别贴金了,不过嘛~” 他拖长音:“这一身绿毛做不得假,你要是有胆子,可以把它送到妖国去招摇撞骗,就说血脉被人剥夺了一部分,三条尾巴掉了两条。” “灵狐在妖国属于祥瑞,说不准它能在那儿很吃香。” 顾曜看了看希言,一人一狐对视几眼。 然后他问道:“不会被发现吗?” “应该不会,毕竟这一身绿毛,还是很纯的。” 顾曜咽了咽口水:“那,你说灵狐有个人宠,会不会不太合理?我跟着一起去,是不是也能混...” 老道:“...?” “滚上树修炼。”他呵斥道。 ...... 夜幕降临,辛勤劳动了一天的彪,闻着鬼画的味道,一路来到了靖夜司。 “这怎么回事?我的画不是被那老头拿去了吗?这个人类也太谨慎了吧。” 它抱怨了一句,没敢擅闯,抱着虎虎酒在门口麒麟石像旁等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能问问。 运气不错,刚过了一小会,就有个人偷偷摸摸钻了出来,脚步匆匆,当下拦住。 “兄台,有事...” “哦,虎虎酒,这位仁兄,你也太不要脸了,居然抱着虎虎酒到处乱跑,当真是不怕笑话。” 被拦住的人,是林奉学,今儿张大人点兵,点的都是缉事,而他刚巧不在其中,并不知道彪这事,看到有人抱着虎虎酒拦路,还有些惊喜。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靖夜司,一把搂住彪的肩膀,往墙根一缩:“这虎虎酒是要转让吗?我先看看是什么鞭,莫急。” 说着直接掏过酒坛,打开来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舔了舔,眼睛一亮:“虎鞭,上等啊。” “兄台,虎虎酒在东方家的药铺,大概要两百两,你这个二手,指不定还兑了手,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林奉学说着,已经开始掏钱了。 彪满脑袋问号,按住他的手:“等等,你说这是什么?虎鞭?” “虎虎酒啊,虎鞭啊,你不知道?就是虎的这玩意...这该不会是赃物吗?那一百两不成,五十两。”林奉学很警惕。 “呕~”彪呕了一阵,吐出一地的白色粘液,“这是哪家的?东方?” 林奉学看它这模样,感觉不太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酒:“这是倒了多少手的?五十两也不行,就五两...”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丑陋男人张开嘴,露出满嘴七歪八倒的黄牙,一股恶臭之味冲来,将他熏的头晕脑胀,四肢发软。 “吼~” “废话真多。” 一声低吼后,彪一把架住林奉学,看了眼靖夜司,它扛起林奉学,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虎虎酒是什么?” ... “东方家?” ... “小顾道长是谁?” ... “他那的狐狸你知道多少?” ... 偏僻巷子内,彪问完话,就将林奉学扔在了墙角,自己快速的溜出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荒山,在山峰上仰天长啸。 呼嚎一阵后,它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三根线香。 点燃线香,它化出原形,黑气环绕包裹,将此处包围。 “咕咕咕噜噜噜~伟大的妖国之主,我是您忠诚的仆人,彪彪,如今我在大周广陵府清水县。” “我奉您的命令,前往大周寻找失落的妖族后裔,此前广陵府异象连连,那群蠢货都说是人族大兴,只有我不同意,如今我来了。” “果不其然,我在此处发觉了失落的灵狐,只是它似乎被邪恶的道士洗练了神魂,呆呆傻傻不太聪明的模样。” “我本以为他是阁皂山道士,因此没敢轻举妄动,如今查明了,他居然只是个野茅山。” “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我现在就血洗那个道观,为您夺回灵狐。” 一番诚恳的祈祷后,彪收拢黑气,重新变回了人,将香吹灭,连同镜子一同藏好。 “区区一个野茅山,居然这般自傲,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百战伥鬼。” 彪扭了扭脖子,吐出一大群的黑气猛虎:“去,灭掉那个道士!” 黑气猛虎呼啸奔腾,在月色下向着白鹅山遁去。 它看着黑气远去,视线转回清水县城:“我亲爱的母亲和哥哥们,你们这三败类,居然敢卖虎鞭,现在我来了,看你们这次往哪跑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道之崖 茅山道观内,辛勤劳累一天的顾曜甜甜蜜蜜的进入了梦乡。 绿的像是一颗青菜一样的希言蜷缩成了个团,睡在被子上,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梦到了什么。 一切都是这般的安宁美好,直到杨树再次鼓起了掌,烦人的聒噪声将他们从梦中惊醒。 顾曜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劫剑:“又来?” 他一下就想起了当初的魑魅魍魉二十四鬼,心理阴影都要出来了。 希言因为他的动作,一下滚了下去,砸了个肚朝天。 “老头?老头?” 顾曜麻溜的穿好衣服,高声喊着老道。 老道没有回答,这让顾曜很是不安,担心又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会不会是司首那个小心眼的带着碧玉来报仇了?不对不对,司首不是鬼,杨树不拍手的。” 他走出房门,弹指射出几点火球,点燃油灯和蜡烛,只见老道的房门上,出现了几道符箓的痕迹。 看样子是从里面贴上的。 顾曜人有点麻,看上去老道这是不想让他打扰睡眠啊,不过也是松了口气,当下走向外面。 “老头的意思是,来的敌人是我能对付的,那估计也没什么了。” 信心满满的打开道观大门,眼都瞪直了。 挤满了一堆黑不溜秋双目通红的大黑老虎,鬼气弥漫,极其垂涎的看着他。 这么看过去,就像是在等着开饭的饿虎们在和他说:“大餐,你来了啊。” 顾曜握紧劫剑,金光咒涌动,只是极其缓和平静,慢慢的融入到了劫剑之中。 “应该是彪,它在哪?” 顾曜深吸口气,抬剑,剑锋之上,三尺金光外放,堂堂正正蔓延而出,直直冲向那一群鬼虎。 这群鬼虎变作森罗鬼气,一阵阵阴冷的黑风在院子里盘旋,顾曜左手流珠雷光灿烂,右手劫剑金光沸腾,冲了进去。 “炁凝。” 金光收缩,阴而不散,顾曜一剑劈下,将眼前黑气驱散,感觉到背后鬼虎化形,常人脑袋大小的虎掌拍来,左手流珠飞出,击穿鬼虎之后散开,围在他身体周围。 “吼~” 一声声咆哮从各处传来,扰动他心神,当下念动净心咒,同时顺手拍出成片符箓:“敇令雷君!” 黄符炸开,一团团雷电仿佛烟火般从他身旁开始炸起,铺开到整个院子,鬼气在雷电下骤然变弱,一只只鬼虎不得已显出身形,浮现在各处。 “好像没什么了不得,只是数量多。” 测了测这群鬼虎的本事,顾曜心头大定,一步跨出,手中长剑金光一闪,便是将一只恶虎斩碎。 其他猛虎也是围了过来,顾曜在虎群之中眼观六路,操纵金光在全身各处流动,每当有鬼虎越过旋转的流珠,要伤到他身子,那处部位才会金光腾起,凝结成盾,挡下进攻。 “这群鬼虎和普通老虎也没什么两样,无非一扑一拍一剪,当真孱弱的很,但也能勉强当当对手,看看我近日修行如何。” 在顾曜的金光咒面前,鬼虎成了绵羊,只能任由他宰杀,不消片刻,便是消灭的干净。 “有些不尽兴,难怪司首给我送那八卦盘时老道让我收着,适量的交手乃是必须的啊。” 心头感觉有些失望时,突然阴气再次距离聚拢,一只身穿铠甲,双眼冒着蓝光,周身黑烟冲天的巨大老虎出现在他身前,如人般站起,一记虎拳拍向他的胸口。 顾曜及时挡住,但这只大老虎力量惊人,居然将他抽飞了出去。 “有意思。” 顾曜心头有些激动,当即收起流珠,拿着劫剑和它打在一起。 这虎王着实不弱,力量速度灵活都全方位超过了顾曜,也就是金光咒才能挡下指爪的进攻,但半个胸口大的大爪子打在身上,也是着实不好受。 “不行,不能硬接,我得躲着大,发挥我人小的优势,可是这破老虎还比我快比我灵活,有些头疼。” 几次三番交手,顾曜也是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几个小洞,甚至和它以伤换伤,硬是往它脑袋上来了一剑,同时运转炁蔓延金光刺穿了脑袋。 可这是只鬼老虎,脑袋和装饰也没什么差别,还是一巴掌一巴掌派来。 “这连环虎掌也是够难受的。” 身形一闪,躲过一记大巴掌,一个滑铲来到老虎肚子下,劫剑哗啦一声化开了它的肚皮,伸手拍了一团红莲火,将它的鬼气打散了许多。 “滑铲确实可用。” 心里赞叹了一下滑铲,看着气势不弱丝毫的大老虎,顾曜改变了战斗方法。 金光咒近乎全消,在老虎的进攻下全力闪躲,劫剑只是攻击它的四肢,有机会也不贪其他地方,只是全力闪避,闪避不得时才以金光咒防御。 “这么打下去,倒是确实提升了一点,可是效果不大,或许我需要和人对战。” 数十次进攻之后,这老虎的力量弱了许多,已经一点都没法给顾曜压力了,他决定结束战斗。 左手上金光冒起,招架住一只虎爪,雷光沸腾,一剑刺入了下巴,身形一翻,人握着虎爪转了一圈借势跳上虎背,剑刃一转,直接将虎头斩了下来。 看着身下无头老虎活蹦乱跳,顾曜一记掌心雷打入鬼体之内。 一阵缭乱的雷光之后,鬼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勉强还可以。” 他给自己打了个九十分,“只是不知道彪的小老虎都这么厉害,那它本体有多强。” “我需要对手来磨砺自己,一昧的修炼,并不足以让我准确估量自己。” 确定院内没有漏网之鱼后,回到了屋子里,希言已经重新爬上了床,睡的正香,丝毫不在意顾曜在外面打生打死。 “没心没肺的狐狸。” 脱掉道袍,顾曜钻入了被窝。 清水县城内的彪闯入了东方家,可是找了一顿后,惊奇的发现,这一家三口居然不见了。 它迷晕下人,又询问了几遍才确信,这一家人很长时间不住在这儿了,究竟住哪儿,也没人知道。 气的它当下想召唤伥鬼来搜寻全城,嗷了一嗓子后才想起它的鬼将去收拾道士了,当急气滚滚的坐在房顶,等着伥鬼回来。 “只是收拾个野茅山道士,用不了多久吧。” 一个时辰后。 “该不会迷路跑远了吧,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虎将了?” 又一个时辰后,天都快亮了。 “难不成,居然真的会有厉害的野茅山不去腥风血雨到处搞事,留在一个小县城混日子?” 彪坐不住了,离开了东方家,奔向扔着林奉学的巷子。 “喂喂,你快给我说说那野茅山道士,仔细点,别漏了。” 林奉学又被吐了口臭气,当急翻着白眼道:“顾曜,野茅道士,年纪很小,修为极强,手段超多,一品天资,鱼道友很看好他,会天师府、阁皂山...” “阁皂山?还有呢?他和阁皂山什么关系?”彪听到这三个字,身子一震,打断问道。 林奉学:“...” 彪恨铁不成钢的把他扔回了地上:“应该是出意外了,那个小道士居然是阁皂山出身的。” 它直接无视了前面的天师府,脑袋里只有阁皂山三个字。 “若是如此,那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那只灵狐只有一只尾巴,还傻子一样跟在那道士身边了。” “这道士必然做了连阁皂山都不能容忍的事才被赶到这儿来隐性排名。” 想到这儿,彪浑身一颤,连阁皂山的臭道士都不能容忍,这个道士,一定是恶魔,必须要被消灭! “一定是这样。” 彪深信不疑的想到:“我需要告知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让它派遣其他妖来帮助我。” 它抬头看了眼露出头的太阳:“可恶,天亮了,只能等到晚上了,我妖族公敌阁皂山出身的野茅山,必须用最稳妥的手段来对付他。” “在大人派来其他妖之前,我需要找些帮手,看看能不能先救出那只灵狐,让它恢复神智。” 它在原地走了两圈:“对了,我之前在广陵府遇到了一只虎神,它也是阁皂山的受害者,我需要它的帮助。” “下次动手之前,一定要把情报工作做好,这次我亏大了,唉,都怪这个废物人类。” 打定主意,它深深望了眼白鹅山的方向,在林奉学脸上留下一只黑乎乎的爪印,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这一边的顾曜,做完了早课后,完全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彪已经给自己贴上了阁皂山的标签。 他取出那个八卦盘:“老头,这玩意怎么用?我想找个对手试试。” 老道皱着眉:“我怎么知道?我对神机一窍不通。” “嗯?那你怎么造出这玩意的?” 顾曜当即指着自己的手道。 “各司其职,我负责监督啊。”老道理直气壮。 看着顾曜无奈的神色,老道叹息道:“你可真是笨蛋,这玩意既然是让人隔着千里对战的,必然是需要阴神的,你直接阴神感应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老头,看不出来虽然你还挺机智的。” 顾曜夸了一句,在老道说话前快速溜走。 将这八卦盘握在手中,阴神走出,只是碰触一下,便是传来一股拉扯之感,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之感。 一个清冷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求道之崖,请输入称号。” 天旋地转感消逝,顾曜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屋子内,眼前是个镜子,里面浮现出一行字:“请输入用户名。” 顾曜:“...” 司首不是穿越者,我出去就把这八卦盘吃了。 起网名啊,好难啊...他纠结了不知多久才说道:“帅的被人砍?” 镜子上浮出一行字:“字数超出限制,请使用三字以下称号。” “颜意远?” “该称号已被使用。” “司首?” “该称号禁用。” “善渊?” “称号使用成功,欢迎您来到求道之崖。” 镜子上的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规则,极其复杂。 但大致只有两个功能,一是寻找对手,二是兑换奖励。 如果在这儿击败一定数量的对手,可以兑换法术、丹药等等,甚至可以去参悟地煞术石碑。 这里清楚的写了,颜意远曾经参悟地煞术—剑术小有收获,括号,本人要求注上。 “是否寻找对手?” 顾曜表示同意后,心中嘀咕道:“怎么感觉像是打排位呢?” 寻找对手的过程中,镜子还出现了捏脸系统,似乎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也不知要等多久,顾曜顺便照着老道的阳神模样,给自己捏了个脸。 “有一说一,这阳神模样,有我一半帅了。” “对手已找到,正在连接—当前敌人:千手。” 迷雾笼罩住这儿,等到迷雾散尽,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擂台上。 正对面,站在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的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这人居然用自己的道号和样子?看起来是新人吗,是嚣张还是自信?” 千手心头迷惑了下,但毫不犹豫,手一甩,便是无数道薄如蝉翼的刀片向着顾曜涓埃,像是风中翻滚的树叶,又像是天上洒落的暴雨。 攻势凶险万分,这些飞刀极其锋利,只要轻轻碰到,就会割开血肉,血如泉涌。 顾曜身形微微闪避,想看看这人是御物,还是单纯的用飞刀吸引注意。 注意到这人手指一张一合,那数十片飞刀便是翩翩起舞般的拐弯飞来,他心头一凛:“御物,而且是高手。” 能同时操控这么多飞刀,对面的神识之力与对法力的掌控之力,都是极其厉害。 金光燃起,顾曜在刀片中如同起舞般躲避,同时突向那人。 而千手也是秉持着御物高手的尊严,绝不与他近身,踏着奇怪的步伐,在无限衍生的擂台上闪烁。 “金光咒,是天师府的莽汉,真是烦人,如果金光咒修的好,那不是又不能破防?”千手在心里骂了一声,注意到顾曜身上金光流动顺畅,总能及时弹开刀片,暗自叫苦。 一时之间,陷入了追击之战。 直到顾曜总算摸清了千手的步伐规律,不再犹豫,看着无数飞刀天罗地网般封锁各个角度,直接一记巨大的金光斩破掉,将飞刀打落在地。 他伸出手指,当着千手的面,夹住一柄飞刀,驱逐掉他的炁后,粗暴的甩出,金光如同流星般划千手的眼前,将他的脑袋打碎,这场战斗才结束。 “没什么意思啊。” 顾曜摸摸脑袋:“这被我追上就结束了,我需要能和我拳拳到肉的对手。” “话说,如果我用老头的脸被人打了,那老头会不会很生气?” 另一边,千手回到屋子里:“这智障连接系统是哪个白痴做的,我要投诉,把把给我连天师府的莽子,我一个御物的柔弱美男子怎么打?” 这边顾曜没有休息,直接开始了第二场匹配。 长安的司首默默掐掉顾曜的网线,拉住了碧玉:“快上,顾曜上线了。” 碧玉十分纠结:“师父,我该怎么办?顾曜杀了他,某种意义上还是帮周家报了仇,可虽然他是个坏蛋,但对我也挺好的。” 司首摸着他的头,十分慈祥:“所以就在这里打一场,我给你调最高疼痛度,这一场打完,你们就此了结吧。” “好。” 看着碧玉了结上了,司首收起慈祥的笑容,阴森森道:“让你个兔崽子在金佛寺拿我的命作担保,看我不让你和顾曜两个小混蛋一起疼死。” 请半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所欲为 “对手已找到,正在连接—当前敌人:天君。” 这次等了许久,以至于顾曜差点以为白天没什么人在这里面,险些退了出去。 雾气升起又散去,空旷旷的擂台上,一个身高九尺、面如冠玉但虎背熊腰格外魁梧的壮汉出现在他眼前。 “此战之后,你我恩怨了结。” 这壮汉一边说着,一边行礼。 顾曜心头升起疑惑,只见那壮汉已然出手。。 他似乎是在打太极拳般缓缓的挥动放手,化出一个圆后双手结印,一道明亮的火环浮现,随即炸碎,化作五光十色的烟火,噼里啪啦的向顾曜冲来。 顾曜一边想着这是什么人,一边向对方冲过去。 “星辰布道—心宿大火。” 大火星,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又有龙星之称,明亮灼热,与荧惑星极其相像,它在五月到七月间极其显眼,因此,每当它在夜空大放光明之时,往往是在夏季,因此,每当它光芒过去猩红明亮,民间往往会有旱灾,由此又有“七月流火”之灾相。 壮汉站在那,看着顾曜冲来,身体化作一颗火球,那冲出去的烟火突然爆炸,炽热的气流四周涌动。 擂台上的温度一下升起,顾曜甚至看到空气开始了扭曲。 “星辰布道,这人是碧玉!” 金光环绕身边,双掌雷霆涌动,顾曜小心翼翼的等着碧玉现身。 “该死,这法术这么强的吗?温度好生可怕,我甚至觉得我的血液都要被蒸发了。” 脚下的擂台变的灼热,金光咒都不能隔绝这炽热高温,皮肤逐渐变红。 “要速战速决,不然,我会被烧化掉的。” 就在这瞬间,炽热的气流中浮出一道道金色的莲花,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能量。 碧玉出现在擂台最远端,伸手一拍,空气卷动,这金色的莲花炸裂开来,热浪翻滚,烈焰狂舞。 顾曜在爆炸的正中间,看着火焰在全身上下蔓延,皮肤已是变的通红无比,就连双眼都是有些睁不开了,当下也是雷光大盛。 雷霆蔓延全身,他忍着这灼烧的痛楚,金光与蓝色雷光交错,化神一个数丈的雷霆巨人,从火焰之中冲出。 “掌心雷!” 身如雷霆,瞬间出现在碧玉身前,一记狠狠刺出,碧玉变身火人,同样一记火刃刺来。 “师父说了,你的痛感被挑到了最高,在剧烈的痛楚下,炁的运行使用都会变的粗糙,我只需要...啊!”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打在了烧红的铁块上,同时一记手刀刺穿了他的胸口,不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巨大的疼痛清空了他的脑袋,只能看着浑身冒烟的顾曜收手又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九天雷霆双脚蹬!” 后背被热浪和火焰烧的咯咯作响,顾曜也不敢浪费时间,雷霆贯穿全身,狠狠数脚踏下。 脚下的碧玉被踩碎成一道火舌,瞬间流到了火焰之中。 在火焰之中,他捂着胸口和手,一边哀嚎,一边操控火焰扑向顾曜。 “金光化盾!” 顾曜伸出手,金光在手中凝结蔓延,化出一道不规则的盾,挡在他的身前。 刹那间,焰火与金光盾重重碰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宛如火树银花绽放,光芒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要降温!” 看着金光盾不断破碎又凝聚,擂台变成好似岩浆池般的东西,顾曜脑中闪过玄冰符,当下伸出一只手,直接虚空制符。 这是画符的高端操作,他以前尝试过,虽然画成了,但威力薄弱,眼下已是没有办法了。 手指在空中恢复,一道金色的符箓在空中好似树叶,在画成之后,落在地上,结出薄薄的冰霜。 “不行,不够。” 对面的碧玉好似疼疯了,一股脑的操纵火焰砸来。 “既然金光可以化成刀或盾,为什么不能当符纸?金光是炁,那我或许该用其他性质的炁来当画符。” 想到就做,顾曜当即努力将金光凝炁化为符纸,雷霆凝聚为符水,飞快在空中化出一张硕大的符箓。 符箓结成的瞬间,一股奇特的感觉产生,顾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抖,一股暖流从他体内钻出,他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好似做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对面的滔天烈火源源不绝,虽然势头在减弱,但温度还在上升。 顾曜张开干涩的嘴:“去,金光雷霆玄冰符。” 那符箓变成一团奇怪不明的蓝色圆球,缓缓的飞了过去,飞过之处,处处冰霜。 火焰在这冰霜面前,瞬间隐没。 碧玉看着飞来的东西,也不敢大意挣扎着抬起完好的手:“星辰布道—天玑。” 天玑乃是北斗七星中的一颗,有成为禄存星,代表着富贵,它具有的力量,乃是暂时的改变规则。 “此术,消免。” 一颗明亮无比的星辰从他的额头飞出,无形波动传出,但这举动,似乎激怒了那圆球,那加速撞了过去。 在碧玉惊骇的眼神中,一切火焰消逝的无影无踪,炽热的擂台,瞬间变为寒冰地狱,那圆球在他眼前炸碎。 锋锐无比的金色夹杂暴怒的雷霆,化作一道吞噬一切温度的龙卷,轰隆旋转开来。 “啊~师父,你真是狗...” 碧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是还没喊完,就已经被龙卷扯碎。 顾曜也只看见一团不可控的东西蔓延,挡住了一切,等到它消失的时候,眼前的擂台七零八落,好似蛛网般支离破碎,空气中还不时用雷光闪过。 摸了摸自己的浑身泛红的身体,他也会到了那房间内。 “这擂台太恐怖了,司首的星辰布道之术也太恐怖了,金光咒都无法防御,若是在现实,我恐怕会比在擂台上更惨。” “不行,若是以后和司首或其他会这道法术的人交手,必须第一时间将他粉身碎骨,决不能任由他施展手段。” 这么想着,顾曜退出了这八卦盘。 拉扯眩晕感产生的同时,他隐约好似看见了一道巨大巍峨的山峰,一道道光点在山峰上闪耀,而自己是从山脚飞开。 “难怪叫求道之崖。” 睁开眼时,自己已是回到了现实,身体竟然有些被火焰烤过的样子。 “在求道之崖里,受到的伤害会影响到现实?” 他皱起了眉:“那看起来,在里面也不能肆无忌惮啊。” “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老道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曜的背后,面色极其严肃。 顾曜转过身,将里面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什么?你用金光咒凝出的炁当为符纸,雷霆作为符水画出了一道恐怖的符箓?” “嗯,老头,你过去没有试过吗?既然金光咒...”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想,符箓,是什么?它本质是什么?为什么天地间只有这么些符箓,每一道新符的诞生,都是一件大事?为什么上清派号称符箓祖庭?” 顾曜当即回忆道:“符箓,是天地的语言,每一张符箓,其实都是在向天地借力,天下九成以上符箓,都是出自上清派,因此才号称符箓祖庭。” “所以你知道做了什么?” “你用两种炁,天地间本没有的炁,说出了天地的话。”老道神情庄重,盯着顾曜道,“这种事,完全不符合符箓的规则,你再画一次给我看看。” 顾曜照做,艰难无比的重新画了一遍。 在符箓画成的瞬间,脑海中龙钮白玉印一震,一道不可见的光钻入其中。 符箓成形稳住了。 “这怎么可能?” 老道直呼不可能,当即自己照着做了一遍,结果瞬间炸开。 “你...” 他又看了看顾曜和那符,示意顾曜扔出,看着符箓在空中炸碎,气流疯狂奔涌,张嘴又说不出话。 想了半天又想不出理由,只好把原因归结到顾曜是阴冥太子上。 最终一巴掌拍在顾曜头上,口出脏话:“特奶奶的,阴冥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曜晕头转向稳住身子:“抱歉啊,阴冥太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老头,符箓的结成是需要天地认可是吧?” “对,这不合理。”老道还是不太能接受,当下蹲在地上,委屈的在地上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 所以说,龙钮白玉印的功能之一,其实是特权? 顾曜琢磨着脑袋里的小印。 老道又站在身:“来,给我画,画明白了,我不信。” 地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 看老道的样子,他这么多年修道的常识,如今正在遭受冲击。 顾曜也是好奇,当下照做了一遍,直到自己被榨干了才停止。 无一例外,都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威力。 老道的三观破碎了,一下坐在岩石上:“你滚一边去,我需要好好想想,特么阴冥太子明明是鬼界的权柄,凭什么在人间为所欲为?不合理,这一点都不合理。” 顾曜点头,溜到了三清像前,向着泥像敬香。 “好的,现在我知道,这东西,代表着的是天地的权柄了,难怪它能镇压住阴冥大道,让我不被同化掉。” 过了片刻,老道神情恍惚的走了过来:“有谁见到你这么做了?” “碧玉当时被火焰隔住了,应该没看到,除非司首也能偷窥,不然...” 老道点点头:“行,你记住,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天师府、阁皂山和上清派,如果你不想成为研究对象,所有见到这手段的人,都要死。” “求道之崖是各家通力协作,司首应该有后门,但肯定不可能见到具体情况,但以防万一,我会找时间试探他一下,不过我估计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 长安,碧玉身子一震,往地上一倒,一股股冰霜往四周蔓延。 凝玉惊呼:“师父不好了,师弟凉了。” 司首满脸惊讶:“怎么可能?求道之崖里不能带进法器、符箓,顾曜能用的手段无非那么几样,我的星辰布道之术在里面本就得天独厚,他是怎么输的?” “难不成他是用脸去接对面的拳头了? 司首看着身上布满冰霜和雷印的碧玉,生平第一次感觉有东西逃出了自己的掌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心雷 老道嘱咐完顾曜要记得灭口,又恍恍惚惚的坐到泥像前自闭了。 顾曜要走时,他突然又喊住顾曜,从怀里扔出一本小册子:“自己学,学废了再来找我。” 顾曜接住,定睛一看:“五雷天心法。” 当下神情一震:“天心雷,老头你终于要把压箱底的本事交给我了。” “对了,你真不跟我说说,你一个龙虎山的,为什么会百家道术,还有天心雷吗?你们当年圣人盗是不是在互相教学道术啊?” 他呱啦呱啦问了一堆。 老道不太想回答,只是搪塞道:“不是,宗门绝学岂可轻易传于外人?我教你的手段,虽然有不少都是各家秘法,但除去金光咒这种十分显眼的,基本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那你本来是打算送我去天师府的?” “差不多,别多问,滚去修炼,你金光咒的化用只是勉强入门,记得多练。” “得嘞。” “还有一件事,符箓一道,记得多花点功夫,我会想办法弄来上清派的符宗神玉给你看看,你这段时间,记得多温习温习。” “好嘞。” 你这想办法,是光明正大的偷,还是堂堂正正的抢? 顾曜理智的没问,应了一声,翻着天心雷的小册子,走出了屋子,越看越是惊诧。 “这...天心道死的不冤啊,就冲这雷法,寻常道门也容不下他,难怪老道活的好好的,可那么大一道统说没就没了。” 天心雷除去对雷电的诸多掌御变化之外,居然还能吞噬他人的雷法。 修炼这雷法,除去老老实实修炼外,吞没天雷,与其他修习雷法者交手也是一种修炼途径。 “估计有不少宗门都等着它灭绝呢,这雷法着实是恐怖。” 雷法号称诸法之首,阳刚至极,稍微有点名望的宗门,都有招牌的雷法,这其中神霄道更是一心只钻研雷法,有号称雷法无双的《十字天经》。 这经文的名声,也是流传甚广,甚至压过了天师府的五雷正法。 可若是与天心道交战,那是被克的死死的。 就算是其他门派,遇到天心道,一大底牌也是直接废去。 “也难怪老道那夜那么轻松的就被认出了天心雷,估计他直接吞了其他人的雷电。” 顾曜想起来夺红白双煞那一夜,老道的雷法被轻松认出,心中也是了然了。 又仔细看了看后面,“过去不教我也是这个原因啊,雷法过刚,会影响人身,身体不到位,修炼这法子就跟学七伤拳一样,伤不伤到人再说,反正自己是伤了。” “吞纳雷霆,更是会对五脏六腑造成冲击,一个不慎,就是把自己练废了。” “这看着,有点龙虎食炁法的感觉,要是没有阁皂山的洗脏法和锻体法,怕是我如今体质也不达标,看起来老道很早就在给我做准备了。” 一番看完,心满意足。 “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雷法,只是不知与天师府的雷法比起来如何,天师府的五雷正法号称雷法之祖,也不知能不能吞...” 想着想着,他突然灵光一闪,当即举起自己的手,雷霆闪烁:“吞噬雷霆修炼,那我吞自己的雷...行不行?” 自产自销,应该可以吧? 顾曜眼神发光,当即将手掌中雷霆化入体内,按照小册中的法子试验一二。 随即失望的睁眼:“不行,必须要吃别人的,自己的一用就会自然化成五炁,不增不长,还很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册子上说,第一次修炼,最好挑雷雨天,接引一道天雷,在五脏之中种下天雷之种。” “天雷相较于道士的雷,更为纯粹浑厚,乃是最上等,可现在已经入冬了,雷雨天少的很啊。” 看了看天色,他叹息了口气,打算继续修行金光咒。 就在此时,他感觉腰间有东西震动,摸了摸,是那八卦盘。 当下心里一虚:“该不会碧玉被我打死了,司首找上门了吧?” 不想接,可是这八卦盘震动的愈发激烈,顾曜只好捧着这东西,跑到老道身旁:“师父,司首可能要来找我麻烦了。” 老道没睁眼:“怎么可能?司首虽然一向不要脸,心眼也小,但不对小辈出手的操守还是有的。” “可我可能打死他徒弟呢?” “嗯?”老道睁眼,双眸中闪过一丝金光:“他只有两个徒弟,我们从金佛寺离开时,都好好的,你在金佛寺和那凝玉不幸搞出人命,让她羽化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那我可得去长安看看,我徒孙还有没有救。” 顾曜:“...???” “老头,你疯了?凝玉外表才几岁啊,你这思想可太有判头了。” 老道点点头:“说来也是,那怎么会死呢?” 顾曜将求道之崖里的事说了一下,老道表示不解:“这东西,被司首提议,各家联手做出来也有几十年了,最多阴神疗养两天,可没听说过会死人。” “可是,我出来的时候,也是浑身发烫啊。” 老道想了想:“那应该是开启了阁皂山的模式,阁皂山的人喜欢在里面做实验,因此有个地狱模式,这模式下,对于法术的感觉会被增加数十倍,对于肉身的影响也会大些,但死是不可能死的。” 他重新坐下:“行了行了,进去看看,有什么意外我看着。” “就等你这话呢。” 一番操作,他来到了那房间内,镜子上浮出一行字:“大仙女请求连接。” 大仙女? 是凝玉吧。 想起碧玉称号为天君,凝玉的这个称号,朴素无华的让人心疼。 同意之后,镜子中浮出一扇门,一个又高又大又长的白皙美女从中走出。 “顾曜,你怎么这么慢?我联系你这么久!” 顾曜打量了下她:“这个形态?” 凝玉当即单脚撑地原地一个转圈展示了自己的曼妙身姿,昂着头像大白鹅:“我长大后,就是这个模样。” 想起了碧玉那个魁梧体态,他懂了,这是他们梦想中长大后的样子,当即在内心中狠狠鄙视了司首。 “你找我有什么事?这玩意我才刚到手,还没弄明白。” 凝玉在房间内变出个凳子:“有什么不明白?这个神机很简单,就连我现在来找你的功能,也才加上不足一个月,也就四台风月宝鉴才有。” “风月宝鉴?” “对啊,这个神机的名字,就叫风月宝鉴,也不知师父干嘛要起这名气,一点都不搭。” 因为他是穿越者...顾曜心中暗道,又问了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之前在金佛寺不是说好了,要给你通报师父的消息,方便你弄死他吗?我这是来透露消息的。” “你这也太孝顺了...” “不用夸赞,毕竟师父也就这点心愿”,凝玉挥挥手,“之前你佛子称号流出,加上天资测试,引来佛道还有皇室的注意,大家都派人来拉拢你,你知道吧?” 顾曜点点头。 凝玉接着道:“最新消息,你在庐州府的事传出去了,现在他们三家都在犹豫,放弃甚至打算联合打压你。” “啊?” 放弃我能理解,打压是什么鬼? 还有老道呢?他和我一起的唉,这么大一个老道,怎么他们就不知道呢? “你师父的消息,被我师父瞒下去了,因为你灭了你爹的魂,现在大家都很矛盾,生怕你是什么绝世恶人,但偏偏现有资料又显示你知恩图报,一心向善。” “当然,靖夜司这边对你是赞扬的,主要是因为柳玄风的担保,他力证你是个值得培养的,那信誓旦旦的,现在大家都怀疑,他是要招你当孙女婿呢。” 顾曜心头一暖:“柳大人现在怎么样?他人在哪儿?” “他好的很,在丹徒县收尾呢。” 凝玉看了下他:“那三拨人现在都在庐州府犹豫,但最后肯定是会来见见你的,师父的日记里有写,这三家里人人各怀鬼胎,但最后他们的态度,影响到伏羲塔。” “你知道什么是伏羲塔吧?” 顾曜颔首:“知道。” “那就省事多了,反正你尽力拉拢他们吧,哦,对了,最近有两股流言,一股是骂你的,一股是夸你的,夸你的我们查清了,是大周内部的人,可骂你的,是外来势力,可能是妖国,你小心些哦。” “嗯,对了,碧玉在现实中受到了重伤,师父可能又要给你找事情探你的底了,你自己小心。” 长乐郡主,便是如今朝廷的二品天资。 凝玉说完,起身告辞,迈着她现实中绝不可能有的大长腿,走入了镜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一拍脑袋:“好像忘了告诉他,皇室派去的人,有柳玄风的孙女和长乐郡主,算了,不重要。” 顾曜在房内思考片刻,退了出去。 “老头,庐州府的事,发了。” 他将凝玉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老道浑然没放在心上:“行了行了,你自己处理,别来烦我,来的人,铁定不会是我那一辈的,不可能认识我,到时候我就是个没修为的废人,你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的态度很暴躁,看的出来,道心受到的伤害还没能痊愈。 可怜的老头啊。 顾曜也不烦他,心里嚎了一声,起身离开了这儿。 在外面抓住绿色的希言,抱起来狠狠rua了两下:“又来一堆麻烦事,暗地里还有一只彪盯着这儿呢,不然,希言你去色诱它,让它自己爬到老道的被窝里?” 希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在怀里翻了个身,一记狐腿踢在他的下巴上。 嗯,狐狸的眼神是真的媚。 顾曜把她揉到炸毛。 第一百四十七章 虎 生活回归了平静。 下午也是一般的安静祥和,直到颜意远来了。 他骑着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得意洋洋的站在道观门口:“顾曜,你且来看看我这几日的收获。” “是不是比你那红狐狸珍惜的多?这可是一只道行不弱,极其聪慧的大老虎啊。” 他头发散乱,昂着头洋洋得意。 倒是那老虎,一脸的生无可恋,疲倦的神情像是写满了“我累了”“这人好烦”“毁灭吧我受够了”“天啊这人有病吧”的字符。 顾曜揉着希言走出院子,也不由赞叹一声。 这老虎是真的大,满身腱子肉,看着就知道是辛勤劳动的老虎,当下好奇问道:“颜意远,你这是从哪捉来的老虎?” 广陵府一带虽然有山,但都不是什么高山,最高的也就只是千米左右,山内的猛兽,最多也就是些豺狼、野猪之类,这老虎倒是罕见。 颜意远得意洋洋,也不知他脖子酸不酸,只是这样抬头看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在哪抓的?” 顾曜直接打断,同时他很是好奇,这老虎会不会和那彪有什么关系。 实在很难不想到一起。 颜意远的哼了一声,低下头,俯视了一眼不知好歹胆敢对野茅天师不敬的小道士,刚张开嘴,就被希言拉住了视线。 “你...你...你居然弄到了一只灵狐!” 他居然知道灵狐,顾曜很是诧异:“你的脑子里居然有灵狐这个概念?” 颜意远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我在山里埋伏了四天,只是每日来你这晃一下,其他都藏在山峰里,好不容易抓到这只,可你居然...这是哪来的,我不信...” 顾曜低头和希言对视一眼:“说来话长,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白猫啃着大白菜...” 颜意远压根没听,失魂落魄,从老虎身上滑下:“又输了...可恶...总有一日,我会赢过你的。” 他凄凉无比的向着山下走去,连老虎都不要了。 这老虎倒也有趣,也不溜走,直接转身一屁股坐在顾曜身旁,一人一狐一虎,看着颜意远拉着长长的黑影,消失在眼前。 “他好像条狗哦。” “嗷~” “吼!” 顾曜发自身心的感叹一句:“颜意远当真是大毅力,这么久以来,他想击败我的心都没放弃过。” “但凡他这一次听完,知道你不是什么灵狐,只是一只发绿的狐狸,应该会很高兴吧。” 希言不的轻轻咬了口顾曜的手,他立刻改口:“也不对,灵狐好歹还是有几只的,一只红通通的狐狸变绿才稀奇,他怎么都赢不了,除非他逮到只会变蓝的大老虎。” “嗷。” “吼。” “你也很赞同吗?东方公子?” “吼~...” 吼声卡住了。 大老虎满脸惊讶的看着顾曜,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我只是猜着的,毕竟东方家这么神秘,我实在好奇,再加上最近来了只彪。”顾曜耸耸肩,“能变个人身交流下吗?” 老虎歪歪头,随即身形一阵收缩,变成个精瘦的青年,傻乎乎的模样张嘴笑道:“小顾道长果然厉害,当初我们来到这儿,就感觉您这了不得。” “你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应该不会是东方夫人吧?” 顾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化形大妖打交道,当下仔细打量着他。 其实和人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修为也是看不出,可能因为是虎妖的缘故,身上透着一股别来惹我的凶气。 嗯,胸大肌也很浮夸,想起他之前虎身那夸张的肌肉,倒是一点没变。 他憨憨笑道:“小顾道长,我是东方智,是老二。” “东方智。” 顾曜念叨了几声:“之前城里来了个彪,是来找你们的?” 东方智点点头,面露无奈道:“对,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不断搬家,就是在躲着我这弟弟,这次在清水县藏了五年,已经是惊喜了。” 顾曜没说话。 彪追杀自己的母亲与兄弟,天经地义。 从母虎将它遗弃,扔到荒野之地起,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他一个道士,除非那彪祸害百姓,不然没理由出手。 这么一想,又想起了鬼画,也不知城内百姓有没有作死的当真去换了。 他这边愣神,那边东方智继续诉说苦楚:“小顾道长,这些年,我们可真是太惨了,自从知道这弟弟活下来了,每日担惊受怕,只能靠胡吃海喝解压。” “这已经逃了快三十年了,我们一家三口都胖了近百斤了。” 顾曜听到这回过神,看了眼他健硕的肌肉,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吃什么都长肌肉可真让人羡慕。” 东方智又是哈哈大笑:“那可不是,这是我辛苦练出来的。” 随即又哭丧着脸:“小顾道长,求您帮帮我们,帮助我们摆脱掉它吧。” 顾曜干净利落的摇头:“抱歉,无能为力,你们可以找靖夜司,或许他们看在你们按时纳税奉公守法的份上,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着,走入院子里,打算将道观的大门关上。 东方智立刻双手撑住大门:“道长,看在这么多年虎虎酒的份上,帮我们一把,或者帮我们画些隐藏气息的符箓,让我们逃离此处即可。” 顾曜停下:“你还好意思说?给我一个未成年的道士送虎虎酒,你们是想吃牢饭吗?” “嘿嘿,如果牢饭管饱还能打发走彪的话,我们也不介意。” 他死皮赖脸:“道长,帮帮忙。” “此前我在楼凤阁见到个躲着我的青袍人,那是你还是谁?” “是我大哥,东方睿,我们三人分散躲着,青楼味道重,藏着安全。” “你娘呢?” “嘿嘿。”他只是笑着不说话。 顾曜当即明白了,看到的他才说,不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了。 抓着这机会,他推开门:“道长,您是有手段的人,帮帮我们,不算什么吧,我们愿意拿金银,或者山宝来换。” “山宝?” “上了年代的山参啊,还有鹿茸啊,虎鞭啊,虎骨啊。” 这家伙说着轻飘飘的,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个老虎。 顾曜打量着他:“进来说吧。” “好嘞,多谢小顾道长。” 他快步跟在顾曜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好奇。 “您这道观看着不大,但一应俱全啊,这在人类里有句话,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果然如此。” “哎呦,这里果然是干净飒爽,都说道家的神仙不喜金银,超凡出世,果然如此。” “那位就是您师父吗?果然仙风道骨,与凡俗不同,难怪能教出小顾道长这样绝世的天骄。” ....... 顾曜听的心累。 这家伙完全没有一点山大王的尊严,已经成了个合格的商人,满嘴都在拍仙屁。 “你是怎么被颜意远逮到的?你能化形,实力应该不弱吧?” 东方智笑眯眯的:“我这是看到他是个修为不弱的道士,想着看能不能和他做个交易,没想到他脑子不太好,所以想跟着找找他的师门,结果却是来到了道长您这,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实力,我们弱的很,哪有什么实力。” 笑面虎啊,满嘴也不知几句实话... 顾曜心底有了秤:“你就不好奇我这灵狐?” “嘿嘿,道长说笑呢,我们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我们不问不该问的,至于您这狐狸,到底是灵狐,还是刚刚说的,只是普通的红狐,那都是您的家事。” 顾曜深深看了它一眼,起身拿来了些符箓:“你要隐藏气息的符箓,这儿就有,拿去走吧。” 这是一叠藏影符,效果很单一,只是藏影匿味。 东方智看了眼,摇摇头,笑着道:“这个不行的,道长,彪的能力很强,我需要威力更大的,而且数量也要多一些,我们一家三口,至少要靠这个逃走千里,藏住一月。” “这样吗?”顾曜陷入了思考。 “道长,暂时不急,这样吧,您花两天时间,画下符箓,过两日我带着山宝来见您,要求你也该知道了。” “行。” 顾曜表示同意。 东方智当即笑眯眯的起身告辞。 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要离去,顾曜突然喊住他问道:“对了,你们制作虎虎酒的虎鞭是哪儿来的?” 东方智笑容满面的转身行礼,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老虎,三跃两跃消失了。 “嗷。”一直默默跟在顾曜脚边的希言嗷了一声。 “我不喜欢他,你也一样吗?” 顾曜盯着东方智消失的方向轻轻道,希言默默点头。 在门口站了会,顾曜进了屋子,和老道说了声,带着一堆符箓下山去了。 “妖言惑众。”老道在他背后提醒了一句。 “知道啦。” 顾曜高声回了一句,向着白鹅村跑去。 大白鹅还是没有回来,白鹅村的大门没鹅看守,顾曜轻松的进入村子,找到金凤婆婆。 “婆婆,大白还没回来?” “回来了,每天晚上回来,只是不知道白天去哪了,怎么了?想书竹了?” “才没呢,这儿是些符箓,您看着啊,这一叠,三张贴在家里的房门上,就这儿,然后这一叠,您在村里随便贴,哪儿想贴就贴哪儿,散开些就行。” “这是?” “防止闹虎患,这一堆麻烦您散给村里的村民,让大家都贴在屋门上。” 金凤婆婆接过:“虎还能成患的?小顾啊,婆婆给你说,我们这村儿的人,可是打过不少老虎的,要是真有找死的来,那婆婆还能请你喝虎骨汤。” 顾曜笑着应承:“这可能是妖虎啊,婆婆你们可别冲动。” “行,你都叮嘱了,我们肯定听你的,你要不要在村里玩玩?” 顾曜挥手告别:“不了,山上还有事,我先走了,符箓的事,麻烦您了。” “行。” 金凤婆婆看着顾曜远去,摸摸兜,又掏出几个香囊:“这才几个月,小顾已经连着送了一堆的黄符,世道有这么不太平吗?” “不过小顾是比他师父大方多了,那破老头,也没送过什么符纸,枉费我过去送了那么多鸡汤。” 道观里的老道打了个喷嚏。 起身看着用心画符的顾曜,摇摇头又点点头:“画来画去也就这么多种,借符宗神玉得快点了。” ...... 过了两日,东方智变作人身,背着个满是泥土的包裹就来了。 “小顾道长,来,您看看我给你的带的山货。” 看着顾曜出现,他兴致勃勃的打开包裹:“您看,这些这些,都是新鲜的。” “对了,尤其是这个。” 说着说着,他拿起一个满是黑色的大坛子,压低声音道:“新鲜的虎鞭,还是壮年的老虎,这么大。” 他比划了下:“符箓画好了吗?” 顾曜道:“好了,你与我来。” 带着他走进厨房,屋子里飘着一股中药味,东方智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我家师父感染风寒,这是给他保养身体的。” 东方智脸上又挂起了笑容:“这样啊,可真是太好了...哦,我的意思是,我这些山宝来的太好了。” 顾曜也没说什么,面色不变,指着桌上的摊开来的符箓:“这儿,都是你要的,你且看看。” 东方智走过来,弯下腰看着,赞美道:“不愧是小顾道长,这些黄符,没话说。” 就在说话的时候,他斜眼看着顾曜也是低着头,当下手指一弹,一条白色小鬼飘出,顺着地面钻出了屋子。 “道长,来看看我这些山宝吧,我与你讲讲,该怎么用。” “好。” 东方智拿起那个装有虎鞭的坛子放到凳子上:“这可是新鲜取出来的虎鞭,给您开开眼。” 他笑着打开盖子,一股辛辣夹着血腥的味道传出,看着顾曜努力弯腰往坛子里看,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光滑脖颈,笑容越发灿烂。 “道长...” 抬起手,手掌微微幻化虎形,弯弯的锐利指甲上闪耀寒光:“借你们人皮一用,上路吧。” 寒光滑下,直指顾曜不设防的脖颈,冷风吹拂,杀意如刀。 东方智憨厚的笑容格外狰狞。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出大戏 顾曜的眼神很危险,让东方智两腿之间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它毫不犹豫,抬起另一只铁锤般的大拳头,对着顾曜的头砸去,同时一声吼叫宛如炸雷:“受死!” 虎啸声伴随滚滚黑气从它口中涌出,冲着顾曜喷来。 顾曜不慌不忙,另一只手稳稳架住,金光护体挡下黑气,借着东方智强壮的双臂,双脚离地,一记兔子蹬鹰踹在它的胸口,将它踢出了厨房。 “大哥,点子扎手!” 东方智在地上滚了一圈,现出真身,呼喊大哥帮忙。 顾曜刚刚从厨房内走出来,只见身后黑风汇聚,一只肥硕的凶恶黑色虎头浮在他的背后,一口咬下。 “好臭!” 这虎头发出的黑气腥臭逼人,顾曜眉头一皱,挥手一记雷霆,刺穿了虎头。 一阵黑风散去,在一旁变作一只圆头圆脑的肥虎。 顾曜看着两只老虎,整整衣服:“你就是东方睿,它的大哥?” 肥老虎不答,张嘴吐出绵绵的黑色丝线,向着顾曜缠来。 “顾曜,小心点,这是它们的绝技,化血毒针,这些黑线是用煞气凝固化作,剧毒无比,一旦钻入人体,便会将血肉溶化。” 一只大白猫趴在屋顶,尾巴颠着一个白色小球,正是此前东方智放出的白色小鬼,懒洋洋道。 顾曜本想用金光咒接下,听到陆白侯的提醒,当即变招,在黑线之中身形闪烁,双掌之上雷光沸腾,以手作刀,将黑线切碎,向肥老虎冲过去。 “吼!” 东方智发出一声怒吼,高高跃起,一记黑虎坐乌鸦向着顾曜压下,顾曜迫不得己停下脚步,向后一闪,看着它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看着顾曜双手翻转,将黑线切碎,两只老虎一前一后,虎视眈眈。 “你们还会喊口号呢?”顾曜伸手,摄来劫剑握住。 东方智眼中凶光闪烁:“彪一直在追杀我们,我们若是不团结一致,必然会被它杀死。” 东方睿接口道:“母亲说的对,只有我们三虎团结一致,才能活下去。” 它说话的瞬间,两只老虎突然同时一拍地面,扑了过来,瞬间便是到了顾曜的眼前。 两坨巨大的黑影盖住了顾曜,巨大的虎掌拍击,一道道恐怖的风环随着它们的扑击涌动,四处散飞,在周围的墙壁、树枝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顾曜不急不忙,躲着它们的进攻。 老虎的进攻,无非也就是横扑、尾扫、爪拍、牙咬,经过鬼虎的骚扰,顾曜已经很习惯了,值得注意的也就是锐利的黑风。 在两只大老虎间仿若跳舞般晃动,不时挥着剑在它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手中劫剑是逗猫棒,自己在逗猫的感觉。 无非这两只猫,大了点,胖了点,口气也重了点。 就这般戏弄了一阵后,东方智突然一下站起,如人一般打出了一记没有章法的拳,将顾曜打飞了出去。 “吼!” 两只老虎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无数黑风环绕,现出一道道魂魄。 全都是人类魂魄,看上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还有十余道魂魄穿着道袍,看着像是道士。 伥鬼。 顾曜心底涌出一丝怒意与疑惑。 这家老虎可没少吃人啊,可为什么清水县没有老虎食人的流言? 这些伥鬼出现后,立刻张牙舞爪的冲向顾曜,团团围住顾曜,被他三剑两剑扫碎,毕竟伥鬼除了长得能骗人外也没什么其它用,而趁着这功夫,那两只老虎已经夹着尾巴跑走了。 “陆白侯,那彪呢?有没有跟上,不会跟丢了吧?” 顾曜抬头问道。 “不可能,那小彪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正事从不含糊。” 陆白侯一口将白球吞掉,笨拙的从房顶砸了下来,不动声色的起身抖了抖一身土,老气横秋道:“顾曜啊,你这实力不太行啊,收拾两只老虎怎么还这么久?” 顾曜一巴掌打它脑袋上:“不是怕这么一巴掌把它们抽死吗?你以为收着力很简单吗?” “你...你...你居然对我不敬,这仇我一定会报!”陆白侯很是生气,支棱着叫道。 “那我可谢谢你了。” 顾曜翻了个白眼,转身看着院子里的痕迹,有些心疼:“重新装修又要废不少功夫。” “彪说了,它会出钱的,还有啊,刚刚那两货不是带了一堆货真价实的山宝吗?你只是演场戏血赚不亏啊。” 陆白侯哼哼唧唧,摇着尾巴又爬上了屋顶:“你师父不在,你最好对我尊敬些,不然我一定把你变成我的男宠,不对,按你的说法,叫铲屎官。” 顾曜懒的搭理它,进屋去收拾那虎鞭了。 这一出戏,是昨天夜里一虎一彪主动找上门闹出来的,估摸又是陆白侯必做好事的天地至理生效了,才刚到这儿,就碰到了阳神出窍,打算偷偷摸摸借东西的老道。 好拳相劝后,一虎一彪铁骨铮铮的与顾曜打成了不公平协议。 “您明儿演一出戏,放两只虎出去找它们娘就行。” 那彪鼻青脸肿,满脸真诚:“它们十分狡猾,为了隐藏踪迹,每次被我找到一丝端倪,都是躲在有些修为的道人皮囊下逃走。” “只有道人的皮囊才能暂时隔绝我的追踪,让它们逃离人类的城市,穿过野外逃入其他地方。” “和尚也能,但和尚抱团太厉害了,为了不引起注意,它们都是找修为不高的野茅。” “拉开距离后它们又会在那些酒水里放自己的血,被人喝完后,即便我追到了地方,也会因为到处都是它们的气血而迷茫,只能在城里找它们的气味。” 顾曜听着点点头:“所以你在城里交换鬼画,就是为了找它们的气味?” “对。”那彪疯狂点头。 “鬼画就没什么手脚?” 顾曜有些不相信,彪可是没什么感情的凶残杀手啊。 那彪抬手对天:“对天发誓,以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性命作为担保,我东方彪彪进入大周三十年,奉公守法,从不害人性命。” 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 这名字也好生抽象。 顾曜狐疑的打量它一眼:“那鬼画看着就...” 彪解释道:“三生虫是临安府的画师,曾经与九皋鹤相交莫逆,但九皋鹤后来成了春宫画师,虽然一下成名,但三生虫非常愤怒,认为他抛弃了画师的尊严。” “于是他苦心研磨鬼画,并且招聘我在大周为他宣传。” 说着说着,它眼力慢慢充满了泪水:“你是不知道,过去我刚从妖国潜伏,是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靠喝水过日子,后来还是靠卖鬼画做宣传才有了钱,才能继续追杀它们三。” “伟大的妖国之主要求我们决不能引起大周注意,因此我是低调行事,从不敢非法越线,即便偷袭人,也是不敢害人性命。” 经过一番交流,顾曜决定相信它的话,与它合手抓捕三只老虎。 “那三只老虎极其谨慎,一旦感觉到我的靠近,就会立刻分散开来,四下偷袭道士扒皮。” 顾曜点点头:“那我明白了,你大哥躲在春楼,应该是盯上了林奉学,可林奉学每日两点来回,没给它下手的机会。” “老二是藏在山野里,颜意远那个傻子以为自己逮到了老虎,其实是被老虎给盯上了,要不是它想跟着颜意远再找几个道士,怕不是...也不对,它也应该打不过颜意远。” “问题就是你娘亲躲在哪儿?” 彪点点头,低声道:“俺有个计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就有了今儿这一番好戏。 “陆白侯,你能不能告诉我,那草药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故意谋害希言?” 收拾一会,他突然想起了希言。 狐狸因为看到陆白侯这可恶的臭老虎,顾曜还不帮忙打它,气的自闭了,现在还在被窝里呢。 陆白侯打个哈哈,算是默认了。 “算了,反正也算因祸得福了。” 顾曜看着大白猫臭不要脸的样子,提着剑插在它身旁:“记得闭嘴,把希言的事忘干净,不然我让师傅切了你蛋蛋送你到阁皂山当母猫。” 他是打算通过彪获取狐狸修炼的秘法。 希言现在的修炼方式,是妖物修炼的本能,混合人类的修炼之法,进境极慢。 根据他的推测,妖族应该有专门的修炼之法。 如果彪不知道希言只是个普通狐狸,能不能套到灵狐的修炼之法? 陆白侯:“...” 它默默夹住了后腿,小碎步退出了这儿。 ...... 直到半夜,彪才背着三具虎尸回来。 “顾曜道长,顾曜道长,我回来了。” 它站在院子内,兴高采烈。 “按照协议,我只要它们的魂魄,这虎尸就给您了,你还有啥要求,说完我就要闭关蜕变了。” 顾曜披着道袍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三具巨大的老虎死不瞑目,堆在院子内。 彪浑身散发出一股血腥之味,丑陋的外表上涌动一层白光,每当有风吹过,便会有无数纠结的皮毛脱落。 “你这是?” 彪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我吞掉了它们的魂魄,炼成了伥鬼,又喝了它们的血,如今,将要从彪蜕变成完美无瑕的弱弱神虎。” “罗罗神虎?” 彪突然浑身一阵抖动,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似乎身体内巨痒无比,已经按捺不住了:“道长,我忍不住了,眼下我先闭关,等蜕变完成后再来找你,了结这因果,告辞。” 无数纯白的云雾从它体内冒出,拖住它向着天空飞走。 顾曜看着它消失,视线转向三具虎尸。 在月光下,它们的皮毛流动着月华,显的十分高贵华丽。 陆白侯摇着尾巴冲过来:“顾曜顾曜,我也想穿虎皮大衣。” 顾曜:“...?” 你一个虎神说这话,合适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乐郡主 花了一夜功夫,顾曜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三具老虎。 全身上下,只有些许小小的伤口,经过确认,是他之前戳的剑伤,最为魁伟的母老虎身上更是没有一个伤口,虎皮完整。 “在彪面前,它们连反抗都做不到。” 顾曜看向雄赳赳气昂昂的陆白侯,它已经老虎大开口,要定了母老虎的皮。 “陆白侯,彪很厉害吗?” “一般般,比本大爷差远了。” “那就是很菜咯。” 陆白侯一下跳起来,爪子勾住他的袍子:“小子,你什么意思?是要和本大爷交手试试吗?” 顾曜把它用力推开:“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很厉害。” 陆白侯的传闻中,有曾经一口饮尽江河的说法,应该是不弱的,只是脑子不太正常罢了。 “兔哥,妖族的实力是怎么划分的?” “你喊谁兔哥呢?”陆白侯吹鼻子瞪眼,“妖族的实力划分很简单,只有三阶,因此强弱深浅很难划分,我们是可以分辨出强弱,可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只有打起来才知道。” “三阶?” “食月,吞风,化形,就这三阶,其实就是汲取天地精华的过程。” 陆白侯看了眼身旁的老虎皮,耐着脾气道:“食月是最开始的,那小狐狸就是这个境界,每夜拜月,汲取月华,等她厉害点,日常一呼一吸都可以修炼,便是吞风,再厉害点,便是化形,彪和这三只就是化形咯。” “虽然都很弱,但你不能说化形弱,妖国的国主也是化形,但肯定能一口吃掉你。” “你是化形吗?”顾曜想了想问道。 没见过陆白侯变人,但它总是在猫和老虎间变化。 陆白侯看了看自己肥硕的猫身,心情低落:“成神,打断了我的大妖之路,我只是只吞风境界的大妖罢了。” “啊?” “阁皂山的臭道士不当人...成为山神后,我的修炼方式已经变成了汲取香火,虽然我肉身还在,甚至变为了不灭的金身,但只能在猫、虎、兔间变化。” 看着它这模样,顾曜也忍不住觉得阁皂山不干人事。 “那你为什么能在猫虎兔之间转化?” “因为我...虽然我是只老虎,可我觉得我应该是只兔子,就算不是兔子,也该是只猫,所以自然可以变化了。” 好唯心,因为自己的认知而变化吗? “那是不是说,只要你认为你是人,你就可以变成人?” 陆白侯当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小子果然蠢,我是只老虎唉,虽然我可能还是只猫,或者兔子,但不可能是个人。” 然后它跳着脚:“快快,我要一件虎皮大衣,或许我穿上之后,就再也不会认为我是猫或者兔子了。” 顾曜若有所思的点头:“好好好,到时给你做一件,反正你也就这么大。” 听陆白侯的说法,它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扭曲,因此才会出现这情况。 至于阁皂山... 这家宗门每次听到关于它的消息,总给人一种他们没有感情,肆无忌惮玩弄一切的感觉。 “等天亮了,我带你去靖夜司,让靖夜司找专业人士将它们处理。” 刚打算去找辆马车,他又停下脚步确认道:“对了,你知道妖族有没有修炼法子吗?” “有啊,各不相同。” 陆白侯爽快说道:“别打我的主意,我过去的修炼法子是兔子用的,你不怕把它练成兔子就试试。” “行吧。” 顾曜立刻放弃。 从山脚白鹅村借来牛车,给三具虎尸盖上白布,顾曜和陆白侯驱着车向靖夜司赶去。 “张大人,张大人,我来给你送功劳啊。”他站在门口,一边喊着一边往里冲。 这叫声传进去,将站在大堂中间的张大人吓的一哆嗦:“这小祖宗又找来什么要我命的玩意?” 顾曜冲进去一看,才发觉今儿这靖夜司不同寻常。 所有人员都是整整齐齐的坐在堂中间,一个不落,面色严肃。 张大人也罕见的没有站在高椅上,而是站在堂中间,与一个蓝袍女子说着什么。 他这般闯进来,所有人都是一同看向他,一时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蓝袍女子也是冷眼看来,眉头微皱:“他是?” 张大人忙不迭解释道:“启禀郡主,他就是顾曜。” “哦,你是此地长官,我只是五品靖渊,不用如此。” 这女子眉头微微舒展,仔细扫了三四遍:“原来就是他。” 张大人此刻向顾曜介绍道:“顾曜,这位,便是长乐郡主,同样是当代天骄,你与她可以交流交流。” 长乐郡主,二品天资。 顾曜立刻想起了,粗略扫视她一眼。 面容普普通通,只是肌肤白皙,双眉略粗,有些男儿的英武气,身材也是极其高挑,只比顾曜略矮,高过绝大多数男子了。 “见过郡主。”他行礼道。 长乐郡主挥挥手:“道友不必行此大礼,我来到此处,乃是以修道者的身份,而不是郡主的身份。” 就这儿的架势,谁把你的话当成了明儿就要因为左脚右脚谁先进门被分配去洗茅厕。 顾曜心里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抬起头:“张大人,我这儿有一事要说。” 当即将东方家的事粗略说了一遍,省去了陆白侯,只说在道观抓了两路,又在野外看见彪猎杀了母虎,自己渔翁得利。 张大人听着也是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这次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大手一挥,让人将三具虎尸抬了进来,陆白侯也是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长乐郡主盯了眼它,又瞟了眼顾曜,没说什么。 “果然是有些修为的虎妖,在清水隐藏了居然没被发现。”张大人端详一会道。 长乐郡主伸手摸了摸这老虎:“这虎妖聪慧,甚至知道隐藏身份做到了富商,需要露脸的事都由管家代劳,隐藏多久都不奇怪,若不是有着彪这等恶兽,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顾曜也是有些奇怪道:“这我也好奇,它们能放出不少数量的伥鬼,理应害死了不少人才是,可从未听说过消息。” “还有,它们生产虎虎酒的原料,都极其新鲜,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张大人闻言也是愁容满面:“也是。” “此事易,先查查周遭城市有没有类似情况,若是没有,那就查查它家的商队,来往密切的客人,必然还有猫腻。”长乐郡主打断道。 “是是是。”张大人连连称是。 长乐郡主又看向顾曜:“你是要将这三具虎尸处理掉?” “正是,这天气愈发寒冷,我也想用虎皮给这瘦弱的小猫做件虎皮衣过冬。” 顾曜顺脚踢了下陆白侯。 “那就由我来吧,也请顾道友指点下我的刀法。” 长乐郡主接下这活:“张大人,劳烦为我准备个大点的无人院子。” “好,这边请。” 张大人一边请她往里面去,一边神色犹豫,思来想去靠近顾曜道:“顾曜啊,我天师府的少天师也在路上,你别急着答应她,她能给我的,我们天师府能给的更多。” 顾曜:“...?” “我们天师府的姑娘什么样都有,反正你别急。” 张大人低声念叨着,浑然没有注意到长乐郡主已经微微回头数次。 来到院子后,在长乐郡主杀人的眼神中,张大人又叮嘱了两句,才带着其他人离开。 “郡主大人,您别听张大人胡言...” “张先源脑子不好的事,我是知道的。” 长乐撸起袖子,从裙子下掏出两把短刀:“我曾听闻,你与颜意远讨教了剑术?” 这剑术,显然指的是地煞术。 “请指教一二。” 两把弯刀在她手中回旋,一脚将一具虎尸踢向空中,翻滚了两圈,这期间她已是在上面划过了数刀,留下几道深深的伤口,粘稠的血液从中溢出。 接下来,就是一场盛大的分尸表演。 长乐就像是个精准的屠夫,手中两把短刀就是最好的屠刀,双手如蝴蝶翻飞,手中白刀如灵蛇翻滚,半个时辰后,原本健硕的老虎,已经成了一堆肉块,一张虎皮被她完整扒了下来。 工整的肉块有棱有角摆放在地上,一副整齐的骸骨摆在地上,五脏六腑完整的掏了出来,没有一丝损伤,草地已是被血液浸透,散发出一股红色的妖异感。 “如何?” 这女人脸上干干净净,仍是白皙,只是双手猩红一片,此刻很是不讲究的在裙子上擦着。 顾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思索片刻后道:“看的出来,郡主刀法精湛,顾曜佩服。” 这回答显然不是让她很满意。 她扫两眼陆白侯,突然道:“那彪呢?是在哪里蜕变吗?”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神虎罗罗呢,不知道友可否愿意满足我这心愿?” 看着顾曜似乎想要圆谎,长乐淡淡道:“这三只老虎都是被摄魂而死,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显然是被彪吸走了魂魄。” “还是说,道友学会了什么勾魂的邪术?” “我记得,道友确实会不少野茅山的邪术呢。” 她注视着顾曜。 看着顾曜张嘴,她再次打断,极其富有压迫感的走向他,直视他的双眼道:“道友,司首在来的路上告诉我两件事。” “那彪是妖国的大将。” “最近朝内,有大量人员在散发你的流言,多是贬斥你弑父散魂,不当人子,希望朝廷与靖夜司重罚你,绝不可重用,更不可培养,而这些人员都收了妖国的银子。” “你猜,妖国想做什么?” 她的双眼之中,两点银光泛起,慢慢覆盖双眸,形如满月,牵引顾曜阴魂。 第一百四十九章 麻烦 长乐突然的动手,让顾曜措手不及。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两轮月亮已经涌入了他的泥丸宫,出现在了阴神之上。 只觉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银眸突然出现,直视他的阴神,一股牵引力在扯动。似乎要拉着它离体而去。 当下那阴神背后的光环神光大放,星辰纱衣也是绽放开来,无数微小的光点散出,一同卷起刺向那银眸。 已经和顾曜面对面站立的长乐闷哼一声,捂着双眼倒退数步,站立不稳,半跪在地上:“佛门法术?星辰法术?” 顾曜回过神,心中大骇,这长乐郡主居然胆大到在靖夜司内对他出手,不假思索一记火掌拍出,一团火焰砸出,将她吞没。 “糟了。” 看着她居然没有丝毫挣扎的被火焰吞噬,顾曜心头懊悔,一时气愤出手,若是杀了郡主,怕是真要流浪天涯,急忙又要扑灭火焰。 正当他抬起手,却看到火焰中的人形突然如同砂砾般散去,原本燃烧的火焰骤然内敛,缩成了件衣服的形状,随即化成土块,砸在地上。 后方的空气泛起一轮轮涟漪,一道人形捂着双眼,像是从水中出来一般,浑身湿漉漉的出现。 “道友,我没有恶意。” 长乐的声音变的嘶哑无比。 顾曜眯着眼,盯住她,没做任何回答,手中的雷电嘶嘶作响。 “道友,我当真...” “郡主请自重。” “道友,那长乐告辞。” 听到顾曜语气中的寒意,长乐起身,捂着双目离开了这里。 看到她消失在门外,顾曜松了口气,看了眼一旁的陆白侯:“她那是什么法术,你知道吗?” 陆白侯歪歪头:“不知道,看起来,类似勾魂之术,或者是催眠?” “她为何要对我出手?” “这你应该反思下,为什么没人对我出手呢?” “因为正常人不会对一只肥猫动手。”顾曜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剩下的两只老虎,“还要麻烦张大人再找人来解决这两只,麻烦。” 说着,他起身也走了出去,只有陆白侯还守在这儿,守着它心心念念的虎皮。 张大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刚刚看着长乐湿漉漉捂着眼走出去,以为两人谈崩了,打起来了,此刻惴惴不安。 看到顾曜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松了口气,长乐吃了亏,总比顾曜吃亏好,而且这么一出后,皇室应该抢不了人了。 当即有些美滋滋的说道:“顾曜啊,你没受伤吧?” “没事。”顾曜摇摇头,随即说了下里面的事,张大人满口答应,找了几人去料理剩余两具虎尸。 抓住这功夫,张大人也向他疯狂吹嘘天师府和即将到来的少天师。 “顾曜啊,你也知道,我们天师府作为最古老的道门,一直以来地位崇高,诸多法术都是自龙虎山传出,而且我们极其重视天才,以顾曜你的天资,只要愿意改姓。” 说到这,张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反正你对你生父也是极其不满,改姓也是件好事,改完姓,未必不能争取天师之位,若是愿意迎娶张家女子,那可能性大大升高啊。” 天师过去只能是张家后人,不过随着龙虎山的壮大,规则逐渐松了些,若是天资洋溢,入赘是最好的,最次也得改姓。 顾曜皱起了眉,打断了张大人的滔滔不绝:“大人,我有些事,暂时先告辞了。” “哦哦,好的,你事情忙完了可以再来找我,我们一起聊聊少天师,我们的少天师乃是如今...” 顾曜无心听下去,当即告辞。 拖着嗷呜不走的陆白侯,坐上牛车,向着白鹅山回去。 “长乐说司首告知她,妖国的妖在宣扬要贬斥我,这倒是好理解,要么是想在大周被排斥我的情况下拉拢我,要么想干脆废掉我,免得大周多出个强者。” “那司首告知,应该是希望长乐拉拢我,可这般又说不通了,长乐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顾曜心事重重的回到了道观。 “没事,靖夜司那边清理完会送来的,你别担心。” 瞟了眼陆白侯,担心它做出抢劫靖夜司的举动,顾曜打好预防针,回到了房内,从被窝掏出气滚滚的希言。 “我的福狸,别生气啦,虽然陆白侯没什么好心思,但指不定能给你找来狐族的修炼功法,到时候你能长出九条尾巴,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揉了一会,希言还是表示很生气,并且很希望将它染成黄色。 “不然,你拿它擦屁屁?” “...” 希言不满的嗷了一声,又钻进了被窝里。 行吧。 顾曜无奈的耸耸肩,找来个安静地方,默默修炼。 ... “陆白侯,彪需要多久才能蜕变完成?” “我怎么知道?能蜕变完成的彪少之又少,你想啊,首先彪要能活着长大,其次它的三个亲人都不能死,然后还要被它杀死,这条件太苛刻了,一年半载,几十旬什么的,应该你都可以理解吧。” 顾曜:“...算了,不然我还是想想其他法子,你认识其他妖国的妖吗?” “你要背叛人类?好啊,好啊,我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当上了叛徒。” 过了一日,顾曜闲着无聊到与陆白侯斗嘴了。 老道没回来,老虎没处理完,彪也下落不明。 就连狐狸都不给rua了,人生简直无聊到了极点,修炼之余也只能逗逗陆白侯了。 但它也不是很乐意搭理顾曜,躺在一块裸露的大岩石上,肚皮朝上晒着太阳。 看上去若不是为了虎皮大衣,怕是早就走虎了。 就在此时,一只纸鹤顺着风飞来了。 它扑腾着翅膀,直直冲到顾曜眼前,然后张嘴道:“野茅道士顾曜,本宫长乐郡主,现携数位道友邀请道友前来靖夜司一见。” 声音清脆,透露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傲慢之感。 顾曜愣住了,看向陆白侯:“这个声音,和昨天的一点都不同啊。” 陆白侯点头:“我很赞成,是不一样。” “昨天那个是假的?还是今天这个是假的?”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我有什么用?”陆白侯表示不解,“顺便把虎皮拿回来。” 顾曜思索片刻,带上符箓武器,向着靖夜司奔去。 ...... “张道友,你居然下山了,可真是稀奇。” 此刻堂内欢笑声不断,互相吹捧的声音不停。 “贫道本也不愿意来,可师尊却是要求贫道必须前来,甚至嘱托贫道好好测试一番。” 这群人之中,最为显眼,坐于正中的,不是衣着华丽,额头贴有凤凰金饰的另一位长乐郡主,而是个丰神如玉、朴素超然的年轻道士。 此人正是当代龙虎山的少天师,张清尘。 这个长乐郡主笑着说道:“想必张道友还不知道吧,这个野茅,最为精通的法术,乃是天师府的金光咒,而且登堂入室,极其厉害,另外,对于各家的功法,也是颇为擅长。” 她笑着扫视堂内一圈,举起手中茶杯:“诸位,还请尝尝本宫从洛阳带来的花茶。” “多谢郡主。” 一片呼声中,顾曜来了。 张大人不在,一大群道士坤道同时看向了他,原本喧哗的笑声瞬间寂静,给他一种格格不入感。 “你便是顾曜?看起来案卷上说的不错,果然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顾曜看向说话的少女,见她的衣着华贵,在一群人中居于次位,猜测问道:“你是长乐郡主?” 他这般说话的语气,让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正是本宫。” 同时心中暗道:“果然是个野茅,一点礼数都不懂,白瞎了这皮囊。” 顾曜扫视一圈同样在打量他的道士们,干脆利落问道:“张大人呢?” 居于正中高位的张清尘出声道:“张先源被我屏退,贫道天师府张清尘,特来此处会见道友。” “诸位道友,在下有急事,想先见见张大人,先行告辞。” 这群人的目光让顾曜甚为不喜,当即告辞,向着侧门走去。 在他走出门的瞬间,大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果然是野茅,与那颜意远一个德行,不知礼节。” “你这话说的可未必对,颜意远可不会打散生父的魂魄,这人,还不如他呢。” “说的是说的是。” “他打散生父魂魄情有可原,本宫觉得可以谅解,毕竟那生父着实猪狗不如。” ... 声音细小,但顾曜却是听个明白。 “这群人言语之中自带一种高高在上,若是大宗门弟子都是如此,难怪颜意远不与他们为伍。” “这个长乐郡主虽然说话傲气,但却没其他道士那般,从骨子里看不起野茅,至于那张清尘,倒是真道士的感觉。” 顾曜皱起了眉,询问了几个路过的缉事后,找到了张大人。 他此刻正在一间屋子内批阅文件,看到顾曜来,惊奇万分:“顾曜,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陪着少天师吗?” “张大人,昨天来的长乐郡主你还记得吗,为什么会有两个长乐郡主?”顾曜开门见山。 万万没想到,张大人居然满脸惊讶:“你糊涂了,昨日来的长乐郡主不就坐在外面,不过换了个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你在逗我...顾曜咽下这话,看着张大人的神色,觉得他不似在说谎。 张大人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可两个人,长的也完全不一样,说话的口吻也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有见知障作祟? “行了行了,赶紧前面去”,张大人催促道,“这群人里,只有两个人比较重要,一位是少天师,一位是长乐郡主,其他人都是跟着一起来的,不是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他们如今还在庐州府,还要过个几日,只有少天师是从龙虎山直来,其他人都是顺便跟上,想巴结少天师和郡主。” “不用在意其他人,就好好对待少天师两人就行。” 说着,将顾曜推了出去。 他回到前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站在堂中间,感觉像是在接受审问的犯人,这感觉着实让顾曜不喜。 “道友,不用拘束站着,请来此处落座。” 张清尘似乎是看到了顾曜的不适应,指着他身旁的空位招着顾曜道。 立刻就有其他人呼应:“道友,还是坐我这吧,少天师出世之人,不喜言辞,坐那你可能不太舒适。” “是极是极。” ... 看着周围人的脸色,顾曜叹口气,真烦啊。 “不知少天师和郡主找我有何事?若是无事,那顾某告辞了。” 长乐一愣:“怎么就告辞了,你先坐着,我们聊聊,交流下修炼心得,你修炼了那么多法术,年纪还这么小,又是个野茅,是怎么做到的?” 这女人没脑子的吗?问这种问题... 顾曜也懒的回答,心觉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当下就告辞,转身欲走。 “道友留步。” 张清尘从位上飞出,落在他身前,微微行礼道:“郡主长居宫中,不懂礼节,道友见谅。” 他就这般站在顾曜身旁,语气平淡道:“本欲前往道观拜访道友,张先源告知道观不招待外人,故此请求道友来此一见,还请见谅。” 他的态度很温和,顾曜也软了下来:“抱歉,我确实有其他事。” “道友,贫道只想问一个问题。” 张清尘看着他道:“道友的金光咒,是从何而来?本门金光咒从不外传,即便有弟子离山,也绝不敢贸然传出,请问道友,师承何人?” 原来他是为了查清绝学外传之事才来的... 这可麻烦了...我总不能说我和你是平辈师兄弟,你还有个没死的反贼师叔吧? 顾曜皱着眉,想着该如何回答时,有不长眼的人高声道:“少天师何必如此相问?既然是野茅,必然是偷学而去,在下有一门问切之术,且看我施展。” 他起身走出,止步在顾曜身前一丈外:“贫道,一心道观,明德,想与道友搭搭手。” 言语之中,高傲万分,神情更是极其桀骜,说话时双目都是在堂内扫视,不时点头,全然没将顾曜放在眼中。 张清尘要说什么,又有其他人高声喊道:“少天师,搭手乃是常事,您先看看如何?” 张清尘无奈叹口气,看了看顾曜,后退数步。 那明德走到顾曜身前,低声说道:“虽然不知你怎么知道骗过天衍石的方法,但野茅就是野茅,居然还敢妄想参加郡主的招婿和伏羲塔的名额,那贫道现在就将你扒的干干净净,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低声说完,他又后退几步:“洛阳一心道观,明德,请赐教。” 他摆起架势,双手舒展开来,两团白气在手掌并拢。 “明德道友加油。” “加油。” ... 气氛一下就热烈了起来,两侧之人给那道士欢呼打气。 弄的我像是个反派,明明是你们来找我麻烦... 顾曜叹了口气:“一心道观又是什么东西啊?” 堂内一静。 明德惊了一下,随即面容狰狞,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你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你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你躺的很舒服。” 顾曜抬起根手指:“来,让我看看,让你这么骄傲的一心道观,能不能让我这野茅山动下身子。” 一点金光升腾,笼罩了这根手指。 张清尘身子一震。 第一百五十章 虎不与犬言 明德面容有些狰狞,牙呲欲裂:“你的金光咒就这水平?写档案的人是你亲爷爷吗?” “只是这等修为,也敢辱我师门,果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野茅。” 他张口闭口便是野茅,极其失态的冲向了顾曜。 一旁观战的张清尘已经默默移开了视线,不忍直视。 看着明德一记包裹白炁的拳头打来,顾曜一指点住,金光灿灿的手指戳在他的拳头上,像是一根钢针戳入了气球一般,白炁缓缓消融。 “拳法稀松,不堪一击。” 顾曜手指微微用力一推,明德便是身形不稳、脚步凌乱的倒退出去。 “这是什么邪法?” 感受到周遭注视的眼神变化,他的脸变的通红,抽出五张符箓又继续冲来。 踏出三步,五张符箓飞起并成一列,他一掌拍出,那白炁脱手化成一只龙头,穿过那五张符箓。逐渐凝实,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白龙,凶恶狰狞。 “这是一心道观的白龙夺灵术,相当恐怖,即便是我,也需要全力以赴,看起来这野茅惹明德道友生气了。” “确实厉害,上次让我吃了大亏。” ... 顾曜冷眼看着那白龙飞来,等到它飞到面前时,同样平平无奇的一指点上。 只见它鲜活灵动。 只见它张口欲咬。 只见它金色内敛。 “符箓一般,不堪大用。” 顾曜评价了一句,手指微微一捅。 金光瞬间蔓延白龙全身,在明德骇人的眼神中炸为粉碎,一点金光冲出,打在他的额头上,将他的头冠打碎,披头散发后仰着跌坐在地。 堂内安静无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还有什么手段让我评价评价吗?若是没有,贫道就告辞了。” 顾曜抬着手指,环视了周遭诸多道人:“张口闭口野茅,满嘴的清高超凡,现在看起来,你们比我这野茅差的有亿点点大。” “若是都这水平,还是趁早就去靖夜司消名,免得丢正道宗门的脸了。” 一众人怒意上头,却不敢多言,在顾曜的眼神下,各自移开视线。 看着他们似乎没有想站出来找事的举动,顾曜看向张清尘:“告辞。” 张清尘还礼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若是可以,贫道希望可以拜访贵观。” 顾曜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 “站住!” 那明德披头散发站起:“你手段确实了得,但贫道还没输!” “嗯?” “区区一个野茅,敢如此狂妄,还辱没我等,贫道岂能放过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三清铃:“让你见识见识我等与你的不同。” “敇令,天地灵精,护法神将,起!” 三清铃清脆的响起,一道道符箓从他袍子里飞出,悬在周围,燃烧起来。 堂内突然起风了。 顾曜转过身,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他。 他的头上三尺处,一道似玉非玉、画着符文的玉牌放着微弱光芒,在这光芒下,那些燃烧的符火逐渐化作人身,一尊尊看不清面容的人形出现。 “授箓啊,头上有人可真让人羡慕。”顾曜看了两眼那玉牌,视线转向那些人影。 说起来,之前魑魅魍魉二十四鬼来时,他曾经请出一位驭使雷鞭的神灵或鬼魂,至今还不知道是谁。 他走神回忆时,明德脸上浮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任你手段如何,毕竟只是个野茅,即便有些不俗,也仅此而已了。” 他停下施法,一手结印扣在三清铃上:“去。” “这手段可以,可惜用的人太菜了。” 顾曜抬起一根手指:“金光咒,一炁破万法。” 一指按下,指上金光化为十丈神剑,一剑将诸多人影斩去,顺势将明德手中三清铃切成两半。 铛的一声,三清铃砸在地上。 “你太弱了,若不是运气好拜入了个不知名的小道观,这辈子都没资格与我一战。” “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我天资比你好,修炼比你刻苦,实力比你强。” “样貌还比你帅。” 看着悬在喉前的金光,明德瞪大了眼,不敢动作,只是耳朵逐渐变的通红无比。 顾曜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你们敢在背后议论我,但也仅仅只能如此罢了,你们觉得颜意远不知礼节,那是因为对于不同层次的人,不需要。” “龙不与蛇居,虎不与犬言。” “我们注定不会是站在一个地方的人,对你们来说,此刻能与我同列一室,已是你们此生最大的荣耀。” 顾曜散去金光,转身跨出门槛:“即便我的背影,你们也不配看,更不配追逐。” 刺眼夺目之光射出,堂内的道人除去张清尘与长乐外纷纷闭目捂眼转头,等到他们感觉眼睛恢复了,顾曜已不见踪影。 堂内死寂一片,许久之后,那明德双腿一软往地上一坐,极其失态。 长乐郡主此时回过神来,拍着手笑道:“有趣有趣,张道友,这顾曜可真是有趣,刚刚他从头到尾,只用了金光咒吧?” 张清尘点点头:“确实如此,这手段,必是我龙虎山嫡传。” “与你相比如何?” “不战不知。” “本宫看过他的档案,想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没想到,居然是这般自信的妙人,真是让本宫心喜,此等人物,必定要成为大周镇国之柱。” 说着,她看向呆呆如木鸡的一众人:“尔等也看到了,顾曜虽为野茅,可实力远超尔等,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若是让他恶了大周,本宫拿尔等是问。” 此刻的长乐郡主,面如冰霜,威严满满,没有丝毫此前的和善之色。 张清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门口:“师父,这是我师弟吗?天底下,除了您,还有几人会使这手段?您强行让我来,是让我洗清他野茅的身份,让他重归龙虎山吗?” ... 这边顾曜离开了靖夜司,心里直叫晦气。 “虽说知道大门派看不起野茅,但也没想到能到这等地步。” “不过倒也不一定,真看不起野茅,想尽法子贬低的,应该都是小道观,因为它们只能通过贬低野茅来获得一点存在感。” “张清尘和长乐全程都是旁观,并不在乎,只是想要借他们来试试我的心思。”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出,颜意远为何张口闭口要建立野茅道了,看起来是我误解了他。” “他应当是想通过建立这么个宗门,给予野茅道士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 就这么想着走出城,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啊,忘了问明白昨天那个长乐是怎么回事了,还有我的老虎处没处理完。” “唉。” 顾曜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观内。 “陆白侯,老虎我忘了问了,别来烦我。” 在道观门口,他高声喊道,省得这破猫缠着。 可这么一声,确实没有回应,当即顾曜眉头一皱:“陆白侯,陆白侯?你在哪儿?” 这蠢老虎不会偷偷跑去靖夜司了吧? 顾曜三步两步走进去,就看到一坨白团子被吊在了树上。 “呜呜,喵喵喵。” 凑近看看,正是陆白侯,此刻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曜,但只是喵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道慢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扔了个布袋子给他:“里面是上清派的符宗神玉,只能参阅三天,你能悟到多少,看你自己了。” 老道的脚旁,是洋洋得意的希言,她雄赳赳气昂昂,尾巴都快捎到天上了。 “老头,这是?” 顾曜指着陆白侯问道。 老道瞟了眼:“外面的东西欺负了自家人,你不帮着打?” “你这是给希言出气呢?” “自家人不能吃亏,除非自家有错,不然就要打回去,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擂台上公正的比试?”顾曜想了想问道。 “如果你在擂台上堂堂正正输了,我就打你一顿,如果你被人阴输了,我就打你对手全家一顿。”老道瞟了眼他,“如果你死了,不管怎么死的,我都会把对面超度了。” “这是为什么道门长久不息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佛门后来居上,要追上道门的原因。” 顾曜表示理解:“我懂,就是家一样的感觉嘛,道门好歹还分你一家我一家,佛门都是天下和尚是一家。对了,老头,我刚刚得罪了一帮人。” 老道狐疑的看了眼:“一帮?” “就是刚刚张清尘和一大群道士...” 老道摸着胡子:“小道观无所谓,加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大都是被大门派赶出来的货色。” “赶出来?” 老道解释道:“天下的宗门,有三类,一类是龙虎山这等,同级别的勉强还有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祖上就很阔绰,谁都惹的起。” “第二类,类似神霄道、火德宗这等,它们祖上和天师府这等有些渊源,比如在龙虎山修行过,听过天师讲法,或者干脆就是出身其中在,只是悟出的大道自成一派,因而立下宗门。”、 “这两种,才算的上堂堂正正的正宗道门,它们的弟子,一般都重德重行。” 顾曜插了一嘴:“重德重行?你...?” 老道的眼神扫过来,顾曜突然全身发麻,急忙道:“我闭嘴,师父您继续说。” “第三类,是从上面两种中被驱逐出来的人建立的,大部分是道观,被驱逐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触犯门规,或是天资稀烂又不努力,大部分都没触犯到大周律法,因此不属于野茅山,对了,靖夜司内绝大部分低层都是来自这一类。” “但实际上,在我们看来,还不如野茅,起码野茅比他们上进。” 顾曜表示赞成:“那群人,感觉恨不得把我当场拉进粪坑里,踩进泥里,估摸只有一点可怜的优越感,需要靠这些来满足自己。” 老道甩甩袍子,走回了屋内:“行了,赶紧参悟去,符宗神玉是上清派的宝物,你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符箓一道,我就只能做到这了。” 希言冲着顾曜吐吐舌头,跟着老道跑了。 “这狐狸的心眼,也太小了。” 顾曜摸着手里的布袋子,抬头看看陆白侯:“你先挂着吧,希言的心挺软的,等她气消了,我就放你下来。” “喵~” 陆白侯摇摇尾巴,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蜕变 符宗神玉的外表,是一块古朴的圆形黑色石头,上面布满了划痕。 握在手里,温凉滋润。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特殊了。 顾曜试着阴神感悟,却发觉阴神压根无法碰触,琢磨半天,也没搞清楚这石头该怎么使用,当下又跑来找老道。 老道在三清泥像前左手一只狐狸,右手一只狐狸,顺着它们的脊梁线,从头撸到尾,一遍又一遍。 两只小狐狸舒服的尾巴毛都分叉了。 倒是希言,可怜巴巴的趴在了窃娘冬眠的摇篮之上,没精打采。 “老头,这石头...希言,你怎么了?” 老道说道:“我不太喜欢绿色,所以让它呆在一旁,你来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去参悟?难不成是打算放弃符箓之道?” “不是,这石头该怎么用?” “是我忘记说了,泡水喝。” “啊?” 老道淡淡道:“去烧一锅开水,将这石头泡在水里一起煮,煮沸之后喝点就好了,一天只能喝一次,你尽量喝多一点。” 这玩意居然是这用法... 行吧,总比让我舔一遍好。 顾曜要走时好奇问道:“竟然是泡水喝,那我这几天多煮点,以后留着喝不行吗?” 老道扫了他一眼:“没用,煮出来的水一个时辰后就没了效果,赶紧去。” “好。” 来到厨房,掏出个大铁锅,咕噜咕噜倒满整整一锅,石头扔进去这么煮了近半个时辰。 “趁热,干净卫生啊。” 煮出来的水,出乎意料的清澈,让顾曜松了口气。 当即运炁护住身体内部,扑通扑通往嘴里灌。 神异的很,这水入嘴瞬间,就好像融入了他的体内,全身血液都是沸腾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等到这一大锅水下肚,他感觉自己晕了。 喝醉酒一般,看哪都在转。 转着转着,渐渐的,虚空中无形的风有了形状,厚重的土地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厚重的线条,弯弯绕绕,形成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字符。 抬头看天,云朵飞速散去凝来,天空五颜六色,不断变化。 “这石头有毒吧,人喝懵了,就悟道了?那不如去南方山里采点红杆杆,指不定效果更好。” 顾曜跌跌撞撞坐在一块石头上,痴痴呆呆的抬头看天,看地,看山,看花草树木,看鸟雀狐人。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股股美妙的不可形容的乐声在魂魄内响起,之前那些不知是什么意思的线条符号,居然逐渐变的清晰而明了。 “原来...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是一张张符箓,这风,这水,都是天道的符笔,每时每刻都在撰写符文。” 他悟了。 龙钮白玉印突然震动了,之前在金佛寺内,将肉身佛与诸多恶鬼点化为护法夜叉与阿修罗之后,它一直处于奇特纠结之态,在吐龙蛋蛋和不吐之间反复横跳,此刻,居然直接吐出两枚。 其中一枚,直接化为一张透明的符箓,融入到了阴神之中,顾曜阴神穿着的星辰纱衣也在瞬间融化,变为了一件好似道袍但绣着漫天星辰的袍子。 “地煞术—符水。” 符箓,是天地的语言,人类所画的符箓,只是他们对于天地的感知,借由特殊的材料借取天地之力。 然而天地浩博,人类渺小,天地间符箓复杂多变,尚有诸多不可知,凭借此术,天地间的一切都将化繁为简,任由画符者取用。 “在我面前,符箓再无任何秘密了,只有我现在就能画出来的,和马上能画出来的,甚至,我徒手画的符箓,甚至能比紫符乃至银符更强。” “同样,符箓对我的效力,也大大降低。” “若是有个符道宗师和我交手,上一秒他的符咒很棒,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即便他比我很多,我也能按着他打。” 顾曜喃喃道。 就在这时,另外一颗极其特殊的蛋蛋,没有直接破碎,而是下沉了,居然从泥丸宫中直接钻入了他的丹田处,与五脏六腑产生了一种很是特殊的联系。 这颗蛋像是一个净化器,自然而然的加入了人体炁的循环之中,经过它的炁,变的金灿灿,显的极其高贵。 炁本是没有颜色的,它产生的诸多颜色,是因为五脏各有属性而带上,又或是因为法术的效果而改变,可此刻,统一变为了金色。 这金色并不灿烂显眼,而是低调奢华,流经身体的每一处时,还在无形滋润全身。 “我的身体,好像又开始了蜕变。” 虽然人还是痴呆看天的模样,可顾曜此刻以內视的状态观看自己,全身的肌骨血肉,都染上了一层金色,似乎在发生某些变化。 而那颗蛋蛋,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核心。 甚至顾曜还有种感觉,只要这颗蛋蛋在,即便心脏受到损伤,自己也会安然无恙。 “难不成这是金丹?” “不,不像,这蛋蛋的感觉,是还在孵化之中,缺少了一点东西。” 內视了许久,顾曜感觉自己的肉身逐渐恢复正常,看到的世界已经变回原本,这才退出內视。 恢复过来的瞬间,顾曜就看到了老道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老头,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老道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抬起手指了半天:“你起来自己看。” “啊?” 顾曜奇怪的站起身,看了眼周围。 自己的周围,落满了头发,吓的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好,头发还在。” 头发此刻散乱的落在身旁,感觉短了些,但勉强还能扎起来,不至于被认为是割了发的犯人。 “你再抓抓自己的脸。” 顾曜好奇的抓了下,一抓,便是一手的皮屑。 “这...” 老道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 “唉,滚去洗澡。”他最后叹了口气,“你...算了,我先给你收拾下陆白侯,让它选择下保守秘密还是闭嘴。” 他挥着手示意顾曜滚蛋,自己抽出流珠,走向吊在不远处的大白猫。 希言屁颠屁颠的跟着顾曜,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希言,你先出去,我要沐浴,你是女孩子,出去出去。” “嗷嗷嗷嗷。” 希言极其不满意。 渣男,过去抱着人家睡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是女孩子? 摸遍人家全身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是女孩子? 一到你自己了,瞬间就知道了。 呸。 希言气滚滚的蹲在门口。 ...... 变化很大。 金光咒近乎是蜕变了,若是同一实力,我觉得我能把老道吊起来打。 一边洗澡,顾曜一边细细感受自己。 自己之前的感受有些变化,这个龙蛋蛋不是净化器,而是“兵马大元帅”,全身的炁都归它保管,那些滋润全身,脱胎换骨的,只是它付的工资。 五脏,只是炁的生产商。 “这不知是不是好事?若是这个蛋能无限量存储炁,那以后,只要不能瞬间打死我的,都会被我活活拖死。” 洗的差不多了,顾曜突然生出个作死的想法,打开门,看着老道:“花开顷刻!” 站在那教育陆白侯的老道,在他眼中瞬间变的金灿灿的,无数道丝线勾结天地,数不尽的光点从他体内散落。 “花,凝!” 一株虚幻的树出现,一颗巨大的果实飞快凝结。 老道似乎感觉到了,刚打算震散,又停下看向顾曜:“你的天罡法?” 看着顾曜点头,老道更是震惊了:“你怎么能用的出来?” 顾曜感觉有些吃力了,散去了这神通,只见那果实瞬间化作一滴水,融入了金色的老道体内。 “我也不知道,只是试试,反正有你在,又不会逝世。” 说话的功夫,炁又恢复了。 “我的炁的恢复速度,变的极其恐怖,而且,质量也变的极高。” 他伸出根手指,散发出几缕金色的炁。 老道面色严肃,瞳孔地震。 “老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老道痛苦的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你别问我,不然你去把周景的骸骨刨出来,去阁皂山看一下他是不是你亲爹。” “我现在怀疑,你是东岳大帝的儿子,不然凭什么死而复生,凭什么喝点水就蜕变?” 老道很酸。 “会不会是这水的问题?” “狗屁。” 他很暴躁的抓过这石头:“这玩意我又不是没喝过,有个屁用。” “凎李奶奶的。” 憋了半天,他又骂了句脏话:“以后你就说老道我研究了门新术法,需要死而复生的人才能学,阴极生阳每年都要渡血肉劫难,活到十六岁就能像你一样。” 说着他又把石头扔给了顾曜:“行了,陆白侯我处理完了,你今天别来烦我了。” “你去干嘛?” 看着老道啪叽一下关紧房门,顾曜高声问道。 “编功法,要是有人要,你就给他,练死他奶奶的。” 顾曜看了看这符宗神玉,又看了看脚底正仔细闻着他的希言:“这石头,好像对我也没用了,明天再煮煮看,说不动能把蛋孵出来。” “不行,就给你喝。”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狐狸脑袋。 “嗷。”希言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继续闻着他。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看着希言这样子,顾曜好奇问道。 “喂喂喂,顾曜,你快放我下来,你怎么变的这么讨爷喜欢,不然你跟我去阁皂山一趟,变个母兔子吧,以后跟着爷混,有爷一根草,就有你一根叶子。” 陆白侯也在树上一阵挣扎,呼嚎着。 顾曜当即走过去:“我身上是怎么了?” 随着他的靠近,陆白侯面露痴呆之色:“啊,你好棒,我好喜欢啊。” 一串晶莹的口水流了下来。 看着它那变态模样,顾曜躲过那口水,摇摇头转身要走。 “耀哥,不要啦。” 陆白侯痛彻心扉的看着顾曜远离的声音哀嚎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被我包围了 老道又自闭了。 他躲在房间内,连晚膳都没吃。 看着左腿痴迷但还是端庄优雅,只是小口嗅着的希言,右腿疯癫像个变态的陆白侯,顾曜有些无奈。 希言还好些,至少不影响他走路,陆白侯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就像个舔狗,抱住他的腿就不放了。 要不是没伸舌头,顾曜怎么也把它给吊回去了。 “陆白侯,你赶紧说说,我是怎么回事?” 一巴掌按在猫脸上,顾曜努力抽出自己的腿。 下一秒,陆白侯尾巴和后腿又缠上来了。 “就是好香好美,感觉你是电你是光是我世界的唯一,我不能失去你,就像道门不能失去天师府。” 陆白侯变成一只大舔猫了。 “你说清楚写啊。” 顾曜金光化鞭,将它抽飞了出去,又抬手虚空凝符:“食我六杖光牢!” 六根岩柱凸起,刚好掐住它肥硕的肚子:“快说明白。” 陆白侯挣扎挪动了一会,原地仰卧起坐一番后,无奈道:“就是你突然变的芳香诱人,感觉和你呆在一起,身体都得到了净化,我甚至都忘记纠结我是个啥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它和希言的样子,想起自己过去气息外漏,被鬼怪垂涎,还有年纪稍大些,被女子团团围住动手动脚的样子,顾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不行,我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睡觉都没得法子睡。” 草草收拾完晚餐,顾曜抱起希言回了房间,将陆白侯锁在了厨房。 这一夜,过的很不平静。 陆白侯就像发情的野猫一样,鬼哭狼嚎,嗷嗷嗷的嚎了一夜,吵的不行。 ... “老头,有没有法子,消除掉我这种变化?盖住也行,不然也太耀眼了。” 第二日,老道阴沉沉的出来晒太阳了。 顾曜当场,一脚将牛皮糖一样的甩飞,然后飞扑到老道身前。 老道把一本册子塞进他怀里:“这是我编的功法,将来有人发觉你的不对,就用这个应付,至于你的变化。” “这叫先天回炁,会持续一段时间,改造完了就不会这么显眼了。” “先天回炁?”顾曜品了一下这个词语,“什么意思?” 老道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人刚刚离开母体时,体内有一道纯洁无比的先天之炁,这一道炁,乃是造化,婴儿能吸收多少,决定了他日后根骨如何。” “因此,有许多人都想着要研究出一种,能够将我们修炼出的炁,回溯成这种先天之炁的功法。” 顾曜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在老道停下的瞬间问道:“那成功了吗?” “金光咒。” “啊?” “金光咒本就是修炁的神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金光咒修成之后,你吸引鬼怪的气息逐渐被掩盖?金光咒虽然不能完全这种状态,但已经很接近了。” “当然,除去金光咒外,还有许多人在琢磨这法子,只是效果极差,在这过程中,便有了先天回炁这说法。” “通常来说,这种状态,只会出现在成仙之时。”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不是说,我是仙人体?” “你想屁吃呢,仙人经历过先天回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个道士,我是个道士,天师也是个道士,我们三一样吗?” 老道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你咋回事,但这是好事,这几天,老实些,等完成之后,再去找事情。” “行了行了,滚去喝水去。” 他突然心情又不好了。 “哦。” 顾曜掏出那块符宗神玉,刚要走时提醒道:“老头,张清尘说着要来拜访的。” “啊?没事,到时我会藏起来,你说我云游天下,或者死了都行。” “哦,对了,这石头为什么叫神玉啊,不应该叫神石吗?” 老道懒洋洋道:“本来是晶莹剔透的黑玉,煮多了,就变成了这石头模样,上清派还有几块黑玉形状的,可是他们不借,只好拿这个了。” 又是煮了一锅,哼唧哼唧喝了一肚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肚子撑得慌。 顾曜內视身体,只见丹田处的蛋,也没有丝毫动静。 “看起来,这石头已经对我没用了。” 他对着外面喊道:“老头,这石头对我没用了。” “没用?这么巧?我不会被上清派骗了吧?”老道蹭的一下弹起,出现在顾曜身旁,伸手从锅里抹了下,沾了些残留的水珠放进嘴里。 “有用啊。” 老道狐疑的打量顾曜一眼:“看起来是你有问题,行吧,那你自己修行去吧。” “好,对了,老头,我昨日领悟到了地煞术—符水,我感觉我可以教你怎么画符唉。” 老道摆摆手:“免了,到我这地步,手段在精不在多,符箓不会让我变强,甚至若是我想用符,反而会变弱。” “对了,你昨天怎么一眼就知道我在用天罡法?” 顾曜将石头擦干净,突然想起老道昨日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用天罡法。 “司首说的,他说我了不起,我清高,不仅制作出了阴冥太子,还能教会他天罡法。” 司首... “你对司首知道多少?这人无所不知吗?” “哪可能,他虽然精通推演之法,可推演不了我这等修为的,也不能推演你这个...嗯,怪胎,他对我们的了解,是通过密密麻麻的情报,以及对于我们周围的推演得出。” 老道回到院子里:“比如说,白鹅村过去一直在他掌心之中,没有丝毫秘密,可有一日,白鹅村消失了,他每次推演,都会让自己受伤,这时候,他就推演清水县,通过清水县的人,来测量。” “司首很强,也很可怕,性格也极其糟糕,可他还是个人。” 顾曜觉得这样有些说不动,若是司首不能推演他,那怎么知道他会天罡法和地煞术? “那是通过伏羲塔知道的。” “别问了,将来你去了伏羲塔,就知道了,总是担心些离你很远的事,着眼当下。” 老道很不耐烦,示意顾曜去一旁修炼。 “可是,我没啥好练的啊,金光咒,符箓都已经差不多了,天不打雷,五雷天心法没法修,这难不成继续孕养阴神?” 老道被噎了下:“你的飞剑之术不是才刚入门嘛,去练御物法去。” ... 张清尘和长乐不约而同的在白鹅山下碰头了。 “好巧啊,张道友,你也来了。” 长乐骑着一只高头大马,穿着男子服侍,看着张清尘笑道。 张清尘还是那般,微微行礼:“郡主,你在等贫道?” “哈哈哈。”长乐干笑几声。 “我与顾渊说过,会来拜访,所以郡主是想跟着一起,免得当不速之客?” “哈哈哈,道友,请。” 长乐从马上下来,干巴巴又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 张清尘微微点头,顺着山路,轻点地面,像是一阵风一样,飞跃着消失了。 长乐一呆,急忙上马,一夹马肚,催促着快跑。 顾曜此刻手里捧着劫剑,正与劫剑内浑浑噩噩的灵性沟通,突然一阵狂风吹过,他睁眼一看,老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嗯?老头这是?” “驴~” 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顾曜抬头看去,长乐骑着一匹高头骏马,正站在院门外。 “顾曜道友,本宫前来叨唠,还请见谅。” 眼见张清尘还没到,长乐心中暗骂一声,从马背上滑下来,行礼道。 “郡主请。” 长乐刚把马系在门外,张清尘就飘出来了。 “顾曜师弟,贫道叨扰了。” “师弟?少天师这是说笑呢,我只是个野茅啊。” 顾曜摸不清头脑,请两人在院内坐下,又让希言去取来茶水。 “山野陋居,两位见笑了。” 张清尘接过茶水,在希言绿色的皮毛上注目片刻看向顾曜:“道友何必隐藏?虽然不知师父为何要在此处偷偷教你,而没有带你回龙虎山,但...” 顾曜匆忙打断:“少天师,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师父真不是天师。” 张清尘歪歪头,露出疑惑之色:“怎么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同样泛起金光,同时微微延长,形如利剑:“这等手段,龙虎山能做到的不足五人。” “除去我与师父,另外三位都是寿元将至,因此每日都在龙虎山教学,师弟你难不成是自学的?” 顾曜看着他这手段,心中吃惊。 我开挂了才勉强到了你这个程度,不愧是少天师,果然可怕。 这么说,老道当年也是这等天才了,甚至还可能在张清尘之上,难怪他评价我的天资普普通通,说勉强是个天才还是给面子了啊。 张清尘收回手指,注视着顾曜:“师弟,师父让我来,或许就是因为最近的风波,是时候回到龙虎山了,以你的天资,只有在龙虎山,才能不被埋没。” 长乐郡主当下插嘴道:“少天师,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也未必不能是顾曜天资横溢自己悟出的啊,天师何等人物,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收徒呢?” 张清尘看向长乐,两人目光对视。 他的声音变冷了许多:“郡主,你们皇室有什么想法,天师府管不了,但天师府的人,不是你们能算计的。” “道友说笑了,顾曜明明和天师府没什么关系啊,他可是还会其他宗门的法术...” 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顾曜急忙打断:“少天师,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天师弟子。” “金光咒确实是我师父教授,他也确实和天师府有些瓜葛,但如今的确只是野茅。” 长乐面露笑容:“张道友,你也听到了,可以放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清尘打断了。 “顾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宗门绝学外流,还是如此的奥秘。” “确实如此。” 张清尘站起身,注视着他:“既然如此,贫道还是愿意给道友一个抉择,与我回龙虎山,由师父决定是否收你入门。” “又或是,由贫道废去你的金光咒。” 长乐急忙插嘴:“道友太过偏激了,顾曜...” 她第三次被打断。 顾曜站起身:“既然如此,请少天师赐教。” 两人身上一同泛出金光,气机凌冽,空气之中不时泛出一道道金色的闪电交错。 “隔壁有座荒山,请少天师移驾。” 看着两团金光一前一后消失,长乐被扔在院子里,气的剁了下脚:“天师府的人,都不动脑子的吗?” 随即快步离开院子,来到悬崖边,远远观战。 黑鸡山上,顾曜已经和张清尘打在一起。 两人并未使用其他术法,而是以金光咒拳脚相对。 一来一往间,一道道气浪涌动,将枯木击碎。 一脚踢在顾曜手臂上,借力弹飞的张清尘在空中翻转一周,九十度的垂直吸附在一颗枯木上:“顾曜,以你的天资,在龙虎山大有可为,何必如此?” “不去龙虎山,是为了龙虎山。” 张清尘眉头皱起:“何必说此等谎话,既然你不愿,那贫道就得罪了。” 原本浓郁的金光隐没,他的双手上雷霆泛滥,一手白色的雷光闪烁,发出躁动之声,另一手黑色的雷霆如墨水,缓缓流逝。 “龙虎山,五雷正法。” 他白雷对天,抬手一挥,陡然间,顾曜头发炸起,冥冥之中有恐怖之物穿行,身旁一丈前突然无数雷蛇窜出,连环炸开,将他吞没在内。 同时,他另一手黑雷化作一条巨大的蟒蛇,席地而起,被它碰触到的树木落叶瞬间化为灰烬。 “天罡五雷符。” 被包围的顾曜金光灿烂,双手挥舞,凭借着“符水”之术,即便被雷电包围,周遭气流混乱,他还是极其顺手的虚空绘制出数道天罡五雷符。 只见淡金色的符箓结成瞬间,一道道淡紫色雷霆窜出,与虚空中奔涌出的白色雷霆相撞,一同泯灭。 看到要扑来的黑色水雷蟒,顾曜右手金光化作十丈巨刀,直接将它斩成一滩黑水,汁液四射。 看着金光似乎被消融了,顾曜抬头看向并未继续出手的张清尘:“天雷与水雷?” “正是。” 所谓五雷正法,乃是将天地间雷霆划分五雷,一并驾驭,这五类便是“天、地、水、龙、社”。 张清尘刚才所用的,正是其中的天雷与水雷。 “顾曜,刚刚只是开始,社令雷虽然贫道尚不精通,但只是其余四雷,已非同辈可敌,若再出手,贫道不会手下留情,威力绝非你那几张天罡五雷符可比。” 他提醒道。 顾曜深吸口气,抬起双手:“少天师,我此刻的雷法,确实不如你,但。” 空气扭曲间,无数道符箓密密麻麻排出,瞬间充斥了树林的每一处。 头顶、脚下,每一处都被天罡五雷符充斥,可怕的波动笼罩了黑鸡山。 张清尘面色第一次变幻,金光重新涌出,一道雷霆青龙自他体内升起。 顾曜面色微白,又迅速恢复:“一张不行,那就一百张,一百张不够,那就一千张,少天师,你被我包围了啊。” “请赐教。” 他抬手邀战。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愿认你为最强 张清尘一身道袍鼓起,发带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头黑发飘扬。 “我低估你了,你的符道修为,值得我正视。” 他抬起一只手:“龙虎山天师府,张清尘,请道友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化雷龙,从树干下扑下。 顾曜手指捏印,道道天罡五雷符炸碎,雷电四溢结成雷幕,拦在张清尘身前,同时,他自己也在飞速移动,拉开与张清尘的距离。 “不能近身,若是近身,我可能会被瞬间击倒。” 他扬起双手,十指弹动,蔓延各处的符箓被引动,涌向张清尘。 张清尘被诸多符箓围住,被符箓所化紫雷锁住,速度逐渐慢下,顾曜挥手一招,所有符箓都被引爆,化作一轮耀眼的恐怖太阳。 紫光直冲天际,黑鸡山再次被雷电烤成焦土。 但就在这太阳之中,一点黑色浮现,迅速蔓延,吞没了一切。 水雷再起,仿若巨浪,将此前的一切都是悄然覆盖,张清尘在墨流般的雷霆中跃出,未受到丝毫伤害,双臂一展,数十道黑丝刺来。 顾曜在黑丝之中闪避挪移,又是结出数十道神锋千刃符,唤出无数巨大青色风刃,将水雷切碎。 张清尘眼见风刃,双掌一合:“地雷—万物蝗。” 脚下土地突然蠕动,顾曜跃地而起:“天雷霸烈,水雷诡谲,地雷又是如何?” 双手一合一挥,一道大符结出:“符鬼惊神。” 周遭气流聚集入手,凝出一只巨大的奇形鬼怪,向着张清尘飘去,同时顾曜掌中雷电凝聚:“五雷镇鬼印。” 一团雷电在他手中汇聚,被他砸入土中。 雷电入土瞬间,一道道活灵活现的雷电生灵遁出,自下而上远远不来,扑来。 一只雷兽一口吞没顾曜打出的雷印,消融在空气中,其他雷兽气势汹汹杀来。 顾曜身形闪避间注意到张清尘右手化作雷霆龙爪,一爪撕碎符鬼后身形僵硬,已是出现了破绽,当即再画符箓:“八卦岩罡符,起。” 这符生效瞬间,大地化作金刚之土,断绝雷兽来源,同时无数道岩枪从土中射出,将追在后的雷兽刺穿。 张清尘也在岩枪攻击范围之内,但符鬼惊神的效力已然要过,他被一道岩枪打在身上被击飞的瞬间便是回过神,身形在空中翻转,雷霆青龙透体出现,将岩枪全部扫碎。 “没能破防,金光咒可真是麻烦。” 顾曜看着张清尘一掌拍在地面,瞬间密密麻麻的雷蛇在土中跃动,犹如鲤鱼跃龙门之势,破掉了八卦岩罡符后一跃冲天而来,心中暗道麻烦。 “雷穴风锥符,起。” 人在空中,避无可避,顾曜身上金光散开,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符,扭转空气化作一个个无形的洞口,吞吸空气。 那雷蛇被洞口恐怖吸力影响,被扯碎后吞噬,又吐出铺天盖地有如雨水般的锋利风锥。 张清尘显化雷龙,化作雷盾,挡下风锥。 落在地上的顾曜还没站稳脚,眼前空气中又是探出一团雷球,将他炸飞出去。 “还好有金光咒。” 这一番交手,勉强是落了个平手,但若不是我经过蜕变后体内的炁回复极快,质量又极高,只是这般画符,怕是不输也已经被榨干了。 顾曜看着那雷龙腾空而去,行云布雨,将风穴击碎,思索着破局之法。 天空中乌黑的雷云慢慢笼罩此处,其中电闪雷鸣,雷龙在乌云中翻腾,不时露出身体。 张清尘黑发落在肩上:“顾曜,你比我想的要强,我愿承认你是我目前遇到最强的对手。” “多谢少天师认可,但你还不是我遇到最难缠的对手。” 张清尘点点头,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五雷正法—奔雷擎天。” 他站在远远之外,单手指天,那翻滚的乌云内,突然滚滚雷霆好似九天银河般泄下,又仿若千军万马冲刺而来,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雷霆尚未落地,黑鸡山也是不堪重负,震动龟裂。 顾曜面色大变,丹田中的蛋蛋吐出巨量炁,从身体中溢出,被他化作无数道驱雷符撞过去。 只是瞬息间,已不知几百又或是几千张金色符箓扎入了雷潮之中。 一道金光在雷潮中劈开一道缝隙,顾曜站在缝隙中,身旁雷霆山呼海啸般掠过,不断压缩他周身空间,令他全身都是感觉到麻木刺痛,只能不断化出驱雷符维持立足之处。 张清尘没有动手,他的面色也是发白了,这一式威力浩大,他曾以此雷法,灭尽数千恶鬼,但所耗费的炁也是巨大无比。 此刻看着银色的雷海中,一抹金光仿若太岳山般屹立,心中也不知如何形容。 “雷法凌驾五行,虚空画符对于炁的花费更是巨大,我以雷法对他,已是优上加优,可此刻居然是我要被耗死了。” 空中乌云慢慢散去,只是五个呼吸的时间,对于身处其中的顾曜来说,却仿佛是百年那般悠久。 等到雷霆尽去,他也是披头散发,衣衫破损,金光消弭,显然是无以为继了。 黑鸡山上,多出了无数巨大的山峰,空气中飘着焦灼味,仿若被电熟了一般。 “少天师,这一式,可真可怕。” 听着顾曜的声音,张清尘心里好受了些:“道友才是可怕,论符道,我愿称你为最强。” “可是,此刻你还有多少炁?” 他抬起一只手,空气中无数跳跃的雷丝涌进他的体内:“道友,雷法被称为万法之尊,便是如此。” “再请道友,尝尝贫道的符箓。” 他抬起一根手指,慢慢画出一道符箓:“此乃,金光敇咒。” 张清尘画符的速度很慢,这也让顾曜松了口气。 若是他直接一道雷劈过来,自己恐怕立刻就倒了。 看着他手上符箓画出,顾曜感觉到自己又逐渐恢复,当即抬起一只手:“既然如此,也请道友,试试顾某的雷法。” “此乃掌心雷。” 一团电光在他掌中跃起。 张清尘全神贯注,用尽全身之力画出一道符箓,抬起头:“道友想必也油尽灯枯,击败道友后,我会带道友回龙虎山,等你同样学会五雷正...嗯?” 睁目结舌:“你...什么玩意?” 他对面的顾曜,不知何时,金光咒重新亮了起来,手中一团雷电如燃烧的火焰,其势冲天。 看上去,除了外表狼狈些,与过来时没什么差别。 “少天师,请品鉴。” 张清尘苦笑一声,努力站直:“敇令金光,去。” 他双指点出,那符箓有如一道金色的飞剑,刺了过去。 趁着这功夫,他顺手整了整自己的袍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仪容一新后,看着顾曜手掌雷霆,劈碎了金色飞剑,冲向自己。 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等着雷霆刺穿的爽感到来:“这就是失败的快感吗?” “终于轮到我了。” ... 噗嗤~ 脸颊一热,右耳有些痛。 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扎过自己,他闭着眼,不由怀疑道:“难不成,当初那些被我打败的人,被雷劈的哀嚎痛苦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他睁开眼,只见顾曜站在身前,右手悬在自己的脸庞。 “这...” 顾曜微微一笑:“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他收回手,后退一步行礼道:“少天师真君子,顾曜岂会冒犯?刚刚乃是同道交手,胜负已分,自然结束了。” 张清尘有些惆怅:“是啊,我输了。” “师弟修为高绝,师兄输的心服口服。” 当即也后退一步行礼道:“师弟已是同辈第一,请随师兄入龙虎山,执掌少天师之位。” 原来师父让我下山,是让接受教育的啊... 真是,直接说师弟有多强就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顾曜急忙拒绝:“少天师说笑了,我只是个野茅,真不是你师弟。” “师弟何必说笑,不会雷法,只是凭借符道便能如此无敌,除去师父外,天下谁能教出?” 顾曜:“...” 你师叔啊。 又与张清尘唠叨了许久,总算是勉强说服他了。 因为他一身炁力耗尽,顾曜便与他慢慢走下山再回道观。 ... 这边白鹅山上,长乐和希言、陆白侯眼巴巴看着那边山头上雷霆炸碎,然后便是山崩地裂般震动,最后雷霆洗地,在一片耀眼雷光中,那座黑山裂开了,许久没有动静。 “这动静,两人不会同归于尽了吧?” 她一下僵硬住了:“糟了,天师的两个弟子同归于尽,偏偏还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该不会让人以为是我红颜祸水,引发两人争斗吧?” “又或者,是我用美人计、离间计一羊...一绝世美人杀两虎吧?” “完了完了,我要完了。” 她急的在悬崖边一阵乱晃:“不行,这冤我不能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把他们的两人剩余的残块找出来。” 刚要飞过去,又看了看脚下的狐狸和白猫:“这两只都是有些灵性的,或许能成我的证人,得先抓住锁好。” 当即伸手抓向两只。 希言灵巧躲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而陆白侯被逮个正着:“?” “什么玩意都敢欺负我?” 看到长乐提着它的后劲,打算将它打晕后,陆白侯忍无可忍:“吼!” ... 顾曜和张清尘两人相谈甚欢,来到院子前,气氛已经是十分和睦了。 “多谢张道友对于雷法的指教。” 张清尘一路上,认真的讲解他对雷法的心得,让顾曜收获颇丰。 “哪里哪里,道友将来若是愿意来天师府,看到的,得到的,只会更多,当然,道友即便不愿意,想与贫道交流修炼心得,贫道也十分乐意。” 两人对视微笑一眼。 就在此刻,一阵呜呜呜的哭泣声传来。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院内的树上,倒吊着个人,正呜呜个不停。 长乐被陆白侯吊在树上,陆白侯还堵住了她的嘴,此刻拿着根树枝,抽着她的屁股:“真当大爷是猫了,怎么不厉害死你!” 顾曜一边冲过去制止,一边尴尬解释道:“郡主,道友,我跟这猫不熟。” 长乐满眼泪水:“呜呜呜。” 张清尘:“...你还说你不是我师弟,连你家猫都知道该怎么吊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乐郡主的秘密 “郡主大人,您息怒,我与这破猫真没什么关系。” 顾曜给哭唧唧的长乐郡主奉上茶水,狠狠瞪了下一旁的陆白侯:“赶紧变回原形,给郡主道歉。” 陆白侯拗着脖子,顾曜不得不拿虎皮威胁道:“你不想要虎皮了?” 听到这话,它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变成一只巨大的雪白老虎:“吼,吼!” 爷超凶! 它顺势冲着长乐和顾曜吼了两声。 似乎因为它是吃素的,嘴里居然是青草的香味。 张清尘看着它,似乎猜到了它的身份,看向顾曜有些犹豫的问道:“它是陆白侯?” “对,本大爷就是陆白侯,陆白侯就是本大爷。” 陆白侯凶巴巴接口道:“你这个死丫头对本大爷出手,大爷我只是把你吊起来,已经很给顾曜面子了。” “你先闭嘴。”顾曜瞪了它一眼。 张清尘替顾曜向长乐郡主解释道:“郡主殿下,顾曜道友说的没错,它确实与这儿没什么关系,反而是与阁皂山关系匪浅。” 顺便解释了下陆白侯的传说,只是隐去了它在阁皂山的悲惨经历,点明了它神灵的身份。 “山神?” 长乐打量了下抬头看天的白虎:“难怪瞬间就制服了我。” “那是你弱,换成他们两,少说也要与大爷我过上几招才会输。” 陆白侯的心眼不大,立刻怼了回去。 张清尘笑了笑:“郡主不用在意,陆白侯虽口直心快,乃是有名的福星,在阁皂山附近,民心极盛。” “大爷才不稀罕,哼。” “行了行了,你变回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顾曜打发它一边去,看着长乐郡主似乎已经恢复了端庄姿态,替它道了个歉。 长乐沉着脸唔了一声:“既然顾曜你为他求情,那只要答应本宫一件事即可。” “郡主请说。” “过几日,庐州府会有大量人来到此处,为你而来,封印凶神的柳大人等人也会回到此处,本宫会举办一场小型宴会,希望你能赏脸。” “这...” 不知为何,顾曜觉得若是答应了,会有危险。 “不可吗?” 长乐看着他犹豫的神色,立刻娇弱的捂着自己的后背:“这,很过分吗?本宫可是受到了...” “道友,无事,去看一看也好,郡主的宴会上,每一个人都是天骄,能结识一番,也是好事。” 张清尘打断道。 “那好吧,若是宴会上发生...” 长乐抢着说道:“若是宴会让道友不喜,道友可以直接离去,长乐绝不阻拦。” “那就多谢郡主厚爱了。” 长乐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在道观待了会,交流了下修行经验。 主要是张清尘在说,顾曜顺便补充补充他对金光咒的见解,长乐在一旁当个花瓶。 “真见鬼,这两人,为什么说的龙虎山的术法?我一点都用不上啊。” 她脸上挂着温婉的微笑,心里在抱怨。 直到太阳将要落下,两人才告辞离去。 山脚下,顾曜告辞后返身回观。 长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上马要走,被张清尘叫住。 “郡主,顾曜是天师府弟子,是我师弟,你别若是算计他,贫道决不罢休。”他很认真的警告道。 长乐面色如霜:“少天师说笑了,他只是个野茅,本宫甚是欢喜,何来算计。” 张清尘嗤了一声:“以你的修为,被陆白侯擒住不奇怪,可只是被树枝抽打臀部,哪会有什么疼痛,何必一直故作娇弱,以手护臀?不就是想以美色诱惑我师弟?” “更何况,堂堂郡主,会不知道陆白侯?不就是故意装着不知道,假装纯洁诱惑我师弟吗?” 长乐看了他一眼:“你们天师府的人,有实力没脑子。” 当下驾马远去。 张清尘又回身抬头看了看山:“师父到底什么意思?师弟为什么不愿意回山?” ... 顾曜回到道观时,老道已经回来了。 “老头怎么样,我猛不猛?少天师唉,输给我了唉,我还没学会天心雷呢,学会了更轻松。” 顾曜洋洋得意炫耀道。 老道也很罕见的格外慈祥:“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弟子,了不得。” “这几日,我会找找何处有雷暴,到时候带你去学习天心雷。” 他这态度,让顾曜格外不适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头,你是不是躲在外面脑袋被石头砸了?” 老道:“...你是骨子里犯贱吧?不挨骂不舒服?” “舒服了。” “...” 随即他伸出手:“行了,把符宗神玉给我,明日我就把这石头还了,对了,经过刚刚那一架,你先天回炁的过程结束了,对于它们的吸引力已经消散了。” “什么?” 顾曜吃了一惊,看了看希言和陆白侯,果然这两一点都不痴迷他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常,本来也持续不了多久,况且你也不太正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开始了。” 老道接过石头,放进怀里:“行了,这几日你就在清水县应酬应酬,伏羲塔该争取就争取,虽然不知道你的天罡地煞法怎么来的,但那是个宝地。” “哦,老头,长乐郡主你刚刚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我见到了两个长乐郡主。” 顾曜把长乐的事说了一遍。 老道听着点点头:“对也不对,长乐郡主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个,至于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也是,这是皇室的秘密。” “秘密?” 老道看了眼凳子,坐了下来,示意顾曜也坐下:“皇室有个出现天才的规律。” “每隔三十年,必然会产生一个二品或三品天资的郡主或公主,而她将来也必然会与一位强者结为道侣。” 顾曜突然想起之前在靖夜司内,与那个明德交手时,他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你从何处知道了操控天衍石的方法”,当即问道:“老头,你是说,她们的天资是假的?皇室操控了天衍石?” 老道面上浮出一抹讥笑:“对,假的,不过假的不是天衍石,是人,那些小道观也发现了这个规律,但他们不配知道真相,只能猜测天衍石有问题。” “什么意思?” “长乐郡主有两位,一位是当代皇族最美的女子,自小学习的东西,是权谋,是御夫,是心计,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另一个负责修行,天资什么的都是她的,也就是你最初见到的那位,大概率是他们从各地搜罗来的天才女子。” 顾曜恍然大悟:“所以长乐才会被陆白侯轻松吊打,我还奇怪呢,就算再怎么样,天资在那,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吧。” 老道又摇头道:“并不全是,皇室有一门邪法,让她们共享天资,共享修为,这个长乐,修为是真有,只是不会用,至于那一个虽说也有郡主之名,但实际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她见了你一面,我估计如今正在哪儿受罚呢。” “世间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老道讥讽道:“这法子,若是在其他地方,就是脑袋落地的邪法,可是在皇室那就是正道秘法,你懂了吗?” “我懂了,将来一定造反,在龙椅上洗洗屁股,生个废物女儿,找个天才绑定,美滋滋躺赢。” “咳咳咳。” 老道被这话呛的不行,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大栗子:“你懂个屁,两个长乐郡主,都是可怜的棋子。” “啊?可是今儿来的这个,不是白嫖了修为吗?” “皇室为了让她心安理得,让她自信,为了保密,可不会告诉她真相,说只是因为她长的漂亮,方便笼络强者,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会让她疯掉的。” “一个被洗脑成影子,失去了自我,一个被蒙在鼓里,只待遇到天才便会被拿去招婿,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已。” 老道感慨了一句:“这天底下,心最脏最狠的,是皇帝,比皇帝还脏还狠的,是下一任皇帝。” 顾曜点点头:“那,老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被招婿过?我曾经有个师娘?” 老道:“想什么呢,女人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 这话我说过...顾曜盯着老道。 “行吧,当年皇室招婿,来过龙虎山,我们都去看了热闹,然后被我师弟一眼看出来了。” “在阁皂山羽化的那位?” 老道点点头:“你不用管太多,她们都只是棋子,皇室虽然黑暗,但还是有点底线的,最多只会拉拢你。” “若是你不想努力,也可以去吃这口饭,还是很香的,历代这样的郡主或者公主招婿,最受青睐的其实都是野茅。” 顾曜表示理解:“野茅没门没派,一旦拉拢了,就是皇室自己人,而像你们这样的,大概率还是会站队天师府?” “对。” 老道站起身:“行了,与张清尘一战,你应该也有了些感悟,好好回味下,与同代第一的战斗,那是一场宝贵的经验。” “嗯嗯,再也不能与同代第一交手了,确实宝贵。” 毕竟,同代第一就是我了。 顾曜得意洋洋。 老道走了几步,看着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打击道:“你别太得意,张清尘的五雷正法少了一道,若是他学会了,你未必能赢。” “等他学会,我已经学会天心雷了,还会输?” 老道泼了他一盆凉水:“若是天心雷当真破尽天下一切雷法,那他们在出世的一刻,就该死了。” “五雷正法的最后一道雷,名为社令雷,又叫妖雷,用佛门的话来说,这雷,是你身上的业力所化,自你体内而出,天心雷法不能吞噬。” “天心道主就是死在我的社令雷下,你莫不要太得意忘形,要小心谨慎。”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永远不要丢掉你的敬畏之心。” 老道一波闪电五连鞭,打掉顾曜的骄傲之心后,光速闪回屋内。 顾曜在院内思索片刻:“老头,那你教教我,怎么对付社令雷啊?天心雷有破解法,那社令雷也该有啊。” “等你学会天心雷再说。” 屋内飘出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动静。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周要完 日子瞬间变的安稳了,两日悄然而逝。 只是老道不知为何,一直在躲着顾曜。 “老头,虽然你被我打击了,也不用这样一直不敢见人吧?来吃饭了。” 顾曜站在他的门前喊道。 过了一会,老道才闷声答道:“你先吃吧,我要研究下这符宗神玉。” “你还没还给上清派?” “今晚就还,别来烦我了。” “好吧。” 顾曜无奈应和一声,带着希言回到了厨房。 吃着咸咸的菜,顾曜由衷的怀念冬眠的窃娘:“啊,窃娘过去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都用同样的调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我,做出的菜差它如此之远?” 希言嗷了一声,尾巴撞了撞顾曜,示意他看看陆白侯。 “咕噜咕噜唰唰吧唧吧唧...” 把面前的盆舔的干干净净,陆白侯支棱着尾巴表示不太理解:“我觉得你做的菜很棒,比阁皂山好很多,大爷我很满意,要不要来做爷的铲屎官?” “谢谢你的赞赏,既然你吃完了,麻烦你去把你的饭盆洗一下。” “等等,我要再来一盆。” 陆白侯给出了最高评价:“对了,我的虎皮大衣还没好吗?” “好了,晚上我去拿。” “为什么要晚上?” “晚上长乐郡主举办宴会,我顺便一起了。” “我能去吗?” “我觉得她的心眼容不下你。” “啧,女人的心眼真是小。” “你哪来的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嗷嗷!” ... 处理完锅碗瓢盆,顾曜穿着道袍,向山下走去。 裴康宁带着一群缉事正在隔壁黑鸡山施工,长乐郡主的信也是他顺便带来的。 “裴大哥,怎么样,黑鸡山还有的救吗?” 他和裴康宁打了招呼,看着饱受摧残的黑鸡山,还有忙忙碌碌拿着各式各样神机的缉事,好奇问道。 眼下的黑鸡山,被雷电摧残了两遍,彻底裂成了数段。 裴康宁苦笑一声:“顾曜,我知道你厉害,可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打的地龙翻身,山峰崩裂。” “这黑鸡山,原本科仪能救,现在,只能想办法弄成固定的假山,只要不山体崩断伤到附近的村子就行。” “好吧,我可怜的黑鸡山啊。” 顾曜感叹一声,告辞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与张清尘一战,最后的战果,被长乐压了下来,只说有人输了一招。 当然所有人都以为是顾曜输了一招。 但这战绩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惊讶且欣喜了。 这可是少天师张清尘啊,纵横天下,压的同代无人抬头,毫无争议的第一,如今居然出现个野茅天才,且只是输了一招,若是自家招揽走,努力培养,是不是能? 原本庐州府那,是道士拖着和尚,不让他们来,现在是和尚拉着道士,不让他们先走一步,私底下,两边都已经零零散散的派出了各式各样的人偷跑了。 裴康宁这一群人,一方面在这稳定黑鸡山,另一方面也是在有人偷摸骚扰顾曜。 顾曜这边告辞,向着靖夜司慢慢走去。 柳玄风一行人都已经到了,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周高层人物,都是为他而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拜见一下。 等他到时,里面已经十分热闹了。 不过热闹的主要是颜意远。 他之前不知跑到何处,此刻正在里面,与人邀战。 “顾曜能做到的,我颜意远也一样能做到,野茅天骄,从不曾只有一个。” 他昂头挺胸,手中长刀凌冽。 “颜意远,顾曜输少天师一招,你呢?”有人调笑道。 “哼,他能输,我也能输。” 颜意远理直气壮,输给张清尘又不丢人,更何况他如今还处在飞速上飞期,说不准以后就打赢了,说不准打不赢也能熬死他呢。 “哈哈哈。” 他的话引起了一番笑声。 “你总是抱着你那什么野茅道,只有你一个人,算什么道门?别自欺欺人了,老老实实放弃靖渊身份,去靖夜司当官吧,洗掉野茅的标志,将来未必...” 颜意远双目圆征,手中长刀一转,刀身轰鸣,在屋内回荡。 “只有一人,为何不能成道门?只要有我在,总有一人,你们会正眼看待野茅道。” “有谁要与我一战?” 他在堂内呵斥道:“现在与我一战,或许会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荣光,将来你们入土时,子孙后人会以此为荣的。” 堂内众人:“...” 一个道人慢慢起身:“好吧,那我来,贫道,火德宗周近南。” 他走到颜意远对面:“道友,你只是个野茅,侥幸入了靖夜司,还学会了地煞之术,就好好修炼吧,别总整些野茅道之类的笑话,丢纯元道霓裳仙子脸。” 颜意远回复道:“野茅道,颜意远,请赐教。” 两人的交手极快,那周近南双手拉出一条火鞭,挥舞抽动,同时操纵火焰,凝出一只只火鸦,围绕着灼烧颜意远。 但并没什么用。 颜意远的刀快的惊人,利的恐怖,一刀聚气成锋,将盘旋的火鸦斩成片片火星,一刀劈开长鞭,刀尖指在他的眉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霓裳仙子吗?” 颜意远很认真的盯着周近南道:“纯元道的坤道很多,也有很多人表达了对我有意,可我一直追逐霓裳仙子,不仅是因为她带我进入靖夜司。” “而是因为我与她说,我要建立野茅道,为天下野茅开道时,她是真的相信我。” “不管她会不会成为我的道侣,但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追求她,才会让她丢脸。” 说完话,他收起刀:“还有谁?” 周近南吐出一口气:“是我输了,但我还是要说,野茅道不可能成的,连名字都要借上清派的,哪可能成事?” 颜意远张嘴想反驳,却不知怎么说,一时哑巴了。 就在此刻。 “野茅,顾曜,见过诸位。” 顾曜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向着颜意远行了个礼:“颜天师,怎么又在欺负人?不是说着要和我比试的吗?” 颜意远眼睛一亮。 顾曜向着其他人也是行了个礼:“说来巧,顾曜对于一事着实不解,野茅山,撞的是上清派的名声,可上清派不在意,反而是其他道门急的不行。” 长乐郡主此刻笑着说道:“这事我也好奇,恰好前些年有幸拜见上清派掌门,碰巧问过,恰好为顾道友解惑。” “那一位上清派掌门是如此说道,天下修道者都是一样,除去极少数堕落邪道的,都是一般的修行者,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长乐说着环视众人:“我等祖上有德,侥幸感悟天道,为后来之辈留下道路,可还有更多求道者在摸索,甚至维持生计都难。” “若是我上清派的茅山之名,能让他们在求道之路上走的更远,也是大功一件,何必在乎?只要不用我派声名为非作歹,那我等自然不在乎,反而为之欣喜。” “这个时候,本宫也想到了颜道友,就问道,若是有人以野茅之名立道,会如何?” “掌门大笑道,这更是天大的功德,我茅山的名声养活了这么多人,总算是有人为他们开出了一条新道,若是当真立道,贫道愿以手中天剑为贺。” 顾曜笑着道:“大派仙师的心胸果然宽广。” 又看向颜意远:“颜天师,顾曜这个野茅,可等着你为我开道呢。” 颜意远收起长刀,小鸡啄米般点头:“自然自然,我自会为天下野茅开出一条仙路,只要他们遵纪守法,就能令他们昂首挺胸,立于阳光之下。” 长乐也是啪啪拍手:“是啊,上清掌教的心胸着实宽广,难怪能执掌天剑两百载。” 接着自豪的挺胸道:“我大周皇室也同样如此,期待诸位,仙路辉煌。” “多谢郡主。” 顾曜向着长乐行了个礼,感谢她的捧场,不然自己就要下场了,效果未必有她说的好。 不过...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相,还能对皇室如此自豪吗? 这么一番下来,本来大堂之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顾曜,但对颜意远,也是柔和了许多。 只不过他好像更不习惯这样,似乎已经被冷眼相对习以为常了。 长乐走下场,在顾曜身边向他介绍这堂内的诸多道人。 大抵都是老道所说的第二类道门。 “看起来,这一类也同样看不起野茅,但比第三类要缓和许多,也更加收敛,对于其中出现的天才,还是放下身份拉拢的,不至于像那个一心道观出来的货一样。” 介绍一圈后,顾曜告辞,前往后院,去拜见三大宗门与柳玄风一行。 长乐也是一同。 “顾曜,等会到了那边,你可别像刚才那样了,赤裸裸的打脸啊,也就是他们知道你被看重了才忍着,不然说不准会车轮战哦。” “而且,伏羲塔他们也有投票权,若是执意反对,也很麻烦。” 长乐叮嘱道。 顾曜点头称是:“自然不会,我也相信上清派这些宗门,不会如他们一般。” “那倒也是,他们与我们皇室一样,堂堂正正光光明明。” 看起来皇室洗脑的不止是那个影子,这个郡主也被一起洗了... 两人来到院子,还没进屋,就在院子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周道友,你也在,恭贺封印凶神阎罗。” 顾曜一眼认出了周傲明。 他是神霄道道士,鱼秋忆的追求者,在顾曜测试天资时出场,与颜意远当时针锋相对,是个合格的龙套。 看到顾曜,他也同样浮出一抹笑容:“顾道友,恭喜名扬天下,只是一月不见,你如今已是我需要仰望的人物了,有你在,估计鱼道友与我无缘了。” “哪里哪里,周道友能封印阎罗,自然大周顶级天骄。” 两人互相吹捧一会,一同进了屋子。 屋内人不多,只有九人。 顾曜一眼看到了柳玄风,急忙行礼:“柳大人,恭喜平安,多谢您老的照顾了。” 柳玄风笑呵呵:“几位道友,这就是顾曜,别多礼了,来这坐,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边几位,你都认识了,年轻一代的天才,少天师,鱼秋忆,上清派吴子墨,阁皂山宫经纶,还有周傲明,你也坐,郡主你怎么也来了,坐坐,我给顾曜介绍介绍。” 顾曜向他们行礼,视线在吴子墨和宫经纶上游移了一会。 主要这两人,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心不在焉,甚至还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一副我的人在这,但我的心不在的感觉。 柳玄风带过这几人,拉着顾曜来到另外一边:“这位,是上清派红修竹,神机大师,封印阎罗也是多亏了他处理。” 这是位笑容和蔼的胖乎乎中年人,眼都成了一条缝,和顾曜打完招呼后,立刻进入了发呆状态。 柳玄风又拉着他来到另外一人身边。 “这位是阁皂山安和雅,大周排名前列的道医。” 打了个招呼,这位瘦瘦高高如竹竿,也是魂在九天之外的模样。 柳玄风这才拉着顾曜来到一旁:“你别在意,这两家的人,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不是怠慢你。” “那他们这是?” “上清派和阁皂山的道士,这儿有...咳咳,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沉迷在研究之中,要么在想着魂魄。”他指了指上清派的小的。 “要么在思索神机。”指了指上清派胖道士。 “或者在想如何让树上长出人。”指了指阁皂山小的。 “又或者琢磨怎么让人长成一棵树。”下巴向阁皂山瘦道士抬了抬。 顾曜:“...总之就是不对劲呗。” “这么一想,居然只有天师府正常。”他叹了口气。 “谁说天师府正常了。” 柳玄风有些急:“天师府...哦,少天师在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天师府没有一颗树,没吊过人。” 顾曜:“...” 大周是不是要完了? “总之只有靖夜司正常些。”柳玄风轻声说道。 其他不好说,你靖夜司的司首肯定比三家的掌教不正常,顾曜心里说道。 随即拉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指着唯一一个没介绍的少女:“这是我孙女柳凝,我去丹徒县前,与你提过。” 女孩看着挺好看,只是有些羞涩,不敢抬头,大概以为是相亲呢。 柳老爷子,突然想起来,你旗插那么满,居然能活着回来,果然是厉害。 “好了,介绍完了,下面是正题。” 柳玄风清清嗓子:“你是个野茅,想必从小到大,也吃过资源的苦,如今我们各家,都是满怀诚意的邀请你加入,你师父也可以一同带着。” “我们满怀诚意的邀请你加入,除了纯元道,她们是想要你当道侣。” 鱼秋忆向着顾曜微微一笑。 大周国风开放,这事,堂堂正正。 长乐嘴型提醒顾曜,别忘了答应过她不要立刻同意。 其他人仍然在死机状态。 顾曜看了看其他人,张清尘端端正正,因为自己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此刻看似在认真倾听,其实已经开始修炼了。 上清派和阁皂山的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柳玄风在和孙女说话。 “我觉得...你们好像也没什么诚心啊,就是走个过场。” 顾曜吐槽了一句道:“这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个野茅,乡野惯了,就不去给各家添麻烦了。” “也行,”柳玄风回过头,“那我们说说其他事。” “佛门。”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了。 在自己的世界里遨游的四人一下惊醒:“和尚?和尚在哪?我就差拿和尚来试验下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辩经 柳玄风有些绷不住面色,他扫视了这四人:“四位,我们是名门正宗,麻烦你们克制下,老夫真不想明日发现有佛门高僧失踪。” “咳咳咳。” 一串咳嗽声此起彼伏。 还是阁皂山的道医安和雅打了个哈欠:“我们没想什么违法的事,只是佛门的肉身修为确实厉害,或许能在某些方面产生奇异效果。” “是极是极,我们也这么觉得。” 另外三人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柳玄风叹了口气:“老夫提醒几位,来此处的佛门僧人大约二十人,修为皆是不弱,而且佛门极其团结,你们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 “当然当然。” 话题在不知不觉间歪掉了。 还是鱼秋忆出声将众人拉了回来:“诸位,眼下讨论的是他们对于顾道友的态度。” “他们对于顾道友本来心思还不统一,但自从传闻说少天师只赢了一招后,就极其坚定的想要顾道友归入佛门,现在还在朝廷里四处劝说。” “指不定,他们还会通过斗法的方式,让道门退步。” 柳玄风脸色庄重了起来:“这也有可能,佛门的口头功夫是厉害,当初他们传入中原时,曾在长安与道门辩经,道门大败,因而才有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寺般若寺。” 上清派的胖道人红修竹听着也是愁容满面:“若真是辩经,那就只能把这小子给他们了,比口头功夫,我们一百个也打不过一个。” 顾曜摸摸头:“这论道,道门这么差劲吗?” 回答他的是长乐郡主。 “顾曜,你不知道,对于和尚来说,辩经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技能,类似于道门的符箓这般。” 她解释了一番,从佛门的起源到如今在大周这般旺盛,都是讲解了一遍,证明了她虽然身材一般,但富有智慧。 佛门乃是从天竺传来,在最开始之时,这只是为了明理,但天竺教派众多,号称“附佛外道三千”,佛教在其中并不占上风,为了争取教徒,不得不通过与其他教派辩经来证明自己。 这过程中,辩经逐渐成了和尚的看家本事,而且性质也慢慢变了。 道门的辩经,很难取得胜负,如同庄子与惠子,表达观点后就点到为止了。 佛教不然,不死不休的抬杠式辩经是日常,师兄弟之间辩论,师徒之间辩论,甚至还定期团队辩经。 为了取得辩经的胜利,僧人是不会在乎什么礼仪脸面的,虽然天竺本来就没有。 他们习惯于教导口舌伶俐、脑袋灵活、声音响亮的年轻僧人去辩年老迟钝、口齿不清的老人家。 而在大周,这叫做胜之不武,即便赢了,也没脸见人。 长乐吧唧吧唧说了一通:“按照我看到的书籍记载,辩经在天竺极其残忍,无遮大会你知道吗?” 无遮大会? 顾曜当场想歪了,然后向着不可描述的画面舒展。 长乐没注意到:“天竺那处辩经,乃是数百数千人的眼下辩,分不出胜负是不会停止的,不同门派之间,辩经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柳玄风的孙女柳凝这个时候插嘴道:“我也听过一句话,谁能把我辩倒,愿斩首以谢。” 长乐瞪了她一眼,自打来了清水县,顾曜没事插一嘴,张清尘没事插一嘴,怎么你也来插一嘴,我堂堂郡主,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柳凝全然没注意道,兴致勃勃道:“我看过不少佛经,其中有记载,佛陀辩经往往以对方认输拜佛祖为师皆为,四祖传五祖时还叮嘱过,自古传经者命若悬丝。” 顾曜恍然大悟:“辩经在道门,是交流,在佛门,那是搏命,难怪呢。” “可若是这样,那佛门岂不是只要不断辩经,不与道门高手交手就行?那不是赢麻了吗?” 鱼秋忆笑了:“最开始是这样的,僧人初来时野蛮如妖魔,我应该与你说过,上清派掌教手持天剑,一夜斩三百僧人,给了他们一个教训,那之后佛门就不动手,改动嘴了。” “刚动嘴的时候,道门吃了大亏,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长安一场大论,道门惨败,因而长安有了一座般若寺。” “之后佛门还想占这便宜,就被打了。” 顾曜好奇问道:“打?不是说佛门不动手吗?” 鱼秋忆笑的眉眼弯弯,像极了希言:“谁敢说辩经,当天晚上必然会被打成猪头,关键还找不到是谁动的手,几次下来,佛门也就明白了。” “那还担心什么。” 顾曜也放松了。 柳玄风摇头:“对面虽然人少,但来的都很强,我们这边,不靠谱。” “咳咳” 阁皂山和上清派的四人默默坐稳:“事关道门颜面,我们靠的住。” 你们靠得住的意思,不会是打着佛门说辩经的理由,暗地里绑架和尚种树改造吧... 顾曜心底吐槽一句道:“可我不愿意入佛门,他们应该没理由挑事吧?” 柳玄风摇摇头:“曾经有许多天才,都与你一样,说着不愿意,可还是被他们度走了,所以我压根不打算给机会让他们和你私下相处,这几日就在我的眼皮下,把他们送走再说。” “等会我带你去见他们,就说你是我孙女婿,他们没理由让我走,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耍手段了。” “我反对!” 鱼秋忆和长乐同时出声道。 柳凝急忙道:“我同意,你们的反对无效。” “我以郡主的名义宣布,你的同意无效。” “我是靖夜司的文书,郡主管不到我。” ... 这边一下吵起来了。 柳玄风拉着顾曜,带着不靠谱的四个人,还有相对靠谱的两人,往前面走去。 “带上他们,一起去会会和尚,记住,别答应他们任何请求,一口咬死你不是什么佛子,只想当个道士。” 顾曜连连点头。 柳玄风喊起前面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一处偏院。 “张大人,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 在偏院门口,柳玄风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叫喊。 他喊话的时候,顾曜注意到,身后的道人们个个都在撸袖子,松衣领,还有几个看着就很好战的,面色已经有些绯红,呼吸都逐渐变重了。 就像准备好打架一样。 佛道之间,火药味这么浓郁的吗? 我还以为会保持明面上的友好呢。 院门嘎吱移开,张大人便满头是汗的冲了出来:“柳大人,您总算来了。” 一片耀眼的光芒从院内投了出来。 顾曜不自觉的眯着眼,只见一排排发着光的灯泡往这儿聚集。 “恭迎佛子。” 二十个僧人整整齐齐对着顾曜行礼道,他们的头顶,闪耀着光芒,让人眼神缭乱。 柳玄风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张大人拖到一旁:“被瞎叫,这是我的孙女婿,未来的道门仙人,和你们没关系。” 这话就像是开战信号。 站在他身后的道人们瞬间变成涨潮时的海水,涌到前面。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管我们道士叫佛子,不然直接跪下磕头喊佛祖好不好?” “人家都说了不是不是,你们还死皮烂脸凑上来?欠骂吗?” “什么是叫佛子啊?天才就是嘛?那不是全天下道士都是佛子?你们怎么不干脆说我们都是和尚呢?” ... 一个个越说越来劲,尤其是看着这群和尚闭口不言,好似自知理亏般没有回嘴,越说越来劲了。 直到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回口气时,领头的和尚才注视着顾曜,极其和蔼道:“佛子,我等心意,想必佛子是知道的。” “佛门只求度众生疾苦,从不在意自身如何。” 本来心底还在得意的一众道人,突然感觉好像不对劲。 怎么你说着说着,把你说成受害者,我们变成施压折磨你们的大反派了? 明明上一次,是你们靠着口舌之利,骂我们修的糊涂道,用口舌功夫折磨我等。 一众道人突然有些自闭。 那和尚继续慢慢道:“刚刚有施主说,为何我等不叩拜您,称您为佛祖,其实也未必不可,只是我等知晓,您尚且年幼,若是我等行大礼,恐怕会成为您的负担。” “若是施主入我佛门,将来得证大道,成就佛陀时,我等自会叩拜。” “至于施主是不是佛子,我等愿意相信金佛寺不空神僧,也相信施主。” “当然,我佛门虽说众生平等,愿入佛门者尽皆可入,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会称为佛子的。” 这和尚说完后,又是带着一众和尚齐齐行礼:“请佛子入院,听我等讲述佛陀宏愿。” 道门这般,安静木讷。 良久之后,阁皂山的安和雅不知觉说了一句:“这群和尚的身体...真的好强壮好棒...” 柳玄风当即清醒了过来:“不成,顾曜一心向道,听你们说什么宏愿,如今,只是来见见你们,让你们赶紧回去。” 和尚抬起身子:“柳施主,佛子尚未及冠,怎么就知道自己走没走错路呢?他在你们道门,可是备受歧视的野茅不是吗?” “佛门只有僧人,没有上下之卑,请佛子入院,倾听佛法。” 只是一个照面,道士们便已经斗志全消。 顾曜看了看两边,心中暗道,果然佛门口舌厉害,逻辑合理,从头到尾的目标,就是让我进院聆听佛法。 不行,这院子不能去。 当即后退一步道:“多谢大师好意,但贫道真不是佛子,前些日子猎了三只虎妖,如今正要去取,告辞。” “柳大人乃是我倚重长辈,他的意思,就是贫道的意思,劳烦柳大人了。” 当下脚底抹油,向着后面溜去。 两伙人也不阻拦,看着顾曜消失。 过了片刻,那和尚露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容:“柳玄风,顾曜我们佛门要定了,般若寺要,法螺寺要,风帘寺也要,你们留不住的。” 柳玄风眯着眼:“不可能。” “那就按照老规矩,辩经吧。” 和尚双眼冒光,自信满满:“或者你们选出二十人,与我们打一场。” 柳玄风犹豫不定,这些老规矩,都是佛门占优势。 佛门功法之间有互通之处,若是群体之战,互相加持,占尽了便宜。 “顾曜心中无佛,你们强度他,不会...”他咬着牙,一口咬死这个理由。 和尚毫不在意,看着门口这群人:“他心中无佛,但他可以成佛,至于强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扭曲了他,还是让他发现了他?” 红修竹站出道:“你这是诡辩!” 和尚笑道:“是不是自有天师与司首评判,我等今日,只有这一个要求,将顾曜交给我们,让我等与他讲经论佛,说服他入我佛门。” “不然,就比试一场。” “当然,看在顾曜曾经是个道士的面上,我们可以让一步,辩经与斗法,一起来,若是你们能赢一项,我们就即刻返回。” “若是这都不同意,就休怪我等上报陛下,奏你们破坏规矩,引发佛道大战,责罚与你等。” 一群和尚同时点头,自信满满,胜拳在握。 他们都是各大佛寺挑选出来的精英,年纪相仿,修为接近,同时自小就训练辩经,和道门斗法,轻车熟路。 飞龙骑脸,优势在我。 柳玄风一时被架到了火架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张清尘走了出来。 “诸位,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贫道觉得不妥。” “你是什么人?” “龙虎山,张清尘。” 和尚们缩了下:“少天师有何意思?天师府要破坏规矩?” 天师是个不讲道理,但讲理的人,他们此刻也只能拿着规矩压人。 张清尘笑笑:“众所周知,天师府遵纪守法,贫道是说,与你们的比试,只能决定一件事,那就是是否让顾曜听你们讲经,但他入不入你佛门,不完全由他决定。” “他还有个师父呢,莫非,你们还想让他再背上弃师的恶名?那恐怕,会同时毁掉他和佛门。” 和尚听到这个,松了口气:“少天师说的是,若是我们赢了,自然由我们先说服他师父,若是他师父不愿意,那自然算了,等到他师父仙逝,再入佛门不迟。” 张清尘笑的很开心:“好,那贫道就代替顾曜答应了。” 柳玄风有些急眼,被张清尘拉住。 关上院门,带着低着头像是被狗日了的猫一般的众人,柳玄风憋不住问道:“少天师,你这什么意思?他们最多把顾曜师父也一起度了便是,这...” 看着张清尘嘴角噙着笑,他突然一拍脑袋:“您是要亲自出手,今夜将他们全部打晕?” “那也好,您前脚把他们打晕,我们后脚就开始,明早就结束,对了,这里的树长的挺好,应该够你用了。” 张清尘:“...” “您误会了,一切正常照办,输就输,不用有压力。” “啊?那怎么行?” 张清尘停下脚:“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顾曜可是我的...师弟啊。” 他的声音极轻,柳玄风勉强听清后僵住了。 “师弟...” 他倒吸口凉气:“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天师府好福气,老夫服了。” 随即哈哈大笑,扔下后面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跑去陪孙女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到你了 顾曜拿到虎皮时,三具虎尸已经变成了一堆整整齐齐的“艺术品”,甚至还有几份被包装好了,打上了奇奇怪怪的结。 “两件虎皮大袄,六件虎皮小褂,,嗯,这些是肚兜吗?哪个人才做的?这个是给陆白侯的猫咪形态虎皮衣,这个,是虎虎酒,我去,这么大。” “这个,我看看,虎骨铠甲,虎牙匕首,这几个已经能算法宝了。” “真是厉害,难怪用了这么久。” “感觉欠了张大人一大份人情。” 从仓库那取来这一堆东西,看着顾曜拿着有些吃力,靖夜司还贴心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顾曜当即交托给他们,自己溜到了前面。 距离晚上还有好一会,长乐郡主的宴会要等到晚上,这么会功夫,他只能在这附近溜达,等着道士和和尚吵出个结局。 “佛门的嘴上功夫能把道士吊起来打,希望柳大人趁早明白要动手,能动手就别动嘴啊。” 顾曜这么溜达到了前堂,又看见了个熟人。 裴康宁又坐在座位上,提笔写着什么。 “裴大哥,你没跟去看热闹吗?” 裴康宁抬起头,皱眉道:“我修为太弱,去了也只是添麻烦,还不如在这儿处理些杂事。” “对了,这是东明达从广陵府寄来的信,说了不少趣事,还在信里恭喜你呢。” 顾曜来了兴趣:“哦?趣事?说来听听。” 裴康宁眉头舒展开来,笑着问道:“如今广陵府缉事中的最强者,你猜猜是谁?” “广陵府缉事应该也有个三十人吧,最强者,嗯嗯,难不成是东明达?”顾曜想着庐州府的规模,试探道。 裴康宁摇摇头,笑容古怪:“是他爹,东明青。” “嗯?什么玩意,东明老爷疯了?” “哈哈,东明夫人回阁皂山了,担心东明老爷搞事,也是担心他的安全,就干脆将他扔进靖夜司了。” 裴康宁眉头一挑:“一方面,靖夜司安全,绝不会妖鬼作乱。” “宗源和尚?” “额,你别找事,那是方大人不在,他钻了个空”,裴康宁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正常人哪会来靖夜司找死?” “另一方面,有着一大群道士看着,还在他儿子眼皮底下,东方老爷也不敢沾花惹草了。” “只是她没想到啊,东方老爷身上一堆宝贝,还勤快出任务,每次都是一堆符箓砸下去,一堆法宝扔过来,什么妖鬼都是被杀的干净。” “十几次任务下来,东明老爷已经成了最强缉事了,信里说了,他现在正打算给自己打出个广陵巨侠的名声,满足年轻时仗剑走天下的心愿。” 顾曜吐槽道:“这是仗钱走天下吧,辛苦一生积攒下万贯家财,如今遇上妖鬼,直接金钱开路,妖推车,鬼牵马了。” “啊,好羡慕啊。” 两人同时感叹一声。 随即裴康宁又看了下信:“后面两件事,可能都与你有关。” “啊?” “一件是金佛寺修建了两个石像,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应该都是给你建的,等这边结束,就可以确定给你留哪一个了,不过现在嘛,道士像前,已经有人给你上香了。” 顾曜:“...这样不会把我供奉成神吧?” 如果供奉的人多了,我不会和陆白侯一样,被迫成神,它在自己是虎是兔间犹豫,我在和尚道士间迷茫? 不行,要找机会制止这种行为。 “另外一件,是一卷全新的春宫图。” 顾曜心头闪过一丝危机:“野茅之花?” “哎,你知道啊?”裴康宁惊讶间有些欣喜,甚至有些激动,“难不成这是你的特殊癖好,喜爱扮成女人然后被...” “等等,你一直不接受女子的好意,莫非是?” 他倒吸口凉气,默默向后挪了挪,然后想了想,仔细端详了顾曜的脸,又往前靠了靠:“顾曜啊,其实我也可以,只要长的好看就行。” “滚啊。”顾曜没好气的说道。 “行吧。” 裴康宁也不知是喜是悲,反正叹了口气:“九皋鹤最新力作,野茅家计事,飘飘欲仙篇正在热卖,这一卷讲述了围栏解决野茅道观的经济问题,顾瑶不得不委屈求全,卖身仇人家。” “据说这一卷好评如潮,可惜数量太少,还没抢到,东明达让我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带上狐狸耳朵、插上尾巴...停停停,这是他说的,手下留情!” “啊!” ... 顾曜心情勉强算的上愉悦,离开了大堂,回到了后院。 柳玄风在院子琢磨着什么东西,顾曜喊了几声,他也没回过神,便直接略过他,入了大堂。 鱼秋忆、长乐三女此刻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吵了多久。 “鱼道友,刚刚只是柳大人说的托词,你们何必这么认真?” 鱼秋忆翻了个白眼:“顾道友,上一次,你可称呼我为鱼姐姐的。” “哈哈哈。” 顾曜打了个哈哈,没接话。 鱼秋忆也没追着:“这种事自然要认真的,毕竟,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嗯,我说的不是柳姑娘的,是你的,毕竟看她刚刚的样子,可能压根也不在乎,甚至美的很。” 柳凝气红了脸。 顾曜好奇问道:“对了,你师叔,霓裳仙子鱼有容呢?之前来信时,不是说要订酒楼,为她祝寿吗?” “她留在丹徒县了,她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要留在那儿看看,以防生变。” “可是真出现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吧?” 鱼秋忆点点头:“是,师叔因为没有道侣,修为一直处在阴神圆满,无法阴阳交汇成就阳神,若是阎罗当真复苏,确实没什么用。” 长乐此刻插嘴道:“这就是真正的修行者,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什么都做不到,还是会去做,鱼道友,你该好好反思下自己呢。” 鱼秋忆当即冷笑道:“堂堂长乐郡主,作为皇室之女,难道更不该身先士卒吗?” 长乐理直气壮:“本宫又不会打架,稳定后方就是本宫的职责。” “废物你还很自豪咯?” “这不叫废物,这叫物尽其用,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鱼道友你呢。” “贫道的位置,怕是郡主你不适合看,看了会做噩梦。” 两人又吵起来了。 柳凝悄悄走了过来,柔声细语:“她们好凶哦,不会吵到giegie你吧,她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顾曜:“...” ... 时间就这般溜走,顾曜在靖夜司内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总算是等到了长乐的私人宴会。 说是私人宴会,其实人也不少。 一眼看过去,大约也有三十人,都是极其年轻的道人。 鱼秋忆,周傲明,颜意远都在其中,出乎意料的是,张清尘居然不在,阁皂山和上清派的两位也不在。 顾曜和这群人挨个打了招呼,便在长乐的招呼下,坐到了座位上。 “诸位,上一次我们在洛阳相聚,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大周风云变幻,出现了一尊新的凶神阎罗。” 长乐清清嗓子:“这是一个恐怖的消息,上一次,突兀一尊新的凶神,还是上一次。” “哦,不对,天地大劫,妖魔乱世开启之时,这让我们都很惊慌,担忧又一次妖魔乱世到来。” “但还好,这一次是反贼所作。” “现在,大家交流下修炼心得,互换下消息,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在此处交换。” 顾曜听着是明白了,原来这什么长乐郡主的私人宴会,只是她为了拉拢年轻天才,经营羽翼搞出来的小团体啊。 “我需要一点千年墨,哪位道友愿意交换?” 长乐看着无人回答:“等回洛阳,本宫可以付出一些。” “求道之崖出现了个新人,叫善渊,天师府的,实力很强,轻松击败了我,看上去,天师府还藏着很多天才。” 一人开口道,其他人都是点头。 顾曜打量了那人一眼,心中暗道,这人该是那个千手。 毕竟他在求道之崖内,除去碧玉,只打过他了。 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与顾曜想的不太一样,这些人交流的情报,也并非都是很正经的,还包括许多流言。 “在洛州府有个小村庄,那里终年被雷暴笼罩,贫道曾经好奇巡查,却发觉那儿很是古怪,有一种诡异的童谣,还说水里有鬼,可贫道查探一番,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消息引起了顾曜的注意,当即问道:“道友,这村长是在何处?” 那人眼见顾曜感兴趣,精神一振:“就在洛州府往南,有一条河叫雾弃河,顺着这河往山里去,大约过几十里地就到了。” “不过道友可要小心,那儿的村民古怪的很,村子也古怪的很,总之就是全身让人不舒服,但若是细查,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顾曜道谢一声,心思已经飘过去了。 他眼下也愁着哪儿有天雷,可以让他修炼这天心雷法,结果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长乐郡主的秘密宴会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气氛十分和谐,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偶尔交换些心得,最终愉悦的结束了。 其他人三三两两离去后,长乐送顾曜到门口,双手插腰得意道:“如何?我的秘密宴会?” “收获颇丰,多谢郡主了。” “嘻嘻,下次欢迎...” 长乐话还没说完,突然夜空中电闪雷鸣,大地震颤,两人都是有些站立不稳。 顾曜立住身形,看着周围树木摇晃,房屋倾斜,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好像有某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在引导他。 “阎罗,凶神阎罗,一定是它。” 可它不是才被封印吗? 他看着地面震动,房屋摇晃,视线飘向北方。 北方的夜空,漆黑无比,不见日月星辰。 而他的头顶,皎月璀璨,北斗明亮。 就是他抬头的瞬间,这黑色蔓延了过来。 明月与星辰仿佛被一席黑布盖住了,天地俱归黑暗,除去从靖夜司内投出的火光,竟没有一丝光亮。 地面上,悄然无息间慢慢爬满了白霜。 柔和的冷风,突然变的寒意刺骨,有如刀锋,呼呼呼刮到身上,竟有些疼痛之感。 长乐抱住自己,发出一声惊叫:“下雪了,雪,好大的雪!” 顾曜抬头,只见一片片雪花落下,越下越大。 此处,逐渐被大雪覆盖,肩上,头上,已是落满了半寸白雪。 风雪并起,雪花越来越大,在寒风中盘旋,地面上,冰霜迅速盖到了脚背。 “这是怎么回事?” 顾曜突然有些恍惚感。 他的视线,好像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碧眼怪物,它的脖子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婴儿头颅,双角冲天,红毛黑肤。 陡然间,那怪物一双碧绿的眼珠子也盯住了他:“找到你了!” 心脏陡然停住了跳动。 一股凉意从心脏处涌起,一丝丝冰霜在身体上蔓延,似乎是要将他冰封。 丹田处的蛋一晃,一股股金色的炁暴走,从身体各处溢出,仿若金光咒一般,只是这金色如同火焰,,消弭了冰霜与寒意之后,冲天而散。 “顾曜,顾曜,你怎么了?” 长乐的叫声将他唤醒。 顾曜回过神:“没事,我...” 又是一股幻觉出现在他眼前。 是个金色的人影,八十一颗金红色流珠飞转,他手握雷霆,一拳一拳砸在自己身上。 还有数个同样的人影在他身后,一道道巨大的符箓勾连天地,化作锁链落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按在地面。 “顾曜,顾曜...” 长乐的喊声忽远忽近。 顾曜迷迷糊糊间,看到老道浑身金光闪烁,八十一颗流珠汇聚成一团炽热火焰,拍在自己的脸上,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自己刚刚是在阎罗的体内,看到了阎罗所见到的。 老道在与阎罗交手。 他背后的人,是上清派的高人? 阎罗为什么会暴走? 感觉到地震已经停住,自己身体内的寒意也不再涌动,顾曜匆忙告辞,向着白鹅山跑去。 他的身后,柳玄风一行人窜出,奔向清水的各个角落,维持百姓安稳。 道观门口,一只雪狐狸一头扎进了顾曜怀中。 “老头,老头,你回没回来?” 他敲了会老道的房门,眼见老道还没回来,急忙跑向厨房。 抱着希言,找到了陆白侯:“凶神阎罗是怎么回事?” 陆白侯里面穿着虎皮肚兜,外面套着虎皮大衣,背上还背着把虎牙匕首:“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它明明被封印了,怎么又觉醒了?你不也是圣人盗吗?知道多少?”顾曜着急道。 陆白侯默默脑袋:“这个怎么说?那玩意在我看来,也不算神,一个都没有自己意识的东西,甚至连本能都不算有,我对它根本不在意啦。” “没意识?本能都不算有,可它刚刚对我说,找到我了。” 顾曜眉头紧锁,看着陆白侯在屋里走秀,慢慢挪到了屋前,等着老道回来。 “所以,阎罗突然有了自己的灵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将飞升 雪飘飘扬扬,无声无息间埋没了白鹅山。 顾曜在三清像前打坐了一夜,希言缩在他的腿上,共同度过了这剧变之夜。 睁开眼,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汽,顾曜站起身,费力的拉开门。 “这雪,当真是下了一夜未停。” 门前堆着的雪,已经没过膝盖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见到如此的雪灾。 “老头还没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昨夜应该是去上清派还符宗神玉,结果恰巧阎罗突然有了神智,于是去帮忙了?” 他张开手,运起了已经许久没用的五火掌:“赤阳三五至尔。” 一股股热气从他掌中喷出,吹飞融化积雪,将院子勉强清出一片空地。 只是并没什么用,大雪不停,只是回过身来,地上已经又堆出了薄薄一层。 “这次的雪灾,不知如何是好?” 他停下手,看向白茫茫的清水县城。 “嗷嗷。” 希言在屋里嗷了两声,似乎是在让他回屋子里,免得被积雪打湿衣衫。 “你在这儿看家,我去城里看一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顾曜回身说了一句,便是提气轻身,脚尖点在雪面上,向着山下滑去。 越是往下走,顾曜心头的担忧也是愈发沉重。 天地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一眼看去,四处都是射着白光,这雪又厚深无比,对于常人来说,出门已经变成一件难事。 清水县以往又未有过如此雪灾,居民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应对的经验,即便是衙门,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若是在后世,可以撒盐等等,但在这个时代,只能靠着人力推开积雪。 他立在雪面上,看了看城里,转身向着白鹅村掠去。 “先去看看金风婆婆那儿吧。” 白鹅村如同顾曜预料的一般,三分之一已经被雪压吞没,沉寂无比。 他找到金风婆婆的家,还没敲门,就看到这房门一直在抖,似乎里面的人在努力拉开大门,当下出声提醒了一句,让门内之人后退,一掌拍开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如同被炸开一般,一股暖气从屋内散了出来。 “婆婆,你还好吧?” 顾曜双掌拍地,散去门前积雪道。 金凤婆婆叹了口气:“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怕是要被饿死在这屋里。” 顾曜看了看这房门,门缝处结满了冰霜,将门冻住了,门外又是厚重的雪压着,把门锁死了,就连金风婆婆这力气颇大的农妇,都是拉不开,恐怕家家都是如此。 他皱着眉,安慰了村长几句,便是为她打出一条窄窄的路:“婆婆,我去将其他人家都就出来,你小心些,等会大家汇合在一起,互相帮忙着铲雪,若是下雪不停,夜间也要轮流出来才行。” 叮嘱完之后,顾曜飞快在村里闪动,将村民们都是救出,随即又转身向着清水城滑去。 但只是刚出村子,一道金色的流星从空中滑落了下来,将他裹挟在中,飞向山里。 “老头,你回来了,阎罗怎么样?” 顾曜被包裹在金色的气流之内,但却没看见老道,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四周。 无人回答,直到他气流散去,将他扔在院内的地上。 “你不是已经知道是阎罗了吗?怎么还乱跑不等我回来?” 老道站在院子里,语气严苛。 顾曜没敢说什么,急忙站起身,看着院内积雪居然消逝一空:“老头,那儿怎么样?你没事吧?” 老道板着脸:“有些麻烦,那东西和一个道士的阳神融合了,此刻已经完全苏醒,可以称得上鼎盛期的凶神了。” “那昨夜你们输了?等等,你的流珠呢?” 顾曜指着他的手问道,他手腕上从不离身的八十一颗纯阳流珠居然不见了。 老道沉默了片刻:“没输,上清派掌教出手,与我联手其他道人,将它暂时压在了那儿,流珠也在那,但只是暂时的。” “那后面要怎么办?天师或者司首会出手消灭它吗?” 老道摇摇头:“一只鼎盛期的凶神,要消灭它的代价巨大,若是无果之神,那他们会,可这只,不是。” 顾曜突然心头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无果之神?” “如你所想,这只凶神,与你我有着莫大因果,他们的要求是,由我们结果它。” “代价呢?”顾曜隐约猜到了,但有些不愿相信。 “代价...我,我的飞升。” “天师不是你师兄吗?他不会来帮您吗?你那么厉害,天师也那么厉害,你们两人出手,应该...” 看到老道摇头,顾曜的声音夏然而止。 老道笑了笑:“别吵,听我说,由我去杀凶神,是最好的,理由有许多。” “一,我在人间停留太久了,百年前,我就该走了,只是道心迷惘,因此师父将我修为打落,还留下了无法痊愈的道伤,使我一直不能飞升。” “因为你的缘故,我的道心变的清澈,从为人间立轮回,打破绝地天通,变为抚养你长大,让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虽然简单,但却已经足够了,足够痊愈我的道伤了。” “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更何况我不是死,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飞升成仙。” “当知道阎罗出现,故人打着当年的名号为非作歹,修为突然开始恢复,我就知道了这一日总会到来。” 他苦笑一声:“只不过,我本以为会还有几年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老道走近,拍了拍顾曜:“这么多年,我抚养你长大,意外让我找回了人的感觉,反而比过去更贴近道,谢谢你。” “等我灭了阎罗,就可以飞升成仙,日后你的神打之术,请来的就是我了。” 顾曜低着头:“你可别骗我,飞升真有那么好,为什么天师不飞,司首不飞,你过去也不飞?” 老道笑的很复杂:“飞升后会是什么样,我大概能猜到,但从成就阳神起就注定了结局。” “以后不到万事俱备,或是退无可退时,不要贸然成就阳神,不过也说不准,在你身上已经出现太多不可能了,或许你能改变这一切。” 随即他清清嗓子:“二,人间需要我师兄压着,需要司首压着,他们两人在,秩序就不会乱,你才有后面的机会,不至于被人下了毒手。” “若是他们与我联手,结果被迫飞升,对于人间来说,是一场浩劫。” “三,阎罗体内的那半块神机,我需要拿回来交给你,若是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四,阎罗的这次爆发,是因为我借走了符宗神玉。” 顾曜抬起头:“什么意思?” “导致阎罗出世的道人,昨夜被押回了上清派,他本是修行符道的天才,但陷入困境后想求神玉突破,但却被拒绝了,因此才转修邪法,一番机缘巧合,成就了阎罗。” 老道轻声道:“昨夜我还符,被他发现了。” “所以才?” 老道点点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上清派,认为宗门不给是有苦衷的,因此在阎罗被封印后,自愿回去受死。” “在阎罗体内的时间里,他已经成就了阳神,昨夜发现我之后,道心崩碎,一怒化魔,与阎罗融为一体。” “才有了你看到的这一出。” “你看,从阎罗的起源,到昨夜的爆发,都与我息息相关,我去,合情合理。” 说着说着,老道笑着:“还有第五点,我当初借神玉的报酬,就是帮上清派处理阎罗,现在他们还帮我压着,给我们师徒拖时间,按你的话说,这叫白嫖,血赚不是吗?” 顾曜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不停点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来一会,顾曜问道:“还有多久?” “最多十日,时间不多,不能让阎罗再次影响人间,你也看到了这儿,但这些,只是余威罢了。” 老道拍了拍顾曜:“打起精神,这十日内,我要教你的东西很多,本来想着有几年慢慢来,但现在来不及了,你能学多少,就多少吧。” “收拾东西去,等会就跟我走,找雷暴修习天心雷。” 顾曜的嗓子有些干:“我已经找到哪儿又不散的雷暴了。” “那就好,最后的几日,你就跟着我,一起在山下走走,我知道你一直想在大周走走看看,只是因为我不敢去。” “此刻,就让我以师傅的身份,陪你走完最开始的一截路,道士总是要下山的,没看尽人间,怎么有着出尘之心?” 顾曜拉着脸:“老头,你这话说的,要像下一秒就要走了一般。” “哈哈哈,快收拾行李去。” 老道干巴巴的笑看着顾曜走进屋子里,默默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时间,太短了。” “我也浪费了太久...” “师兄,我的独苗传人,你会护着的吧...” “唉...” ...... “那雷暴之地在哪?” “洛州府,雾弃河,山里。” “行,洛州府,就在那,让你见见天心雷。” “还有社令雷该怎么破。” “对对对,社令雷也该告诉你。” “还有你过去的事也该与我说个明白了,毕竟你人都要没了,哦对了,我还有个师兄,你不给我说说?” 老道:→_→ “行。” “不止啊,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我?老头,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人要飞升,勉强松口啊。” 老道:┭┮﹏┭┮ “哦对了,阳神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成就阳神就注定结局了?” 老道:“...” ....... 两人离去许久之后,一群和尚和道人来到道观。 “顾曜,顾曜,我们的比试方式换了,现在比救人,你要一起来吗?” “...” “人不在?那算了,比完再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水官石像 洛州府比邻洛阳,原本洛阳也是洛州府的一部分,可不知为何,定都长安后,大周皇室又将洛阳从洛州府划出,定为东都,分担了长安的部分职能。 因此,洛州府如今在地图上,是个狭小,面积如同月牙的州府,其下只有两座县城。 顾曜和老道到达洛州府境内后,便是四处打听雾弃河,可没想到,这河流居然无人知晓。 “你确定真有这么个地方?” 看着又一人摇头表示不知,老道表示很怀疑:“你说的也太离奇了,终年雷暴不散,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居住?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顾曜也奇怪不解:“不应该啊,人家也没必要骗我,而且他说的也不像假话。” “要不然,我们直接去山里看看?反正那村子也在山里,洛州府又不大。” 老道哭笑不得,咧着嘴道:“你是真傻啊,洛州府在地图上看着不大,可大周也就两巴掌大,真找起来...” “你堂堂阳神仙人,不能阳神出窍,瞬间巡游这儿吗?” “不行,阳神虽然近乎无所不能,但每一次阳神出游,都...” 他还没说完,就叹了口气:“反正你别想了,除非到万不得已,不然我不会阳神出窍的。” 顾曜啧了一声:“好弱的阳神。” 老道额头青筋暴起:“你是想试试能不能提前把我气的归天吗?怎么在家里你还像是个乖徒儿,在天上飞了会,就变成劣徒了。” “不是,我只是想起,你只是成仙了,凭我的资质,成仙也是轻而易举,难过什么,指不定你前脚飞升,后脚我就跟到了。” 老道不太想说什么:“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赶紧找地方吧,今儿找不到,就去其他地方碰运气。” 顾曜点点头:“那我们去靖夜司问问?可能那什么河很小,或者干涸了,所以没人知道,但靖夜司过去的地图也应该有会标出来吧。” 老道长叹一口气:“是我的错,你十岁的时候,我就该带着你下山游历,不该让你在清水县呆成傻子。” “你是什么人?地图也是核心机密,靖夜司凭什么给你?你想抢劫吗?” 顾曜两手一摊:“那怎么办?” “幸亏我决定带你走一段,不然啊,你迟早被女人骗回家生孩子。” 老道眼里都是笑意,这徒儿过去太成熟了,他在生活上教不了什么,以至于少了许多成就感与真实感,现在总算有了种我家徒弟还是个小孩子的感觉。 “找野茅啊,每个地方的野茅,都会为了修行,挖干净当地的一切秘密,甚至有些东西,靖夜司都未必知道的有他们全。” “野茅?” 老道点点头:“这边来,你要记住一件事,寻常野茅与你不同,他们不仅缺少修炼功法和法术,还缺少一切修行之物,因此他们会死死握住一切资源。” “雷暴天气,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资源,他们就算用不到,也会记着,用于以后交换。” 顾曜点点头:“可洛州府会有野茅吗?” 老道笑道:“正经道士破万,野茅道士得有十倍以上,我说的是有修为法术的,他们分布在大周各处,洛州府再怎么样,也是个府城。” “野茅道士有两种,一种是混出头的,他们与我们一样,会建立自己的道观,等人上门赚取钱财。” “另外一种,则是居住在龙蛇混杂之地,在各式各样人中寻找目标赚取钱财。” 老道顺着大道,走走看看,最终在一个破旧的城隍庙前停下脚:“就是这。” “这?这儿不就是废弃的城隍庙吗?野茅能在这儿?” 顾曜表示怀疑,不过洛州府居然又有城隍庙,倒是出乎意料。 难不成大周只有广陵府没有城隍庙? 老道摇头:“城隍庙里,居住最多的是乞丐,还有过路没钱住旅店的行商书生,什么样的人最怕出事,最容易出事?不就是这群人吗?” “什么样的人群消息最灵通?乞丐。” “野茅不在这儿,也必然和这里的乞丐有联系,一问便知。” 他跨进城隍庙内,扫视了一眼里面七八个乞丐,锁定目标,一把揪住个瘦弱的老乞丐:“我要找茅山道士,他在哪儿?” 顾曜看着老道这般自信,吃了一惊。 那老乞丐一边求饶,一边挣扎,但四周的壮实乞丐看着两人道袍,都默默转过身子,躬着腰,一点点挪移开,生怕引起两人注意。 那乞丐这才满脸绝望:“山鸡道长就在城外荒山的山洞里。” 老乞丐将地址说明白后,老道扔下他,掏出个铜板砸在地上,带着顾曜离去。 “老头,你怎么知道?”顾曜百思不得其解,里面的乞丐那么多,为什么他这么确定。 老道自信一笑:“什么样的乞丐好讨钱?” “老的,小的,病的,残的。” 老道颔首:“对,里面七个乞丐,六个年轻力壮的,是守着地盘的,那个老的没去讨钱,要么是头子,或者是他们的师父亲爹,要么是有其他事,需要留在这儿。” “但那六个年轻的抱团,和他拉的远远的,很明显不是一伙。” “你要记住,地盘就是乞丐的命,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里出现其他乞丐。” “如果出现了,就说明那个乞丐背后,有着他们惹不起的人。” 顾曜想了想:“那你怎么确定是野茅道士,而不是什么官商呢?” “那群乞丐在我们进去的时候,缩了缩,很害怕我们,很明显是被道士打过,再说,抓错了也没什么,难不成我们怕事?” “那您去抢靖夜司啊。” 老道被呛了一句,吹胡子瞪眼:“我这给你传授经验呢,认真些听着。” 顾曜忙不迭道歉:“老头,我不是有意的,习惯性杠一下。” 老道甩甩平袍子:“道士下山,就是要多看,多想,看清楚想明白以后再动手,看天下的人,是怎么生活,想明白他们为了生活,形成了什么规则,而不是你以后的那种,哪儿有不平事,就直接一剑砍了。” “我们要看到的是一切事物背后的道理,看的多了,你对世界的看法也就变了,这时候,你才能摸到你的道,确定你的道心,坚定不移的往前走下去。” “我就是当年看到了凡人生离死别不能重逢,前辈飞升不能再见,因此才有了那宏愿,最后将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顾曜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向那乞丐说的地方走着,慢慢来到一处荒山。 这荒山的山洞是空的,那山鸡道人就住在山洞中。 两人在山上晃了一圈,最终才发现个隐秘的洞口。 也就比狗洞大些,极其隐秘,洞口附近还用一堆树木杂草盖着,看着就像是不想让人发现一样。 “老头,这个野茅道士是不是脑子不好?”顾曜看着挡着洞口的东西,很难理解,“这么一座荒山,就这儿有树有草,这也太明显了。” 老道一脚将狗洞踩成个大洞,嗅了嗅鼻子,有些惊讶:“这野茅有些门路啊。” 然后钻入其中。 顾曜急忙跟上,只是钻入了山洞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空气。 山洞内挺黑的,每隔几步就插着一根火把照明,将黑漆漆的山洞找的勉强也算亮堂。 就这般扫视,这荒山腹部,竟然是被掏空了,入眼的,是数不清数量的火把。 看着火把摆放的位置,是螺旋向下,那野茅道人应是住在最下面。 老道站在他身旁,笑了一声:“顾曜,你运转龙虎食炁功,吞一口这里的空气炼化。” 顾曜好奇的看了眼老道,纳入一口,眼睛惊的发起了绿光。 “老头,这儿是什么洞天福地?” 他刚刚吐纳一口,这甜甜的空气入体瞬间,便自然化成五行之炁,融入五脏六腑之中,随即被蛋蛋吸收。 这里的空气,居然是纯粹的五行之炁组成,难怪这洞口这么小,原来是怕散发出去,或者被其他道人和尚发现。 在此处修炼,可以省去将空气重新化成五行之炁的过程,直接融入五脏六腑之中,是真正的修炼宝地。 老道脸上笑容收敛,注视着他:“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除了好处。” 顾曜皱起了眉,又吞了口气。 “没有。” 老道叹口气:“那用你的脑子想想,五行之炁有味道吗?这儿为什么会甜?” “有毒?” 老道点点头:“这个野茅够狠,这种毒乃是一种瘴气,对于普通人来说,伤害不大,可若是修行者,怕是会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化掉。” “那你还让我炼化?” “反正你不正常,你都炼化了居然没发觉,证明这毒被你吸收了,就像傩神的疫力一样。” “下去看看,说不准,我们能遇到个修为强的可怕的野茅。” 老道说着,顺着火把慢慢往下。 顾曜急忙跟上:“对了,这个我都快忘了,补全是什么意思?” “那块神机做成时,参考了传闻中的巫,但当时我们没抓到巫傩,因此差了一部分,补全就这意思。” “那补全后会怎么样?” 老道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我不确定,有可能你会被它的本能操控心智,主动去找阎罗,但说不准,反正我阳神出窍来阻止你,你就该知道后果不会很好。” 两人走了一圈又一圈,来到了山洞底部。 漆黑一片,连火把都没了,香甜之味浓郁的醉人。 依稀只能看见前面有一坨黑色的高大东西,看黑影轮廓,像是雕像之类。 两人侧耳倾听,只听到了细微的水流声后,老道便抬手举起一团火焰,升到空中,有如一轮小小的太阳,驱散了黑暗。 眼前的,是一座威严的彩色石像,身穿长城的金色袍治,双手抱在胸前,握着根白玉长条,屹立在云朵之上。 只是这石像看着有些面熟,但却又说不出是谁。 石像前,还有着一块石碑,两人靠近,仔细看着碑文。 “下元宝诰” “志心皈命礼,阳谷洞元,青华宫中。” ...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下元五炁,解厄水官,金灵洞阴大帝,旸谷帝君。” 顾曜这才明白这是谁的雕像,与老道一同后退三步行礼道:“祭拜下元水官大帝。” 这是道教,天地水三官大帝之中的水官大帝。 俗话有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三官大帝乃是道教供奉的先天神灵,据道经记载,乃是元始天尊采集始阳九气、清虚九气、晨浩九气一并吸入体内,经由九九之期,融汇贯通后吐出。 民间有三元佳节,也与这三位息息相关。 上元节,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 顾曜生辰的中元节,便是地官赦罪之日,有说鬼门大开,便是由此而来。 而下元节,乃是十月十五,通常是祭祀先祖,汇报人间疾苦,由水官大帝倾听,为人间消灾解厄的日子。 两人行完礼节,顾曜才问道:“师父,水官大帝为什么会有雕像在此?这不是大不敬吗?” 将雕像藏在不见光明的地底,无人祭祀供奉,这可不像是什么道士做出的事。 老道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雕像雕刻的极其下功夫,看着色彩,光鲜亮丽,也是用了上等油墨,再加上此处天然五炁共生...” “道友此言差异,此地乃是天生宝地,这五炁乃是从水中孕育而出,正是水官大帝对于我等的馈赠,放置大帝雕像,乃是最大的诚意。” 顾曜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地下钻出,慢慢走来。 火光照清了这人,他抬手挡在眉上,似乎因为久久藏在黑暗中,双眼畏惧光明。 “每一个来到此处福地的人,都会因为看到这雕像,知道一切都是大帝的馈赠,因此对大帝心怀感激。” 说话的费工夫,这人走到雕像前,恭敬行礼。 顾曜此刻才看清这人模样。 这是个双眼一片漆黑,皮肤惨白发胀的道人,头发散乱,道袍破烂,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他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一片水渍。 就这般看去,倒是有些像泡的发胀的“吸血鬼”。 “你是什么人?”他出声问道。 这道人手挡在头上:“贫道水官大帝门下,道号山鸡。” 顾曜眉头不自觉的抽动了。 水官大帝若是当真有门人,听到你这道号,怕是也想把你扔出去。 “你为何这般样子?一直泡在水里?” 山鸡道人又虔诚的行礼:“此处的五行之炁,都是水中散发出来的,大帝最大的馈赠,乃是从此处开始蔓延的五炁河。” 雾弃河?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没想到居然是这般找到了雾弃河。 第一百六十章 地图 山鸡道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假模假样的邀请两人留在此处修行。 “两位也同样是茅山道士,想必也饱受修炼之苦,不妨留在此处,共同修炼...道友,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顾曜从腰间掏出一捆绳子递给老道,有些不解。 顾曜笑着道:“山鸡道友,我能问下,为何这里的空气如此甜腻,让人爱不绝口吗?” 说着的同时,他又暴风吸入,这里的甜味甚至变淡了几分。 那山鸡道人漆黑的双眼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道友似乎修为甚强...这位道友,你是要做什么?” 老道麻利的捆住了他的手脚,像是吊猪一般,从地中竖起一根石柱,将他吊在了上面:“说说吧,你和这雾弃河。” 山鸡道人闭着眼:“道友不必如此,若是想在此处修炼,贫道绝不会阻拦,贫道乃是大帝的门人,对于诸位绝不会做什么。” “五炁河乃是一道地下暗河,只有一段露在地面,道友问这做什么,在此处修炼,比在五炁河修炼要好的多。” 顾曜歪歪头:“你若是不会做什么,那为什么要布置这些瘴气,混合在五炁之中?” 山鸡道人语气平静,甚至有些麻木的说道:“这也是大帝的馈赠,此外,这不是瘴气,乃是直通水行大道的先天灵气。” “你可真会说话。” 顾曜嘀咕了一句,看他似乎不打算说了,便走向他冒出来的地方。 脚下由灰黄色的土地变成了白色的沙地,越往那走,甜腻之味越是厚重。 走到脚印最开始出现的地方,看到了个小小的水潭,之前他听到的水流之声,也是从此处发出。 在微弱的火光下,这水显得漆黑不见底,但浓郁的五行之炁和甜味,确实都是从这水中渗出。 老道此刻也来到了他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捧起一汪,送到鼻间闻了闻,舔了舔。 “怎么样?有脚丫味吗?”顾曜在一旁问道。 老道皱起了眉:“很奇特,很诡异,这道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什么意思?” “这瘴气和五行之炁确实都是在这水中,不,该说这水就是浓郁无比的炁凝成,只是这附近又连同着地下水脉,稀释了许多。” 老道将手里的手洒下去:“外面应该也有着这么一条能散发着微弱五行炁的河流,估摸就是那什么雾弃河,不对,应该是五炁河,名字是传错了。” 顾曜眨着眼:“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得看此处是不是源头了,你且让开,让我将此处掏干净。” 老道挥手示意顾曜退回到身后,然后撸起一个袖子,手臂上燃烧起一团炽热火焰:“等会将这些水烤干,你就顺便炼了,朝炼神返虚之境踏出一步。” 顾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那山鸡道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你们要做什么?不准毁去此处,贫道决不允许。” 顾曜回身看去,那山鸡道人闭着眼,面容狰狞好似恶鬼,一口大白牙在火光下白的渗人。 他的身躯好似在融化,慢慢从绳子上软和了下去,好似油蜡一般,要挣脱绳子。 但这绳子是老道绑的,哪有那么容易挣脱掉,虽然他很努力,但绳子却还是牢牢绑在他的手脚下。 看着他一番挣扎融化,已经变的像是一沱被筷子夹起的面条,顾曜都觉得他有些惨,尤其是此刻还在怒嚎着让老道住手。 顾曜回头看了下老道,他此刻一根手指竖着,一个小小的水球在他手指上旋转,那水潭之内的水面已经矮了一寸,四团水流旋转着聚集到他指间上。 那水在潭里还是漆黑的,此刻飞出来,倒是看明白了,碧绿无比,幽萤诱人。 “啊啊,你快住手!” 那挣扎的山鸡道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皮肤在挣扎间破碎,一滩滩黑色的液体从皮肤创口中流出,爬出一段距离后凝聚成人形。 五脏俱在,黑骨铮铮。 “好诡异的术法。” 顾曜看着那山鸡道人居然是这般挣脱了绳子,吃了一惊。 山鸡道人张开双臂,奔跑着扑向老道,每一步都是在地上留下一个黑脚印。 顾曜急忙拦住,一记红莲火砸出,将他打飞了回去,但火焰只是蔓延片刻,漆黑无比的骨骼便是将火焰吸收了,一道道妖异的红色在骨头上蔓延。 他爬起来,看向顾曜:“虽说知道野茅都是心性狭小,容不得他人的,但也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贪婪,妄图直接断绝此处福地的根源。” 漆黑的双眼之中,两点白色浮现,好似白色的瞳仁:“你们不配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他的双手十指,变作十条漆黑的长鞭,鞭身上长满了倒刺,挂向顾曜两人。 虽说知道老道不需要保护,但顾曜还是燃起金光,在洞内有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当下了鞭影,瞬间出现在山鸡道人面前,一掌拍在胸口,打出一个大洞。 澎的,像是一拳打翻了汤锅,山鸡道人站在原地,胸口部位被打出了个大洞,脏腑都是破碎喷射出后,在身后洒下一地黑水。 顾曜感觉到十根长鞭从身后包过来了,急忙闪身后退:“好诡异的术法,难不成没有弱点了?” 山鸡道人的身躯缓缓融化,愈合了大洞:“我是水元大帝的门人,我就是水,没有弱点,不生不死。” 说话间,他的身体冒出一个个凸起,射出无数道小小的黑色水箭。 顾曜金光化盾,同时另一手做符。 一道道符箓蔓延开来。 “水元大帝即便有门人,也不会是你这般。” “另外,如果打不死你,只能说明火力不够,炎焱星火符,起。” 无数道符咒化作红白色火焰,好似火山爆发般,裹挟空气化作滚滚热流,将山鸡道人包裹在内,火焰如同蛋壳般,缩成一个红色的蛋。 凝缩到极致时,便骤然爆发,火焰连同热气冲天而去,将山腹照的炽热通明。 等到火焰逝去,山鸡道人站立的地方,还有一具透红的黑色骨头。 “死了吗?” “难不成真是什么永生的邪法?” 就在此刻,老道发出了喊声:“来看看。” 顾曜有看了两眼那黑色骨头,看着红色逐渐褪去,它还是不动,舒了口气,扔出几张符箓贴在它周围的地上,才跑向老道。 “看。” 老道示意顾渊向下看,同时扔下一团火花,悠悠扬扬向下飘去。 下面是一个大约几十尺的深坑,最下面,是无数的白骨,干干净净,洁白整齐,头发也是漆黑无比,有如丝绸,反射着火花的光芒。 坑壁的一侧,有无数道小小的缝隙,一道道水流从中渗出流下。 “这些骨头是?” 老道道:“大概是之前发现这儿的道人,在这里修炼了一会后五脏融化,被他扔进了这水潭里。” “那他还能潜伏到这水里,真是...” 顾曜指着那站在那的黑色骨头道:“那他这又是什么邪法?” 老道摇头:“天下邪法数不胜数,我怎么可能全都知道。” 他注视着那岩壁,岩壁上渗出的水同样散发着浓郁的炁:“只能确定,这里不是源头,而是一个意外形成的分支,与那五炁河一般,只不过这儿的炁更浓郁些。” 顾曜猜测道:“那五炁河,就在这处岩壁的另一端?此处是意外渗出的水潭,被这道人发现,当成了自己的老巢,还自认是水元大帝的馈赠?” “不知,一切具体,等找到雾弃河再说。” 老道抬手,打出一道金光,砸在那渗水的坑壁上,原本的缝隙,变成了一个大洞。 可是渗出的水流,还是一般无二的细小。 老道摇摇头,将手指上的水球投回到了水潭之内:“看起来,雾弃河离这儿不算远,但这里应该是在地下,它在上面地方流到地面上成河,也是个问题。” “那该怎么办?” 老道指了指那具黑骨:“本来有个简单法子,上清明魂术查一查就是,可你把他烧干净了。” “只是这邪法也太骇人了,一时没忍住。” 老道带着顾曜走回到水官大帝像前,行了个礼:“你得习惯,总有些法术,就是为恶心人而创造出来的。” “比如说你吊人的法术?” 老道不理他,低声道:“水官大帝在上,道人善渊,为护佑大帝盛名,今日毁像。” 说完,他抬手一掌拍出,这石像碎裂成灰。 这反而露出了石像下面云朵中的一张图卷。 顾曜眼尖,急忙蹲下,抹开石灰,将那图纸拿起,吹了吹上面的灰,手感很特别。 “看着感觉,像是人皮。” 老道肯定道:“就是人皮,血腥味都没散干净呢。” “啊?” “这家伙估计想着没人敢对水官大帝不敬,最多带走水官像,藏着这图不会被发现吧。” 顾曜摊开人皮纸,老道也凑过来一起看着。 图纸上,群山绵绵,中间一条细长的蜿蜒河流贯穿山脉,河流的中段一处,画着房屋,在房屋的周围,又画了个莲花图案。 顾曜看了会:“这个河,就是雾弃河,我们是在这儿?” 他指着地图边缘的人形猜测道:“指的是这个水官像吧。” 老道点点头,指着人形下面的一条线道:“这个,应该是通道吧。” 他的手指顺着人形下面的线,近乎是贴着人皮边缘滑动,最后是来到了房屋图形周围的一座山上。 “这儿有个暗道?” 顾曜抬起头,手上燃起一团火焰,在地洞之内四下寻找。 老道也是四下张望。 最终,顾曜在水潭上方发现了个小小的狗洞:“老头,是不是这个?” 老道快步走来,皱起了眉:“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怎么总喜欢打狗洞?” “或许,他平常是身体融化成蛇一样移动,这个狗洞对他来说,还是豪华通道呢。” 老道啐了一口:“那没办法了,我们走上面。” “啊?您不试试?” “反正有地图,直接飞比走的快,你要喜欢爬狗洞,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别了。” 师徒两人离开山洞,老道想了想,又直接一掌将山峰拍碎,将山腹彻底掩埋。 “走,去找雾弃河,我现在对那儿充满了兴趣。” 老道兴致勃勃。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石碑 顺着地图,顾曜和老道居然迷路了。 “老头,我就说你不会看地图。” 两人落在山林间,顾曜抱怨道:“要不然现在回去钻狗洞?” 老道背过身子,盯着那人皮地图:“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走错方向呢?” “可是,地图上这个地方,应该已经能看到雾弃河了唉。” 他们此刻身处一片矮山丘的枯树林之中,一眼看过去,都是灰突突、光秃秃的低矮树干,而在地图上,这儿应该是个山谷,雾弃河就是从这儿开始在地面上出现。 老道把地图翻过来反过去,仔细又看了几遍,还是不信邪:“不可能,这地图出错了吧。” 顾曜歪着头,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那地图:“这条线,应该就是雾弃河的路线,那道人自己应该是走狗洞的。” “我们是在空中顺着河流一路飞来,在这一段,这里被加粗了,应该是指雾弃河来到地面。” “如果我们没走错,我们所在的这个山丘,就是这个山谷,前面应该能看到河。” “所以,老头,不然你把这山移开看看?” 老道哼了一声,从他背上取下劫剑:“打个洞看看下面有没有那特殊的河水就知道了。” 他双手握剑,运炁狠狠往地上一插,一道剑气直入地底之中。 “接着。” 老道把剑拔起来,扔给了顾曜:“没走错,就是这儿。” “这话怎么说?” “下面就是雾弃河,是地图上出错了。” 顾曜眨着眼:“可若是这样,那个古怪的村落,还有终年不散的雷暴在哪?他说了,顺着雾弃河走,如果雾弃河只有这么一截,那就应该是这个房屋的标志了。” “终年不散的雷暴,应该很明显吧。” 老道抬头看了看天:“很古怪,我越发有兴趣了。” “来,我们就走地上,按照地图走,它让我们转就转,就是山,也撞穿过去。” 老道化身铁头娃,从顾曜手中抢过地图,头也不抬,就盯着地图,硬着脑壳往前走。 一路上,撞断枯树近百,踩碎山岩数十,就这么在山林间横冲直撞。 所幸没有什么大山拦路,走的路线,大抵还是在山峰之间的小道。 这么走了一截路,山间渐渐起了白雾。 顾曜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恍然发现,已是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三个时辰。 “老头,你等等,我们现在到哪了?天都黑了。” 老道停下脚:“奇怪啊,按理说,应该已经走过这村落了,哪儿去了?” “嗯?已经过了?” 顾曜惊住了:“那你还往前走?” 老道翻了个白眼:“我是怀疑这地图是几百年前的,所以地形变化,找不到这些河流村落。” 顾曜陡然醒悟:“那你是在找这个狗洞的另一个出口?” 老道点点头:“对,其实我刚才我也在奇怪,这什么山鸡道人,为什么要在挖个狗洞出来?” “就算他是老鼠妖,走上面也应该比打洞省事。” 顾曜接口道:“要么是他被人追杀,不敢露头,要么是他也找不到,所以不得不打地洞?” 老道点点头:“对,可惜你杀他杀的太麻溜了,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 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峰:“他那狗洞的出口,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两人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 “应该是这座山吧?” 顾曜抬起手,指着右手一座山峰道。 “为什么?” “上左下南,左西右东,按方向,就是这个啊。” 老道:“...辨别方向,不是看太阳吗?” 说是这么说,他双目泛起一团白光,仔细扫了一眼顾曜指的山峰。 “对了,好像还真是这个,在山顶之上,有个同样树木杂草堆砌的地方,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顾曜看着老道飘了过去,自己也闲着无事,就在四处走走瞧瞧。 却不想,这一晃,居然看到南边一座山岩的角落下,有个龙头在土里半露半藏。 当下来了兴趣,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土里往下挖了挖。 “还真是。” 他伸手在土里挖出了个拳,露出一个满是黄土痕迹,但还算工整精致的青石龙雕。 当下运转金光咒,用力破开压在上面的岩石,然后努力的刨起了图。 这一挖也不知挖了多久,等到老道回来时,他已经往地下挖出了半尺有余的深度。 “老头,你看,这下面有个石碑,上面是个龙纹雕塑,要不是我眼尖,还看不见。” 这青石龙雕,居然是个石碑碑头,顾曜这么挖了半天,只能看出下面是块不小的石碑。 如今石碑上的字,只露出了一个:“三”。 老道点点头:“你上来,让我将这石碑从土中取出来。” 然后他双手金光包裹,握在石碑上:“起。” ... 无事发生。 石碑动都不带动的。 老道歪了歪头:“什么鬼玩意?” 当即撸起袖子,换了个方向马步扎好:“起!” 这次看出来是用了全力了,浑身都是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额头上青筋抱起,牙都是咬紧了。 顾曜看着老道这边使力,他脚下地面都是在颤抖,急忙叫停:“老头,别拔碑了,这石碑不寻常,你别把腰闪了。” “什么鬼?这石碑,怎么感觉跟地脉连在一起了?” 老道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 顾曜取出劫剑,跳到坑里:“本来我还怕把石碑弄坏了,现在你等等,看我把它刨出来。” 老道退开两步,看着他将劫剑当作铁锹,疯狂破土抛出。 一番辛苦后,总算是将石碑露全了。 正面是:三官大帝五炁河。 背面是:金箓道场。 石碑的底部,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顾曜又挖了许久,也没能将它完全刨出来。 但只是露出的部分,上面也画着图形,顾曜对照了一下,与他们手里的人皮图卷上是一致的。 “老头,我们没走错路,是这地图太久远了,这石碑都被尘土埋没,少说也得百年了,估计这五炁河已经改道了。” “你之前猜的也没错,雾弃河,就应该叫五炁河。” 顾曜有些兴奋的喊道。 老道点点头:“金箓道场是祭祀三官大帝的道场,看起来,那道人就是在找这道场,这房屋的标志,不是什么村子,而是道场所在。” 道场有三种,黄箓、金箓与玉箓,功效更不相同。 “你先上来吧,我们继续顺着地图走,这道人是走地底来,那看起来五炁河未必是改道了,而是隐在地底,或许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了。” 话是这么说,但希望很渺茫。 雷暴若是当真有,隔着这么远,他已经能感觉到了。 这么说,纯粹看天色已晚,干脆当带顾曜探险了,亲子活动罢了。 顾曜点点头,从坑里跳出,跟着老道,继续在山里晃荡。 这山林里看起来极少有人来。 此刻天色黑透了,四处望去,一片漆黑,也没看见活物。 群山绵绵,仿佛都是死去了一般。 枯木披着夜色,化身张牙舞爪的鬼怪,山山相连,黑影错落,仿佛趴在地上蠢蠢欲动的神魔。 而这山间慢慢升起、逐渐厚重的雾气,成了它们挡住面目、蒙住行人双眼的薄纱。 老道走着走着,突然唔了一声,语气有些激动:“雾弃河!” “啊?找到了?” 顾曜本在发呆,此刻清醒了过来。 “不是,这个石碑,雾弃河。” 原来是在路边看到了一块矮矮的路碑。 “这石碑上的字是雾弃河,说明是时间应当不是很久,这儿,应该是曾经的河道。” “对对,我们没走错,老头,来拍个手。” 师徒两人一下欢喜了起来,高兴了一会后,继续向雾气中走去。 弥漫的雾气慢慢挡住了黑夜,挡住了半轮月亮。 四周却不再是那般死寂,竟然是慢慢传出了一声声虫鸣。 只是这虫鸣之声飘忽不定,不知在何处。 顾曜跟在老道的身后,突然发觉到,那股甜腻的气味出现了,心情一震:“老头,这味道,五炁河就在附近。” 当即越过老道,就闻着味道,向前面走去。 老道看他这样子,呵呵一笑,收起了人皮图,紧紧跟在他身后。 脚下的土地逐渐松软,变成淤泥。 身旁的雾气越来越厚,衣衫都在不知觉间湿透。 顾曜闻着味道,一步步向前,穿过枯树林,走过一处狭窄的通道。 陡然间,一声惊雷传入耳中。 “老头,你听,这雷声,雷声!” 雷声之下,还有微弱的水流声。 五炁河就在前面,顾曜很是开心的喊着。 老道却不像他这般欣喜,而是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身后。 两人又往前走了数步,雷声越发清晰,同时,那甜腻的味道也越来越重。 又是往前数步,白雾陡然散去。 黑幕下一座荒凉僻静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一盏盏鲜艳的红灯笼挂在门前,远远看去,就像是悬浮在黑夜之中。 若不是这些灯笼,顾曜绝对会认为这是个无人的荒村。 “老道,这村子...果然很不对劲啊。” 这灯笼的诡异红光,配上这破旧古老的寂静村子,简直像是在门口写着此处有古怪。 他回身看了看,背后是个大大的山洞,里面充满了白色的雾气,但山洞的洞口仿佛有扇看不见的窗户,将它们挡在山洞之内。 转过身来,天空中雷声阵阵,雷光闪烁,只是不见雨点,诡异的小村庄没有一丝声响,不见一个人或家畜。 脚下,是悬崖,底部芳香的五炁河环绕村庄,静静流淌。 老道往前走了一步:“既然到了,就去看看,走,我们进村。”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寿村 老道带着顾曜从悬崖上飞下,落在了五炁河边。 顾曜站稳脚之后,回头看了看,没见什么台阶石梯。 “老头,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真的就不出去吗?还是有其他路?” 老道四下张望:“等见到了就知道了,今夜我们就在村子外过夜,等天亮了再进村。” “行。” 顾曜两人顺着这村庄的外围,沿着这五炁河,绕了一圈,意外在悬崖对面的一段,看到了个狭窄的山洞。 洞口处,也立着块矮矮的路碑。 顾曜绕到前面去,读道:“炁渊村”。 “这村子的名字好生古怪。” 他嘀咕一声,看向按一人宽度的黝黑洞口:“走一遭?” 老道点头表示同意。 山洞悠长漆黑,转身都是艰难,顾曜算不上胖,可走在里面,也感觉是肩膀就擦着岩壁,若是再胖些,估计转身都转不了。 “看起来,这个洞才是他们出去回来的通道,只是这么狭窄,好生不便啊。” 在山洞内说话,回声不绝,吵人脑袋,因此说了一句后,顾曜便是闭上了嘴,加快了脚步。 饶是两人速度极快,这走出来也用了五十息的时间,若是换作普通人,怕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加上这漆黑的压迫感,应该没几人能走到头。 他站在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拍了拍胳膊和肩膀:“就这山洞,我估摸就没几个人能走完,难怪这里藏的这么好,我现在都好奇告诉我此处的那人是怎么进去的?” “难不成他有见洞就钻的爱好?” 老道看着周围的枯寂之感,取出人皮地图看了看:“这里还挺大,可在这上面居然之占了这么一点地方,甚至不到一座山的面积。” “难不成这里曾有仙人施展了壶天之术?” 顾曜活动双臂:“壶天?地煞术法里的那个?” 老道点头:“你看,我们是从这座山进来,现在在这儿,只是两座山的距离,可那村庄连带空地与河,很明显不止这么点。” 说着他又抬起头:“更奇特的是,里面雷云密布,雷声响亮,可这儿,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那五炁河的炁也是丝毫没有散出,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样的事,我只能想到壶天之术。” 顾曜点点头:“里面却是很诡异,那村子给人的感觉就瘆得慌,我们刚刚沿村子走了遍,我仔细听着,安静无比,连个呼噜声都没有,难不成这里的人都无忧无虑、不事生产?” “还有啊,那炁甜腻,瘴气十分浓郁,寻常道士常住五脏都会被化掉,可里面的居民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是大修行者?或者与我一样?” 老道将人皮纸收起:“行了,等天亮了,我们再进去瞧瞧,探个仔细,今夜就在这洞口等着。” “行。” 顾曜看了看夜色,当下找来个干净地方,盘膝打坐,恢复精神。 老道看着他入定,挥手放出三团金色火焰,落在他身体四周,自己也是靠在树上闭上了眼。 ... “就到了就到了,女娃子,你可是有福的。” 天还没亮起,一串脚步声和嬉笑声便是传来,惊醒了顾曜和老道。 两人同时睁眼,看向来人。 一个精瘦的黑汉子,穿着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净整洁。 他的身后,是个背着包裹脏兮兮的女人。 黑汉子看着顾曜和老道,也是一愣:“你们两人?” 顾曜看了眼老道:“我们师徒二人听闻此处,特来长长见识,您是里面炁渊村的居民?” 黑瘦汉子看了眼两人道袍,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嘴型像是骂人,随即大声道:“两位道长,我们这村子,又小又破,可没什么好见识的,您啊,赶紧离去吧。” 顾曜还没来得及说话,汉子身后的姑娘后退了两步:“你不是说村子富裕吗,我看这么远的山里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么好,我要回家!” 说着转身要跑,那黑瘦汉子急忙转身,一把攥住她:“你跑什么跑?老子钱都付了,你就是我炁渊村的人。” “臭道士,赶紧滚,别来我们村子找晦气,不然必然是遭报应的。” 那姑娘拼命挣扎,拿脚踹,用牙咬,可这汉子皮糙肉厚,压根没什么感觉。 顾曜看了下老道,微微笑道:“大周,禁止贩卖人口,此处这么隐秘,洛州靖夜司知道吗?” 黑汉子目露狠色,突然狠狠一脚将姑娘踹倒在地,姑娘惨叫一声,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看样子,腿竟是被踢折了。 他伸手向怀里摸,顾曜伸手抓着一旁的树,微微用力,在树身上抓出一把粉末:“施主,你想做什么,可要想清楚。” 黑汉子停下手,看了看两人,森森笑道:“行,你们不是想见见村子吗?那就去看看。” 他转身要去抓起那女子,顾曜拦住他:“她的腿被你踢折了,还是让我给她治治。” 这女子面色惨白,顾曜给她疗伤时,一把抓住他,求着他带她离开,顾曜不得不安慰了好一番。 “施主,请您带个路。” 黑瘦汉子摇头:“不行,这女人可是我花钱买来的,她得走我前面。” 看了看女人满脸害怕的样子,顾曜不得不和她一起走在最前面:“施主,你与我说说这炁渊村呗。” 黑汉子走在第三个,老道跟在他身后。 他阴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来了,肯定就舍不得走了,来我们这的道士不少,舍得走的,可不多。” 女人跟在顾曜的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袍子,抖个不停,顾曜又轻声安慰两句。 这般走了许久,才走出这通道,重新见到阴暗诡异的炁渊村。 这里与昨夜相比,只是亮堂了一点,天空中雷声阵阵,闪电交错,村子里的红灯笼仍然是显眼无比。 但还是没见到村民。 “施主,您这村里为什么要打着红灯笼?看着好吓人啊,还有,为什么没看到其他村民?” 那姑娘看到这地方,已经吓的抓住顾曜袍子不敢松手了。 黑瘦汉子一把将她的手打落,牢牢攥住她:“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跟我进村。” 他拖着那女人,健步如飞,一边走着一边喊道:“又来客人了,出来见见。”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个头从屋子里叹出来,看向顾曜两人。 都是老年人。 那黑瘦汉子居然是这里最年轻的一人了。 “快出来见客人,还有,姑娘也到了。” 他将女人拖到村子最中间,放开嗓子吆喝道。 慢慢的,一个个白发老人从房屋内走出来了。 都是男人,老的不成样子,走路虽然颤颤巍巍,但是都没用拐杖。 “这居然是个长寿村。” 顾曜看呆了,不管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适合老人养老的地方,连太阳都没有。 “老头,他们和你,哪个大?” 他好奇问道。 老道没回答他,只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最后出来的一人。 一个穿着宽大黑衣、头带鬼脸铜面的人,手持长长的人头杖,慢慢来到了黑瘦汉子旁。 他的地位似乎颇高,所有老人都是弯着腰,让开了路,让他走到那处。 这黑瘦汉子也是弯下了腰,松开了手,慢慢退到人群中。 那女人则是吓呆了的模样,不敢动弹,任由那人扫视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铜面人点点头,所有人都是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叫声,竟然围着中间两人,转起了圈,努力跳起了舞。 场面,像极了巫傩的舞蹈。 跳完之后,黑瘦汉子又轻声说了几句,铜面人看向顾曜两人,慢慢走来。 而那汉子则是抓着女人,将她拖入了最中间高大屋子内。 “两位,来此处有何贵干?可否需要住在此处?”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难听,像是个变声期的少年。 老道点点头:“那自然是极好的,我们师徒二人听说此处乃是修炼宝地,特来修炼。” 发出了两声刺耳的笑声,铜面人伸手示意跟着他走。 “我们炁渊村,是个寿星村,年纪小的,都是去打拼了,于六今年三十八,但已经是最年轻的了,其他人都是七十多,八十多,所以我才让他去买个女人,好照顾我们这些老头。” “平常村子里的吃喝用度,也都要于六去买,他一走,村子里就没人照应,现在有个女人,挺好的。” 他这是将一切都说明了,乍听上去,还合情合理,似乎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里的空气有毒啊,这些老头是怎么活这么长的? 还有,为什么没老太太? 女人的寿命,一般都是比男人长的,一个长寿村,一个老太太都没有,这更离奇。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这铜面人将顾曜两人带到一处没挂红灯笼的房子前:“二位,就住在这儿吧,有什么要求,可以来找我,或者找于六。” “我就住在最高最大的屋子那。” 顾曜点点头:“不知您该如何称呼?” 铜面人道:“村里人都称呼我为巫公。” “既然如此,我们两人就劳烦巫公了。” 他和铜面人说话时,老道已经找了块布,把屋里的桌子椅子勤快的擦了遍,此刻讨好笑道:“少爷,来坐...徒儿,来坐。” 顾曜恶狠狠的瞪了他:“师~父~这些杂活我来做,你歇着。” 又重声道:“歇着!” 随即老道装着受惊模样,如坐针毡般战战兢兢。 巫公又仔细看了下两人:“二位差什么,可以来与我说,我先行告退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身指着屋内墙角的灯笼道:“哦,对了,记得在门上挂上红灯笼,这样于六会来送水送食物。” “多谢巫公提醒。” 等着巫公走远了,顾曜刚把门关上,老道就啪的一下把抹布扔了过来:“去,烧水擦床去,我要看看这巫师耍什么鬼。” “好嘞,您可别被发现了。” “哼,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当场把这五炁河喝干净。” 老道哼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四张纸符:“好好学着,纯元道的驭夫纸人。” 双手捏印一结,其中两道纸符在桌上翻转折叠,变成两个纸人,向着老道如同婢女般行礼,然后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纯元道,驭夫纸人?” 老道走到窗边:“就是她们用来盯梢自己夫君的法术,因为她们的夫君往往也都是极其强大,因此这纸人就一个特点,隐秘。”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纸符。 “如果发现了什么,这两张就会变成两顶帽子,即便回不来,也可以说明有情况。” “在诸多纸人法术中,算是最为好用的了。” “且等着吧。” 顾曜坐在桌子上,盯着两张符箓,极其有兴趣的等着变化。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 等着有些无聊,顾曜好奇问道:“老头,为什么阳神不能随意出窍?” 老道看着窗外:“天地并不喜欢阳神,阳神出游,很可能回来的时候,肉身就没了。” “肉身没了?什么意思?” “很难与你说明,等你阴神圆满就知道了。” 顾曜看着老道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他吞食符宗神玉蜕变后,曾经使用过花开顷刻之法观察老道。 当时的景象,震撼而又美丽。 老道散发着金光,就像是朝阳一般,散发着美好、旺盛的生机。 无数道丝线连接他和天地,同时数不尽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从他体内散出,围绕他旋转飞舞片刻后消逝。 “老头,你,或者说阳神境界的修行者,是不是被天地锁住了?” 他琢磨了一会,勉强这么形容。 老道回过身,有些诧异:“这么说,倒也勉强有些像,不过,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 “是是是。” 就在这时候,桌上的两张纸符突然动了。 它们突然升起,悬浮在空中,如同拼图般破碎成无数小块,飘飘扬扬洒向地面,结成无数个小人。 老道关上窗户,走了过来道:“那两道纸人已经消失了,看起来那个巫公有些本事,那纸人感觉到可能会被发现,自我了解了。” 顾曜咋舌:“我去,这纸人也太忠诚了。” 桌上已经出现了几十个小小的纸人,站立在桌面上,开始了表演。 就像一场默剧一样。 一个胸部格外凸出的小纸人跪坐在桌面上,纸条做的手捂在脸上。 一个纸人挥着手臂,对着一大群纸人做着动作,随即手拿长杖的纸人回来,吧唧一下把那个挥着手臂的打趴在地。 动作有些滑稽。 “老头,没什么没声音?纸人说话,不难吧?” 老道淡淡道:“你想清楚这纸人术法的目的,你觉得她们会愿意听到自己夫君和其他女人调情的声音还是嗯嗯啊啊?” “行吧。” 因为没有声音,所以看不太明白。 后面就是不明意义的动作后,其他纸人都是散开了,只有那三个戏格外多的还在一起。 “老头,不然我们先去把女人救走吧?或者直接用明魂术对那巫公来一下?” 老道摇头:“上清明魂术虽然强大,但副作用也同样可怕,你且记住,决不能用此术对那些不知活了多久的东西用。” “不然,你很容易变成另一个它。” 顾曜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老道说道:“你用这术法时,是潜入一个人的魂魄记忆中,短时间自然无影响,若是个活的格外久的,记忆漫长,修为再高些,情绪能感染到你,甚至让你以为你就是他。”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夺舍,也是这术法被定为禁术的原因。” 顾曜想了想:“可是在庐州,那家伙也活了百岁啊?” “那家伙一是已经疯掉了,二是他已经被我搜了一遍,心魂孱弱,情绪混乱,这个巫公,年纪不会比我小,而且巫术闺蜜,自从大汉后已经格外稀少,究竟有什么手段,谁都不知道。” 老道提醒道:“你记住,这法术,你尽量只在寻找情报时,对那些同辈的用,别胡乱对什么前辈、凶神、鬼怪用。” “是。” 老道点点头:“至于那女人,我们没死前,她应该会很安全,这村子的秘密,他们一定是不敢在我们面前露出来的。” 顾曜站起身:“好吧,那现在怎么办?” 老道想了想:“你去找那巫公,就说想在村子里找个地方修炼,大摇大摆些,我乘机在村子里走走。” “好,他们应该以为你就是个打杂的糟老头,不会怎么防着你。” 顾曜打开门,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着巫公的屋子走去。 “巫公,在不在?有事相求。” 这门也是关的紧紧的,顾曜喊开了门,那于六一下跳了出来:“你大呼小叫什么?” “我要找个地方修炼,来问问巫公,你喊什么?” 顾曜训斥道:“一个照顾人的下人,没上没下。” “你!” “嗯?” 于六怒目,顾曜立刻反眼瞪了回去。 “道长,若是要找地方修炼,就让于六带你吧,他年轻些,腿脚活络。” 巫公在屋内道。 顾曜也是趁机看了看他那屋子。 普普通通,墙根摆满了许多罐子,屋子最中间,是个大大的水缸,那女人此刻小心翼翼的在那擦着水缸,向顾曜投来求救的眼神。 不等他多看两眼,于六就将门关紧了:“这边来。” 他的态度很不好:“你那个师父呢?” “他当然是在收拾...在屋子里修炼呢,他修为高超,在哪都一样。” “呵呵。” 两个走在路上,有个老头从屋子里探出头:“于大...于六,我的水呢?什么时候送来?” 于六盯了老头一眼,那老头立刻改口。 “等会会送来的,您先回屋等着吧。” 老头缩回了屋内,把门锁死。 走了几步,顾曜轻笑着问道:“你好像不是什么照顾他们的人,那老人家可是想管你叫于大人呢。” 于六干巴巴说道:“不是于大人,是于大,我的大哥,过去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老人家嘛,脑筋转不过弯。” “呵呵。” 顾曜回了他两个呵呵。 于六看起来,是真心想让顾曜早点把自己练死的样子,带着他直奔五炁河旁,找到个凹地:“就这儿,此处最适合修炼。” 顾曜惊讶的看了眼他,站到凹地那,深吸口气。 确实如他所说,这里的炁格外浓郁些。 若是在村子里,要半年才能把自己练死,这儿一个月就够了。 当下扬起眉毛:“于大~六,你可真棒。”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于六很不爽,当即扔下一句你在这修炼,转身要走,又被顾曜喊住。 “于大~六,请问下,这河里有鱼吗?你知道的,修行是件很枯燥的事,通常我还会钓鱼打发时间,如果可以,麻烦你弄个鱼竿什么的给我。” 于六忍着怒火:“这河里什么都没有,村子里的日子很枯燥,若是你很无聊,可以去找老人家聊天散心。” “好,那就这样吧。” 顾曜装模作样的大作,在这儿修炼。 那于六转身走了几步,最后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在此处修行。 感觉到空气不断向顾曜身旁涌去,黑色的脸上浮出一抹狞笑。 另一边,村子里,老道拎着个桶,挨家挨户的敲门。 “您好,请问有水吗?我想弄些水给我家徒儿烧点糖水。” “没有没有。” 每个老头都很暴躁。 老道打着这个理由,将所有屋子都是走了一遍。 “家家户户都有个硕大的水缸,但却是都舍不得给我一点水,有趣。” 他抬头看着眼前巫公家,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真希望能多玩会。” 砰砰砰,他抬起手敲响门:“巫公,借点水。” 巫公打开门:“道长,要水得去河边打。” “可是河边挺远的,那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您这儿的水,就不能匀我一些?” 巫公道:“我这里的水,都是拿来做长命百岁的符水的,概不外...”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老道眼神一亮,往里冲:“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千万给我些,好给我家徒儿煲汤。” 巫公一时不慎,被老道故意撞倒,又假装扶他,一手抓在他面具上,用力想摘下。 嗯? 又没拿动? 老道心头诧异。 鬼脸铜面具好像是长在脸上的一样,老道没用什么真功夫,居然没拿下来。 巫公麻溜的一个打滚站起:“道长,你别太过分,请你出去,我这的水,乃是村子绝密。” 老道看了看屋子,没看见女人,假装没听见巫公的话,在屋子里走着道:“巫公,那个女人呢?既然是照顾你们的,能不能顺便下我家徒弟?他怕冷,晚上能不能让她去暖下被褥,我在您这儿睡。” 这话说的,巫公被气的浑身发抖。 以往来这儿的道士,大都是野茅,少有几个正经道门的。 但就算是野茅,也是很讲究,他对着客气,人家也很礼貌,怎么这次来的一老一少,就像是街头恶霸、山间匪徒一样?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怎么这两个,居然是说一尺不够,干脆把你全家都给我得了呢? 太过分了!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放在屋子那头的人头杖缓缓张嘴。 就在这时,老道一拍脑袋:“哎呦,我忘了,巫公啊,你这有糖吗?我好像忘记带糖了,那煮什么糖水啊。” 假装拍着脑袋,袍子挥舞间挡住视线,一张黄符悄然落下,融入地面之中。 老道哈哈大笑,跨出门离开了。 留下巫公在房内浑身发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混账,混账!” 老道出了屋门,瞬间变了脸。 “居然真是已经灭绝的真巫,不是那些苟延残喘,学了一点歪瓜裂枣的传火,真是稀奇了。” “我这徒儿运气可真离谱,出来找个雷,挖出了个几百年的老巫师。” “水,水又有什么问题?是他们长生的关键吗?” “这里应该与水官大帝有关系,难不成这里就是曾经的金箓道场?” 老道一边笑嘻嘻的和其他探出头的老人打招呼,一边在心中盘算。 ... 顾曜换着花样恶心那于六一段时间后站起身,舒展个懒腰:“今日份的修行结束了,于大六啊,走,我们回村子吃饭去,你们这儿午膳吃的什么啊?” 于六冷着脸:“我们这只用早膳晚膳。” “啊?这对身体不好,容易长不高,死的早,听我一句话,你长这么丑,肯定是因为不吃午膳。” “啊,对了,我早膳也没吃呢,你这给我弄些?” “没有,你等着晚上吧。” 于六面皮抽动,着实不想搭理这专门恶心人的贱人。 顾曜也是心中郁闷,这人养气功夫也太好了,自己这么气他,居然不动手,还想看看他有没有修行过呢。 两人各自心中祝福着对方,回到了村里。 “师父啊,我回来了,午膳吃什么啊?” 他高声喊道。 于六加快脚步,向着远处跑,生怕顾曜又喊住他。 “吃水啊。” 老道笑呵呵回应一句。 师徒两人都注意到,周围的屋子里,门窗都突然冒出一丝缝,看向他们这儿。 进了屋子,关紧门。 “老头,这儿的水好像很宝贝。” 他将出去时有老人问水的情况说了下。 老道摸着下巴,突然伸手,示意顾曜把头靠了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老道提着个水壶,带着顾曜走到了那问水的老头家。 “大爷,来聊聊天啊。” “...” “大爷,我知道你上午有问水,恰好我这有些古怪的,您来瞧瞧呗?” 顾曜坚持不懈低声道。 嘎吱一声,门露出一丝缝隙,那老人在门内露出一双呆呆木木的眼:“让我看看。” 老道抱紧水壶,看了眼左右,露出一丝缝。 “看不到!” 老人骂了一句。 顾曜道:“你伸手沾点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听这话,老人眼睛一转,伸出一只手,费劲往壶里塞,沾了一指头的水往嘴里放。 随即他眼睛瞪圆了,浑身颤抖。 顾曜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有些发颤:“老头,他该不会被我的血毒死吧?” 桶里是他的几滴血混合了些被老道散去瘴气的河水混出来的玩意,按照老道的话说,提神壮气应该有些效果。 还好,抖了会,他恢复了,眼睛更亮了,身子也好像直了些。 “进来。” 屋里老人打开了门:“进来说话。” 顾曜两人这才进屋。 屋内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四条凳子,一个大水缸。 扫了一眼,顾曜坐在凳子旁:“这水,你想要吗?” “要要,这水是怎么回事?和过去的怎么不一样?”老人盯着老道怀里的水壶,两眼放光。 顾曜笑着说道:“这水是于大人给我的,他只说这东西很宝贵,却不肯明说,但他又告诉我,可以来和你们谈谈,所以我就来了。” 老人听到于大人三个字,恢复了点神智,眼睛从水壶上移开:“你们是什么身份?巫公为什么会给你们水?” 顾曜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挺直了腰:“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质问本王?” “本王?你是如今的皇室封王,还是我等散落的后裔?”那老人直接问道。 顾曜和老道眼神一亮。 果然,就算能长生,脑子也会变呆变木,听他这话,他们过去应该是皇族,那是大周之前的王朝? 是妖魔乱世中那些几十年就消亡的小王朝皇室,还是曾经大汉散落的刘姓族人? 他们长居此处,就算年轻时是怎么个心眼通天的人物,现在也就是个呆子,看这年老且无精打采的样子,必然不是修行者,只要略微一骗,手到擒来。 当下顾曜哼了一声:“本王,大周淮南王,听闻此处特来寻道。” 那老人切了一声:“果然如此,侥幸成事的贱民后裔,不过大周勉强也算强盛,巫公允你加入我们,也不奇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泡水 顾曜起身,背对着老人,义正言辞道:“本王听闻此处,特来一看,你又是什么人?” 他就是随便一说,脑子里只记得淮南王与长乐郡主两个皇室人物,顺口拿来用一下。 可万万没想到,这老人居然面露鄙视,嘲笑道:“就你这样的身份,居然能被巫公看上?” 顾曜皱眉:“本王身份崇高,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说?” 老道帮腔道:“少爷莫要息怒,让老仆来给这个老不死的一点教训。” 说着就把那水壶放下,气势汹汹的要走过去。 这老人微微往后缩了缩:“你们住手,滚出去,让巫公知道你们敢在此处动手,莫要说长生不死,必然要把你们沉入五炁河内永不超生!” 顾曜冷笑一声:“本王何等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那巫公怎么会为了你得罪本王?” 老人抓住桌子,浑浊双眼瞪圆:“我乃是当年大汉后裔,天子血脉,刘白梦!” “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留下水桶,给我滚出去!” 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底气似乎足了许多,拍着桌子怒吼道。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随即道:“又一个刘氏余孽,那可真是留不得,这么多年,每隔几十年,就要冒出一个姓刘的造反。” “现在你自己跳出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越过老道,气势汹汹:“看你也活了几十年了,自我了断吧,别脏了本王的手。” “你!” “你!” 看着顾曜居然这般无礼,这老人气的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嘴唇哆嗦着,挤出几句你之后,便是身子直直往后倒。 顾曜眼见他这般,一个闪身过去抓住了他,查看一二,居然是气晕了过去。 “老头,你给他来个明魂术查查?”他看向老道。 老道点点头,示意顾曜将他摆到床上,自己则是伸出了手,放在胸口上方。 顾曜眨了下眼,老道就收回了手。 他眼巴巴问道:“结束了?” 老道摇头:“这家伙,魂魄已经和肉身完全融合了,根本查不了。” “啊?” “上清明魂术是要抽出魂魄查探记忆,可这家伙的魂魄就是肉身,根本抽不动,若是我强抽,他必然暴毙。” “这样吗?”顾曜眉头纠缠在一起,“不然去把那个巫公打晕,然后我去修炼天心雷,将这儿告诉靖夜司,既然有刘姓遗民,朝廷一定会重视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汉朝之后,姓刘的一直是朝廷极力防范的对象,即便是盛唐,造反的刘姓也从来都不少。 这一世倒也是一样,大周已经平掉了数次自称汉室后裔的聚众造反,少到几十人,大到几百人上千人,反正是极其的麻烦。 老道摇摇头:“不。” “哪里不行吗?” “一,他们在此处居住很久了,在这儿有什么布置我不确定,修行天心雷要引雷入体,人身脆弱精密,出不得差错,不将此地的秘密、布置、手段都弄明白,我不放心。” 老道缓缓道:“二,他们有从外面买女子进来,也有人从外面误入,这证明此处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靖夜司和朝廷不可能完全不知晓。” 顾曜想起了告诉自己这事的道人也是靖渊,必然上报过,但却没了后续,当下道:“这意思是,有内鬼?” 老道点点头:“必然有个位高权重的人,将这儿的事隐藏了,或许就是洛州府的总镇,或许会是洛阳的某个人。” “还有第三点,这儿,或许与三官大帝有关,这是天大的机缘,还是送到你眼前的,天公予,为何不受?眼下这点时间,还是能耽搁起的。” 顾曜挠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看了看这屋内,视线定在了水壶上:“老头,你说要是我们把他们的水都给...” 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会不会逼的那个巫公动作?” 老道颔首:“可行。” 他信步走到水缸处,拿掉大缸的盖子,往里看了看,身子一僵:“真是畜生。” 听着声音有些怒气,顾曜好奇的走过去:“怎么了?” 低头往缸内一看,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缸里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只有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 此刻惨白的人皮耷拉了下去,骨骼的形状十分明显,长长的黑发铺满了水缸底部。 看这人皮的模样,勉强能确认是个女人。 “原来买女人是这个用处。” 顾曜抬起头,看向床上昏睡的老人:“他居然喝的是尸体泡出来的水,村里估计其他人也是,这水就是他们长生的秘密?” 老道把盖子合上:“不管什么样的长生之法,一般都是天理不容,这个村子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了。” “走,我们先出去,等会我找个机会,把所有人家的水都给毁掉,逼着那巫公出手,到时候你再去挺身相救那女子。” 老道提起水壶,带着顾曜走出门:“我在巫公的家里做过了手脚,你且放心施展,人在占据绝对优势时,往往会放松大意,什么话都会说出来。” “这就是让我被他们按着打呗?” 老道点头:“对,现在我们表现出来的是,你有修为,我就是个糟老头,他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只要你被制服了,假装想死的瞑目,那巫公大概会说的。” 顾曜点头:“我懂,反派话多嘛。” 两人回到屋子里,老道又弄出许多纸人,派它们去糟蹋各家各户的水。 过了半个时辰,纸人都回来了。 一小半湿溻溻的,一大半没什么变化。 “看起来,他们那水本来就到头了,所以才着急买女人,我们就等着吧。” 就在这时候,门外已经吵起来了。 “于大人,于大人,水呢,水呢?” “不是说今日发水吗?” “于大人,巫公怎么说啊?” ... 一串密集的喧嚣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去。 接着顾曜他们的房门被敲响,打开门一看,于六两手各自拿着个大碗,里面盛满了饭和肉,香气逼人。 “两位,于某想起你们没用早膳,特意来送点膳食,村子偏僻,还请将就下。” 他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直接走进屋内将碗放在了桌上:“二位,请。” 顾曜看着这泛着油光的肉:“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老道则是已经坐下,大口大口吃着:“好香啊少爷,好香好香,太美味了。” 好入戏啊,顾曜瞟了眼老道,盯着于六。 于六抱着胳膊:“鱼肉。” “鱼?” “美人鱼,吃一块长生,两块不老,三块得道,四块成仙。”于六眯着眼,半真半假怪笑着。 “是吗?我不信,不会是人肉吧?” 顾曜站直了身子,盯着他。 就在这时,老道一把扔掉碗,抓起另一个大碗,大口大口吞刨,米粒沾满了嘴巴、下巴和胸口,但他全然没感觉到的样子,仿佛饿死鬼一样。 于六看了看老道的模样:“你刚刚去看了刘白梦是吧?” 顾曜不答。 “刚刚一群纸人偷走了秽命水,也是你做的?” “你是淮南王?” 于六伸出根手指挖了挖耳朵:“淮南王二十五年前来过,当时已经生了不治之症,我们都见过,只是刘白梦他们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记不住,但巫公和我,还是记着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于六厉声问道。 老道刨完第二碗饭,脚一瞪,白眼一翻,人就往地上仰,咕咚一声,在地上好似个僵尸般睡着了。 顾曜看了看老道:“我来这儿,只是听说这里的人长生不死,想来...” 话音未落,他一脚踩在于六的腹部,想将他踢出去。 可没想到,这一脚就像是踢到了淤泥里一样,脚尖居然陷进了腹部之中。 同时,于六的双手变为黑色,手指如同蛇般蔓延,抓住了他的腿。 这手段,像极了之前山腹里的山鸡道人。 “在外面,我的身体有些问题,不敢和你动手,在这儿,就你一个小道士,能怎么样?想翻天不成?” 黑色的手指如同绳子般缠住了顾曜,将他锁死,腿也是被拉出,黑色的腹部蠕动后复原。 “巫公说你的血很有趣,让我留你一条命,不然,我现在就直接吃了你。” 他舔了舔嘴唇,收回一只手,勾住水壶,将里面的血水倒入嘴中。 “确实美味,居然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人类快感。”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面露陶醉:“居然有你这样的人类,真是美妙。” “难不成,天公怜悯我等,这才将你送来?” 顾曜收着力,假装挣扎道:“难不成,你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是永恒不灭的人仙。” 垂涎的打量着顾曜,不断吞咽口水后,他勉强移开视线:“领水了!” 他拖着顾曜走出门,一边走一边喊道:“出来领水了!”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个老人都是手拿大碗,冲出屋门,欣喜若狂的跟在他身后。 于六拖着顾曜,带着所有村民,冲到了巫公的屋子前。 屋门大开,一个巨大的铜鼎放在院内。 巫公拿着人头杖,看着顾曜被拖来,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 “你是什么人?” 人头杖悬在顾曜的面前,巫公发问道。 杖上的人头,是个风干的婴儿头,眼睛嘴巴都是半睁着,这般闻着,居然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顾曜扭头:“我是淮南王...” 话音未落,婴儿头张大了嘴,一条赤红色的蜈蚣从嘴里爬了出来。 巫公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让这大日红锦蜈蚣吸干你的脑浆。” 那蜈蚣在婴儿脸上徘徊转圈,两根触角抖动不停,给顾曜一种迫不及待要扑到他脸上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道:“其实我是淮南王的...孙子。” “我真的是,你们见到的那位是我祖父,回去之后不到五年就死了,但我爹被带去了洛阳,囚禁了起来,没过几年也死了,我聪明,主动拜入道门,放弃了王位,这才获得自由。” 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方法青说过淮南王的儿子在他死后不久,就被带走囚禁了,现在就拿出来生搬硬套了。 而淮南王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应该不会说起自己的子嗣。 “祖父的日记里有写过这儿,我资质不行,这么多年,全靠祖父的威名招摇撞骗,现在骗不动了,就想来这儿碰碰运气。” 巫公慢慢收起杖:“倒也说的通。” 顾曜谄媚笑道:“是吧,我是故人之后,您就把我放了,教教我怎么长生不老呗。” 那蜈蚣从人头杖上爬下,停在巫公的肩膀处。 巫公道:“想长生不老?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当年他也帮过我们。” 他看向于六:“动手。” 顾曜还在想着这时候是该阴笑还是贱笑时,于六一把抓住他,将他掷入鼎内。 “咳咳咳。” 鼎里面都是水,五炁河的水,香气冲鼻,顾曜在水里转了转,立住了身子。 那女人也在鼎内,面色惨白,麻木绝望,好似个女鬼,刚好和他面对面,把他吓了一跳。 “你能熬过去,我就赐予你长生。” 巫公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生火,上圣物,把他们熬成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生 熬成一个人? 顾曜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随即就看到无数毒虫从天而落,砸入了水中。 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蚯蚓、螳螂... 十二种爬虫大把大把的落入鼎中,入水片刻后,便是被这五炁河的河水化成汁液,原本清澈的水,逐渐变为幽幽的绿色。 “这水越来越像山洞里的那种了。” 顾曜悄然运起了金光咒,抓住了呆呆木木的女人手臂,将金光渡入她体内,护住她不被这水炁融掉。 同时他能感觉到,脚底有些温热。 “居然真的开煮了。” “我也没被煮过,当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煮熟,但就算是我能顶住,这女人也顶不住,老头做的手脚我也不清楚,不能在这里熬太久。” 外面唱起了古老的颂歌,听着音调,像是古时楚地一代的民谣。 这倒也不奇怪。 这巫公修行巫术,而古代巫术最为繁盛的地方,便是楚地。 顾曜听着他们歌唱,高声呜嗷了几句,佯装痛苦问道:“巫公,我撑不住了,求您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放了我吧。” 无人应答。 顾曜用手捧起一汪水,往鼎外泼:“放了我,放了我,不然我就把水都喝干净。” 唱歌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 于六开心的声音响起:“那你喝啊,你能喝干净,我们可以给你立碑,每日拜祭你。” 顾曜当即在鼎内冲撞鼎壁,不断往外面泼水:“啊,好痛啊,我好痛啊,这样死,我死不瞑目啊,我还是个处男,我不甘心啊。” 他的动静有些大了,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 巫公伸手拍在鼎上,稳住有些晃动的大鼎:“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若是能熬到最后还有神智,那你可以长生不老。” “你别骗我!”顾曜在里面咆哮,“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化掉了,怎么可能熬住!” “可你的声音中气很足。” “那是因为我不甘心,死不瞑目。” 顾曜使劲拍打撞击:“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让我当个明白鬼!” 于六轻声道:“巫公,反正他连魂魄都会被化去,不如就告诉他,让他安静的受死,也别浪费了这神水。” 巫公看着不断被泼出的水说道:“我们是最为高贵的皇室后人。” 顾曜打起精神,先暂停了下动作,然后佯装受了刺激,大发雷霆:“我也是!我是高贵的大周皇族。” “不,你不配,我们的祖先,是曾经的汉室,是汉室之前古老的六国王室,我们的血脉悠久而尊贵,但你,只是个侥幸成皇的贱民之后。” “什么?不可能,都已经过去千年了,你们的血脉,不也混合了平民吗?凭什么比的上我?” 巫公冷笑一声:“我从汉武活到如今,他们甚至比我活的还久,我们的血脉,从不曾被污染。” 顾曜倒吸口凉气:“你是说,你们都已经活了七百岁甚至八百岁?” “不可能,哪有人可以活这么久!” 他否认道。 脚下也更热了。 巫公长叹一声:“是啊,若不是遇到了仙人遗迹,找到了这三官大帝的金纂道场,我们也早该腐朽了。” “道场,道场在何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道场就在脚下,就在炁渊村的下面,这儿,七十年前一个道人帮我们建立的村落。” 巫公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百年前我们住在炁源村,那里是五炁河的源头,是一切的开始,但百年前不知为何,我们的身体开始加速腐烂,外面的天地不能容纳我们。” “我费尽心血,总算找到了藏在地里的道场,这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可以延缓我们的身体腐烂。” “但我们出不去,只能喝着五炁河的水苟延残喘。” “后来那道人来了,他帮助我们建立了村子,并且留下了于六,于六成了帮助我们像人一样活下去的使者,作为报酬,我给予了他,长生。” 顾曜吐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长乐郡主的秘密宴会上,那道人说,那个村庄里很古怪,村民奇怪,习俗奇怪,还有古怪的童谣。 可这里虽然诡异无比,但他并没听到什么童谣。 这些老头子也不像会唱童谣的样子。 莫非说,那道人找到的是炁源村,而自己和老道其实还是找错了地方? 巫公还在喋喋不休:“我们的长生之法,虽然可以长久活着,但身体在不断老去腐烂,牙齿脱落,视力模糊,一切感知都在消逝。” “来到此处之后,我慢慢推演,那道人也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最后,我推演出了这个法子。” 他敲了敲这大鼎:“人体老去,是因为脏腑失去了炁,那补充炁就好了,五炁河内,最多的就是炁了,只是这里的炁,有着化人脏腑的毒瘴。” 顾曜借口道:“所以你用女人的身体来为你们净化毒瘴?家家户户的水缸里都有女人的人皮和骨头,就是这么来的?” 巫公桀桀笑道:“可不止这么简单,为什么要用女人而不是男人?因为女子体内一直藏着一道微弱的先天之炁,随着分娩,这先天之炁会变弱。” “所以我一直要未婚配的女子,要将这一锅的神水煮入她们的体内,划去脏腑,逼出那先天之炁,要用她们体内的炁来熬出秽神水。” “至于你说的人皮和骨头,只是副产物,泡在水中,也能有些许作用,是我给予其他人的奖励。” 他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面孔,两眼如八字吊斜,牙齿尖锐,鼻子勾长凸出,面容有如融化的白蜡,一滴滴大大小小的泡长满了脸颊。 “我成功了,我们不仅长生,还在不断变年轻。” “长生不老,就在眼前。” 巫公举起人头杖:“古往今来,追求长生不死的人何其之多?天骄更是数不胜数,可又如何?最后走到头的,是我!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 周围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那些老人都是默默跪下,向他俯首。 顾曜伸手画出一道凝冰符,给鼎内碧绿的水渐渐温:“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如果真是完美无比的长生法,大周皇帝应该已经三拜九叩了吧。” 巫公一下安静了。 顾曜懂了,嘲笑道:“看起来你试过,你们还是不能走出这里,一旦出去,就会遭到报应,雷劈?” “这儿的雷声不断,其实是想劈死你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金纂道场,所以雷也下不来?” 巫公许久没说法,直到他注意到顾曜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这般中气十足?” 顾曜想了想:“火力好像不够大,对了,那道人是不是圣人盗啊?” 巫公抬手摸了摸大鼎,温度确实低了,但他作为千岁老人,脑筋也不是很好使,只是抬手就把火升起:“圣人盗...” 倒是于六还是年轻些,一下跳了起来:“巫公,这下子有问题,快点直接杀了他。” 巫公有些迷茫和犹豫:“他很特殊,把他炼成秽神水,或许能让我们走出去。” 于六狠狠一掌拍在大鼎上,剧烈的震动中,顾曜在里面感觉翻江倒海,绿水疯狂拍打,有如针刺。 当下他急忙把这女人扔了出去,自己也从鼎中跳出:“于六,你是圣人盗吗?” “你果然没事!” 巫公怪叫一声,趴在肩膀上的蜈蚣飞起,向着顾曜扑去。 担心蜈蚣有什么诡异,顾曜化出一道五雷符炸了过去,将蜈蚣炸的粉碎:“于六,你是不是圣人盗?” “你若是,那我们渊源就大了。” 于六不打,催促着巫公动手。 只见巫公人头杖顿地,婴儿头抬起张大了嘴,一道道灰黑色瘴气,混杂着数不清的毒虫,铺天盖地扑来。 顾曜双手结印:“红莲业火。” 炽热的红莲火洒下,将毒虫烧的噼里啪啦炸碎。 顾曜也不管其他,从鼎上跃下,直扑那于六。 于六还想使那诡异手段,顾曜浑身金光散发,雷电在他身上闪过,将于六削成个人棍。 眼见他身躯化作黑水,要重新融合,顾曜飞速化出数十张凝冰符。 寒意瞬间降临,一团银霜铺满地面,于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冻在了地上。 那边的巫公挥舞着人头杖冲了过来,只是他可能已经几百年没有动过手了,被顾曜一个扫腿轻松扫翻,一脚踢飞到了鼎上。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长生之法有多不靠谱了,说实话,放外面除非是真的没得选,不然也没人会选这么丑的法子。” 听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法门被顾曜如此说,巫公气的从地上弹起,张开嘴,三角利齿狠狠咬在人头杖上。 在顾曜眼前,将那婴儿头颅吃入嘴中。 “你...你...九凤神鸟绝不会原谅你!” 说话时,他的身体疯狂膨胀,黑烟从他身体各处冒出,将他笼罩在内,一阵骨头松动的响声后,衣衫破碎,一片片肉一样的羽毛从皮肤中长出。 双眼赤红无比,脖子缓缓变长,一个个闭着眼的女人头颅从脖子处分岔长出。 “九凤...倒是像鬼车。” 鬼车与九凤同为九头鸟,不过九凤是古代楚地的神鸟,而鬼车则是汉朝时出现,有人说它是九凤所化,也有人说是九凤的后裔。 眼前的怪物所有的眼睛一同睁开,都是一般的猩红无二,发出无数凄厉哀嚎的叫声,周围的老头这时候才开始逃跑。 顾曜也没管他们,此处乃是囚禁他们的牢牢,跑也没得跑,全神警惕的看向那怪物。 怪物上半身膨胀巨大,像是鬼车,可下半身还是人腿,因此看起来虽然恐怖,但又有些滑稽。 顾曜心中也不惧怕,知道有老道兜底,当下直接掌心雷并起,莽了过去。 轻松避开头颅的攻击,冲破了缭绕的黑气,在上身打出个巨洞。 可转瞬间,伤口便是恢复了。 巫公的头颅哑着嗓子:“我是神,永恒不死的神,让我吃了你,让我吃了你!” 它怪叫着,变作翅膀的双臂张开,一挥一合间无数道黑气风刃拍来。 顾曜转身避开,可那风刃居然将身后的房屋都是切开了,不少老人都是被斩为两段。 怪物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声,九个头颅仰天嘶鸣。 顾曜看到自己的身后,那些被斩开的老人身躯如同落叶般飘起,飞向怪物,被它吞噬,然后怪物的身体再次膨胀,人形的下半身也在一阵炸裂后变作了粗壮尖锐的鸟爪。 黑气凝实数分,变的如同触手一般。 靠近怪物的大地,在慢慢变的枯裂死寂。 又躲过几次怪物的风刃或是黑气,反手数十道天罡五雷符汇合着烈焰符炸去,将它炸的破烂不堪。 可并没有效果,这家伙的身体,似乎能无限恢复。 “不够,不够。” 恢复过来的怪物尖叫道,视线盯向下面的于六。 顾曜急了:“孽障,住手。” 这人他要留着问事呢。 当下雷光再次闪烁,一击拍碎一颗头颅,吸引了它的注意。 但一时不慎,身体也是被一记黑鞭抽到,有些灼热的微痛感。 “老头呢?看戏看上瘾了?” 顾曜在地上翻了个身,看向那怪物。 “雷没用,火没用,符咒好像也没什么法子,但还有一招可以试试。” 顾曜抬起了手,看着那怪物向地上的于六出手。 “天罡法-花开顷刻。” 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下来,那怪物的动作变慢了,时间也缓缓停滞。 顾曜的双眸中,闪过一抹蓝光。 怪物巨大的身体,在他眼里,变成无数迷茫的黑气,黑气正中,是个小小佝偻的猥琐身躯。 一道道彩色之气从那小小猥琐身躯中涌出,化作一颗歪斜分岔,奇形怪状的树。 树上慢慢长满了花,不是洁白的梨花,而是丑陋的人面花,一颗灰黑色的梨慢慢结出了。 果梨长成的瞬间,时间好像恢复了。 怪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嚎,向着四周疯狂拍打,似乎想要将结出的花与梨打掉,融回体内。 顾曜身上金光灿烂,右手金光凝聚,有如长剑。 他瞧准机会,冲了出去。 一剑斩断一根弯弯绕绕的脖子,他伸出左手,抓着了那颗黑色的果实,将它摘了下来。 梨现形了。 同时,人面花也开始了掉落。 黑色的花瓣仿佛烧焦的树叶,从它身体上飘出,怪物的黑气慢慢消散,身体逐渐变的衰落。 看着怪物十八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顾曜用炁托起那梨,笑道:“再见。” 心意一动,雷光腾起,刺穿了黑色的梨。 天空中的雷电突然变的密集无比,紫雷银电聚集。 怪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地上挣扎着爬向顾曜。 每爬出一步,身体都会大片大片的溃散,将土地污染成没有丝毫生机的灰白色沙地。 最后来到顾曜脚下时,巨大的怪物已经重新变成了丑陋的巫公。 “不要啊,我...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 他瞪着眼,看着顾曜,身体慢慢融化,在地上留下一滩绿色的水。 顾曜看着这绿水,思考道:“所以老头的手脚,到底做到哪儿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仙人传承 巫公化作的水碧绿一滩,在地上缓缓凝固。 “巫公啊,您快活过来。” “巫公,我的巫公大人...” “您不要死啊不要离开我等...” 之前逃回各个屋子里的老人们此刻哭爹喊娘的跑了回来,也不畏惧顾曜,一个接一个哀嚎着扑到这一滩绿色面前,甚至趴在地上伸出舌头拼命的舔着绿液,双手不断沾着液体往自己脸上、嘴里送。 顾曜看着他们的丑态,心知他们哭嚎的不是巫公,而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失去了巫公,他们再也不能长生不死了,很快,他们的生命就会永远的熄灭。 顾曜感知到龙钮白玉印也在震动,一道光芒从它体内涌出,却并不是龙蛋蛋,或是开启天人合一,而是直接涌入了丹田处的金色蛋蛋。 “这是在孵化它?” 那道光芒融入到金蛋之中,金蛋晃了两下,又散发出汩汩金光,反补顾曜的身体。 全身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适。 “难不成,要孵化这蛋,需要的是杀死巫师?或者,是类似于他变成的九凤鬼车这样的神兽?还是...神灵?” 于六也抓住顾曜闭目感受身体的时间,缓缓从冰冻中恢复,偷偷摸摸,像是一团翻滚的淤泥一样,向着村口滑动。 顾曜感觉到老道出现在于六逃跑的方向上,也就没管于六,而是轻轻一跳,跃入屋内,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昏迷在地,浑身却是很干燥。 这让顾曜很是惊讶。 在鼎内,顾曜虽然渡给了她金光之炁,护住她不被那水侵入体内,溶化脏腑,可衣服确实是湿的。 即便是现在,顾曜的衣服也是潮湿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顾曜握住她的胳膊,把了下脉,脉象平稳有力,又输入一丝炁在体内周转一圈,身体也没什么异常,甚至比常人还要健康一点,不出意外,估计以后不会生病,能健康活个百岁。 “难不成鼎里的那些水,都融入了她的体内,因为量不足,所以只强化了她的身体,没能进入到后面的步骤?” 顾曜只能这般猜测。 就在这时,外面又是一片嘈杂声,那群哭丧的老人像是被捂住了嘴,一下就安静了。 老道提着于六,走了过来。 “老头,这巫公的巫术,好像真有些门道,这女人因祸得福,如今出去,可真是长命百岁了。” 顾曜兴冲冲道:“看起来,他的长生之法,前面是正确的,但后面走错了。” 老道把于六往地上一扔,走了过来看了两眼:“不止长命百岁,修炼的资质也好了许多,现在开始修行,或许也能勉强踏上修行之道。” “是吗?看起来还是挺神奇的,若是把这法子卖给靖夜司,估摸大赚特赚。” 说着他一拍脑袋:“老头,你的后手呢?我都差点被煮了,怎么都没看见?” 老道伸手一捻,地上泛起一片金光,一张符箓缓缓升起:“你又没危险,当然没起效。” 随即又将符箓重新散去:“这个地方,居然和他们也有关系,真是出乎意料。” “你已经查过他的魂魄了?” 老道点点头:“顺便查了下,他是我的故人下属,和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啊?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什么意思?” 老道指着门外道:“外面是一群什么人?” “过去王朝皇室的余孽。” “你忘了窃国鬼吗?” “窃国鬼!” 顾曜惊呼出声:“那个窃国鬼,是用这儿的人练的?” 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宗源袭击清水县靖夜司时,曾经放出一只窃国鬼。 老道冷笑道:“不然,他为什么要帮助这么一群肮脏恶臭的人呢?不止窃国鬼,还有冲到道观里的文魁鬼,也和这里息息相关。” “我的那个故人,费了大功夫帮助他们,目的可是很明确呢。” 顾曜站起身:“这么一想,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会有空屋子了。” “这个村子本来就是几十年前建立的,这里的人又都是老而不死,屋子应该是不多不少才是,可现在却多出了不少,应该就是被他们带走,拿去制造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了吧?” 老道颔首:“对,这个家伙,平时从外面买女子回来当作巫术材料,一旦接到命令,就会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开始制作,几十年来,窃国鬼两只,其他鬼怪也有几十只了。” 顾曜咋舌:“这么多。” 他看向于六,这家伙满脸惊慌,身上一道道金色的印记闪烁,封印了他的法术。 “你的那个故人就是他的主子吧,究竟是什么人啊?” 老道沉思道:“不是,我看了他的记忆,感觉我的故人和他一样,都是另一人的下属,只是地位高一些。” “他是个野茅,天资斐然,修行的是水法与土法,当初奉命来到这里,帮助建立了这个村子。” 说着叹了口气:“若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当时他是何等的气宇轩昂,可是如今,居然甘居人下。” 顾曜将地上的女人放到了桌子上,问道:“那你看到幕后的大boss了吗?认识吗?” 老道疑惑:“大波丝是什么?” “就是躲在最后面策划一切阴谋的坏蛋。” 老道摇头:“我看到了,可是不能确定,因为在他的记忆力,那个人是一片空白,这只能证明那家伙不比我弱,样貌声音根本不存在于记忆之中。” 顾曜喃喃道:“又一个近仙之人吗?” 老道打起精神:“不管那个了,我在他的记忆中,发现了个大秘密。” 顾曜眼睛一转:“大秘密?藏在地下的金箓道场?” 老道颔首:“对,那个地方被他偷偷摸摸清理了出来,连那个巫公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一挥手,示意顾曜跟着。 顾曜看了看那女人,随手画了两张符融入她体内,就跟着老道走了出去。 屋外,一堆老人互相扭打在一起,互相争抢舔舐着仅剩的绿色汁液,他们面容狰狞,龇牙咧嘴,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声音是被你掐掉了?” 老道点点头:“一群人性都没了的家伙,早就该死了,哭嚎的也太难听了。” 两人穿过他们,走向旁边的一个黑屋子。 “这屋子就是那于六的住所,往那金箓道场的密道就在水缸下面。” “他在这挖地道,那巫公不会发觉吗?” 两人推开那大缸,露出个小小的洞口,顾曜有些好奇。 老道向下面扔了一团火花:“巫术很神奇,优点很突出,比如修炼的门槛比我们低,威力也很难估测,往往会很惊人,手段也很隐秘,很难被发现并且打断。” “但同样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们本人,大部分时候只是个稍微灵敏、强壮些的普通人。” 看到下面是一条微微有些弧度的陡坡,老道一跃而下。 顾曜跟着,这斜坡极陡,光滑无比,若是普通人,怕是会直接咕噜咕噜滚到底摔死。 老道只是比他早下一瞬,可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他稳住身形,不知滑了多久,直到感觉到了坡度变缓,水汽逐渐厚重,才伸出手插入两侧石壁,控制自己的身形。 在两侧土壁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后,他停下了。 两盏昏暗的油灯放在远处,眼前一团团彩气缭绕,清脆的水流声不绝于耳。 他站起身,打量四周。 眼前居然是个地宫,一座座雕像摆列在各个角落,面面相对,老道此刻手上捧着一团金光,正在打量着一座雕像。 一共十八座雕像。 顾曜数了下雕像数量,慢慢走向老道。 这地宫很大,脚下是青石布置的广场,上面被挖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渠,水流悠悠流过。 在这里,每一口呼吸都是纯粹的五行之炁,而且,那化人五脏六腑的瘴气也是消失不见了。 这儿,才是真正修行的宝地。 “老头,这是什么雕像?你怎么看的这么入神?” 小心的越过一道道水沟,顾曜来到老道身边,发觉老道抬着头注视着雕像,好似入了神。 他也抬起头看了看,这雕像是个道人的,看着有些脸熟,但想不起是谁,在哪见过。 老道又看了会才低下头:“是我的师弟。” “你师弟?” 顾曜又看了看:“就是那个一品天资,死在阁皂山的那位?他的雕像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也是圣人盗的成员?” “可我记得,那一群人里,只有你一个天师府的啊。” 顾曜想起了侯家地底的画像,疑惑不解。 老道轻声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说过,他做坏事都是用的我的脸吗?” “你是说...那个画像里的是他,不是你,那你不是圣人盗?” 顾曜大吃一惊。 老道没去看其他雕像,而是慢慢走向一处漆黑的角落:“不,我也是,但我用的也是其他人的脸。而那张脸,我们所有人都没敢留下,因此,其实是十八位圣人盗,不是十七位,这里的十八座雕像,才是正确的。” “啊?” 老道慢慢来到那角落,金光照亮了那处。 是个石门。 石门上刻画着三官大帝的画像。 看起来,里面才是金箓道场,而外面这个,只是于六彰显地盘的仪式感。 “老头,你用的是谁的脸?为什么没敢留下?” 顾曜看着老道伸手放在石门上,三官大帝的身形慢慢放光,好似活过来一般,继续问道。 三官大帝活动了起来,他们的双眼亮起两点光芒,似乎在打量两人。 老道昂首挺身,任由它们扫视:“我的师父,当时的天师。” 感觉到水汽慢慢聚拢过来,在身上有如无数只手抚摸着一样,顾曜也挺直身子:“你用你师父的脸造反?敢做还不敢当?” “我师弟当初用我的脸造反,因此我就用师傅的脸揍他,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被他说服了,所幸将错就错了。”老道解释道,“但师父的实力太强了,若是以他的形象留下图画或是雕塑,可能被他感知到。” “如今他已经羽化了,他们才敢在这儿留下师父的雕像。” 水汽慢慢散去了。 三官大帝也慢慢恢复成刻画,紧闭的石门慢慢打开。 一股暖气从石门内流出,这幽暗的地宫,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老头,这石门是什么鬼?” 跟着老道一同走进,顾曜一边打量里面,一边问道。 “这石门上的法术,其实就是在感应炁,确定是不是本门之人。” “而三官大帝不是什么道派的前辈,而是我道教的正神,你修行的也是正经的道教功法,金光咒纯粹光明,又没修行什么邪术,自然可以打开。” 老道淡淡说道:“至于那于六或是其他野茅,估计就进不来了。” 两人慢慢走到道场正中,四周忽然亮起。 金色的光芒从边缘的水中升起,有如发光的丝绸缎带,在空中娇柔的扭曲盘旋。 头顶上,无数个光点亮起,好似日月星辰。 脚下水流突然掠过,地面上浮出山河大川的图案。 头顶与脚下的图案相互呼应间,那金色的光芒缎带也慢慢飘来,融合在一起。 恍惚间,一切都在变换。 日月星辰,山川河岳都在身旁出现,海枯石烂,斗转星移,都在眼前展现。 三尊漆黑的巍峨人形有如泰山般,出现在不远处。 一道道声音响在耳旁,似乎是在讲道。 “水之为物,行乎地中...” “善养生者,因炁以运之而已,且以水能载舟,亦能沈舟,血脉之用,亦可以生,亦可以死...” “而观水之妙宜,有曲有折...聚而为渊,蒸以为云,泽以为雨...” “火者,元炁也,水者,血也...” ....... 顾曜眼前,天圆地方,云雨溪河,流转不息,江河湖海,一体化之,最终化作一滴小小的汗水,落入地上。 随即,一个人形出现,周身之炁涌动,人身的汗血津液,也是一应而动。 这感觉,像极了天人合一。 只是效力差了许多。 过了不知多久,那三道巍峨的身形消失,诸多异象也是一同消散,地宫恢复了黑暗。 顾曜长吐一口气:“师父,刚刚那是水官大帝传法吗?” 老道不知何时站在了最远端,他似乎没被影响到。 “不是水官大帝,是个御水有道的仙人。” 顾曜向他走去,此刻才恍然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液。 “这水法传承,在此地留了不知多久,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顾曜走过去,才发现尽头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放着一颗珠子,珠子之上,一把木剑插在岩壁上。 老道示意他先看石碑。 “孤人观海,观泽,观江,观云,观雨,悟水行大道,人间枯燥,欲飞升,可叹无人传承,巧遇金箓道场,留传承于有缘人,孤名素清子,吾道水行三千文。” 水行三千文...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之前所见到的江河湖海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一抹经书。 只是稍一感应,便有一句狂妄之声:“得吾传承,天下水行,尽在掌中,水行三千文,三千字道尽天下之水。” 之后,又有一道丹方浮现。 “水玉,修行水道,需辅食水玉,水玉又名水精、冰玉散,需求...” 顾曜感应一番后,回过神来:“师父,是个名为素清子的...” 老道摆手:“这是你的传承,不用与我说,你把这珠子拿起来瞧瞧。” 顾曜照做,这珠子看着大,却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握在手里,温润怡人,水汽自然汇聚而来,让他想起了丹方。 “这就是一块水玉。” 老道看着也满意的点头:“果然,这东西就是给传承人准备的。” 顾曜将水玉收好:“那这木剑也是?” 说着他伸手去拿。 手刚刚握住木剑,木剑便是变的通红,一股炽热的阳气冲出,将他打飞了出去。 这感觉十分熟悉。 顾曜看着手掌上的烧痕,从地上一下跃起:“这是那个木剑仙人的纯阳之剑!” 麻姑山上,封印山神的木剑仙人,他也来过此处。 看上去,他只想与素清子一战,并没有拿走传承。 老道看着顾曜被打飞,也不奇怪,笑呵呵的挥手让顾曜过来:“你看这儿的字。” 木剑一旁,有一行竖字:“人生迷茫三十年,一日观火悟道,自此无敌世间,误入此地,可恨晚生百年,不能一战。” 老道伸手握住木剑,金光与火光碰撞,最终金光压倒火光,木剑被老道抽出。 “这倒是也不错,有了这东西,把握也大了些。” 说着将剑收起:“这插木剑的人,当时的修为便是与我相差不多,但他这木剑,我做不出来,如今倒是恰好给我做武器。” 顾曜笑着道:“那看起来,这儿是我们师徒两人的福地,我得到了仙人传承,你得到了前辈兵刃。” 老道满意的点头:“确实,这儿与你有缘,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那是,我的运气,可是好极了。” “哈哈。” 两人笑了几声,突然老道面色一愣。 顾曜看着老道的面色:“怎么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上面:“雷,下来了。” ....... 顾曜取走水玉,老道拔出木剑的瞬间,滚滚天雷便是倾斜而下。 雷霆翻转,清洗了炁渊村的大地。 只有一道金光浮出,护住了巫公的屋子。 屋子内血迹斑斑,白骨、肉块遍地。 几个浑身是血的老人抱着头,缩着身子,无声的尖嚎着,躲在角落里发抖。 于六只剩个残缺的脑袋,瞪大了双眼,面容扭曲狰狞。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阳雷 师徒两人从地下出来时,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几百头牛犁了几十遍一样。 遍眼看去,一片枯黑焦灼,土地翻滚如绵延的波浪。 就连空气中的炁都是淡去了许多。 老道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巫公住宅:“倒也不奇怪,本来我也在想为什么会堆积雷霆不散,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向着那屋子走去。 那地道泥土堵上了,两人是又重新挖了出来。 顾曜跟在他的身后:“这里的人用这种方法长生不死,所以有了雷罚,在此地他们能活下去,是因为下面是三官大帝的金箓道场,还有仙人的传承,所以天雷劈不下来。” “现在东西被我们拿走了,就被雷霆洗地了,应该是这样吧。” 顾曜这么猜测着,走进了屋子,然后就愣住了。 “老头...他们是把于六给活吃了吗?” 他干巴巴说道。 于六仅剩的脑袋上,还有几个牙印。 老道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老头,也是不想脏了眼睛,转身道:“把那姑娘背上,我们走。” “不杀了他们?” 顾曜好奇。 他说话的时候,那几个老头跪在地上疯狂顿首。 老道边走边说:“对它们来说,这么杀了太便宜它们了。” “既然它们想长生不死,那就让它们看着自己飞快的老去,为了一点寿命,在互相撕咬,吞食对方的肉,偷活几日。” 走着,他突然回身一指。 几道金光散去,巫公的屋子炸碎,地上生出几面土墙,将它们包围在其内:“还是这样,免得出现意外。” “无光,无风,无水,无声,够它们受了。” 他放下手:“走吧,可惜雷霆没了,我们还要去找天雷。” 两人跃上悬崖,从他们最初进来时的山洞离开。 顾曜道:“老头,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嗯?怎么可能?” “我在那套话的时候,你没在吗?” “不在,我的袍子脏了,洗袍子去了。” 顾曜有些诧异:“你不会真的吃了那什么肉吧?那可能是人肉唉。” “就是人肉,所以我变了个纸人去吃,只是没想到,纸人恢复原形时,有些米饭肉块从纸肚子里挤了出来,打到了我身上。” “好吧,是这样的,还有个村子,叫炁源村,是他们过去居住的地方...” 顾曜简单说了下炁源村的事。 “五炁河的源头?” 老道陷入了沉思:“可五炁河是暗河,这么多年又不断变换,要去哪里找?” 两人迷茫间,顾曜肩膀上的女人醒了。 “道长,这里是地府吗?” “不,已经安全了,我带你逃出来了。” 这女人有些魂不守舍,顾曜放下她,简单安慰了下,说明了下情况。 “那里的事,你忘掉吧,他们永远不会出现了。” “真的吗?” 女人抓着顾曜的袍子,可怜巴巴道。 “真的真的,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感觉到这女人有些想要赖上他的意思,顾曜抽回袍子,退回到老道身上。 “我家在炁源村...这里是哪?”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好人有好报。” ... 绕了一个大圈,女人总算是认出路来了。 “道长,我的名字叫黄小娴,您可以叫我小娴。” 女人在前面带路,自我介绍道。 顾曜应了一声:“施主,炁源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童谣,还有天气很不对劲啊?” 黄小娴有些惊喜:“道长,你也听说过我们村子的奇谈?” “奇谈?这很有名吗?” 顾曜感觉到她的欣喜之情,和老道对视一眼。 黄小娴羞涩一笑:“这事是我们村子隐秘,本不能与外人说的,但你们两位救了我的命,我就不瞒着您了。” “我们炁源村在数百年前出过仙人,那时候,山里妖魔鬼怪多,因此他就修建了三官大帝的石像,然后按照石像设置了奇门阵法。” 仙人... 又是仙人... 顾曜有些想吐槽,是不是大周遍地是仙人? 说着她也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奇门阵法,这个词我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听村长爷爷提过。” “因为妖魔鬼怪最为惧怕雷霆,所以这奇门阵法能引来天雷,用天雷护佑我们,吓退妖魔。” “后来时间太久远了,这阵法慢慢失效,现在只能在秋冬季有效,也就是这时候开始,持续到明年二月。” “这样,也刚好不影响村里耕种。” 原来散不去的天雷是这样来的... “那童谣呢?” 黄小娴嘿嘿一笑:“这冬季,大家也想赚取些钱财,就编了个童谣,让孩子们唱,然后告知外面路过的人,这里有大秘密,当然大秘密是真的,就是这雷电的由来。” “然后好奇的人,就不断来我们村里打探,吃的喝的住的,他们还会买山货...” “我也会唱呢,我唱给道长您听,道士们最喜欢这童谣了。” “你不跟我玩,我自己玩,我去河里挖小孩, 挖一个,拍拍手, 玩两个,抬轿子, 挖出三四个,一起荡秋千,荡完秋千荡红线,拉手离开人世间~” 淦...这不就是百慕大三角的手法嘛... “你们村里人才真多。”顾曜憋住了这句话。 他好奇问道:“你们这么搞,不怕引来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吗?” 黄小娴理理头发:“我们村子里的人,还是很厉害的,道士什么的,可能打不过,但他们都很守法,一点都不用担心。” 顾曜点点头,突然想起巫公那群人一直住到几十年前才离开,问道:“可是,如果你们一直住在炁源村的话,那应该知道炁渊村的那群人吧?他们这么多年都没变化,你们应该可以发现吧?” 黄小娴步伐一下就沉重了下来,嘟囔道:“老人家认识,但都没见过,所以我才会跟着于六来。” “我们村子很大,他们过去是住在河流另一端的,听我爷爷说,他小的时候,那群人还在,只是不怎么来往,很封闭,然后没几年就突然搬走了。” “搬走以后倒是每隔几年就派人回来一趟,说发达了,给我们送些东西,然后就是给那边的男子说媒,给的聘礼也很多。” 顾曜点头:“祖上其实是认识的,所以你就高高兴兴来了?” “也不是高高兴兴,我这么大年纪,还没婚配,我爹也着急,恰好那个于六又来了,就把我送过去了。” 顾曜道:“你爹也是心大,之前嫁过去的女子再也没回来,就没人奇怪吗?” “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些钱粮来,大家也就没多想,只当是过了好日子,不想再过穷日子了,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能想到,过去邻居居然是这样的怪物。” 黄小娴嘟囔着说道。 就这么一路和她聊着炁源村,歇歇停停,总算是听到了雷声。 清澈无比,响亮恢弘的雷声。 与炁渊村完全不同的天雷。 看到那闪亮的雷霆,顾曜和老道同时舒了口气。 总算是没出岔子。 “对了,五炁河在哪儿?” 黄小娴揉着腿,坐在地上,抬手指着雷云下:“雾弃河就从那山脚下出来,村长爷爷说了,这河水是水官大帝给我们的礼物,过去能让人长命百岁。” 顾曜抬头看着那不高的矮山:“过去?” 黄小娴点点头:“对啊,听说啊,百年之前,喝那河水能长命百岁,百病不侵,但是有一段时间,那河水突然变得奇臭无比,然后才慢慢好转。。” “我爷爷说了,差不多就这几年,才恢复的差不多。” 她站起身:“走,道长,今天就到我家歇息吧。” 三人继续起身。 那雷云看着近,但走到村子的时候,天又黑了。 “爹,娘,村长,我回来了~呜呜呜!” 到那炁渊村门口,黄小娴就飞奔着鬼嚎着冲进了村子。 “爹,娘,你们快出来,我差点连命都丢了,那什么炁渊村,都是群怪物!” 她在村子里大呼小叫。 很快,一家家都亮了起来,一大群人都是涌了出来,开始吃瓜。 黄小娴大约讲了两炷香,所有村民都是义愤填膺:“居然如此,我们抄家伙,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我的女儿!” “我的姐姐!” ... “弄死他们!” 在一阵喊声中,精壮的男人们从各处掏出大刀长枪弓箭,气势汹汹的就要黄小娴带路去炁渊村。 武德凶悍啊。 顾曜不自觉额头冒出一滴汗水:“这里是山匪的寨子吧,哪家正常村子会有这些玩意?” 老道老神自在:“很正常,在山野间定居的村子,哪可能普通?” “这倒也是。” 黄小娴又说了会,告知炁渊村已经没了,将众人安抚住,才介绍了顾曜两人。 “多谢道长帮我们报仇,将来若是有求,我等竭尽全力,就算杀皇帝,我们也可以!” “就是就是!” 顾曜:“...” 在一阵不知什么意思的感谢中,村长给他们两人领到一间干净的空屋子居住。 等到村子重新恢复安静,只有雷霆的声响后,师徒两人睁开眼。 “老头,走,偷雷去!” 顾曜两眼放光:“天心雷,今夜就成。” 老道点点头,两人偷偷摸摸离开村落,奔上五炁河涌出的小山。 看着头顶跳跃的雷霆,老道让顾曜脱下上衣,取出朱砂,在他身上画下复杂的图案:“你记好了怎么画,将来收徒弟了,也要你给他画。” 顾曜啧了一声:“才不,等我把你从仙界请下来,给你徒孙画。” 老道轻微笑了下,又抿住嘴:“说胡话呢。” 画完符箓,老道收起东西:“记住了,心神合一,不能本能的用金光咒护体,这法子,必须要肉身接雷,按照五雷天心法运行,将天雷引入五脏之中,结成雷种。” “这法子很危险,但你这么多年修炼,身体已经很完美了,应该没危险。” 老道喋喋不休,说着各种注意点。 顾曜连连点头。 最后老道退出到百丈之外,看着顾曜摆出一手指天的姿势:“雷来!” 一股炁从体内射出,冲入雷云之中。 下一刻,一道不大不小的闪电从空中刺下,啪的扎入顾曜体内。 “哦哦哦嗷嗷嗷啊啊啊...” 酸爽无比的快感。 顾曜人都没了,什么五雷天心法都是扔到脑袋后面去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雷电早已消失。 老道抿着嘴:“不出意外,看他要爽多久。” ... “哦哦哦啊啊啊。” “嗷嗷嗷。” “呜呜呜...” 等到他修炼完成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从嘴里吐出一股黑烟,双手将爆炸的头发抚顺,顾曜穿着破烂的裤子来到老道身前:“雷种完美无瑕。” 老道打量了下:“元阳之身还在吧?” 顾曜:“...当然在。” “在就好,我再传你一道阳雷。”老道突然抬手,一道赤红色的雷丝出现在手间。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雷炽热凌冽,让顾曜有些毛骨悚然。 不能接,接了必死,全身都在告诉他要远离这红色雷霆。 “老头,阳雷是什么?不是只有天地水龙敬...呸,水龙社吗?哪来的阳雷?” 老道注视着手上的雷电:“天地之间有五行之炁,五行之上,便是阴阳,这阳雷,不在五雷之中,说是雷,其实就是极阳之气。” “你问我怎么怕社令雷,法子不少,但都很难,想来想去,就是这阳雷了。” 说着,不给顾曜反应的机会,他一巴掌趴在顾曜脑袋上。 那阳雷顺势钻入了顾曜的泥丸宫内,蜷缩成一团。 老道的面色一下变的惨白:“行了,这阳雷无其他用处,专防社令雷或是其他燃你心魂的法术。” “但你要注意,这阳雷是我凝结而出,终究是有限的,等你阴神圆满,才有可能接触到它,所以...” 顾曜扶住老道:“我知道,在阳雷耗尽之前,踏入阳神之境,你怎么变的这么虚弱?要不然你拿回去吧,告诉我其他法子,我再试试。” 老道打起精神,推开了他:“无他,只是有些脱力,歇息一会就好,你脑子里的阳雷,是我最近十年采集天地之炁化出,勉强也够你用个百年。” “除非有人没事天天拿社令雷劈你,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人,直接打死他吧。” 说着,老道又长吐一口气:“好了,回去睡觉,我也需要歇息了。” 顾曜看着老道身形摇晃,急忙扶住:“老头,你看你虚的,都推不动我了,行了行了,别端着高手风范不放了,走,走...” 请一天假+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发财,发大财。 主要是喝懵了,我一向不能喝酒,但今晚还是被逼着两杯白的,现在困的不行。 今天请一天假,加上之前欠的,我会在二月份补上两万字。 这本书从14号上架到今天,半个月基本维持在万字以上,只有三天没达到万字,但字数也在八千字到九千字。 上架时我说,每天的更新六千字以上,八千字正常,这话也基本不算空话假话。 除了更新时间从来没说准过。 给大家磕一个表示歉意。 砰砰砰! 除去更新时间不稳定,我觉得我的态度应该能算得上端正。 顺便汇报下成绩。 这本书首订三百四,经过半个月目前均订是在五百一。 这个成绩,作为新人我是满意的,至少第一步走的还算踏实,这个均订能稳住的话,至少可以让我放心的把顾曜的故事讲完,不用担心饿死。 我基本是在不断写着,不断反省缺点。 爽点不够爽,节奏太快,各种评论我都有看,每天也在抽时间看大神的书学习。 先祈祷我能在稳住更新的情况下有点小小点进步吧。 再次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 今天休息一下,明天会在晚上更新。 再次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红红火火,身体健康,全家如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炁源村的秘密(一) 老道在房内睡的很熟。 近乎是沾到床的边缘就闭上了眼。 这样的状态,顾曜也只是第二次看到,上一次老道这般疲惫,还是有人去抢红白双煞,他大发神威动了下手。 可那一次,按照老道的话来说,是他状态不好,再加上许久没动手有些生疏了,因此才会累了点。 但在打完之后,即便是去堵泉水...堵长安,和司首动手,也是精神振奋,不见丝毫疲惫之色。 听着老道沉重的呼吸声,顾曜拿着个小木凳,默默关上了房门,坐在了门口。 “这阳雷,恐怕不是老道说的那么简单,对于他来说,应该也同样极其珍贵。” 沐浴在月色之下,他缓缓闭上双眼,內视已身。 泥丸宫中,阴神略微长大了点,但不是很明显,距离常人能出窍巡游的九寸高度,还差了许多,但经过入体天雷的洗礼后,它又凝实了许多。 甚至多出了一种活灵活现的感觉。 顾曜隐约觉得,自己的阴神可能长歪了方向。 “等老头明天醒来,我需要问一下这个事,过去看过的道经上,对于阴神、阳神的记载少之又少。” 紧接着,便是同样位于泥丸宫中的那一道阳雷。 它此刻的形态,就是一轮将要消逝的夕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又散发出不可触碰的危险之感。 顾曜仔细端详了它许久,但碍于自己的境界太低,只能感觉到,它的本质,应当是一种炁,或许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天地之阳炁。 继续內视,便是五脏六腑。 五雷天心法的第一步,便是引导天雷入体,洗礼身躯,并在五脏之中种下雷种。 而顾曜体内,多出了个金色的蛋,也同样多出了一颗雷种,在体内的炁流周转中,能清楚感知到一丝丝雷电的波动,雷种在炁的孕养下,飞速壮大。 “五雷天心法的核心就是这雷种,依靠它来吞噬分解对手的雷法,转化为炁补养己身;另外,雷种决定了天心雷的强大,相比于五雷正法,天心雷带上了五行的特点。” 顾曜回忆起了张清尘的五雷正法。 天雷霸道,行匿虚空神出鬼没;地雷赋灵,潜行大地创造雷灵;水雷诡谲,阴柔绵绵灵动莫测;龙雷阳刚,幻化龙形护佑他身。 而社令雷,按照老道的说法,却是从对手体内而出,更加妖冶难防。 天心雷的特点,就没有那么明显,甚至在五雷天心法中,只有五式攻敌之法,名字也很简单:雷一、雷二、到雷五,分别对应五脏五行。 顾曜想着,睁开眼,竖起两根手指对天:“雷一:火行雷。” 一抹金色的雷火在他指间上冒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墙壁突然寸寸开裂,脚下大地更是无数泥土碎屑倒飞向空中。 他急忙散去手上雷火:“心脏属火,召出的雷电也呈现火形,但我在使用之时,丹田处的蛋蛋也在注入炁,这让的火行雷也发生了变化。” 伸手摸了摸身后的墙壁,上面的裂痕看上去像是内部爆裂引起。 “威力变的更强更可怕,最大的好处是我压根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毕竟天心雷以对抗雷法闻名,雷电本身威力不如其他诸多雷法。” “不过,少了点杀伤力,但更加容易掌控了,这雷种就像是给雷电套上了缰绳。” 随手捏了团掌心雷,称心如意将雷电捏成三十六瓣莲花:“精准度更高,即便没有吞噬雷电的力量,天心雷也是第一等的雷法。” 收回手,看了看周围:“这儿不太适合试验那五道雷术,罢了,等老头醒了,找山野无人处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抱拳在胸口,重新內视。 “水行三千文,素清子的传承。” 这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全部传承一共三千个文字,每一个文字,都是如同水滴般不断流动,若是沉神细看,每个文字,都会演化出素清子见过的水,从第一个文字幻化出的水滴,到雨水,溪水,到绵绵的水涧,湍急的大江,飞泄的瀑布,浩渺的水泽,无际的海洋。 若是真能全部悟透,说悟透了水行大道的一切有些夸张,悟透七成显的太过谦虚。 “单单只是这传承的方式,就是无愧仙人的传承,只是没有水玉,每一个文字想要悟彻,都是难上加难。” 顾曜叹了口气,水玉的原料也好贵的。 “修炼果然财侣法地,说起来,炁渊村如果能解决掉那瘴气,倒是绝佳的修炼之地,既极难发现,修炼也是事半功倍,下面还有金箓道场。” “将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重建那儿,若是要建立宗门,留下我自己的传承,那儿可真是极好的。” 莫名想起了颜意远和他的野茅道。 顾曜站起身,大口吞纳炁源村的空气,感受了下此处和炁渊村的差距。 此地的空气中也同样弥漫着五行之炁,只是极淡。 这并不奇怪,炁源村终究是个毫无隔绝的村子,这些炁自然而然的会散播出去,而不像炁源村那样,隔绝于世,那些炁长久积压,才形成了那样的修炼圣地。 可惜被一帮烂人毁成那个样。 “不过,这村子的人,寿命也挺长,身体也很健康强壮。” 想起之前村子里的男人从各个地方抽出武器、气势汹汹要去报仇的样子,这地的人,放在军队中也是绝对的猛将。 “只是此地也有不少道人来过,他们身体这般优秀,加上祖上出过仙人,天资应该都不算差,为什么没人修炼呢?还是能修炼的人都离开了?” 顾曜想了想,没想明白,看着还要有一会才天亮,便闭上眼,靠着墙,蕴养起了阴神和雷种。 大约一个时辰后,这村子醒了。 鸡还没来得及叫,绝大多数的村民就是出门了。 黎明的安静,瞬间被打破了。 顾曜惊醒,有些惊愕的看着村民们背着斧头,拿着弓箭,成群结队的出村去了。 黄小娴和她的父母爷爷找了过来:“道长,你怎么坐在外面?” 顾曜站起身,行礼道:“贫道的师尊一路劳累,正在里面休息,因此贫道在外面护法。” “哦哦,道长真是尊师重道啊。” 他们一阵夸赞。 “对了,这么早,村民们这是?” “道长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村子的习惯,每日寅时正起床劳作,夏天下地,冬季就砍柴打猎,已经习惯了。” 顾曜看了眼天色:“贫道记得,昨夜村民们很晚才休息,大约是亥时,这才休息三个时辰,打猎会不会太危险了?” 黄小娴笑着答道:“三个时辰够了,我们夏季只休息一个半时辰,从小都是如此,甚至我们小的时候,经常两天才休息一两个时辰。” “什么?这...” 黄小娴的爷爷,头戴黑色头巾,高而魁梧:“确实如此,我们村子的人,身体倍好,还是出了名的长寿村,外面的人,可喜欢娶我们这的女孩子了,还有不少大官老爷...” 说到这叹了口气:“不说那些混蛋,我们看到道长坐在外面才来,想着道长已经起了,来问问早上食肉可否?” “肉粥吗?” “这...我们早上都是直接啃的肉块,道长若是想喝些粥水,那我让小娴现在去做。” 顾曜连连摆手:“不了,我只是想着等我家师父醒了,给他弄一点。” “这好办,厨房就在那处,道长可以自行取用,就让小娴在此处陪着道长,我们三人,也要去打猎了。” 老人家告辞,只留下孙女在此处。 等到他们走远了,顾曜才问道:“你们村子里有拜入道门或者靖夜司的人吗?我观此处那是福地,村民们身体强悍,大部分身体强壮的人,资质都不会太差。” 黄小娴摇摇头:“现在没有,听说百年之前,倒是有不少,不过也拖了百年前的福气,我们喝洛阳靖夜司关系不错,有不少人打过村子的主意,都被靖夜司赶走了。” “现在一个都没有?有测试过吗?” 看到黄小娴点头,顾曜伸出手道:“黄姑娘,可否让我把下脉?” 握住她的手腕,顾曜探出一道炁。 之前他曾经查探过她的底子,身体素质很棒,脏腑血气都很强盛,但并未细查经脉筋骨,此刻细细查了一遍。 这一查,却是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根骨也同样超凡脱俗,加上这旺盛的血气,只要经脉不是先天残缺,必然是个天才。 可是她全身的经脉,除去几条关键的,都被融化断绝了。 “这怎么可能?先天经脉断绝的人,必然身体虚弱,病患缠身,可不说其他,单看她的面色,都不是这样的人。” 顾曜直勾勾的盯着黄小娴的脸,让的她有些羞涩:“道长,你...” “抱歉,失礼了。” 顾曜急忙收手移目:“黄姑娘,你小的时候,身体怎么样?生过什么大病吗?” 黄小娴摇头否认:“没有,我们村子的人,基本都不生病,健健康康活到入土才是常态。” “这样吗?” 顾曜皱紧了眉头,这么说,她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让他想起了侯家,侯生金立下家训,断绝了侯家的修炼之道,也是断绝经脉的手段。 “你小时候泡过什么药水吗?” “啊?这当然没有。” “你们村里还有其他孩子吗,能带我去见见吗?” 黄小娴当下带着顾曜,赶去了厨房。 厨房此刻飘着浓郁的肉身,还没进门,便是听到了油脂滴在地上、肉块在火舌上炸开的声音。 推开厨房的门,一大群孩子,个个手拿硕大的肉块,满脸都是油光,一边啃着,一边围着两个烤肉的老妇人。 查验了一番后,顾曜走出,看着露出个头,将天空渲染成橙红色的朝阳,陷入了沉思。 这村子的孩子,都与黄小娴一般,气血根骨极其优秀,但经脉断绝,当得了将军士兵,终生不受疾病苦楚,却不能修炼,与术法一道无缘。 他也找了借口,查验了下那两个烤肉的妇人,气血根骨弱了许多,断绝的经脉也少了很多。 黄小娴拿着根大腿骨,走了出来:“道长,你的面色很严肃,是我们村子的人,有什么隐患吗?” 顾曜摇摇头:“你想修炼吗?” 她脸色迷茫了下,随即很振奋的说道:“是像你一样当神仙,浑身冒光吗?” “呃...差不多。” “想啊,想啊,来村子的道士那么多,他们能放火喷水,我们都想。” 只是放火和喷水,你也可以的...顾曜瞟了她一眼,听的她继续说:“可是很多人查看过我们,靖夜司也来验过,都说我们没有资质,只能当个凡人。” 看着她有些失落的面色,顾曜斟酌一二道:“若是说,你本来可以修炼呢?” “本来可以?”她歪了歪头,“就是现在不行喽?” 顾曜点了点头。 “那就算了啊,反正不能修炼,我们也过的很开心啊,而且那些道士,虽然个个都很威风的样子,但也总是愁眉苦脸,又穷又扣的,靖夜司的人,更是忙的喝口水都要抢时间。” 她狠狠咬了口手里的肉:“村长爷爷从一直跟我们说,仙人未必好,他们也羡慕凡人,我们这样的,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村长?他什么年纪了?能带我再去见见他吗?” 顾曜想起了昨夜见到的村长,看上去很年轻。 “村长爷爷啊,大概已经一百岁了吧,我也算不清。” 黄小娴迷茫的算了下时间,带着顾曜走向村内:“村长爷爷的年纪很大了,我爷爷都要管他叫伯伯,反正大家都信服他,当初炁渊村来娶亲,就他不同意,果然村长爷爷说的都是对的。” “那你怎么还嫁过去了?” “因为村长爷爷也不能确定,只说感觉不太对。” 两人说着村长的事,一路来到了个小院子。 “村长爷爷,我来了,道长有事想和你说。” 村长拿着一把糙米,在院子里喂着鸡鸭,听着话,头也没抬:“知道了,小娴啊,你回去厨房帮忙吧。” 打发走了她,村长将一把的糙米全都洒了出去,直起身叹口气:“善渊道长的高徒,进来说吧。” 顾曜瞪圆了眼,提起了手:“你...你怎么知道我师父道号善渊?你见过他?你也是圣人盗?” 村长苦笑一声:“进来说吧,有些事,还是要防着被人听去的。” 他转过身,向着屋内走去:“道长不用担心我耍什么手脚,就算我不怕死,也不能拖着这么多村民去共赴黄泉啊。” 顾曜看着他背影,普普通通,与寻常老农无异。 “道长?” 村长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曜:“您这谨慎的心思,可跟善渊道长一点不相像。” “当初他可是直接打上门,扛着一棵树插在了西子水坞的中心,将我们所有人都吊了上去。” “若不是昨夜亲眼所见,就您今儿这表现,我可一点不敢信。” 顾曜听着这话,后退半步,一道道符箓展开:“激将法?那我可就更谨慎了...” 看着瞬间铺开来的符咒,村长举起手:“莫要冲动,我的修为,已经都被废去了,如今只是个普通的老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炁源村的秘密(二) 修为被废去? 顾曜听到他这么说,手一挥,一道天罡五雷符直接扑了过去。 眼见一道跃动的雷球冲到眼前,村长立刻双手抱头,卧倒在地,任由雷球冲入他体内。 看着他身体一阵抖动,顾曜散去符箓。 这一张威力被他削弱了很多,只是单纯试试而已。 顾曜走向倒在地上的村长,伸出手将他拉起:“抱歉抱歉,我只是谨慎些。” 村长身体抖动着站起:“可以理解,只是道长你...呃呃呃...” 又是一阵雷光闪过。 看着村长还是没有用炁防御,顾曜挥手画了张益气符:“村长啊,我只是习惯性试验了下,您别误会。” 村长两腿发软,眼睛发晕,随着益气符生效才好转许多:“道长,你真的太谨慎...啊...” 一根金针插在他的脖子处。 看着金针没有反应,顾曜才长舒口气,把针收起:“村长,现在我相信您被废掉了修为。” 村长哭笑不得:“善渊道长到底教了你什么?” 看着他转身要进屋,顾曜一把拉住:“别进屋了,就在外面说吧。” 这个村子有能召唤来雷电的奇门雕像,万一这个家伙也是个精通奇门的人怎么办? 还是在院子里安全些。 村长看了看顾曜:“道长,你...” 顾曜打断道:“村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说话时,他顺便把住了村长的脉。 修行者的脉是不能随便把的,炁在体内流转,若是他像查探黄小娴一样冒然去试,要么伤人要么伤己。 村长看着顾曜,有些头疼道:“我当年曾经追随过各位大人了,按你的话说,我是圣人盗的一员。” “你姓侯?你是侯生金,还是侯多财?还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顾曜松开手问道。 村长的身体,先天根骨一般,经脉根根断绝,但可以看出,曾经修行过,修为也不算差。 听到他这问,村长苦笑道:“小道长高见,我原姓侯,原名侯多寿,侯生金是我父亲,侯生财是我亲兄。” “你这修为被废,也是侯生金做的?为什么你在此处?圣人盗有什么谋划?为什么我在侯家的记载中从未见过你的记载?” 村长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小凳子一屁股坐下:“道长,你既然与我兄长那一脉打过交道,应该大致猜出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顾曜低头想了想道:“狡猾,远见,心狠。” 村长大声笑道:“对,太对了。” “我是他的二儿子,因此,他将大哥放在绝不会出事的靖夜司,而让我,加入了危险无比的圣人盗。” 顾曜抬头看向他:“两边下注?那他为何又亲自加入圣人盗?” 村长从怀里掏出个破旧的老烟斗,掏出火石,费力的点燃,抽了口道:“因为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光扬侯家,而那时的圣人盗英豪璀璨,最让他心动,甚至激动到了加注筹码的原因,还是你的师父。” “我师父?” “对,你师父用天师的脸,打败了他的师弟,本该带他回山,却在离开后又回来了,加入了我们。” 村长吐出一个烟圈,眼神有些迷茫,又似乎很是怀念:“那时候,真是最好的日子,你师父的师弟,才是最初圣人盗的聚集者,他也是少天师,但胸怀敞亮,让人敬佩。” “他聚集了绝大多数人,上清派,阁皂山,火神宗,还有野茅们,一个个天才因他而来,共谋大事。” “但那还不够让我父亲动心,因为差了实力,而这个,被你师父顶上了。” “他可真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啊,一路上打翻了多少人,知道了他师弟的消息后,扛着一棵大树,插在了湖水之中,一个人,打翻了四十个人。” 说着,他苦笑一声:“不过,对他来说,可能应该也就五六个人吧,毕竟我们连一招都没撑住。” “他一人,堂堂正正,击败了其他所有的天才,将我们都吊在了湖中的树上,倒拖着他的师弟,踩着湖面,用他的头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好久没有恢复的拖痕” “那一天,他走后,下起了雨,我到今日还记得那场面,好冷,好疼,好恐怖...” “我一度以为,那就是真正的天师,天下无二的强者。” 村长不住的吸着烟,慢慢被白烟笼罩。 顾曜皱眉,招来一阵风,将烟卷走:“后来呢?” “后来,他被他的师弟带了回来,成了我们中的一员,让我父亲动了心,亲身下场。”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村长听着顾曜这问话,将送到嘴边的烟斗又放下,扬起眉毛:“小道长你这话,是善渊道长没告诉你?” 看着顾曜没有回答默认的样子,他道:“那我就更不能说了,您师父都不说的事,我主动说,那可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呢嘛。” 顾曜深吸口气:“好,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的人,不能修炼,又是怎么回事?是你动的手?” 村长点点头:“这里本是他给侯家选中的福地,想着成事后将此地占为已有,因此我后来才会被送到这儿,至于村民的事,是我动的手,为了他们好。” “嗯?防止他们被圣人盗盯上?” 村长立刻对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他们也配圣人盗这三个字?” “恶心!” 他有些生气,胡子都翘了起来,语气激烈:“我们是什么样的英雄?他们也配?” “我们可从来不会牺牲凡人的性命!” “要不是因为这群狗贼,要不是我的修为被废了,我又怎么会废掉他们的天资,逼的他们当凡人?” 顾曜眯起眼:“所以你是怕他们的修行天赋被圣...那群狗贼发现,沦为他们的炮灰,所以用你爹的秘药,毁去了村民的天赋?” 村长的胡子恢复平静:“对,当我发现他们重新出现,但行事诡异猖獗,并且越来越靠近这里之后,不得不下此毒手。” “这么多年,我不能修行,但赖着此处福地,寿命无忧,因此一边研究奇门之术,想要恢复三官大帝像的奇门阵法,一边在研究药草,想恢复我的经脉。” “最后误打误撞,把那毁人天赋的药,给发扬光大了,借助五炁河,村民的天资被我毁去了。” 顾曜看着他:“五炁河有一段时间,恶臭无比,就是因为你下了药?” 村长颔首:“不全是的,百年前沿河一带很多人居住,我爹便用其他丹药,改变五炁河,驱走他们,最后只有零散的人没有离去,我来到这儿之后,重新建立了村子。” 顾曜闻言,想起了巫公说的,百年之前,他们的身体开始加速腐化,长生之法效果大失。 原来是这个原因。 村长继续说道:“我在八十年前发现他们的踪迹时,才开始下药,当时气味并没有那么大,反而是过了十年才变的恶臭无比。” “也是在河水变的恶臭无比后,他们才找上门,被我成功蒙过去,而且因为五炁河恶臭,他们也不愿长留,并没发现此地的特殊。” “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药草,想要保留长生健康的效果时,毁去村民的天赋。” 顾曜点点头:“那你没有发现巫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村长摇头,重新举起烟袋:“没,他们一直住在这儿,反而是在那群狗贼找上门后才离开。” 顾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黄姑娘说,你反对他们嫁女儿到炁渊村去,但又不坚决,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群狗贼吧,而不是因为巫公他们的问题。” 村长吞云吐雾,喷出一个个圆圈:“对,巫公他们在我看来,只是群长居五炁河的长寿老人,不愿意与外界交流,但这不是什么问题,在山野间,封闭才是常态。” 烟雾又飘到顾曜眼前来,被他拍散:“这样,大部分事,我倒是都搞清楚了。” 村长叹气道:“一切都是这块福地的错,天下修行者,但凡知道此处的,又有几人舍得呢?” 他看着顾曜:“道长,你将来若是想占了此地,我求您...” 顾曜竖起手,打断他道:“我对这儿不感兴趣,你的事,勉强算情有可原,将来那群狗贼的事结束,你还是向村民们解释清楚吧,另外在炁渊村,那里的河水散发着溶人五脏六腑的瘴气,但这儿并没有,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村长打起精神:“瘴气?这应该是我父亲的手笔。” “嗯?” “我父亲最开始的手段,就是这个,不然,哪会这么简单的让那么多人放弃这儿呢?在这儿居住,可是能长生啊,唯有死亡才能让人离开。” “你爹可真是个混蛋。” “确实,很难不同意。” “那你有法子吗?我想解掉这瘴气。” 村长把烟斗随手放在石头上,起身示意顾曜跟着他进屋:“进屋,我给你看个宝贝。” 走了几步,感觉顾曜没动,哭笑不得转身道:“小道长,你怎么这么谨慎啊?” “被人算计太久,离开师父我会不由自主慎重些。” 村长摊手:“里面是三官大帝的石像,还有我给祂们修建的道场,您这...” 看着顾曜那样子,无奈的挥手:“行吧,你在此处等着,我将东西拿出来。” 他钻进了屋子。 过了片刻,村长拿着一个玉匣和一本书出来了。 “玉匣内,是一颗可以吸收瘴气的龙珠,这书,是五炁河的水脉。” 村长言简意赅道:“要解决这问题,很简单,先找到放置在河内的另一颗瘴气珠,那是瘴气的源头。” “然后,按照这水脉记载,找到炁渊村的水脉心脏,把这颗龙珠放进去吸收瘴气就行。” 顾曜接过:“那,另一颗瘴气珠在哪?” 村长指着远处的山头:“五炁河的源头在那,本来那瘴气珠也在,可后来大概掉落了,顺水而流,您就顺着水脉,慢慢找吧。” “按照我的估计啊,这上游没有瘴气,那必然就在从此处到炁渊村的那一截,不过那一段都在地下,您得从水里潜进去。” 村长从他手中取出水脉,给他比划了大概在哪儿。 最后才说道:“这书,也是我爹画的,有百年了,可能不太准,您随机应变。” “你爹可真是博学多才,无所不通。” 村长嘲讽道:“除了不会修炼。” “哈哈哈。” 干笑几声后,顾曜收起东西:“我好奇问一句,侯家每个人,只能生两个儿子,您有子嗣吗?” 村长摇头:“有,都死了。”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这是我的错,我没按照我爹的话废掉他们的天赋,反而害了他们。” “此话怎讲?” 村长自嘲笑道:“当初我们消失之后,道门动荡,从龙虎山到野茅,都是震荡不已,佛门大兴,再次挑战道门地位,他们两个觉得,这或许会是个机会,于是去了长安,结果不明不白死了。” 一阵沉默后,村长长叹口气:“要么是死在了佛门手里,要么是死在了道门的计算中,反正从他们想要插手佛道之争开始,作为没有靠山的野茅,就是必死无疑了。” “那您觉得,您父亲还在世吗?” 村长看了眼顾曜:“你想听实话吗?” “自然是实话。” “呵,以我爹一步百算,狡兔三百窟的习惯,善渊道长死了,司首死了,大周灭亡了,他都不会死。” 顾曜:“...” 想知道的差不多了,顾曜起身告辞。 回到房门前,看了眼老道,他还在沉沉睡着,顺手给他把了下脉。 ... 关上房门,顾曜默默又坐在房门前,翻着那水脉图。 “倒是没必要潜水,水行三千文,水里就是我家。” 从怀里掏出那颗水玉,在手里掂量下:“也不知这么大块水玉,能修行多久。” 又瞟了眼屋内:“真是,对付社令雷的法子肯定不少,非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阳雷啊,明明就是你的阳神本源。” “不灭阳神,本质上不就是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吗?” 将水玉收起:“等你醒来再跟你说,抽出这么一道阳气,万一你打不过阎罗了怎么办?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一百七十章 先不想章节名了 老道睁开眼时,外面天色正好,阳光灿烂,耳旁还能听到清脆的孩童笑声。 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黑色的房梁,发了好一会的神,他才想明白自己是谁,此刻在哪。 “哦,对了,真是老了,也不知还有多久...” 他悠悠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看着地上的鞋子又发起了呆。 “你踩到房子了,换人换人!” “对对对,你踩到了,快下来,该我了。” ... 屋外很吵闹,孩子的笑声将老道再次拉回神,他随意踩着鞋,走到门前推开。 一抹金色的阳光洒了过来,让他微微眯上了眼。 地上画了一串奇怪的格子,一个孩童正全神贯注的在里面跳来跳去,一排孩童围着,死死盯着他的脚。 全然没人注意到他。 “顾曜呢?”看不见自己的徒弟,老道有些搞不清眼前情况。 他站在那儿,又看了会这群孩子玩游戏,也是大概明白了规则,简单,但很有趣,倒是让他看的也有些入神了。 ... “师父,来,喝粥。” 一碗肉粥突然出现在他的鼻子下,浓郁的香味拉住了他的鼻子,肚子也适时叫了两声。 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胸口的粥,又歪头看了看端着碗的顾曜,楞了下:“你...怎么回事?” 顾曜脸上多出了两抹胡子,嘴巴每次动,胡子就一翘一翘的,有些滑稽:“师父啊,你总算醒了,让你随意抽自己的本源,这一睡,就是二十年。” “什么?二十年?”老道呆若木鸡。 顾曜面色惆怅叹了口气,又努努嘴:“是啊,师父,二十年了,他们,唔,就他们,都是你徒孙,资质都很不错,将来攻克龙虎山,推翻靖夜司,全靠他们了。” 老道惊愕间捧住肉粥:“二十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默默喝了两口,看着虽然滑稽,但仍然丰神玉朗的顾曜:“不可能,上清派与我说好了,要由我对付阎罗,怎么可能让我睡了二十年?” “再说了,我还只是抽了一道阳神本源,最多虚弱些...” 顾曜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师父,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这是真的。” “上清派来找你,当时你在沉睡,他们便先回去想办法了,然后我立刻背着你逃入了金箓道场,他们没找到我们,就这么躲了十几年才出来。” “这二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甚至出卖了我的肉身和理想,吃起了香香的乱饭...” 老道将肉粥一口吞尽,把粥塞进顾曜怀里,打断了他的表演:“你个小王八蛋一定在骗我。” 竖起一根手指戳在顾曜的眉头:“出来。” 顾曜泥丸宫中的阳雷一震,被老道引动。 老道感觉到之后,阴下了脸:“小兔崽子,二十年是吧?” “出卖了肉身和理想是吧?” 顾曜心觉不好,当即露出尊师重道的笑容,一只手抹掉脸上的胡子:“师父,这其实...嗯,对,我是看你睡懵了,给你开个玩笑提提神。” “提神?” 老道撸起袖子,看了看地上的格子:“提神是吧,来,我带你提提神。” 顾曜转身要跑,被老道提住衣领,双肩上好像多出了两座大山,将他牢牢压住。 “这玩意,是你搞的?” “对,这个,叫跳房子,就很简单的跳一跳。” 老道揪着衣领,看着那格子问道:“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顾曜僵着笑脸:“师父,我木的很。” “不,你聪明,你过去在清水,就弄过不少这些花玩意。” 老道眯着眼,看了看四周:“我小时候在龙虎山上长大,没这种东西可以玩,过的很是枯燥,现在看着他们,有些羡慕。” “那您也...” 不等顾曜说完,他就被老道拖着,来到了一侧路旁的树下。 “这树够粗了,来,你给我表演个跳树吧。” “很简单的,就跳一跳。” 他抽下顾曜的腰带,将顾曜的脚绑住,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双手燃火将石头捏成钩子形状,把他倒吊在树上:“来,从此处,就这么吊着跳到这边的后山上。” 顾曜在树上晃了晃,露出了很英俊的哭脸:“师父,这个,我真做不到啊,这不符合科学道理。” “道理我懂,什么叫科学?” 他捏起了拳头:“这个是科学吗?” 顾曜开始御风:“这个叫理。” 老道松开拳头,拍了拍他的脸:“我就说你打小就聪明,乖,跳,一边跳,一边给我老实说说到底过了多久,外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 “您老睡了十八个时辰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了。” “这么久啊。” “外面的情况我不知道,但这儿,和你脱不了干系。” “嗯?” “呼,呼,呼,我之前忘了问你,认不认识侯生金?” “侯生金,不认识。” “不认识?那侯多寿呢?” “这个,好像有些耳熟。” 顾曜停下歇歇,就像是只大蝙蝠一样:“他可是当年圣人盗的成员之一,你以理教育你师弟的时候,他也在。” 老道皱起了眉头:“圣人盗的人,我只有二十人左右较为熟悉,其他人认识我,可我真不认识他们。” “我懂了,你就是个高级打手加吉祥物,真正的核心,是你师弟,对了,你师弟道号叫什么?” 老道眉头微微锁起:“什么高级打手加吉祥物,真难听,我师弟道号澹海,别停,继续跳,跳失误了从头来。” “澹海...什么意思?” “道经读狗肚子里去了?澹兮,其若海。” “是是是,对了,我的道号呢,为什么没给我起?” “我请其他人帮你起,别着急,继续说那什么侯多寿。” 顾曜抓紧时间缓了口气:“哦,侯家...” 吧啦吧啦说了一遍,老道的步伐不自觉慢了。 “居然还有这么个人,混入了我们之中,倒真是厉害人物,这心机,也能跟司首比划比划了。” 顾曜急忙拍了下老道马屁:“还是老头你厉害,这么有心计的人,都被你弄没了。” 老道没理他:“这些都是那个村长告诉你的,他为什么要都告诉你?” “这能为啥,觉得你必然能认出他,怕死呗,或者,怕你和你那个故人一样,也成了魔头,祸害了这个村子,对了,现在圣人盗的首领是谁,你知道吗?” 老道摇头:“没见到,那家伙一直躲着我,我上次出去,找了好些地方,但每个地方都是空空荡荡,查人记忆,那家伙也是被天道隐匿,显然也是阳神之境。” 说到阳神二字,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给你的阳雷,是阳神本源?” 顾曜停下动作,不屑的笑道:“我又不傻,你自己也说五雷正法掌御一切雷霆,但又没有阳雷这个属,这说明它本质不是雷电,而是炁或者更神奇的东西。” “然后你睡觉的时候,我把了下你的脉。”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你查验了我的身体?那你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顾曜装作生气的样子,挣脱腰带翻身落地:“什么叫我活的好好的啊?” “当初东明家那个,一尘,她趁我清醒的时候查验我的修为,结果差点被撑死,你此刻最多修为比她高一些,凭什么认为你不会被我的炁撑死?我当时可是睡着了,炁自然护体。” 顾曜这才发觉不对:“对哦,我没把到你的脉,所以直接探炁进体,想着我们熟悉,修炼更是一脉,所以才敢,可全程我都没感觉到你的炁,只是...” 老道接口道:“只是发现我的本质,更像是凝实如人体的阴神?更是发现我的身体,不像你一样有五行之分,只有阴阳之别,当时更是阴大于阳?” 顾曜点点头。 老道抬头看天:“这就是阳神,肉身与阴神交融,永恒不灭。” 看着老道又开始踱步上山,顾曜急忙跟上:“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我用天罡法看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以后别乱探视阳神,免得引发什么问题,至于我的炁为什么没有自主反噬你,以后你自己慢慢找吧。” “哦。” 看老道这样,顾曜转开话题:“我打算将炁渊村的瘴气净化掉,将那儿打造成世外桃源,以后我们在那开宗立派怎么样?” 老道沉默了一会:“你真打算一直做个野茅?” “不然呢?” “我可以送你回龙虎山,某些意义上,你根正苗红,回去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过去为什么不带我回去?” 老道没有回答,两人来到了山顶,站在山上,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全部。 五炁河贯穿村子,将村子一分为二。 左边是如今的炁源村,右边,是已经荒废的宅子,应该是过去巫公一行人居住。 顾曜打破了沉静:“老头,你为什么不回龙虎山?” 老道注视着脚下的一切,没有回答。 “你被龙虎山除名了?不应该啊,当初方法青的爷爷都能回上清派,就算你的事大一些,可你的修为也强啊,天师肯定能保住你的,所以你是不愿意...” 老道清了下嗓子:“别问了,我的事,你不要探寻太多,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找那什么瘴气珠吗?走,去看看。” “哦,对了,先去看看那村长,我也想会会这个故人。” 他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纵身从山崖上跃下,身如白鹤,向着山下飘去。 顾曜看着他的身影,摇摇头:“每次说到你的事,都这样。” 同样张开手臂,两道御风符在臂下浮出,他跟在老道的身后,向着山下俯冲滑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河底的龙 “村长,侯多寿,开门,开门!” 顾曜使劲的敲着村长的家门。 他敲了好一会了,屋里都没什么反应,好像没人在一样。 最后还是路过的一个孩子告诉他,村长今天一早就去洛阳了。 “去洛阳?去洛阳做什么?” 孩子摇摇头:“村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洛阳,每次回来,带回来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次去做什么。” 顾曜打发走这孩子后,看向老道:“老头,你也听到了,现在怎么办?” 老道打量了下那院子:“走吧,去找瘴气珠。” “嗯?你居然不打算直接闯进去?”顾曜有些惊讶,“按你的脾气,不应该拔地三尺看看有没有什么诡异手段吗?” 老道翻了个白眼:“这个村子看起来挺和睦,这人除去废掉他们的修行天赋外,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勉强算个正人,我自然不会那么过分。” 顾曜惊叹:“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嗯嗯,我们去找瘴气珠,我给你瞧瞧我的水行三千文。” 他向着五炁河走去,炫耀道:“我可真是个天才,一块水玉,十二个时辰,我就对水行大道有了深刻见解,水行雷更是用的得心应手。” “对了,老头,有机会你压制下你的实力,我们比试下天心雷,我觉得我能把你吊在树上打。” 老道冷笑一声:“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曜嘿嘿一笑:“到时候看,除去御剑之法因为阴神不够强,我修炼的不够快,其他的,一日千里。” “对了,说起阴神,我的阴神好像不太对劲,过分凝实,不长高了,会不会有问题?” 老道看着五炁河就在眼前,一群小孩在河边扎鱼,懒洋洋道:“凝实是好事,你也知道,阴神出窍巡游时连鬼怪都不如,越是凝实,能巡游的时间就越久,每次收获就越大。” “行吧。” 顾曜听到老道这么说,也是放下心,顺着河,往下走了段距离,看到那群孩子已经看不到了,这才伸出一只手:“老头,让你看看我的仙人术法。” 他单手抚在水面上,感受这冰凉的河水从掌中流过。 “水,可以化作林野百态,水行三千文中,术法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他对于水的认知。” “此刻,我来赋予你们生命。” 一轮轮涟漪从他掌心开始扩散。 老道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郑重了起来。 河面开始震动,无数细小的水珠如同飞跃龙门的鲤鱼般,不断跳出又落下。 仿若无尽的小雨落入河中,一时之间,水面上一轮轮涟漪扩散,碰撞后形成无数漩涡,沉没入水中。 老道睁大了眼,看着这一段河面,最后视线停在了顾曜的手掌下。 一团浅蓝色的东西正在长大。 顾曜此刻也有些吃力了。 “由我来唤醒你,幻形之水,无论什么形态都能变换,这就是水的力量,此刻,你将要苏醒,以你自己的姿态,来面对这个世界吧。” 随着他的轻声话语,那浅蓝色的东西,开始了剧烈的抽搐浓缩变化。 最终,一只青蛙出现了。 它通体幽蓝,半透明的从水中钻出头来,盯着顾曜,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呱声。 顾曜如释重负的撤回手,从怀中取出玉匣,将里面的瘴气珠展示给它看。 “我需要你帮助我,找到这个东西。” “呱,呱。” 青蛙呱了两声,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 老道看着那青蛙消失,立刻将顾曜提了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在创造一个生命?” 顾曜挣扎了下,从老道手里挣脱:“这不就是五雷正法里地雷一样的术法吗?” 老道面色抽搐,当即一踏地面,土地挪动,跳出一只黑色雷蛙:“你看看,它和你造出的那青蛙一样吗?” 顾曜仔细看了看青蛙,发觉了盲点:“它好像个木偶,没有生机与思想。” 老道挥手,雷蛙变作一滩泥土:“对,所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了吗?你在创造生命,这是女娲巨神的神力,你凭什么可以做到?”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而且,我没有它的控制权,这应该是水行三千文的原因吧?” 老道看着他,眉头竖起:“自从教你修行之后,每次你修行,总会出些幺蛾子。” “以后水行三千文,不准用了,免得你立地成了哪条河的河神!” 老道气呼呼的转身靠在树干,琢磨起了玩意这事被发现,该怎么扯淡。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使用这术法,没什么异常,完全就是按照我从三千文中领悟到的法子一般去做。” “素清子应该没有传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能做到,但凭空创造生命,其实是创造出了个灵魂,完整的灵魂,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人类或者仙人可以掌握的。” “难不成我是女娲转...伏羲转世或者盘古转世?” 这边老道想明白之后,转过身,提着顾曜放到岸边:“你,再来一次,慢点来,让我看个明白。” “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准我用吗?” 老道没好气:“收你这么个徒儿,真是糟心,今儿不把你搞明白了,就把你送到阁皂山去剖开来研究。” 顾曜打了个冷颤:“别,师父,阁皂山,真的好像不太正经。” 他蹲下身子,再次开始震动水面。 老道这次,两眼冒出浓烈的金光,盯紧了他。 水面震动... 震动... 震... 顾曜两腿一软,往地上一坐:“老头,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老道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回事?这次为什么没成功?” 顾曜哼唧道:“可能是一条河只能弄一次,或者,刚刚只是巧合。” “等会那青蛙回来,抓上来瞧瞧。” “你说了算,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打的过我,我说了就不算了?” “算,算,当然算。” “哼。” ... 过了许久,那青蛙回来了。 它从水上探出头,爬上了岸,呱呱了两声。 “找到了?” “呱。” 青蛙点头,示意顾曜跟着它。 还不等顾曜说话,老道就伸手困住了它。 “让我来瞧瞧你的底细...” 不等老道显威,青蛙就化作了一滩水。 随即,一只更大的青蛙在河里浮了出来,从嘴里吐出一道长长细细好像尿液的水流射了过去。 老道躲过后,那青蛙发出两声响亮的呱声,示意顾曜跟着它,便直接向着下游涌去。 两人在岸上大步疾驰,老道摸着下巴道:“这家伙,有些像是这条河的河神,这更奇怪了。” “我觉得是五炁河的问题,你先别纠结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找个河,慢慢试。” “行吧。” 老道应了一声。 过来一段路,五炁河隐入了地上,青蛙也是一同钻入了地底。 顾曜正在犹豫时,突然不远处的地面下,射出一道冲天的水流。 “是青蛙在给我们引路。” 果然,每隔数十丈,地下便会冲出一股喷泉,带着顾曜和老道一路向前走。 就这般,离炁源村越来越远,最后是来到了一处荒谷之中。 这儿无树无草,只有数不清的石头,看着荒凉无比。 两人刚刚停下脚,就看到身前五丈外,地面塌陷,大股水流从石头下溢出。 一番动作后,地伤多出了个小水潭,青蛙从其中露出身形,发出一声声呱呱声。 顾曜蹲下身子:“那个瘴气珠就在下面?” 点头。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拿上来?” 摇头。 “不能,那是因为东xz在水面密室里?” 摇头。 ... 一番简单的询问后,顾曜看向老道:“老头,看样子,我们要下水了,你不会怕水吧?” 老道歪歪头:“我水火不可近身。” 当下直接一步踏入水中,只见他脚下金光升腾,水流自然避讳,给他让出一处空间。 顾曜一边拍掌,一边跳入水里。 “你从来没教过我水系功法,要不是我得了传承,估摸只能站在上面看。” 按照水行三千文的说法,人是可以与水和谐可生的。 当然,也就只是说说罢了,真想和水合体,估计也要在进入阳神之后,他此刻其实是通过抽取水中的炁来维持自己的状态。 两人都入水之后,那青蛙转头向下。 水下漆黑不见光芒,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流不断流逝。 顾曜也不自觉运起了金光咒。 “金光咒真是好使,又能照明,又能保暖。” 听到他这话,老道身形一歪,险些破功。 不过还不等他说话,便是在顾曜的金光下,瞅见了水下的奇景,不自主的咽下了口中的话。 顾曜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停住了向下的动作,伸手弹出两朵金色的莲花,飘向前方的黑暗。 他也看到了。 他也呆住了,压住了呼吸,看向眼前的一切... 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龙,静静漂浮在水底。 他弹出的莲花,甚至不如一片龙鳞大。 随着金色莲花掠过,巨大修长的龙身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 四只完全的龙爪撑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三角鳞片散发着凶悍危险的气息,龙角狰狞,龙头向上,龙目漆圆睁,龙嘴微张,如同在咆哮。 一颗巨大无比的石钉子,刺穿了它的龙躯,一道道贴着紫色符箓的锁链缠住了四爪与龙首,将它牢牢锁在此处。 即便是近三十丈远的距离下,顾曜也可以看到巨大的漆黑龙目中,自己闪耀金光的倒影。 青蛙也没敢继续靠近,只是停在顾曜身前,发出了两声呱声,似乎在说,那颗瘴气珠就在龙嘴之中。 黑龙飘动的龙须中,隐约露出狰狞恐怖的长牙,一颗小小的珠子恰巧落在两颗牙齿之间。 顾曜默默靠近了老道:“师父...”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机黑龙 眼前的龙尸太过震撼,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 龙是鳞虫之长,在大周,连传说都是极其稀少,顾曜诵读过诸多典籍,其中的记载对于龙也是极其避讳,只说其非神非妖,隐于世间,少有现世。 大周民间与龙有关的诸多传说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王莽”这个欲化龙却被汉祖借了气运,两百多年回来报仇、扰乱世间的大妖。 并且严格意义上,王莽也只是蟒,算不上龙。 真正和龙搭上边,近乎没有,就连什么天气大旱龙王爷降雨,恶龙食人等等流言都没有。 顾曜弹出的金色莲花缓缓消逝,龙尸逐渐与黑暗化为一体。 老道立在水中,周身燃起赤金色的光芒,将此处照的明亮。 顾曜靠在他身后:“师父...” 老道抬起手,示意顾曜不要说话,只见他向着龙尸走去。 借着他的光芒,顾曜收敛心神,估摸了下黑龙的体型。 长大约十三丈甚至更多,宽度无法估计,但一人大概能勉强保住它的爪子。 老道这般走过去,看着就像是小猫与老虎般。 顾曜不知老道想做什么,但以防万一,他默默后退了些距离,免的出现变故,自己成了老道的破绽。 随着老道的接近,黑龙周围的水流中,逐渐出现了许多蓝色的、似乎鬼火般的漂浮物,在龙身周围回旋。 不自觉压住呼吸,顾曜紧紧盯着那黑龙的眼睛,生怕它突然眨动。 只见老道先是走到一根铁链处,伸手握住绷紧的铁链,捉住一张紫色符箓,认真看了几眼后松开铁链,走向龙嘴。 避开龙须,从龙牙间取出那瘴气珠,他转身将瘴气珠弹向顾曜,自己向下走到那石钉前。 顾曜一把抓住,看也没看,继续盯着老道。 老道来到石钉前,还没动作,那水中的鬼火突然狂暴了,原本湍急的水竟然开始了回流周转,互相撞击,一股股可怕的波动在水流的碰撞间撞向两人。 顾曜伸出手,御水打散一道水中的暗流,身形被水波撞的摇曳,感受到一波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袭来,他不得不靠向一处水壁,伸手插进缝隙间,稳住位置,身体随手而动。 老道则是金光大涨,如同火焰,一道道如同利箭的水流射去,绵绵不绝的波动撞去,都是被金光挡住。 他看了看四周聚集而来的蓝色火焰,还有越来越暴躁的水流,周遭沉浮的漩涡与白色水沫,抬起来手:“雷三:水行雷。” 以他为中心,一道幽蓝色散涟开来。 寂静无声间,蓝光瞬间传遍整个河流,遁过之处,风平浪静。 蓝色的鬼火消失的无形无踪。 地下的暗河重新恢复了流势。 顾曜也收回手:“水行雷,雷动如水,无声无息间与万物相融,消磨一切如滴水穿石,意在不绝。” 老道收回手,看向眼前的石钉。 围着石钉转了数圈后,他把手放到了石钉上。 顾曜瞪大了眼。 石钉上,一道道梵文浮出金色光芒。 “是佛门,佛门的人杀了这龙?” 下一刻,金色的梵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九个古朴的大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九个字从石钉上透射而出,映照在各处的石壁上。 老道收回手,摇了摇头,走向龙首,一掌拍在了龙头上。 一阵龙吟声响起,五炁河冰寒无比,龙身九尺外,冰霜泛起,寸寸凝冰,同时河水开始倒流,顾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龙吟声撕碎,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抱头,人被倒转的河水撞的翻滚,所幸被青蛙抱住,这才没被卷走。 等到龙吟声逐渐消逝,顾曜睁开眼,只见老道和龙尸同处在一个巨大的冰坨之中。 河水并未完全冰住,重新开始了正常流转,但流速慢了许多。 他没敢太靠近那冰坨,抓着青蛙,和它浮在较远处。 冰坨之内的老道,此刻完全展现出了阳神真人的神威,他整个人,再次变为了顾曜曾经见过的年轻道人形态,黑发飘扬,一掌按在龙头上。 铁链震颤不已,冰坨裂出一道道缝隙,一张张紫色符箓在冰块中化为碎屑。 “老头这是要复活这黑龙?” 顾曜看着他和黑龙的样子,忍不住猜测道。 石钉也在不断震动,九字真言不断闪烁晃动,不断变换这位置,一道道梵文在龙尸上的鳞片中显现,忽而光芒大发,忽而黯淡褪色。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老道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社令雷,来。” 他那一只手结印,高高举起。 一丝绿色出现了。 黑龙开始了震动,一道道绿光在龙尸上跃动,鳞片上的金色梵文一息之间,便是被绿光撕碎。 “妖雷冶命。” 老道抬起的手握拳,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一道沉闷的声响后,冰坨融化,黑龙抽搐了,绿色在它身上闪烁,一时之间,如同绿龙一般。 抽搐间,它的双眼缓缓闭上了,高昂的龙头也是垂下,紧绷的僵硬身躯,居然软了下去,那缠住它四肢与龙首的铁链,炸散成无数碎屑,融入河中,将河水染黑。 老道看着黑龙全身只剩下不断闪动的九字,收敛了自己的状态,挥了挥手,水流湍急间,蓝光再次涌现,不断冲击拍打着那石钉。 “把那颗珠子拿来。” 老道冲着顾曜喊道:“那颗吸收瘴气的。”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玉匣中取出珠子,扔了过去。 老道接住后,随便揭开一片龙鳞,用龙鳞划破龙身,将珠子塞了进去。 他拿着那龙鳞,走向顾曜:“走,上去。” 不等顾曜问,他就直接往上去了。 顾曜再看了眼蓝光中沉浮的龙尸,被划开的肉中一滴血液都没有流出,急忙跟了上去。 爬到岸上之后,老道将龙鳞扔给顾曜:“日后去上清派,请他们帮你将此物炼化成神机法宝。” 顾曜看了看这半个胸口大小的龙鳞:“老头,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蛙很配合的呱了一声:“呱?” 老道转身看天:“你能创造出这青蛙,不是你的问题,确实是这河水的问题。” “啊?” “有人杀了那黑龙,用石钉钉住了它,想要借着此处,将它炼化成神机傀儡,因为龙珠被取走了,龙魂四散水中,而你巧合间召唤来了部分的它,创造了这青蛙。” 顾曜看了看这一脸长命百岁的青蛙,丝毫没有个龙样:“那杀龙的人,是佛门还是道门?我看到了佛门的梵文,还有道教的九字真言和符箓。” 老道摇头:“不知道,佛道双修也未必不可能,但大概率是道家的。” 他解释道:“虽然佛门也参悟修改了九字真言,还弄出了个九字真言手印,但符箓还有那石钉,这种对付龙的手段,只有道士才会这么熟练。” 顾曜有些惊讶:“熟练?道士经常屠龙吗?” 老道低头看了看水:“你应该知道泰皇剑吧?” “知道,劫剑的亲兄弟。” 泰皇剑,五剑之一,永镇河海,自此神州再无水祸。 就连水鬼都少了。 老道叹了口气:“泰皇剑镇压了水脉,可龙,也是居于水中的啊。” “你是说,龙这般稀少,其实也是被镇压了?” 老道摇头:“不,比镇压还糟糕。” 顾曜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它们都被猎杀了?” “是啊,泰皇剑,连带大汉剩余的国运,加上道门全力相助,不仅镇压了水中凶神,连带龙族都是被镇压了。” “而龙族,虽然不是凶神,但一身神力中与水有关的力量,都是被压制了,因此绝大部分龙都成了强大的野兽。” “那段时间,许多人都在屠龙,龙族一身都是宝,再后来,普通人也掌握了屠龙之法,龙族原本遍布江河,彻底沦为传说,甚至就连蟒鱼这等,都不敢化龙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龙了。” 顾曜也不知说什么好:“那把那颗珠子塞进龙尸里是为什么?” “那珠子,本来就是那龙的。” 顾曜听到他这话,想起来了村长侯多寿怎么说的:“这珠子是能吸收瘴气的龙珠。” 居然真是龙珠啊... 他猜测道:“那会不会是侯生金或者侯多寿杀了那龙?” 老道摇头:“不可能,他们应该是后来发现了那龙尸,也不想成全杀龙之人,就夺了这龙珠,坏了那人的计划。” “你要知道,龙珠是龙的精华所在,将龙炼化成神机,少了龙珠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刚刚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拔点石钉?” “我估计当初侯家父子太弱了,眼光太浅,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就只偷走了那龙珠,而我,则是破掉了封印。” “那石钉钉在龙身上,少说也有大几十年了,伤口处本来该是它的要害逆鳞,我用水行雷日夜冲刷,将来石钉回融入黑龙体内,这样它会少去一个弱点。” 老道注视着那青蛙:“机缘造化,这黑龙算我给你留下的护身符,将来若是有需要,就来此处。” “这黑龙神机已然成功大半,我刚刚完成了最后一步,又将核心的龙珠放了回去,还在里面留下了暗手,将来你可以凭借我的阳雷,还有这个部分龙魂所化的青蛙,操纵这黑龙神机。” 顾曜看了看青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青蛙未必不能返祖成龙,你是这青蛙的造父,某种意义上,也是这黑龙的再生之父,你用它,天经地义。” 老道淡淡道:“那人将来若是来此处取走了黑龙神机,又刚好在你对面,你可以直接用神机弄死他,算是让这龙死尔瞑目了。” 顾曜看了看脚下的大青蛙:“既然这青蛙是龙魂所化,可为什么不是个蛇鱼之类?” “估计是因为当龙的记忆太过惨痛,所以不想当龙了。” 老道抬起一脚,把青蛙踢进水里:“把洞口堵上,时间,会让这青蛙变的更强,将来你修为足够,或者学会了壶天之术,就将黑龙神机、青蛙还有五炁河都带走吧。” “把河也带走?” “你不是想要将炁渊村打造成自己的洞天福地吗?五炁河的功效,与这黑龙尸体密不可分,带走不是理所当然?” “这样吗?不如我们再去五炁河的源头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再捡到一具凤凰神机呢?” 老道:“...你当挑大白菜呢?” “去看看吧,反正闲着无事,对了,黑龙神机大概多强?能打的过你吗?” “做梦呢和我比?大概还是阳神之下无敌吧,至于阳神,看你水平了。” 顾曜和青蛙告别,看着它钻入水底后,将洞口填上,和老道一起顺着来时的路离去。 ....... 洛阳城内的某座华丽道观内,一男一女正在双修,大汗淋漓,层层叠叠,夹枪戴棒。 正在情绪高昂之时,男人的身躯突然僵硬住了,居然直接松开女子,兴奋不已的从床上爬下:“成了,居然成了,我还以为已经失败了。” 他光着身子,一下拉开大床,一头冲入床下的密室之中。 密室极大,以夜明珠取光,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而放置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水沙盘。 沙盘的中央处,是一座城池,城池往左,便是绵绵的群山与数条弯曲的河流。 其中一条,五色混杂,短而隐秘,正是五炁河。 这河流的正中间,放置了一个小小的龙形雕塑,活灵活现,龙须还会晃动,唯独双目一片空白。 此刻雕塑两眼逐渐被黑色覆盖,姿态也逐渐舒展开来。 那人冲了进来,冲到沙盘前,看到这龙形雕塑,欣喜若狂:“成了,成了,我成功了,哈哈哈,什么上清派,都是废物,我才是天下最强的神机大师。” 他的身后,道侣只披着件道袍走了进来,娇嗔道:“什么成了成了,双修一半就跑了,这可是前功尽弃。” 男人一把抱住她:“鱼儿,哈哈哈,我们两人名扬天下的日子,到了,到了!什么鱼有容之类的臭道姑,统统让她们滚蛋...” “呀...轻点...还有我也是臭道姑,你给我说明白怎么回事?” “不一样,你是有眼光的坤道...哼...其实就是百年前我在...” 第一百七十三张 初入洛阳 “老头,你说五炁河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这样的福地,应该很罕见吧?”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看着五炁河从地底再次冒出,青蛙也在水中重新浮现。 老道不屑的哼了声:“少见多怪,这样的福地虽然少,但并不罕见,至少光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基本上各大道门都会有一个甚至很多个这样的福地。” “难怪你之前说,大道门的弟子,打基础就要打到我这年纪,有炁渊村那种福地,修行一年也要赶得上其他人修行十年,确实不用着急,反正前面修行也快不了多少,估计四五年也就赶上来了。” 老道瞟了眼他:“对,所以想去龙虎山吗?虽然你现在找到了炁渊村,但相较于天师府的福地,还是差了许多。” 顾曜摇头:“不急,不急,我的时间很足,作为天才,还是一个秘密很多的天才,孤身在外才是上策。” “更何况,我以后有黑龙神机护体,炁渊村藏身,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十死无生了。” 老道叹了口气:“行吧,你决定就好。” 两人顺着河,慢慢回到了炁源村。 “侯多寿说,五炁河就是从山下出来的,我们去看看?” 老道颔首。 说是山,其实只是个高点的土坡,土坡上草肥树美。 山坡底部,有个一条细缝,五炁河从其中涌出。 仔细观望了会,可以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个寻常的土坡。 但是看侯多寿给的册子,可以确定的是,五炁河的源头就是此处,在这土坡之前,只是几条地底暗河的支流在这儿汇聚,从此处流出之后,才是神奇的五炁河。 册子上还贴心化出了那几条支流,甚至还有笔迹写明,河水没有丝毫不对,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土坡有问题。 顾曜说完之后,看向老道:“老头,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有?” 老道蹲下,抓起一把土在手中碾了碾,又捧起一把水,感受了下。 “有什么问题吗?” 老道站起手,抖抖手:“不知道,没看出来,况且,你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这儿为什么会有条五炁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这...” “我只是看看此地的水土,和龙虎山福地有什么不同。” 老道看着顾曜:“福地有两种,一种是仙人所作,比如青城,祖天师在那斩灭鬼国,以大神通将那儿化作福地。” “第二种,天地孕养,绝大多数福地都是这般形成,比如上清派七十二福地,有大有小,功效各不相同,乃是天赐。” “此处或许是天赐,或许是仙人所为,你在这儿,顺着着河流已经得了三个造化,为什么还要寻根究底?” “是在怕还有什么大造化没被你找到?” 老道很认真的看着顾曜。 顾曜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适可而止,不可贪心,造化自有缘分,不可多生贪念。” “是,多谢师父教诲。” 看着老道很是认真,顾曜行礼道。 老道满意的点点头:“行了,我们去村里说一下,走吧。” “走,不等侯多寿了?” 老道摇头:“我的时间,为何要浪费在这个人身上?他或许与我有过什么因缘,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他如今在此处过的很好,与我再发生什么关系,未必是好事。” 听到他这般说,顾曜也只好顺着他。 两人去村里告别,老道就带着他,向洛阳走去。 “为什么去洛阳?” “天下最为繁华之处,总要带你看看吧,城里套路深,乞丐不是乞丐,商人不是商人,鱼龙混杂,天子脚下,总是会多出些什么。” 老道这么说着,一步千丈,眨眼间,已是来到了洛阳城外。 顾曜原本还想问些洛阳的事,看到洛阳城的瞬间,话便都被吞到肚子里去了。 这是什么样的巨城啊。 高耸的黑色城墙,高达七十二丈高,相较于他曾经见过的,原本历史上的洛阳宣仁门,整整高了一倍。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洛阳城内,居然还有不少直冲天际的高楼。 只是站在这儿,竟然给了他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老道看着顾曜的模样,笑了笑:“惊呆了吧?是不是没有想过,天下居然有如此之巨城?” “这还不算什么,一个洛阳城,也就六个广陵城那么大,可长安,却要有四个洛阳大。” 他感叹了一声:“洛阳看着这般雄伟,可在长安前,却是有些不值一提。” 随即他催着顾曜进城。 城门口,整整八扇巨大无比的城门开着,闪着寒光的钢铁利齿悬浮在上方,彷如砍头的大刀。 每个城门,都有四队金甲士兵看守,进城的人都要在他们的眼皮下走过。 只是他们只是看着,也不收进城的费用,也不检查进城人的物件。 顾曜和老道走过时,他们两侧的士兵居然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等到两人走过后,才重新归位。 老道得意洋洋的回身指着城门的顶部说:“你看那。” 顾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城门洞的顶部,有着两排各九只的眼睛,眼睛中间,是个漆黑的镜子样东西。 “那个眼睛,是个名叫妄目的凶神的,它能看出人的修为。” “而那个镜子,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神机,照骨镜。” “照骨镜有子母之分,子镜遍布全城,它是靖夜司与皇室的眼睛,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会通过一面面子镜出现在母镜上。” “并且,它也有着攻击的能力,算是大周至宝了。” “这些士兵刚刚退下,对我行礼,便是因为妄目的眼睛闭上,子镜不显示我的样子,这说明我至少是个阴神出游的道士,值得他们以礼相待。”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东都,只是入个城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老道带着顾曜继续往前走:“洛阳的规矩,比长安多,但花样,比长安少。” “这些路边的小摊贩,或是乞丐,大概率都是各式各样的密探,你且看着,我们走到哪儿,哪儿都会热闹很多。” 果然如老道所说,无论他们走到哪儿,哪里都是极其热闹,无人问津的点心摊,开在偏僻巷子里的首饰车,大宅邸门前聚堆的乞丐... 这时候看着,就知道不对劲。 “不要惊讶,这是明面上告诉我们的,你且看着。” 只见老道对着个乞丐招了招手:“过来,有事问你。” 那乞丐立刻跑了过来:“您说。” “找个女人,叫吴书竹,投奔兄长,身边带着个傩神。” “您稍等。” 这乞丐行李后立刻消失。 顾曜瞪大了狗眼:“这什么玩意?” 老道笑了下:“这才是他们的正确用法,我们神通广大,子镜未必盯的紧,还需要人来,但被盯梢,总会让人不舒服,于是就这样了,不仅我们心里舒服,还能拉拢野茅。” “我的...大周皇室也是人才。” 两人窃窃私语间,那乞丐回来了,奉上了一张纸条,老道接过后:“对了,借点银子。” “请您写张借条。” 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银袋子。 “行了,你走吧。” 顾曜看呆了。 老道嘿嘿一笑,把纸条扔给顾曜:“你有空自己去见她吧,我只是给你展示下用法,走,先找个客栈。” “老头,你这拿银子...?” “不是白拿的,照理来说,拿了银子,就是有为皇室效力的想法,就算不效力,也要为皇室办件事。” “那不按理呢?” “我马上飞升了,有本事把我从天上抓下来。” “...” 老道带着顾曜开了间房,进了客房,打开窗户:“你看这外面的高楼,每个楼里,都是一位效忠皇室的阴神道士。” 顾曜走到窗边,扫了一圈:“这么多?估摸得有近百了吧?” “多?不多。” 老道摇头:“你看着多,可这是大周近两百年来所有投靠皇室的了,有不少人已经羽化,只剩高楼还在,只是皇室没有收回,以示尊敬罢了。” “这样吗?皇室和靖夜司感觉分的挺明白啊。”顾曜琢磨着,“皇室这么拉拢道士,难不成是靖夜司命令不动?” “靖夜司和皇室,你自己有机会探索吧。” 老道打了个哈欠:“先睡会,洛阳的夜市,才是最棒的,等到夜晚,我带你去见见洛阳的鬼市。” 老道来到床边躺下:“本想着带你去阁皂山走一躺,如今就算了吧,你有机会,自己去拜见吧。” “为什么去阁皂山啊?你不会想把我切片...” “睡着了啊,行吧。” 顾曜转过身,却看见老道已经睡着了,摇头笑了笑,把窗户闭紧,坐到了桌子边。 ... 五炁河内,道人迫不急待一头扎入水中,直奔龙尸。 检查一二后心花怒放。 “我还以为失败了,真没想到,果然,天地才是最伟大的神机大师,居然将我原定的逆鳞给补上了,这河水居然产生了奇异的水雷,将它磨砺的更加完美,现在带回去抓紧时间完善一二,到时借给我那侄儿一用,让他在伏羲塔试炼中大放神光。” “到时候凭借这黑龙神机,我必然名扬天下。” 他抚摸着龙身,激动不已,当下一捏手印,却看到黑龙一动不动,愣了下拍脑袋笑道:“我可真是傻了。” “不过这儿水中雷意浓厚,或许就在此处继续淬炼更好。” 当下他从袍子里取出一堆堆宝物,有些肉疼,但极其兴奋。 “把我这们多年的宝贝全都装上,到时,即便是雷法越奈何不了它。” “听闻鱼有容那一脉发觉个野茅天骄,和柳玄风都极力推荐他去伏羲塔。” “可再怎么天骄,能比得过我这神机?到时候就用那野茅天才的名头,来成就我黑龙神机的名声!” “两全其美!” 他搓了搓手,开始修砌黑龙。 他的背后,一只无辜弱小的青蛙瞪大了眼,闭紧了嘴。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市 “此处便是鬼市。” 夜幕降临,华灯盛放,洛阳城内仍是通明一片。 老道和顾曜站在一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酒肆前,两块幽蓝色的布垂下,挡住了视线。 这酒肆位于城东偏僻的街道上,四周被高耸的阁楼包围,此刻周遭无比僻静,也看不到什么行人路过。 “走,进去说。” 老道撩开布帘,露出里面空空荡荡的样子,走了进去。 酒肆内虽然很大,但只有两人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默默擦着碗。 一个客人都没有,桌椅条凳都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空气中甚至连一丝酒味都没有 顾曜跟着老道,直接来到柜台前。 只见老道取出那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直接砸在一人面前:“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顾曜原本还在四下张望,陡然听到这话,一时没绷住。 这儿肯定又是司首的把戏。 那两人抬起头,看了眼老道和顾曜,开始忙活起来了。 一人从柜台下取出一坛小酒,摆开两个碗,高举酒坛,一抹带着黄色的液体从坛内倾斜倒出。 另一人将那袋银子全部倒在碗里,估摸了下数量,又取出一个空碗,一袋黑色的豆子,倒了半碗递了过来。 两碗黄水也是放到了面前。 老道伸出根手指,在一碗黄水里搅了搅,然后在眼下划了下,又在鼻下划了下,顾曜急忙跟着照做。 划完后,老道便将黄水全都泼在了地上,端着豆子,向着外面走去。 顾曜走到外面才询问刚刚是在做什么。 老道出了门,走进了左边的一座高耸阁楼,解释道:“刚刚那酒肆,卖的是鬼市的门票,黄水里,是一种药液,抹在眼鼻处,可以看到通往鬼市的路。” “将水泼到地上,黄水碰到土地,会形成一种特殊气味,依附到人身上,这样鬼市中的巡游小鬼就不会来找麻烦。” “至于这个豆子,就是鬼市的货币。” 顾曜点头:“那这阁楼里,就是鬼市?不是说这些阁楼里都是阴神修士吗?” “不,这儿只是鬼市的入口,难不成你觉得鬼市能开在洛阳城内?至于阴神修士,那是因为洛阳的鬼市说是鬼市,其实是皇族的坊市,只不过给靖夜司一个面子,没直说罢了。” “这一座是通道,周围几座里的阴神道士都是看门人,一切都是皇室的布置。” 顾曜忍不住插嘴:“可刚刚那口令,不是司首弄的吗?” 老道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口令确实是司首弄的,布置这里,司首自然知道,甚至他还出了大力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估计心里又藏着什么坏水。” 两人入了阁楼,也没看里面华丽的装饰,还有几位恭敬的侍女,而是直接顺着阁楼正中间的楼梯直直向上。 “没有那黄水,这楼梯看不到,摸不着。” 越是往上,四周越是幽暗,墙壁逐渐变的如同星空一般,无数光点闪烁,有如星辰,甚至还有云雾缠绕,仿佛在攀爬登天的仙路。 “若是凡人,怕不是要感慨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了。”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估量了下走了多少阶,感慨了一声。 居然已经走了数千阶,而尽头更是遥遥在天,怕是要走上几个时辰。 老道笑了下:“其实这楼梯也是用了迷惑人五感的术法,压根也没走多久,只是感觉上无尽的漫长,这是在劝退修为弱、心志不坚的野茅道士。” “啊?” 老道悠悠道:“皇室弄这鬼市,一个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撞到什么漏网的宝贝,但更重要的目的,还是给野茅道士一个交易的场所,借机拉拢他们。” “哪有什么地方,是比鬼市还适合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呢?” “你在这里走着,不小心遇到什么温润公子,美貌少女,十有八九,都是皇室给你的饵,顺便测测你的心性爱好脾气。” “总之,少碰少说少问,目的明确,不生贪念。” 顾曜点点头:“怎么感觉皇室,对于靖夜司很是提防啊?” “对啊,前代皇帝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天有二日,朕只是个傀儡,长安里的那个,才是真皇帝,你们这些奏折都送去长安,别来洛阳烦朕。” “后面呢?皇帝退位了?” 老道摇头:“不是,第二天皇帝从花魁的肚皮上醒来,想起了自己说的话,屁滚尿流的滚出长乐坊,把奏折追了回来。” 长乐坊... 啊,长乐郡主说过,好像是个有名的春楼。 顾曜:“...感情这皇帝是想吃鸡的时候,或者在被吃鸡的时候,被奏折烦到了,差点站不直,所以口出怒言?” “怒言是怒言,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借机说出的心里话呢?靖夜司虽然只管控道士和尚等等,但你可还记得这么条规矩,清水县若是发生什么大难,靖夜司可以直接接管全县事务?” 顾曜点头:“自然记得,但这不是应该的吗,毕竟靖夜司对付妖鬼有经验啊,不至于让普通捕快什么的成了炮灰。” 老道讥笑道:“是有这么个道理,但若是长安发生什么事,那一切事,归皇帝管,还是归司首管?” “最开始,大周可没什么东都西都,只有一个帝都长安啊。” 顾曜倒吸口气:“所以,大周皇室才又弄出东都洛阳,如今更是长居洛阳,而司首又从不出长安。” “就是如此,靖夜司某些意义上,只听司首,不认皇帝,即便司首听皇帝的,但皇室可容忍不了这样的权臣。” 两人说话间,已是走到了顶,一股清冷的夜风吹过,顾曜打了个机灵,看向周围。 最上面是个空荡的屋子,没有什么家具,也没墙壁,只有几根柱子支撑屋顶,屋子正中间,有个小铃铛。 抬眼放去,洛阳尽在眼下。 “老头,鬼市在哪?”顾曜走了一圈回到原位,“难不成在天上?” 老道点点头:“就在天上。” 他走到铃铛前,握住铃铛下红绳,抖动。 叮铃铃... 一阵清楚的声音传出,只见周围房柱旋转,屋顶也是转动挪移,仿若百花筒一般,不断凭借,一缕缕金色的线条随着屋顶的移动而出现,在老道不断摇动铃铛的声音中,最终拼出个龙头。 “刚刚那截楼梯是皇室的测试,现在皇室是在展示自己的底蕴。” 一道金光从屋顶的龙头中射下,老道走进金光中,消失不见,顾曜急忙跟上。 双目被金光弥漫,看不清东西,但能感觉到,自己在飞快的越过万水千山,耳中塞满了风声,但也隐隐夹杂着水声、鸟声等诸多声音。 等到金光消失,双目复明后,顾曜发觉自己竟然是站在一处繁华的小镇中。 眼前一座座两层的红木小楼整整齐齐铺向远方,金色的宫灯精致美丽,挂满了屋檐。 熙熙攘攘的人从一座座小楼中走出,又一头扎入其它小楼中,身形匆匆。 身后是数不尽的高耸树木,漆黑不见尽头。 抬头,是密布无数星辰的夜空。 更远处,连绵的群山包围。 此处居然是在一个群山包拢之中的盆地之中。 老道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东张西望,走到他身前,将他在挪移中不整的衣衫理齐:“这儿才是真正的鬼市。”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本章先更后改 “此地离洛阳大约四百里,实际位置大概在洛州府的某个地方。” 老道带着顾曜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给他介绍关于此处鬼市的大概情况。 路上行人匆匆,十分忙碌,像他们两人一样的,少之又少。 “刚刚那阁楼顶部,其实就是个挪移阵法,看着很是随意直接,但每一次动用,都是巨大的损耗,只有你这样的新人才有机会体验一次。” “等你此次离开后,下次要来此处,就是用乘坐飞舟或是鸟兽的方式了。” 顾曜好奇的张望两侧的两层小楼,外表上都是一模一样,唯独屋檐上悬挂的金灿灿宫灯更不相同,上面的图形,似乎是表示每个小楼提供的服务。 他看向老道:“老头,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给我掌掌眼吗?” 老道摇摇头:“我有我的事要做,需要在这儿找个人,顺便带你来看看,日后你将来总是会需要些稀罕东西,也多少会需要这儿。” 他在一座小楼前停下脚步,示意顾曜在门口等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顾曜看了眼屋檐上的宫灯,上面的图画似乎是个女子人形,也不知是卖什么。 很快,几个呼吸后,老道满身香气的回来了:“走吧,我的事做完了,你也到处看看,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吧。” 他将那个装着黑色豆子的碗塞到顾曜手里,示意顾曜自己去其他地方看看,让他单独留在此处。 看了老道一眼,顾曜端着一碗黑豆,晃荡了一会,走进了个宫灯上纹着书形的屋子。 刚刚踏入屋内关上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有些像是尸臭混杂着水粉味,真是让人恶心,难不成我猜错了?宫灯上的图案,不是屋内卖的东西?” 顾曜闭住呼吸,打量着眼前。 无数排列的黑色木柜,将屋内切割成数不清的小小隔间,最右边有个粉色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 他靠近个柜子,看了眼木架上的书籍:“《空空幻》、《飞燕外传》、《海陵王》...” “难不成这里是少儿不宜的书籍鉴赏中心?单身道士兴趣阅读部?” 随手拿起一本扫了眼,又立刻放了回去。 嗯,图文拒绝,少儿不宜。 他向着其他木柜走去,同时轻声喊道:“店家?店家?” 没人响应他的叫声。 又是走过两个木柜,里面的书籍衣架变为了各式各样的春宫图。 再往前几步,倒是正经了许多,各种离奇的双修术法。 从《黄帝内经》到《欢喜佛普渡经》再到龙门派的《性命双修真解》,只是其中大部分都只有三页左右可以阅读,剩余部分都是一片空白。 “应该是卖书的,可为什么刚刚能闻到一股臭味?” 想到此处,他重新呼吸,差点被熏晕过去。 浓烈无比的恶臭扑鼻而来,与在门口时相比,仿佛有具死尸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顾曜再次闭住呼吸,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去,难不成是店家被杀了,现在已经臭掉了?” 他皱起眉,小心翼翼的惦脚向前。 走过一个个柜子,最后来到最前面的柜台,看到柜台后的人,一下僵住了。 柜台后的人,皮肤惨白,一身白色衣服上沾染着许多泥土,似乎刚从土里爬出来。 双眼死板,尽是眼白,只有中间两点黑色一动不动盯着顾曜,她的头发黑白相间,已经掉了一大半,露出满是疤痕的头皮,零散的头发中还有大大的虱子在爬动。 最骇人的还是她的脸,惨白的皮肤下一道道青筋凸起,错杂密布,她的鼻子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野兽吃掉了一样,面部正中间一个黑漆漆的洞,伤口处的肉已经黑烂透了,不时看见几条蛆虫翻动着黑色的烂肉,露出个白胖身躯。 顾曜头皮发麻,慢慢的移动身体。 而不管他怎么懂,女尸都是死死的盯着他。 “这是具炼尸,难不成,她还是这里的店家?” 这炼尸除去恶臭味之外,没有一点异样的波动,若是偷袭,防不胜防,顾曜默默运转金光咒,注视着她缓缓倒退。 “真是离谱,是我运气太差了,随意找个店铺,里面就是这东西,还是所有屋子里都是这样?” 一步两步三步,向着门口倒退了小会,眼见女尸的身影已经要被木柜挡住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响起。 “婵儿,可是来客人了?” 那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顾曜立刻转身贴着木柜,看向背后。 一个白衣男人出现在书柜之后,手拿两卷书籍,白衣上沾染无数泥土,脸上也有着不少土灰。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不见眼白,恰好与女尸相反。 看到顾曜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立刻行礼道歉道:“贵客真是对不起,刚刚我在二楼与另一位客人叙事,我的妻子不小心让客人受惊了。” 妻子? 那女尸? 顾曜头皮都是炸起了。 另一人此刻也是出现,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如同个教书的夫子般,手里拿着卷书籍。 下面是后面改,等会删除。 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余岁的普通孩童,除了皮肤太过惨白外没什么特殊之处。 那个人形东西抱着头面无表情的叫了会疼,随即站了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又屁颠屁颠跑过来:“这个是什么法器啊?” “好厉害,居然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 他头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刚刚那一枪如同没打在他身上一样。 顾曜解下手上的布条,露出手里一手大小的石头:“只是石头。” “你是谁?” 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摆弄了一下,嘴被拉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顶着个夸张无比的僵硬笑容:“我叫吴宇。” 顾曜看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石头,便将石头放在掌中亮给他看:“你为什么总在我身后说话?” 他低着头看着火枪说道:“我的爷爷说,站在别人后面说话,是表示对那人的尊重。” “老爷爷?山上?” “对啊对啊,他躺在一个超级好的棺材里,我想跟他挤挤,他总是不同意,还打我。” 这四个人面目狰狞,牙齿暴出,不似人脸,双手有如兽爪,闪耀着诡异青光。 他们的衣衫已经破烂,露出满是红毛的身躯。 双爪挥舞,血液横飞,残肢遍地,疯狂屠杀着士兵。 它们停留过的地方,尽是被开肠破肚、撕成 顶着僵硬笑容道:“大叔说,随便给我东西的都是坏人!” “坏人...都该去死!” 说话时他的身上突然开始疯狂长出黑色的毛发,身躯也开始变大。 顾曜没回过神,面前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全身黑毛,身高两丈的可怕怪物,他急忙喊道:“不是给你,借你,借你的,还要还给我!” “真的吗?” 刚刚仿佛只是幻象,道化度瞬间清零,他又重新变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接过火枪。 “你说的大叔是谁?” 吴宇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火枪:“躺在那边的棺材里。” “他们都会和你一样,夜里爬出来吗?” 顾曜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凶 蓝袍女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眼神也变的认真无比,让顾曜不由自主想起她曾经偷窥自己阴神的事,身子微微绷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股凌厉气机从他体内散出,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片刻后这女人突然身子往后一倾,颇像个豪迈男子般仰天大笑:“道友,你不会真信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堂堂长乐郡主,刚刚的话,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哪里会是什么杀人的勾当?” 堂堂长乐郡主? 顾曜看着她豪放的姿态,想起一件事。 她和真正的长乐郡主,似乎身上有着类似见知障的法术,在其他人眼中,是同一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无效,可是... 如果顺着她说下去,好像会很有趣呢。 当下他也是放松了些姿态,顺着她的话问道:“郡主大人,不知你为什么在鬼市中?这店铺又是在售卖些什么?您现在不应该在广陵帮忙吗?” 他离开的时候,广陵因为阎罗的暴动,陷入了雪灾之中,常理来说,长乐郡主必然是要留在那儿,代表皇室稳定民心的。 这女人,作为长乐的影子,不应该也藏在清水县吗? 蓝袍女人微微笑道:“道友,此间店铺,确实是做的人命勾当,我来此处,其实是来调遣他们去往广陵府应急,这铺子真正的主人出去办事了,我在这儿暂且看着铺子。” 顾曜眨眨眼:“郡主大人的意思是,这里店铺的后台,也是皇室?” “我可没这么说,这是道友你自己的猜测。” 蓝袍女人又笑了笑:“广陵府如今情况其实还好,并且上清派就在不远处,大量上清弟子都下山了,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不过,郡主大人,初次见面时,您为何要对我出手?第二日再见,又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 蓝袍女子迟疑了片刻:“其实我并不是在对你出手,只是在探查你有没有修行过什么邪术。” “你的修为进步太快了,有许多人都怀疑你修炼了什么邪法,而阴神,是可以很直观的反应出来的,所以我那日才会...” 顾曜打断她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理解,毕竟郡主大人也是很明显的想招纳我,那第二日又假装不认识我是?” “自然是想隐藏行踪,道友,等到你回到广陵,若是那时候我还在的话,还请你不要提起在此处的见面,免得被其他人知晓。” “这是为何?” “主要是怕其他人怀疑你我之间有私情,可能会让许多人对你有敌意,就如同纯元道的两位仙子一般。” “既然如此,那顾曜谢过郡主好意了。” 蓝袍女子收敛下笑容:“不用多礼,你我私下不用以郡主称呼。” 顾曜嘴上应和着,心里又在盘算着其他,当下试探道:“郡主,我与少天师一战,还要多谢您。” 蓝袍女子愣了下,随即好奇过来:“这为何要感谢我?道友惜败少天师一招,扬名天下,与我有什么干系?” 听到他这话,顾曜圆道:“若不是您带少天师上山,我也没有这个交手的机会啊。” 听起来,她和长乐的联系,应该是只局限是修为,而长乐身边的事,应该是通过皇室的情报才知道。 而乐视我与张清尘一战真正的结果,这样的绝密之事,只要长乐没说出去,她也并不知晓。 “这法术倒真是厉害,目前来看,长乐压根什么都没付出,只是在单方面的白嫖这女人。” 顾曜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她:“这女人说话的方式和长乐也有区别,长乐一般自称本宫,而她自称我,若是有一日我被见知障蒙蔽,凭着这些微小差别也能分出。” 又向她说起了那日聚会上的事,其中大部分的事,她都能轻松说出,只有一些细节,会以记忆不清推脱掉。 两人相谈甚欢,顾曜说起了雾弃河的些许事,她也颇感兴趣。 “哦?居然还有这样一处长寿村,真是好造化。” “皇室应该也有这样的修炼福地吧?” 蓝袍女人笑道:“自然是有的,也与这鬼市一样,藏在某处,需要通过挪移阵法前去,我每年也只能去几次。” “倒是真让人羡慕。” “道友何不加入皇室?凭借你的天资,皇室定然会全力培养你。” 顾曜摆手:“当惯了闲云野鹤,还是算了算了” 说着,他又问起了这鬼市的些许事。 ... “所以说,其实这鬼市内的铺子,都与那书肆的老板一样,有些心结,因此才在此处蛰居?” “确实如此,他们修为其实都不算弱,只是个个心有执拗,而能解决他们问题的东西,大都收在靖夜司、天师府等等手中,因此只能自己钻研。” 蓝袍女子感慨一声:“大部分修为不弱的野茅也都是这样子,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 顾曜表示赞成。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被人推开,两个蒙着黑色面罩的人充了进来。 顾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蓝袍女子伸手一扬,一层黑幕包裹两人,同时出声道:“滚出去。”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在门重新关上,黑幕消散。 蓝袍女子抱歉道:“道友,还请你暂且去楼上避避,现在应当是来了客人,也怪我没与你说清,来此处的人,大都是带着面纱不露真容的。” 顾曜连声说着不碍事,便踩着右边角落的木梯,先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简朴的卧室,一张桌子,一条凳子,一张床,桌上还有着笔墨纸砚,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他也没乱碰东西,只是站在楼梯一旁,听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东家,有两件事需要您出手,这是酬金。” 蓝袍女人的声音响起,只是格外沙哑:“说。” “第一件事,我们需要你去杀个野茅。” “野茅?杀人的生意,不是随便做的,你知道规矩吗?” “自然是知道的。”男人的声音小了许多,“那人名叫顾曜,住在广陵府清水县郊外的山上,具体资料都在这里面。” 顾曜皱起了眉头,怎么有人要杀他,他可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蓝袍女子的声音响起道:“这人我听说过,按规矩来说,这人我们不能杀。” “东家莫急,你看这是什么?” “这个...” “这个东西,可以吧。” “可以,但是代价...” 拍掌声响起:“此乃神机:六神仕女,这个应该足够了吧。” 一声沉重的重物落地声响起,地板都是震动了下。 “可以,但顾曜身份特殊,我需要上报。” 男人的声音轻快了许多:“那自然,刚刚是第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 “说。” “伏羲塔明年将要开启,我要争夺传承名额的天才资料。” 沉默了许久之后,蓝袍女子出声道:“抱歉,这个不行。” “什么?为什么不行?” “伏羲塔的一切资料,全部归属于靖夜司,包括哪些人可以争取,都由靖夜司定夺,我们插不了手。”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那我们换一下,我们想要你们手中,大周最为天才的五十人名字。” 他补充道:“年轻一代的。” “可,但只能在此处看,不能带出。” “好。” ... “张清尘,顾曜,吴子墨,张清和,张清玄,张灵墟,宫经纶...” 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人在低声念着名字。 念完之后,两人也不避讳,就堂而皇之的议论了起来。 “前五十人里,只有三个野茅,这个顾曜居然位居第二,而第二个野茅颜意远只是位于第二十八位,第三个野茅勉强排在五十,真是太可怕了。” “无妨,顾曜我们不用担心了,此处会解决掉他,颜意远也不用考虑,他有地煞传承,不会参与,剩下那个,嗯,我知道,是个修行神机的,很一般,不用担心,不是你对手。” “好,剩下的人中,天师府、上清派这些,一般都不会来,就算来了,也只是展示实力,真正能威胁到我们的,大概是从第八的神霄道周傲柳开始。” “洛儿你说的对,我们记下名字,回去筹谋一二。” ... 顾曜在上面听的明白,也搞明白了,居然是为了那什么伏羲塔,他都没放在心上,居然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若不是侥幸遇到,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想着,他眉头慢慢锁起:“老头将要飞升,来刺杀自己的人,要如何对付?” 楼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他们又要了几分资料,便是离去了。 “道友,可以下来了。” 顾曜苦着脸从楼上走下:“真是不小心撞到了了不得的事呢。” 蓝袍女子笑了笑:“如今道友知道了,倒可以提前准备了,加入皇室,或是靖夜司,我们就不会动手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刚刚下单的人,突然死掉了呢?”顾曜试探问道。 蓝袍女人的笑容消失,盯着顾曜:“不管死没死,我们都会进行第一次刺杀,如果失败了,我们会要求他提供补偿和更高的报酬,不然刺杀就会结束。” “这样啊,那刚刚那两人你知道是谁吗?” “抱歉,诚信经营,我不能告诉你下单人是谁,更不能告诉你他们拿着淮南王府的令牌,也不能告诉你,他们给的资料来自于赵国公,上面你的修为是练炁化神中期,我们派出的杀手会是练炁化神后期,在十天内动手。” 淮南王府后人不是被圈禁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能出来做妖? 顾曜心里嘀咕,同时道谢:“多谢姑娘,大恩大德,顾曜必定报答。” “姑娘?我是长乐郡主啊,还有,你感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顾曜权当没听见:“对了,如果我下单,要去杀淮南王或是赵国公门下,一个名为洛的后辈,你们会接吗?” 蓝袍女子无奈道:“杀人的生意,限制很多,除非你能掏出皇室的令牌,不然我们不可能接的。” “这样啊,那在下告辞了,姑娘,大恩必报,若是可能,将来我定为你解去这法术。” 他向着蓝袍女子作揖后,转身走向屋门,走到屋门前,他再次回过身:“对了,姑娘,不知你怎么看出那资料来自于赵国公?” 蓝袍女子呆呆的:“赵国公府的大印在上面呢,还有我不是什么姑娘,我是长乐郡主。” 这么嚣张吗? “好的,告辞。”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蓝袍女子僵在原地:“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居然能看穿见知障?” 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顾曜资料:“恶道九皋,以见知障之法混入靖夜司,试图袭杀,顾曜识破,反杀之。” 坏了,那我刚刚张口长乐郡主,闭口长乐郡主,他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 默默攥紧了拳头:“不行,这事不能泄露出去,也不能鲁莽,尤其我还不是他对手,需要再确认一下,从长计议。” ...... 顾曜走出屋子,街道上没见到一个人影,当下他急忙向着老道跑去。 “老道进的那个屋子,我也问了,按她说法,那里卖的是香料,当然不是普通香料,而是有着各种神奇效果的香料。” “那家铺子的东家,执念是想要做个美梦,但他修为太高,香料无法做到安神入睡,因此他另辟蹊径,研究出了让人致幻的如梦香。” “也不知道老道是不是买了那个如梦香。” 他走到那铺子门口时,居然又碰到了书肆内买书的男人,他站在屋子门口,和老道说说笑笑,两人手里,都是拿着一个金灿灿的小手炉。 等到买书的男人离去后,顾曜才出声道:“老头,你是在买上面?如梦香?” 老道面色诧异:“你居然知道那东西?但我买的不是那个,而是安神香。” “安神香?” “五石散听过没?” 顾曜点头:“自然知道,一种掏空人身子骨的毒玩意。” “这个,就相当于于神魂版的五石散。” 顾曜一听就急了:“那你还买?你疯了?” 老道有些无语:“这东西能对阳神起效吗?能奇效就是仙丹了,我买这东西,是要拿去贿赂一个人的。” “贿赂?你还需要这种手段?” “这个东西,能方便许多,行了,你继续玩去,过两个时辰再来找我。”老道有些不耐烦的挥手示意顾曜走开。 顾曜喊住他:“不是,有人在想杀我。” 他将刚刚的事说了下。 老道听着,冷笑一声:“真是好玩意,不过也是常规手段了,每次伏羲塔要开,这种手段不会少的,你身后没人,就是最大的弱点。” “对付那什么神霄道,他们还要费些心思,对付你,就直接找人杀了,你也知道背景的重要性了吧。” “那以后再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道转过身子:“不急,该干嘛干嘛,这鬼市上有不少宝贝,你可以去淘淘,你过去不是与我说,像你这样的人,走到哪都会别人看不见的宝贝吗?” 看着香料铺子的门又关上了,顾曜挠挠头:“按常理来说,像我这么帅的,都是主角,捡漏是常规操作。” “可这地方,我怕捡漏又捡出个吓人东西。 第一百七十七章 挂羊头卖狗肉 提心吊胆的在鬼市中晃荡了两个时辰后,顾曜重新回到了香料铺子前。 这鬼市当真是无愧鬼字这个名头,什么都有的卖。 他有看到一个宫灯上纹着方块的屋子,结果进去后才知道,居然是卖棺材的。 更重要的是,棺材里已经躺好了,真正的货物,是里面躺着的尸体。 根据他和那店家一番套话后得知,最大的客人,就是书肆的东家,那位是每个月都会买这么几具回去研究,偶尔也有些蒙面道人来此处消费。 反正蒙面人的要求都很奇特,不像书肆老板那么随意,有人要年轻貌美还没腐烂的少女,有人要精壮男子,还有些要求比较离谱,比如说要胖胖的,最好已经烂掉一部分的... 那店家说的时候,面色也不太好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让顾曜印象最为深刻的,也是一个宫灯上纹着女子形状的小楼。 长乐坊。 洛阳城中赫赫有名的高等妓院,在此处居然也有驻点。 不过这里并不是营业点,而是提供定制服务,在这里定制“织女”。 顾曜刚听到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织女?” 牛郎织女的传说,源自于《诗经》,在汉朝时彻底形成他听过的版本,贸然间从个龟公嘴里听到这词,让他有些发愣。 这龟公颇为英俊,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是啊,我们长乐坊之所以能在洛阳扬名,最大的底气,便是织女。” “您别多想,这织女是天上的仙女,我们费尽大力气,才能找出一位,您在我们这下订单,也只是说明你的喜好,并不保证能满足。” “而且啊,您付出的代价,只是织女的第一次布施,与您一会之后,她将会在长乐坊中度过四年,再返回仙界。” “那后面的四年,价格自然不会这么高昂,你也可以等着后面的。” 顾曜看着这龟公的模样:“你那织女,莫不是什么被拐骗来的良家?仙界,你祖上是张天师不成,能联通仙界?” 龟公连连否认:“自然不是,但普通良家怎么能称得上织女呢?我们这织女,就是仙女,而且啊,能与织女双修,对于道士,可是大好事,不然,我们也不敢摆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倒也是,整整两万两白银,这个价格,已经足够劝退百分之九十九的道士了。 估摸真正的交易对象,还是大周的贵族们。 从那长乐坊出来后,他又去找了蓝袍女子,可那个店铺已经关门,人不知所踪。 眼看时间见到,他才又回到了香料铺子前。 没等多久,老道面色酣红,仿佛喝醉了一般,从屋里走了出来。 每向前走出一步,面色便会越发红润,脚步也似乎有些不稳。 但顾曜刚上前要去扶住他,却看到他脸色的红色又是骤然消失。 “老头,你这是?” 老道挥挥手:“行了,没事,刚刚那是醉魂香,你在此处玩够了?” 顾曜点点头:“倒是当真算的上鬼市。” 先是遇到个骇人无比的女尸,还有个恩爱无比的相公,然后遇到了买凶要杀自己的人,接着又是卖尸体的,可能是贩卖人口的... 真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地方。 鬼市这名字,货真价实。 老道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对这里会有很多看不过去,或许也在好奇,为什么皇室为什么会允许这地方存在,但你要知道,这样的地方,永远也除不尽,还不如让它呆在眼皮底下。” 说着挥挥手:“走,一边出去一边说。” “虽然我不希望你继续做个无依无靠的野茅,但你真要走下去,我也不拦你,这样的地方,对于野茅来说,很重要,你可以看不上眼,但你总会用到。” “该记住的都记住,不该说的都别说,想要做的,等以后修为到了,你自己来做。” 顾曜连连点头:“老头,其实只有一个事,我觉得有点着急,那什么淮南王的令牌,赵国公的情报。” 老道点点头:“回洛阳,等今儿晚上,我再带你去打听打听。” “又要等晚上?那白天我们做什么?” “当个游方道士,看看瞧瞧,若是遇到什么孤魂野鬼,顺便除了,赚取些钱财。” 老道带着顾曜,回到了昨夜来时站立的地方。 顾曜打量下了中午诶,树木环绕,林间幽深:“我们该怎么会回去?” 老道咧嘴笑道:“等着,会有马车来的。” “马车?” 这林间没有道路,树木长的又极其密集,阳光都刺不进去,哪儿来的马车? 他瞪大眼睛,看向林内,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马车。 陡然间,树木好像扭动弯曲了。 一个漆黑无比,好像个长着轮子的大号骨灰盒的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马车到了。” 顾曜看着骨灰盒咕噜咕噜跑到面前,后退了半步:“老头,这东西,不太吉祥吧。” “什么吉祥不吉祥,这是柳玄风的杰作,一个能在黑影和泥土中不断跳跃穿梭的神机马车。” 柳大人,你也怪阴间啊。 顾曜没急着上车,而是围绕着这东西转了两圈,漆黑的外表上,刻画了无数鬼神的花纹,头顶,则是一直乌鸦振翅欲飞的图案。 老道没理他,伸手拉开盒子的一面,露出里面,钻了进去。 顾曜跟着,看了下,里面还挺宽敞舒适,两张摇椅摆着,还放着丝绸毛毯。 “快点上来,别浪费时间了。”老道看着他这样子,催促道。 “是是是。” ... 这骨灰盒虽然看着不舒服,但坐着,还挺爽的,一点颠簸感都没有,里面照明的,时刻像是眼睛的一样球,伸手放在上面,还会闪烁出盒子周围的情况。 “这眼睛,和照骨镜一样,都是凶神妄目的眼睛,当初杀了那只凶神,是大周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老道看着顾曜兴致勃勃的弄着那眼珠,感慨了一声。 顾曜也默默说回了手,躺了下去。 “居然真是眼珠子...我还说柳大人的艺术审美怪前卫呢。”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昨夜的那个酒肆内。 拍了拍道袍,老道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想去哪儿看看?” 顾曜看了看四周,这儿还是很僻静,一个路过的都没有,当下掏出了个纸条:“不然,先去看看这个?她还欠我了几十套宅子呢。” 老道摸着下巴:“几十套?她是疯了,还是想好要拿身子还债啊?洛阳的房子,可不是清水县那么便宜。” “先去看看吧,我看啊这地址,福善区,曜竹酒楼,就在南市旁边,她还真开了个酒楼,没投奔她兄长啊。” 顾曜打开那纸条念叨。 “那就去南市吧,南市里,卖的都是人参虎骨之类的东西,她开在那儿,可能还想着发展信徒呢。” 老道一挥袍子,带着顾曜向福善区走去。 他们在的这个酒肆位置,叫从正区,旁边是西市,要去这南市,等先向北走到洛水,顺着着穿城而过的洛水,向西走。 老道是这么说的。 “还能顺便看一眼皇城,皇城就在洛水北边对岸。” “其实您是不认识路,只知道南市在洛水旁吧?”顾曜怀疑道。 老道哼了一声,没回答他。 洛水旁,才是洛阳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来来往往嬉闹的孩童,身着各色彩衣结伴游玩的女子,成群结队吟诗作对的书生,身着盔甲走来走去巡防的士兵... 顾曜又婉拒掉一个女子的邀请后,感慨了一句:“现在我感觉回到了清水县,这儿的女子,可比那里还要热情。” 居然有女子直接拿着绣着名字的手绢跑过来,塞进他手里问他愿不愿意还俗。 这等大方程度,可比那群只想着让他进闺房的清水闺秀要直接多了。 老道呸了一声:“能这个时候在这儿游玩的女子,没有个当大夫、少卿、长史的爹,也有个当尚书、都督、仆射的爷,你真跟去了,最多也只能当个男宠,指不定拿个几两银子就被赶出来了。” 顾曜很震惊:“什么?不算我这智慧且有趣的领会,单单以我这英俊的皮囊,怎么,也得几百两啊?” 老道不搭理他了,转了个弯,走入了一条骗道。 “再走两个区,就到南市了。” 这一片,很明星已经不属于富人区了。 刚刚洛水周围,朱楼碧瓦,亭台楼阁,除了少数的书生,来往的人穿着的都是华服盛装。 而这一片,屋宅有些破旧褪色,来来往往的人,皮肤黑了许多,身上的衣衫,也逐渐往粗布麻衣过度。 顾曜拦住一人,问了下这曜竹酒楼在何处。 “这酒楼,就往前面走两个路口,拐过弯,那一条街都是。” “什么?” 被拉住的那人笑道:“小道长若是想去看老板娘,记得到最中间、八开门的酒楼,对面是衙门,老板娘懒的很,每天只出来晒个太阳。” 顾曜松开手,看向老道:“老头,不然我们就定居洛阳吧,把那什么阎罗,扔给司首,你就在这儿颐养天年了。” 老道瞪了他一眼,按着那人说的路线走去。 拐过弯,就看见一排长龙。 “这排队在做什么?” 两人摸不住头脑,拉住队伍最后面一人问道。 这人摩擦双手:“曜竹客栈的老板,不仅好看,还擅长药酒等等,她每日都会卖些人参酒,其中必然有一瓶的塞子上放有一张符箓,若是能买到十瓶有符箓的,就能与她共进晚餐。” “现在刘公子已经买到了九瓶,这最后一瓶,我们都在抢呢,老板娘与我们是没机会了,可能买到最后一瓶,刘公子说不定愿意投掷千金呢。” 顾曜松开他,看向老道:“这蠢女人还怪有头脑,难怪这一条街都被她盘下来了。” 老道耸肩,离开队列,向着客栈走去。 越是往前,越是热闹,不少人挤成一团,夹杂则不少喊着让吴书竹出来卖酒的声音。 人群正中间,一个蓝袍的白皙公子手拿纸扇,身旁放着九瓶酒,此刻得意洋洋。 “今儿这酒,我必定拿下。” 顾曜看了看他身旁的酒水,忽然感觉那酒塞上的符箓有些熟悉。 “这...好像是我的符箓。” 又看了看那酒店名字。 “难不成,我才是老板?” “这蠢女人,打着自己的脸,卖我的身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参 顾曜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酒楼之内又是传出一阵欢呼声。 蛊母出来了。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显得圆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是精美无比。 看起来,她在洛阳的日子过的很舒适。 众星捧月的刘公子此刻高声笑喊道:“黛姑娘,今日的人参酒开始卖了吗?吴姑娘准备好了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也是起哄:“快让吴掌柜出来,刘公子可是势在必得了。” 蛊母呆呆的歪歪头,也不太懂他们的意思,只是说道:“人参酒限量一百坛,先到先得,五百文一坛,每人一份。” 她说完转身走了进去,两个小二立刻招呼道:“诸位,要买酒的,里面请了唉~” 人群哗啦啦的往里进。 但那刘公子却是不急不忙。 顾曜被人群慢慢挤到他身前不远处,看着他的样子,好奇问道:“这位公子,你不去抢?” 刘公子向顾曜行了个礼:“道长,他们抢这酒,其实就是为了加价卖给我,但最多也就一两银子,我还能接受,也就不去抢了,就在此处等着。” “这样吗?” 顾曜看着这刘公子风度翩翩的样子,还了个礼,拉着老道,挤进店内,从人群中冲出,来到站在柜台那看戏的蛊母处。 “吴书竹呢?” 蛊母看了看顾曜:“公子看着有些眼熟,找我家小姐需要集齐十坛...” “我是顾曜,你居然把我忘了?傩神呢?让傩神出来。” 蛊母听到这话,打了个机灵,一句话也没说,仔细看了看他,双手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转身跑向另一旁的楼梯。 顾曜:“...老头,这蛊母究竟是什么生物?为什么能动,也能说人话,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老道已经在身旁的空桌子上坐下了,正在打量着店内,听到顾曜这问话道:“看不出来,大抵是巫术造物,结合天地精华弄出来的吧。” 顾曜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抢着人参酒,眼神微微一凝,便是感觉到了自己画的符箓位置。 他看了看那群人:“老头,我要不要去把那有符箓的酒买来,免得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老道瞟了眼:“你买来了也是麻烦,说不准还会无端结仇,刚刚门外那公子哥否管是不是装出来的样子,但至少表现的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行事也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你一个道士,无端往里面参和什么?” 顾曜坐到老道身旁:“你不知道,我怀疑...” 老道盯着他:“那你更不能去买了,不然不是让那公子哥以为自己被你们合伙行骗,成了你们的猪羊?” 顾曜想了想:“有道理,还是让吴书竹自己搞定吧。” 蛊母去了还没回来,他也就坐在这儿,打量打量屋内的其他客人。 抢着买人参酒的,聚集在最右边,其他的桌子上,还坐着不少与顾曜一样看戏的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穿着各式各样的道袍,应该都是野茅。 看起来,这酒楼的生意很不错。 一百坛人参酒转瞬之间,就被抢购一空,抢到的人,都是抱着酒坛,小心翼翼的打开酒塞,查看符箓,祈祷自己是个幸运儿。 气氛一时居然有些紧张。 顾曜看着抢到符箓的那人,双手合十放在脑门前不断摇晃,就是不敢开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顾曜,你刚到吗?” 一股香风袭来,一只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顾曜扭头一看,吴书竹穿着一件嫩绿色的丝绸长袍站在他的身后,笑意盈盈。 周遭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开奖...开酒坛,居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顾曜轻声道:“刚到,这是你搞的玩意?” 吴书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是个山里的老伯,人参卖不出去,那天在店门口苦,我一时心软就将那些人参都买下来了。” “人参还能卖不出去?”顾曜很是好奇。 再怎么说,药铺都会要吧。 吴书竹叹了口气:“我本来也奇怪,只当他是要价太高,结果看到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是那群人参的外表太奇怪了。” “外表?” “寻常人参,刚挖出来的时候是奶白色的,晒干之后是黄棕色,可那个老伯的人参,居然是红色的。” “红色?是红棕色吧,难道是蒸熟了或者泡在糖水里保存的吗?” 吴书竹摇头:“不,就是纯粹的红色,又红又皱,整整一大箩筐,那老伯要的也不多,一百多支只要了二十两。” “我和傩神都是查看了那些人参,确认过了,那人参除了外表丑陋颜色不对外,其他地方,都和普通人参一模一样。” 顾曜点头:“所以你就想到了泡酒卖掉?” 吴书竹得意的昂起头:“对啊,那些人参泡出来的酒,我让蛊母试验了。” 她伸手招来蛊母:“你看,蛊母喝完那些酒,身体都发福了,而且蛊虫也变的更加强大。” “我让傩神检查了一遍,又拜托我兄长拿一坛酒送到了靖夜司去查验了一遍,得到结果后,我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她得意洋洋炫耀道:“那一批酒很快就卖光了,后来老伯又来了一次,我又给买光了,才有了这一批。” “不过嘛,这一次的人参颜色淡了许多,效果也差了些许。” 旁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我中了,我中了,刘公子,我中了!” 吴书竹停下话语,和顾曜一同看了过去。 只见一人欣喜若狂,酒都没拿,就高举着酒塞跑了出去。 顾曜晃头道:“看起来,你要和那刘公子共进晚餐了,也真有你的,居然拿和自己共进晚餐来促销。” 吴书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这法子是我兄长出的,而且共进晚餐的是你,你才是这酒楼的掌柜,这一条街,一大半都是你的。” “那你还真是打着你的狗头,卖着我的神仙肉?” 顾曜一下弹了起来,气势汹汹:“你这是仙人跳你知道吗?” 吴书竹歪头:“仙人跳是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对面衙门里记载了,酒楼的掌柜,是你顾曜,我卖这酒的时候,也说的很清楚,集齐十张符箓,和掌柜共进晚餐,哪里不对了?” “信息不对啊...” 顾曜话还没说完,那刘公子已经带着下人们走了过来。 他笑容很是灿烂,扫视堂内,看到了吴书竹就直直走了过来。 此刻大堂内其他人才注意到,吴书竹已经下来了。 “吴姑娘,我当时就说了,和你共进晚餐的人,必然是我。” 吴书竹急忙摆手:“刘公子,你误会了,不是我,是他。” 刘公子的笑容消失了一半,低头看了看顾曜,又看了看她:“掌柜莫不是在说笑?这位道长初来乍到,怎么会是...” “刘公子,我真没骗你,他的名字叫顾曜,你看这酒楼的名字,还有啊,衙门里...” 吴书竹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刘公子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你是说,其实这条街,都是这位道长的?那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 顾曜急忙起身行礼:“刘公子,抱歉,这些事我也并不知晓,都是她自己在盘算,若是您介意,我可以在此处宴请您,让她向您赔礼道歉,另外您买这些酒的银子,我们也会还给你。” 吴书竹低下头,一阵点头。 刘公子叹了口气,后退半步:“居然有这种事,罢了罢了,道长你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毕竟,这人参酒也着实不错,我父亲和师父都很喜欢,这个价格能买下来,也不差。” 婉拒掉两人的邀请,他带着十坛人参酒,有些落寞的离开了这儿。 屋内也是在一片寂静后,大片大片的人抱着就离开了。 顾曜重新坐下:“你看你,搞出这么个东西行骗。” 吴书竹委屈巴巴:“这法子是我兄长告诉我的,他说这不是行骗,只是正常的行商之道。” “你兄长?” “嗯嗯,他在对面衙门当差,这酒楼能开下来,也多亏了他帮忙。” 老道突然开口道:“行了,先别说了,那红色的人参还有吗?我想看看。” 吴书竹立刻转身,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道长,还有不少,这边请,您跟我来。” 顾曜跟在两人后面,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地下石室。 “剩下的人参不多了,都在这里,我已经泡好了。” 吴书竹指着最后几坛酒道。 老道点点头:“你先上去吧,我与顾曜留在这儿。” 等她走了之后,老道打开坛子,捞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红色人参。 正如她之前所说,这人参通红无比,表皮皱叠,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而且须毛极多,滴着的酒水仿佛血水。 更让顾曜惊讶的是,老道居然掰断了一截,放进嘴里嚼了嚼后吞咽了下去。 “老头,这人参是怎么回事?” 老道吞下后,头顶冒出一股白烟:“这是人参仙的须发长出的小参,虽然骇人,但大补无比,估计那卖人参的人,曾经施恩给人参仙,如今来报恩了。” “可惜他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人没眼力,若是卖到靖夜司,或是那些贵族府上去,每一根都要黄金千两。” 顾曜咋舌,从老道手上取过红参:“这么贵吗?” 贴近鼻子嗅了嗅。 类似薄荷的清凉之位,只是闻了口,就感觉到精神振奋了些许。 “确实是大补之物。” 老道点点头,从他手上取回来,重新放入了酒坛之中:“希望这儿大肆贩卖这参酒,不会引起什么有心人的注意,不然,从这儿,到那人森仙,都要有大麻烦。” “都已经被人买光了,而且这一片的人,都是普通人,买到了估计也就自己喝掉了,应该不会传出去吧。” 老道摇摇头,示意顾曜跟他上去:“店铺里那么多野茅,总会有人动心思,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不是在等那卖参的人呢?” 走出石室,吴书竹就在上面等着。 “这参酒不要卖了,若是再遇到那卖参的人,就让他带着东西到靖夜司去,不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尤其是道士和和尚。” 老道叮嘱了她几句,就让她开个房间,上房休息去了。 等他上去后,吴书竹看向顾曜:“你师父是什么意思?这参有什么问题吗?” 顾曜道:“问题在于这参太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吗?” “你是说,那个老伯可能因为人参会被人盯上?” 顾曜走向前面:“店里一直都这么多野茅道士吗?” “不是,只是最近多了些,而且都是长住...”她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们都是冲那老伯来的?” “嘘,声音小点。” 顾曜急忙嘘声道:“听你这话,大概率是的。” 吴书竹有些着急:“那我要想办法告诉那老伯,让他以后不要再送人参来了。” “老伯一个人住在山里,真被人盯上,那就完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顾曜一把抓住:“你别着急,这群人指不定就在等着你带他们去找那老伯呢。”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带去靖夜司接受调查了,最近一个月,不能离开靖夜司。” “啊?什么玩意?它好歹是个神明啊。” “神明在靖夜司那也就这样啊。” 顾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只能这样了,那老伯的位置,你告诉我,我和师父找个时间去。” “行,老伯家住在...” 后面改一下。 吴书竹有些着急:“那我要想办法告诉那老伯,让他以后不要再送人参来了。” “老伯一个人住在山里,真被人盯上,那就完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顾曜一把抓住:“你别着急,这群人指不定就在等着你带他们去找那老伯呢。”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带去靖夜司接受调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茅见野茅 顾曜坐在正中间的桌子上,一边给自己沏茶,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道士。 三三两两,散落在各个桌子上,有人在低声窃窃私语,有人皮笑肉不笑,也有人在暗中打量着顾曜。 但个个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盯着门外,竖着耳朵。 “都是冲着卖人参的人来的,也不知刚刚那泥老鼠是谁做的手脚?” 顾曜端起茶杯,仔细观察。 野茅的法术,特点都很明显,门槛低,修炼起来极快,但往往会有些缺点,同时因为目的太过明确,缺乏长远之道。 比如他曾经修炼过的攒心钉,这术法阴损,杀人只在一瞬之间,但缺点也很明显,要将木钉插入目标体内,会先对自身五脏造成些许伤害,另外,这法术也没什么衍化变通,出手后成了就是成了,能挡住一次的永远能挡住下一次。 拿来对付凡人还好,对付稍微功力高些的,都难以建功。 而对比正道大宗的法术,比如五火掌,威力薄弱,伤人极难,往往要配合符箓等手段才能展现些许威力,但却是火行法术的根基,是参悟火行大道最好的法术。 刚刚那泥老鼠,倒是还有些门道。 “通幽。” 双目中闪现一抹黑芒,又迅速隐去。 顾曜手中茶杯在指间转动,双目在屋内扫来扫去。 “真不愧是野茅,个个都是养鬼的,也不冲撞到凡人。” 看清之后,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群道士,人人周身都有着鬼物护身,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而且大抵养鬼的器物,都是手上的扳指或是手镯,个别标新立异的,也用的是发簪或是腰间的玉佩。 “虽说养鬼之术泛滥,但也没想到这么同质化。” 野茅养鬼是常态,主要还是鬼物太好用了,查询线索打探消息,帮忙战斗,恐吓凡人,又或是行骗敲诈,勒索恐吓,简直全能。 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养鬼容易导致自身阴气过重,不利于修行。 顾曜看着屋内这群人:“这么看,刚刚那泥老鼠,应该不是这群人的。” “若是他们,大概应该会用鬼怪来偷听,那泥老鼠的手段,有些形似水行三千文,应该不是他们能掌握的。” “不过也可能他们估计我的道士身份,担心派鬼被我发现了,不管怎么说,也得试验一遭,最好能把他们都打发走。” 顾曜打定主意,在这屋里寻找合适的目标。 “就他了。” 顾曜拍了下桌子,向着躲在后面的吴书竹高声喊道:“吴掌柜,拿坛血参酒。” 吴书竹应了一声,不知顾曜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从下面的石室内取出一坛送了过来。 接过之后,顾曜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一个瘦瘦高高、留着长须的老道人对面坐下。 这老道人鹤发童颜,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用一根白玉簪定住,一身道袍也是极其干净,这卖相,与屋内其他野茅有些格格不入。 老道人看着顾曜坐在他对面,拿着一个碗倒酒,有些意外,但并未说什么。 倒是顾曜,做到面前才发现老道人的发簪不是什么白玉,而是一根骨头精心雕磨而成,当下眼神又是冷了冷,又扫了一眼桌子上像只猫一样蜷缩的鬼童。 这鬼童才是顾曜找上他的原因。 其他野茅的鬼,千奇百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看的出来,生前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唯独他这只鬼童,白白胖胖,穿着的衣服红黄相间,鞋子上更是镶嵌块绿宝石。 此外,这鬼童的气息也比其他鬼物更强横,若是在圣人盗那群手里,指不定能炼成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之一。 “可惜看不出他是什么修为。” 顾曜放下酒坛,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酒,伸手推到老道人面前:“前辈怎么称呼?在下,茅山顾曜。” 老道人看着顾曜推碗时刻意避开了趴在桌上的鬼童,又听到他自称茅山,身体微微直了些,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小道长不用这般客气,贫道茅山玉山。” 野茅什么时候最紧张? 不认识的同道主动靠上来的时候。 两人并未压低声音,屋内其他的野茅也都一其注意了过来。 这玉山没敢碰酒,手放到了桌子下,那鬼童舒展身躯,坐正,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住了顾曜。 感觉到一股阴气靠拢,顾曜运转龙虎食炁功,将阴气吞掉,笑着道:“玉山道长,您来洛阳几日了?晚辈今日刚到此处,不知为何这么多道友聚集在这客栈,还想请问下前辈。” 鬼童歪歪头,加大了输出,阴风呼呼吹来。 玉山看着顾曜这样子,更加谨慎了:“道友何必明知故问?都是野茅,来此处不都是博一份机缘?” 说话时,他桌子下的手微微转动扳指,鬼童神情一震,张开嘴,唔啊啊的吐出一股股黑气。 店内的小二都是凡人,看不到,只觉屋内突然凉风习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当下抱住了胳膊,缩回了柜台后面。 顾曜的头发有些晃动,他深吸口气,鲸吞饮海,店内的空气都感觉变的稀薄了许多。 “玉山前辈,晚辈确实不知啊,我与此处的吴掌柜是旧友,今日来了,顺便看望一二,结果却意外撞到了诸位,也是惊喜。” 一边说话,他一边吐气。 一股更加阴冥冰冷的气随着话语溢出,桌上结了成冰霜。 那呜呜啊啊努力吹风的鬼童直接打个机灵,被这森冷的风吹得惨淡了许多,一个咕噜滚下了桌子。 玉山道人瞳孔一缩,默默从袖子中取出个木匣:“道友修为高深,何必赶尽杀绝?我们茅山规矩,见者有份,你吃肉,我们捡骨头,还是道友真打算引起众怒?” 他说话时故意加大了些音量,让周围的人,听的更加清楚明白些。 躲在柜台后的小二,立刻弯着腰向后逃。 这边顾曜拿起酒坛,里面的酒水已经结了冰霜,微微一晃,冰霜消融化为酒水,直接往空手中倒。 在屋内一行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酒水好似倒在个看不见的碗中。 顾曜端着空气中的酒,小小缀饮一口:“玉山前辈说笑了,我只是来问问罢了,什么吃肉不吃肉,我吃素。” “倒是还有一事想问,您这小鬼,养的可真不错,不知是哪家的孩童,又是怎么死的,父母可知晓?” 手中剩下的酒水变为一条绳索,将地上的鬼童束缚住,又伸手一拍,一张符箓浮现,化作一张大网将它包裹住。 玉山道人看到顾曜出手,也不犹豫,当下手中木匣一开,嘴中念念有词。 “上天苍苍,地下惶惶,四方鬼神,与我同藏,随我同用,往返无妨!神兵火急如缕令,敇! 一阵青烟从木匣子内冒出,青烟之中,一个绿色火焰组成的鬼头狰狞。 玉山一下跃起,往后一跳,还不忘记顺手关门同时吼道:“诸位,这后生不讲规矩,实力超凡,我们不联手,此处的造化,与我等无缘!” 其他野茅刚刚想动,却看见顾曜坐在凳子上稳若泰山,那酒坛内的酒水跃出,化为数十柄水剑指着他们,同时感觉到他们体内的气血也有些躁动不安。 “诸位道友还请莫动,晚辈只除恶道人。” 他看着玉山取出一张符纸,双手捏印掐诀,随后将点燃的符纸扔给鬼头吃掉,不急不忙,看着表演。 这玉山动手时,修为已经已经被他看穿了,只是个境界比他还低的野茅,看手段,又是纯粹的鬼道。 那可真是案板上的菜了。 那鬼头发出桀桀的鬼笑,先看向玉山,口出人言:“祭品!” 玉山老道看了看顾曜,面露心疼之色,拔下头上人骨簪,狠狠戳穿了自己掌心:“天上阴,地下冥,九幽藏鬼,人骨敛魂。” 人骨发簪浮出一抹血红色,玉山拔出发簪,双手食指一夹:“祭品,阴身食。” 一道虚幻的男人魂魄从白骨簪中钻出,茫然的飘向那鬼头。 就在此时,顾曜动手了。 他手指一抬,一道水剑疾驰,射穿了那鬼头,又是两道水剑射向玉山,同时,又是一张困鬼符凝出,囚住了那男人魂魄。 鬼头大怒,水剑刺中之后只是升起了一团水汽,反而激怒了它,绿色火焰升腾,大片大片火焰从它口中吐出,盖向顾曜。 担心火焰烧坏屋内的家具,顾曜一抬脚,将桌子挪到一旁,抬手,一点雷光在指间浮现。 “雷一,火行雷。” 一道金色的火苗被雷电缠绕着出现,悠悠扬扬的飘了过去。 屋内所有的野茅,精神瞬间绷紧了。 雷法! 这小子,呸,这高人,不能惹。 接触到绿色火焰的瞬间,就像是烈火烹油一般,瞬间蔓延燃烧。 陡然间金光漫天,雷丝闪烁,狰狞的鬼头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火焰般的雷电吞噬。 只是光芒一闪而过,那蔓延的好似要充斥全屋的雷海又瞬间收敛,原本的鬼头所在之处,只有一缕的金色的火苗,悠悠扬扬落在地上。 砰。 地上的砖碎了。 金色的火苗熄灭了。 而鬼头背后的玉山道人披头散发,想要再次招鬼,但源源不绝的水剑不断飞来,他只能不断扔出一张张白纸符箓,变成鬼气森森的乌鸦,与水剑缠斗。 看到鬼头被消灭,又看到雷法,两腿一颤,转身来不及开门,直接一头撞开了门,向外面跑去。 顾曜操控水剑将不多的白纸乌鸦斩碎,看了下屋内其他做的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好似认真上课、在比赛谁的腰更直的野茅,聚拢水剑化为弓矢,走了出去。 拈弓搭箭:“玉山前辈,接箭。” 一箭破空,百步穿扬。 转身走进屋内:“诸位道友,谁能帮个忙,帮玉山前辈回来?” 一人双腿有些发软,跑了出去。 顾曜又笑着问道:“诸位,能不能简单说一下,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和这位鬼道前辈,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位可是真切犯了大周律法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第一百八十章 大道士 玉山像是死狗一样,被个野茅拖了回来。 这野茅还很仔细的把被撞坏了的门扶起,用符咒黏上了。 顾曜注意到,他用的也是白符。 “真是奇怪,白符是怎么回事?世上符箓,不是只有金银紫蓝黄五等吗?怎么会冒出个白符?” 此刻要注意自己绝代高人的风范,顾曜也没细瞧,拉来一张凳子,坐了下去。 他这一坐,原本的野茅,瞬间都站了起来,笔直,很有精神劲。 顾曜:“...诸位不用这么紧张,我很和善友好尊重前辈的,只要诸位没触犯过法律,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茅山同道。” 听到茅山同道这两字,其他人更紧张了。 眼看他们放松不了,顾曜叹了口气,看向地上的玉山。 他此刻动弹不得,只是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顾曜。 原本雪白整齐的发丝,此刻沾满了泥土。 顾曜看着他的手还握着那白骨发簪,伸手将簪子抢了过来。 “你的手已经恢复了啊,看起来,刚刚那召唤人魂的法术有些门路啊。” 顺势看了眼他的掌心,只有血迹,伤口已经痊愈了。 玉山倒在地上,说不出话。 刚刚与他交手,除去最后的雷法,基本也就只用了水行三千文,虽然顾曜只领悟了点皮毛,但凭借着更高质量的炁,玉山也毫无还手之力。 而玉山,在这群野茅里,应该能算的上强者,大部分野茅应该都不如他。 野茅的常态,就是这样,既缺少练炁功法,也缺少法术。 顾曜把玩着手里的白骨发簪,通幽之术运转,将它看了个遍。 簪上布满了无数血色符文,每一个符文就是一个魂魄。 “这里的魂魄,是你杀的?还是你拘走的生人魂魄?” “呜呜呜...” 顾曜听着玉山的呜呜神,伸手从他体内召唤出酒水,洒到了地上:“说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呜呜呜...”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顾曜看向那群战战兢兢的野茅:“你们有谁认识他?知道他的消息?” “我我我我!” 数个人同时出声。 顾曜满意的点点头,野茅就这个好处,绝对识时务,当你比他们强,还表现的心狠手辣又讲规矩时,他们绝对很配合。 这是白鹅山上吊过的百余个野茅得出的经验。 随手指了一人:“你说吧,坐下说。” 那野茅清清嗓子:“玉山是鬼道大师,长期在洛阳和洛州府活动,他修习的法术,叫太阴连身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我们有猜测他是去拘人魂魄,但没有证据,而且他比我们厉害,我们也不敢怎么样。” 顾曜点点头:“太阴炼身法...这名字倒是很上乘。” 一人补充道:“道长,他的法术是个残篇,一年前,他炼制了那个鬼童,很是开心,请我们喝酒,酩酊大醉时说的。” “行,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你们交代下自己。” 顾曜这话一出,顿时冷场了。 随后一番对天发誓。 顾曜揪着他们的鬼,挨个问了一遍。 倒也还行,这群人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法力修为又很一般,倒也不敢怎么犯法,驭使的鬼怪,大都是自己在城外荒郊野岭上乱葬岗上捉来的。 平时最多派这些鬼怪去吓吓普通人,自己再假装收鬼,赚取些钱财。 大户人家也不敢惹。 不过这也符合他印象中野茅过的苦日子。 “道长,你不知道啊,我们日子苦啊,这洛阳城的大户人家,往往都和大道士有联系,家里有人庇护,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敢上门,只能赚些辛苦费。” “就是就是,不然也不会听说这儿可能有个长人参的宝地就来了,那些大道士可都在看着,准备最后收呢。”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诉苦大会。 顾曜打断道:“大道士是什么?” “道长,你有所不知,大道士是我们茅山中,能凭自己实力占下一座山头,建立道观的道士尊称,他们修为大概与您差不多吧,而且法术也很有正道风范,玉山也远远够不上。” “不过玉山与一个大道士关系极好,就是刘公子家供奉的那位。” 顾曜想起那刘公子说过什么师父,好奇的询问那大道士什么来历。 “那位可是了不得了,就在洛阳城外两里地的青鱼山,太**观,道号乐生,城内不少富裕人家都供奉他。” 顾曜皱眉:“太**观,好大的口气,太阴这两字,他也敢用。” 眼看已经和他们聊开了,这群野茅也不怎么怕他了,便问道:“对了,你们用的白符又是怎么回事?” 一人笑道:“我们现在相信你是刚刚来的洛阳了,这白符,也是乐生大道士的发明,我们本来也不相信,但试验过之后,确实不错。” “您也知道,黄符虽然不算贵,但对我们来说,负担也不小,恰好这白符就出来了,很便宜,寻常白纸就可以做,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用于施展阴冥法术。” “不过阴冥法术,本就是我们擅长的。” 说着,这野茅将白符的制作方法也说了一遍:“白纸,坟头草,龙葵,白花鬼针,鸡冠血...” 顾曜听着,眉头也皱起来了。 这白符用的材料,也太糟糕了,全是些阴冥之物。 包括画符所用的符水,也是桥洞下的露水等等玩意。 与绘制鬼画用的材料都有些相似。 反而是朱砂之类,都没有用上。 听完之后,顾曜看向那鬼童和他们身后的鬼怪:“难怪你们个个都养鬼,原来这鬼物,还要帮你们画符。” 是的,这白符,还要鬼怪来画,而且每只鬼怪,最多只能画九十九张,之后再画的,就全然无效。 这群野茅嘻嘻哈哈,不作回答。 “对了,你们中有人修行过驱使泥土老鼠或是其他泥土作物的法术吗?” “许多大道士都会,比如乐生大道士,还有宝田大道士、鸿羽大道士。” 看起来,这儿还有一个甚至数个厉害野茅在暗中插手。 又问了一番后,顾曜看着也没什么好问的,一手拎起玉山:“既然如此,那我送他去靖夜司了。” 刚走了两步,有人提醒道:“嗯,那卖人参的人若是来了,你们也可以去争取机缘,但不要伤及凡人,不然即便我放过你们,靖夜司也不会放过。” “那是自然,我们都知道什么该我们的,该争就争,该放就放。” 顾曜转身要走时,又一人出声:“道长稍等,玉山还有个毛驴在后院。” 一片吵闹声中,二楼看戏的吴书竹带着个小二出来了:“好了好了,诸位继续,这后续,就交给我们了。” 战战兢兢的小二带着顾曜,找到了个黑毛驴。 顾曜瞧了一眼,狠狠一脚踢在手上的玉山身上:“你可真是个上等的畜生。” “怎么了?”吴书竹见顾曜突然发怒问道。 顾曜哼了一声:“这是造畜之术,野茅中也最为不耻之术,这厮,碎尸万段也是活该。” 通幽术下,这黑驴是个浑浑噩噩的少年。 可惜他不会解这万恶的造畜之术。 “你牵着这黑驴,我们去对面县衙,让他们找靖夜司。” 洛阳城的靖夜司在哪顾曜也不知道,但酒楼对面,就是衙门。 吴书竹应了声,牵着黑毛驴,与他一同进了对面。 在吴书竹的兄长照应下,很快,靖夜司来人了。 来的是顾曜从未见过的三品大员。 靖夜司三品,巡狩。 靖夜司四品总镇,坐镇各府靖夜司,位高权重,而三品的巡狩,则是执掌巡察之权,若是遇到贪赃枉法之徒,可直接先斩后奏。 二品便是司首职位。 一品,是个虚职,理论上是能活到退休的司首担任,没有实际权力,当然,至今也还是个虚职,当代司首看样子,也没向这个方向努力。 这个巡狩,没穿九曜服,而是披着绣有四圣的黑袍,面白无须,像个太监。 “你是顾曜?” 他来到县衙内,先看向顾曜,得到回复后,仔细打量了他两圈后,从腰间取下个牌子递了过来。 顾曜行礼未接:“大人这是?” 巡狩淡淡道:“靖渊牌,早已经做好了,本来还在想怎么给你,现在刚好。” “可是我...” “司首说,你师父也同意,你确实也需要,没有这块牌子,你进不了伏羲塔。” 顾曜这才双手接过:“多谢巡狩大人。” “起来吧,本官魏定海。” 魏定海收手,看向那黑驴,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五品镇抚取出一袋粉末,吹了上去。 粉末沾身之后,黑驴现出人身。 魏定海叹息一口气:“可惜太晚了,造畜之术,已经毁去了他的神智。” 随即冷声道:“将这野茅,还有这些鬼物都带走,再通知洛阳总镇,罚薪罚利。” 顾曜出声补充:“大人,这野茅不是经常在洛阳,还会去洛州府外,可能在洛州府还会有被他陷害之人。” 魏定海点点头:“再传信洛州府总镇,严查,同时罚薪罚利,若是出现差错,重罚。 说完,转身一甩袍子,潇洒离去。 顾曜等这位巡狩离去之后才起身。 “我刚刚提醒洛州府,不会害的那位总镇迁怒我吧?” 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靖渊令。 与鱼秋忆给他见过的不同。 暗金色,边框刻有龙鳞纹。 正面,靖渊四品,顾曜。 背面,天狗食月,剑霜锁雪,同时有个圆形标志。 顾曜明白,那是太阴幽荧的意思。 整体比鱼秋忆的靖渊令好看太多了。 “等等,我怎么记得鱼秋忆说过,靖渊只有五到七品,这四品,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一等天资的特殊奖励? 收起靖渊令,顾曜和吴书竹告别她的兄长,走回了酒楼。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店里多出了几个人。 原本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野茅,此刻都是战战兢兢。 一人是刚刚离去的刘公子,他此刻站在一旁,弯着腰与个坐着的道人说话。 这道人剑眉星目,面色白皙,身穿黑白道袍,袍子底部绣有荒山明月,看上去是个二十岁上下的英俊道人。 看到顾曜两人回来,道人面色冷漠,挥手示意刘公子站直。 刘公子这才站直身子介绍道:“掌柜的,小道长,这位,乃是太**观,乐生大道士,也是我的师父。” “此番前来,有要事相问。”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知道 乐生大道士坐在椅子上,面色庄重,端视两人。 顾曜拍了拍身旁吴书竹的手,示意她离开,出声道:“乐生大道士,你就是发明了白纸符箓的茅山道士?” 仍是刘公子回答道:“正是,小道长,吾师修行近百年,乃是你前辈,你应该态度尊重些,不该如此放肆。” 那道人微微抬起头,眼神冷冽的看着顾曜:“正是本座,宝元,你退下。” 宝元是刘公子的名,听到道人发话,后退两步,双手拘谨的放在腹部,态度很是恭敬。 “本座想要买下所有的红参酒,你既然是此处真正的掌柜,那就开个价吧。” 他的语气颇为高傲,让顾曜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那群小道观道士。 当下他微微一笑,发自内心道:“不卖。” “嗯?” 乐生大道士表情一凝,上下扫视了顾曜一遍,站起了身:“你说什么?你居然不卖给我?” 一股阴寒气息从他体内涌出,逼了过来。 顾曜运炁,周身气流涌动,护住自己:“道长莫非想强买?” 乐生向前踏出一步,地面的青砖发出一声脆响,裂了开来,一道缝隙从他脚下飞快的爬向顾曜。 “这红参酒每日都卖,却不卖与本座,是看不起本座吗?” 这家伙的修为比我高了些,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不过不知道他会什么阴损术法,还是小心为上。 顾曜打定主意,金光咒升起,一抹金光在皮肤上一闪而逝。 他也同样一脚踏出,踩在了那缝隙的尽头,将它踩灭,脚下青砖瞬间化为粉末:“道友,怕是你要先赔付店内砖钱才是。” 从乐生大道士到道长,再到道友,顾曜对他的称呼越来越不尊重,这让已经习惯了被人尊敬的乐生心头涌上一层阴霾。 他沉下脸双手变为白玉一般,一缕缕寒烟四溢:“小道士,你可真是不尊重前辈。” 白玉手抬起,握了过来。 顾曜手上雷光升腾,笼罩双手,主动握了上去:“都是茅山道士,学什么大道门?听你这话语,难不成真把自己那什么道观,当成正规道观了?” 两人手掌相碰,雷电与冰霜交接,一股低沉的嘶鸣声响起。 顾曜有些惊讶,这乐生道士是真有些本事。 雷法对于诸多法术都能压制消弭,可对上他这寒掌,虽然处于上风,但却还能抵抗,甚至还有寒意蔓延向他体内。 心念一动,他握紧了有些想要抽回手的乐生:“乐生道士,能不能讲讲你这白符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什么玉山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雷四,水行雷。 原本闪耀暴躁的雷电,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覆盖在了两人的手上,乐生的白玉手上冒出的白气都是被水流般的雷电掩盖。 乐生的面色剧烈变化,手臂开始了不住的颤抖。 水行雷无孔不入,那白玉手无法挡住,反而是被侵入了手臂之中,只是这么一瞬,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好似要融化掉一般。 当下要抽出手的动作也更加剧烈了,就连他背后的刘公子都是看出了不对劲。 雷法真是好用...顾曜心里赞叹一声:“乐生小道,你那白符,和靖夜司报备过没有?我记得这样的东西,似乎需要上报的吧?刚刚有位巡狩大人才来过,估计没走远...嗯?” 紧握的手突然一空。 乐生后退几步,两只手都是融化了,一滴滴水顺着手臂滴在地上,留下黑色的冰块。 “小道士,你是什么人?” 顾曜没回答,注视着乐生的双手。 干秃秃的手臂中,白玉生长,重新长成了手掌。 “好神奇的法术,不知叫什么?”顾曜称赞道。 乐生看着顾曜如此态度,哼了一声:“刚刚是本座大意吃了个亏,此处不适合斗法,你若有胆,那就来本座的青鱼山一战。” 挥了挥袍子,两根惨白的手臂藏在了袍子之中,他避开顾曜,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刘公子也急忙踏着小碎步要跟出去,却被顾曜拦住:“刘公子,钱。” “地砖的钱。” 刘公子看了看已经出去的乐生,着急抽出一把银票,往顾曜怀里一塞,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之后,那群战战兢兢的野茅才松了口气,靠了过来:“道友,你不该得罪乐生大道士的啊。” 顾曜从怀里掏出银票:“此话何解?” “你有所不知,洛阳的几个大道士都有盟约,会一同对付外来的同道,因此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他们几位大道士,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在他们眼皮下讨点不要的饭吃。” “如今你得罪了一人,其他几人也一定会对付你,若是你真去了青鱼山,他们也一定会一起出手。” 顾曜数清银票:“茅山也会有盟约?只是利益同盟罢了,不足为惧,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己如今可是有三重护身符的。 一是自己的实力,若是真动手,只要不是中了陷阱之类,自己必然是占据优势的,就算他们联手,凭着金光咒与雷法,自己也是能打能走。 二是自己的靖渊牌子,野茅除非疯了,不然可不敢对一个四品官真下手,不然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三便是老道,自家的师父就在上面睡觉呢,若是真有生命危险,那也是对面的。 至于那什么盟约,估计也是互帮互助,真有生命危险,只会比谁跑的比谁快。 每一个修为有成、寿命还长的野茅,必定有见风使舵、拔腿就跑、及时认错这些技能。 与这些野茅又说了几句,他们便是回房收拾行李,麻利的离开了这儿。 原本还算热闹的曜竹客栈,一下冷清了下来。 就连两小二,都是辞去了官职,跑路了。 吴书竹接过顾曜手里的银票,一边开心的数着,一边叹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刚刚小二走的时候和我说了,你得罪死了那几个大野茅,那些野茅怕被你牵连,现在才跑了,而且他们还和城里不少富裕人家有关系,甚至官府也能说上话,我们这客栈必然也要被针对了。” 她很开心的叹了口气,强作忧愁道:“小二念着我薪水给的多,劝我趁早卖了这儿,赶紧搬家,以免这儿被搞臭了不值钱,哦,对,还有免得我名声也被搞臭了。” 顾曜歪着头:“那你打算搬哪去?” “我才不搬呢,我兄长在衙门当值,衙门那边肯定不会有事,再等傩神回来,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我们对手,到底该谁害怕啊。”她自信满满。 顾曜点点头:“行吧,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交给你了,有事喊我,我找我师父一下。” 他转身上楼,找到了老道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推门,发觉门被反锁了,想要破门而入,又觉得不妥。 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顾曜阴神出窍,走入房中。 “理论上,我的阴神太小了,出窍走不了几丈远就要散了。” “但是,他太凝实了,或许能多走几步。” 小小的三寸阴神,顶着个光圈,穿着星辰纱衣,从泥丸宫中走出,每走一小步,便会长大虚幻几分。 如同鬼怪一般穿过房门,他走了进去。 老道又在睡觉,睡的很死。 在阴神的眼中,他浑身散发着金光,时而微弱,时而璀璨。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顾曜缓缓靠近,想要将窗户关上,却是直接穿了个空。 “呀,真是傻了,阴神接触不到实物的。” 顾曜看了看自己虚幻无比的身体,有些部位还像烟雾般缭绕,傻笑一声。 估量了下门外肉身到此处的距离,大约四丈,他很满意。 “三寸就能走四丈,不愧是我。” “据说走出九丈,就会遭到阴风煞,能顶过去就磨砺阴魂,顶不过去就神魂受损,要试试吗?” 一个大胆想法的涌上心头,随即又打消了。 “算了算了,阴魂可是跟小顾曜一般重要的东西,万一被吹成傻子那就遭了。” 顾曜又看了下老道,缓缓走了回去。 “老头这段时日,很喜欢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起过去在白鹅山时,老道每日只是休息一两个时辰,再想想如今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他又走了下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和你师傅话说完了?” 吴书竹坐在一张桌子前,兴致勃勃的指挥者蛊母补砖,看到顾曜回来,有些惊讶。 顾曜摇摇头,与她随意聊了聊洛阳,还有那些大道士。 “大道士我也就只听过四个,有一个和那三个不合,一直在闭关,都快被人忘记了,现在最得志的,也就乐生、宝田和鸿羽三人吧。” 吴书竹摇头晃脑:“不过他们也就那样,在富商那有些名气,和正规道士没得比,洛阳的正规道士很多,要不是因为收费太贵,也轮不到他们三这么嚣张。” “对了,洛阳有个纯元道的分观外,要去瞧瞧吗?所有来到洛阳的人,都会在那走上两日。” 吴书竹突然挤眉弄眼。 顾曜摇头:“不去,有什么意思,一个道观罢了。” “没意思。”她一下懈怠了下去,巨大的良心搭在桌面上,“纯元道那可热闹了,可惜都是男的,我一个女的也不好去,万一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会,看着蛊母将青砖慢慢全部填补好。 白日就这样过去了。 一个客人都没有,倒是后面的厨子,做好最后一顿餐点,看时辰到了,带着其他工人也告辞走了。 瞬间,曜竹客栈就垮成了个空壳。 顾曜看着没心没肺大口吃菜的吴书竹:“你一点都不担心?万一来客人了怎么办?你会做饭吗?” 得意的放下碗筷插腰:“不会,让他们去别处吃就是了,这儿,只提供住店。” “那夜里来客人呢?你要一直不睡觉,守在柜台吗?洛阳可是没有宵禁的。” 她瞬间又蔫了:“那就不做呗。” “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以后喝西北风吗?” 吴书竹很生气的瞪眼:“那怎么办?还不是你惹的祸?” 顾曜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不然,我把那几个大道士解决了,把那群野茅召集,在此处打工?这一条街,不都是你的吗?你...” “等等,这只有半条街是我的,还有半条是你的,你别打我那半条的主意。” 吴书竹打断他的话,很警惕。 顾曜:“...行行,就在我那半条,开些药铺、算命的摊子之类的,他们都有着本事,让他们靠这些过活,也免得他们再去搞些仙人跳之类的把戏。” “随便你啦,反正是你的事。” “女侠,尊贵的傩神信徒,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会长久呆在这儿,最多几日就会走了,还需要你的照应。” 好说歹说,使劲夸了一顿,总算让她答应了。 “你放心,我会解决掉那三个野茅的,近墨者黑,那乐生与玉山有些关系,我不信他没什么问题。” 顾曜意气风发道。 就在此时,老道的声音飘了过来:“你这么短时间,就已经想好建立自己的宗门了?” 顾曜回过头,只见老道正从楼梯下走下来。 “地盘已经有了,那群野茅只要心不坏,你能给他们个安稳地方,光明正大讨生活,他们也必然会跟着你,而且野茅能活下来的,至少脑子都是灵活的,人就够了。” “接着只要你再找到些天资不错的孩童收为弟子,你的实力也在强些,就是一个宗门的雏形了。” 顾曜笑道:“以后再说吧,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老道悠悠的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亮起的灯笼:“一时的心血来潮,至少证明你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想法。” “你觉得不行?” “随意你,金光咒还有那些大道门的秘法不能教,他们能允许你一个人会,但不会允许你将他们的传承传扬出去。” 顾曜应承道:“那是自然,我也不会那么傻,若是真有弟子,也只会教他水行三千文和天心雷,还有五火掌之类。” 老道转身看了他一眼:“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踏步走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 顾曜向吴书竹告别,跑步跟上:“找谁啊?” “你不是说有人要杀你吗?” “对啊,淮南王和赵国公。” “带你去见个全知道,要知道什么,问他就行,我之前买的安魂香,就是给他的报酬。” ... 老到带着他,走过一个个街道,好像没有目的一样,在各个地方随意穿行。 夜市、花街、游船、勾栏.... 什么地方都走。 顾曜拍了拍身上的胭脂味,刚刚误入勾栏,一堆女子直接就扑了上来,还扒拉他衣服往里瞅:“老头,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个全知道在哪?” “对,要等他来找我们,现在,就是在找他的眼线。” “眼线...对了,我白日在客栈里遇到了个泥土老鼠,会不会是他的眼线?” 说着,他顺势将玉山与乐生,白符与造畜,还有靖渊令都说了一遍。 老道听着摇头:“那泥土老鼠的法术太低端了,他可看不上,不过你说的是,可以直接问他,他也应该知道,只是这安魂香可能不够,到时候还要想法子。” 两人走过一个个街道,穿越一个个越来越僻静的小巷。 突然,老道站住了脚:“他来了。” “来了?在哪?” 顾曜四下张望,注意老道脚下,鼓起了一个小包。 一个犹如小猴子一样的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吱吱的喊着,示意两人跟它走。 顾曜仔细看着这东西,一身漆黑,大小与老鼠相似,外形酷似猴子,只是耳朵极其之大,就像是个大蒲扇,走路一蹦一跳,带着两人往黑暗中去。 老道及时解惑道:“此乃耳报童子,是一种气机特殊的鬼,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只是幼年形态,几乎不具备杀伤力,需要用鬼怪喂食,才能让它长大。” “长大之后,便是极其残暴的纵目童子。” “全知道能通晓世间大半消息,也是多亏了这些鬼物。” 这耳报童子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又是吱吱怪叫几声,示意两人停步。 等两人停下后,它撕下自己大大的耳朵,放到了地上。 一道黑雾门从地上升起。 黑雾升起后缓缓凝聚,变作个院门形状。 门内,是个类似于城隍庙一样的建筑,只是里面都是绿幽幽的灯火,看着鬼气深深,好似阎罗殿。 耳报童子捂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怪叫一声,示意两人进去。 顾曜走进之后,回身看到黑雾收敛,重新变回耳朵,被它插了回去。 “好家伙,即插即用。” 老道看到他有些走神,低声提醒:“注意力集中点,全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被算计了。” “是。” 顾曜急忙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鬼庙。 这院内十分荒凉,不见其他活物或是鬼怪,那耳报童子也没跟过来,而是就留在了进来的地方。 两人走入了屋内,屋内光线暗淡,绿色的烛火映照在身上,显的人都是绿的发光,着实让人难受。 顾曜眯着眼,仔细看着里面。 真的很像城隍庙,两排粗壮的珠子整齐排列,一条条帘布垂下,帘布上还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两侧墙壁上画着鬼神与人战斗的彩刻,墙壁前摆着摆着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武器闪着寒光。 只是本应是城隍泥像的地方,摆着个小巧精致的铜瓶。 老道哼了一声:“全知道,你还不出来,难不成是要我打烂你的狗窝?” “哈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一串密集的惨笑声,仿若猿猴悲鸣,杜鹃啼血,让人心生悲伤。 “善渊,你若真杀了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差别?” 又是一个想死的...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向屋内。 这一看,吓了一跳。 一尊尊两个头颅的恶鬼,手持钢叉站立在两侧,柱子上爬满了耳报童子。 他刚刚这一扫过去,无数双漆黑的眼睛闪耀着绿光凝视他,让他后背发凉。 老道抬起手,一抹纯白色的火焰燃起:“是吗?你若真想死,哪会活动现在?出去就是靖夜司。” 那白色火焰散发出恐怕无比的热量与光芒,耳报童子们急忙躲到柱子后,屋内绿色的烛火,一下变成了正常的红白色。 “善渊,你来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走了,特地来看看我这故人?” 声音变的正常了,铜壶晃动两下,一个巨大的头从里面挤了出来。 老道这才收起白火:“全知道,你倒还是这德行。” “哈哈哈,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们不肯帮我,我能怎么办?” “你已经不是人,我又不想杀你,你留在这壶里,最好不过了。” 两人说话时,顾曜打量着这大脑袋。 插着冲天髻,脸上还画着夸张的油彩,面容衰老,嘴唇其厚且鲜红,仿佛被催熟的孩童。 最为醒目的,就是他大大的眼睛,足有鸡蛋大小。 联想两人刚刚的话,顾曜猜测他就是所谓的“纵目童子”。 “你徒弟?好俊的娃,当年我也是他这般,结果却沦落...” 老道打断:“别不要脸,你那时候有多丑,我又不是不知道。” 全知道嘴角微微向下:“你有什么贵干,赶紧说吧,说完滚蛋。” 老道取出一个锦囊:“安魂香,接着。” 锦囊扔出,被全知道一口咬住,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随即,双耳、鼻孔还有铜壶内都是冒出打量白烟。 “真是舒爽...” “行了,顾曜,你来问。” 顾曜从老道背后走出:“我要知道淮南王府,赵国公的事,他们的后辈中,有没有个名为洛的后辈,现在应该想办法在竞争伏羲塔的名额。” “另外,我还要知道洛阳的三个野茅的事,他们是...” 顾曜一股脑子问了出来。 全知道被白烟笼罩:“你要问的太多了,这么点...” 一道劲气闪过,铜壶发出一声巨响,镶嵌在了墙壁上。 “他问,你说,废话再多,我就宰了你,再搜你的魂,上清明魂术可是你教我的呢。” 大脑袋转动两下:“善渊,你不可能杀我的,你...” 老道又取出一袋锦囊:“我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我徒儿,现在即便是天师府也不敢拦我,你要试试吗?” 大脑袋张张嘴,又闭上。 沉默片刻后,它发出猖狂的笑声:“太好了,你也要死了...不对,是比死还要惨...哈哈哈哈,我可太高兴了,小娃娃,你问,只要我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它狂笑着,脑袋晃动不停,疯狂撞击着后面的墙壁,最终铜壶啪的一下掉了下来。 大脑袋在座台上晃动:“我想想,你问的是淮南王...” “等等,我有其他问题要先问。” 顾曜打断道:“你刚刚说的,比死了还惨,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路 顾曜盯着大脑袋:“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叫比死了还惨?” 全知道听到这问题,咧开嘴狂笑不止:“哈哈哈,善渊,你徒弟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欢天喜地的给你准备办升仙大会啊?” 老道阴着脸,没说话。 顾曜扭头看向老道:“老头,师父,什么意思?你瞒了我什么?” 老道别过头,避过了他的视线。 顾曜猜测道:“嗯?成仙是骗局,所以司首和天师都没有成仙,你也是被迫走出这一步?” 全知道狂笑不停,似乎对于老道的样子很是满意。 “还是什么?你都要飞升了还瞒着我?” 全知道的笑声太过刺耳,顾曜抬手,火行雷挥出,砸在它的大脑袋上。 “啊!天心雷!” 全知道发出一声凄厉哀嚎,那铜鼎在台子上疯狂旋转,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之声。 老道转过头,抬起手,一道金光射出,将全知道再次钉在了墙上:“你说,你来说!” 闻言顾曜看向憔悴的褪色了的全知道:“说啊,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全知道吐出一口黑气:“你们师徒两,可真是好样的,就知道欺负我这老实人,不过,哈哈哈,念在你要成仙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 它又狂笑几声,注意到顾曜似乎又想要动手了才急忙喊道:“小娃子,不要急,让我来给你慢慢说。” “不过这事,说不出来,更说不清楚,我就给你看一眼,能看懂多少,看你悟性了。” 它双眼中绿光一闪,一张画着人体五脏六腑的土浮现在空中。 “嘿嘿,道士的修行,是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反虚与炼虚合道。” “前面的好解释。” 它说话间,那人形中五脏六腑的位置,浮现各不相同的光芒,还有一道道微末彩气在人身内流动。 “这五脏是人身转化五炁之地,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 五脏的颜色闪烁,变的即为明亮。 顾曜有些不耐烦了:“这些道理,我六岁就知道了,你快点说正事。” 全知道说道:“小娃子你心可真是太急了,这么着急,会出事的。” 顾曜抬手,火光闪耀,全知道这才急忙说道:“五行之炁汇聚,凝出神魂,神魂继续汲取五炁,凝实神化,再走出人身,接受阴风诡火阴雷溺水磨炼,这就是练炁化神与炼神反虚。” “当完全度过四劫,便是阳神的雏形,但也算不上阳神...你别着急,这后面的事,需要你自己悟了。” 全知道闭上了嘴,反而是那人形图变化不停。 五种色彩的炁凝聚,化成个小人,从图画中走出。 而四周的耳报童子突然跑路过来,龇牙咧嘴的装成凶恶的鬼神。 小人走入耳报童子中间,作出张嘴吞吸空气的样子,身体逐渐变的黑暗,凝实的身体再次变的虚弥,与耳报童子有些相像。 在快要变的漆黑如墨时,小人又突然飞起,悬在空中,无数小小的丝线出现,抽打在它身上,似乎是代表着雷霆鞭挞。 小人身上出现了全新的白色,黑白交融,化为金色。 顾曜看了看老道:“这就是阳神的修炼?进入鬼界,与飞升天空?” 全知道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继续看。” 小人逐渐变为纯粹的金色,四周中的细丝消失,在完全变为金色之后,开始不断壮大,金色越来越刺眼,就在此时,一道粗壮无比的铁链垂下,锁住了它,将它往更高处拉。 小人挣扎着,继续变大,同时努力扯动铁链。 “小人没有想要挣脱,而是将铁链往下拉,所以,这铁链应该是不能挣脱的东西,是天道?” 一道道铁链垂下,不断抓住小人,小人最终无法抵抗,被拉至房梁处,在顾曜的注视下,被铁链嘶的,五马分尸。 小人的身躯尽数粉碎,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消失在空中,只有个头颅,还飘在天上。 全知道怪笑道:“有些事不能细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顾曜看向老道:“飞升的意思就是,你的阳神之躯会消失,但你的意思还存在?” “所以所谓的仙界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飞升之后,面对的无尽的虚无,只能看着人间?不,甚至连人间都没得看?” 老道长叹口气:“别问了,因为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全知道出声道:“小娃子,想想神打之术,为什么那些大派弟子请神一定能请下来?即便是数百人同时请一个仙人,所有人也能同时得到力量?” “难不成仙人在仙界就没什么其他事做,就整天等着自己的后辈求助?” “再者,既然能借力,那为何不下凡?为何不梦中授法?为什么成仙之后,就好像成了神机傀儡一般?” “仙人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全知道看向老道,“善渊,看到你要走到这一步了,我可实在太开心了,我在这儿一百年,当鬼也当的不开心,如今,总算是听到好消息...” 它话还没说完,顾曜便是一记火雷砸了过去。 “老头,你...” “别说了,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我必然的结果。”老道摇摇头,“况且我也说了,这只是我们根据人间推测的,不等山顶,怎知巅峰之色,不亲眼见到,哪知道事实如何?” 随即他看向全知道:“说说那什么淮南王吧。” “那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的淮南王现在不过十岁,虽然有个王侯位,但也就是圈里的猪,哪天没用了,也就杀掉了。” 顾曜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他和当年应天府的淮南王是什么关系?爷孙?” “对,孙子,他爹来了洛阳后不久就溺死了,所幸有个儿子,这么多年来,也就是锁在王府里。” “那赵国公呢?” “赵国公可就厉害了,你问我有没有个名叫洛的,国公府上刚巧有这么一位,和纯元道关系挺好,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吧,修为也不错,名字就叫赵洛。” “那大概就是他要杀我了。”顾曜眉头一锁,“你说国公府很厉害,厉害在何处?” “各方面都很厉害,如今的赵国公,还是上代皇帝的岳父,现在他的孙女,也在这代皇帝的后宫里当贵妃,儿子孙子,基本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大权在握,堪称一手遮天。” 全知道转了转脑袋:“某些意义上,他们可比这代的皇帝,还像皇帝呢。” 老道出声道:“不要担心那什么赵国公,去问其他的。” 顾曜看了眼老道:“你别乱来,那个赵洛和杀手,我自己处理。” 随即看向全知道:“我要知道乐生、宝田、鸿羽三个野茅的事。” “不知道,三个无名小辈,修为很弱,我不关心。” 全知道看着他:“虽说我的名字叫全知道,可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关心的。” 老道抬手,手作龙爪样,一股吸力传出,将全知道吸了过来。 单手握住铜壶,他看着大脑袋道:“说,不然,我就把你和这铜壶融为一体。” 全知道头转了转,看了看四周:“善渊,那三个阿猫阿狗手里,有个对你也有用的术法,你不试试去拿吗?” 老道眯起了眼。 起风了。 老道的袍子开始了疯狂的抖动,头发、胡须也开始晃动不已。 全知道似乎是感觉到了杀意,急忙喊道:“善渊,我没骗你,那三个阿猫阿狗手里,是有个好东西,对阳神也有用,对于如今的你,应该也有大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不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老道五指用力,铜壶逐渐变形,全知道的面色也逐渐变为了青紫色。 “我不太喜欢被人威胁,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要送你去死,至于你说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一道绿色的雷电,从全知道体内冒了出来,如同火焰一般,充斥了它的全身,铜壶之上,浮出了一道道符箓。 顾曜此刻才看出来,那铜壶居然是用无数符箓做成的。 此刻,在社令雷下,铜壶之上的符箓尽数显现,化为灰烬。 全知道没想到老道居然是真的来杀他的,本就巨大眼睛瞪得好似铜铃,眼球凸起,好像能从眼眶中滚出来一样。 “当年故人不多了,我想来想去,你留在这儿早晚要成个祸害,特意买了点你最爱的安魂香来当你的断头饭。” 社令雷愈发狂暴,铜壶已经消失了,露出了全知道的身躯。 它的身体,居然是个类似蛇,不,蚯蚓一样的东西,此刻在绿色的雷霆中抽搐。 “善渊,你...混蛋...” 全知道挣扎着,巨大的头颅开始了蠕动:“你...” 老道叹了口气:“因果因果,当年是我将你封印在这儿,如今还是我送你上路,合情合理。” “断头饭吃完了,我会让我徒儿每年给你烧纸,算是还你今日解惑之恩。” 他的手陡然缩紧,绿光突然膨胀,又猛然收缩,巨大的脑袋好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就耷拉了下去,全身都在绿光中不断萎缩蜷曲,最后变为黑气。 屋内其他的鬼怪此刻发出惊恐的叫声,四散而逃。 老道张开手,单手一拍,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天而下,压力下来。 顾曜只感觉自己周身风起云涌,灰尘四起,等到灰尘平息,这院子已经变为了平地。 整整齐齐,光滑无比,一个凹痕凸起都没有。 老道双手背后:“走吧,回去了。” 顾曜急忙跟上:“老头,你这是?” “送该走的人先走,既然我要走了,这人间里,我那一代的残渣,也该扫干净了。” “可是圣人盗...” “那个家伙,就让他躲着吧,我师兄与司首,不还没死吗?留给他们吧。”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来到进来的地方,单脚跺地,这里的一切好像腐败了一样,不断破败,刚刚才打出来的平地,开始溃烂,一团团黑气升起,融入空中。 几息之后,两人重新出现在了巷子里。 “走吧,回客栈。”老道说着,抬脚向客栈走去。 顾曜跟在他身后:“老头,你刚刚为什么不让他把那三个野茅的事说明白?或许真有什么东西,能让你...” “顾曜,你要知道一件事,修行虽是我们的前辈,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修行的方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 “要想改变最后的结局,需要的是改变我们头上的天,脚下的地。” 老道很是平静:“仅仅一个功法,什么都做不到,你若是当真想要改变一切,需要像我们一样,有着重塑一切的勇气,去做一个个天地不容的计划。” 顾曜低声道:“再造鬼国,新立轮回,改天换面,重设仙界。” “...对。” “你们当年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想要这么做的吗?” 老道迟疑了下:“不是,只是单纯想要做件大事,或许我的师弟,他是有着这样的信念吧。” “跟我说说你师弟吧,我只知道他是当年的核心与领袖,最后死在了阁皂山。”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的事,都没什么好说的。” 老道的声音有些小,只是这么说着,就逐渐沉默了。 走了许久,他才突然开口道:“他是张家嫡系,祖天师的后人,与我不一样,我是天资出众才改姓入张。” “他比我小四岁,天性活泼,什么都要试试,师兄弟四人中,他与我最为亲近,原本我们在山上,过的很开心,也很单调,每日修炼...” 老道慢慢的讲述起了他师弟的故事。 不过,也可以说是他的故事。 正如他所说,故事其实很单调。 龙虎山的道士,绝大部分三十岁前,只会有两件事。 读书与修行。 只不过他的师弟,有些跳脱,二十出头便溜下山去参加了天资测评,震惊了天下。 “他与我们其实一点也不同,作为纯粹的张家人,他是默认的下一任天师。” “可是,他下山之后,眼见天下人生老疾苦,野茅蹉跎求道,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 “结果就是那样,他死了,死在师兄和司首的手上,也可以算死在我的手上。” “生时璀璨如骄阳,死时黯淡如萤光。” “尸首被我们最小的师弟接回,甚至没能葬回天师府,只是埋在了鸿鹄山。” “他曾是骄傲,但最后却成了禁忌,连名字都被消去了,大概就是我这个样子吧。” 老道的声音有些悲凉。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僵 老道的话语,迅速在顾曜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气宇轩昂、天资洋溢的道士形象。 从小到大,便是天师府的宝贝,对他饱含期望。 师兄弟四人... 四人... 对了,老道师兄弟四人,少天师也是四个,一个成了天师,一个死了,一个在自己面前,那还有一人呢? 似乎老道从没提到过他。 “老头,你们师兄弟四人,有一人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他试探着问道。 老道脚步不停,与一个个人擦肩而过,声音缥缈不定,从四面八方传入顾曜耳中:“我们师兄弟四人,被师父收入门下,考核合格,成为少天师。” “我的师兄,就是如今的天师,我是第二个拜入门下的,我与你说的师弟,是最小的四师弟。” “一直未提的三师弟,他的志向更为奇特,大概与四师弟同时下山,随即就不知所踪,也不知做了什么,直到四师弟身死,我也未曾见到他,这么多年,我偶尔想进入龙虎山,虽然都被师兄拦下了,但也从他口中得知,三师弟每隔几十年便会回山一趟,拜祭师父。” 顾曜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三师弟在做什么?” 他看着老道的背影,涌上了个大胆的想法:“那会不会如今的圣人盗首领,就是你三师弟?” “你想啊,当初的圣人盗,是你四师弟建立的,后面和你也是息息相关,如今百年之约已到,你三师弟会不会...” 老道咳嗽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乱说,不管如何,我们当初做的事,与天师府的理念不合,与师父教导的也不合,我与四师弟,算是逆徒,自那之后,再也没能回到天师府。” “三师弟当初是师父最为喜爱的徒儿,我们四人中,他也是与师父最像的,若非不是张家本系,他是比四师弟更有望成为天师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我等之事,更不会做出如今这群蝼蚁之辈的苟且之事。”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灵光一闪:“老头,你们师兄弟四人,不会是一个比一个更适合当天师,所以才会被收为徒弟的吧?” “你三师弟原本是最适合的,然后出现了更适合的四师弟,那你是不是也比你师兄适合?” 老道默然无语,似乎是默认了。 顾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所以少天师应该是这么回事,出现了一个天才,天师收为弟子,作为候选,之后出现了更合适的,就继续收下去。” “所以如今的张清尘就是龙虎山最为优秀之人,我打赢了他,四舍五入,老头,你赢了天师,你是天下第一唉。” “不愧是我,这都能让你赢。” 老道轻声笑了一下:“就你话多,不过你说的确实如此,张清尘败给你,就算消息暂且被压下,回到龙虎山后也必然会引发其他事端。” “什么事端?” “少天师,是无敌的,天师,更是无敌的,你赢了他,又有我这关系在,天师府里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回去竞争天师之位。” “可我不想去,而且,你不是上不了龙虎山吗,那你这关系?” “龙虎山里人多,又有张家本家、分家、非张家之争,不允许我回去,要消了我的名箓的,也未必是所有人。” 顾曜歪歪头:“道士也会争夺这些?难道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老道哑然失笑:“拳头,很重要,但很多东西,不是靠拳头能决定的,尤其拳头用多了,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顾曜点头:“我懂,悬在头上的拳头,才有威慑力,像你总弹我脑瓜子,我也就无所谓了,吊树上吊多了,我甚至产生了回家的感觉。” 老道:“...” 两人说话间,已是快要走回到客栈了。 “对了,老头,你来洛阳,就是为了杀那个全知道?” “不是,本来是想问它些东西,但它好像又有很多算盘,我就改变主意,送它往生了。” 老道站在客栈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虽然我隐约感觉它没死透,或许还有后手,但你日后给我烧香的时候,顺便给它也烧一份。” 顾曜点点头,推开了客栈的大门,两人走入了其中。 客栈内漆黑一片,蛊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随。 顾曜也没吵醒它,将门关好,和老道两人抹黑上了楼,回了房间。 看着老道麻溜的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的样子,顾曜有些奇怪:“老头,你为什么现在总是沉迷于睡觉?” “不是沉迷,而是我需要用睡眠的方式调整状态,与阎罗一战,我虽然十拿九稳,但总要做好准备。” “哦,那明日做什么?” “玩玩吧,顺便把要杀你的那人理一理。” “理一理?你要打上门去?” 老道的声音已经开始起伏了,昏昏欲睡:“不是我,是你。” “伏羲塔开启前,这样的事,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处理的方法有很多,但最简单的,就是你当年去把买凶的人废掉。” 老道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我要睡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顾曜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老道的呼噜已经一声接一声的响了起来。 无语了片刻,他起身来到窗户前,推开了窗子。 那全知道说了,乐生、宝田、鸿羽三个野茅手里有个对老道也有用的法术。 虽然老道不在意,可是,他在意啊。 或许真的有用呢。 谁能说得准,天下法术这么多,老道也不可能就全都知晓。 “今日与乐生交手,他的法术,在野茅中勉强能算上等,可能弄出个白纸符箓,怎么想也是稀奇,或许也与那法术有关。” “他们三人若是一个一个被我逮到,我可以轻松击破,即便三人联手,我即便打不过,也能跑的出去。” “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又类似奇门大阵一类的东西。” 顾曜思索片刻后,从窗户中跃出,向着城东跑去。 那三个道士的居住地,他大概清楚。 “先去找那乐生所在的青鱼山,为了防止山上有奇门风水大阵,我可以直接斩断山脉水脉。” 在屋顶上飞快跃过,顾曜思索着自己动手的步骤。 “绝大部分奇门风水阵法,都与山川地势相连,截断山脉水脉之后,再以符箓之道,将它与天地隔绝。” “这么一来,处于孤地之中,威胁就更小了。” “做完前两步,我再仔细观察一二,若是发觉不对,直接以天雷洗地,土行雷最适合做这事了。” “后面直接以雷霆手段制服他,若是他不肯交出,我就以上清明魂术稽查。” ... 他想了许多,在心头规划了更多,信心满满,打定主意要将乐生收拾的明明白白,直到他在城外迷了路。 顾曜站在路口,傻了眼。 “我的天,洛阳城外,这么多山,这么多路的吗?” 出来洛阳城门,没走多久,道路一分为三,向着三个方向散去。 每个方向,一眼扫去,都是绵绵的黑暗山影。 “这...该不会是那三个野茅,一人住一个方向吧?” 这个时间点,城里虽然很热闹,可城外却已经很冷清了,压根不会有什么人。 若当真遇到了人,十之八九都是麻烦。 顾曜站在路口犹豫一二,向着中间跑去。 “乐生的道观,在青鱼山,青鱼山的山脚,有个大蛇石碑。” “野茅的道观,一般都会十分明显,如果在这条路上,我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顺着路跑了小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发现,正在思考着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时,又在斜上方稀稀疏疏的树木间隙中,看到了两点光芒。 当下他屏住呼吸,悄悄摸摸靠了过去。 摸到不远处,脚下已经多出了不少的白纸钱。 顾曜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看了下,闻了闻:“崭新的,还有着烛火味,谁家这个点,还送人下葬?” 当下更是小心的游了过去。 来到大约五丈处远,已经可以看到那处的人,听到谈话声了,顾曜这才停下脚步,小心的藏住身形。 那两点烛火,是两个白纸灯笼,此刻放在两块石头上,静谧而诡异。 两块石头下,瘫坐着八个大汉,顾曜努力抽动鼻子,能远远闻到一抹极其微弱的汗味和土腥味。 “我此前,在广陵府往金佛寺去的时候,路上好像撞到过迁坟的人,他们好像也是这配置。” 顾曜瞧着那八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回忆了一下。 “那棺材呢?” 顾曜想着,又仔细看了下,却是没看到棺材,也没看到其他人。 “难不成是运上山了?这八人是下山路上歇息?” 顾曜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个热闹时,一串响亮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只是穿着打扮,很是辣眼睛。 扎着童子髻,用这红丝带,上身是个红肚兜,下面套着个黑色兜裆裤,光着脚,吧唧吧唧从山上下来了。 那少年爬到石头上,将两盏白纸灯笼都是拿起,照清了他脸上的妆容。 诡异而又恐怖。 有那些烧给亡者的纸人有些相似,全脸涂满了白色油墨,只有两颊和眉心画着红色圆圈。 那八个大汉也是慢慢悠悠爬起:“小九爷,吴老爷子呢?” “爷爷在上面与宝田大道士说事,让我先下来给你们发银子。” 这少年的声音与孩童无异,让顾曜又是吃了一惊。 这个时代,身高普遍偏矮,这少年身高与顾曜相似,怎么也得是个十四五的少年,可听这声音,只是个八九岁的样子。 少年把手伸进兜裆裤里,从胯下掏出大把的银子:“接着接着,回家再洗,我的童子味帮你们辟邪呢,太早洗了,魂丢了可别赖上我们。” “省得省得。” 八个汉子喜笑颜开结果银子,也是同样塞进了裤子里。 顾曜看着:“原来,这儿是那个宝田大道士的地盘,这些人,是在为那道士偷盗尸体?” 他这边猜测着,又是两人出现了。 一人是个戴着草帽的老汉,微微有些佝偻,走路一晃一晃。 另外一人,身穿道袍,手拿拂尘,一派仙风道骨。 “见过宝田仙人。” 宝田声音平淡道:“诸位不用行礼,此番又是辛苦诸位了,今夜事了,各位好好歇息,若是日后还有类似之事,还需要诸位帮忙。” 老汉也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八个现在回村里去吧。” 打发八个大汉离去,只留下老汉和那个少年。顾曜也收回视线,藏在树后,只用耳朵倾听。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后,对于他人视线,敏感的很。 “宝田仙人,我这孙儿,您看看怎么样?”老汉的声音率先响起。 “还不错,纯阳之身,能以凡人的身份活这么久,你家祖传的手段倒也了得。” “仙人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手段,只是他大约两岁开始,每次迁坟时,我都让他坐在棺材头子上,借着尸气压制,可这法子,终究不是正道。” 宝田淡淡道:“也就是你用这手段太早了些,坏了他的根骨,原本纯阳之人体如赤阳,修炼起来得天独厚,被你这么一弄,却是混杂了些。” “是啊,仙人说的是,我带他去过道观,都说可惜,尸气入骨,修不了他们的法。” “他们不行,可贫道行。” “那是那是,道长神通超凡,学识贯通天地,哪是他们能比拟的。” 宝田道:“但贫道也不是随意收徒的,贫道虽然只是个野茅,但门槛,也未必比那些正规道观低。” 野茅? 顾曜心中琢磨着,这宝田用了野茅这词,难不成这爷孙,也是道门中人? 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道长在上,小的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小的生辰八字,先请您一阅。” 老汉也接着道:“道长你只管说,只要您能交小人这孙儿修行,小人定然竭尽全力。、” 沉默了片刻后,宝田道:“单看生辰八字,倒也不差,行吧,你们未来一月,再为我运来三具今夜这样的尸首,我就收他为徒。” 又是沉默一会后,老汉应承了,带着少年下山离去。 顾曜感觉到宝田也是上山消失了,才从树后探出了身子,远远跟上。 还没到山顶,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尸臭味,还有这仿佛猪豕进食般的咕噜咕噜声。 顾曜听着这声音,仔细看着山顶一片屋宅,默默运转金光咒,同时悄然间凝聚画出无数道符箓,融入土中。 做完之后,他才伏低身子,从四周走向最近的屋子,慢慢绕去。 “过去没当过贼,夜晚闯入别人家里,该怎么做?没经验,吃亏。” 绕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主屋后,贴着墙壁,缩身藏在阴影里,慢慢向前面摸去。 满院的纸钱中,宝田站在这屋子正前面,注视着身前一个漆黑棺材。 那尸臭味与咕噜咕噜声,正是从棺材内传出。 同时顾曜注意到,这院内的空气,有些扭曲,投射下来的月光,都被引导着聚集飘向那棺材。 顾曜看着那棺材有些摇晃的样子,心中涌出一个猜测:“难道说,这个宝田圈养了一个吃食尸体的怪物?所以他才要求那对爷孙为他搬迁尸体?” 他不敢过多注视宝田,努力看向棺材。 可这棺材极大极深,他离得远,看不清里面。 当下只能撸起袖子,准备先打晕宝田。 袖子刚刚撸起,宝田却是动了。 他手中拂尘一挥,一只手举起,在面前捏了个指引,低声念叨起了咒文,嘴唇动个不停。 随即,两侧的屋子内,传来了咚咚声。 屋内没有关,只有黑布垂下,挡住了屋内,此刻在宝田的施法下,屋内的东西出来了。 数具面色铁青,獠牙出嘴的丑陋僵尸从屋内跳了出来。 顾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僵尸打交道。 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模有样的炼尸。 这宝田看着仙风道骨,居然是个修炼尸道的野茅。 一具具炼尸跳出,围着棺材团团站好,张开了嘴。 随即月光汇聚在棺材的正上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团。 一道道飘柔的光线流入炼尸的口中,最为粗壮的一道,流向了棺材内。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变的更加急切了。 “炼尸,吞食月华。” 顾曜看着眼前这状况,飞快的回忆着僵尸的等级划分。 似乎是紫僵、白僵或者黑僵,然后是绿僵、毛僵、不化骨、伏尸、游尸。 再之后就是魃这种,传闻中的旱魃、干魃等等都是如此。 “它们应该只是绿僵吧。” 顾曜猜测着,僵尸实在太少了,他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依稀记得。 紫僵说是僵,其实还是尸,动都不能动,只是有剧毒。 白僵与黑僵,动作迟缓,怕光怕岁怕火怕鸡怕狗甚至怕人。、 绿僵,跳跃快,敏捷,好像只是怕光? 顾曜想着,再起准备动手。 他抬起一只手:“符起!” 此前融在土中的无数符箓,瞬间被引动,陡然间,山摇地陷,泥土横流。 那吸食月光的绿僵半个身子瞬间融入土中,动弹不得。 宝田虽也被打个措手不及,但他反应极快,竟是在脚面陷入地面之时,不知以什么手段,将脚从靴里抽了出来,跃向空中。 顾曜眼见如此,抓在他在空中无法闪避之时,跃起一拳打了过去。 宝田发觉顾曜,面露惊色,手中拂尘挥洒,无数银丝蔓延,缠了过来。 这一式顾曜已经有了准备。 这年头,带着拂尘的道士,不会这一招可太丢人了。 当下他左手一掌挥出,一道火蛇飘扬,将拂丝烧毁,另一手金光蔓延而出,刺向他的手臂。 宝田在空中无法闪避,当下袖子挥舞,从袖中甩出两团黑泥,在空中变作狮虎,一左一右,挡住了顾曜的攻击,同时自己借力泥土狮虎,跳到了一只绿僵的头上。 顾曜击碎狮虎,看向宝田:“是你,在客栈偷听谈话的人是你?” 宝田看了看手中的拂尘,随手扔在了地上,看着拂尘被土流吞噬道:“你居然敢找过来,真是有胆,是乐生那废物给了你勇气?” 他言语之中,对于乐生诸多不屑。 双臂一震,泥土之中,浮出数只野兽,牛马猪狗鸡猴,布满了院内的空地。 “原来你是召唤师,不是纯粹的炼尸人啊。” 顾曜看到这手段,抬起一手,惊讶道。 宝田背负双手:“贫道只是差了些运气,弱了些功法,因此一直以来隐居此处,真是没想到。” 他说话间,这些泥兽铺了过来。 顾曜站在原地,打起了养生拳,慢慢悠悠,看似破绽百出,却一个不漏的将泥兽全部碾碎:“没想到什么?” 宝田冷笑一声:“没想到最近时来运转,先是一个道友走火入魔,送了我一份道法,又是意外得到了这炼尸术,如今你这小道士又是找上门来,你的法术,也很不凡啊。” 那些泥兽在他说话间再次恢复,从顾曜脚下钻了出来。 顾曜一踏地面,躲过攻击同时飞起打向宝田。 就在他逼近之时,咕噜声停住了。 那汇集的月光也突然散去。 顾曜心头生出一抹危机感,当下抽手,金光咒闪烁而出,凌空而退,一脚扫翻身后的泥兽。 宝田站在绿箭头顶,冷笑一声:“你倒是感觉敏锐,可你敢来闯我的道观,就是死路一条。” 他拍了拍手:“小道士,来见见永望大道士。” 一道魁梧身躯从棺材内冒出,浑身长满了红毛,在月光照耀下,那红毛根根闪烁着血光。 这竟是一具毛僵。 “吼!” 毛僵站起身,从棺材内如人一般跃出,瞬间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拳砸下。 它近身的瞬间,恶臭无比的尸味充斥鼻尖,恐怖无比的拳风让顾曜升不起测试下金光咒的心思,当下身形一闪,三跳两跳到屋顶之上。 毛僵一拳砸在地面,竟是将此刻水流般的泥土砸出了无数道缝隙。 它身体被泥土吞噬,可下一刻,又是轻松破土跃出,扑了过来。 顾曜弹指一道火行雷放出,可它奇快无比,竟是闪身避过,顾曜不得不引爆火行雷。 雷火交织中,毛僵身形僵硬了下,又一次跳出。 “毛僵速度太快了,我有些跟不上,远距离攻击会被闪开,近距离金光咒不知能否挡住,以伤换伤在对面的地盘里绝非上策。” 顾曜心头闪过这个念头,看着那毛僵再次扑来,一边后退,一边摊手放出密密麻麻的火莲,布满了各处。 这毛僵速度极快,但体型也极大,有常人两倍魁梧,浑身又长满晚年不详的红毛,在密密麻麻的火莲下,只要再次动作,必然会撞到火莲,多多少少能给顾曜争取些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毛僵停了下来。 眼见这毛僵暂时停止了动作,顾曜指着它,看向宝田:“你刚刚说它是永望大道士?” 想起之前野茅们说过,洛阳本有是个大道士,可其中一人下落不明许久。 他看着宝田问道:“他是洛阳的第四个大道士,被你杀了炼成了毛僵?”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才是野茅正确的打开方式 宝田听着顾曜这问话,面上浮出一抹冷笑:“小道士,你可真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贫道杀了永望道友,将他炼成了僵尸?” “明明是永望他大限将至,与贫道一番论道后,发觉自己的身躯刚好适合这炼尸法,因此主动奉献了自己。” 顾曜看着那浑身长满红毛,看不清面容的毛僵,感叹了一句:“话还是你会说。” 宝田站在僵尸头顶,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此乃时运至,我等顺势而为,不然岂会有这么巧的事?” “巧合?”顾曜一边问着,一边手藏在袍子里,不住的绘制符箓。 “一位道友大限将至,赠了贫道一份道法,凭借着这道法,贫道得以知晓永望道友大限将至,又与两位道友得到了一份传承,分得恰好又是这太阴炼尸法。” 宝田大道士看向顾曜:“小道士,你看,这不就是天赐的机缘吗?” 他咧开嘴,一口银牙闪闪发光:“永望道友的肉身强悍,又刚好适合这炼尸法,毛僵这等凶物,都是轻松炼成,又因为有了这毛僵,小道士你也成了贫道的机缘。” “当真是天公欲予,贫道不得不受。” 顾曜想着这炼尸法的名字,又叫太阴炼尸法。 此前乐生,他的地盘,也是处处挂着太阴这两字。 “你说的与两个道友得到了一份传承,难不成是乐生与鸿羽?” 宝田应允道:“确实是他们两人。” 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棺材,突然道:“小道士,你逃跑的路线,想好了没?” 他伸出一只手,掌面向上,一团白气从掌心中升起。 “刚刚与你说了那么多,就是在等它,现在万事俱备,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棺材内跃出一只拳头大小的耳报童子,跳到了他的掌心白气之上。 宝田目光贪婪的盯着顾曜:“你身上的雷法,符箓,都很强,贫道很想要。” 顾曜已经不在意他说什么了,只是盯着那耳报童子。 相较于之前在全知道那见到的那些,宝田手中的这只,更加微小,也更加丑陋狰狞,眼睛已经变大了些许,或许已经开始了向纵目童子进化。 “你这耳报童子,是哪来的?” 他打断宝田的话问道。 宝田没有回答,只是握掌,耳报童子消失在半空中,下一刻,出现在毛僵的肩膀,爪子抓住红毛,露出个黑洞,微微发力,居然钻了进去。 看着毛僵突然抽搐了两下,随即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多出了些许灵智,顾曜深吸口气,无数张符箓铺出,挡在他与毛僵中间。 宝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拦,只是有些蔑视的嘲讽道:“没用的,你虚空制符,固然手段高明,可最多也只是黄符的手段,贫道这毛僵,可不会被这等符箓毁坏。” 我不需要毁坏它,只需要能稳稳的用金行雷刺穿它就行...顾曜盯紧它,右手中指金光暗淡。 “雷三,金行雷。” 金曰从革,沉于杀戮,金行雷的展现,便是如同剑气般,沉降肃杀,但更加收敛,不易察觉。 毛僵动了。 陡然间,一朵火莲炸裂。 下一刻,无数朵火莲同时盛开,周遭瞬间成为火海。 顾曜此前布置下的无数朵火莲,并未能影响到这毛僵一丝一毫。 一道红色影子突兀出现在他的身前两丈处。 顾曜右手微微抬起,并未射出金行雷。 “近些,再近些,我需要一击必中。” 顾曜双目紧盯红毛,看着它撞来。 所有的符箓同时生效,他周围两丈内的空气,变的如同沼泽般充满阻力。 毛僵的速度,变慢了许多,但仍然还是很快。 顾曜稳住手,看着毛僵靠近,同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丈五,一丈二,一丈... 近在手前之时,顾曜右手食指,一道金光恢弘射出。 金光极快,有如闪电,但只是刚刚碰到了飘扬的红毛,那毛僵的身影,便是陡然一晃,居然提速了,瞬间消失,出现在了顾曜的头顶。 宝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贫道说了,符箓,怎么可能...” 赌对了! 顾曜嘴角也浮出一抹微笑,他右手滑起,向空中滑去:“雷去。” 中指在空中化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一道弧形进线向空中闪出。 毛僵在他头上,躲无可躲,闪无可闪。 这金光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烛火之光都不如,但却轻松斩下了毛僵半身红毛,在它身上留下了半寸长的切口。 一股污秽黑气从伤口内涌出,顾曜闪身拉开距离,躲在它从上而下落下的攻击。 “炼尸的身体一旦破损,就如同斩金切玉的神兵多出了有个豁口。” 咽下舌尖血,顾曜看着那毛僵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感叹道:“这耳报童子真是太配合了,我还在担心它万一不上去,那我向天上滑,会不会显得很傻呢?” 宝田面上的笑容隐去:“你刚刚是在拿命赌。” 顾曜看向他:“不算,之前我遇到过耳报童子,发觉这种鬼物,很喜欢藏在高处,所以顺便赌了把,但就算它不往上面去,我也有法子自保。” 全知道那庙里,诸多耳报童子,都是藏在房梁之上,即便跳下来了,也会顺着柱子往上爬。 因此他刚刚就赌了这一手。 若是毛僵没有上天,那他就会吐出舌尖血,化作水行雷吐向它出现的地方,为自己争夺闪避的空间。 眼下这毛僵已经半废,顾曜一记掌心雷,轻松击穿了它的胸口,大股尸气外溢,雷电肆意蔓延。 宝田看着顾曜的动作,一跃从绿僵头上飞起,并手成爪,抓了过来:“小辈尔敢?” 顾曜看着他,刚打算打回去,却注意到这人的指甲,居然是紫色的。 当下心中打起注意,一记火掌打出,将他挡住。 宝田不得不又落回绿僵头顶。 但分神片刻,那耳报童子从毛僵而内钻出,扑向了宝田,被他收回。 啪嗒一声,毛僵瘫软在地,飞快腐烂。 顾曜看着脚下毛僵,又看了看那阴着脸的宝田,发觉他丝毫不为这毛僵感到心痛,刚刚的举动,反而更像是为了收回这耳报童子,当下猜测道:“你这太阴炼尸法的核心,难道是这耳报童子?” “只要有耳报童子在,你就能源源不断炼制出毛僵?” 宝田没搭理他,袍子一挥一甩,地上又翻滚出两条土龙,铺天盖地袭来。 顾曜挥舞雷电,将土龙打碎后,却看到宝田已经向着山下飘去。 “跑的好快,这一地的绿僵居然也不要了。” 砸下大团火焰,将僵尸点燃,顾曜也向山下追着宝田的身影飘去。 宝田跑路的速度很快,始终与顾曜拉着三百步的距离,更像是吊着他,想要带他去往哪个地方。 顾曜跟在他身后:“宝田,你这是要带我去哪?乐生家还是鸿羽家?你慢点啊,不然我要被你甩掉了。” 宝田的身影真的慢了些,同时他的声音也远远飘来:“小道士,有本事就跟紧贫道,让你见见我等的厉害。” “是啊,我已经见到了,那毛僵真的好厉害。” 宝田的速度加快了,他并不想和顾曜废话。 但当顾曜也放慢速度,让他消失在视线内时,他又会停下,等着顾曜跟上。 “这是把自己当饵呢...” 顾曜看着宝田这动作,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宝田也是停下了,两人遥遥对视。 “小道士,不敢来了吗?” 顾曜想了想,取出了靖渊令牌:“本想以野茅的身份与你们相处,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就摊牌了,在下靖夜司靖渊。” “宝田,炼尸之术,乃是律令禁止之术,你还有教唆他人盗窃尸首的罪名,眼下负罪潜逃,我这就回靖夜司上报,告辞。” 晃了晃手里的牌子,转身就走。 这番操作,把宝田看呆了。 反应过来后,心中有些焦急,身形如风,在树枝上快速掠动:“站住,站住!” 听着背后声音逼近,顾曜一边快速移动,一边凝出一张张符箓,无声贴在周围的树上。 “主场作战,总是有些优势,不能随着他去,要逼着他们来。” “我已经发现了宝田炼尸的事,加上我刚刚又拿出靖渊令牌,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不能赌,必须要杀我灭口,不然洛阳再无立足之处,在大周内也只能当老鼠。” 他打定主意,加快步伐,吊着宝田跟上。 看着顾曜的速度变快,宝田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符箓。 只是这张白符上,一面画着鬼脸,一面画着佛脸。 微微抖动,白符燃烧。 宝田快速说了下情况,远远操纵泥土翻滚,阻碍顾曜逃走。 “宝田,怎么又不让我走了?” 顾曜回身射出一点金光。 “来者是客,你竟然是靖渊,那为何不去乐生道友的道观坐坐?他的道观,可是格外豪华呢?” 宝田侧身闪过,掐动指决,召出一只只泥兽拖延。 当下顾曜便在林中绕起了圈子,在树干上藏下一张张符箓。 这么绕着不知多少圈后,一道道火环突然从天而降。 顾曜抬手,金光护体,将火环打碎。 只见有一个道人踩着树枝出现了。 “道长,你是哪位?鸿羽吗?”顾曜看着他问道。 “善哉善哉,正是贫道。” 这鸿羽道士有些不伦不类,手里拿着串佛珠,动作姿态语气都有些像和尚。 宝田出现在顾曜背后:“鸿羽,你来的也太晚了。” “乐生道友呢?”鸿羽问道。 “我没告诉他,这小子身上好处不少,我们两分的还舒服些,再带上他,怕是分不清。” “善哉善哉,既然如此,那就快些把,免得节外生枝。” 两人好像将顾曜当成了刀下的猪羊,浑然不当回事,已经讨论起了分赃。 鸿羽道袍一甩:“道友,上路!” 四道符箓从他宽大的袖袍间甩出,向着顾曜飞来。 一道在半空中炸裂,变作巨大的火球。 一道变作森冷冰锥,寒气幽幽。 另外两道,却是变作长着锋利叶刃的藤蔓,四面八荒包围而来。 顾曜双手上瞬间雷光沸腾。 火雷滚滚,破灭万法。 雷火横扫而出,将四道符咒幻化尽数粉碎,但顾曜的身形也是被符箓之力击退。 就是此刻,他脚下大地变的无比泥泞,传来了巨大无比的吸力,宛若沼泽一般,拉扯着他的双腿。 宝田手掐印决,耳报童子站在他的肩头,狞笑着看来。 顾曜刚要挣扎破开,却看到鸿羽又是捏印掐诀,一道道火环从他面前浮现,炼成一个巨大的圆环飞舞着。 这两人倒是配合默契,鸿羽主攻,宝田主控,着实有些麻烦。 那火环在圆环炸裂,化作无数只火鸦飞舞而来,灼热的气流伴随刺目的火光涌到顾曜面前,顾曜的脸都是被烤的微微泛红。 “这术法,倒是真厉害,这两人决不能当寻常野茅看待。” 金光不再隐藏,冲天而起。 一束金光汇聚在手中,化作一丈长的大刀,斩向那群火鸦。 鸿羽看着顾曜手中的金光:“这术法不错,宝田,处理掉他,这法术归我。” 宝田在土中化出几只野兽头颅,一口咬了过去,却被金光挡住,被震的粉碎,当下收敛心思:“好,这金光术法归你,那雷法归我。” “不行,雷法贫道也要。” ...... 听着两人浑然没将自己当回事的言语,顾曜深吸口气,金光大刀斩灭最后一只火鸦后,双手一合:“雷五,木行雷。” 生生不息之雷! 以他的身体为根,一根根凝若实质的炁脉蔓延,宛如树木抽枝般蔓延各处。 鸿羽宝田两人看着自己被包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又举出些许符箓,看着顾曜使出什么手段。 木雷藏而不动,凝若藤蔓,快速的挂满了周围的树木,将此处围的如同个鸟巢一般。 宝田此前困住他的土行法术,也是被破掉,顾曜抽出腿,看着两人:“两位,食我雷法。” “长春回光,生生不息!” 藤蔓上光芒闪烁,一条条雷蛇飞舞。 电光火石间,万钧雷霆爆发而出,接连不断,无尽雷光在藤蔓间跳动。 更为惊人的是,随着雷光闪动,这里的树木,居然是回春了,抽出了新芽与绿叶。 鸿羽与宝田两人被雷光吞噬,顾曜只听到一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到雷光消失,藤蔓消解,这树林内居然芳草袭人,绿丝垂髫。 顾曜看向两人原本站立之处,只见鸿羽原本站立的树木之下,一具焦尸躺在地上。 而宝田那处,却是立着一个白色的骨茧。 感觉到雷法结束了,白骨茧裂开,露出了里面的宝田。 他全身都被骨甲包围,此刻更像是一个白骨妖魔,一层层狰狞的骨甲从皮肉中绽放,蜷缩一圈后又长回血肉之中。 耳报童子,则是藏在他的胸口白骨之中。 他的额头上,也多出了一根冲天的白骨角,此刻睁开眼,狞笑道:“小子,刚刚那雷法之后,你还有几分力?” 金光再次涌起,顾曜看着他有些惊讶:“你这是把自己也给炼了?难怪我毁掉毛僵你一点都不心疼,原来是因为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尸啊。” “哈哈哈,太阴法至高无上,我们三人将它分割,一人得到其中一份,而我的炼尸法,便是最为强大的一份。” 他看了看鸿羽的焦尸:“鸿羽得到了炼神之法,可就只是如此了。” 耳报童子从他的胸口钻出,跳向鸿羽。 “不过也多亏他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轻松把自己耗干。” 他伸手插在自己的脊椎处,从后背拔出一把弯弯曲曲的白骨剑:“辛苦你了,我会学会你所有的法术,再去杀掉乐生,重新集齐太阴法的。” 顾曜听着他说的太阴法,琢磨着全知道说的,对老道都有用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法术? 这边,宝田已经是握住骨剑,快步冲来,狠狠一剑劈下。 白骨剑滑过空中,发出铿锵的爆响声。 顾曜抽出背后劫剑,一剑架住这一击。 骨屑纷飞。 宝田眼神微凝,一身白色骨甲上,泛起了一丝红色,一道道炽热的烈炎,从白骨内钻出。 这家伙,火道术法也很强,并且被他融入了这白骨铠甲之中。 可此前居然从未使用过,直到此刻才用出。 宝田狂笑一声,抬起白骨火剑,一剑一剑劈来,四溢的火星在地面留下一个个黑点。 “这火法,本来是给他们两准备的,现在,就送你了。” 顾曜瞟了眼后面的耳报童子,看到一个阴神从焦尸内冒出,当下装出不敌的样子,脚步连连后退。 “去死,去死,去死!” 宝田的剑愈发狂暴,一剑更比一剑重,顾曜佯装气力不支,被一剑打飞,顺势往后飞出三丈,躺在地上。 “你...你...” 开始演戏。 宝田握紧骨剑,来到他面前,阴影盖住了顾曜:“小道士,上路吧,你的灵魂,我会好好品尝的。” 他抬起了手中的剑,刚要刺下,突然五道阴气在他身上蔓延,最终化作五只小鬼,疯狂的隔着骨甲啃噬,让他惨叫一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骨剑也是险险插在顾曜脚旁。 一道阴神提着耳报童子走了过来:“这么好的肉身,总不能有什么破损。” 鸿羽走到宝田身后:“宝田啊,我与你说了,修炼肉身,是蠢人才做的事,你看,区区五脏鬼,就能弄死你,真是...” “还好还好,这么俊朗的肉身没被你弄坏。” 鸿羽从他背后看向顾曜:“第一眼看着这后生,我就行动了,修为不弱,肉身也挺强,法术也很不错,真是圆满。” “天公予机缘,当真是不受不行。” 鸿羽看着跪在地上哀嚎的宝田:“我先送道友你上路,取回太阴炼尸篇,再夺舍这后生,杀了乐生,汇集太阴法,最后以他的身份进入靖夜司。” “这可真是一条通天仙路啊。” “听到你的传信,我可真是高兴死了,一个野生的靖渊。” 一边说着,他手指一点,更多的阴气汇聚过去,宝田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可这么好的路,只有我能走,你这样的蠢货,这辈子也想不到,上路吧。” 剧痛中的宝田发出一声厉吼,无数道红色纹理在白骨之上浮出。 “柝!” 白骨炸碎,五指小鬼也是被轰飞了出去。 鸿羽吃了一惊,阴神一阵模糊。 抓住这机会,宝田站起身,一把抱住了鸿羽,胸口凸出无数骨刺,其上红色符文闪烁。 “鸿羽,去死啊!” 骨刺扎入阴神之中,符文红光大放,将鸿羽都是染红了。 剧烈的痛楚让鸿羽也是疯狂了,他突然张嘴,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嘴里好似个黑洞,竟然一口将宝田的头给含住了。 当下,宝田也是开始了剧烈的抽搐。 顾曜睁着眼,看着两人打生打死,默默在地上往后挪了挪。 “我就说寻常野茅道士哪有精诚合作的,像这种瓜分传承的还修炼邪术的,不背后扎对方小人的都是大善人。” 这才是野茅正确打开的合作方式嘛~ “也不知谁会赢,这两人的法术,太阴炼尸,还有太阴炼神,都挺不凡的。” “尤其是这太阴炼神,居然肉身死亡后,还能走出这么远来与人搏斗,这样的阴神,一般都得是九寸的圆满阴神才行。” “可是,这也不能对老头还有用吧?难不成有用的那部分,在乐生手里?” 他看戏的功夫间,鸿羽与宝田两人都是收手了。 鸿羽化作一股阴风,后退了数步,重新现形,身形飘忽的像是雾气,一吹就散的感觉。 宝田更惨,他的脸,融化了,半张脸都是消失不见,此刻只有一只眼睛。 “他的肉身归我,法术给你一份,今日之事,了解,不然,只会便宜了乐生,如何?” “可。” 两人再次谈妥了。 鸿羽立刻化身成一道黑光,一下钻入了顾曜的泥丸宫内。 “我的,我的,归我了!” 一股凉意遁入了泥丸宫内,扑向了顾曜打坐的阴神。 顾曜的阴神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鸿羽,还没动作,脑后的光环一闪,那鸿羽便是哀嚎一声,无数黑气溃散涌出,在光环下净化成光点,融入到了星辰纱衣内。 随即阴神一巴掌把缩成一个小团的它抽飞到阳雷下。 弱小可怜无助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鸿羽:“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一点力量用不出来?你脑子里这些是什么?” 顾曜和蔼道:“送货上门是吧,来,先把太阴炼神法说出来,有一个字不对,往生你哦。” ... 外面的宝田等了一会,看着眼神发直的顾曜恢复神智,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劫剑扎在地上了。 “把太阴炼尸法说出来,有一个字不对,往生你哦。”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画 宝田一时没反应过来,粗着声音道:“鸿羽,你莫不是又想毁约?你刚刚才夺舍,一身法力能发挥出几成?当真想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顾曜将劫剑往下插了插,一团雷光在手中冒起:“你看我几分像鸿羽?” “是你!怎么可能!” 宝田看着顾曜手中的雷霆,挣扎了起来,躲在暗处看戏许久的耳报童子如同一道黑色利箭般射来。 顾曜却是单手掐了个印决,被炸飞在各处的五脏鬼居然是被他召唤而来,出现在周身。 五只小鬼在顾曜的印决下结成个乌黑小圆,套在了耳报童子的头上,一下将它勒住,悬在了半空。 “鸿羽可真是个大好人,他精心淬炼的五脏鬼,就是为了对付你,刚刚也随便告诉我了,果然好用。” 宝田身子狠狠震动了两下,张开嘴刚要说什么,顾曜突然狠狠转了下手中的剑。 这一转动,伤口周围的骨甲碎裂一片,露出漆黑的血肉。 “太阴炼尸法,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还有你知道关于乐生的事,也都说出来。” 顾曜眯着眼威胁道:“鸿羽很配合,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一遍,眼下他的阴神被我控制住,如果他告诉我你有说谎,我就打的你形神俱灭。” 宝田嘴里泛出一丝丝黑血:“终年猎鹰,如今居然被个鹰崽子啄了眼,真是嘲讽。” 感觉到一股雷电顺着剑身进入他的体内,五脏六腑连带血肉骨骼都是被摧残,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炁力都是被冲散了,宝田一句一句将太阴炼尸法说出。 顾曜一边记忆,同时与太阴炼神法对照,一边拷问鸿羽。 “他说的有没有问题?” 鸿羽在阳雷之下蜷缩成一团:“没有,没有,这法决深奥无比,我们也没能力编造几句能夹在里面还不显得突兀的。” 顾曜表示赞同。 这两篇太阴法每篇都是六百字左右,对于不喜欢诵读经文的野茅来说,理解起来都难。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修炼的?” “我是抓路过的书生,每个书生翻译几句话,最后拼凑出来,他们两大概也是吧。” 顾曜点点头,神识回到外面。 宝田背诵完之后道:“我已经将太阴炼尸法告诉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顾曜想了想,从他体内抽出了剑:“白纸符箓是怎么回事?” “那是乐生弄出来的,应该是他分到的太阴炼炁法中的窍门。” “太阴炼炁法?” 宝田捂着胸口,看着伤口丝毫没有愈合之意,当下更是感觉痛彻心扉:“对,那是最弱的一篇,应当是养炁炼炁之法,对于我等用处不大,因此乐生的修为在我们三人中最弱。” “只不过他后来弄出了那白纸符箓,还凭借着那玩意,与一些正规道观搭上了关系,反而是我们三人中混的最好的。” 宝田一咕噜将乐生所有的事都是说了出来。 “出了这片树林,在走个两里路,就能看到他道观所在的山了。” 顾曜点点头:“好,你走吧。” 宝田看了下顾曜,后退着,双眼死死盯着顾曜,慢慢离去,似乎不太相信顾曜真的会放他离开。 “对了,你这耳报童子,是哪来的?” 顾曜出声问话,吓的他一哆嗦,急忙道:“这是在从走火入魔的道友那得到的,之后我发觉它能操控毛僵,就留在了身边。” 说完话,他转过身子,抬腿就跑。 顾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放出了鸿羽的阴神:“你能夺舍他?” “能,自然能。”鸿羽的阴神激动无比,这是他配合顾曜,交出所有法门后得到的回报,“只要您拘走这耳报童子,这个状态的宝田,我必然可以夺舍。” 顾曜点点头:“好,你去吧。” 当下鸿羽的阴神追了过去。 顾曜也是悄悄跟在了后面。 鸿羽十分着急,飘的极快,加上宝田被顾曜电的重伤,没几个呼吸便是追上了,一头钻入了宝田的肉身内。 一刻后,宝田重新爬了取来:“宝田的肉身,虽然受损的严重了些,外表丑陋了些,可也终究是个强悍无比的身体。” 他摸着只剩一半的脸:“刚刚太阴炼尸法我也听到了,只要一段时间,我就能...” 这边顾曜看着鸿羽夺舍成功,抬起了手:“燃起来吧。” 此前在树林内藏下的符箓被激活,火焰咆哮而出,席卷向天。 一道火龙卷猖獗向天,鸿羽被火焰吞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随即被在红色的火焰中化为飞灰。 熄灭掉火焰,看着前面一片黑色的枯焦之地,顾曜取出个小布袋,将五脏鬼和耳报童子都是放了进去,以符箓封印。 “宝田我放了,鸿羽我让他夺舍了,现在两人差不多一起去世了,黄泉路上还能一起论道,我可真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这五脏鬼倒也是厉害,过去虽然有从野茅手里得到炼鬼之法,但远远不如它。” “另外这两篇太阴法,我虽然能懂,但感觉似乎差了些什么,宝田与鸿羽两人毕竟只是野茅,却是没注意到。” 起身向着宝田之前所说的乐生所在之地奔去,顾曜心中暗道:“练炁之法是根基之法,那乐生的太阴练炁法,或许才是核心法门。” 离开了树林,顺着道路,迎着月光,顾曜一路疾驰。 果不其然,两里地外,看到了一座石碑。 石碑通体漆黑,唯独顶部,雕刻着一条白玉巨蟒,在月光下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顾曜仔细打量了两眼这巨蟒,又凝出一道道符箓融入地内,按照出城时的构想,暂且隔绝了此地的山脉,将这儿变成了一座孤山。 做完之后,才是向着山顶奔去。 可没想到,他才刚到半山腰,便听到了一声厉喝:“何方鼠辈,胆敢坏青鱼山风水?” 三个人影挡在了路上。 顾曜抬头看去,一个面目老成的侏儒,一个白袍的玉面公子,一个身材暴露烟视媚行的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乐生呢?这儿不是乐生的道观吗?”他好奇问道。 说话的是那侏儒:“师尊自然是在修炼,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坏我青鱼山风水?” “师尊?乐生收徒了?” 那玉面公子道:“师兄不用于他废话,深夜来袭,是敌非友。” 还没说完,只见双手舞动,在黑暗中仿若千手观音般,一枚枚精巧的飞刀天女散发般,在空中化出一道道明亮的弧线,以各个角度向着顾曜袭来。 那侏儒的手臂突然膨胀,经脉扭曲,变的比人好高,挥舞着有如流星锤,冲向顾曜。 顾曜看着四面八方的飞刀,感慨了一句:“御物之术啊,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二个这么玩的。” 一手抓住那侏儒的一只胳膊,身体发力,直接将侏儒当成棍子般挥舞,将所有的飞刀都是挡下。 侏儒身子一颤一颤,只觉自己好似被山压住一般,全无动弹之力,只能感受着身体各处,冰寒入体,最后被一下砸在了那玉面公子身上。 刚将侏儒扔出去,一个带着甜腻香气的身体主动撞向了顾曜的怀中。 顾曜低头看了眼,只见女人双目之中流光闪耀,勾人心魂。 神识之法,移魂夺魄,乱人心神。 这女人才是这三人中最强的,居然掌握了一门罕见无比的神识之术。 女人看着顾曜与她对视,嘴角泛起甜甜的微笑,白细的手指上,却是泛起一抹青绿色,向着顾曜的胸口戳去。 但下一刻,顾曜便仿佛没有丝毫影响一般,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拧断,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入土中。 “不可能,我的移魂大法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顾曜阴神光环闪动,看着还想挣扎的女人,补了一拳将她打晕:“神识之法再强,那也得看人,况且你这法术名字这么烂大街,一看就知道效果不强。” 将爬起往上面逃的玉面公子也是打晕扔到一旁的草里,顾曜向着山上奔去。 剩下的路途,再无意外,顺利来到了山顶。 “好像个佛寺,这乐生还真是赚到了大钱啊。” 顶上的道观,大气磅礴,黑砖白墙,工整连绵,好似直接占据了整个山顶。 只是眼下一片漆黑。 顾曜侧耳倾听,道观里也没有一丝杂音,当下来到墙角,一跃上墙,看向院内。 道观内大约有六个院子,每个院子内鼎、塔、石、树应有尽有,在墙上面看,有些金佛寺的感觉。 “架势不小,不知这乐生又收了几个弟子?希望别惹出什么事,今儿让我顺利办完,明儿再上报靖夜司来搜查。” 嘀咕了几句,他看向最后面的一座阁楼,在墙上跑了过去。 这阁楼十分显眼,位于最后,道观内只有这阁楼是两层的,又刚好位于最后面,应当是那乐生的住处。 “这道观也太安静了,我甚至连个呼吸声都没听到。” “或许乐生只收了刚刚那三人,其他院子都是空的?” 顾曜无声息的落在那阁楼前,看着眼前的匾额想到。 “钥贤楼。” 这阁楼的名字也好生古怪。 顾曜看了两眼阁楼,轻轻推了推门。 出乎意料,这门一推便开了。 嘎吱一声,门洞大开,露出里面漆黑一片的大厅。 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更显的此处古怪。 顾曜也不敢随意进去,从袖中摸出两张纸符,捏着纸符掐了个印,变成两个纸人落了进去。 纸人在屋内走来走去,又蹦蹦跳跳顺着右边的楼梯上了楼,晃了一圈后回到顾曜脚边,无事发生,顾曜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屋内的空气很是沉闷,飘着一股霉味,细细闻,霉味中还夹杂着一股骚味。 有些像是狐狸的尿骚味,只是太淡了。 顾曜仔细走了一遍一楼后,摸黑顺着楼梯上到二楼,霉味散去了一些,但骚味却变重了。 走上二楼,入眼的便是个巨大的玉屏风。 亮起一团金光,照亮屏风,顾曜有些惊讶。 这居然是个仕女图的屏风。 只是这上面的仕女,不仅数量格外的多,还不穿衣服,放在此处,简直就是在告诉来人,来这儿就是要干嘛的一样。 走过屏风,顾曜看清了整个二楼。 就是个装饰格外豪华的卧室,巨大的金红色丝绸被褥,各种不堪入目的用具,桌椅板凳都是格外宽大。 伸出根手指在桌子上抹过,手指一层黑灰:“已经许久没人来过此处了。” “难怪会有霉味,可这骚味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乐生建了这阁楼,是与狐狸精相会?” 又看了看这儿的装饰,顾曜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一声呼喊声从楼下传来。 “瓶儿,是你回来了吗?” 顾曜打了个机灵,熄灭金光,看了看屋顶,快步打开窗户,随即跳到了屋梁之上。 “瓶儿,是我,我知道错了,你快出来,快出来。” 乐生一手端着火烛,一手拿着卷画轴,从楼梯处冒了出来,在屋内转了一圈,看到打开的窗户后满脸失望。 “瓶儿,我真的知错了,这么久过去了,我没有再用这画,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藏着了,快出来见见我。” 他将火烛与画放在桌子上,不死心的站到窗口处高声喊了几句,眼见没有回答后,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张躺椅上,唉声叹气。 顾曜屏住呼吸,压住了偷袭他的冲动:“听他的话,他曾经有个狐狸道侣,之后因为这画,那狐狸离开了?” 下面的乐生叹了会气,站起身,将窗户关上,直接离开了。 顾曜没有轻举妄动,等听到楼底门关上的声音后又是等待了片刻,才从房梁上跃下。 火烛和画都是被乐生留在了这儿。 对着烛火,他打开了那画卷。 “情天幻海—纯元道醉香道主作。” 画卷上,是株桃花树与一个小楼,桃花盛开且飘零,小楼暗淡且晃动。 “按照我的品鉴,这画功很一般,加上刚刚乐生的话,大概是能个类似风月宝鉴的画?” 顾曜盯着这画琢磨时,突然闻到一股芬芳香味。 一片片桃花也在他眼前闪过,他惊愕的抬起头,一座小楼就在眼前。 “居然这么就将我引了进来,真是厉害,可我该怎么出去?” 出去的念头刚刚升起,桃花小楼都是散去了,他再次回到了阁楼之上。 “嘶,真是好手段。” 放出一片纸人看风,顾曜再次进入到了画卷之中。 这一次,他走入了那小楼内。 一个个藏着高山露出深谷的女子笑语盈盈的迎了上来,添酒喂食,揉肩按腿,恍惚间,顾曜都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会所。 但阴神微微一动,他便是回过神来,运转通幽之术看去。 只见那一个个女子,变成了青皮赤舌的恶鬼,它们端出的酒水食物,都是污水腐肉,光焰的烛火,变成了幽暗诡异的阴火。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小楼的各个装束上,看到了一个个被锁住的魂魄。 目光游移间,他看向一个花瓶上的狐狸,推开那群还在围来的恶鬼,走了过去。 那狐狸的魂儿趴在瓶口,一道铁链缠在它的脖子上,另一头消失在那瓶子内。 “你是乐生的道侣?”顾曜出声问道。 狐狸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顾曜:“你能看到我?” “自然,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的其他魂魄又是怎么回事?” 他与这狐狸说话时,小楼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那些恶鬼都是暂停不动。 狐狸苦笑一声:“此处是纯元道的一个法宝之内,看似是个享乐的极乐宝地,其实是在帮助人控制欲望。” “道长,你对纯元道知道多少?” 顾曜道:“我只知道她们对于双修之术很有研究。” 狐狸点点头:“是的,但双修之道,虽是大道,但一旦沉迷,也会耽误修行,而纯元道的双修之术已经推演到了某种高度,醉音道主发觉不少弟子沉迷其中,为了让她们及时醒悟,才造出此物。” “心内充斥欲望之人,遇到这法宝,无法超脱,只会被一点点控制心神,修为衰退,若是注意到了,还是舍不得,这画中的恶鬼,便会夺走他的心爱之物,让他痛苦不已。” 狐狸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又看了看其他魂魄:“我们都是沉迷之人曾经最为珍爱的人,最后才落到这番地步。” 顾曜皱起了眉:“纯元道乃是正道,就算要劝诫弟子,也不该做出拘走你们的魂魄这等恶事。” “这我也不知道缘由,反正结果便是如此了。” 狐狸叹了口气:“道长,你是从何处得到这画?你刚刚说到了乐生,他如今如何?” 顾曜想了想,模糊不定道:“他如今,应该不是个好人,但,很想你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机大师一深 狐狸似乎只听到了前半句的不是好人,低着头喃喃道:“恶人吗...我就知道,就知道,这画卷说着是炼心,但一旦没炼出向道之心,自身的喜怒贪噌都是会被放大,乐生终究是没能走出去。” 顾曜看着它,对它的话并未全信,当下还是顺着问道:“乐生很久没来了吗?” 狐狸脸上露出人一样的哀愁神色:“很久很久了,没有人进来时,这画里的一切都是凝固的,我们也只是这样看着,等着,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 顾曜又扫了一眼周围其他的魂魄,大致数了下数量:“你是最后一个被锁在这儿的魂魄吗?” “是的,乐生应当是没有将这画卷交予其他人。” “能跟我说说乐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啊,当初与我相遇的时候,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 这狐狸讲起了它与乐生的故事,它们相识很久,到它被禁锢在这画里时已有了四十年。 乐生本是洛州府的一个樵夫,年轻时上山砍柴,遇到了狼群,在山野里逃命时,意外掉到了狐狸窝,将正在窝里修行的狐狸砸的走火入魔。 他们两也是因此结缘。 藏在隐蔽的狐狸洞内躲过了狼群的追杀,乐生离去时看着当时的狐狸吐血昏厥,为了报答救命的恩情就将它带回了家中,好生照料,还请了郎中给它看伤。 虽然被郎中骂了一顿,也没得到给狐狸治伤的法子,但在乐生的悉心照料之下,狐狸还是逐渐好转。 之后又是一番因缘巧合,狐狸化作了人形,成了乐生的师父,从师徒和睦慢慢向师徒合床发展。 彼时的乐生,资质一般,修行的功法还是狐狸的功法,因此虽说有了些许的修为,但比凡人也强不到哪儿去。 最终还是狐狸找上了纯元道,从那处求来了一份功法和些许粗浅的法术,再加上狐狸过去在山野之间采集下的些许灵药,勉勉强强让乐生走出了仙路。 “又是纯元道?你和纯元道有什么瓜葛?”顾曜听着又有纯元道的事,好奇问道。 狐狸道:“我家先祖曾有幸被纯元道的一位仙子收为妖宠,之后虽然我回归了野外,但勉强还有几分人情。” 说着又叹了口气:“也是因为我这分人情,才让乐生搭上了那人的门路,最后导致了今天这局面。” “那人?什么人?” 狐狸回忆道:“我说的那人,也是个野茅道士,道号记不清了,精研神机之道,因此勉强被一位纯元道仙子看中,鲤鱼跃龙门,脱离了野茅,成了大周内排的上前十的神机大师,他后来在洛阳城内开立道观,与皇室也能说上话。” “那人很是擅长官场之道,做事做人都是长袖善舞,求的是左右逢源,因此即便那时乐生各方各面都是很一般,那人还是对乐生很敬重,常常来往,还会赠送灵丹仙草,神机法宝。” “乐生也是学习他的做事,修为慢慢起来后,在洛阳城外占山立观,与那人的关系也是愈发亲密。” “之后,便是乐生从他那得到了这画卷,结果陷入其中,性格也是逐渐偏激,越发怪异暴戾,最后...唉。” 狐狸又是长叹了口气。 顾曜听着它的话,回身看了看其他被锁住的魂魄。 男女都有,依附在各个家具之上,神情僵硬,神智似乎已然消弭。 “纯元道...” 顾曜念着纯元道的名字,这个道观,其实顾曜对于她们的印象算不上差,甚至可以说的上较为好感,虽说是出于鱼秋忆的原因。 毕竟鱼秋忆曾以纯元道为他在靖夜司内作保,为他争取伏羲塔的名额。 再考虑道柳玄风等人对于鱼秋忆的态度也很好,纯元道应该不是什么邪道。 可这画卷的手段,确实不是正道。 至少一个正道的炼心法宝,不会干出炼心失败,反而拘束炼心人的道侣这种破事。 另外,这狐狸说,乐生在得到画卷之后,性格愈发偏激,怪异暴戾,这更不符合正道法宝的特点。 “这画卷,怎么看只是个妓院,就算里面的皮套人花样再多,还能有个狐狸会玩,尤其是这狐狸还和纯元道搭上关系的,技巧必然更多。” 顾曜的视线重新停在了狐狸身上。 而且道家可不是佛门,古有御女三千白日飞升之说,如今阴阳和合之道也是正道。 怎么想,这画卷都有问题。 “纯元道的醉香道主你听说过?” 狐狸歪歪头:“听过,没说过。” “什么意思?” “这位道主被纯元道除名了,我也只是听那人与乐生喝酒时说过,大抵和曾经的叛乱有关。” 顾曜懂了,这位醉香道主,大概率便是参加了圣人盗,最后被纯元道除了名。 “乐生有得到过一份太阴传承,你可知道?” “太阴...” 狐狸耳朵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长,我求您一件事,你若答应我,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若是不应,那即便我魂飞魄散,也不会再吐露半个字。” 顾曜盯着它,狐狸黑溜溜的眼睛也凝视过来。 一人一狐对视片刻后,顾曜道:“你先说。” “我求您给乐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不是什么坏蛋,我们在一起的四十年里从没做过恶事...” 顾曜打断它的话:“我只能答应你我不会杀他,他究竟有没有做过恶事,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是生是死,当由靖夜司来决定,我只是个野茅。” 狐狸愣了下,又低下了头:“是啊,你说的是,是我魔怔了。” “在洛州府的罗罗山,有一个墓穴,墓穴的主人自号太阴,若是乐生得到了什么太阴传承,应当和那处有什么关系吧,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顾曜点点头:“我会将这画卷交给靖夜司,希望他们能救你。” 话毕,心意一动,顾曜便是退出了这画卷。 火烛已是无声息间熄灭了。 “倒是没想到,这乐生居然也和纯元道搭上了关系。” 将画卷背在背后,顾曜向着楼下走去。 “说起来,狐狸刚刚说的那个神机大师,会不会和五炁河的黑龙神机有关系?” “不过倒也不一定,洛阳作为东都,神机大师应当不少。” 轻步来到门前,顾曜没急着推门,而是侧耳倾听了许久,才拉开一条缝。 又从缝内看了一会,确定无人,他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道观里应该还有不少秘密,是今夜趁热,还是等明儿再来?” 他才刚刚关上门,一道身影便是从头顶飘了下来:“居然是你这小道士,夜闯我这道观,又是为了什么?” 顾曜有些惊讶,乐生居然一直藏在这屋檐之上,等到他出来也没有出手攻击,倒也能算上堂堂正正了。 与鸿羽、宝田两人比起来,不像是一路的人,虽然态度有些桀骜,白纸符也有些神奇,反而更有些正规小道观的影子。 乐生站在院中,沐浴这月光,倒是显得超凡脱俗,加上他本就称得上不错的皮囊,倒也不奇怪能迷倒那狐狸。 不过他这么有礼的样子,顾曜也不好动粗,当下行了个礼:“乐生道友,又见面,我刚刚见过你的两个合作伙伴,这才赶来此处,结果意外发现这阁楼很是新奇,特来看看。” 乐生冷笑一声:“合作伙伴这说法倒是新奇,当梁上君子的理由倒也脱俗,贫道这道观,夜间来袭的茅山同道也不少,被贫道逮住的,也就你这小道士还这般平静。” 这是在夸我处事不惊啊... 顾曜露出礼貌的笑容:“道友,实不相瞒,我师父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我意外得知,你们三人手中有份功法可能对他有用,这才来拜访。” “太阴炼尸法与太阴炼神法我已经得到了,但我师父应当是用不到的,请问能否借你的太阴练炁法一观?” 这话说的堂皇大气,让乐生都是面露惊色,脱口而出:“贫道修炼至今七十年,似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也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你想要的太阴练炁法也并非不可,拿法门来换就行。” 顾曜叹了口气:“道友,我身上你想要的法门,你拿不稳啊。” 想要的,用下面的头想,也能猜出来,无非是天心雷,若是再有点眼光,那就是金光咒。 可这两法门,当真给不得,这乐生一副想要名扬天下的样子,给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死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放下画卷,贫道让你离去,不然,休怪下手无情。” 乐生右臂一晃,宽大的袖子晃了几圈缠在手上,作出了请的意思。 顾曜抬起手:“请道友赐教吧,对了,请问与你交好的神机大师是何人?” “你怎么知晓我与一深道友交好?” 乐生脱口而出,随即面上浮出一抹喜色:“你见到瓶儿了?她在哪?” 神机大师的道号是一深吗? 顾曜刚想说它的魂魄被禁锢在画里,陡然一愣,想起了个问题。 画拘走的是魂魄,那肉身还在现实里,这在乐生眼中,不应该是死去了吗?怎么会问的是它在哪? 顾曜打了个机灵,急忙问道:“乐生道友,你问的那瓶儿,可是个狐狸?” “对,是狐狸,瓶儿在哪,你若是能让我再见到瓶儿,太阴练炁法我愿赠送与你。” “你问的,是它的魂魄,还是它的肉身?” 听到顾曜这话,乐生手一下握紧:“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魂魄和肉身?难不成是说瓶儿已经死了,魂魄还被人抽走了?” 肉身不见了... 顾曜倒吸口凉气,他从背后取下画卷:“道友,你没有见到你道侣的肉身?” “它的魂魄,就在这画里啊。” 乐生瞪大了眼,身形如风,在黑暗中留下一串幻影,伸手抓向画卷,要抢这画卷,被顾曜挡住:“道友莫急,这画卷有大问题。” 乐生不听,手臂化为冰玉,顾曜不得不施展金光咒,一记火行雷打出,将他炸飞后出声道:“道友莫急,你没有我的神通法术,见不到它。” “你以往进去过那么多次,可有一次能看见它?” 乐生刚欲再来,听到顾曜这话,一下僵硬住了。 片刻后他苦笑一声,收手道:“道友说的是,我失态了。” “这边请。” 随即他摆手示意道。 顾曜跟着他,来到另一个院子内。 “此处是我的居室,有些简陋,道友莫怪。” 请顾曜坐下后,乐生端来茶水,迫不及待:“道友你先前说,瓶儿的魂魄在画里?” 顾曜大致将情况说了一下。 乐生的面色如同打翻的颜料板般,各种色彩变化不停。 最后叹了口气:“原来我当年在画里快活时,瓶儿居然就在旁边看着,我...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去面对它。” 顾曜忍不住吐槽道:“你老婆被拘了魂囚禁在里面,你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干活时被看了。” “失礼失礼了。”乐生回过神来,有些惭愧。 随即他问道:“那道友,你那可以看到瓶儿魂魄的法术可否相传,贫道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顾曜叹气:“道友,这个术法就算我想教,可能也传不出去,天下可能只有我一人能学会,我学会的方式还格外特殊。” “这样吗?” 乐生面露失望,端起茶杯:“道友请用茶。” 顾曜端起茶杯,刚要喝,鼻子一嗅,面色一凝。 鼠尾草的味道。 这乐生看着像个好人...唉... 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茶杯:“道友,你想当个好人吗?” 乐生放下茶杯,迷茫:“这是什么话?贫道自然是正人君子。” “那你为何要在茶水里放鼠尾草呢?” 鼠尾草三字一出,乐生神色一变:“鼠尾草?怎么可能?哪来的鼠尾草?”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看,递给了顾曜,同时接过顾曜的杯子嗅闻,在顾曜惊讶的眼神中一口喝下。 “哪有什么鼠尾草?” 顾曜:“...” 他看了看乐生的杯子,闻了闻这味道:“道友,看起来,你已经...这茶是什么人做的?” “我的弟子。” 想起被自己扔在路上的三人:“弟子?你有几个弟子?” “三个记名,一个入室,这茶水便是我的入室弟子所烹制。” 说着,他高声喊道:“修诚,修诚,过来!” 随着他的呼喊,一个穿衣整整齐齐的小道士从门外跑了进来。 这道士的面容格外有趣,半边雪白,半边漆黑,白色的这边,看着是个老人,漆黑的这边,又是无比的年轻。 当真是好生怪异。 这小道士进来,一下跪在乐生面前:“师父,呼喊徒儿有何吩咐?” “这茶水内有鼠尾草?” 顾曜注意到这小道士身子一颤,随即哭喊道:“师父冤枉啊,徒儿怎敢做这事?更何况师父修为高深,鼠尾草又能对师父起什么作用?” 这小道士的声音,也好像是两个人的声音,一老一少,夹杂混合,扰人魂魄,顾曜脑海阴神又是一震。 “这倒也是。”乐生的神情倦怠了些许。 小道士继续哭嚎道:“师父,定然是这人图谋不轨,想要夺取您的仙法,您快快...” 随着他的话语,乐生的眼神逐渐迷茫。 顾曜颇有兴趣的看着。 这小道士使用的法术,应当是个催眠诱导类的,不过既然还需要鼠尾草协助,那应该不如之前那个女弟子的神识之术。 眼看乐生好像真的要被他催动,顾曜站起身,出现在乐生身后,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小道士看着顾曜这动作,语气变得激动了许多:“你要做什么?师父,他要杀你,要拧断你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乐生突然张嘴,一口黄汤绿水从嘴里吐了出来,喷在他脸上。 随即还有这大股大股的胃液和血水,都是滚滚吐出。 这小道士被喷个正着,话都没说出去,只是愣愣看着乐生痛苦无比的向他喷水。 水行三千文,虽然还没会多少,但只是让不会反抗的乐生喷水,还是挺简单的。 感觉到了乐生已经喷的差不多了,顾曜收回手:“道友,清醒了吗?” 乐生毕竟也是练炁化神的道士,虽然吐出了一地水,还是迅速的回过了神,看着那小道士要跑,抬手一道白光飞出,将他冻成了冰雕。 “让道友见笑了,还请稍等片刻。” 他捂着胸口,走向后面。 估摸是补水去了...顾曜换了个离一地汁水远些的地方坐着。 果不其然,过来了一会,面色恢复了许多的乐生回来了。 向顾曜行了个礼,抓来那小道士,一巴掌抽晕在地,三张白纸符一拍,指引一结,竟然是将他的魂魄扯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九浅道观外门弟子,信厚。” 乐生手咔嚓一下,将椅子的把柄捏碎了。 “道友?”顾曜好奇问道。 “呵呵呵,居然是他,是他在算计我。”乐生咬牙切齿,向着顾曜解释道:“与我交好的神机大师,一深的道观就是九浅道观。” “那看起来,这画卷也是他故意给你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算计你?” 乐生能深呼吸,平静神态后道:“这我也想不通,且让我问个明白。” 他一番询问后,得到的结果有些失望。 这小道士虽说是九浅道观的外门,但其实也是带艺拜师,只是找了个靠山,更像是客卿门生之类。 对于诸多隐秘一问三不知,奉命来到这儿,也只是想要潜移默化的操控影响他,顺带监视。 乐生问明白后一掌拍散他的魂魄:“真是好个大恶人,居然如此算计我,枉费我以为他与我是真心相交。” “那你道侣的事,会不会也是他在算计?毕竟这画卷也是他给你的。” 乐生阴着脸:“很有可能。” “可惜你刚刚暴怒之下打散了他的魂魄,不然将他交给靖夜司...” “没用的,一深是纯元道的女婿,还是大周赫赫有名的神机大师,仅凭他,根本不可能对一深造成影响。” 乐生说着对顾曜行礼道谢:“多谢道友了,若不是道友,怕是我早晚要被他弄成傀儡。” “如今回想起来,这么多年来,我做了许多糊涂事,都是被此獠诱导,当真是...可恨!”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顾曜:“道友,此乃是你要的太阴练炁法,另外一部分,乃是九幽玄冥符箓,也就是白纸符箓,都是太阴传承中的一部分,感谢道友此番救命之恩。” 顾曜也不推辞,接过道:“多谢道友。” “这画卷能否暂时交还于我?贫道想要明日去寻找个友人,请他出手助我夫妻二人。” 顾曜有些犹豫,但还是将画卷还给了他:“道友,若是可以,还是应当与靖夜司...” 乐生接过,苦笑道:“道友,你不知道纯元道在长安与洛阳的影响力,某些意义上,它们在此比天师府还有面子。” 两人又是交流几句,顾曜便是告辞了。 乐生背着画,在顾曜带领下找到了那三个徒弟,一边给三人疗伤,一边道:“道友,我趁夜离开,今夜恩情,若是将来再会,必会报答。” 说完,便是带着三个徒弟,身影匆匆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顾曜看着他离去的样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罢了,先回去找老头吧,看看这三篇太阴法对他有没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国公府 翌日清晨,老道闻着肉香味从二路飘下来时,顾曜正坐在曜竹客栈的门槛上喝粥。 如他们此前所想的一样,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 红参酒虽然今日还是会卖,但已经没人来排队购买了。 那个刘公子和乐生的名头,比顾曜之前想的还要大。 因为对面就是衙门,这条路上的行人本就稀少,再加上衙门的捕快摸鱼也不会傻到在上头眼皮子下,都是挑远点的铺子,客栈的生意更是显得冷清。 不过吴书竹似乎很是满意,她和蛊母坐在凳子上,美滋滋的喝着咸咸的肉粥:“昨天小二和厨子都跑了,要是来客人,那可该怎么办啊?” “不过顾曜你的手艺也不错,要不,你在这当厨子怎么样?” 顾曜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 瞟见老头下来,他站起身,跑去后厨又端出一锅粥来:“老头,来,早膳,尝尝洛阳的鸡怎么样?” 老头慢条斯理坐在门口,锅放在两腿中间,拿着大铜勺舀着喝,一边喝一边吧唧道:“怎么咸了?洛阳的鸡也吃盐?” “可能是过去我们买的盐不纯吧,所以味淡。” 老道闻言眉头先是皱起,随即舒展开来:“哦,我想起来了,我买的私盐,所以味道才淡了点,那帮混子指不定掺了多少料在里面呢。” 顾曜险些咬着舌头:“你还买私盐?对面可是衙门,你居然还这么说出来!” “怕什么,又没证据,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跑到清水掏咱家的盐罐子吧。” “也是。” 师徒两人坐在门槛上,吧唧吧唧喝着粥,晒着太阳,看着偶尔冒出的人走过。 吃的差不多了,顾曜掏出两四本册子递了过去:“老头,看看有没有用?我昨夜找来的。” 两本是乐生给的,还有两本是昨夜他回到客栈后默写出来的。 老道接过,随意翻了一遍:“倒是有些意思,可是残缺不全,对于野茅来说倒是好东西,给我也就这样,没个屁用。” “倒是这符箓有些意思,有些像是传闻的阴天神符经。” “阴天神符经?” 老道把另外三本随手扔在一旁,就拿着白纸符箓那一册:“其实是鬼怪所用的符箓,或者是,是鬼界的符箓手段,但早就失传了,而且在人间的限制太大,也没什么大用,我们潜入鬼界,也就只是修行,通常也不会动手。” “可那全知道的话?” “鬼话也信?” 顾曜又想起之前那群野茅个个养鬼,还通过鬼怪书写白纸符箓,倒是很符合这说法,便又将昨夜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老道又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意思,这群普通的野茅,哪里会是你的对手,你能打赢张清尘那刻起,你就该和他一样,目标放在上一代的前辈身上了。” “我知道,同境之中我无敌嘛。” “切,你倒也是狂妄。” 老道站起身子,舒了个懒腰:“日子还是这么过舒服,蛤~” 站起身,倚在门上又晒了会太阳。 顾曜坐在门槛上,没说话,只是微微抬头看着老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时候的老道,仿佛失去了通天的修为,只是个晒太阳的普通老人。 ... “好了,走吧,我们去那赵国公的国公府转转,看看那什么赵洛什么本事。” 被顾曜这么盯着有一会,老道似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立起身子拍了拍袍子:“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嗯。” 顾曜应了一声:“老头,我们这么上门去,不会被对面轰走吗?” 老道切了一声:“不会,你要亮明身份,还要拿着你那靖渊牌子光明正大,在他国公府门口还要喊几嗓子,要告诉所有人,你顾曜来了。” “啊?这是为什么?”顾曜有些不理解。 “每次争夺伏羲塔的名额时,总会有各种手段,这些已经成了暗地里的规则。” 老道眯着眼,带着顾曜走着,似乎知道那国公府在何处:“一般来说,大概率锁定名额的人会遇到各种意外,从亲人朋友出现意外,到刺杀等等,这些靖夜司都知道,但只要别惹出什么大麻烦,他们一般都不会管。” “因为能弄出这些事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对,但为了平衡,靖夜司也就允许了你们这样,被设计之人的复仇之举。” 老道转了个弯,他们两人来到车水马龙的正道之上,几乎是刹那见,吆喝声就涌入两人耳中。 “你这个时候打上门,光明正大指明挑战,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赵洛设计你,你现在要在规则之内合法打回去,因为你处于弱势方,靖夜司是会庇护你的。” “我?弱势方?”顾曜指着自己有些不太确定,“老头,你确定我们是弱势方?我看你的架势,像是能把国公府夷为平地。” 老道笑了笑:“通常情况下,被设计的手段,一般就能看出被设计之人的地位。” “比如说,如果他们要对付张清尘,肯定不会刺杀,而是会通过各种弯弯绕绕,包括不限于皇帝,美色,交换等等。” “而对于没背景没靠山的,才会选择一劳永逸的手段。” “他们对你的了解,应该只是个野茅,天资不错,机缘也好,侥幸能只输一招,但也只是个天才罢了,没成长起来又没靠山的天才,那就是弱势。” 顾曜点点头:“那老头,你这次是要表明身份,告诉天下人我有个无敌的师父,让他们打消这些念头吗?” 出乎他的意料,老道摇头了。 “不,恰恰相反,在这些人的眼中,我绝不能是个强者,更不能让我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你的靠山,在不加入大门派的前提下,只能是靖夜司。” 顾曜满头问号:“为何?” “若是你在所有人眼中的大靠山消失了,那你面临的处境,会比从没有过靠山的情况还要更加危险。” 顾曜沉思片刻,觉得老道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只是个天才,有个普通的野茅师父,修行路上遇到的诸多困难,都是靠自己解决。 这在无形中提高了他们对自己的评价。 贫苦人家走出的天才,总比富人家的骄子更让大众赞美。 若是暴出自己有个师尊,而且刚巧没几日飞升了,沦为真正意义上孤家寡人的自己,会让更多人垂涎,原本没有想法的人,也会对自己伸出手。 毕竟,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来头,那对自己出手,还要小心些,毕竟野茅中走出的野狗,拼起命来被咬住了可是格外疼的。 但一旦发现这野狗其实是个家犬,曾经有个了不起的凶悍主人,凶悍是因为有主人撑腰,如今被遗弃了,那痛打丧家犬的事,可是很多人都喜欢做的。 尤其是这丧家犬的脖子上,可能还有凶悍主人留下的金项圈。 “呸,我怎么把自己比成狗了。” 顾曜回过神来,呸了一口,看了看四周。 两人已经是走到了洛水边。 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在斜对面。 “国公作为朝廷重臣,府邸必然是朝廷赏赐,那只会在这一片,我们随意走走就是了,再不行,拉个巡逻的捕快问问。” 两人顺着桥走了过去。 这一片就在皇宫的东片,所有的府邸,都是一个格式,极其低调奢华。 低调是因为屋子都是灰砖白墙,奢华是因为特娘的门环都是金玉的。 要不是每隔几步就能看到捕快,怕是没一个门环能熬过夜晚。 师徒两人四处溜达,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捕快对他们两人视而不见,反而是经常逮着其他麻衣布衣的百姓,还有马车查询。 “老头,这些捕快为什么不查我们?” “因为我们是道士,道士来找达官贵人卖符卖药卖妖卖服什么的,都是常态,他们自然不会管。” 两人找了许久,没找到国公府,倒是找到了淮南王的王府。 挤在东南方的角落里。 按在规矩推断,缩在这么个犄角旮旯地方,这府邸的主人,大抵连个吉祥物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混吃等死,混一天是一天了。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这门口的牌匾已经褪色了,那门环倒还是光鲜发亮。 “老头,要敲门看看嘛?” 老道上前摸了下门环:“没必要,就这门环模样,都不知多久没人上门了,问也没什么好问的,还是你杀了他爷爷,想来告诉他一声?” “那算了吧。” 顾曜也顺势上前看看门环:“可你怎么从门环看出来这儿许久没人上门了?” “其他家的门环,多多少少有些变形了,这个地方,还有些磨损。”老道抬起环,指着门环与虎像的交口处道:“可你看这个,崭新无比,说明压根没什么人用嘛。” “这样啊,长见识了。” 老道笑道:“将来没钱了,你也可以来此处,将这些人家的门环取走,估摸得好久之后,他们才能知道。” “算了,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 两人又是说笑几句,离开了此处,继续去寻着国公府了。 又是一番无止境的寻找,这皇宫东面,王公贵族高官将军的聚居之处,居然没找到国公府。 这才不得不拉住一个巡逻的捕快询问一二。 捕快面色古怪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位,是想要拜访赵国公?” 点头。 他的面色更古怪了:“赵国公的府邸,在南面,洛阳的西南面,你们二位想要投靠也不提前打听清楚?” “西南边?”师徒两人异口同声喊道,随即在顾曜的目光下,老道按着胡子:“这为什么是在西南边?赵国公位高权重,怎么会不住在此处?” 捕快嗤笑一声:“赵国公许久之前就已经辞官了,如今虽说还有国公之位,但赵家更像个道观,因此主动离开了这一片。” 他好心劝诫道:“你们两位一老一小,还是别去赵国公那抢饭吃了,若是本事可以,不如去长安,若是修为弱,那还是早些离开此处吧。” “赵国公那,道士可多了,修为弱,就算侥幸入了府,那也只能当个透明人,混点银子买棺材都不够。” 老道道:“多谢官爷指点,我们爷孙两人知道了。” 他拉着顾曜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头,你这趟出来,只要关于找人的,那可不是一次两次被打脸了。” 老道咳嗽一声:“正常我也不会来洛阳,记忆出了差错,很正常嘛,长安那边就好多了。” “那处理完我们去长安?” “算了算了,长安那边情况更复杂,指不定司首盘算什么呢,还是别随便去了,免得眼睛一睁,司首就把人扔到哪儿去了。” 顾曜想着司首那模样,表示很赞同:“有理,司首确实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若是没有意外,还是离他远些好。” “嗯,你身上有那块神机,勉强跟神灵搭得上关系,司首也算不出你,只要不去长安,也勉强能算的上跳出了棋盘。” “说来,那神机你们没起名字?”顾曜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道。 已经很久没提到这玩意了,顾曜都有些忘了,每次说到,都是那块神机这块神机的,连个名字都没有,显得很不正经唉~ 老道歪歪头:“当初倒是起了很威风的名字,可惜做出来的效果差了些,这名字也用不上,等我从阎罗身上把另外一块挖出来,你拼上以后自己取个吧。” 他轻飘飘道:“反正这玩意,算的上是你的心脏?” 顾曜:“...行吧,我到时候想,肯定让你知道我起名的功力比你强。” 两人斗嘴间,也是找到了国公府。 要不是这牌匾,顾曜怎么也不敢信。 感情之前那位捕快说的跟个道观似的,还谦虚了? 这国公府,分明就是个道观嘛。 两人只是站在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白烟缭绕,香挥味浓郁。 顾曜看了眼老道。 老道点了点头。 当下他深吸口气,取出靖渊令牌,站在大门前,高喊一句:“野茅顾曜,请道友赵洛赐教。” 他高声重复三遍,眼看里面没有动静,再次气沉丹田,用上了炁力。 “赵洛敢做不敢当?莫不是要请靖夜司来见证?” “四品靖渊,野茅顾曜,请赵洛一战!” 他抬起手,运足力,狠狠一掌拍在了门上。 一声巨响,灰尘扬起,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飞出,门后的道童也是被门撞飞。 门洞大开,露出里面的景色。 一个大鼎高高,立于院子正中,周围地上摆满了蒲团,上面坐满了道士,此刻都是面色惊讶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疯子敢来挑事。 还有几个道士扶住了被他打飞的大门,立在了地上,面露怒色。 顾曜看着里面诸多的道士,冷笑一声,环顾四周道:“请赵洛出来,与我一战。” 手中靖渊令有如流星掷出,狠狠插在了院中的鼎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假货 顾曜瞪着里面这群人。 他在外面喊了这么几声,可里面的道士,居然还是坐在蒲团上打坐,都没一个有点反应的。 此刻他推翻了门,这群道士才慢悠悠都是站起,看向两人。 当下他再次问道:“赵洛在哪里?” 这群道士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让开了一条路,一个国字脸道士走出来:“小道士,你想要的吸引国公大人,还有赵洛公子的注意,也不能总用这法子啊。” 顾曜:“...?” 什么鬼? 什么叫总用这法子? 国字脸道士继续说道:“就算国公大人爱惜人才,心胸宽广,赵洛公子更是礼贤下士,你这样破门而入,更不可能入幕国公府的。” 他扭头看了看两扇门:“你这次将门打成这样,比上次的行为还要恶劣,还是速速离去吧,我们会将这大门装回去,为你瞒过去的,你以后就别再来了。” 顾曜听着这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估摸是将他和某个想要加入的道士搞混了。 听他这话,看样子这国字脸道士还是个善人。 那之前他在外面吼那么大声,他们里面都没听到?还是不知道顾曜这名字? 洛阳应该不至于这么孤寡吧? 当下顾曜收敛了下语气:“在下顾曜,特来邀战,这位前辈,还请通报,报上我名即可。” “顾曜?” “他说的是顾曜?” “那个顾曜?” “真是不要脸,这都敢装...” 这群道士的反应,再次出乎了顾曜的意料。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古怪。 三分愤怒、三分不屑再加上四分的同情...这是顾曜的理解,反正看向他的眼神,就很同情,大抵是那种看到傻子玩弄污物又愤怒又同情的感觉。 国字脸道士叹了口气:“小道士,上次你来,用了少天师的名声,差点就真的将我们糊弄了过去,这次,又打着最近声名鹊起的茅山同道,我们可不会再上当了。” “那顾曜虽然只是个野茅,但天资横溢,修为高绝,绝对是当代前五,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外表是风神玉骨,昂藏七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更有纯元道仙子传言说,遇顾曜而孤一身,得见一面世间男子皆如尘土。” “虽然你的外表与画像上有些许相似,但也没有那气质。” 虽然我应该很生气,但好像...被夸的还挺爽。 顾曜:“...他上次既然都来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和他长的不一样?” “你别装了,人皮锦衣术伪装起来少有缺点,我们虽然只见过顾曜和少天师的画像,外表上再完美无瑕,可他们两人如今都在广陵府应付雪灾呢,怎么可能在洛阳呢...” “更别说,你上次假扮少天师,用的是论道之名,这次化身顾曜,居然是来与洛公子一战,他们两人无冤无仇,顾曜为何要来一战?” 这国字脸道士一口咬死了顾曜是个假扮的,周围道士连连点头。 淦...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 顾曜头大,长叹一口气:“在下确实是顾曜,靖渊令在上,总不至于靖渊令是假的吧,至于在下和赵洛的瓜葛,你让他出来,就知道了。” 国字脸道士刚要说什么,顾曜抢先说:“别问我哪来的靖渊令,难不成还有人敢在洛阳假扮靖夜司的人招摇撞骗?” “好像是真的!” 一声惊呼从最后面传出来。 一众人哗啦啦挤了过去:“什么,真的?他真是顾曜还是什么真的?” 国字脸道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让后面拥挤的道士让开,走到鼎下,伸手握住靖渊令,微微用力,令牌纹丝不动。 他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随即撸起袖子再次握住:“这...这令牌...” 他的脸都憋红了也没有从鼎上取下这令牌。 顾曜清了清嗓子,抬手伸掌,微微一吸,一股吸力从掌中涌出,那令牌摇晃两下,从鼎上飞了回来。 他手里的令牌还没放下,身后又传来一声嘻嘻哈哈的叫声。 “顾曜特来拜访,让赵洛出来见我。” 顾曜:“...” 回头一看,站在门口磕葵花籽的老道身旁,又出现了个与他七成相似的男子。 只是身形单薄,穿着着华丽的青袍,虽然面目不错,可总有些猴子穿人袍的滑稽感。 沐猴而冠被他演绎的栩栩如生。 这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广陵顾曜,特来...你是谁?居然敢假装我?” 居然被恶人先告状了...顾曜心头一阵无语,他侧过身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随即问道国字脸道士:“你说的之前假装张清尘的人,就是他喽?居然还真假装到我身上了。” 国字脸道士黑着脸,一挥手,所有道士立刻哗啦哗啦的围成一个圆,将两人都是包裹在了中间。 还有两人拿着门,要将门装回去,老道这才跨进门:“等等,让我进去,我和先来的是一起的。” ... 顾曜握住令牌,仔细打量了这家伙:“你这李鬼撞李逵了,怎么还这么镇定?” 这家伙装的是真像啊,差不多的脸,估计是照着他的画像模仿的,后背背着把银色的剑,除了没穿道袍,身形也太过瘦弱,其他都已经很接近了。 被他这么盯着,这家伙也不慌,从袖子里掏出个令牌:“在下靖夜司七品靖渊顾曜,有事来找赵洛商量,你们是想做什么?” 假模假样的晃了一下令牌,对着顾曜苦口婆心:“小道士,年轻轻轻为何要做这招摇撞骗的勾当?被我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在顾曜无语的眼神中,这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顾曜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解掉这伪装之术,向我向大家道个歉,他们看着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的。” 顾曜一动不动。 这家伙看着顾曜的样子,一胳膊拦住顾曜的脖子,和他勾肩搭背,低声道:“兄弟,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虽然你这易容术也可以,但其他都不太专业啊。” “这顾曜在传言里可是大周第一俊俏,少女见了心神荡漾,妇人见了身如蚁爬,就连坤道和尼姑都是把持不住,怎么可能只穿个道袍呢?” “要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我们两的脸差不多,这衣服一穿,差的也就远了,赶紧回去吧。” 他缩回手,拍了拍顾曜,想要让他走。 顾曜还是一动不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家伙看了一眼周围蠢蠢欲动的道士,叹了口气,高声道:“诸位别急,这家伙只是一时走岔了路,且让贫道好好劝导他。” 再次低下身子弯腰小声道:“这样吧,我从国公府骗到的东西,一九开...二八开,就二八开,你别太贪心。” ... 咬牙忍痛:“三七,三七开,不少了!真不少了。” “你看我这袍子,还有这靖渊令,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本金吗?你空手拿个...” 顾曜慢条斯理道:“我拿七成,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家伙瞪大了眼:“你拿七成?你...你...” 顾曜转着这功夫,仔细查看这家伙的易容之术。 这易容法看着挺高级的。 常见的易容之术,无非人皮面具、妆容、易骨、符水药石四种。 这四种的特点,从名字上也就能看出来了。 人皮面具不用多说,也就那样,看制作面具人的手艺。 但不管手艺多高超,在面具与皮肤的接处,总是会有破绽的。 这家伙没有。 除非他戴的是皮套,不然这种可能可以排除。 剩下三种中,最容易被看穿的,也就是妆容,这种一般是本身就很相像的人使用,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是细节之处差别会很多,二是必然会用到胭脂水粉等等。 易骨之术就厉害很多了,能移动脸部的骨头,颧骨、眉骨、鼻骨、下巴等等,这种术法修炼起来不易,缺点也不明显,但若是近身细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皮肤上的些许破绽,比如法令纹、鱼尾纹之类,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因此易骨之术也常常会有妆容之术辅助。 最少见的就是符水药石,但这术法,一般要知道被易容之人的生辰八字,骨相、头发指甲等等,还有贴身物件。 可顾曜这么近看了会,这人脸却无半点问题,也看不到什么胭脂水粉的痕迹,就像是真的一样。 至于自己的生辰八字更是绝密,骨相之类自从开始修行,就开始被掩盖,要想知道,那可得上手才行,更别说自己的头发指甲贴身物件了。 那这家伙的易容术是怎么回事? 还真就看着自己的画像就装出来了? 这家伙此刻被顾曜气的有些发抖,但最后还是从嘴里一字一顿的吐道:“五五开。” “能成就成,不成,我们鱼死网破,都没得混。” 这脸说话没有丝毫异样,活灵活现。 不过不得不说,不愧是我的脸,即便只有七成像,也足以俊压大周了。 顾曜颇为得意的点点头:“分不分等会再说,你装我这事,我忙完了再与你计较。” 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压住了他的动作,然后摸了摸他的脸,揪了揪。 随着他这动作,这家伙的眼珠子瞪大了,身体也抖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这是撞到了孙悟空,不是遇到了六耳猕猴。 “别怕别怕,我就检查检查你的身体。” “不是那四种手段,真是厉害了。” 顾曜抽出他背后的剑,银光闪闪,算得上一把罕见的神兵:“下了本钱啊。” 他这一拔剑,包围的道士也是吓的紧张了起来。 他刚刚那一个令牌,这里的道士都拔不出来,这要是拿剑,那... 看着这群人颇有些紧张的样子,顾曜温和笑道:“诸位莫怕,在下顾曜,虽为野茅,但也是通情达理,温文尔雅之人,这次过来,只是来回报赵洛公子的。” “先让让,让让,师父,帮忙看一下,这家伙的易容之术,很厉害,我想要,按照我们的规矩,等会找棵树掉一晚,再让他吐出来。” 抓着眼前这家伙,将他提到老道身旁,顾曜笑眯眯道。 能让他心动的野茅之术,已经很少了。 眼光越来越高了。 自从学会金光咒的高端运用之后,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什么乱七八糟都学的顾曜了。 只学超厉害的。 得意.jpg。 老道点点头,顾曜也就放心的放下他,看着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安慰一句:“别怕,我是好人,虽然你假装我,但我一点都不生气。” 转身,恰巧看到两个道士跑进了后院里,应该是去找赵洛了。 手拿银剑:“诸位,现在各位相信我是顾曜了吗?” 齐刷刷点头。 顾曜看着那国字脸:“道长,你之前夸我那些话,就还挺顺耳的,你能不能把你知道关于我的流言,再多说说,让我骄傲骄傲?” 国字脸:“...” 其他道士:“...” 老道:“(*/w\*)” 不过顾曜的愿望落空了。 没两个呼吸,便是一道中气十足的长笑声从后面传了出来。 这笑声绵绵不绝,在屋内形成回声,甚至引发了那大鼎震动。 一些修为较弱的道士,都是捂住了耳朵憋红了脸。 顾曜面无异色,看着来人。 一大群簇拥着一个须发洁白,身穿黑白两色道袍的老人来了。 “在下赵泰,听闻顾曜道长前来拜访,有失远迎。” 赵泰,赵国公。 听这声音,再看他清澈的双眼以及光滑的皮肤,便知道这人的修为不弱。 顾曜也是行礼道:“野茅,顾曜,见过国公大人。” “道长免礼,顾曜道长声名远扬,乃是我大周一等一的天骄,何必...” 这老头还想来一番商业互吹,被顾曜打断了。 等会要废了他孙子,怎么也当不了朋友,现在客套也只是浪费时间,还是直接些好点。 “国公大人,顾曜是个不通礼节的粗人,也就开门见山了。” 他回身抬手一剑竖劈,一道可怕剑气涌出,将刚刚才拼上的门劈开,两扇饱受摧残的大门直接飞了出去,插在外面的地上。 赵泰面上笑容消失:“顾曜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以往规则,顾曜此番前来,还礼,请国公大人,让赵洛出来,接我百招。” 不知道那赵洛究竟是什么实力,顾曜选择稳妥起见。 赵泰挥手示意身边的道人下去:“不知是什么规则?为何本侯从未听说过?道长莫不是想要仗着自己的修为欺负...” 顾曜运炁于喉,声音响彻云霄,传遍大半个洛阳城:“尊敬的国公大人,你骄傲的孙子,优秀的赵洛公子,于两日前在鬼市买凶杀我,按照规则,茅山顾曜,五品靖渊,请靖夜司见证,邀赵洛一战。” 赵泰面色由白变青,又由青转红,最后红白相间,好似个猴屁股:“顾曜道长,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那孙儿不在...” “顾曜侥幸在现场,靖渊令在此,还请赵洛出来,莫不是敢做不敢当?” “说的好,莫不是敢做不敢当?赵国公,让你那孙儿出来搭搭手就是了,反正他也想要进伏羲塔,总要和顾曜碰上的。” 一个吃瓜人及时出现了,真是之前赠靖渊令的三品巡狩,魏定海。 他还是身穿那日的黑袍,站在门口。 顾曜急忙回身行礼:“见过巡狩大人。” 他这一声称呼,吓的伪装他那人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默默缩到了老道的腿旁。 魏定海走了进来,看了眼老道和那家伙:“这两位是?” “在下的师父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哦~倒是有趣。” 魏定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顾曜啊,不是本官说,这事,你得先给靖夜司报备,赵国公何等人物,赵洛何等身份,哪会被你一句话喊出来的?” “他在买凶之后,压根就没回洛阳,在外面游山玩水,等着结束呢。” “啊?这...” 魏定海轻声笑道:“这群人可比懂规则,自然都会防着,只要你找不到,你就得憋着。”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曜,又拍了拍赵泰:“不过呢,本官一向喜欢做好事,赵洛游山玩水也不太高兴,我就顺便把他带了回来,就在菜市口呢,去吧,在那好好表演下。” 菜市口?那儿不是砍头的地吗? 顾曜抬起头,有些迷糊。 魏定海直直看着赵泰:“国公,您也去瞧瞧?有不少人想看看呢。” 赵泰身子一晃:“巡狩大人邀请,怎么敢不去?大人请。” 魏定海转身,意味深长:“顾曜啊,昨夜可是有个大道士,深夜来靖夜司自首,说了些很多有意思的话呢,司首大人也很关注你呢。” 昨夜自首? 是乐生? 随即他又打量了眼老道,似乎不太明白顾曜的师父怎么会是个看上去老年痴呆的糟老头子,大步的离开了。 等到他走出,老道提着那家伙:“走吧,看起来,司首又想玩什么把戏,去看看。” 顾曜也没搭理赵泰,急忙跟上:“菜市口,这是要让我杀了赵洛?” “随你的心意,你想杀就杀,反正赵洛要死的,赵家应该也完了。” “司首不用...” “你别想着司首,他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在你不够强的时候,思考强者为何要做一件事,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哦。” 两人来到菜市口时,吓了一跳。 这地方,怎么多出了个擂台,周遭的酒楼上已经坐满了达官贵人,下面也是团团围着。 洛水上,还多出了一个大花船,上面也站着不少人。 一个蟒袍男子站在擂台上,脚在不停的抖动,似乎就是那赵洛。 魏定海眼看两人到来,一下跃来,对着老道恭敬道:“老先生,船上请,司首大人嘱咐道,您是贵客,若是在洛阳无聊,可以来长安游乐。” 老道点点头:“顾曜,好好表现,一招赢,就一招赢,不小心下手重了就重了,别大意了。” 随即身如柳絮,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乘着风轻飘飘额飘到了花船之上,被一群姑娘围住,连带那假货都是享受到了胭脂气。 徒留顾曜一人。 魏定海倒是感叹了一声:“原来你师父是个高人,我可真是眼拙了,名师出高徒啊。” “我现在就上台打吗?”顾曜问道。 魏定海摇摇头:“稍等片刻,不过你可以先上台,要等个贵人。” “贵人?” 魏定海摇头不语。 顾曜便起身,左脚踩着右脚,落到了赵洛的正对面。 “啊!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落地,那赵洛就失心疯一样,疯狂大喊。 “不是人?”顾曜摸不着头脑,周围也是激起一片哗然。 看着那赵洛面色惨白,看着顾曜有如恶鬼的神色,他好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群杀手,杀手去了你的道观,找到了你的秘密,他们发现了,发现了!” 顾曜看着他这样子,想了想,一拍手,很兴奋:“你们找到我的日记了!” 看着他这样子,更是满意:“我就说这法术好用,老头还非说没用,什么破眼光,不过嘛。” “你这娃心理素质也不行啊。” 顾曜啧啧嘴。 这世家府里喂出来的公子,修为再高,一遇到真事情,心态就崩了。。 第一百九十章 赵洛 顾曜看着这赵洛一副见鬼的模样,激动不已:“快快说下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与赵洛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场所与他之前想过的都不太一样,但还是挺让他开心的。 赵洛身穿的青色蟒袍,这倒是挺意外的。 一般来说,蟒袍都是皇子王爷之类的穿戴,他这一个国公家的子嗣,能穿上蟒袍,只能说赵国公确实很不一般。 “快说快说,那几个家伙告诉你什么了?”顾曜满怀期待的问道。 写日记不就是为了让有缘人看的吗? 他过去也不喜欢写日记,但有一日,树上吊了个曾经考中举人的道士,从他那得了门很有意思的术法后,他才养成这好习惯。 为了保证有缘人深信不疑,他还将所有的日记用上好的木盒保存,在外面施展上法术,又藏到了山上的树根处。 生怕将来有一日有缘人找到了不相信。 如今总算是有倒霉蛋看到了。 这让他心痒难耐,着急想知道那法术的效果如何。 赵洛勉强算的上英俊,皮肤白皙,只是双眼细长,多出了几分狡诈之感,如今眉心三道竖纹,表情管理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完全不存在,着实丢了他原本在顾曜心中的面子。 “你...你...一个修罗夜叉后裔,穿着人皮混进人间,还与凶神双修,修行鬼法,生食人肉吸食人魂增加法力,居然还敢来洛阳,不怕...不怕遭报应吗!” 赵洛看着顾曜这模样,更是害怕了,哆哆嗦嗦的喊道。 只是擂台周围似乎有着阵法存在,将声音隔绝了。 下面的声音传不上来,上面的声音散播不下去。 顾曜听着这话,满脑袋问号,这么恐怖的吗?小伙子你想象力很强啊。 当下忍不住问道:“你是自己看到的,还是那几个杀手看到后告诉你的?” 赵洛发出了一声尖叫:“你不要过来啊~” “你这邪神,敢在洛阳如此大胆,张清尘是不是也被你寄生了?我就说,我就说,天下哪可能会有野茅能与张清尘交手的?” “只有这种可能才说的通,只有这种可能!” 他就像个被吓破胆的鸡崽子一样,连连后退。 “寄生?你又想到了什么?你这么有想法,有没有想过...算了。”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没靠过去继续问,回想了那法术的效果。 这法术的名字,叫黄金屋。 是那道士自己琢磨出来的。 众所周知,大周有个不太好的税,名为“单身税”,而那位道士,曾经是个举人,按常理来说,早该被捉婿了。 可这人面丑,两眼是个倒八,眉毛是个正八,嘴大地包天,鼻子更是跟牛鼻子似的。 就因为这外表,常人家的女子看不上他,贫苦人家的他看不上,因此快到三十之龄,还是个交税的。 仕途也是着实不顺,因此最后愤而辞官,散尽家财,拜了个野茅,走上了修行之路。 这人天资倒也不错,虽然修行太晚了些,但也是入了门。 在后面,没什么就努力创造生命,他研究出了这“黄金屋”之术。 本来用途很是正经,可在一次有盗贼偷窃他术法经文之事后,他突发奇想,将这法术研究到了新高度。 心所想,即眼中所见。 人在打开一本书之时,总会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而这术法就是将你的想法变成你所见到的。 当然,得有引导的过程,单纯的字,变化不会太大。 因此那道人都是用的图画。 一张画,可以让一万个人产生出一万个不同的想法。 而顾曜得到这术法之后,一拍大腿,这不就很棒了吗? 大周的文字,还不是完全的繁体字,而是夹杂了许多的篆文,简体字刚巧,会给他们产生一种很陌生的熟悉感,刚好完美符合这法术的前提。 若是个与他一样,对于简体字很是熟悉的穿越者,那他的日记,就会变成常规的修行日记,算是他对于后来者的礼物。 但眼下,赵洛这样子,顾曜只能说,大概是他和那些杀手,过去做过的亏心事太多,心里早就想到了太多遭报应的下场,此刻被这日记给引爆了。 看着这家伙这不堪的模样,顾曜也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转身看向周围。 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 魏定海带着大批捕快慢慢隔开人群,把擂台周围清空。 想起魏定海刚刚说的话,顾曜不禁好奇这是在等哪个大人物?难不成是皇帝? 可皇帝应该没这个兴致出来看斗法吧?尤其这斗法,很有可能一边倒的情况。 还有那赵国公赵泰也还没到。 顾曜慢慢看到了花船上,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老道的身旁,站着个蓝袍女子,正是长乐郡主的影子。 看她此刻弯腰献笑,顾曜不禁怀疑,难不成今儿这架势,是她弄出来的? 顾曜这四处张望的功夫间,赵洛也没闲着,从怀里、袖子里甚至靴子里掏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小到项链,大到如意,各式各样的东西,拼命往胸口塞,往脖子上挂。 有些滑稽。 顾曜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 只是... “你一个道士,不带流珠带个佛珠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吐槽道。 赵洛神情紧张,完全没理他,只是不断摸着自己身上的宝贝。 “饮香娘娘到!” 一道尖锐的太监声突然从洛水上传来,穿过了擂台的屏障,传入了顾曜的耳中,他立刻看了过去。 又是一艘略微小了的花船顺着洛水飘来。 船上站满了金甲侍卫,远远看去,船上五颜六色,似乎摆满了鲜花。 “饮香?” 这两个字,让他想到了纯元道的醉香道主,莫非,这位饮香娘娘,也是纯元道的坤道,嫁入了皇室之中? 两艘花船并列,太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魏大人,可以开始了。” 魏定海沉声道:“野茅顾曜,国公府赵洛,于此日此刻,在洛阳一战,大周百姓皆可见证,生死不论。” 顾曜看向赵洛:“你别发抖啊,我又没打算杀你,你外公怎么还没来?” 那赵泰还没到。 眼看两人没有动手,魏定海传声催促道:“顾曜,抓紧时间,好戏还在后面呢,你这只是个开场。” 顾曜看了眼魏定海,抬起了手:“赵洛,你买凶杀我,我这人心胸宽广,你能接我百招不死,那就算了吧。” 当下他运炁于掌,一记五行火掌拍出,要先试探试探这家伙的底细。 大片火焰不急不缓的打了过去,顾曜沉心等待赵洛的应招。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赵洛居然闭上双眼,手里握着如意、葫芦等等各式各样的玩意,任由火焰上身。 看他嘴唇还在嗫嚅的模样,竟然像是在求神拜佛,丝毫没有个修行者的模样。 他手中的木制如意倒是个真法宝,泛起一丝乌光,将火焰吞噬。 顾曜看着毫发无损,但是瑟瑟发抖闭着眼不敢睁开的赵洛,着实有些无语。 这家伙当真是那日在鬼市里买凶杀我的人吗? 他看向了老道身旁的蓝袍女子,想要眼神传信,但传了个空,那女人不知为何,还是在老道身边当个侍女的燕子,弯腰倒茶奉上瓜果。 魏定海再次传音:“不用留手,速速将他打落,击杀也无妨。” 顾曜:“可是这家伙...就跟个普通富家公子一样,完全提不起手啊。” 说是这么说,他抬起手,雷光闪耀。 掌心雷。 雷光弹射而出,化为一道长剑,刺了过去。 如意、佛珠、护心镜等等,都是光芒一闪而逝,被雷电轻松刺穿。 感觉到雷光入体,看到他的袍子被血色染红,顾曜收手:“赢了。” 赵洛啪的一下,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随即躺倒在地,不住的挣扎。 擂台上的屏障也是消失了,台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是传了上来。 “没意思没意思,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搞这么大阵仗?”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能看到仙人斗法呢,结果就这?” “左边这家伙搞笑的,什么都不会,就是来当靶子的吧?” “是啊...” 顾曜无辜的看向魏定海。 魏定海身形一纵,跃上擂台,双手一拍,擂台上钻出一根树木,将赵洛吊起。 “国公大人,还不上来认认您孙子” 赵泰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爬了上来:“巡狩大人,不知我这孙儿所犯何事,要被您这么折磨?” 魏定海歪头看了看饮香娘娘的花船,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得到了答复才说道:“国公大人,你不看看,这是不是你孙儿赵洛?” “是,当然是,老夫的孙子,怎么会认错?” “是吗,那,不知淮南王在何处,你可知晓?” “老夫怎么会知道淮南王在何处?他不应该在王府吗?若是失踪了,也不该来问老夫啊。” 魏定海点点头:“国公说的是。” 他突然伸手一掏,在一片尖叫声中,将赵洛的心脏掏了出来,递到了赵泰的面前:“要吃一口吗?” 顾曜也是不自觉后退一步。 更让他惊骇的是,赵泰的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潮红色。 魏定海将血淋淋的心脏往赵泰面前送:“国公爷,您修行的长生之法,不是就需要子孙的血肉吗?怎么您这亲孙儿的心脏,反而没什么胃口?” 赵泰浑身开始了疯狂的颤抖,面色狰狞,腮帮子鼓起,似乎在全力压制自己。 魏定海又摆了摆这心脏,然后随手塞回了赵洛的胸口,顺势在蟒袍上擦了擦:“国公爷,您与反贼合作,图谋造法,这罪名可愿意认?” 不等赵泰回话,两个人影从花船上飞出,落在他们身前。 一人是个太监,而另一人,居然又是赵洛。 魏定海笑呵呵的后退两步,与顾曜肩并肩:“您可真是好手段,让自己的孙子,把自己改造成神机,五脏六腑都是挖空了喂养自己,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另一边,将淮南王骗出府,伪装成赵洛,让他成了你赵家人,若是要造反,淮南王也是皇室血脉,坐上皇位也是名正言顺。” “这也是你当年费尽心思救下他的原因,让他在京城中苟延残喘,还极力亲近,即便因此让自己被贬黜也毫不在意。” “要不是机缘巧合,娘娘出宫逮到了您这神机孙儿,昨夜野茅乐生又来到靖夜司自首,坦明淮南王成了赵洛,我们不知还要被瞒多久。” “赵泰啊,你谋划了很久啊。” 魏定海的话,信息量很足。 难怪这家伙修为这么弱,因为他是淮南王,压根没修行过,可他之前为什么不自爆身份? 那在鬼市里要杀我的人,真是他吗? 顾曜不自觉看向后来的赵洛。 这个面色麻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气息微弱—与之前碰到的神机狂人一样,都透露出一股僵硬感,只是少了点狂热感。 这呆呆木木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让人刺杀我的模样。 感觉到顾曜的目光,那太监向他和善一笑:“他是被迫改造的,因此才是这般模样,改造完成后也是被监禁了起来,恰好被娘娘遇到。” 虽然不知这太监为何这么友好,顾曜还是急忙行礼。 当下太监更是和蔼了:“饮香娘娘很欣赏你,你在那群神机狂徒中,也挺有名,它们似乎很急切的想要把你也改造成这个样子。” 魏定海一直盯着赵泰:“还不现出真身?想等谁救你呢?” 赵泰突然咧嘴,露出血迹斑斑的牙:“我就说这群家伙不能成事是有原因的,要不是图谋他们的长生之法,我才不会跟这群蠢货合作。” “这么多年来,我既要是赵泰,又要是赵洛,也够烦了。” 他伸出双手捏出自己的脸,用力一撕,皮肉绽放,血水淋淋,如同从血狱中爬出的恶魔。 “魏定海,你是靖夜司的人,为什么要做皇室的狗?” 一层全新的人皮飞快在血肉上长出:“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石家的血脉还不行吗?司首都不在意,你为什么要当皇帝的狗?” 魏定海轻蔑一笑:“你扶植这个家伙坐上皇位,那你是什么?太上皇还是什么?” 这说话的功夫,赵泰变成了赵洛的模样,年轻,阴霾,气势凌厉,双眼有如鹰隼,灼灼逼人。 顾曜出声问道:“鬼市里的人,是你?” “是我。” 赵泰在万众瞩目下完成了一场变身秀,声音毫无波动:“要进入伏羲塔的人,也是我,赵家的后代都是我。” “我生下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长生不死。” 赵泰看向淮南王,他被魏定海掏出心脏还没有毙命,此刻还在微弱的喘着气。 “淮南王这一脉,也当真都是废物,让他装一下赵洛,都是装的不像样,让他躲远点,也能被你们逮到,真是废物,老子是废物,儿子也是废物。” 随即他看向魏定海:“你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点明我的身份,想要做什么?” 魏定海笑道:“自然是请你去死,拿你的人头告诉天下,敢于造反者,必死无疑。” “洛阳城里,心怀鬼胎的人太多了,陛下有令,就拿你这有点分量的,来祭个天。” 赵泰嗤笑一声:“你们太狂妄了,就这么自信,能拿捏住我?” “这么多人,又何尝不是我的保护伞呢?” 赵泰的背后,刺出无数血色长条,疯狂蔓延,遮天蔽日:“魏定海,你凭什么拦住我?” “哈哈,谁说是我来拦你?司首难道会不知道今儿这一出戏?” “天下之事,尽在司首掌握之中。” 魏定海哈哈大笑,遥遥向着花船行礼:“前辈,请您出手。” 顾曜心头一紧。 这是...冲着老道来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送行 从国公府出来,顾曜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如同个木偶一般。 他本来以为去找那个赵洛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打完就可以结束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惹出了这么多事。 先是出来了个完全没有一点修为的赵洛,后来被揭露这是淮南王。 之后真正的赵泰出现了,结果却是被做成了神机傀儡。 最后才是那个找杀手杀他的赵洛,这更离谱,居然是赵国公赵泰。 这魏定海此刻对着花船遥遥行礼,口呼请前辈出手,加上提及的司首,顾曜才反应过来,这一遭,又是司首的把戏。 他是在设计老道。 可这是为什么? 老道已经答应了要去对付阎罗,留在人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司首这一番操作,有些说不通理由。 赵泰背后的血条飞舞,他看着魏定海向着花船行礼,也是不急不忙,反而是扫视着周围的百姓。 这周围的吃瓜群众,当真是对靖夜司,对朝廷充满了自信。 虽然不清楚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但好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个血淋淋的心脏,又变出个一模一样的人,最后那糟老头子大变活人,还长一背的血条,此刻都是欢悦雀跃,连喝精彩。 甚至恨不得往台上扔钱表示欢呼。 但在赵泰眼里,这群人都成了他的人质,是以他才敢在自己被揭穿的情况下,还如此大摇大摆的站在擂台上,想看看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顾曜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魏定海长揖不起,花船上也没什么动作。 老道仍然是懒洋洋的在花船上吃着瓜果,浑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赵泰看了会,桀桀鬼笑道:“魏定海魏大人,看起来也就是这样了,你想请的高人,好像不愿意出手啊,那你还有把握能拦着我吗?” 他抬脚跺了下擂台:“这擂台不过十丈长宽,我稍稍用力,便能打破,你们聚集来这么多鲜活的人类,能保住吗?” 魏定海直起身子,看向他:“赵泰,你没有见过强者吧,只见过阴神道士?” 赵泰一愣:“强者?什么叫强者?我就是强者?我已经进无可进,开始触摸长生了。” 魏定海慢慢后退,从与顾曜肩并肩,慢慢躲到了顾曜的身后:“你太孤陋寡闻了,也是,你修行的左道邪法,终究不是正道。” “你什么意思?” 赵泰看着他慢慢后退的样子,突然暴起,化作一道红影,扑了过去。 魏定海抬手,掌中一道漩涡浮现,化作螺旋水幕,挡在了两人中间。 “赵泰,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不是皇室的狗,我是司首大人的狗啊。” “我来此处把你揪出来,不是为了皇室,只是司首大人说,他的故友要走了,需要个盛大的告别仪式。” 血影螺旋,好似个锥头,慢慢钻破了水幕。 顾曜刚欲闪开,让开地方,让两人交手,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整个人都是冻住了。 “魏大人,你做什么?” 看着血红色钻头钻出,刺向他的胸膛,顾曜大喊道。 脑袋后传来魏定海的轻声细语:“顾曜你不要怕,司首大人说了,你师父的修为通天彻地,堪称当世前五,必然能保住你。” 随即又大声道:“前辈,此人凶恶,请出手拯救洛阳百姓。” 还是毫无动静。 血影已经戳穿了水幕,冲到顾曜胸前,顾曜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着丝丝刺痛之感。 眼见如此,那老道人还是没有动作,魏定海也不敢再冒险了,只得将顾曜挪移开来,手上出现一枚令牌挡住。 这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但脱手瞬间便是发出玄黄之光,化为门板一般,重重拍下。 血影在令牌拍入擂台之中,一道剧烈的震动,无数缝隙从令牌下蔓延而出。 顾曜恢复了身体的动作,急忙向着擂台下奔去,却是被那太监拦住了:“顾道长莫走,就在这台上看着吧。” “公公,我修为低下,这台上太过危险,我...” “道长莫急。”太监从怀里取出个银制令牌,“老奴也是纯元道的人,娘娘说了,你是纯元道的贵人,老奴自然会竭力护着的。” 顾曜这才停住。 而那边,魏定海和赵泰打成一团。 那巨大的令牌好似如来的手掌不断拍下,血影好似个打不死的跳蚤,但完全被压着打,毫无什么威胁之力。 眼看魏定海似乎一人就要将赵泰收拾掉时,突然顾曜身旁的太监,又取出一枚银针,向着魏定海背后射去。 顾曜还没反应过来这太监为何要对魏定海出手时,只见空气中突然泛起水形,魏定海的背后,又是出现了个怪物,银针刺入这水形怪物体内,散发出一股冰寒之力,将它冻结。 只是未能冻结片刻,怪物便是恢复了过来。 而魏定海也是挥手一拳,一记金光闪过,将它打成一滩。 随即身形一动,将令牌收回,取出三张银色符箓:“敇令现形!” 银色符箓消散,瞬间擂台上银粉闪烁,露出了五个身影。 这五道身影都是模糊不堪,好似人形怪物。 “呵呵呵,魏定海,就这点手段吗?” 五道各不相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在擂台上回荡。 顾曜看着,却感觉有些熟悉,当即不太确定的低声问道:“公公,这是七煞五鬼升仙术?” 公公点头:“自然,这天下邪门法术里的长生之法不多,但七煞五鬼升仙术却是流传极广,赵泰虽然是个国公,但也只能找到这法术了。” 随即又冷笑道:“不过这厮也是心狠手辣,为了修炼这法术,将自己的子嗣都是活活炼掉了,也就是真赵洛运气好,前面已经有五个人了,不然,以神机的样子活下去都难。” 顾曜看着五道身形合二为一,好奇问道:“这术法这么隐秘吗?他在洛阳修炼这法术,都没有被发现?” “自然隐秘,再加上他都是拿自己的子嗣修炼,更加没有线索可查,若不是娘娘逮到了这个赵洛,怕是还难发觉。” “哦,这样吗?” 七煞五鬼升仙术好像已经是第三次遇到了,每个想长生的,除去那群神机狂人,好像用的都是这法术。 五道身影合一的赵泰,功力大涨,一下就压着魏定海打。 只是让顾曜奇怪的是,为何他不逃跑,反而是在这擂台上等死呢? 魏定海手中的令牌也是神异,化作一面大盾牌,挡下无数道血刃,但自保有余,却是无法进攻。 而赵泰的功力好像无穷尽般,各式各样的术法暴雨梨花一般砸来。 突然,它收手了:“魏定海,老夫现在要告辞了,你还有手段能留我吗?若是没有,那下次再见,老夫必定去你人头。” 魏定海收起令牌:“赵泰,修行七煞五鬼升仙术之后,修为再也不得寸进,下次见面如果我没有老死的话,应当是我取你的命。” “牙尖嘴利。”赵泰扫了两眼那花船,似乎有些忌惮上面真的有什么高手,微微向后退,“老夫在这玩了这么久,等的人也到了。” 他高声拍掌。 从四面八方街道的尽头,传来了整齐的回应声。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 这加喊声由远及近,不断逼近。 路道上,也现出了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他们走着各不相同的嚣张步伐,从各个方面逼近。 人群中罕见的涌起了慌乱,但立刻又被安插在各处的捕快们安稳住。 一个黑衣人屁股中冒出大量烟火,如同个炮竹般升起,落到了擂台上:“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他如同和尚般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赵泰说道。 顾曜听着这话语,注意到这人的皮肤上,也是布满了微不可见的竖纹,整个人好像是拼起来一样的,想起了之前那遇到过把自己炸掉的神机狂人,当即好奇道:“肉身孱弱,神机永恒?” 这话一出,那黑衣人立刻转身,无视掉了刚要和他说什么的赵泰,两眼发光的看着顾曜:“你也是我神机教派的信徒?流落洛阳,此刻相认是要随我一同离去,共同探索神机之道吗?” “你的口号,是我的二师兄所作,他天资洋溢,在永恒之路上走的很远,但不幸被奸人所害,只留下这句口号,你是他的信徒?” 他喋喋不休:“你莫要怕,我是他的五师弟,我继承了他的遗愿,在师父的教导下,在二师兄的路途上更近一步,如今的理念乃是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顾曜微微移开视线,避开了他的眼睛—主要是他的眼睛,真的好亮,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此刻闪闪发光,刺痛:“你误会了,还有,你二师兄不是被奸人所害,他是自己往身体里塞了几千张符箓,自己把自己炸碎了。” 听到他这话,黑衣人立刻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胡言乱语,二师兄是被奸人利用陨星天降与山崩天摧两大神通害死,我师兄又不是脑子不好,怎么可能是往自己身体里塞符炸死,你休要污蔑我师兄?” 顾曜还想与他争辩几句时,就听那赵泰忍无可忍打断咆哮道:“好了,羽鹭,护送我离开。” 他冷森森的扫了眼魏定海、太监和两艘花船,无视了顾曜:“你们敢拦我吗?若是拦我,整个洛阳都会被炸翻。” “我在国公府那用力那么久时间,就是在联系他们,他们虽然实力一般,但很容易..bong~” 他伸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狂笑一声。 看着魏定海毫无动作,台下的百姓也是紧张不已,他很是嚣张的走到魏定海身前:“魏定海,当狗,就别太嚣张。” 说着他,居然抬手要拍魏定海的脸。 就在此时,一股异样的波动从花船上传来过来。 瞬间,天地失色,一切好像都变为了灰白色。 时间与空间都是被停住了一般,顾曜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司首,你...” 是老道的声音。 他从花船上起身,踩着空气,一步一步往天上走,有如爬楼梯一般,慢慢来到了天空之上。 一个漆黑的人形,身体之内无数光点沉浮,不知何时出现了空中。 “老王八,当初从我那拿走的东西,先还给我吧?” 这声音,顾曜听着耳熟,虽然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他还是反应过来了。 是司首,他来要账了。 当初老道从他手里拿走了五星二十八宿,此刻居然是要账来了。 “你弄出这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老道将星辰还给他,平静问道。 司首爽朗笑道:“只是听闻你要走了,想为你送行。” “毕竟,这天下我的故人,也就你、天师、还有那个藏头露尾最近又重新出来的家伙了,我和天师说不上两句话,也就你才算朋友,舍不得啊。” “是吗?可我觉得,你巴不得我赶紧滚啊。” “哪有哪有?”司首贱贱的笑声回荡,“不管怎么说,像你这样的强者消逝,总是一件难过又悲伤的事,若是真那么就走了,天下都没人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我心里难过啊。” “我不需要人知道,有徒弟继承衣钵,这人世间足够了。” “不够,不够,你是该留名的人,我做不到让天下人记住,但当初,你是在洛阳成名,也该让洛阳百姓记住你,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为你挑了这么个人,你可不能浪费我心意。” “不需要,你收拾吧,我要带着我徒儿走了。” “别走别走,唉,你是被天师府除名的人,难道不想让自己重新立牌天师府?这边你做做,加上上清派,勉强我还能帮你争取下。” “不需要。” “这可不是你需不需要的事,不入天师府的神牌,你走了之后,一点神识之根都没了,和你徒儿可就再无重聚之日咯。” 顾曜竖起了耳朵。 入天师府,立神牌,是什么意思? 老道的声音很是冷淡,也很不悦:“你是冲我徒儿来的?你要让他去打天师府?” 司首怪笑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做不做随他,这家伙,连带一群自爆的炸药桶,你确定不处理吗?我可是很确定,今天这话说出去,你徒儿将来必上龙虎山。” “你现在挥挥手,将来他能省去好些功夫。” “这是阳谋啊我的善渊,哈哈哈~当时,你可也是在洛阳,步下阳谋,逼我跟你一战,打了我三拳呢~哈哈哈~” 一阵怪笑声后,司首消逝而去。 颜色重新复苏,时间也再次流动了起来。 顾曜第一时间看向空中,空空荡荡,再看向花船,只见老道阴着脸站在船边。 擂台上,赵泰洋洋得意正要离去,魏定海和太监只是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似乎刚刚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感觉到。 赵泰来到擂台边,看着他们站在那一动不动,更是猖狂,伸手抓住个满脸惊恐的百姓,转身看向他们:“我带点食物,没问题吧?” 背后的血条绷紧,作势要插入这人体内。 陡然间,魏定海、顾曜和太监都是看向老道。 老道从船上踏空走了出来,一点点金光汇聚在他手腕上,凝聚成两道光环。 赵泰也是注意到了,当下威胁道:“你...” 话还没说完,老道面容不变,五指紧握成拳,一拳轰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澎湃狂暴的法力毫无保留的爆发。 轰! 天地瞬间安宁了。 一切嘈杂声都是消失了。 两艘花船起行,洛水倒流,送着花船飞快离去,消失在眼前。 顾曜只觉清风拂面,脚下却突然松软无比,仿佛立在沙滩之上。 低下头看,擂台居然变成了一滩粉末,随即这粉末随风而去,飘向了远方。 啪的一声,魏定海双目失神的跪在了地上。 顾曜看向赵泰,他还是抓着那无辜百姓的样子,似乎没受到影响,只是脚下空空荡荡,人立在虚空之上。 老道走到顾曜身前:“走吧。” 随即向着人群中走去。 周围的百姓都好像失神了,呆呆木木,但自然让出了一条通道。 顾曜跟在他身后,走出许久之后,转身一看。 赵泰好似条软泥蛇,松松垮垮往地上一滩,全身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 手中的百姓,却是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黑袍人则是在一阵风后,裂成无数个整整齐齐的木块,霹雳哗啦的散了一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师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走出了许久,直到无人的巷道才出声问道:“刚刚那一拳,是什么法术?好厉害,洛水倒流,天地熄火了,时空都凝固了。” 老道没想到顾曜先问出的居然是这问题,肚子里憋了半天的答案,一时有些堵在喉咙,噎了下才说道:“金光咒。” “啊?” 顾曜挥出一拳:“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是不是金光咒还有第三重的奥秘?” 老道:“...” “那一拳,虽然只是金光咒,但却是我阳神的全力一击,是我这百年来对于天地,对于五行,对于人鬼妖魔的感悟,你才走到哪?” “好吧,那你直接挑明说这是阳神的挥拳就行了。”顾曜收起手,“那群家伙你下这么重的手,是在向司首示威?” “我没那么无聊,他的星辰化身已经返回长安了,那一拳,他没看到。” 老道淡淡道:“只是单纯不想让他们看到,顺便和师兄打个招呼罢了。” “他们?师兄?”顾曜吐槽道,“老头,别当谜语人,直接挑白了说。” 老道翻了个白眼:“司首想让我在洛阳当一回神明,逼迫我在众目睽睽下出手,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不想如他的意。” “刚刚那一拳,凡人根本无法承受,全都失神了。” “另外,在司首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师兄,当代天师也在看着此处,司首那话,不止是对我说,也是在对他说。” 顾曜拍手:“原来如此,司首这个人,心怀叵测,我们赶紧离开洛阳吧,留在他眼皮底下,实在太危险了。” 老道嗯了一声,向着曜竹客栈走去。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顾曜还是没说话,倒是老道憋不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想问了?” “其他想问的?我想想啊。” 顾曜嗯嗯呜呜的哼唧了一会:“好像有个小问题,但我不太想问你。” “嗯?为什么?不问我,你想问谁?”老道挑眉,表示很惊讶。 “无非就是那什么神牌的事呗,我总觉得问了你,你也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指不定又会有什么说教,那我就不问你呗,你省心我也不操心。” 顾曜轻飘飘的回答,让老道猫爪挠心,很是难受。 答案他都想好了,结果顾曜不问,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憋的慌。 当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问道:“你想问谁啊?” 顾曜伸出手,摊开手掌:“这第一个能问的嘛,自然是张清尘了,他是龙虎山的少天师,那什么神牌的事,他应该知道,若是由于修为的原因还不知道,那我拜托他问一下,应该也不难。” 老道冷笑一声:“张清尘天资横溢,一心修道,对于诸多事务都不慎了解,如今还没有下山历练,关于神牌之事,他不知道,而且就算去问了,那群老东西也只会让说天师府隐秘之事,不可与野茅说,若是想知道,就上龙虎山来。” 顾曜耸肩,弯下食指:“那好吧,第二个,当然是纯元道的鱼秋忆,纯元道什么都知道一些,这神牌的事,她们应该也知道。” 老道咳嗽一声:“纯元道从未出过仙人,真正能被她们拉拢的大都是野茅,大宗门弟子即便成了道侣,这事也不敢胡言乱语,更何况这种隐秘之事,那些坤道当真知道,又凭什么告诉鱼秋忆一个晚辈?这事,她们最多只听过些许流言,哪可能知道?” 顾曜弯下中指继续道:“第三个,那就是靖夜司的张先源张大人,他也是龙虎山出身,而且还是靖夜司七品知事,能看档案库,又能和龙虎山搭上关系,不失为一条人脉。” 老道鼻子抽动了下,似乎在憋笑:“进入靖夜司当官的天师府门生,必不可能是核心一脉,他拿头去打听?至于靖夜司,他若是在长安管理案牍库还有可能,七品知事,哼哼。” 顾曜的手已经摆成了六字形,当即举着小拇指道:“那好吧,这第四个我能问而且相信的人,自然是方法青方叔了。” “他是上清派弟子,而且他曾经与我说过一些他的事,百年前应当还是核心一脉,年幼时也算个小天才,或许知道。” 老道沉思了片刻:“上清派这边,我说不准,不过方法青如今修为卑微,上清派为了他好,必然不会告诉他。” 顾曜叹了口气,把小拇指也收了起来。 老道哈哈笑道:“怎么?还有谁可以问?” 顾曜竖起大拇指:“还有,不过不是很想打交道。” “嗯?谁?” 顾曜另一只手从从怀里掏出个八卦盘,正是那司首做出的排位连接器—临渊鉴。 掂量了这八卦盘:“司首和他的好徒儿,凝玉呗。” “司首的算计很多,但他刚刚来了,有些话摆明是说给我听的,我去问一下,指不定他已经写好了日记,就等着凝玉看了。” 老道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沉默的一路回到了酒楼内,看着空荡荡的客栈,他抽出一条条凳坐下:“我今日那一拳,其实也是打给司首,打给那些能感觉到我的人看的。” “啊?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顾曜倒了碗茶水,端给老道,不知他突然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到达阳神之后,事实上我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老道饮了口茶水,斟酌着语句慢慢道:“司首和天师,两人是天下的核心,是风暴的中间,他们两刚刚同时与我产生了联系,引来了不少人的窥视。” “所以我不得不全力打出那一记朴实无华的拳,让他们收敛心思,暂时不要打我的主意。” 顾曜疑惑不解:“打你的主意?” “在阳神之前,修行只是修行,不争不抢,饮风吞云,食月餐星,但在阳神之后,修行就成了争夺。” “我强了,其他人就会弱,一步弱,寸步不得进,想要快速提升,最后的法子,是杀死个同样的阳神。” “司首那话,不怀好意,我升仙之后,天下定然会掀起血雨腥风,只是不会影响到普通人。” 随即语气一转:“但...必然会影响到你。” “那些正道大道士不会对你动手,但总难免有些人会注意到你,作为一个绝顶阳神的弟子,他们会垂涎我的传承,尤其是我还会将那块神机重新拼出来放进你体内。” “那一拳混乱了天机,颠倒了因果,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找到你,前提是我的气息不会出现。” “所以我不能重新位列天师府,拥有自己的神牌,因为一旦有了神牌,天地之间,就会重新出现我的炁,你也会被我的炁牵引而出。” 顾曜:“...你兜了这么一大圈,我还是不明白神牌是什么。” 老道叹了口气:“神牌,是我们开玩笑的称呼,真名应是玄仙问世玉碟,其实就是升仙之人的牌位,只是制作、保存都很难,因此只有极少数的道门才能制作。” “这神牌的作用,就是为升仙之人留下一丝下凡的希望。” “升仙之后究竟是什么样,无人知晓,有人推测仙界离人间太远,因此仙人才无法降临人间,因此某一位奇门仙人制作出了这个,希望有一日可以跟着这个东西,从仙界回来。” 顾曜歪着头:“也就是说,这个神牌,代表着一个可以将仙人从仙界牵引回来的可能?” “只是传言罢了,这东西其实就是个装饰,有没有都一样。” “不一样。” 说话的不是顾曜,而是一团突然出现的白光。 顾曜一下跃起,看向那白光:“什么人?” 老道挥手示意顾曜退到一旁:“师兄,你来了?真是好兴致,居然舍得下山了。” 师兄? 天师! 白光化作人形,变成个白发白须冷面老道士,面无表情,双眼半睁,浑身透露出一股很不好相处的严厉之感。 他坐到老道对面:“神牌不是什么无用之物,升仙之时,阳神消解,与天道相融,神牌的作用,便是封住一丝神魂,若是仙门再开,便能重新凝聚阳神,回到人间。” 顾曜瞪圆了眼,阳神消解,与天道相融,那岂不是说... 成仙就是阳神的死亡,世上压根没有什么仙界! 还不等他说话,老道就抢先道:“阳神可不是消解,而是将吸收的天地阴阳之炁吐出,重新放回,阳神转化为类似阴神的仙神存在。” 天师不置可否,伸出一只手:“拿来。” “你要什么?” “少装糊涂,天师印,还有你的一缕神魂。” “天师印不在我这儿,真被师父弄丢了?”老道有些诧异,随即幸灾乐祸道,“哈哈,难怪当年皇室请求举行罗天大醮被拒绝了,原来是没有天师印,盖不了章啊。” 天师周身突然卷起真正寒风,室内温度陡然降下:“不可能,天师印与你纠缠极深,不在你身上,在何处?” 老道摇头:“真不在我这儿。” “不在就不在,过两日你与阎罗一战,升仙之时,天师印总会出来。”天师手还是悬在空中:“给我一丝你的神魂,我会为你制作神牌。” 老道摇头:“不给,给了我徒儿就危险了,而且,那群老不死的可不会允许我回去。” 天师收回手,瞟了眼顾曜:“你随我回龙虎山,在山脚下行跪拜大礼,一路叩到祖天师像前,我令长老们松口,收你们两回山。” 老道冷笑一声:“不可能,我这辈子,只对不起师父,也只跪师父,那群老王八蛋不配。” “那我呢?” 老道被天师突然冒出的这话噎了下,沉默了会道:“我没对不起你吧?这么多年,你从不让我上山祭拜师父,我也没骂你,也没闯进山上是吧?”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能打赢你,再说,你当真以为你躲了这么久,还将金光咒传给他不被发现,是你藏的好?” “...我徒儿将来自然是还你。” 天师不置可否,不搭理这糟老头子,而是看向顾曜:“不管你为什么不愿意入龙虎山,你与我们的瓜葛,是斩不断的,若是当真为了你师傅好,就会天师府低个头。” 老道站起身,嚷嚷道:“行了,没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走。” 天师看向老道:“你的叛逆期持续一百多年了,还没过?” 眼看老道又恼羞成怒的样子,天师一挥手,身形溃散成七道白光,向着各处散去。 老道看着白光离开,又哼了:“收拾东西,最后两日,我再带你最后去两个地方。” 随即双手负后,蹬蹬蹬的踩着楼梯上去了。 堂内空了下来。 顾曜瞟了眼楼梯,低声道:“天师,您有什么吩咐?” “叫师伯。”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他头发里钻出,变为个虚幻的小人:“我师弟打小就叛逆,说什么话都不听,还不如与你说。” 顾曜嘴角扯了下:“天师...” “叫师伯,不然等他走了,我就把吊在龙虎山最高的树上,吊个十天十夜。” “是,师伯。” “你且听着,我教你一份法决,你等他睡觉之时,从他体内抽出一缕神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懂了吗?” “是,我知道了。” “嗯,很好,还有,要让他位列龙虎山的仙陵,难度很大,他不愿意折煞回,那就需要你担负着他回来,我会...到时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能做到吗?” 顾曜皱紧了眉头:“有点难,但我会尽力的。” 天师很满意的点点头:“放心,我会助你的,我不能经常离山,不然会被发现,这道分身就藏在你身上,我会找时间教你天师法,你也要好好修行。” 不等顾曜拒绝,他就变成了个小小的光点,一下钻进了顾曜的眉心之中。 “呦,你这阴神,怎么修炼成这么个玩意?有点两不像,让我琢磨琢磨,别怕...” “师伯,你别动手动脚啊...” 顾曜回过神,睁开眼,有些后怕。 这天师看着冷若冰霜,怎么是这么个脾气,一进去就要扒了他阴神的星辰纱衣往里瞅。 还好费了番口舌,让天师找了个角落打坐去了。 不过,即便是天师的这道阴神,也没能看见他体内的龙钮白玉印。 想起天师提及天师印丢了,顾曜涌起个大胆想法:“我这龙钮白玉印,不会就是天师印吧?” 随即又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天师印丢了那么久了,怎么会突然出现我在身体里呢。” 就在这时,老道下来了:“收拾好了?” “本来就没什么收拾的。” “那走?” “等下,我留封书信,告诉下吴书竹。” “行。” ... “来一趟洛阳,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遗憾倒是有一个,不过麻烦倒是有很多。” “嗯?” “长乐坊我还没来得及见识一下呢,哪里可是有什么织女的唉,高级唉。” 老道:“...吹了灯都一样,有什么遗憾的,麻烦呢?” “你看我这太阴符箓,还有那三野茅道士,还有那画和纯元道,五炁河和黑龙神机...” 顾曜掰着手指头数:“老头,咱两是不是运气很差,才来两日,就惹出了一屁股事。” “是你爱找事。”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你啊...现在去哪?” 在老道杀人的眼神中,顾曜及时问道。 “去阁皂山,让你见见我师弟,他喜欢热闹,以后中元节清明节元宵节冬至什么的,给他烧纸烧花灯什么的,记着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与天师二三事 “师伯,我本以为你是个老谋深算、超凡脱俗、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道,可...你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妖艳...” 夜间,顾曜入定內视,刚进入泥丸宫内,就被天师整得无语凝噎。 你在我心里绝世高人天下第一的形象,已经崩的干干净净了。 就比司首好一点。 嗯,就小拇指这么一点点。 天师面色不改,仍是那般风度飘飘,看着顾曜飘到他身前,眸子半睁道:“师侄啊,你来的很好,来,帮师伯解开。” “这...我不会啊,这东西是师父给的,我动不了。”顾曜很是为难。 一道金红色的绳索,很是诡异的缠在了天师身上,将他捆成了一个很不健康也很不少年的姿态。 这是阳雷,看的出来,天师好奇心很旺盛,在这段时间里没闲着,居然跑去碰阳雷玩了,结果被阳雷玩了手绳艺。 天师风度仍在:“师伯我啊,是好奇你体内怎么会有道阳雷,担心你出现什么意外,才来看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阳雷居然这么厉害,师伯我这道分神虽然只有功力的百分之一,再加上担心贸然动手毁掉你的泥丸宫,所以才会被这道区区阳雷缠住...” “师伯,您说实话,你这道分神,到底有多少实力?这阳雷可是师父留给我的,专门用来对付社令雷的。” 天师:“...难怪呢,我这道分神虽然也就千分之一的功力,但毕竟是师弟留给你的遗产,能缠住我不奇怪。” “...您开心就好。” 顾曜靠近他,仔细查看了下,抱怨道:“您老不经过我同意就钻入我泥丸宫里就算了,还到处乱碰,我泥丸宫里的东西,能随便碰吗?” “万一您老出了什么意外,不幸飞升了怎么办?” 说归说,他还是试着用神识牵引阳雷。 这阳雷在他体内待久了,还是有点点亲切的熟悉感的,勉强能指挥动。 当下在他的接引下,不情不愿的慢慢放松,从天师的分神下滑下来。 天师感觉到阳雷脱离,转移话题道:“你们今日是去哪儿啊?怎么这么久才修炼?你每日都不修炼的吗?你年纪这么小,修为这么高,不应该与我年轻时一般,每日修炼至少四个时辰吗?” “若是还不如我,那也该如同善渊一样,每日修炼六个时辰吧?” 顾曜:“...我修炼一般随缘,每日凑合一个时辰就行了,每日修炼太久了,我怕二十岁就飞升了。” 天师:“你这脸皮,像他。” 顾曜将阳雷劝回去,重新变成太阳的形态,心底松了口气,当下斜眼看着老不羞:“俗话里说外甥像娘舅,师侄像师伯。” 不给天师反驳的机会,他说道:“今儿已经到阁皂山的地界了,前面就是陆白侯的山神庙,师父去城里买些好玩的玩意嘞。” “阁皂山?陆白侯?”天师疑惑不解,“你们去那儿做什么?让阁皂山的疯道人检查身体?那你可要小心些,别走的时候多了一个眼睛两个胳膊三条腿四个脏腑少了个头。” 顾曜:“...” 天师慢慢飘的离阳雷远些,找了个空荡荡的地方立定:“陆白侯不是那只早想找你麻烦的小猫咪吗?不对,是兔子吧,他现在不是在你那道观吗?对了,他当初成神的时候哭声连天,大雨蔓延到了龙虎山,咒骂声不绝于耳,不堪入耳。” “您怎么知道他在我家道观?”顾曜狐疑的看了眼天师,“您老不回也没事就在偷窥我们吧?” 天师面不红心不跳:“哪可能?善渊虽然弱,但好歹也是阳神,我若是时时观看不早就被发现了?也就无聊时看看你罢了。” 顾曜本来还在点头,听到最后面身子一僵:“看看我?无聊?您无聊的时候多吗?” 天师笑了笑:“不多,也就这十年每天都比较无聊吧,过去清尘年纪小,逗弄着还算有趣,十年前就没什么意思,我才无聊下来。” 十年... 顾曜:“...师伯,不然您还是用阳雷把自己捆着吧。” 天师直摇头:“开玩笑的,我每日都要遍观天下,顺势扫一眼你罢了,你每日的生活那么枯燥,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没说你们去阁皂山做什么呢?” 顾曜答道:“师父不是要飞升了吗?他这是来见你们的师弟最后一面,顺便让我见见。” 天师意外的激动了:“你说老四?老四在阁皂山?在哪?我现在过来。” 顾曜看他这态度,吃了一惊:“师伯,您不知道,我这四师叔在阁皂山陨落?” “...啊,老四最后一步在阁皂山吗?”天师长叹口气,“老四走的时候,我还在闭关,等我出关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风云变幻,我知道他走了,却不知道走在那,他们将所有的消息都是封锁了,这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动他的埋骨地。” “什么都不知道?您这天师之位,坐的够憋屈啊?您不是刚刚还说自己每日遍观天下吗?看不到吗?” 天师摇头道:“老师也是阳神,已经是初步跳出天地了,普通的观算之术,是察觉不到的,更别说阁皂山,我若是直接人家地界里看,这是在挑衅。” “至于天师之位坐的憋屈,某些意义上,是有点,至少不如司首坐的舒服。”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感觉到外面老道回来了,当下道:“师父回来了,我先出去了,您老还是别来了,免得惹我师父不开心,我会代您向师叔问好的。” 不等天师回话,他便是脱离出去。 老道哼着小调,一手提着两壶酒,一手提着纸包的烧鹅,背后还多出了个大竹篓,装的满满当当,从黑暗中走出。 顾曜站起身,拍了拍袍子,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师叔喜欢烧鹅?” “那倒不是,他喜欢烧鸡,西边有个村子,那里有户人家,做出的烧鸡数一数二,只是我找上门去才知道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不得已才买了烧鹅,先给他将就下吧。” 说着,老道示意顾曜跟着他上山。 “师叔的墓,在山上?” “在山上,不过不是这座山,先上来给陆白侯上柱香,让他保护这一片安宁祥和。” 香火缭绕,华丽无比的山神庙,甚至庙顶上还有两只猫猫头。 顾曜看着这猫头:“陆白侯真是太苦了,每次回来都看见这猫猫,怕是要气的月经不调。” “月经是什么经?”老道从竹篓里掏出两颗大白菜,好奇问道。 “一种一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功力暴涨、但会让人虚弱的经。” 老道不明觉厉,让顾曜等在外面,自己进去把大白菜放到供桌上,向着上面威武无比的金猫猫点上三根香,便着急的往山后面走去。 “这一带都是阁皂山的范围,虽然周围的山看着荒,但其实指不定哪个地方就会跳出个阁皂山道士,所以少言少行,有什么话到地方在说。” “是。” 两人闭口不言,头顶星辰皎月,踏着山石野草,在山野之间疾驰。 山间有泉水跃动,花鸟穿梭,虽四下无人,树影参差,但却给顾曜生机勃勃,热闹欢快之感。 转过三个弯,爬过两座山,老道停下脚步:“就在前面了。” 前方是条两丈宽的溪水,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溪水的另一边,是个一座形状好似笔架的山丘。 两人轻身跃过溪水:“当年师弟被阁皂山那人带到此处,想要请当时灵宝派真人救他,但师弟不肯,只是咬着一口气,等着我回来。” “那时的我,在被师父殴打。” 说到殴打两字时,老道的语气略微有些迟疑:“师父本来让我下山,是让我带他回去,顺便找下二师兄,结果没想到我把自己陷进去,甚至把事情搞的更大了。” “因此临安府星落湖一战后,我虽然只是落了个轻伤,但却被师父追杀的上天无门,若不是语气好,怕是要被打死。” “等我来到此处,师弟也未与我多说几句,便是顶着我的脸羽化了。” “到死,许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老道一边低声说着当年的事,一边向着山上走去:“阁皂山地界灵山福地众多,师弟入不了阁皂山的墓地,只能在野外找个山头安葬。” “我想为他挑个好地方,但又担心那地界日后被灵宝派道士看上,所以挑了许久,才挑到此处。” “这笔架山,说是好地方,但却只是个天地灵气的过道,山峰屏障之间天生洞穴,山底部又有地窟勾结,算的上福地,但灵宝派道士可看不上,也就野茅才可能看的上。” 老道给他这师弟挑的地,是这笔架山的第二个山丘,上路陡滑,没有通道,两人踩着野草,随意穿行,一路来到山顶。 这山顶也很小,长宽都只是十丈左右,正中间,立着个无字碑与小土丘。 老道来到碑前:“来,跪拜下吧。” 顾曜叩拜的同时,老道将酒水打开,在石碑前洒下半壶,一坛放在碑前,一坛吨吨吨的喝干。 烧鹅也摆好,随即就在碑前将竹篓里的东西都是一样样取出来。 纸鸢木鹞、鲁班锁、拨浪鼓等等小孩子的玩具,再到戏子伶人的面具戏袍、唢呐小鼓,诸多物件,眼花缭乱。 这小小的竹篓内,放了有近三十样玩意。 老道一把火,将这些东西都是点燃了。 眼看顾曜扣完,他示意顾曜退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在石碑前,唠唠叨叨的说了起来。 火光在他脸上闪烁,顾曜默不作声坐在他身后,听着他说。 “一眨眼,就是一百年了,老三消失也是这么久了,大师兄当天师,当的也是苦不堪言,每次我想上山祭拜祭拜师父,他都很生气。” “每一次都骂着,他只是突个破,我们怎么就下山跑路不回来了?他还没来的及下山游历,就被迫当上了天师,都是你这混蛋的错。” “他这么说着,我也就这么忍着了,毕竟天师嘛,总要给点面子的。” “不过你说,老三这么多年,是去哪儿了?怎么就无影无踪了?” “刚刚那年轻人,是我徒儿,厉不厉害?这年纪,这修为,无敌好吧,仙人之姿,比你强了两个大师兄,师兄那个徒儿,学了五雷法都没打过,我教的猛不猛?” “有个事,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年我们弄的那玩意,有用,不是废品。” “我这徒儿,阴冥太子,猛吧?” “这事太久了,我没法跟你慢慢说,反正师兄我啊,马上要去屠神了,不是我们过去打的那种玩意,是真的,超凶的神,叫什么阎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和尚起的。” “到时候师兄我给你变个猛的,那阎罗体内还有半块轮回,到时候我给掏出来,再咔一下给我徒儿拼上,说不定他立地当上泰山府君呢...” 老道说的话有些零碎,似乎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但又说不完。 顾曜听着听着,突然感觉泥丸宫内,天师在敲他,心中好奇天师又要做什么。 刚一入定,就看到天师跳过来:“师侄,让我上个身可好?” 顾曜:“...会被师父发觉的吧?” “不会,我可是天师啊,天下第一。” 顾曜有些迟疑,天师急不可耐:“放心放心,不会被善渊发觉的,我们还要抽他一丝神魂呢,而且他现在和老四聊天,心神应该也不会太平静,说不准刚好可以抽呢。” “你确定?” “确定,你放心。” 眼见天师言之凿凿,顾曜道:“那你来吧。” “你放松心神就行,顺便可以感受下我上身时的感受,虽然弱了些,可再怎么样,总是高级些,说不准会有什么感悟。” 顾曜连连点头,看着天师向上面飘去。 看着看着,心里不禁捏了把汗。 再上面,就是龙钮白玉印了。 要撞上去了,要不要出声让他换个方向? 这边琢磨着,天师已经穿过小印,身形模糊要掌控顾曜的身体了。 “穿过了?这龙钮白玉印莫不是看着在,其实并不存在?所以老头和天师都感觉不到?” 顾曜昂着头,看着这龙钮白玉印,猜测道。 现实中,天师睁开眼,没急着动作,先看了看前面唠唠叨叨的老道,侧头看了看四周,抬头看了看,扭头看看背后。 他这边动作,顾曜却是发觉龙钮白玉印又起了变化。 一层玄黄色的光芒慢慢溢出,龙形动了起来,舒展开来,变为仰天咆哮状,大团大团朦胧的气流从各处涌来,被龙形吞没。 这是从未见过的全新表现,顾曜不禁站起了身,仔细看着它。 “这小印,看着很厉害,其实没什么大用,如果我不努力,甚至可以当没有它。” “我这么高深的修为,全是靠的我自己努力。” “但不可否认,它确实也出了一点力,现在这变化,它又要做什么?” 顾曜这边等着龙钮印,外面天师却是感觉糟透了。 他一直在查看四周,努力记着周围的环境,准备下次自己偷摸着来。 结果这看着看着,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对顾曜身体的操控。 “我这师侄,这么着急的?已经开始催我回去了?是有什么问题?” 他心中好奇,刚打算回去看看,才发觉不对劲。 他失去的不是对顾曜身体的掌控,而是对自己的掌控。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好像变成了个木偶,只能动动脑袋,眨眨眼睛。 “这什么鬼?难不成,我这师弟还在师侄的体内,埋了什么东西防着人用他的身体?” 动也动不了,退也退不出去,天师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老道的背景,听着他唠叨,顺便不时骂他两句。 顾曜没发觉天师出了问题,但小印又吐出了个龙蛋蛋,让他担心起了天师。 龙形吞噬了许久之后,陡然盘旋,吐出了一颗蓝色的蛋蛋,落在了顾曜的身前,随即变回了原本的印迹形状。 蓝色的小蛋迅速破碎,从蛋内,走出了个迷你天师。 这天师大抵只有手掌大小,但无论是五官还是衣着,都与天师一模一样。 顾曜伸手招来小天师,让他落在手掌上,仔细端详:“师伯?” “...” “你会说话吗?” “...” “好吧,只是个木偶,可这有什么用?看样子,是师伯上了我的身才会出现这玩意,师伯不会被吞噬了吧?” 顾曜嘀咕了两句,抬起根手指,轻轻一弹,打在小天师的头上。 万万没想到,手指探出的瞬间,小天师周身泛起浓郁的金光,挡下了这一记弹指。 顾曜眼前一亮。 天师这小人身上,经脉尽数浮现,无数道细线在他体内流动,旋即从身体上冒出,变为金光。 “难不成这玩意会师伯所有的法术?” 顾曜猜测着道:“小师伯,来,用个五雷正法。” 小人收敛金光,经脉瞬间消失,下一刻他抬起手,一团雷光浮现。 经脉再次出现了。 顾曜瞪大了眼,看着代表着炁的光线流动,最终在他掌心内冒出。 “居然真的能展示法术,可这有什么用?光知道怎么运炁,不知道经文秘义,照着运只会弄伤经脉吧。” 顾曜有些不太理解,看着小天师运使雷霆,将五种变化都是展示一遍。 “这...能不能说下怎么用的?” 顾曜试探着问道。 小天师看了眼他,慢慢飘了起来,做出动手的姿势。 “这是要与我打一架?” “可是阴神绝大部分法术都用不了啊。” 顾曜挠头。 就在这时,小天师看着他的模样,气滚滚的收手,一道蓝光从它身上冒出,洒到了顾曜的身上,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顾曜陡然间发觉,自己的阴神,好像变的有了肉身一般。 还不等他再感受一二,小天师就一记天雷劈了下来。 险险避过,又是如雨点般的雷霆砸下。 顾曜不急不忙,直接顶着金光咒,运转天心雷的食雷之法冲了上去。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天心...卧槽!” 雷电被他吞入体内,但还不等他炼化,便是化作绿色的社令妖雷,流遍五脏六腑,焚骨冰髓,将他打了回去。 瞬间被秒杀了。 “我大意了。” “这些雷电居然可以在五种雷霆中自然转换,明明已经被我吸收入体,向炁转化了,小天师居然还是可以操纵它们转化为社令雷。” 顾曜一屁股坐起,想起刚刚那痛感,有如坐蜡。 小天师也是结束了施法,从空中慢慢落下。 “社令雷对于天心雷的克制超出想象,除了阳雷,我需要其他的法术以防万一。” 顾曜又盯了会这小人,想起了天师还在外面,至今未归,当下神识向外扩散。 外面的天师已经听的有些烦躁了,老道和石碑说话,每隔这么十来句就要损他一次,处处炫耀自己,尤其是说他不会教徒弟,让他很是暴躁。 “这徒弟和你有多大关系?明明是自己努力,你只是教了点功法,但凡在龙虎山,让我调教,必然比现在强一倍,你还在这儿吹牛,不要脸!” 他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暗骂。 同时心里也很烦躁,顾曜这身体太古怪了,他刚刚甚至试验了下想要散去这分神,但也无法做到,着实诡异。 所幸就在这时,一股轻松感突然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是返回到了顾曜的泥丸宫内。 “师伯,怎么样?得手了吗?” 顾曜的脸出现在眼前。 天师晃了晃头:“你...你的身体有问题啊。” 他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曜的背后,飘着个微缩无数倍的自己,当下沉默了。 顾曜一把抓住小天师,举到他面前,恶人先告状:“师伯,这家伙怎么回事?你刚刚出去,我等着你施展法术好感悟一二时,他就出现了。” 天师:“...” 大眼瞪小眼一会后,天师无奈道:“你的身体不对劲,这家伙先放这儿,让我钻研一二,你出去吧,我什么都没做,你找机会用我教你的法子,抽你师父的神魂吧。” 看着天师心情不佳的样子,顾曜消失了。 小天师也是一同离去,天师的手抓了个空。 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天师喃喃自语:“不对劲,这小子...问题有点大,不行,我得亲自来看看...” ...... 老道在这儿,告别了三个时辰。 朝阳升起,他站起身:“走吧,去上清派了。” 顾曜陡然惊醒:“老头,你说完了?” “话是说不完的,该说的都说了,也该启程了。” 老道舒展了下腰背:“你这一夜,躲在我背后做什么呢?感觉你莫名其妙,气息忽强忽弱?” 顾曜讪讪一笑:“修炼呢。” “对了,老头,为什么不给师叔的碑上题字啊?” 老道回身看了看无字石碑:“因为龙虎山除了他的名,这儿还是阁皂山,等我成仙后,你给我立牌,也只能立在白鹅山,只能立善渊,不能立天师府善渊。” “哦。” “走吧,上清派,还是挺远的。” “好,对了,社令雷除了阳雷,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吗?” “你怎么问这个?法子倒是有,但你现在,修不来啊,老老实实先提升境界,把你那剑术学会吧。” “哦。” ... “师侄,要对付社令雷,我师弟会的不多,还很复杂,但师伯我啊,可有法子了,要学吗?” 泥丸宫内,天师发来消息。 “哦?”顾曜表示怀疑,“可你们不是一个师父教的吗?难道上一代天师还藏私了?” 天师炫耀道:“因为天师府最强的法术,从来不是五雷正法,而是天师秘传的先天独我炁,所以他自然不会。” “天师秘传?那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天师传人,难不成你想将天师之位传给我?”顾曜翻了个白眼,要退出去了。 “莫急莫急,我不教你那个,但还有其他的可以学。”天师打断道。 “嗯?师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顾曜看着天师的模样,警惕道。 同时他想起了一件事,小天师...应该也会也会那什么先天独我炁吧? 不过天师这么殷切的要教他法术,是有什么阴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清派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谨慎啊?” 天师看着顾曜这小心谨慎的模样,心累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师伯,你有这功夫教我,为什么不去教张清尘呢?他才是正版少天师啊。” 天师叹气:“若是可以,我就教了,他连社令雷都还没学会,师伯我也好烦啊。” 顾曜侧目:“您是说,这法术需要学会五雷正法?” “差不多吧,先学会五雷正法,后面就是水到渠成了,只是清尘过的太顺畅了,社令雷这妖冶之雷他着实入不了门。” “但我也不会五雷正法啊,您这法子,看起来与我无缘了,我先出去了,师父带着我在外面飞,我这长时间內视,他老人家玩意起疑心就不好了。” 不等天师说话,他便是离开了。 现实中,他踩在一根树枝上,被老道带着向东边飞去。 “老头,天师府的法术,是不是你都会啊?” 老道回过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天师府的法术浩如烟海,不说其他,但是地煞法都有不少,我可一个都不会。” “不是,我是说,天师会的法术,你是不是都会?除了天罡法地煞术这种。” 老道思考了一二:“除去天师秘传,基本都会。” “天师秘传?” “历代天师独步天下的奥义,原本说我师兄与我伯仲之间都是抬举了他,但他成为天师,学会那秘传之后,便与我拉开了,或许只有司首能与他一战。” 让天师知道你这么说他,指不定要唾几口...顾曜心中腹诽了一句,问道:“司首?司首为什么那么强?” 老道摇头:“不知道,司首的实力,很奇怪,至今为止,我没有见过他出全力,所以我才猜测他能与师兄一战。” 随即斜眼问道:“你问道这个做什么?” 顾曜实话实说:“天师说要教我天师秘传。” “那就学,他要教你什么,给你什么,全拿着。” “万一让我做天师呢?” 老道嗤笑一声:“想的没,天师位有个隐藏规定,必须要是张家族人,你又不姓张,有没娶张家的女子,想坐也有大把人拦着,美死你呢让你做天师。” “哦,那我就放心了,可是这样,天师会不会对我居心叵测?” “放心,我师兄是个好人,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两人叨叨间,脚下已是绿水青山,湖泊连连。 远远的天边,出现了三座高耸无比的山峰。 “前面那三座山,便是上清派的主峰,大茅峰,二茅峰、三茅峰。”老道及时化身向导,开始了解说,“那三座山,便是上清派的核心所在。” “等会我们就要到大茅峰,请见茅山派掌教。” “对了,到了此处,就别乱说了,也别说自己是什么野茅、茅山了,这儿是他们的地界,虽然他们不在意,可也不能往人家眼里插针。” “是。”顾曜应允道。 眼看差不多了,老道带着顾曜从空中落下,落在一片竹林之中。 “茅山有九峰、十二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七十二福地,每一处,都有大能居住,因为上清派道士修炼较为清奇,修炼的法术也是出类拔萃,研究参悟的方向,可能也...嗯..” 老道琢磨起了该怎么说,一时之间卡壳了。 两人走出竹林,顾曜看着眼前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山上奇岩怪石林立密集,山下溶洞大小深幽迂回,远处灵泉圣池星罗棋布,近处曲涧溪流纵横交织,当真是物华天宝的绝世宝地。 “这儿,可比阁皂山要仙的多了。” 老道正在思考该怎么形容,听到顾曜这话,哑然失笑:“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又没见过阁皂山。” “师弟那处,是在阁皂山的外围,还是较差的外围,自然比不得这儿。” “这里可是茅山的心脏处,指不定遇到个猴子,都比你能打。” 顾曜颇有些不服气:“哪有那么离谱?” 老道笑道:“走,等会找个猴子让你比试比试。” 老道似乎对于茅山很是熟悉,在山林间挪移,不一会,就是来到了大茅峰的脚下。 一道青石小径蜿蜒向上,两侧翠竹鲜嫩欲滴。 “这个点,上清派的道士应该在做早课,走,我们直接上去。” 老道踏上石阶:“这台阶共九百九十九,每三百三十三阶便会转换一次景色,平静来者的心神,也是颇为奇异。” “上清派三座宫殿,万福、万宁、万寿,大茅、二茅、三茅山顶各有一座,我们如今就是要去万福宫拜见掌教真人。” “对了,天剑也在那位掌教真人的手上,你到时候,或许可以请教一二。” 老道说话轻飘飘的,可顾曜却是感觉浑身冰凉。 这石阶对于他好像不太友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冻住。 “请教什么?” 说话间,他嘴中喷吐出一股寒气。 “劫剑有秘密,天剑也有,那位真人,或许已经掌握了呢?旁敲侧击下,或许能给你点启发。” “嗯,老头,为什么,这么冷啊?” 顾曜牙都冻的哆嗦了,开始咯咯咯的打架了。 老道抬头看着已经开到一点金光的天空:“这是在帮你梳理全身血气呢,走完就是,有好处没坏处。” “走完...是没坏处,前提是能走完啊。” “放心,死不掉,你这么冷,是因为你体内血脉筋骨蜕变过,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因此这石阶只能使劲努努力,寻常人是没你这么难受的,当然,好处也肯定没你大。” 老道加快了点速度:“你走完这一遭,怕是骨髓都要被清理一遍了。” “那可真是个好事。” 咬牙走完台阶,一个大碑矗立:“上清道场。” 石碑之后,便是东山门,正面四个黄色大字:“紫气新辉。” 左右两侧,各自写着“出玄”“入牝”。 玄为阳,牝为阴,这山门又叫玄牝之门,意指道生万物,由是而出。 入了门,顾曜才缓过劲,一身冰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用不完的气力。 老道看着顾曜一下从病恹恹变的活蹦乱跳:“没骗你吧?” “没骗,唯一难度就是活着走完。” 老道咧咧嘴,带着顾曜走向那庄重肃穆的万福宫。 万福宫的全名,叫做九霄万福宫,红墙黑瓦,坐北朝南,二楼五阁六道院,前有广场,左右还有两座山门。 只是与老道说的不同的是,此刻万福宫出也没有什么做早课的道士,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两人穿过广场,直入万福宫的大殿,太元宝殿。 两个道童站在最前方,近四十位道士整整齐齐坐在蒲团上,分列两侧,似乎早已知晓他们回来。 顾曜只觉有些喘不过气,这大殿内的每一个人,气势都无比凌厉,好似将要爆发的火山,压迫无比。 老道无视了两侧的道人,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走到大殿中间,向着三清像微微行礼,随即才看向站在左前方的一个道童:“明熙真人何在?贫道善渊,应约而来。” 道童还礼道:“掌教真人昨日与凶神一战,受了轻伤,如今正在圣师楼阁,善渊真人,请随我来。” 道童带路,向着右边走去,曲折蜿蜒,顺着右边一木梯,螺旋向上,最终来到个丹房前停步。 “二位,请。” 老道推开紧闭的木门,跨入其中。 顾曜跟上,看清那上清派掌教真人时,微微一愣。 这人,长的好像方法青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很上清派 丹房内,白烟缭绕,墙角放着四个香炉,散发着异香,清神洗脑。 一个青年道人背负双手,双目紧闭。 他面白无须,黑发闪亮,没穿道袍,只穿了件洁白的松垮内衣,下半身是条蓝色的裤子,上面沾满了灰尘。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走进丹房,刚刚跨过门槛,房门就轻轻合上了。 “这人,就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方法青,五官模样,简直太像了,若是他便是上清掌教,那方叔如果没有出幺蛾子,恐怕也是上清核心一脉。” 道人双目紧闭,因此顾曜也就稍微放肆了些许,多看了几眼这道人的面容。 老道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 过了片刻,一把剑从道人背后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好似个顽童,飘到了老道面前,竖着摇摆了几下,又来到顾曜面前,转了几圈。 这剑的外表,与劫剑有些相似,只是剑身上有一红一蓝两条闪光的龙纹。 想起天剑一直在上清掌教的手中,顾曜猜测这剑,便是天剑。 天剑在他面前上下转了两圈后,又钻回到了道人背后。 “善渊,你来的比约定早了会。” 顾曜吃了一惊,这道人居然在用腹语术说话,嘴没有动,声音是从他的小腹处传来。 “是受伤太重,暂时张不了口?”他这么猜测时,一个老人从年轻道人背后冒了出来。 他背着天剑,身高只有五尺左右,黑白相间的头发上插着一根树枝,道袍上还打着补丁。 “明熙,他?” 老道人慢慢走到年轻道人身旁:“阎罗异动,他跑去看热闹,差点把命丢了。” 顾曜:“...” 上清掌教真人的形象,也太不讲究了吧... 老道轻笑一声,往左侧让了一步:“这是我徒儿顾曜,我与你提过。” 明熙真人点点头:“一表人才,超凡脱俗,他的声名,已经传遍上清派了。” 随即伸手拍在年轻道人的腹部:“这是我徒孙,方温书,年纪与你徒儿差不多,但实力嘛...” 方温书...姓方。 顾曜又打量了眼这道人。 年轻道人方温书睁开眼,面上涌出一抹异常红晕,又迅速消散,接着立刻转身单膝跪地:“掌教真人,温书知错。” “出去吧,这几日好好疗伤,莫要乱跑。” “是。” 方温书偷偷摸摸扫了一眼老道与顾曜,推门走出。 等到他离开后,明熙挥手,一层水幕出现,笼罩了整个屋子。 顾曜还在好奇这水幕是在做什么时,明熙突然蹲下,抱住肚子:“痛痛痛,痛死爷了,善渊,你来的正好,快帮忙,给我来一下。” 老道轻声笑了下:“你忍的够辛苦啊。” “别废话了,快快快,社令雷,快点快点,干特娘的,狗日的阎罗,特码居然还有这能力。” 老道啪一下打了个手指,一抹绿色在空中一扫而过,随即蹲在地上的明熙甚至一颤,剧烈的抖动,发出了一阵呻吟声,甚至也慢慢的软了下去,最后圆润的躺在了地上,脸上还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真是...爽啊~” 顾曜:“...这群高人在我心里的形象,有一个算一个,崩的粉碎。” 老道又说话了,只是这次他的语气似乎也压抑着笑意:“怎么回事?阎罗怎么暴动了?那次不是说,至少能压一个月吗?” 明熙回过神来,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个小辈,脸不红色不变故作无事的从地上爬起:“前天来了个魔,非要进去找东西,结果就这样了。” “魔?” 明熙叹了口气:“坐吧,坐下说。” “我没敢说出去,受了大伤也没敢漏底,反正我就是追了进去,在无数鬼怪的袭击下,和那魔头斗法,最后同时大战阎罗与那魔,勉强定住了这儿。” 老道眉头紧锁:“哪来的魔?” “木知啊,反正我这伤,暂时好不了了,你需要找点外援来帮你,免得那魔再杀回来。” 顾曜插嘴问道:“前辈,您说那魔找东西?是在找什么?” 明熙十指交叉:“那魔人性保持的很完整,告诉我说,他在找一把剑。” 顾曜心头一动:“那魔可是叫施弼?他找的剑,可是山中美人?” 明熙拔下头发上的树枝,插着头发挠痒:“不知道,我当时约了金陵府的何小姐,哪有时间?更何况它说的话,我也不能信啊。” 说着他叹了口气:“没想到那魔居然那么厉害,直到我拔剑才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硬生生拖了好久,等到我憋着伤找到何小姐,何小姐已经约了下一位客人,开始了服务。” “啊~我的银票。” “银票也就算了,能躲开那群混蛋长老逛窑子的机会也就这么浪费了,一月最多也就只能找到这么几次,真是气煞我了!” “更可恶的是我的银子,我预付的银子还不退!” “凎!” 明熙气的重重拍了下椅子。 顾曜面色古怪。 您老....居然还有逛窑子这爱好,受了伤还憋着去... 真是一心向道,大道中人... 老道清了下嗓子:“你的伤很重?” “非常重,最起码这个月,不能去找姑娘们聊天了。”明熙长叹口气,精神萎靡。 老道点头:“那确实很重,没你压阵,又危险了许多。” “莫慌,到时候我这剑借你用用。” “不用了,天剑已经是你的形状了,我用起来不习惯,更何况,我也找到了武器。” “行吧。” 老道看了眼顾曜:“明熙,我这徒儿你也看了,怎么样?” “挺好的,人中龙凤。” “那我之前的提议?” 明熙抬起头:“你当真?” “当真。” “你确定吗?虽然你表面和天师那个老鳖处不来,其实你们关系挺好,这么做,他会气死吧?” “气就气呗,反正他能憋。”老道轻飘飘道。 顾曜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两人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天师的外号,是老鳖啊? 明熙哈哈大笑:“那感情好,行,我干了,这白捡个天才,这好事可是几百年都不见的有一次。” “你等着,你们等着,我现在去拿点东西。” 明熙笑哈哈的打开房门,窜了出去。 他离去后,顾曜看向老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 老道移开视线,慢吞吞道:“你之前不是...” “不是这个,为什么说天师是老鳖?” 老道:“...” 他被沉默了。 “师兄当年有个外号,叫...中华鳖精,缘由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在某次交流会上他说漏嘴,被师弟取的。” 他瞟了眼顾曜:“你知道也别说,日后当着师兄的面也别想,谁敢喊,除非有明熙的实力,不然,百年树人。” 顾曜捂住耳朵:“知道了。” 你们的交流会,光听这外号,就知道不是交流道法的了。 “不过,司首喊你老王八,是不是...” 老道面色一沉:“闭嘴。” 顾曜及时闭嘴。 还好,明熙笑嘻嘻的带着一堆书籍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想要追上他。 “师兄,不可!” “掌教真人,行不得啊!” “师父,您冷静啊。” ... 明熙暴风一般冲入丹房,旋即双手一拍,门pia的一下关紧了。 门窗上瞬间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手印。 接着就是疯狂的无声捶打。 明熙长舒口气:“差点就被追上了。” “来,跪下吧。” 他对着顾曜道。 顾曜满脸懵懂,站起身,不知该不该跪。 明熙看着顾曜这神色:“善渊,你还没说啊?” 老道清清嗓子:“你之前不是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道号吗?我就是在等他,来给你起。” 明熙笑眯眯:“我给你起了道号,就是你的半师,以后上清派就是你的家,天师府看不上你,我们上清派...”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一声,紧闭的房门炸开了。 瞬间,无数吼声喷了进来,冲进了三人的耳中。 这一刻,顾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明熙你这疯子,居然把宗门秘传送给外人!” “掌教真人,此事万万不可!” “苍天已死,掌教你该退位让贤了!” “这些道术乃是上清秘传,掌教你是要当叛徒吗!” ... 一阵咆哮声中,明熙回过神,勃然大怒:“我的门!” “你吼什么,你把典籍还回来我们立刻滚出去!” “一扇破门你吼什么!” “应该你滚出去!” “苍天已死,掌教你该退位让贤了!” ... 明熙和一大群花白胡子的老道人对喷了起来。 “你再吼我就刨你祖坟把他们炼成僵尸天天盯着你!” “就我有祖坟你没有?” “我是孤儿!” “...难不成你也没有?” “我现在就割袍断绝关系!” ... 顾曜人都看傻了。 倒是老道很是习惯。 “师父,天师府也这样?” 老道摇头:“天师府一般只会在立天师和少天师才这样,哦也不对,天师府一般不炼尸也不炼鬼,都直接动手的。” 说到这儿他高声道:“各位,动嘴不如动手,直接出去打一架吧。” 这话一出,立刻安静了。 明熙自己有伤在身,有些怂,但输人不输阵,当下把天剑唤出来一阵乱飞。 对面的人更从心。 明熙这么不靠谱,为什么还是做了几百年掌门?不就是超能打吗? 当下恶狠狠的瞪了下老道,要你乱说话。 但也是取出了家伙,默默后退两步。 僵持住了。 最后,在一片沉默中,一个国字脸道人站出来训斥道:“行了行了,还不把东西都收起来,让外人看什么笑话。” 接着又看向明熙:“掌教真人,您也好几百岁了,平常跑去逛妓院我们也没说什么,权当没看见,可你今儿这事,也太离谱了。” 两边都在收家伙,明熙把天剑当拐杖用,气势汹汹:“我是在给宗门拉拢天才,你懂不懂什么叫天才?” “天才?” 国字脸道士往他身后探了几眼,发笑道:“什么天才?都这么大年纪了,放大宗门都要下山游历,小宗门都要出师了,还值得被拉拢?” “难不成是掌教的私生子?” “不对不对,那个年轻的那么俊,掌教可生不出来。” “你说的是年轻的吗?我说的那个老的。” “......” 老道脸黑了。 明熙急忙打圆场:“你们胡说什么玩意?多久没下山了?顾曜听没听过?” 一群人齐刷刷摇头。 “我最近三十年都在研究如何将神机布置在这里但能攻击到天师府,最好能自主索敌,也就昨天听说你受伤了才出不来?” 老道:“...你的脸我记住了,我会告诉师兄盯紧你的。” “我已经研究四十年如何炼尸自我修炼了。” “唉,那个巧了,我在研究如何让炼尸能自我修复。” “巧,我也在研究炼尸...” “我在研究魂魄,有没有同道,我们来交流下。” “我我我!” “低调低调,最近查研究鬼道风头很紧,今夜来三茅峰半山腰的墓穴里来,我在那藏了个打棺材,好好研讨。” 明熙:“...” 这很上清派。 看了眼后面看戏的两人,老人家心很痛,重重的插了下天剑:“丢人现眼!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 “滚出去,去找个年轻弟子问问顾曜,然后再滚回来给我认错。” 明熙道人大发雷霆,将道人们全都轰了出去。 老道似笑非笑:“明熙啊,虽然靖夜司一般不怎么管上清派的事,但你们这修炼的,好像不太对劲啊。” 明熙清清嗓子:“他们太年轻了,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才是男人的浪漫,等他们再长大些,我带他们去逛逛长乐坊就好了。” 顾曜:“...” 明熙急忙道:“刚刚被岔了下,现在继续,这些是我上清派的不传之秘,来,拿着,我给你取道号,你认我做干爹,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 顾曜低头看下,《上清明魂术》,《上清五雷掌》,《上清养魂决》,《上清大洞真经》... 瞟了眼老道,眼神示意:“你自己说吧。” 老道懂了:“明熙啊,有个事。” “嗯?” “这些东西,我都教了,拿点压箱底的吧。” 明熙真人面色由白转红再变青:“你特娘的,不教天师府的,专教我上清派的做什么?” “不是,我都教了。”老道很无辜,“只是这小子学的太快了,而且众所周知,你上清派的功法,在很多方面都是独步无双的地位,比如大洞真经,养血凝穴,养生护神,不能不教啊。” “再说了,他都快阴神了,你也不能拿这些玩意啊,掏点真东西吧,最次也得是《黄庭经》吧。” 明熙真人气的牙痒痒。 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好东西传出去啊,这些法术,虽然奥秘,但大都是凝练血气体魄,熬磨基础的。 最后,他磨磨蹭蹭的从腰间掏出了个破旧的小册子,不情不愿的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毕生精华,对于同道来说,可比什么黄庭经强太大了,你...唉。” 顾曜不明觉厉,接过这黄色的小册子。 《明熙论道》。 看了眼老道,在他点头后,顾曜翻开了第一页。 “金陵府永泉坊,花魁清清,腰身柔软,潜力极大,初步一试,膝盖可以轻松碰到肩,脚跟可以碰到头,就很棒。 “金陵府莱宣楼,花魁小叶,姿势丰富,不能究底,深不可测,一手不能掌握,润,太润了。” “金陵府...” 顾曜啪一下把册子合上,面色抽搐,两根手指夹着送了回去:“前辈您收好,这东西,我真用不着。” 论道论的这个道,您老不飞升的理由我是知道了。 你说的那个同道,也是同的那个道吧! 气死三清道祖了啊! 明熙接过:“你莫非...” “这倒不是,只是我一贯喜欢私家车。” ... 那边一群道人打探清楚了顾曜,聚在一起,一番讨论后,国字脸道士又上来了。 “掌教真人,两位贵客,请来太元殿议事。” 三人来到太元殿,发觉不太对。 顾曜有些浑身发毛。 这群人怎么两眼发光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黄庭经 国字脸道士也找了个空着的蒲团坐了下去。 一个山羊胡道士站起身:“掌教真人,这位就是顾曜?” “那这位,就是那夜夜闯大茅峰,最后引发那叛徒化道,牵引阎罗的道人?” 两人点头。 山羊胡道士微微行礼后道:“掌教真人此前说的话,有理,可是顾曜道友,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野茅。” “倒不如,让他拜在老夫门下,位列我上清真传,所有道术资源都对其开放,如此可好?” 明熙瞪了他一眼,向顾曜介绍道:“这位还是我师侄,元正,上清派一般事务都由他处理,虽然修为弱,但脑子还算正常。” 山羊胡道士脸一垮。 要不是天天给你们擦屁股,我修为能弱吗? 要是你少去两次青楼,我不就有时间修行了? 老道轻声笑道:“这恐怕不行,这位道友,并非是我等不愿意,而是他不能。” “这天下宗门,若是他非要拜,那恐怕只能入天师府,若是拜在你门下,怕是会给上清派惹来大麻烦?” 他这话一出,堂内又是嗡嗡私语一片。 元正道人正色道:“为何?莫不是看不起上清派?道友虽是阳神,但若是蔑视我等,怕是...” “道友误会了。”老道连连摆手,“顾曜,来,展示下金光咒。” 一团金光升起。 “道友,你看他这金光咒,若是拜入你上清派,天师府会罢休吗?” “这倒也是。” 元正道人陷入了沉思。 明熙真人扫了眼殿内:“行了,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顾曜会是我的记名弟子,但也仅此而已,他与上清派会有一份善缘,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 “我反对!” 国字脸道士一下跳起。 “你反对什么?” “既然是你的记名弟子,那就该是我上清派的记名弟子!强烈要求让他登记入册!” 明熙道人歪歪头:“你没看到他用的是什么法术吗?还是你迫不及待和天师府动手?那个研究神机的呢?给我站出来,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国字脸道士连连叫冤:“不是啊,掌教真人,您知不知道,他只输了张清尘一招,一招啊。” “那又如何?” 国字脸道士挥起了拳头:“吴子墨打不过张清尘,但顾曜可以啊。” “您老想想,我们全力培养他,到时候张清尘来论道的时候,让顾曜抽他,多棒!” “难不成你就不想报一下每隔几年就要被天师府打脸的仇吗?” “虽然我们已经习惯了,可年轻弟子们还没习惯,他们还是年轻人,难道会不想品尝下打败天师府的快感吗?” 明熙真人换了个方向歪头:“说是这么说,但顾曜的底细,天师府更清楚啊。” “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还是个野茅嘛,不对,他是茅山道士,这不就是我们上清派弟子吗?” 这话一出,其他脸皮还挺薄的其他道士也是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茅山道士,不就是我们自己人嘛?” “掌教真人可真是深谋远虑,当年用野茅这名字大家还不理解,原来是这个原因,真是远见。” “不愧是掌教真人。” “顾曜,来坐坐,我们是一家人。” 大家一下就热情了起来。 老道也是无语了。 至于吗,年轻一代交流,三五年一次,天师府虽然总赢,但十来次也会输个一两次的,用的着这样吗? 但不管怎么说,气氛一下和睦了起来。 经过一番诡辩,顾曜已经打破了历史和规矩,成功成为了一个上清派外门弟子的野茅道士。 元正道人对于顾曜身为外门弟子,但仍是诚心修行,并且成功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只输张清尘一招的行为表示很感动,经过长老们一直讨论,决意赏赐顾曜《黄庭经》。 “黄庭经号称修神第一经,修炼阴神,是当之无愧的最佳功法,就赐予你了。” 在明熙真人麻木的眼神中,元正道人将一卷帛书放到了顾曜的手中:“望你好好修行,缺什么,可以与师兄我说,师兄我一定努力安排,为你打败张清尘打好基础。” 交完经书,太元殿内所有的道人都是一下跳了起来:“走咯,去修行了。” 在一阵欢呼的气氛中,道士们光速离去。 只留下明熙真人与顾曜、老道。 “他们这么激动的离开,为什么?”顾曜握着这黄庭经,不知该说什么。 明熙真人叹了口气:“师门不幸,以往因为有论道的压力,他们再怎么样,都要努力教徒修炼,现在你冒出来,压力都给你了,他们一下就轻松了,自然去研究想玩的东西了。” 顾曜:“...” 老道清了清嗓子:“没事,到时候再说嘛,这黄庭经你可要收好了,找个地修行去,有着经文加持,你阴神的修炼,会更加平稳。” “明熙,走,我们找个无人地说事。” 明熙拉住老道:“只有这儿无人,其他地方,指不定哪儿就能钻出个人来,只有这里,他们都是绕着走的。” 老道:“你们上清派好像大有问题。” 明熙低头:“算了算了,修道嘛,修的就是真心,他们没走上邪路就好,我们赶紧说事,说完我去疗伤了,你对阎罗动手,我再出来给你打气,压阵请谁你想好了赶紧找。” 老道看向顾曜:“你找个地修行黄庭经去,离远点。” 顾曜有些好奇:“这事还要闭着我?老头,你是不是还藏着我什么事?” “别问,你要是有阳神修为,就留在这。” 老道赶走了顾曜,和明熙低声说起了事。 顾曜在门前晃荡了一会,确认什么都听不到后,只能无奈找了块青石,看起了这黄庭经。 “吐纳行气,勤于咽津滓海,时时保精固精,恬淡无欲,巩固守一。” “人分三部,每部八景神,共二十四真神,又有黄庭三宫三丹田...” 居然是如此的修炼之法... 顾曜心内感叹。 这经文不愧是上清派的绝学,就连老道都不会,确实是另辟蹊径,独开一道。 确信自己看全了之后,他试着修炼。 随后... 啪! 他丹田处的金色小人,裂开了。 金色小人分为三团气流,涌向黄庭三宫,泥丸宫、心宫和脾宫。 天师正在泥丸宫内,打量着顾曜的阴神和小天师,猝不及防被一团金色气流打中,抽飞了出去。 回过神来,只见顾曜的阴神变的金灿灿,不像是阴神,更像是阳神,打坐在泥丸宫正中,星辰纱衣化为星云笼罩,显得神圣无比。 “这什么鬼玩意?他修的什么道术?阴神还能这样炼的?难道说他是不修阴神,直接修阳神去了?” 天师郁闷间,第二道气流涌入了心脏与肾脏,人身的正中。 此处是心宫所在。 金色气流在此处汇聚,变为一团氤氲气体。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这氤氲气体都会随之震动,一丝丝金色涌入心脏之中。 逐渐的,金色慢慢沾染了全身。 脾宫内,则是生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包,承担起了原本金色小人的作用,成为炁的中心。 顾曜一番修炼后,睁开了眼,满眼都是古怪。 “这黄庭经是这么修炼的吗?我怎么感觉,我是在炼体啊?” 他轻轻拍了下身下的青石,在石头上留下了个半寸深的掌印。 “有问题,有问题,孕养阴神,怎么我养着养着,已经快要肉身证道,力破万法了?” 泥丸宫修神,心宫修体,脾宫修炁,看着和黄庭经内描述一样,可是我感觉在这么下去,将来阳神不是肉身合神,而是神反补身了。 感受了下阴神似乎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多了团更加璀璨的星云摇篮,一点没有长高的迹象,顾曜有些不能接受。 “再这么下去,我肉身成帝了,阴神都长不到九寸!” 当即內视,找到发呆的天师:“师伯,快救救我,我的阴神,他不想长大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上清弟子都是良材 泥丸宫内,天师和顾曜两人面面相觑。 天师以极其不确定的语气模糊着说道:“你确定你修炼的是黄庭经?不是佛门的金刚罗汉强身健体大力炼体功?” 顾曜满头黑线:“师伯,佛门的功法哪有这种名字的?” “可是,听你这说法,师伯我也很难理解啊。” 天师叹了口气,注视着被星云包裹的顾曜,还有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天师飞来飞去,感觉有些头疼:“虽说肉身变强是好事,可按你的说法,你的炁已经不孕养阴神了,而是都被肉体吸收了,这就很麻烦了。” 顾曜急忙纠正:“师伯,不是不孕养阴神,而是阴神不长高,直接凝实了,就像是个十岁的孩子,横向发展了。” “你修炼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吗?” “没,都是名门正派,天师府、阁皂山、上清派等等,法术虽说修了些旁门左道,但并未太过深入。” “你的阴神也很特殊,某些意义上也超出了我的理解,这样吧,过些时日,你来龙虎山,我给你做个细致的检查,看看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修炼吗?” “修,继续修炼,说不准肉体在达到某个极限后,又重新开始孕养阴神了呢?” 天师说着,突然问道:“你有试过阴神遨游吗?” 顾曜摇头:“没,之前试着走了几丈,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又收回去了。” “那你等会让善渊给你护法,你再试着遨游看看,你的阴神凝实程度,应该已经可以出窍巡游了。” “好。” 与天师又说了几句,顾曜又內视了下自己的另外两宫。 心宫处,金色的气体氤氲不散,就像是个大号的金色灯泡。 脾宫内,一朵莲花苞蔓延在虚空中,气流周转。 “该不会修炼着修炼着,我体内演化出一片世界,这花苞里蹦出个小人,直接开天辟地了吧。” 端详了会,看不出什么,顾曜退出了內视的状态。 刚一睁眼,就发觉自己被一群道士围住了。 领头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温书,他带着大群年轻道士,站在一丈之外。 “方道友,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的眼光,有些像是在欣赏什么东西,很是古怪,顾曜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是竖起来了。 方温书道:“顾曜道友,大家听说了你的事,特地来拜见你。”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 “对对对,绝对没有想研究研究你的意思。” 一众道士七嘴八舌吵吵了起来。 顾曜:“...诸位若是无事,贫道先行告辞。” 说着后退着想要离开。 “道友留步,留步,这我们有事相求。” 眼见顾曜要溜,一群人哗啦啦围了过来。 方温书清了清嗓子:“道友想必见过吴子墨师兄?他前些时日也去了清水县。” 顾曜点点头。 “是这样的,吴子墨师兄是我们这代的第一,掌教真人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与张清尘张道友一战。”方温书不急不慢解释道,“但是嘛,吴师兄对于论道没什么兴趣。” 想起清水县靖夜内,那个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研究魂魄的道士,顾曜点点头:“当初见面时可以看出来。” 方温书露出笑容:“眼下道友成为我等师兄,将要代替吴师兄论道,我等着实欣喜,但是...” 众所众知,先扬后抑,前面是好话,后面加了个但是,接上去的肯定是麻烦,因而顾曜当机立断:“道友们误会了,贫道哪里算的上诸位师兄,只是侥幸被真人看重,修为浅薄...” 方温书抢话道:“我有个叔叔说过你,将你夸的上天入地,贬斥了我们一顿。” “嗯?” “虽说我们不在意,但是我那叔叔,本来身份就很尴尬,后来又闹出这么一事,惹的很多长辈和师弟不开心。” “你说的是方法青方叔?” 方温书点头:“正是,宗门内有些长辈,曾经被我这叔叔的事牵累,因此本就对你有些迁怒,一直都想着将来要挫挫你,再羞辱我叔叔。” “如今你一来,就是顶掉了吴子墨,又得到了掌教真人御赐的黄庭经。”方温书叹了口气,“因此,就刚刚这么一会,他们都是传信于我,让我请道友去见一面。” “方叔过的可好?” 顾曜这问题猝不及防,让方温书有些惊讶。 “算不上好,自打他回来,便是进入了洞天福地之中修炼,出来过几次,但每次都与几位师叔师伯发生了争吵,因此更少出来了。” 顾曜叹口气,看看周围的道士:“那道友围过来,莫不是一定要让顾某走这一遭了?” “倒也不是,若是道友不愿意去,只消留下我那叔叔的木葫芦就行。” 顾曜一愣,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木葫芦,这是方法青那日告辞时留下的,他也曾经把玩过,没发现什么奥秘,只是闻着有些许清香味,定人心神。 “这个?” 方温书注视着这东西,点头:“是,这木葫芦乃是方家这一脉的信物,也是进入这一脉洞天的凭仗。” 他解释道:“方家一脉,曾经占据一峰、两洞、一池、六福地,在上清派中,算的上大脉,不过出了些意外,犯了些过错,如今只剩一洞天,其余都是被剥夺了。” 那过错,大抵是方法青曾经说过,他爷爷参与了圣人盗之事吧。 顾曜点点头:“那他们要这木葫芦是做什么?” “自然是要剥夺掉那个洞天了。” 顾曜心头微动,将木葫芦攥紧:“这是要赶尽杀绝?” 方温书摇头:“洞天福地,本就是通过年轻一代斗法比试决定归属,每二十年一次,如今方氏一脉年轻一代羸弱,早就不够格执掌洞天了,现在交还过去,免的斗法时受辱。” “当初我叔叔下山前赢下了这个洞天,如今时日也快到了,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何把葫芦给你,但你来的刚巧。” 顾曜听到他用羸弱形容方家年轻一代,有些惊讶:“你不是方家那一脉吗?你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很弱吧?” “不是,我是掌教真人一脉,方家年轻一代只有两个弟子,还都是外姓。” 顾曜将葫芦收起:“既然时间还未到,那到时候再说吧。” 方温书一愣:“你这是?” “既然是斗法时决定归属,自然不应现在交出,还是说,你们要抢?” 顾曜扫视了一圈人,看向方温书:“方叔的洞天,在何处?” “此处向西,华阳洞天。” “多谢道友指路。” 顾曜踏步向前:“诸位还请让让。” 也不知这群道士围着是什么想法,还是想要逼着顾曜交出葫芦或是去走一遭,顾曜看着他们不愿让路,伸手一扒,双臂微微用力,便是将他们推的人仰马翻。 “让让,让让。” 轻松在人群中推开一条路,顾曜大步流星的向着太元殿走去,留下一地呆若木鸡的道士。 等到他离去后,这群道士才出声询问:“这人莫不是修的佛法?好大的力气。” “是啊,我用了不动如山符,没有万斤的力量,怎么会推的动?” “莫要吵了,他不愿意交出信物,那该怎么办,方师兄?” 方温书注视着顾曜离去的背影:“去请师兄与他斗法比试吧,他不愿意给,但信物本就是我上清派的东西,他也不能带走。” “可是他能与张清尘交手,吴师兄不在,哪个师兄能赢?” “这里是上清派,是茅山,你只管去说,师兄们自然有法子。” “是,我们现在就去请师兄出关。” ...... 外面的闹剧,自然逃不过明熙真人和老道的耳朵。 “明熙,你这上清派,怎么也是勾心斗角的?” “人嘛,总是要斗的,心眼都是斗出来的,不然一潭死水,将来出去不是要被人玩弄在手间?” “那你这是要拿我徒弟来给他们当磨刀石?” “唉,这些年,宗里心思浮躁太多了,有了点狂妄自大、不思上进的苗头,除了天师府和阁皂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再加上百年前你搞的玩意,让我们内乱了一波,如今更是有些分裂,总要寻个由头把他们捏在一起。” “好家伙,你这是要让顾曜当这一代的大敌啊,难怪你这黄庭经给的这么开心,原来是给的报酬,你不怕我徒儿直接把他们道心打崩溃了?” 明熙笑了笑:“崩溃了就从头再来,好苗子不会怕输,难不成你我就没输过?” “再说,难不成你以为元正他们不是我这个意思?黄庭经可不是白给的,让他打张清尘什么的,都只是个噱头罢了,真正的目标,还是让顾曜把年轻一代打醒。” 明熙拍了拍老道肩膀,示意他挪一挪:“输给张清尘,他们能接受,可你这徒儿出身野茅,修的法术也不成体系,资源也少,年纪还小,这么个年轻人挡在前面,总是会让他们清醒点。” 老道晃了晃胳膊:“那你可要给顾曜说明白了,让他下手轻点,别到时候给你们打废了。” “不可能,我上清弟子都是良材,怎么可能会被打废?让顾曜下手轻些,这不是在羞辱他们吗?” 就在此时,顾曜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进来吧。” 门噶的一声,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来做什么?不抓紧修行黄庭经?” 顾曜看了看两人,一时语塞:“你们...在做什么?” 老道趴在一张桌子上,明熙坐在他屁股上,看样子,像是在给他做按摩。 “给我放松筋骨呢。” “哦,是这样的,我的修炼,好像有些问题。” 他将阴神与肉体的事说了下。 明熙真人听的一愣一愣:“还有这种事?” 他从老道背上跳了下来,抓住顾曜的手,摸起了手骨,慢慢摸到胳膊,五官慢慢拧到了一起。 看他这样子,顾曜好奇问道:“真人,我这是?” 明熙真人说了句听不懂的话,扭头看向老道:“这小子是佛门圣僧转世?之前我听到流言,说他是佛子还不信,这一摸,居然是实话?” 老道坐了起来:“怎么,肉身圆满?” “这不是圆不圆满的事,这是龙象之体,单臂一展十万斤,而且摸着,感觉还没到极限。”明熙松手,嘟嘴道:“这肉身学道术太浪费了。” “寻常道士,被他这一拳打实了,不死就是命大了。” 老道听他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了:“这么夸张?” “是啊,按照他这肉体来说,将来想要阴阳汇聚化作阳神,简直不可能,得把所有阳神都弄死,勉强才能够他一人吧。” 老道也是苦瓜脸了:“那该怎么办?明熙,你活的久,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多,你想想法子。” “这...我慢慢想,不急,反正他这肉身这强度,修行阴神估计慢的很。” 明熙啪的一拳,打在顾曜的胸口,看着顾曜纹丝不动的样子:“你这阴神是在不断凝实是吧?或许是因为肉身太强了,阴神不敢出去。” “啊?” 明熙走回桌子边,让老道重新趴下:“这是我的推测,阴神出窍巡游,就如鬼魂,你这肉身强盛,有如烈火,阴神出去后想要再回窍,可能会伤到自己。” “因此,你的阴神就开始自然衡量起来。” 顾曜点点头:“反正,就是继续修炼就是了,也没办法改变是吧?” “有,但为什么要改?你年纪小,时间漫长而悠远,就算肉身养个十年,阴神养个五十年,那六十年后,你也一样天下无双,何必着急一时进步而自毁长城呢?” “前辈说的是。”顾曜行礼,“多谢真人指点,晚辈告退。” 眼见顾曜要走,明熙急忙喊住他:“等等,你...日后你有机会和上清弟子交手时,收些力,别把他们打废了。” 老道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顾曜一边应承,一边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你媳妇生了?” 明熙啪叽一下按在老道的肾脏处:“可能是他媳妇出生了,顾曜,你出去吧,下面可能不太适合你看。” “是。” ... “偶滴肾啊!” “莫叫,每个男人的梦想都是一颗金刚不坏的肾,一杆屹立不倒的枪,现在前面我给你补上,后面靠你自己了。” ... 顾曜走出太元殿,刚想去寻寻那华阳洞天,就见方温书又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华阳洞天 顾曜站在紧闭的门前,看着方温书,有些紧张。 主要是殿里两人不知在搞什么,发出的声音不太适合未成年人,担心破坏掉明熙真人在方温书心里超凡脱俗的掌教仙人形象。 他清清嗓子,高声问道:“方道友,你来是要找明熙真人吗?” 方温书摇头:“道友可是要去华阳洞天?我来为道友带路。” “那就麻烦道友了。” 顾曜与他客气了一下,就跟在他身后,循着台阶向着西边的小道走去。 一路两人默然无语,只是快步疾驰。 走着走着,方温书便是带着顾曜,踏着空中的铁链,在山峰之间穿梭闪现。 注意到他有意的绕路,避开了靠近湖泊、瀑布之类的地方,顾曜心中猜测,这山野之中,近水之地,大概便是各个洞天福地所在,人从外面路过,里面修行的道士也能感觉到。 两人脚力极强,行进速度极快,只是些许功夫,便是跃过了数座山峰。 越是往西边去,山野树木越是茂盛,有人居住的痕迹便是越少,若不是可以看见树木稀疏处有着整齐的石阶,怕是会以为这是哪个禁林。 “顾曜道友,前方便是华阳洞天所在的昇阳峰,我就停在此处,不送道友上去了。” 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方温书从铁链上落下,立在一块青石上,指着一条细小狭窄的石径道。 顾曜看着这被野草掩盖的小道,行礼道谢的同时,忍不住问道:“道友,你也姓方,为何不进去看看?华阳洞天内,不应该都是您的家人吗?” “虽有血缘关系,但某些意义上来说,华阳洞天内的人,与我是水火不容,我与方法青也是相看甚厌。” 出乎意料,方温书居然这般说道,让顾曜大吃一惊。 “顾曜道友,你也是敢灭杀生父魂魄之人,应该能理解我对于出身的厌恶吧?” 顾曜:“...” 林中无人寂静,方温书扭头看着石径,目露嫌恶之色:“道友,我与你一样,都是被出身压迫之人,若不是掌教真人当年怜悯我,如今我怕是在这山野间当猴子呢。” “不至于不至于,方道友你太夸张了。” “不,我说的是实话,方氏...呵呵,这一家都是疯子,做了大孽不道的事,给宗门惹来了天大的麻烦,掌教真人废了大力气保下他们,居然不知报恩,反而是...” 顾曜听着他这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上清派的隐秘,你与我说什么?我又不是上清派的人... “方法青二十年前打赢了斗法,保下了华阳洞天,但是那一脉名声早就臭了,根本没有什么新人愿意加入了,只剩下几个苟延残喘的,洞天福地本就是给年轻弟子修行的宝地,被几个人占据,真是可恨。” 方温书说着,狠狠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树上:“他们占着洞天不还,这是在浪费宗门的资源。” “方法青当初回山告知我等,他将信物送给了你,就是不怀好意。” “顾曜道友,你不是我上清派的人,何必要掺和进这浑水,当方法青的刀?” 顾曜沉下脸,打断了他:“道友,方叔当初为何将信物赠送给我,我自会询问,不劳烦道友指点。” 方法青待他极好,两人认识十年,顾曜相信他不会恶意利用他,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缘由。 当下,也没了继续和他寒暄的心情,告辞上山。 这上山的石径本就狭小,如今野草丰茂,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刚走了几十步,石径便是彻底被野草青苔覆盖。 所幸,走上石径之后,那木葫芦便是起了变化。 一枚枚金色的符文在葫芦表面浮现,同时葫芦开始了震动,似乎在引导着顾曜向华阳洞天的路口摸去。 顾曜踩着滑滑的青苔,小心翼翼的向上走着,他已经不能确定脚下到底是不是石阶了—青苔宛如包浆一般,踩下去便是绿色一片,根本不能确定下面是什么。 “这洞天到底在哪儿啊?虽然这葫芦的震动越来越大,可是也不能确定方向啊。” 顾曜看了看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有些发愁。 “对了,水,洞天应该周围有水泊,找找这山上有没有山泉瀑布什么的,若是找错方向了,还有这葫芦可以提醒。” 想起了来时路上的情况,顾曜眼前一亮,打定主意后直接踩着树干爬到树顶,四处张望,侧耳倾听。 “听到了!这个声音...是山泉!” 耳朵一动,顾曜心头一喜,向着淅淅沥沥处飞去。 刚刚靠近那声音的来源,顾曜还没见到山泉,手中的木葫芦便是陡然一震,直接脱手飞出,向着前面飞去。 顾曜急忙跟上,闪过几棵巨木,就看见一道奇景。 两块青石之间,一抹白练掠过,那木葫芦悬在白练之上,青石之间,水流从地上飞起,连接上了木葫芦。 而木葫芦上的金色符文,慢慢变成了水蓝色,并且逐渐活了过来。 知道符文彻底变为蓝色,光芒收敛,那葫芦再次飞回到了顾曜的手中,符文却是留在了空中,旋转纠结慢慢变为了一扇水一样的门。 “这是华阳洞天的门?” 感觉到门后传出了一股类似于五炁河的气,顾曜伸手摸了过去。 肚子好似被人用带子一拉,后背仿佛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往门一栽,便是一番天地翻转。 “什么人?” “师父,有人进来了!” 顾曜回过神时,面前已经立着三个拿着刀剑的农夫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这么进来的?” 为首的是个皮肤粗糙满脸皱纹的老人,穿着件破旧的麻衣,手拿长剑,很是警惕。 他的身后,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的倒是布衣,虽然干净,但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 顾曜回了回神:“在下顾曜,请问,这儿是华阳洞天吗?” 老人晃了晃剑:“是,洞天已经关闭,你是如何进来的?” 洞天关闭... 顾曜亮出手里的木葫芦:“这个。” 老人双眼一瞪,拳头握紧了,手中的剑上涌起了水一样的炁:“你是哪一脉的?信物你是从何处取来?掌教真人...” 眼见这老人的问题好像说不完了滔滔不绝,顾曜急忙打断道:“前辈,在下顾曜,这葫芦,乃是方法青前辈赠予,请问他在何处,我是他的故人,特来拜访。” “故人...”老人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倒是身后的一个道童想起来了:“师父,师兄回来时说过,他将信物赠予了一个晚辈,就叫顾曜。” “这样吗?” 老人把剑竖到背后,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既然如此,那你随我来,去见见方法青。” “老夫可警告你,莫要有什么小动作,不然老夫可绝不放了你。” 说着,他盯着顾曜,慢慢挪步,很是缓慢。 顾曜瞧着他这模样,有些无语了:“前辈,不然您让你这徒儿去请方叔过来,验明我身份可好?不然怕是要走好一会。” 老人停下脚步:“你说的有理,子明,你去叫你师兄过来。” 一个道童转身飞快的跑向了后面的屋子。 另外两人还是很警惕。 顾曜抓着这功夫,打量了下周围。 身后,是一片广袤的湖泊,一望无垠。 眼前,是一个松散凌乱的村子,屋宅散乱的分布,在屋子的后面,是座青山。 “小子,你看什么?别打坏主意!” 顾曜这才扫了扫,面前的老人就又出声拉回他的注意。 “这人好似吃了火药,怎么感觉一点就爆,对人充满了恶意啊。” 顾曜收回视线,心里嘀咕了一句。 还好,方法青很快就跟着离去的道童回来了。 “顾曜,顾曜,你怎么来了?” 他人还在百步之外,声音便是已经传来了。 顾曜看着他,摆起了手:“方叔,我来看你了!” 方法青快步跑来,先跟那老人说道:“二爷,这是我那晚辈,信物也是我赠送给他的,是自己人。” 听到方法青这么说,老人又瞄了瞄顾曜,嘀咕着不能轻信,带着两道童,转身晃晃悠悠离开了。 “顾曜,你是怎么来的?” 方法青这才转身,很是欣喜的看着顾曜。 “方叔,你这回来,怎么感觉过的还不如在清水县?要不然跟我回去吧?” 顾曜打量了眼他的衣着,调笑了一句。 方法青以往在清水县时,通常穿的是九曜服,后面辞了官,穿的也是整洁干净的道袍,可是现在,穿的居然是粗布麻衣草鞋,膝盖手肘这些地方还打上了补丁。 “小方啊,你离开的时候,可是跟我说的是要回山修炼,可这怎么是回来种地了?” 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顾曜调笑道:“要不然与我回清水县,当个道士赚些香火钱?” 方法青也没在意:“你倒是真喜欢叫我小方,走,与我进去。” 虽然穿的有些落魄,但他好像开朗了许多,相较于过去的沉稳内敛样,如今话里话外的语气,都带上了更多的感情。 “不知你对华阳洞天知道多少,我可与你说了,这洞天内的岛屿,得有三百里,你眼下能看到的,不足实际的十分之一,等会我带你爬到上矛峰,让你见见这洞天究竟多么浩瀚。” “如今这洞天里没什么人了,二十年前我下山的时候,洞天里还有大约两百多人,后来都是陆续离去了,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还有几人都隐居在山野之间,见不到。” “我二爷这些年过的不太如意,有些敏感,若是他刚刚说话有什么得罪之处,你不要见怪。” “这洞天福地的空气怎么样?是不是格外香甜?在这里修炼,一日抵得上茅山十日,胜过清水县三十日,怎么样?有没有心动?要不要拜入我门下?” 方法青带着他在村子里转了两圈,空空荡荡,除去那不是很友好的二爷和两个道童外,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是带着他到了自己的住处,村子最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 “来,坐,我也不与你客气了,茶水都在这,你自己倒吧。” 顾曜点点头,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院内摊着晒太阳的谷物,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一轮温和的光团悬浮在空中。 “方叔,天上那是太阳吗?” “那个啊,不是太阳,只是一个神机,茅山的福地洞天都是大能造出,自然不会有太阳。” “哦。” 顾曜看向方法青:“方叔,你有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方法青愣了愣,想了想:“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将信物赠送给你?” 顾曜颔首:“我遇到了方温书,他跟我说了些东西,虽然我不太相信,但还是说开了更好。” “那也是,赠送给你其实有两个原因。” 方法青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木葫芦,随手摊在了身旁的桌子上,憨笑道:“这玩意既然是能开门的,难不成会只有一个?” 顾曜瞪圆了眼,看看手里的木葫芦,又看了看那一堆,疑惑道:“可是方温书与我说,你当年是赢了这信物...” 方法青哈哈大笑:“温书是被其他人抚养长大的,因此对于我们这边的事,一点都不知道,斗法决定的,从来都不是洞天归谁,这些洞天都属于宗门,归谁自然是由掌教真人决定。” “再说,若当真如他所说,那不是逼的宗门内斗分裂吗?掌教真人与诸多长老岂是那般愚蠢之人?” 顾曜摸摸头:“有道理。” “而且啊,我当初给你一个钥匙,既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掌教真人的意思。” 方法青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掌教真人?” “对啊,虽然不知道掌教真人什么意思,但是我送给你这个东西,目的倒是很简单,你修行速度很快,踏入炼神反虚之境后,没有个秘境帮忙可太难了,恰好我这华阳洞天没什么人了,所以我给你留了个钥匙,将来可以偷偷摸摸来这儿修行。” “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的,温书说的什么,圈你入套去斗法什么的,我还没死呢。” 顾曜歪歪头:“那二十年一次的斗法,争的是什么啊?” “其实本来举办那斗法的目的是让大家交流,上清派法术流派众多,人也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散步在各处,掌教真人担心大家走上了岔路,所以才有了这斗法。” “说是斗法,该是论法。” “只是,因为我爷爷当年一些事,所以出了些波折意外。” 方法青轻飘飘道。 注意到方法青似乎不是很想说,顾曜道:“那需要我帮忙吗?实不相瞒,如今我可是半个上清派的人,你们掌教真人和那个什么元正道长,抢着收我做徒弟,而且我超能打。” “张清尘小方你知道吧?我的手下败将。” 方法青瞟了眼顾曜:“飘了啊,吹牛都不打草稿了。” “你还不信了!这秘密,天底下知道的可不超过五个人,其他人想知道都没地方,你还不信。” 方法青露出你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呢的kan宠zhi溺zhang表情:“信信信,我能不信你吗?” 说着站起身:“走,我带你去上矛峰,那儿可了不得,有着一块地煞术石碑呢,让你开开眼...”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定身 “地煞术石碑?是什么地煞术?” 顾曜跟在方法青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向着村子后面的上矛峰顶爬去。 这上矛峰的路都比从外面进来的路好走...顾曜看着整整齐齐、一片落叶都没有的台阶想到。 台阶两侧还有不少树墩子,看样子,不久前树身才被砍掉。 方法青手提斧子,与寻常樵夫无二,也不知是不是他砍的,听着顾曜的询问,微微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 “又没人学会里面的地煞术,我自然也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法术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地煞术石碑呢?猜的吗?” “自小相传便是,掌教真人也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听着这话,顾曜忍不住吐槽道:“明熙真人也没学会吗?” 方法青放慢上山的速度,长吐口气:“掌教真人说了,这石碑上的法术,有缘者得,与修为无关,能学会的人,即便没有修为也能学会,无缘的,成仙了也学不会。” “明熙真人又不是...我闭嘴,您说。” 顾曜刚想习惯性杠一下,看到方法青举起了斧子,讪讪笑了下,及时闭嘴。 方法青满意的把斧子放下,心里说了句就知道你小子喜欢辩经那套,逮着个点往死里说,随即说道:“前面就是石碑所在,那处可能有其他长辈在参悟,我得先与你说好规矩。” “有人?” 方法青颔首:“华阳洞天虽然相较于鼎盛之时已经极其落寞了,但洞天内的人,其实并不少,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躲在何处。” “地煞术石碑作为洞天内的第一大机缘,我有几个长辈为此入了魔障,日日夜夜都在石碑附近,渴望参透上面的法术。” “待会若是没碰到他们,那很好,你长长见识我就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若是碰到了,就尽量绕着他们,顺着他们,反正别和他们动手动嘴,他们的修为,最弱的也得是个阴神,甚至阳神也有可能。” 顾曜连声答应:“好嘞,方叔,你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 方法青满意的点头:“行,那我们上去,参悟石碑别靠太近,那石碑有些古怪,若是靠的太近,会产生幻象,引人入魔,尽量保持在一丈之外。” 说完转身继续向上。 顾曜跟上问道:“方叔,那是不是要看破石碑引导人产生的幻象破除心魔,才能感悟到那地煞术?” “你的那些长辈都是因为离石碑太近才入魔的吗?” 方法青否认道:“第一个我不知道,至于第二个,应该不是,我觉得他们只是太过看重那地煞术,急而不得,因此产生了心障。” 说话间,顾曜闻到了一股五谷轮回的骚臭味。 更让他无语的是,方法青居然说道:“闻到这味了,石碑就在前面了。” 随即竟然是闻着这味,改道向林间走去。 “方叔...方叔,你这是什么鬼?难道说,这些污秽的东西,是你们给石碑做的保护圈?” 顾曜已经是屏住了呼吸,可这味道无孔不入,感觉都有些上头了。 方法青听着顾曜的声音不太对,一拍脑袋,转过身从兜里取出两个鼻塞递了过来:“是我忘记给你这东西了,赶紧带上。” 顾不得这是不是用过的,顾曜赶紧塞上鼻子,一股清凉味直冲天灵盖,让他被熏得有些迷糊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方叔,这...你们这石碑不会是藏在茅厕吧?”他忍不住抱怨道。 四周也没看到多少秽物,可这味道,着实恐怖,就像是学校夏天厕所里溢出来的味道经过发酵之后一般。 极其上头。 方法青摇头:“怎么可能?是石碑的原因,多用用你的脑袋,这林间虽然树木茂密,但要能形成这么浓郁的味道怎么可能?” 他摊开手掌:“这里可不是密不透风的。” 顾曜皱紧了眉:“有道理,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那这臭味是怎么回事?那石碑发臭?” 方法青眨眨眼:“其实,那石碑上的地煞术,我一直有个猜测。” “啊?猜测?什么意思?” “地煞术共有七十二种,都是记在了典籍之上,虽然我参悟不到那术法,但是根据石碑周围的异象,我估计,这块石碑上的法术,是定身或是魇祷中的一个。” 定身之术,顾名思义,便是定住人身躯、魂魄的法术。 魇祷之术,则是用法力制造幻境迷惑人的幻术。 顾曜想了想:“魇祷之术我能理解,石碑能引人致幻,说的通,可是定身之术,这有什么异象?难不成...你是说着气味都是被定身术定住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方法青哼了一声:“你又没见过地煞术,怎么知道地煞术没有这威力呢?” “这个地方的臭味长久不散,为什么就不能是神奇的定身术导致的结果?” 问题是我不仅见过,我还会啊...地煞术是很神奇,可定住气味才是离谱,你还不如说有个人学会了,在练习的时候拿自己的排泄物做实验,给那些东西做了个长久保鲜... 顾曜心里疯狂吐槽,嘴上道:“方叔说的道理,或许真是定身术。” 方法青感觉到了顾曜口嘴不一,转身一甩胳膊:“跟上。” 又往里走了百十步,陡然间,林尽天空,眼前陡然一亮。 竟是来到了个悬崖边。 周遭还有些许树墩。 方法青随手把斧子劈在个树墩上,向顾曜招手,示意他过来。 “看,石碑就在这儿。” 顾曜靠近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愣住了。 他手指的方向,是个光滑无比的山壁,山壁上两丈处,一块漆黑的石碑镶嵌在山壁上。 “这石碑,怎么在悬崖上?” “不是在悬崖上,是此处塌陷的刚刚好,将石碑留在了那儿,而这一片陷了下来,之后担心石碑砸落,掌教真人便以大神通移来土石,又造了截山,将石碑压在了那处。” “你看这儿,有条线,只要不越过线,就不会引动幻象。” 说着,他又指着地上一条不是很明显的线道。 顾曜扶额:“我的三清祖师啊,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走这条路了,走上面,你也不确定具体位置是吧。” 方法青哈哈一笑:“现在没什么人在附近,你赶紧瞟两眼吧,我去砍点树,你若是无聊了,就来喊我,若是想撞南墙试试,那就等我回来。” 拍了拍顾曜肩膀,方法青拎起斧头,循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顾曜慢慢来到那线前,抬头盯着石碑。 这石碑说是个碑,但若不是知道,怕是会以为是个漆黑的镜子。 表面极其光滑,似乎没有一点纹理,点点光芒在碑面上闪烁滑动。 瞪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觉得,参悟的方式是不是不对啊。” 顾曜一屁股坐下:“但凡跟参悟有关的东西,九成以上都该阴神出动,拿肉眼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喊天师出来看看吧,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没敢贸然做些什么,顾曜把泥丸宫里反思的天师拉了出来。 “师伯,出来晒晒太阳了。” 天师面色很是凝重,似乎很是烦恼,被顾曜喊出来后呆了片刻才回神:“师侄儿,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不等顾曜回答,他的眉头又皱起一把:“这里的感觉,是个洞天福地?”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师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儿是上清派的华阳洞天。”顾曜拍掌,刚想提醒他看下那石碑,就见天师神魂一震。 “你...你加入上清派了?就为了个洞天?糊涂啊!” 顾曜:“...师伯,冷静,我怎么可能就为了个洞天加入上清派呢。” 天师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就听到顾曜说:“明熙真人还要给我赐道名呢,现在已经把我算成外面弟子,准备让我打张清尘呢。” 天师握紧了拳头:“好个善渊,真是好混蛋,我要给你起道名,道号都想好了,他就是不同意,居然是冲着明熙去的,他脑子不好吗?明熙除了活的久,哪里比的上我?” 顾曜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上清派还有黄庭经?明熙真人还有把天剑,日后可以教我怎么快速掌控劫剑?” 天师:“...我也可以,最多我抢一下就是了,还有,你该叫清尘师兄。” “那个先不说,师伯,你看,地煞术石碑。” 他将那石碑指给天师看。 “地煞术?”天师歪了歪头,“你感悟到什么了吗?这个没感悟到很正常。” “不是,该怎么感悟?拿眼看?” “善渊什么都没教你吗?”天师眨眨眼,“阴神感悟啊,有阴神的阴神出窍,自然可以感受到特殊的波动,没阴神的不也有感应的功法吗?” “哦,这样吗?主要是这个...” 吧啦吧啦。 “还有这种说法?靠近会产生幻象?怎么可能?” 天师听到顾曜这么说表示很好奇:“我接触过的地煞术石碑,怎么也得有个几十块,从未听说过如此之事,且让我看看。” “师伯小心,会不会是因为这石碑上的是魇祷之术?” 看着天师向石碑飞去,顾曜出声问道。 “不会,魇祷之术在青城山。” 天师浑然不在意,越过那线,飞到石碑前,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又慢悠悠的飞了回来。 “师伯,你没事吧?” “我又不是善渊,哪可能有事啊。” 天师又踩了老道一脚,说道:“这石碑上的法术,是定身之术,幻境我没看出什么眉目,至于你说的散不去的恶臭味,与这石碑没什么关系,应该是有其他人弄出来的。” “还真是定身之术,难不成真是我之前...等等,师伯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法术是定身,你感悟到了?还是排除法?” 看着顾曜吃惊的模样,天师洋洋得意炫耀道:“自然是感悟到,我可是当代天师啊,再说,魇祷之术我也会,这里面的环境离验到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要学?这地煞术我已经记住了,回去钻研一两日就学会了,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啊。” “您是怎么感悟到的?就这么看了一眼?” “我与你说过的,天师秘传,天下术法,若是归源寻宗,其实都是一样的根底,即便地煞术也是如此,天师秘传里有着足够多的演化,再怎么变化,万变不离其宗,我记住了它的变化,稍稍推演也就出来了。” “这么厉害吗?”顾曜咋舌,“这不是说,天下术法只要被您见过,您就都学会了?” 天师摇头:“哪有那么夸张,再说,别人的术法再强,能强过天师府吗?小子,要不要...” “那我也去感悟一下,师伯,劳烦您为我护法。” 天师看顾曜不接他的饵,阴神出窍向着石碑飞去,摇了摇头。 一团星云包裹着顾曜的阴神离窍,跃过了线的瞬间,一股股诡异的波动就是冲击而来。 只是经过星云的过滤,并未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相应的,那石碑上的波动也是被过滤掉了。 虽然不会产生幻象,但也不能感悟到什么, 顾曜停下了,再次感受了几次冲击后暗道:“好像有些麻烦了,这术法与我无缘?” 按照勾股定理,顾曜粗略算了下阴神出窍的距离。 石壁离肉身一寸,石碑距地面两寸,可以算出石碑距离我的肉身... 人在逼急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算出来,除了数学题。 沉默片刻,顾曜勉强记起来勾股定理。 大概是根号五,不到阴风劫的距离,这才阴神飘到石碑面前,扒着感受。 然后就回窍了。 什么都感觉不到。 唯一的收获是想起了勾股定理,过于生草。 顾曜站起身子,天师疑惑的乍了一声:“怎么起来了?这就放弃了。” “阴神感悟不到,我决定肉身参悟。” “不行就算了,地煞术修炼起来很难的,你不如跟我学咯,最多一年,我就可以教会你,天下也就只有我有这个能力。” 天师絮絮叨叨:“阴神参悟不到,肉身难度更大,放弃...” 他说着,顾曜一脚踏入线内。 诡异的波动侵入肉身。 阴神纹丝不动。 龙钮白玉印动了,龙形微微晃动,似乎对着下面的小天师发出了指令。 一道白光从小天师体内浮现,涌入顾曜的阴神内。 “地煞术—定身。” 我学会了。 顾曜睁开眼,看着天师还在说着学会地煞术有多难,抽脚回到了线外。 “放弃了?也好,知难而退总好过撞死...” “定!” 顾曜伸手点出,天师猛然僵住,悬在空中。 “居然真能定住阳神。” 顾曜惊叹道。 天师的眼瞪圆了。 第二百章 来者不善 山体崩落的速度太快了,但也没有顾曜心沉的速度快。 看着眼前这一堆石屑,顾曜挤出一个英俊的哭脸:“师伯,这石碑坏掉和我没什么大关系吧?应该是风吹日晒雨打然后刚好...” 天师努力压抑自己的笑容,不让自己笑的太猖狂,嘴角抿下又控制不住的翘起:“这说法,你觉得上清派会信吗?就算信,他们能接受吗?老一辈能接受,年轻一辈能接受吗?他们可是有许多人都想要来感悟地煞术呢。” 顾曜哭丧着脸:“师伯,那该怎么办?” “跑啊,现在逃到天师府去,我可以帮你解决这麻烦。” 顾曜抬头看着天师,表示怀疑:“您说的解决,是解决这麻烦,还是解决上清派?” 天师面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思想?” 属实是你的笑容太邪恶了...顾曜腹诽一句道:“师伯,我说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或者修复?对了,我也学会这上面的法术了,不然我将这道地煞术留给他们?” 天师收敛笑容:“你试试看看就知道了,地煞术是一种很奇妙的法术,不能以语言、文字传授。” “那您之前说可以教我,又是怎么个教法?” “自然是如同这石碑一样让你感受啊,没人比我更懂地煞术。”天师说着,突然眼神一凝,向着东方看去,“有人来了,我先避避,这里的事,你先看看善渊和明熙有没有办法,若是没办法,再通知我吧。” 说完,就像是回家一般,很是熟练的往顾曜的泥丸宫内一钻。 他刚刚进去,顾曜便是感觉身后一股冰寒锐利的气机刺了过来,当即转身,一掌拍出。 一道冰刃被他拍出的炁打碎,通明的冰屑稀稀落落洒在地上。 顾曜沉脸看向冰刃冒出的方向,朗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出手这般狠辣?” 刚刚那冰锥若是刺中了,寻常道士怕是非死即残了。 无人回应,只见林中树木摇动,叶影稀疏落落,似有人化风而过。 顾曜刚要再出声,突然眉眼一挑,身子一跃向空。 脚下的土地竟是突然间陷落,露出个大坑。 半空中的顾曜看着脚下大坑,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又有三道冰刃从林中三个方向划出,向着他的腰斩去。 “好生狠毒,这是要夺我性命,没的谈了。” 顾曜心头闪过这丝念头的瞬间,身形翻转间拔出背后劫剑,画出一道圆,将四道冰刃击碎,同时在落下的瞬间,一掌拍向一边地面,借力横飞落在另一侧。 “小子不错。” 四面八方回荡起了一个有些干燥刺耳的声音,树木也是疯狂的晃动。 “前辈还请现身。” 顾曜一手握剑,一手捏印,小心翼翼看向周围。 “现身?不,不,你毁了我的仙术传承,必须要付出代价。” “晚辈是非有意,也不知为何石碑自毁,但愿意全力弥补。” “弥补?呵呵呵,拿什么弥补?贫道守着石碑修行了一百载,历经千劫万难,总算是悟到了些许皮毛,如今正是精进的关键时刻,却没想到,居然被你这小辈毁去了仙缘。” 这声音逐渐变的暴躁,愤怒,愈发尖锐,传入耳中好似玻璃碴子在脑中乱晃般。 “你毁我仙缘,就在贫道座下当千年鬼童吧。” 林间起雾了。 氤氲水汽开始弥漫,道道彩色逐渐渲染,好似晚霞,温度也不断下降,地面结起了冰霜。 顾曜看着水汽逼近,当即火掌拍出道道火龙,涌入水雾之中,驱散彩瘴,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只见无数道黑气有如黑箭射出。 “小子,别反抗了,贫道不想毁了此处。” 声音响起时,又有几点鬼火浮现,从林中窜了出来,居然是几只鬼狼。 顾曜避开黑箭,看到这黑气落在地面、山石上,轻松洞穿山石,粉碎大地,当下更是谨慎,看到那几只鬼狼,毫不犹豫拍出一道火行雷,在鬼狼前引爆。 “雷法?有些意思,宗门有人研习出新的雷法了?” 这声音的来源飘忽不定,也不知这人躲在何处,顾曜操纵火龙驱散雾气,小心避开一道道黑气,有些头疼。 “不然,索性将整座山峰上的树木都烧掉,这人也就躲无可躲了...不行,这样可能会毁掉这个洞天,已经坏了上清派一个地煞术传承,再弄坏洞天,那可就得罪死了。” 权衡一二后,再次一剑劈散一道黑气后,顾曜抬手,一道道符箓在掌间凝聚:“五雷天罡符,起。”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雷电狂蛇乱舞,向着前方劈去,一阵焦灼爆裂声之后,轰出了一道两丈宽的焦路。 水雾也是被驱散了,但却露出了无数个纸人,挡住了顾曜想要离去的脚步。 这些纸人有的手持刀枪剑戟,还有的手持弓弩,骑着纸马,身躯上黑气缠绕,好似一支整齐有肃的军队。 “这些黑气护住了这群纸人不被雷符毁掉?” 顾曜升起念头的同时,只见纸人中拿着弓弩的开始射箭,一道道黑气射出,同时它们身上的黑气稀薄了些许。 “虚空制符?怎么可能?你的修为不可能能做到啊?” 纸人的背后,浮出个透明的小鬼,一张黑幡抱在怀里靠在肩上。 顾曜盯着那小鬼:“是你在说话?” 小鬼歪歪头:“是贫道,你好生古怪,贫道改主意了,要将你擒住炼成鬼身。” 说着,它挥挥那黑幡,大团大团黑气飘出,纸人身上的黑气变的浓郁,同时双眼逐渐泛起了绿光,开始了冲锋。 黑气中还凝出出了奇异的鬼怪,有真有假,混杂在一起,顺着冲刺而来。 那小鬼却是消失了。 “这道人的术法好生诡异,不似正道,而且那小鬼...” 顾曜看着冲来的纸人与鬼怪,抬剑注炁:“雷一,三阳开泰。” 一团刺目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在剑尖上浮现,顾曜对着冲来的千军万马狠狠一挥,金红色光芒好似一滴巨大的水团般甩出,离剑的瞬间化作三个巨大的火球,绽放着丝丝雷电,向着前方滚去。 奔腾冲锋的纸人与鬼怪,仿若巨大车轮前伸爪展臂的螳螂,瞬间被化为灰烬,沸腾的浓郁黑气毫无作用,在滚动的烈阳前蒸发。 顾曜也悄然间运起了通幽之术,四下寻找那小鬼的踪影,却没想到,这一看,居然是在四周看到了六个小鬼。 “这么多?” 六只小鬼各不相同,除去现过身的黑幡小鬼,是剩下五只似乎分属五行,其中一只浑身滴着水的小鬼手上拿着枚蓝色的令牌,似乎此前偷袭他的冰箭正是它发出。 顾曜止住了自己刚刚想冲出去斩掉黑幡小鬼的冲动。 “黑幡小鬼是本体,还是六只鬼都是御鬼?” 他这边没敢动,那边的小鬼也没有动作。 沉默了许久之后,黑幡小鬼才说道:“你这雷法,是什么雷法?可有什么名字?” 顾曜沉默没回,眯着眼看向其他五只形态各异的小鬼。 “不说也罢,就冲你这雷法,也有资格成为贫道座下火鬼。” 他说完的瞬间,另外五只小鬼瞬间消失。 一股寒气直冲顾曜天灵盖,他毫不犹豫,立刻全力运转了金光咒。 砰的几声,顾曜喉咙处一麻,五只小鬼倒飞了出去。 “五鬼搬运大法?”顾曜摸着自己的喉咙,认出了这法术,“你居然修炼了五鬼搬运大法?这可是禁术!” 刚刚五只小鬼无视空间,直接出现了他的脖子处,若是金光咒运转的稍晚,怕是脖子都要被拧了下来。 黑幡小鬼也是认出了金光咒,当下声音再次变的暴怒:“金光咒!天师府!你是个天师府道士!你混进我上清派,就是为了毁掉我派的仙缘!该死,该死!” “你没资格成为我的火鬼!” 黑幡小鬼暴怒声下,向空中投掷出了黑旗,化成一只半人高、三丈长的巨大黑鳄,双目如蛇,落在地上的瞬间,上矛峰都好像震动了下。 “鼈龙,吃了他!” 黑鳄抬起头,口吐幽绿毒瘴,尾巴一扫,大地震颤间,数道粗大的水柱从八方袭来。 那五只小鬼也是化作五道神光,结成一道五色飞轮,削了过来。 眼见这攻势,顾曜反而将劫剑插回了背后,竖起了右手的食指,躲开水柱,迎向了那黑鳄。 黑鳄眼见如此,粗壮的四爪一震,驾驭着毒瘴撞了过来。 屏息,金光隔绝毒瘴,顾曜一头撞进毒瘴之中,眼见五鬼化作的飞轮后发先来,他抬起左手:“定!” 飞轮停下的瞬间,黑鳄张开的大嘴已经尽在咫尺,顾曜身形微缩,一指点出:“雷三,金行雷。” 尖锐细小的金针从指间射出,刺入了黑鳄的嘴里,顾曜一下撞了进去,黑鳄坚不可摧的身躯瞬间化为黑气,包裹住了他。 外面的黑幡小鬼已经呆住了,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嚎:“定身,定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学回定身!” “你凭什么可以学会定身!” 小鬼好似有些歇斯底里:“我花了一百年,一百年,一百年!” “你凭什么可以会,凭什么!” 它暴怒无比,对于黑鳄被击散也是浑然不在意,甚至顾曜都冲到它身前了,它才回过神,尖锐一指:“定身!” 顾曜右手一团雷光,正欲拍下,突然感觉天地一静,一道道无形的尖锐锁链缠住了他的手脚,又好似人身处深海之中,被无穷尽的水包裹压缩,动弹不得,心中一骇:“定身术!” 感觉到身后的五鬼飞轮已经快要挣脱定身术,心中焦急万分:“该死,我太大意了,这家伙此前说过,它也掌握了些许皮毛,我应该预料到,不该如此莽撞的。” 身上的压力在飞快的褪去,但刚刚尽在眼前的黑幡小鬼已然拉开了距离,反而是五鬼飞轮已经冲来,顾曜心里长叹口气。 “师伯,救我。” 天师:“看好了,地煞术和金光咒该这么用。” 一抹金色在顾曜眼眸中闪过,天师瞬间接过了顾曜的身体。 小印别搞事啊...顾曜心中祈祷着, 外面,黑幡小鬼尖锐嚎叫着去死,顾曜身体上的定身术还未退去,五鬼飞轮已经冲到了脖颈处,眼看就要尸首两分之时,身上的金光突然散去,好似放弃了抵抗。 但下一刻,一道小小的金色盾牌在脖子上浮现,厚实凝重宛如实物,轻松挡下了飞轮,将它震散成五只小鬼。 “定。” 天师头也不回,轻声一定,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天地静止了。 操控着顾曜的身体,天师散去手上的雷光,换为金光咒,浓郁凝实的金光包裹了手掌,只见他一掌拍下。 轰! 风起,风凝,风出,风息。 一道夹杂着无数金光宛如金蛇舞动的风暴刺向了黑幡小鬼,瞬间将它切割成无数片,最终连鬼气都是被吞噬消磨。 五只小鬼四散要逃,天师不慌不忙:“通幽!” 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扇巨大古朴的漆黑鬼门,阴气森森,此刻慢慢打开,露出一丝缝隙,从内冒出五道锁链,缠住了五只小鬼,要纳入门后,又被天师停下。 他又从腰间取下个锦囊,这里装着只耳报童子,是顾曜之前从洛阳城外的野茅处得到,一直封印在这里面。 伸手一抓,五道金光灿灿的锁链从手掌上射出,抓住了五只小鬼,微微一缩,便是牵引进了锦囊之中,随手画了个符箓,封印住锦囊,散去了漆黑的鬼门,天师得意洋洋的解除了附身的状态,飘在了顾曜的面前。 顾曜没着急出去,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龙钮白云印震动了几下,刚刚杀死黑幡小鬼,它似乎也得到了“报酬”。 给你打工,你就让他用我的身体? 嘀咕了一句,顾曜掌控身体,看向天师:“师伯,你...你也会通幽之术?” 天师的通幽之术,似乎与自己的完全不同。 天师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不然我为何想要你回天师府?想要你学天师秘传?”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若不是你是善渊的弟子,管你师父是谁,我都要将你带回龙虎山。” “这天下,最应该做你师父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教导你。” 顾曜屏住呼吸:“您...” “同样是通幽之术,你只能用它来找鬼,我却能用它镇压天下一切鬼神,你觉得是为什么?” 刚刚顾曜用通幽术,天师也看到了,因此他特意用了通幽术与金光咒。 天师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快速躲入了泥丸宫之内。 远处,方法青提着斧子,循着顾曜刚刚打出的大路焦急窜来:“顾曜,你感悟不到地煞术,也别搞出这么大..” 他看到了这山上的模样,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两眼发直:“过去我怎么没发现你自尊心这么高呢?居然把上矛峰都毁了...” 第二百一十章 快取太元殿请掌教真人 原本沁人心脾的恶臭味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对于方法青来说,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他阴着脸,嘴唇哆嗦着:“你...你究竟什么修为,居然能把半个山头都削了?对着空气乱放法术很有趣吗?” 顾曜讪讪的举起手里的锦囊:“方叔,你听我说,山上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个鬼修袭击我,他出手毫不留情,法力很是高强,差一点点我就要被他杀了,所以动静大了些。” 方法青双眉微微竖起,感应了下四周,抽了下鼻子道:“嘶,刚刚我心神乱了,居然没发觉空气里的阴冥鬼气如此厚重。” 他抬起手,指间银光微微闪烁,居然从空中析出了张方方正正的纸,上面显现出了六只小鬼和那扇若隐若现的鬼门。 不过那只黑幡小鬼有些奇怪,与其他五只鬼相比,格外模糊,周围还有黑白两色的线条包裹,不知是不是因为它被消灭而其他小鬼只是被封印的原因。 方法青仔细看看那纸,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着魔的前辈对你出手了,结果不小心毁掉了这里。” 他将那张纸折叠了几下,塞进怀里:“走吧,与我下山,与我二爷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到时候再看看怎么办吧。” 从腰带里抽出一沓符纸,双手食指中指缠着符纸绕着施法,在用力一挣,一沓符纸化作漫天的粉末飞向空中,融入空间之中,似乎是定住了这一片。 “走吧。” 方法青看看四周,深深望了几眼原本石碑的位置,对着顾曜喊道。 两人下山的途中,顾曜欲言又止。 到底要不要告诉方叔是我感悟到了地煞术,之后发生了某些变化,导致石碑崩坏,因此才引来那鬼修,发生了大战? 他这边纠结时,方法青已经是带着他找到了那二爷的住处。 方法青的二爷名叫方学真,他带着两个徒儿就住在顾曜登岛的南边,他们的屋宅院子门口都刚好对着那处,只要有人出现,就能第一眼看见。 两人进入院子时,两个道童,正站在院子里扎马步,方学真手里拿着把戒尺,正在严厉的指点他们的动作。 “这两个道童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还在练基本功?” 顾曜瞟了两眼,没有说话,只见方法青快步走到方学真身边的,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方学真的面色也是如同烟花般灿烂变化,在看到那纸张上的鬼后,更是凝固成了铁青色。 “行了行了,你们两进屋诵经去。” 将纸张一把攥在掌心里,他挥舞这戒尺,将两个道童打发进了屋子,把屋门在外面关紧之后,踱步到顾曜面前,双眼死死盯着顾曜:“你什么修为?具体点。” 顾曜脑海中升起一个问号:“练炁化神圆满,三寸阴神。” “三寸...三寸...”,方学真念叨了几句,又扫了眼方法青,“那你是如何从他手上逃脱的?” 顾曜敏感的问道:“您认识那人?” “自然是认识的,这洞天内残存的人,我都认识,只是不知道还有谁。”方学真眼神迷离了下,呢喃了几句,又定神看向顾曜,“你是怎么从他手上逃...不对,你是打赢了他,不然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气势一下变的凌厉了起来,手上的戒尺上,九个古朴的文字一闪一闪,似乎要动手。 顾曜刚张口,方法青一下挡在了他的身前,沉声道:“二爷,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现在不应追究这个。” 方学真气势停滞了下,随即迅速衰落了下去:“对对对,青儿你说的对,现在上面一团糟是吗?” 青儿...顾曜瞟了眼方法青有些发红的脸,憋住了笑,方法青四十岁的老大叔了,居然还被人这么叫。 方学真在院子里打了两圈转转后停下脚步:“走,我们先上山把石碑找出来,看看有没有损坏,若是石碑安然无恙,那给你这朋友些补偿,送他离开。若是石碑...” 顾曜插嘴道:“石碑变成了一堆石块。” 方学真一凝:“你亲眼所见?” 顾曜点头。 “那就糟糕了,青儿啊,你带着我那两徒儿出去,现在就出去,请掌教真人来,告知他有大祸,必须要他出手才行。” 方学真微微挺胸:“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山崖当年塌陷,石碑镶嵌在了山崖之上,是因为当年有几个人他妈走火入魔的研究地煞术,心生嫉妒,担心他人抢在之前领悟,所以互相下黑手。” “那些扰人心神的恶臭味,还有靠近石碑会产生的心魔,都是那几个人的作为,其中有一人感悟了些许皮毛后,觉得自己快要得到了,竟然是勾结洞天大势,连接上矛峰与外面茅山之灵,设下了个手段。” “只要有人参悟了上面的法术,石碑就会损毁。” 顾曜听到这儿,也是放下了心:“搞了半天,石碑被毁掉,是因为我参悟到了定身术啊,还好好好,那跟我的关系不大了。” 那边方法青朗声问道:“二爷,这些事,你为何过去不告诉我?” 方学真握紧了戒尺:“因为你本来天资就一般,我也不觉得你能感悟到啊,再说你后来又总纠结这纠结那,二十年没回来,跟你说有什么用?” “行了,别废话了,既然石碑损毁了,那这个家伙一定是感悟到了上面的定身术。” 这人也知道那块石碑上是定身术,顾曜瞄了眼他。 恰好此时,方学真又看了眼顾曜:“所以你能打赢他,也很奇怪,不过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修为如何,但一定很是难缠,你们赶紧去请掌教,我自会拖住他。” 顾曜急忙道:“前辈,其实...我悟到了定身术,所以那家伙才疯了一样。” 空气一静。 方法青慢慢转身:“你悟到了?” 方学真:“你...???” 他断然道:“不可能,我悟了五十年,那家伙少说也悟了五十年,我们都是绝顶天才,这般努力也只摸到了皮毛,你一个没毛的...” “定!” 顾曜抬指向方法青定去。 方学真险些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看着方法青的样子,他走了过来,伸手戳戳方法青的胸口,有些不敢置信,又用力戳了戳。 看着方法青眼睛都凸出来了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倒退一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顾曜,抬起一指,对着方法青:“解!” 方法青纹丝不动。 “解!” “解!” “解啊!” 方法青好似被捞出水许久的鱼儿猛然回到了河里一般,弯着腰,大口喘着气,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你们两.” 他还没说完,方学真又是一声“定!” 再次定住之后,他看向顾曜。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意解去了方法青的定身。 眼看如此,方学真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被抽空了一般,腰瞬间弯了,精神一下萎靡了,倒退两步,一下瘫坐在个木凳子上:“居然如此,居然如此。” 顾曜扶着方法青,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之后,问道:“前辈,你这是?” 方学真惨笑两声,之后又是狂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眼泪仿佛开闸的水一样从眼前滑落:“居然真有如此之事,哈哈哈,真是搞笑,搞笑,苍天不公啊,不公啊。” 顾曜看着他这癫狂之色,看了眼方法青。 方法青擦去自己的泪水,揉着胸口:“二爷,你总要给我说个明白吧。” “有什么好说的,当年走火入魔研习地煞术的有我一个,山上的恶臭味,就是我的手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鼻塞刚好可以克制那臭味?” 方法青和顾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就是个蠢货,蠢货!” 方学真情绪波动有些大:“这法术,本就是给真正的天才学的,我们这些蠢货,居然妄想用时间来参透,结果呢,结果呢,悟了些皮毛,热热闹闹的方家却没了,没了。” 顾曜和方法青对视一眼。 方学真念叨了一会之后,情绪恢复了过来,直起了腰:“既然他也还没学会,那就这样吧,由我来了解这一切,日后振兴我们这一脉,就交给你...” 他看了看方法青,皱起了眉,视线移向顾曜:“你学会了我们这一脉的地煞法,就是我们这一脉的人,振兴方脉,就交给你了。” 他从背后取出个青色莲花令,递给顾曜。 方法青面色发黑:“...二爷,你这么嫌弃我?” 顾曜迟迟没敢接莲花令,方学真有些不耐烦:“你修为太弱了,四十多了,还没道侣也没徒弟子嗣,长的也一般,我怎么敢将这大事交给你?” “这小子我记着才二十不到,能片刻领悟定身术,修为也很惊人,外表也能撑得起门面,除了不姓方,哪都好。” 着实不耐烦了,手一抖,莲花令砸进了顾曜的怀里。 这边顾曜急着把令牌给方法青,那边方学真背过身来:“我把这些年的隐秘都告知你们二人,日后大事,就交由你们了。” “方脉的落寞,有青儿你爷爷惹来的麻烦的原因,其实更大部分,是我们这群老人的问题。” 顾曜把令牌按在方法青怀里,侧耳倾听。 “我们当年内部也发生了争执,所以又近一半的人离开了,开了新脉,剩下的人里,属我们的修为最高,但偏偏我们,又沉迷于地煞术。” 他叹了口气:“我们几人都是阳神修为,感觉进无可进,将目标都放在了地煞术上,希望它能让我们更进一步。” 顾曜听着进无可进,想起了老道和天师,两人都与他说过阳神的进无可进。 达到阳神之后,天下的阳神变成了竞争关系,这时候,进无可进便出现了。 它分两种,一种是在人间走到了头,再往前一步,就要飞升成仙,比如老道,司首,天师。 还有一种,是争不过,打不赢,拼不起,因此说是进无可进,其实进步的空间很大,可惜阶梯太高,他们攀不上。 方学真...毫无疑问,是后者。 方学真还在叙述着:“那些年,因为我们这群顶梁柱忽视了急需保护的方脉,导致留下的人最后也慢慢寒了心,最后老的老,死的死,走的走,只是短短十年,方脉就落寞的不成样。” “我最后苦海回头,回过神来时,一切都晚了,方脉已经没有弟子了,直系弟子不认,外收弟子不进,就你一个独苗还是个死心眼。” “所幸华阳洞天还在,我费了大功夫,豁出了老脸,才收到两个勉强看的过眼的弟子,打算好好教导时,你才回来。” 方法青沉默了会道:“年轻时我不懂事,让您失望了。” “唉,与你没关,是我们这群老的不好。” 方学真道:“方脉落寞已是事实,若是你能收到弟子,有华阳洞天在,那就不会出事,青儿,你...你是叫顾曜吧,对,顾曜,贫道,光霁道人方学真,今日求您一事,望你看在地煞术的面上,将来保护方脉一次。” “贫道不敢求你让方脉发扬光大,只求你,将来方脉传承断绝之时,能为我等寻个弟子即可。” 说着,方学真居然是对着顾曜行大礼。 顾曜急忙托住他:“真人,你不可行大礼,顾曜年幼,受过方叔帮助,自然会报答。” “那就好,那就好。” 方学真直起身子:“青儿,你带着顾曜,还有我两个徒儿出去吧,下面,是我们老一辈的事。” 方法青神情一怔。 “当年走火入魔参悟地煞术的,有六个阳神真人,后来两人化道,一人参悟走火入魔,被我和另外两人往生。” “眼下,应该还有两人藏在洞天之内,不知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这画上的鬼,是我的弟弟,你的六爷,方学钧的小鬼。” “他当年主修的是《太阴蜃气真法》与鬼道术法,之后不知所踪,如今既然现身了,五鬼还被消灭了,我自然要请他上路。”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阳神,动起手来,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你们四人赶紧离开吧。” 方学真叹了口气,起身推开了门,两个道童的诵经声便是传来。 抓着这功夫,顾曜道:“方叔,你们方脉过去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有整整六位阳神...” 说着,顾曜停下了话语,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若是阳神,居然还和我有来有回?甚至...甚至不是我大意有被定身术阴了,还打不过我?” 可是那黑幡小鬼当时说的话,分明也是个参悟地煞术走火入魔的家伙,是因为只是个御鬼不是本尊所以才那么弱吗? 屋子里一番口舌功夫后,方学真穿上了一件破旧的补丁道袍,带着高帽,轰着四人离去,自己拿着戒尺,背着把伞,向着上矛峰飞去。 方法青注视着他远去后,对着顾曜道:“你想什么呢?走吧,我们先出去。” 顾曜面色凝重,看向方法青道:“不,我好像发现了个问题,方叔,给我护法,我需要冥想一下。” 说着,不等方法青答应,便是直接打坐內视。 “师伯,师伯,外面的话你听见了吗?那拿着黑幡的小鬼有没有问题?” 天师从打坐中惊醒,回想一二后有些不确定道:“似乎有些不正常,那个黑幡小鬼,有些不像是鬼怪,反而像是被剥夺了阴阳二炁退化后的阳神,之后才被人炼成那个样子。” 他又回忆了一二:“”鬼道术法我参悟较少,不过,那五行小鬼炼制的手法,比黑幡鬼强的多,只是黑幡鬼有着神智,反而能操控五行小鬼,似乎有些花里胡哨。” 顾曜一下呆住了:“糟了。” 连告辞都来不及,顾曜一下站起,喊道:“快去太元殿请掌教真人!” “方叔,来不及解释了,快点去,不然,你二大爷要没了!” 方法青看着顾曜急匆匆的要向上矛峰跑去,一把锁住顾曜:“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不然掌教真人怎么来?” 顾曜心急如焚:“你六大爷方学钧被人炼成了画里的那个黑幡小鬼,应该是最后一个不知所踪的阳神道士所为,你二爷光霁真人这么找上门去,未必是那人对手啊!” 第二百零二章 疯道人光和 顾曜火急火燎的扔下一堆话,身形如风,向着上茅峰奔去,留下方法青和方学真的两个徒儿。 那两道童看着顾曜远去,面上浮出一抹担忧之色,一人对着方法青道:“师兄,师父不会出事吧?” 方法青拧紧眉毛:“不会,二爷是阳神真人,见多识广,不会出什么事的,你看顾曜这修为都敢去掺和一手,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走,我们现在去太元殿。” “好。”两道童异口同声道。 安慰了这两道童,方法青自己却是提起了心,顾曜身上秘密极多,再说他那师父,更是通天彻地的绝世修为,身上不知有什么法宝护着,若是真有危险,那也能在万里之外出手,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可方学真,那真不一定了,根据顾曜那零星几句话,就能知道背后那人的修为,必然强横,不然怎么可能将个阳神炼成小鬼?自己这二大爷,这么些年可是心思都不在修为上啊。 他这边出了洞天,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太元殿去,请明熙真人出手。 那一边,顾曜喊出了天师。 “师伯,能将个阳神炼成鬼怪,这修为,与你相比如何?不是与您本尊比,就您这分神。” 顾曜放出了一只五行小鬼,让它寻路,向着幕后黑手所在跑去。 天师悠然飘在空中:“这怎么说?反正,只是保着你没啥问题,又没见到那人,我怎么知道我这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能不能打赢他?” “好吧,等会我们暗中观战,若是方学真能打平,我们就不出手,若是他有生命危险,就摆脱您想法子帮忙一把,不让他死就行。” 天师自无不可,满口应承,同时好奇:“你与这老道人也就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为何这么热心肠?莫非你还有着一颗圣人大侠的心肝?” “这倒也没有。” 跟着这小鬼,顾曜从上矛峰的半山腰上向着山背面一下跳了下去,驾驭清风在空中滑翔:“主要是这老人已经是方叔最后的亲人了。” 想了下,他补充道:“不算方温书那种已经各走一边的。” “嗯?”天师想了想,“那个方法青于你有大恩?” “大恩也说不上,但方叔过去确实多多照顾我,您老也是经常暗中窥视我与师父的,应该知道几年前师父就不下山了,道观的营生都要我去城里做吧?” 天师皱眉:“这个我不在意,一般我只是偷瞄两眼,哪会看那么多?” “好吧,那时候我年纪小,清水县也就那么大,鬼怪祸事也就那么些,有事一般人家都找的靖夜司,也没理由相信我一个小道士吧。” 顾曜回想了过去:“那时候,方叔看我长的弱小可怜但好看,所以在很多方面,都照应了我下,会允着我帮忙,帮我在城里人家刷脸,也是替我背书,告诉城里百姓我是个有修为的,可以相信的。” 天师懂了:“原来如此,你们能过的听滋润,也是多亏了他啊。” “嗯,后来他还给了我一份紫符,救了我一命,虽然没有我估计也不会有危险,但怎么说,方叔也算我的恩人,于情于理,力所能及的话我自然要照顾他。” 说着顾曜又叹了口气:“这次来,方叔虽然看着过的苦了点,但修为好像有所进步,那一手虚空凝画,也是我过去没见过的全新手段,虽然没说,但看的出来,他与这二大爷相处很融洽。” “若是方学真死了,他的心情,会与我和师父分别一样难受吧?” 天师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要和善渊分别了,所以见到他们两,心生不舍,不想让你的痛苦,让他也再感受下吗?” “既然你有这心意,那师伯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有师伯在,那方学真死不了。” “多谢师伯。” 这会已经落到了一片茂密的林子里,阳光照射不进,空气中飘荡着泥土腥味和草木腐烂味,一层稀薄的白雾升起,如同水流般在空气内流动。 到处都是粗壮的一手抱不过来的老树,地上布满了纠缠起伏的树藤,狂放不堪的野草,一脚踩下,噼里啪啦草木折断的清脆声响个不停。 “师伯,这些雾气没毒吧?” “你也太谨慎了,这些只是普通的山林瘴气。”天师看着顾曜用袖子捂住口鼻,接着又用符箓招来微风环绕的小心模样,无奈了,“你过去没被什么人暗算过吧,也没中过毒,怎么这么小心?” 顾曜盯着那飘着的小鬼:“师伯,你不知道啊,师侄我过的苦啊,司首那个老硬币,不知谋算了我多少次,把我耍来耍去,我这才不得不这么谨慎。” 有什么事就都往司首头上推就是了,反正他好像也没干过什么正事。 天师动动嘴:“司首没那么不要脸吧?就算他要动你,也要等你成就阳神吧。” “谁说...师伯,小鬼停住了,莫不是到了地方?可是方学真呢?这里一点交手的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两人现在在追忆过往?” 带路的小鬼突然僵硬在空中,不再动弹,顾曜竖直了耳朵轻声道。 天师捏印,小鬼背后翻出一道金色印记,操纵小鬼飞了回来,被他塞回到锦囊内:“不,没人,你往前面去看看。” 顾曜像只大号猴子,灵巧的爬上树,提气轻身,在树枝上跃动,慢慢跳到前面,看到了一片树木被砍倒后形成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着一个石碓和燃着蓝色火焰的火堆,一个金灿灿的小锅架在火堆上。 没人。 顾曜藏在树冠中,树叶挡住了身子,仔细四处观察。 天师传声道:“这火堆竟然还在,那人应该没有走远,等等吧。” 一人一魂等了半柱香时间,那金色小锅煮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里面似乎煮着什么肉,飘出了一股浓郁无比的肉香。 也就在锅煮开的时候,对侧树木晃动,走出个骑着黑羊的邋遢道人。 这黑羊干干净净油光发亮,一身黑毛好似黑色丝绸,更为引人注意的,是它两根羊角又弯又长,好似水晶。 “奴儿,回来的刚刚好。” 道人肩上扛着个木棍,木棍的那一头吊着个白羊头,此刻从羊背上下来,拍了拍黑山羊,笑道。 黑山羊也唛的叫了一声,似在回应。 道人撩了下脏兮兮的油腻头发笑骂道:“奴儿就你心急,莫急莫急,今儿,可是有故人要来的,要等他一起。” 他弯下腰,亲昵的抱着黑山羊的头,脸靠在羊角上低声说了些情话,顾曜听得下身发凉。 这羊...这羊居然是他的道侣! 只是不知本来就是个羊,还是受了造畜之法,被这道人变成这模样。 道人说着说着,亲了两下黑山羊的额头,又盘了两下羊角,这才扛着木棍走到金色小锅前,调低了火焰,坐在了个附近的树墩上,等起了什么。 顾曜看着这道人和黑山羊,想起了什么,传音天师道:“师伯,山羊...公山羊才有角的吧?” 天师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母山羊也能长角,只是长出的角又短又小,那一只那么长那么大,必然是个公的。” 顾曜更不好了:“那真的是个山羊吗?” “看不出,这黑山羊,已经是个神机了。” “神机?” “嗯,你在洛阳不是撞到了个把自己炼成神机的道士吗?这山羊也是一样的路数,只是技巧上不如那人,但是大概都被改造了。” “那金锅里是什么您能看出来吗?” “看的不清楚,但闻味道,大概是太岁和山宝灵珍,这一锅若是给你吃了,大概你能干趴掉全洛阳的青楼。” 顾曜:“你这什么比喻?” “就是这个意思,我闻不全,反正肉苁蓉的味道,很浓。” 两人窃窃私语互相传音时,天空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落入了林间,正是方学真。 方学真先去了上矛峰的峰顶,在上施展了法术,一路慢慢寻到了这里。 “故人啊,我还想着你还要多久呢。” 道人站起身,大声拍着手掌:“光霁,好久不见了,得有四十年了吧?” 方学真看看这道人,又看了看那黑山羊,最后看了下那金锅:“是你?你怎么会学钧的法术?” 道人停下拍手:“这有什么?学钧,出来,与你二哥见上一面。” 随着道人的呼喊,西边突然传来大地崩裂树木倾倒压榨的声音,在一阵巨大的声响与飞扬的尘土间,一个面无表情衣衫破烂的人冲了过来。 方学真看到了这人,勃然大怒:“光和,你这混账,居然将学钧炼成了神机!” 原来这道人叫光和,听着道号,那应该和方学真是同一辈的。 光和哈哈大笑:“光霁,你怎么不感谢我呢?若不是我,你和他这辈子都见不上这一面。” 方学真迅速恢复的平静,从袖中抖出一把铜钱制作的七星剑:“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们不是最好的道友吗?为什么你学会了他的法术?” 光和仍是不慌不忙:“我没做什么啊?只是他有一日和我说,他感悟到了些许地煞术,但感觉自己要死了,所以我帮了他的忙,吞掉了他的炁,废掉了他的修为。” 说着说着,他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我本来想把他吃掉的,但若是吃了,我又太孤单了,你是个闷葫芦,没意思,所以我就把他炼成了小鬼,把他的身体炼成了傀儡。” “嘻嘻嘻,光霁你看,我失去了一个光佑,但得到了两个。” “哦,不对,我掏出了光佑的脏腑,将它们改造之后,放到了奴儿体内,这样我就有了两个半的光佑,嘻嘻嘻嘻。” 光和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是光霁,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会说话的光佑?虽然我有两个半光佑,可只有他会说话啊。” 方学真看着他这模样,长叹了口气:“光和,你疯了,让我送你上路吧。” “疯?我没有疯哦,哈哈哈,我汲取了光佑的阴阳二炁,还学会了他的法术,哦,对了,我还会地煞术呢,嘻嘻嘻,哪有疯子能学会地煞术?” 光和笑着,突然抬手一指:“定!” 他抬手的瞬间,方学真变作个纸人落在原地,真身出现在他背后,一剑斩下,将光和的头一剑削下,同时一团烈火从掌中拍出,将无头的身躯焚成灰烬。 可是光和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下,又飘了起来,怪笑道:“光霁,我就知道你嫉妒我学会了地煞术,嫉妒我的天资在你之上。” 血肉从脖子下迅速长出,短短瞬间,便是重新恢复了人身。 光和伸手一抓,将方学真脚下的羊头抓来,抱在怀里:“光霁,放弃吧,论天资,你是赢不了我的。” 方学真阴下脸,还要说些什么,光和又笑嘻嘻的指着金锅:“来,吃汤,我估计你要来,可是立刻去找了这些,给你做的呢。” “吃完之后,我就要把你的魂抽出来,炼成新的魂魄,这样,我就又有了个会说话的朋友。” “你真疯了,疯的不轻。” 一脚踢翻金锅,方学真手中七星剑上红线闪闪发亮,突然散开,化作一条长鞭,一下缠住了光和:“雷,疾!” 雷电骤响,吞没了光和。 但方学真的面色却是更加阴沉了。 雷光散去后,焦炭一样的光和快速复原,阴着脸看着方学真:“光霁,你下手,这么不留情面的吗?居然...居然,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居然敢这么踢翻!” “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抽出你的魂,抽出你的魂!” 光和面容扭曲,被铜钱鞭缠住的身躯一阵扭曲后,直接炸了开来,只剩一个头颅悬在空中。 他一直抱着的白色山羊头滴溜溜在地上了滚了几圈。 “去死,去死,去死!” 光和的头悬在空中,疯狂的咒骂着,随着他的骂声,那黑山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唛声。 它的皮毛突然发光,头上的双角变的透明无比,泛出了一层幽萤的蓝色,一阵好似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无数个魂魄慢慢出现在黑山羊的身边,缓缓走了过去。 方学真面色阴沉,手中的铜钱鞭挥舞如风,雷电流遍,打向那群魂魄。 鞭影肆虐之处,那些魂魄涅灭,但全然无用,涅灭的魂魄化作无数蓝色的火焰,布满了每一处,方学真再次打散那些火焰,也只能将它们打的更散。 当下他直接抽向黑山羊。 光和发出一声怪叫:“好儿子,快去保护你娘亲。” 地上的白色山羊头突然睁眼,两眼漆黑,猛的飞起。 第二百零三章 鬼金媪 这边方法青带着两个师弟,出了华阳洞天,踩在空中的铁链,飞速的向着大茅峰的太元宝殿奔去。 说起来,其实他该叫这两个道童“师叔”,一方面是这两人年纪太小,胆子也不大,面对方法青总是有些胆怯害怕,他过去试着叫他们两师叔的时候,这两人看样子是要当场跪下来哭着对喊师侄。 另一方面似乎是因为方学真不太会教徒弟,他回来之后,还会带着这两人一起做些修行,叫师叔师侄有些不对味。 因此最后合计了下,还是更叫更的吧。 两道童管他叫师兄,方法青爱叫师叔叫师叔,想叫师弟叫师弟。 现在三人都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一路上其他道士的诡异眼神,风风火火一下撞在紧闭的太元殿大门上。 “掌教真人,掌教真人,出事了,出事了,您快开门。” 三个人砰砰砰擂鼓般捶门。 片刻后,门开了个小缝,明熙真人略微有些烦躁的露出半张脸,板着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难不成是华阳洞天炸了不成?” 方法青低下头焦急道:“炸不炸不知道,但您再不赶紧去,光霁真人可能要出事。” 顿了顿:“顾曜可能也会出事。” 明熙眼一眯:“你们在门口等一下。” 啪一声把门关紧,转过头,跳起来一下锤在刚刚站起身的老道胸口,气急败坏:“你徒弟还真是个惹事精,老子服了。” 老道舒展了身躯,心情格外的好,乐呵道:“我刚刚就与你说了,我这徒儿注定是人中龙凤,走到哪都能撞到事,你茅山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那么多,让他乱走,指不定给你茅山整出什么大乱子,现在也就可能死个...等等,真人?” 老道突然反应过来了。 真人是阳神专用称号。 明熙哼唧哼唧:“对,是个阳神,那华阳洞天里,最少还得有个阳神,你一定都不担心你徒儿?” 他斜着眼,看了看老道:“你一定都不慌顾曜的生死?” 老道摸着小巴:“我师兄有道分神藏在他身上,我还给他留了道阳雷,除非这洞天炸了,不然他...” 这话还没说完,两人突然神情一震,同时扭头看向西边。 “刚刚那一震动,是不是洞天坍塌了?”老道捏着胡子,有些不确定。 明熙真人的神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化作一道剑气冲破了太元殿的屋顶,向着华阳洞天冲去。 同一时间,茅山地界内各个山峰上生出了四十余轮烈阳,照耀山河万朵。 殿门外的方法青三人看着剑气掠去,不由送了口气:“掌教真人出马,应是无事了吧。” 刚刚那股震动,只有阳神真人才可以感受到。 ... 洞天内,顾曜躲在树上偷看两人斗法,身上一层微弱不显眼的白光护着他的身躯。 此刻前方空中红光漫天,九条若隐若现的火龙围绕在天空徘徊。 方学真以铜钱化出的神炉包裹住了疯道人光和一家三口,同时手捏印决,招来九方神龙,吐出三昧真火,要将里面的人、羊统统炼化。 铜炉变成了极致的赤红色,四周都逐渐扭曲了起来。 天师悄悄摸摸当起了解说:“方学真用的是《太上三洞正法咒》中稍微冷门的火咒,这法术中修炼人最多的是五雷经箓与往生咒,要不是师伯我见多识广,还认不出来。” “那您觉得,这能解决掉那道人吗?” “这先看着吧,这疯道人的羊看着有些古怪,面对这术法不闪不避,应该有些神通,方学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说话间,一声清脆的唛声从铜炉里传了出来。 “奴儿,你怎么了?是难受吗?” “唛~唛~” “这样吗?蠢儿,你这蠢儿,还在那发什么呆,没听到你娘亲说这里呆着太不舒服了吗?还不赶紧把这里打穿,让你娘亲吹吹风!” 随着光和的呵斥声,神炉嗡的剧烈晃动了下。 随即便是猛烈的巨响,神炉上凸出了一个个拳印,拳印周围的铜钱也现出了形状,开始了诡异的自传,好似要被打出神炉一般。 方学真面色一下变的通红,手上托举的巨大模糊的天印阵盘出现了溃散的痕迹,当下他双脚踏地,立了个马步,另一只手的印法飞快转变:“天上地下,大力天丁,辅助吾法,扫荡妖氛...” 突然起风了,围绕在神炉周围,稳住了神炉的晃动,天上的九道神龙变为缭天的神火,一下扎进了神炉之中。 神炉乍然变为了金红色,同时旋转了起来。 方学真面上红晕缓缓褪去,反而变的一脸惨白,嘴唇抿紧了,结印的手晃动不已,双目死死盯着神炉,慢慢的,令神炉飞起。 炉子内嗡嗡的锤击之声此刻也变的急躁了许多,但炉子缓缓缩小,似乎是已经抗住了这攻击。 “蠢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 光和的声音再次传出,随即,一声清脆的铛声响起。 这铛声一出,方学真一下破功,举起的阵法溃散,身形不稳后退三步。 那神炉在空中破碎,化为无数的铜钱,有如树落叶般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大团火焰似乎要暴乱疾走,却见又突然倒卷,被露出的四道黑影中其中一尊有如龙吸水一般,一口吞入体内。 待到三昧真火统统都是被吞噬了,顾曜才看清,居然是光佑的尸体。 它此刻活了过来,一下吞掉了全部的火焰,身形暴涨了一倍,肌体上浮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痕。 光和则是爸爸打儿子似的,一把揪住了白色羊头怪物,举起巴掌一下一下拍在头上。 抽的过瘾了,他才看向面色惨白的方学真:“光霁啊,虽然知道你资质普通,但也不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只有这么点手段吧?” “我自从看着你离开,放弃了地煞术,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来找我,把光佑分成两个后,我苦思冥想,偷偷摸摸出去了好多次,才将它练成了这具火尸,专门对付你的火法。” “结果,你还真就只有这点手段,师弟我很失望啊。” 他拍着胸膛,表示自己的失望,拍着拍着,又笑了出来:“算了算了,师弟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来,给你介绍下我的道侣,奴儿,快来。” 他笑嘻嘻的唤来黑山羊,旖旎的搂住,扶着羊的下巴:“这是我的道侣,我去炼制火尸时遇到的,我和她一见钟情,生下了这个蠢货。” 说着,他又踢了脚白山羊。 “光霁,欢迎你再次成为家人。” 吻了吻羊角,他松开黑山羊,做了个手势,火尸轰隆轰隆的冲了过去。 方学真一边从怀里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一边指向奔跑的火尸:“定!” 火尸奔跑的动作猛然一僵,可几乎是下一刻,又开始缓慢的动了起来,但方学真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可也足够他对着火尸砸出手里的东西了。 那是个黑漆漆的圆珠,碰到火尸的瞬间,便是融了进去,最终在火尸的额头浮出,一道金银色交错的纹路从额头起始,划过双眼、人中、下巴,沿着脖子一路蔓延。 纹路蔓延间,火尸一拳砸下,方学真勉力闪过,看着火尸一拳砸入地上,砸出深壑时粘稠的火焰如同蛇般蔓延。 几拳下去,他已是没有落足之地,完全被火焰包围了。 顾曜低声道:“天师,方学真也是阳神,怎么这么菜?” 他目前遇到过的阳神,老道,天师,司首,明熙,个个都是毁天灭地,大爷我超强的样子,怎么这个方学真,表现这么拉胯?再也么样,也是个阳神啊。 天师眯着眼,紧紧盯着那黑山羊:“这家伙很久没有动过手了感觉,术法用的也很稀疏,很死板,看上去缺乏同境界的斗法经验,不过这也是大门派阳神的通病了。” “在阳神之前,大派修士占据绝对优势,但如果一个野茅能成就阳神的话,那反而会更加厉害,这也是一个特点。” 顾曜刚想点头,却发觉天师注视黑山羊的眼神有些炽热,想起这群阳神真人个个都有怪癖,当下语气奇怪道:“师伯,你是想要试试羊肠小道?还是对于别人家的非人性道侣有特殊爱好?” 天师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黑山羊的羊肠我确实很想要。” “若是我没猜错,那黑山羊当是一种很罕见的妖兽,鬼金媪。” “鬼金媪?” 顾曜刚想再问一二,那被火尸突然发出一声长嘶声,停下了动作。 方学真吐了口气,取出戒尺,居然是和火尸一左一右攻向了光和。 光和有些猝不及防,看着一人一尸,手中凝聚出一杆黑气长枪,砸向他们,同时抓住黑山羊的角,瞬移到远处。 方学真避开黑气长枪,也不追,戒尺上青光外放,打向呆呆站在原地的白羊怪物,同时令火尸追向光和。 戒尺一下挨实了,青光一闪,白羊的角竟然是被直接打断了,蓝色的血从羊角处滴下,落在地上,竟是长出了朵朵人面花。 这人面花花心如同哭泣的人脸,花瓣粉红,看着诡异万分,方学真抬脚,一脚踩下,火焰在脚下蔓延,可却全然无用,当下他提起了心思,同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怪物上。 他举着戒尺,又要打下,白羊怪发出一声驴叫,双臂架起,啪的一下,被打的身躯一颤,断角处的血液流的更多了。 另一边,火尸挥舞着拳头,狠狠一记砸向光和,光和怪叫一声,却是从袍子里放出个八鼻的白骨道兵,架住了这一拳,旋即白骨道兵浑身胸膛骨头打开,一根根白骨插入了火尸的体内,和火尸融为一体。 火尸再次停在了原地,额头的黑珠一阵闪烁震动,背部一阵凸起,冒出六根白骨臂膀,好似蛇一般,缠住了火尸的身躯,看样子,是和这黑珠在争夺火尸的主导权。 “光霁,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是要毁掉光佑的肉身,他可是我的家人啊。” 光和注视了会黑珠,怪叫了一声。 方学真此刻举着戒尺,疯狂抽着白羊怪,每一次抽打,戒尺上青光一闪,白羊怪居然是在被一点点打小,黑色的身躯隐隐要消散,重新变回个羊头。 只是周遭的地上,已经长出了一片人面花。 天师看着人面花:“看样子,那黑山羊确实是鬼金媪无疑了。” “对了,你刚刚说,我想试试羊肠小道是什么意思?” 天师好奇看向顾曜,顾曜猛的感觉后背一凉,急忙讪笑道:“我是说,您是想要试着羊肠装什么吗?对了,鬼金媪是什么神兽啊?” 天师深深望了眼顾曜:“鬼金媪是一种可以穿行阴阳两界的异兽,喜食人脑,可以穿梭空间,放牧人魂,极其罕见,我也在寥寥几本书中看过,可以说全身都是宝。”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鬼金媪其实没什么攻击人的能力,全靠着逃跑与一手同归于尽,因此关于它的宝贝极少。” “之前那个黑幡小鬼,恐怕便是这疯道人借助鬼金媪制作。” 顾曜看向黑山羊:“这样吗?” “鬼金媪身上最有价值的部位,便是双角与羊肠。” 天师兴致勃勃:“羊肠可以用来制作成个微型洞天,放置法宝、宠物等等,也可以用来困敌。” “而双角却更珍贵了,可以制作成号令百鬼的号角,顾曜,你可真是大机缘之人,只是出来见个故人,就能得到地煞术,遇到鬼金媪。” 顾曜啧啧嘴:“这样吗?那这个小的是什么?也是鬼金媪?” “当然不是,看样子,只是普通的山羊,被什么诡异手段炼成了这样吧,鬼金媪又不是人,这家伙只是叫她道侣,大概只是想掩盖鬼金媪的身份,难不成真有人会对羊起什么心思?” “这可真说不准,师伯你见识少了啊,有些人变态起来,那可真不是人。”顾曜嘀咕了一句。 而那边光和看着方学真使劲抽打着白羊怪,也是不阻止,面上带着怪笑:“光霁啊,打吧用力大打,我这儿子,就要多打打,不然什么都不懂。” 方学真一边抽着,一边瞄着他,陡然间回身一指,定身术发出的同时,一道火光射出。 光和抬手一抓,将火光捏在手掌之中,定身术全然无用。 “光霁啊,你就真没学点什么新法术啊,还是这老几样。” 他叹了口气,张口将火光吞入嘴中,从鼻中喷出两道青烟:“招呼打差不多了,欢迎仪式也该结束了。” 他一甩袍子,挥出数个人头大小的龙形白骨道兵:“龙牙将,给我的好师兄钻几个洞。” 龙牙将有如数道飞剑,掠向方学真,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 方学真一脚踢飞白羊怪,一手握着戒尺,一手五指一弯一拉,五道长长的火绳蔓延而出,被他舞动,有如鞭子般抽动,将龙牙将抽飞。 一时间,火绳飞舞,连绵不绝宛如怒海惊涛,那几只龙牙将被火绳打飞,完全无法冲过这屏障。 光和嘻了一声,突然一拍手,方学真脚下的人面花花瓣突然开始脱落,花心的苦脸逐渐变为笑脸,慢慢凋零。 方学真注意到了脚下,当即跺脚,大地震颤,裂开无数缝隙,将枯萎的花朵全部吞入缝隙之中。 可光和嬉笑道:“没用的,师兄,我的好师兄,让我的龙牙将给你开几个洞吧。” 方学真刚张开嘴,突然四肢一痛,好似被几十张嘴咬住了,一股凉意迅速蔓延,身形一僵,整个人短暂失控,火绳也是停下了。 顾曜眼神一直:“师伯,快帮帮他。” “不急,他再怎么弱,也是阳神,这种注意到的小招式,怎么可能随便中招。” 龙牙将飞速掠过,发出一股股气爆声,刺穿了方学真僵立的身躯,留下一个个透明的大洞。 诡异的是,这些大洞内没有血肉器官。 光和并不意外,而是拍拍手,露出了那些咬住了方学真的嘴—是一群好似蝌蚪般的人头怪物,个个抖动着虚幻的尾巴,张着嘴咬住了方学真的身躯。 此刻在光和的示意下,这些人头蝌蚪蜂拥向那一个个透明的洞。 “师兄,放心,我会给你阴神的修为,再将你炼的如同光佑一样的,嘻嘻嘻。” 看着那群蝌蚪钻入方学真体内,光和露出八颗苍黄的牙齿,拍着手掌大笑道。 “是吗?师兄笑笑你的好意了。” 方学真说道,同时,他的面容突然模糊了,一道绿色的火焰从胸口处烧起,迅速蔓延全身。 只是一息不到的功夫,方学真就变成了个被绿色火焰吞没的纸人。 那群人头蝌蚪齐声发出了“吱”的聒噪之声,争先恐后的从纸人体内钻出,只是钻出后,身上还是沾染了绿色的火焰,在空中扭动着焚为青烟。 光和笑容尚未消失,便是惊骇无比的转向背后。 方学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黑山羊的身旁,一只手中托着一团绿色火焰:“光和,师兄我这么些年,确实没怎么修炼,可还是修炼出了一道法术,现在,请弟妹来品鉴一二。” 黑山羊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身形虚幻想要消失,可是方学真观察了许久,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手中的戒尺猛然间断为四截,分裂四面,将此处隔绝,鬼金媪身形虚幻,可是青光一闪,便是再次出现在了原地。 光和目赤欲裂,手中出现一团漆黑的雷光,一击打在青光上。 青光震颤欲裂,他又张嘴吐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有如利箭。 可已经来不及了,方学真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光和,这是蚀月心妖炎!” 手中绿色火焰突然变为螺旋状,反手向着黑山羊的头刺下。 就在此时,天师指道:“定!” 他定住了两人一妖,正当他打算去封印住两人时,意外发生了。 那鬼金媪居然无视了定身术,感觉到生命危险又无法逃脱的它,居然自爆了。 两根透明的羊角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幽蓝色的光芒聚集,最终,在百丈之外的天师眼皮下,蓝光化作火焰,将一身黑毛尽数点燃。 第二百零四章 光和 阴气弥漫,原本祥和明媚的洞天衍化为阴冥地狱,苍翠青山瞬间挂上冰霜,又在转眼间化为灰烬。 无数的恶鬼聚集到门前,发出令人不适的凄厉笑声,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那扇巨大的鬼门原本如同在浓雾中一般,些许细节模糊,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清晰,门后不断传来一声声巨响,不知聚集了多少鬼王,正等着大门打开。 顾曜被天师护住,他藏身的树木是唯一一个还健在的,格外耀眼,此刻看着洞天的边缘一点点破碎,他心底发毛转头看向面色严肃的天师:“师伯,这该怎么办?您现在能把这些鬼怪还有这大门都解决掉吗?” 天师斟酌了下语句道:“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现在您老还玩这个...顾曜哭笑不得:“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那石碑坏就坏了吧,估计上清派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有这大门在,这洞天就算能保住,短时间内也不适合人呆了。” “这样啊,那坏消息呢?” 天师看向那大门:“这里的情况,我处理不了,毕竟我只是一道分神,打打些许阳神还行,对付这些小鬼也没问题,可是门后聚集的鬼王太多了,我能杀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但杀不了两百三百五百个。” 顾曜从树下跳下:“那还等什么?带上方学真,我们赶紧逃吧。” 天师摇头:“现在不能走,现在我们从外面出去,会加速洞天的毁灭,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下,贸然动不是什么明智的抉择,等着吧,等明熙来,这里的异变,他应该能感觉到。” 看着顾曜有些担心的模样,他安慰了一句:“别怕,最大的好事是,这里是上清派,他们对于鬼怪还是很有手段的,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最多,这洞天被毁去一部分。” 顾曜指着那边道:“我不是怕,只是那两人好像又要打起来了。” 鬼怪的中间,方学真和光和两人原本都是僵立不动,似乎在看看这些鬼想做什么。 嗯,可能方学真是这么想的,他停下了自己的火焰,看着那些鬼怪用各种表情从自己眼前划过,就是不对他做什么,最终聚拢在身边。 光和,大抵是沉浸在自己的爱妻鬼金媪去世了,一直在沉痛悼念,此刻才从悲痛中走出,一直挂着的怪笑换成了咬牙切齿的狰狞神色,身躯开始了颤抖。 天师歪歪头:“没事,不过我刚刚又想起了一件好事。” “啊?” “鬼金媪在书籍上的记载很少,今日这事足以记入典籍,将来有后辈读到,就会知道,曾有道士顾曜发觉鬼金媪之能,可无视地煞术法,自陨以联通鬼界,招来万鬼聚会。” “万古留名的事,今儿你就做到了。” 顾曜道:“您老可说的可真是...我赢麻了。” 赢麻了?这又是怎么个形容? 天师不解。 万鬼聚集的中间,光和发出了一声厉吼:“光霁,你害我妻儿,我要你粉骨碎身。” 他身躯一震,全身上下冒出无数个凸点,疯狂生长,即便是面部,皮肤下也一样是凸起,森白的骨头刺破皮肤,如同藤蔓般蔓延。 他这变化,也引动了鬼怪的骚乱,诸多鬼怪扑去,但他双臂一展,无数道巨大的黑紫色风刃挥出,将四周恶鬼尽数剿灭,在鬼潮之中,清空出了一片空地。 其中一道风刃直直劈向顾曜,被他闪身躲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光滑无比的切口。 清出的空地中,光和已然变成了个白骨巨怪,生长出的白骨聚拢并合,扭动间发出一阵咯吱的怪响。 最终在变为了个类似巨蟒形状之后,他的白羊头从地上飞起,落在了头部上,旋即白骨之上竟然生长出了血肉,腹下也长出了四团血肉,向爪子演变。。 转瞬之间,一条羊头黑龙便是出现在了空地之中,无尽黑色的沉重瘴气从它的鳞甲之中落下,砸到地上激起阴气盘旋上升。 周遭鬼怪触碰到瘴气之后,居然是结茧般被瘴气包裹,蜕变为丑恶的龙头鬼后破茧而出,向着没有蜕变的鬼怪扑去,将它们撕碎吞噬。 一时间,这里成了龙头鬼与恶鬼的战场。 “光霁,还我妻子命来!” 羊头上漆黑的双眸变为了深深的绿色,它张嘴吐出无数道兵:“龙牙将,龙骨兵,我要将你抽筋挖骨!” 小小的龙牙将连带巨大的龙骨兵仿若冲锋的军队般向着还保持着不动的方学真冲去,冲锋途中厮杀的鬼怪们都被它们撞碎。 眼看来势汹汹,方学真一下跳起,从背后掏出了一沓紫符:“天雷诸邪,万法尽灭!” 九张紫色符箓燃烧,变为巨大的八卦盘,方学真一掌拍下,一条巨大无比的紫色雷龙从八卦盘中探首,携带不可匹敌之势,向着前方冲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雷法一出,仿佛刺激到了周遭的鬼怪,它们竟是停下了互相厮杀,不计生死主动扑向了紫色雷龙,以鬼躯扑灭雷霆。 雷龙浩瀚掠空,鬼怪犹如云雾,被它碾碎,但越是往前,鬼怪越多,那些龙牙将与龙骨兵更是尖锐无比,竟是刺入雷龙之中片刻之后才被毁灭。 在这些怪物不计生死的冲撞下,紫色雷龙只是前进十丈不动,便是涅灭殆尽。 剩下的鬼怪们,继续扑向方学真,当下方学真又祭起紫色符箓,化作四面通天的火墙,将扑来的鬼怪焚光殆尽。 眼见他挡住了鬼怪的冲击,羊头黑龙又是发出一声唛声,长鸣有似龙啸,那些鬼怪听见这声音后,好似吃了春药一般,更叫疯狂的冲了过去。 而方学真却是被这叫声叫的身躯一震,顾曜通幽术下,可以看到有无数光点从他体内溢出,向着空中飞去。 而天师和羊头黑龙则是同时一吸,将那些光点吸入体内。 “这是阴阳二炁,或者说,是天地法理,强了这么些,这具分神能施展的力量能更强些。”天师解释道。 抢夺光点的行为,自然也被羊头黑龙感觉到了,当即它对着顾曜和方学真两人所在地,各吐出一条黑色龙息。 天师立刻融入顾曜体内,抬手,一记雷刃劈出,与龙息撞在一起,诡异的融化在空中。 但方学真却被喷个正着,他被那叫声叫的神魂暂时失守,龙息喷到他的火墙上,直接融化了火墙,那些鬼怪顺势涌入,竟是一口一口咬在了他身上。 所幸这些小鬼孱弱,他反应过来后,身化烈火,冲天而去,化作一道火龙卷,将这些鬼怪烧毁,落到另一处空地上,使出那火绳功法,一边将鬼怪荡清,一边想要用火绳锁住羊头黑龙。 羊头黑龙无视了顾曜,直接飞起,吐出一团团聚拢不散的黑气,一身的鳞片上又浮现出无数哀嚎的人脸,发出哭嚎之声,任由火绳抽打,一爪踩向方学真。 火绳打在鳞片上,只能激起一片火花,方学真转而想要抽散那些黑气,却没想到,火绳击中黑气的瞬间,瞬间变为了墨色,顺着绳子蔓延向他手指,他不得不散去火绳,再次后退。 同时鳞片上哀嚎的人脸,随着靠近,居然是从鳞片上钻了出来,消失在空中不见。 “定!” 方学真躲过龙爪,一道定身术指向龙头黑龙拖延时间,同时一道紫符变为一个五丁神将,拦向了追来的鬼怪,再次抽出三张纸符,手指缠绕,手腕一抖,将符纸点燃,狠狠向前一戳。 一道耀眼的紫色剑气从他指尖上射出,射向那动弹不得的黑龙。 剑气从龙爪爪心射入,刺穿了骨头,从脊椎射出,一道道黑气从伤口喷出。 定身术失效瞬间,羊头黑龙一声惨叫重重砸在地上,不住翻滚嚎叫。 方学真当即将剩下的所有紫色符箓全部祭起,双手不断结印:“天有五炁,五物化成,清玄法葬,五炁尽纯。” 所有的紫色符箓消散于空中,在方学真的掌控下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太极图像悬浮在空中:“诸灵往生!” 太极图旋转间,地上的鬼怪都是被黑白光照耀,慢慢停下、透明、消逝。 他看着黑龙,手在唇前一抹,便是一条血线化出,抬手欲拍。 “定!” 方学真刚抬起的手猛然被定住。 “光霁,定身术,我也会啊,哈哈哈。” 地上的羊头黑龙突然消散,重新变为光和,只是这一次,他的肩膀处长着个白色山羊头。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极盘:“你所有的手段都用完了吧?” 说话间,抬手,一道雷霆劈向这太极,将它劈碎。 无数紫色火星如同雨点般从空中落下,些许鬼怪触碰,瞬间变为一缕青烟。 五丁神将也是消失了,鬼怪们失去阻拦,再次涌向光霁。 光和站在那儿,却被所有鬼怪无视,那些鬼怪从他身边掠过,前仆后继的扑向被定住的方学真。 “你的肉身,就喂它们吧,我就要你的阴阳炁了。” 他此刻一点都没有了之前疯道士的样子,反而冷静的吓人,幽幽的注视着鬼物挂满了方学真全身,要将他吃入腹中。 “定!” 就在此刻,又是一道定身术,定住了光和,紧接着一道雷光闪过,大片的鬼物被消灭。 顾曜快速窜出,在光和瞪着的眼神中一把抗起光霁,转身就跑。 这是天师的嘱咐,他似乎不愿意和光和交手。 “这家伙手段有些奇怪,为你的安全考虑,别和他交手了,我定住他,你扛起方学真就跑。” 大约五息后,定身术消除了,顾曜已经扛着方学真,跑出了很远,还用了不知什么手段,盖住了他的气息,鬼怪追了几步,便重新聚集回到了大门前。 “完整的...真正的定身术...居然,他居然领悟到了,我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光和没有急着动,摸了摸自己肩膀处的羊头,眼神闪烁。 他没有着急追,而是转头看了看那已经开始开启,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又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天:“掌教真人...他老人家若是进来,那我就死定了,还需要足够多的鬼王来拖延住他。” 他转身向着大门走去,每走出一步,身上气息便会阴厚一分,等走到大门前时,气息已经超越了所有鬼怪,如同一尊鬼王般。 鬼怪们纷纷让路,让他来到大门前。 光和看了眼里面的鬼王:“陌生的,是新鬼吗,这么着急...” 他抬起惨白色的手,一下拍在大门上。 砰! 一股气浪翻滚,周遭鬼怪瞬间粉碎。 大门开了。 光和后退两步,不再搭理这些往后面走出的鬼王,而是看向顾曜逃走的方向:“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身体有些不对劲?完整的地煞法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地煞法不是给人类准备的法术吗?” 他的背后,一尊尊气息恐怖的鬼王走出,华阳洞天崩溃的速度更快了。 但同时,一股浩瀚的气息也不断加强,那是明熙真人的气息,他在洞天之外,想要努力维持住洞天的平衡时进入之中。 光和抹了下自己的头发,使头发变的光滑整洁,一步跨出,瞬间百丈之外,顾曜的身影重新出在眼前:“掌教真人暂且进不来,这里暂时如同鬼界一般,想要打开,极难。” “谨慎行事,我需要一炷香内,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以我的感受,还不到我苏醒的时间才是。” 他第二步跨出,一下出现在顾曜的身前十丈外。 “你是什么人?” 顾曜一下立足,深吸口气:“顾曜。” “顾曜...这名字,有些熟悉,我应该在哪听过...” 光和皱起了眉,回忆后道:“想不起来,罢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顾曜明面上回答道:“现在啊,还是大周,如今外面是司首管理靖夜司,天下第一的是天师...” 内地里,疯狂和天师互动:“师伯,快出手啊,解决掉他。” 天师却是很奇怪的样子:“不,不行,这家伙,有点有趣,放心,他不会动手,你拖着就是。” “什么叫不会对我动手啊!” “这家伙,好像和你我都有些渊源。” “啊?我和你?那就是和天师府了?” “应该吧。” ... 光和听着他这回答,轻声笑了下:“真是不老实,罢了,将光霁交给我,我不动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本事了。” “抱歉,不行。”顾曜当即拒绝。 “本事不硬,嘴还挺硬。” 光和抬起一根手,微微一弹。 一股可怕的炁从他手中弹出,快如闪电,顾曜躲闪不及,运转金光咒挡住,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方学真也是落在一旁。 “哦,金光咒,我好像要想起来了。” 看到光和一点点头,一边向方学真走去,顾曜一下跳起,再次挡住。 “那就来试试。” 他再次一弹指。 “噗!” 这一次,顾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了。 大口的血液被他喷出。 但身体的伤,完全比不上心神的震动。 顾曜单膝跪地,手捂胸口,擦掉了一口血,极其震撼道:“金光咒,这是金光咒的运气手段,你怎么会金光咒,你明明是上清派的人!” 刚刚那一指,金光咒完全无用,炁力轻松入体,分明就是老道弹他脑壳的手段,只是下手狠辣了许多。 光和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他再次抬手:“再不让开,或许会死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后便是传来万千鬼怪。 第二百零五章 鬼王 鬼潮,鬼王组成的鬼潮,癫狂,汹涌,向着光和冲来。 光和止不住的咽着口水,本能的对着这群鬼王斩出法术,制止他们的行动。 大团黑气从他袍子下涌出,化为数不尽的黑蛇,张着嘴露出漆黑弯曲的獠牙,冲向这群鬼王,同时他快步向着顾曜伸手抓去:“你使了什么手段?” 光和收起了猫玩耗子的心态,瞬间出现在顾曜身前,一手要擒拿住顾曜,可在伸手要抓时,却惊异的发现,他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抓向地上的血液。 手上沾染了地上的脏血,又放到肩膀处的羊头前,羊嘴中伸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红舌,舔舐着血液。 “我居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光和立在地上,任由顾曜远离逃走,直到身后的鬼王冲了过来,一下将他撞飞了出去,疯狂的舔舐着地面,互相殴打,他才夺回了身体。 “是地上的血有问题。”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扭打的鬼王,又看了看肩膀的羊头:“顾曜...他的血,对于鬼物来说,很有吸引力。” 想起自己此前也同样,对着那血液产生过一丝贪念,光和移开视线,看着顾曜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可惜我剥夺了它的神智,只留给了它一点本能,不然倒是能知道这血液有什么怪异了。” “哦,也不一定,我体内的力量,好像变的活跃了一点,是因为刚刚舔了那一点血液的原因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这番醒来,确实是到了时候,莫不成...吃了这小道士,我能直接成就仙人?” 感受了下自己的力量,光和两眼之中,流露出一丝贪婪:“龙虎山...可真是我的贵人,先擒住那顾曜,尝尝看,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一颗绝顶的人间仙丹。” 打定主意,他再次一步千丈,追逐而去。 而顾曜此刻,竭力封住自身的气息,防止沸腾的血气散出。 “师伯,那家伙,追没追上来?若是追上来,您能直接往生他吗?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天师看着天空中的景色:“我可以拖住他,等明熙进来杀他。” “你这具分身,解决不掉他?” “能,但不能。” 顾曜感觉到身后一股寒气靠近,当下加快了速度,向着村庄逃去,随意找了个空屋子,躲在了墙后:“师伯,能藏在我们的气息吗?” “可,但太近不行。” 天师挥手,一层看不见的雨露洒在了身上。 那紧追不舍的光和突然一愣:“炁的味道消失了?” 随即笑了笑:“对,这小家伙此前还曾经施展过接近阳神的力量定住了我,秘密倒是很多,可是这里还没开呢,你能躲哪去呢?” 顾曜将僵硬无比的方学真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运炁镇压沸腾的血气时问道:“师伯,那光和为什么可以破掉我的金光咒?他直接无视了我的护体金炁,打伤了我的五脏六腑。” 天师眉头紧锁,额头愁云笼罩:“我也在奇怪,刚刚他动手时,我就发现了,他的手法上,有金光咒的痕迹,但他却又不会金光咒。” 顾曜反应了下:“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光和运使炁的手法,是金光咒的手法,但他并没有金光咒的意思吗?” 天师颔首:“是,金光咒修炼到底,就是在运使炁,掌控人身的每一缕炁,天下的法术之中,只有金光咒能达到这个程度。” 说着,他回忆起了光和刚刚攻击的手法:“可是,他确实不会金光咒,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有个将金光咒至少修炼到完美程度的人,将自己全身的炁在他体内引导一遍又一遍,直至他能感受到,之后,再重复这样的过程,训练他掌控。” “可是这种法子,对幼童来用,勉强还能省些力气,光和是上清派道士,幼童时期有这种造化,不可能能瞒住啊。” “而且这法子,对于引导的人来说,是一种摧残,因为这样的过程中,他自己的炁会沾染上其他人的,变的不够纯洁,更不用说,这样重复的引导中,他完全无法进行其他修行。” 顾曜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立刻闭上了嘴,贴着墙听着声。 脚步声由远到近,又慢慢走远,等到消失之后,他才轻声道:“他那时推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的状态,有些诡异。” 天师摸着胡子,有些不确定道:“我过去也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他那时候,好像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有着肉身的鬼一样,身上原本的阳神气息瞬间变为了鬼国特有的阴冥之感,只能说,太古怪了。” 天师也没见过吗? 顾曜思索了片刻,指着方学真道:“他?” “无事,就这样躺会就好了,阳神号称不灭,虽然有些假,但除去特定的几种法子外,被鬼怪袭击不会出什么事的,躺会就好了。” 这样吗? 顾曜叹了口气:“那现在只能等着吗?” “等吧,最好的结果是等到明熙破开边界进来,将一切都解决掉。” 天师抬头:“最差的结果,就是我带着你强行破开洞天离开,这个洞天完全覆灭,那些鬼王逃离上清派。” “洞天覆灭,这些鬼王不会死吗?” 天师轻笑一声:“一只鬼王大抵是只比阳神微弱一点,这还是在人间的削弱下,若是在鬼界,鬼王可以追着他这样的阳神打。” “我记得鬼界鬼王也有个几十万上百万吧,鬼界这么强吗?” 以往顾曜将鬼王对比为阴神,可是听到天师这么一说,忍不住咋舌。 “强啊,很强啊,这也是我决不能轻松离开天师府的原因,我的职责之一,就是要防止鬼界侵入人间,我在龙虎山上,人间就会安然无忧。” 天师叹息道:“可若是我离开还被它们发现了,那便是一场人间浩劫。” “师伯高义。” 两人说话间,阵阵鬼哭狼嚎声传来。 那群鬼王涌到了此处,开始大肆破坏,一座座屋宅院落被它们推到,周遭各处传来大片喧哗声。 顾曜忍不住站起身:“麻烦了,这里的鬼王这么多。”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背着的劫剑,当下急忙抽出:“师伯,我拿着这剑潜入鬼国时,那处对于我毕恭毕敬,任我差遣,若是现在我举着劫剑,要求它们去斩杀了那光和,之后立刻返回鬼国,行不行?” 天师眯着眼看着银光闪烁的长剑,不确定道:“劫剑的秘密,至今没被参透,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试试?反正,它们已经快要推到此处了。” “好。” 当下顾曜一剑劈开屋顶,一跃而上:“诸鬼听令,劫剑剑主在此,休得猖狂!” 他高举劫剑,将炁注入其中,可怕无比的剑压释放,银光直冲天际。 四周的鬼王,还有正不断涌来的恶鬼同时一静,抬头看着顾曜。 顾曜心中很是紧张,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同时找着光和的身影。 光和不知去了何处,顾曜一眼没有找到,看着静止呆看的鬼王们,再次高喝:“还不跪下!” 这一声呼喊,这群鬼怪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鬼怪们跪下了。 顾曜心头一喜,刚打算命令它们去斩杀光和,突然发觉不少没有动作的鬼物目露贪婪之色的盯着他。 “杀,杀了他,夺回劫剑,这里是人间,他无法命令我们!” 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鬼王发出一声尖叫,后背翅膀一展,向着顾曜飞来。 顾曜一边思考着它说的话,一边一道雷剑劈了过去,打的它浑身冒着青烟,速度略微慢下来些。 周围其他的鬼物,也是被它惊醒,当下一同追了过来,但抓住这功夫,顾曜已经是带着天师和方学真,向着来时的路逃去。 冲在前面的都是鬼王与实力较为强悍的鬼将,留在后面的都是普通鬼物与鬼将,现在反着跑,反而更容易逃。 果不其然,他一剑剑斩灭鬼物,在天师的帮助下,一剑斩开一条大路,飞速逃走,而背后追击的鬼王,却是被这群碍脚石略微挡住。 当下顾曜一路逃回到了那大门不远处的山上,杀了几只鬼怪后,寻了个巨石背后歇息。 “真是刺激,就像是队友落地成盒后,发觉地图上剩下的人都是一个小队来围杀我的。” 顾曜查看了一圈周围后,叹了口气道:“师伯,还要多久才能出去。” 天师抬头看天:“我也在奇怪,照理来说,明熙应该早就能进来了才是,难不成,他是玩乐太多,以至于修为和判断都出现问题了?” “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 “他受伤了?” “在那个丹房里,明熙真人不是说了吗?他与阎罗还有施弼一战,受了伤,连约好的花魁都放鸽子了。” “一般情况下,我在你泥丸宫内的时候,是感知不到外界情况的,这是我对你的尊重。”天师解释了下,随即颇有兴趣的问道:“他连约好的花魁都放鸽子了?那看起来,是伤的挺重的,难怪到现在都没进来。” 顾曜刚想要回答,突然脖子一凉,急忙直接翻身一滚,一股冷风刚巧从头顶穿过,若是翻滚的时间再晚点,怕是脖子要被刺穿。 他抬头一看,是个小小尖锐的龙牙将。 龙牙将一击不中,在空中划了个圈,再次刺来,顾曜抬头一剑将它打飞,抓准时机,劫剑上雷电闪烁,对着龙牙将头和身体略微窄小的连接处一斩,将它斩成两截。 “该走了,光和找到我们了。” 将落在地上的两截碾碎,顾曜扛起方学真,转身要走,刚转过身子,就看见光和站在两步之外微笑。 啪的一声,顾曜手腕一痛,劫剑直接被他一指打落在地。 光和身旁,飞舞着无数龙牙将,此刻散开来,将顾曜包围在正中。 他不慌不忙,看了眼地上的剑:“劫剑,这剑我记得是被封印在星罗湖,怎么是落在你的手上了?你究竟是什么人?身上的秘密怎么这么多?” 顾曜揉着手腕,刚想弯腰捡剑,一只龙牙将飞快戳来,被他一拳打飞。 “普通的道士。” 光和嗤笑一声:“普通道士可不是你这样的,金光咒,神秘的血液,被被封印的劫剑,还有能以这么弱小的修为,施展出接近阳神的法术,哦,对了,你最大的问题,是学会了地煞术。” “容我眼拙,冒昧问下,你是个人吗?” 他颇有兴致的扫视了顾曜两眼问道。 顾曜道:“我当然是个人,还是个来头不小的人,可你还是个人吗?” 光和一怔:“你确实来头不小,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这让我很好奇,你是嘴硬,还是身子硬。” 说着,他突然做出狠狠抽鞭的动作,对着空气狠狠挥手。 而顾曜却是猛然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好似当真有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家伙是怕你有什么法宝,会毁掉神魂与躯壳,打算先折磨你一番,先尽可能套话。” 天师不知何时进入了泥丸宫内,一股力量慢慢涌遍顾曜全身:“我的力量,借你用用。” 光和对着空气,再次一抽。 但这一次,顾曜运转通幽之术,却是看到了。 光和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冒着无数人头形状黑烟的两头鬼怪虚影,一头是人头,一头是羊头,手拿着一道赤红的鞭子,狠狠抽向自己。 当下直接一手对着空气狠狠握去,一把拽住了那鞭子。 光和一愣,便是被一股水流一样从鞭子上蔓延来的雷电击散了手臂。 他怪叫一声,手臂烂掉了一样,直接砸在了地上,变为一滩烂肉,那鞭子也是消失在空中。 “怎么回事?你的力量?不,不可能。” 他捂着断臂,极其惊诧,这时间,那些人头形状的黑烟汇聚在手上,再次变为手臂,现实中,血肉恶心无比的生长,一条新的胳膊长出。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光和注视着此刻的顾曜,满是疑惑。 此刻的顾曜,居然给了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顾曜抬手:“我是个人,另外,被一个双头怪这样问,感觉很不美妙。” 嗤啦! 火行雷从掌中飞出,在光和的双眼之中盛放,将他的身躯吞噬。 “不...不该是这样!” 雷火焦灼中,一团黑色的血肉不断溃散又不断重聚,最终一个挪移,出现在顾曜的身前,一只尖锐的爪子探向顾曜的心脏,被他一把捏住。 光和变为了那个双头虚影,狰狞无比,那只一直没有说话的羊头正在发出一声声鬼叫,被抓住的爪子拼命扭动,想要挣脱开来。 “顾曜,速战速决,长久运用我的力量,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天师提醒道。 第二百零六章 又见蝶儿 鬼王也是不灭的吗? 天师说的话,让顾曜浮想联翩。 光和此刻羊头占据了主导,身上的气势也微妙的变化着,它盯着顾曜,尖着嗓子道:“劫剑,劫剑,居然在这里,这小子,还真是个天命之子。” 羊头和光和不共用思维记忆,只是共用一具躯体?顾曜还在揣测时,羊头弯指狠狠一挥,阴风汇聚在手指之间,犹如凸出的尖锐指爪,这一下挥动,三道巨大无比的黑色风刃便是劈来。 顾曜借助天师法力,刚想一剑劈回去,突发猜测,收剑用出了金光咒,一拳打出,一记巨大的金色拳头对着中间的风刃打去。 两股气流碰撞,引发了无声的爆炸,以交汇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横线蔓延,将这座岛一份为二。 同时,空间也变的更加不稳定了,无数小小的黑色碎片从空中脱落,似乎空间将要破碎。 “果然,这家伙变为羊头作为主宰时,那些法术它并不会用,至少,在炁的运用上,比起人头做主时要差了许多。” 顾曜看了眼那闭上眼睛的人头:“所以光和的法术,其实是融合了一尊鬼王,和它共用一具身躯。” “阳神...鬼王...若是都是不灭的话,阳神和鬼王会不会是阴阳的对立统一?同时汇聚一体,便能成为真正的不朽神魂?” “这个猜测对我来说太早了,不过倒是可以和老头提一嘴,或许能给他一点启发。” 他眼神闪烁,正在思考时,天师提醒道:“你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要么想办法立刻解决它,要么逃,要么打碎空间出去,不能在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我的力量了。” 那羊头此刻也是快速的冲了过来,张开双臂,要保住顾曜,顾曜一记定身术指出,劫剑雷光一闪,对着羊头横劈而去,同时一掌拍出数道符箓引爆。 无头身躯被雷电与火焰的爆炸吞没,翻飞的羊头在空中化为黑气,顾曜感觉后背一凉,一踏地面向空中一跃,在空中向着地面再次点出数张雷符。 连环的爆炸声响起,激起一片灰尘碎石,但下一刻,又是数道如藤蔓般的长条从灰烬中伸出,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羊头光和的身形从灰尘中露出,无数的藤蔓长条从他的身上长出,布满了地面与空中,好似个巨大的快速缩小的藤笼。 “小道士,原来你只有接近阳神的修为,而没有阳神对于天地的感悟啊,桀桀桀,将劫剑奉上,我允诺你成为我的奴仆。” 羊头光和看着在藤笼中翻飞跳跃,好似个蚂蚱一样的顾曜尖声叫道。 三清剑法! 顾曜疯狂挥动着剑,劈开一道道长条,但这些长条好似蛞蝓一般,软绵绵的还极其黏糊糊,剑上风雷之炁闪烁,劈砍起来也是极其困难。 一道火掌拍出,眼前的藤条瞬间被火焰吞没,在火中被烤成的焦干,顾曜刚举剑要劈,却见这些长条主动断裂,将着火的部分粉碎再次快速长出全新的长条,继续包围,堵着他逃跑的方向。 身后也再次劈来一道道风刃,顾曜以金光咒挡住,一道道诡异的冤魂在四周出现,喷吐着扰乱人心的鬼气,顾曜念动净心咒定住心神。 阴气也在羊头光和的操控下,变为了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怪兽,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之间,顾曜如同孤身陷入了千军万马之中。 注意到远处出现了游荡的其他鬼王,顾曜一咬牙问道: “师伯,通幽之术,召唤鬼门的是什么法术?” 一记土行雷展开,顾曜一剑插入土中,刹那间无数雷霆宛如火山爆发般喷出,雷霆冲出地面消灭了那些怨魂与阴气后再次结晶落下,砸在长条上,将它们封印住石化,短暂的清场,顾曜感觉到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通幽之术施展到极限,乃是与鬼国相连,人身便是一片天地,我那阎浮之术,便是在人体中在开辟一个鬼国,但要施展这法术,有个前提便是你需要在泰山鬼国之中有着自己的坐标,链接自己与那处...” 天师快速的讲解了下他对于通幽之术的理解。 顾曜抓住这清场的时间,站着入定,将小天师也唤出来,让它也照着施展。 羊头鬼怪眼见顾曜突然停下,心中大喜,两条手臂迅速伸长要将他抱住,却在靠近时又突然犹豫:“这小子之前反抗如此激烈,现在不动了是怎么回事?” “是有什么决定厉害的法术,在骗我近身?他可是有着不弱的法力。” “不,应该是刚刚那记雷法脱力了,现在动弹不得。” “也不对,天下哪有鬼会在被追杀之时,全力施展法术让自己脱力的,阴谋,有阴谋!” ... 那边顾曜飞快的听完,立刻开始了尝试。 “泰山鬼国的坐标...啊,劫剑,劫剑可以吗?” 他看了眼劫剑,刚试着释放阴神感知,却突然感觉到,有一抹极其熟悉的气息在鬼国之中,与自己关系密切,并且极其稳定。 “这是什么?我只去过一次泰安城,也没有遗留下什么啊,难不成是媚儿?” “还是说,是我体内的那块神机和鬼国之内的某个东西有联系?” 看了眼身旁漂浮着的鬼手,还有正向着这里靠近的鬼王,顾曜一咬牙:“来不及了,既然有坐标,那就试试。” “最多,让师伯打碎空间逃走了,只是那样,华阳洞天就要彻底破碎了。” “通幽,起!” 出乎意料的是,劫剑微微震动,一股极其阴凉的气息从剑柄处涌入顾曜体内,直直冲入他的双眼之中。 双眼一下如同泡在冰水之中,无数的阴冥之气暴动,疯狂的汇聚,两个漩涡在顾曜的双眼之中汇聚。 外界的气息一下暴动,羊头光和立刻收回了手臂:“果然是耍诈,还好我谨慎,如今有这么远距离,再怎么样,也足够我反应过来了。” 它看着顾曜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猜测道:“莫不是,这法术需要极尽距离内使用,我刚刚没有靠近他,他忍到现在,现在法术失控了?” “这样也好,到时候得了劫剑,再去吞了他的残魂,也算一场大造化,最多浪费了些许肉身。” 羊头鬼怪这边思索时,天师已经撤回了他的力量。 确切的是,是被迫撤回了力量。 一股阴冥之力在顾曜体内爆发了。 “这是怎么回事?”天师看着顾曜痛苦的模样,摸不着头脑,“地煞术从来不会伤害施术人的啊?” 就在此时,汇聚在顾曜双眸内的阴气漩涡一下散去,涌入顾曜体内,周游一周天之后,一下从身体各处喷出,带出了不少血液。 这血液离体之后,散发出一股对于鬼怪来说,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瞬间引动了出现的所有鬼怪,向着此处狂奔而来。 羊头光和也同样陷入了狂热,只是它刚刚动弹了身躯,就看见那血液飘向空中,变为了一扇小巧的血色大门,大门之后,一道古老恐怖的气息若隐若现,似乎正想从中走出。 这气息出现的瞬间,羊头光和便是一下跪在了地上。 同样的,还有来到附近的其他鬼王们。 顾曜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虚弱了许多:“师伯,你第一次用这法术,也这样吗?” 天师:“不,你有问题,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别联系了,不然我总感觉,有一天会被你连累死。” 顾曜抬起头,看向自己召唤出的血色小门,这门给他的感觉十分亲切,似乎血肉相连一般,只要自己一个念头,这门就可以打开,让门后的鬼走出。 “门后的,好像就是我在鬼界的坐标,很熟悉,是什么?” 顾曜盯着门,有些迷茫。 突然,一股寒意向着他冲来,他回过神来,只见一柄漆黑无比的三尺长剑飞来,直冲自己的心脏,急忙一剑劈开,将黑剑打向空中。 黑剑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落到了光和身边。 人头光和站立着,伸手握住了黑剑。 “他和羊头分离了,修为好像变弱了许多。” 顾曜瞟了一眼,地上还跪着个羊头。 光和看了看天上的血门,毫无废话,再次要御剑斩向顾曜。 “开!” 顾曜不理,伸掌对向血门。 直觉告诉他,只要打开了血门,一切都会结束。 血门安静打开了,露出了门后漆黑一片,只有几点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但顾曜的熟悉感却是愈发浓郁,甚至他能感觉到,门后的存在,似乎有着他的气息。 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很滑稽的想法:“难不成,是被艳鬼勾走吃掉的原身魂魄?” 这想法过于荒谬,以至于对于他对于将要刺入他胸膛的黑剑都是无视了。 光和眼看将要得手,双眸微微睁大,一丝红光从眸中一闪而过:“去死!” 他双手握剑,黑剑上,一点黑芒在剑尖闪耀。 但就在黑剑将要碰触到顾曜衣衫时,时间好似停住了。 一道道红色的雪花从空中落下了,是从门内飘出的,这雪花随意飘扬,但偏偏避开了顾曜,落在了各处的鬼王身上,变为一只只红色的蝴蝶印记。 顾曜没有看那雪花,也没有看光和,仍然是注视着血门。 一抹红色的衣袖在门后一闪而过,随即便是一双穿着金纹黑履的小脚从门后踏出。 雪白柔嫩的脚腕,红色的飘荡裙摆,如乌木般漆黑的长发,金色的头饰。 一个二八年华的红裙少女从门后走了出来,无数血红色的蝴蝶围绕在她身边。 是蝶儿! 顾曜瞪大了眼,蝶儿的身上,有一股他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麻姑山给蝶儿喝下了一点自己的血液,可那一点血液,不早就应该被她炼化吸收了吗?怎么会味道还是这么浓郁? 蝶儿面若冰霜,凤目含威,从门后走出,踩在空中,冷眼扫了下鬼王们,轰然间,所有印上了红蝶印记的鬼怪瞬间被红光侵蚀,融化为一块块冒着黑烟的石头渣子。 只是一瞬,洞天之内,便只剩下光和、方学真和顾曜三人。 光和此刻双眼之中尽是恐惧,来自蝶儿的恐怖压力让他宛如负山,动弹不得,所幸,蝶儿并未杀他,只是缓步从空中走下。 待到她靠近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他身上,将他打飞在百丈之外,镶嵌在大地之中。 顾曜注视着缓步走来的蝶儿,心头闪过无数疑问。 她是怎么变得这么强大? 这才不过两月,她就成了能轻松碾压鬼王的可怕鬼神,这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泥丸宫中的天师,也是惊呼了一声“鬼主”便是如同变成了雕像般,不再动弹。 蝶儿慢慢走到顾曜身前,那股熟悉的悸动感愈发强烈,甚至顾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开始不安分的跳动了,好似要破胸而出一般。 她没有任何表情慢步来到顾曜面前,低下头看了眼顾曜手中的劫剑,随即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放在了顾曜的胸口,似乎在找寻着心脏跳动的地方。 顾曜不禁紧张了起来。 当初初入泰安时,前来侍奉劫剑剑主的鬼怪媚儿曾说过的一句话,此刻他回想了起来。 “人间一刻,冥界一旬!” 一旬便是十日,那人间一日,鬼界便是九百六十天,三十二年! 距离蝶儿进入鬼界,差不多两月,那岂不是说,蝶儿已经在鬼界修炼了接近两千年?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我吗? 顾曜有些不确定,突然感觉胸口一痛。 他低下头来,只见蝶儿的手指间处,各自燃起了一朵猩红的血液,此刻插在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她要杀我!” 剧痛刚要蔓延,又瞬间消失。 还不等顾曜反应过来,蝶儿收回了手,一下抱住了顾曜:“恩人,蝶儿终于再次见到您了。” 顾曜:“...” 他不敢乱动,生怕自己轻举妄动,引发蝶儿什么动作,一不小心被她拍死。 还好,几个呼吸后,蝶儿便是松开手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恩人,蝶儿刚刚失礼了,还请见谅。” 顾曜这才送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心脏处衣服已经损坏,破出一个大洞,皮肤上,多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蝴蝶纹身。 看到顾曜低头看着这纹身,蝶儿主动解释道:“恩公,这印记能盖住恩公的存在,如此一来,惦记您的鬼怪或是道士和尚,除非修为在我之上,不然再也无法找到您的存在。” “另外,恩公对于鬼怪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加上这个印记,就可以藏住,即便是蝶儿,此刻也闻不到了,不会再担心意外对您出手了。” 顾曜点头:“这样吗?蝶儿,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你的师父,静音师太呢?为什么你的身上,有我的味道?” 第二百零七章 谛听 顾曜一大串的疑问泼水一般刨出,让蝶儿听的有些发愣。 等到他问完,蝶儿才抬起头温婉笑道:“恩人...” 顾曜听到她这么叫,急忙道:“别叫我恩人了,我名为顾曜,直称我名就行。” “行不得行不得,”蝶儿后退两步,低下头语气急促道:“行不得,恩人于我有大恩,若不是恩人赐血,蝶儿怕是早已在冥界化为恶鬼腹中食物。” 我的血? 你没有消化掉吗? 顾曜疑惑万分,说道:“但若总是以恩人称呼我,我也挺难受的,尤其你的修为还这般高。” 蝶儿眼眸一转,微笑道:“那我称呼您为公子,您称呼我为蝶儿便好了。” “也行。” 顾曜心不在焉的应承了一句,他刚刚才发觉,华阳洞天的崩溃,似乎停止了。 不止是停下了,还变的更加稳固,仿佛鬼国一般。 温度在疯狂的下降,地面上已经结出了一层冰霜,方学真和光和两人已经变成了冰人。 远处,还有黄绿色的雾气慢慢出现,天空上,也有一团团五颜六色混杂交错的光团飘荡。 四周充斥了荒凉死寂敢,阴风也是停下了。 万物静寂,时空永恒。 蝶儿道:“公子此前询问我的修为,其实这修为还是多亏了公子的血液。” 蝶儿的话语拉回了顾曜的注意。 “那日公子赠予了我些许血液,让我法力大涨,之后我进入了鬼国,却发觉血液并未被我完全吸收。” 她慢条斯理讲述道:“并且由于那些血液,我虽然修为薄弱,但也能勉强抗衡普通鬼王,当我在泰安城内迷茫时,师父来到我身边,并且教导我修行。” “我本想将公子的血液炼化吸收,按照我本来的估计,吸收之后,我应当是绝顶的鬼王,但在师父的指引下,我将公子的血液凝集,按照道门的法门,以身为炉,炼成了一颗与我完全交融的血丹。” 所以她的体内才会有我的气息,是这原因啊。 蝶儿继续道:“公子的血液与鬼界有着很奇特的关联,凝聚为血丹之后,我对于鬼界极其的庆亲和,当时仅仅是个普通小鬼,却能如同鬼王一般,位格压制其他鬼怪,不仅如此,我修炼的速度也快的惊人,仅仅是四百转,便成就了鬼主。” “寻常鬼王想要后才成就鬼主,需要九死一生,但我却是一蹴而就,近乎没有任何瓶颈,就连师父也是在我的保华下,轻松成就鬼王,如今只差一点,也一样可以踏入鬼主境界。” 顾曜一边疑惑着自己血液的效力,一边感受了装死的天师,好奇问道:“鬼主,是什么境界?还有,四百转是什么意思?” 蝶儿解释道:“鬼主其实不是境界,本质上还是鬼王,但相较于鬼王,鬼主多了些鬼国的加护,公子您可以理解为,嗯...拥有着比泰山府君小上一些权力的特殊鬼王。” 她嗯嗯呜呜了一会:“蝶儿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鬼国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是大帝,大帝执掌阴冥法则,大帝之下,便是泰山府君,府君负责鬼国的稳定。” “府君能镇压鬼国的力量,本质上来源于大帝赐予的阴冥法则,而鬼主,则同样掌握了些许,只是这些许法则,只能依靠大帝赐予,只是想要得到赐予,也便要通过大帝的考核。” “公子刚刚看蝶儿那般轻松抹杀掉了那么多鬼王,其实便是因为鬼主降临之处,气息笼罩之下,尽数归属蝶儿掌控,鬼王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类似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概念。” “至于四百转,这是鬼国的时间,因为鬼国内没有白天黑夜,所以计算时间,便是以府君巡游为准,府君巡游鬼国一次,便是一转。” “四百转,大概便是四百年。” 顾曜喃喃道:“四百年?这倒是与媚儿说的不一样,媚儿说的是人间一刻,鬼界一旬啊。” 蝶儿眼神一亮,小手在空中划过,现出媚儿的画像:“媚儿?可是这个泰安城内的媚儿姐姐?” 顾曜纳闷:“你认识?鬼国那么小吗?” 蝶儿散去画像:“公子,我初入鬼国之时,曾经被鬼王刁难,多亏了媚儿姐姐庇佑,因此与她认识,只是之后师父来了,她却说媚儿姐姐心怀鬼胎,甚少允我与她来往。” 顾曜颔首:“你师父做的对,那个鬼确实心思很多。” 蝶儿微微一笑:“至于公子刚刚说的人间一刻,鬼界一旬,其实大抵是用来糊弄走阴人的,鬼国的时间流逝其实不一定,有些地方快,有些地方慢,所以我们才会以府君周游为准。” “这样吗?” 蝶儿笑而不语。 顾曜看了看四周:“你能把这四周变为原样吗?” 蝶儿摇头道:“这个,恐怕蝶儿做不到,鬼主其实是出不了鬼国的,蝶儿此番能来到此处,也是多了血丹的帮助,但是,一旦出来了,四周必然会变成如此,而且短时间内无法变回去,只有等到蝶儿回去之后,才能慢慢消磨掉影响,大概几百年后才能恢复原样。” “而且,蝶儿现在回不去,得等到下个中元节,鬼国之门打开才能回去。” “啊?为什么回不去?” 蝶儿轻声细语解释道:“成就鬼主便是彻底与冥界融合,从此连投胎转世也没了可能,只能永远留在鬼国,公子可以理解成,鬼主就是冥界的法则天理,自然是不能离开鬼国,进入人间的。” “但现在,是公子的法术强行打开了一扇门,让蝶儿来到这里,并且将这里化为这样。” “若是想要回去,需要有个人如同公子一般,同样用这法术在那边开门才行。” 顾曜想了想:“我再次用这法术开门不行吗?” “公子开门的地方,会是蝶儿的鬼城吗?”蝶儿反问道:“鬼主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城池的,若是降临在其他地方,便是战争,会引动其他鬼主进攻的。” 鬼界的规矩好多啊。 顾曜拍了拍头:“所以说,只能等一年了?” “怕是如此。” 顾曜喊着泥丸宫的装死的天师阳神,天师没有回应,但蝶儿居然看到了,她笑着道:“公子不要呼喊了,您身体内的那尊阳神,是不敢活动的。” “鬼主对于误入领地的阳神,也是占据上风,这一尊阳神太过微弱,若是接除这个状态,会瞬间被我同化吸收,变相削弱人间天地,使得鬼界侵略人间。” “那这么说,鬼主岂不是天下无敌?” 顾曜有些诧异,鬼主既能秒杀鬼王,对于人间的阳神也是占据上风,难不成要天上仙人对付?鬼主不能离开鬼国,是在保护人间? 蝶儿摇头:“不是的,鬼王对应的是阴神圆满的道士和尚,鬼主对应的才是阳神,只是通常来说,有一个除非必要不然不见面的默契,在鬼界,人的阳神永远不可能赢,反过来,在人间,鬼主真的降临了,必死无疑。” “您体内的阳神如此畏惧我,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个洞天阴气弥漫,刚刚阴鬼行军,更偏向鬼界。” “二是他太弱了,这么弱的阳神,要么是刚刚成就,要么是分神,要么是刚刚经过生死大战。” 师伯你听见了,你太弱了...顾曜心里放了波嘲讽:“那我现在想要带他们两出去可以吗?” 他指了指那两人,现在已经是两坨冰坨了,要不是这两人都是个阳神,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蝶儿继续摇头,顾曜突然升起了个不好的预感。 蝶儿注视着顾曜幽幽道:“公子,这里因为蝶儿的降临,无限接近鬼国,您既然认识媚儿姐姐,那想必是进过鬼国,难不成您能直接穿梭吗?” “有通道的啊...哦,通道闭死了,这里已经与外界彻底隔绝了是吧。” 顾曜反应了过来。 蝶儿轻轻点头:“是的,人间天地感觉到蝶儿降临,自然锁死了这里,若是想要出去,只能等到中元节鬼门大开,阴阳颠倒混乱才能出去。” 顾曜心头升起一丝烦躁:“可是,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啊,耽误不得。” 若是早知出不去,还不如直接让师伯打碎空间出去,毁掉了华阳洞天,也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送不了老头最后一程啊。 他焦急的转起了圈,猛然抬起头:“我能走鬼国绕一圈...不行,我的肉身进不了鬼国。” 蝶儿静静的看着他这么走来走去,目光缓缓移到劫剑之上:“公子,若是你当真想要试试,不妨试试劫剑。” “劫剑?可是劫剑的秘密,我也不知道啊。” 顾曜举起剑,银光在剑身上闪烁:“我未到阴神出窍之境,也不敢贸然阴神入主剑中,它的奥秘,我完全不知晓。” 蝶儿微微一笑:“蝶儿知道些许。” 她主动说道:“剑内,藏着一座鬼城。” 鬼城?! “媚儿姐姐告诉蝶儿道,当初曹孟德从鬼国骗走了一位鬼主,让它心甘情愿的化为剑灵,带着它的那部分阴冥法则与它的鬼城,藏入了剑内。” “因此,劫剑才能在鬼国之中拥有如此地位。” 顾曜想起之前进入泰安城时的遭遇,觉得倒是很有可能,劫剑内藏有一部分阴冥法则确实很有可能。 蝶儿接着道:“照理来说,曹孟德死后,那鬼主应该带着剑一同返回鬼国,但他使了个诈,将那鬼主抽出,却将力量封存,因此这剑与力量却还留在了人间。” “他当初铸造的五柄宝剑中,劫剑最为特殊的地方就在此处,只有它的力量是属于阴冥的,所以历代劫剑剑主,虽然都是人中豪杰,但无人能真正掌控它,并且全都早衰而亡,都有被阴冥法则影响的原因。” 顾曜听到此处,低头看了看剑:“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操控剑内的法则?” 蝶儿笑道:“对,公子与鬼国的关系颇为密切,只是几滴血液,都能让蝶儿如此脱胎换骨,或许天生便于它有缘。” 顾曜看着手中银剑,犹豫一二后,下定决心道:“好,我试试,劳烦蝶儿你为我护法。” “遵命。”蝶儿屈膝行礼道。 蝶儿若是要杀我,我完全没有反手的余力,只能试试了。 顾曜盘膝坐下,放置长剑在腿上,平心静气。 “刚刚蝶儿说,曹孟德把鬼主意思抽走了,但劫剑内,也是有个微弱剑灵的,是哪来的?难不成阴冥法则成精了?” 带着这疑惑,顾曜阴神出窍,一下遁入了剑中。 漆黑,广阔,无垠。 顾曜此前想过自己阴神出窍,可以人剑合一修行剑术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但绝没有想过,在劫剑之内,会是这么个广阔无垠的黝黑死寂空间。 “法则,法则会是什么样?” “鬼城,鬼城又在哪儿?” “还有那个微弱剑灵,剑灵又在何处?” 漫无目的,每一秒钟,都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遥远,若不是时刻都能感知到自己的肉身,怕不是根本坚持不住这般遨游。 无止境的坠落了不知多久之后,一点亲切熟悉的感觉突然从脚下冒出,顾曜停住,细细感受四周。 那一点熟悉的感觉,正在主动靠近。 庞大,冰冷,浩瀚...但热情。 漆黑的,一个巨物直接撞了上来,顾曜阴神在剑内翻飞。 那个巨大无比的东西不住的从后面追上,一下又一下的撞了上来,顾曜感觉自己像是个球,被不断拍打。 也多亏了每次拍打撞击后,顾曜都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周围更加熟悉,并且逐渐能看见东西了,他恐怕也不敢在此停留。 数十次撞击后,顾曜终于可以在黑暗中看见那个撞着自己的东西了。 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体型如狗,很是欢腾的迎向自己。 “停下!” 他在空中转身,伸出手,张嘴喊道。 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但那个小兽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乖巧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头在他腿上使劲荡来荡去,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顾曜试探的伸出手,摸了摸它,小兽更加欣喜了,不住的摆尾。 仔细打量了下,顾曜猜测道:“你是谛听?可以听到我的心声?可以的话,点点头。” 谛听疯狂点头。 “你是剑灵吗?” 点头。 顾曜不助的询问着,谛听疯狂的点头,差点让顾曜怀疑它只会点头。 “我该如何成为劫剑真正的主人?” 他注视着谛听,在心中问道。 谛听想了想,转过身来,伏下身子,对着他竖起了自己的屁股。 顾曜面色僵硬住了,这是让他...舔? 第二百零八章 壁画 曾经顾曜听说过这么个传说,一只猫把屁股对着人的时候,是在表示友好,希望人能明白,这是在给他舔猫屁股的荣耀。 但这也太变态了。 顾曜对着这翘着屁股的谛听,心里泛起了愁。 这谛听晃着尾巴,伏着身子,等了片刻后始终没见顾曜有动作,转过头来歪着头敲了敲,看着顾曜在发呆,张开嘴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嗷呜声,一下游动了起来,围着顾曜两周后一下冲顾曜胯下游过,让他骑在背上,载着他往黑俺的下方游去。 “原来是让我骑上去啊,吓死我了,下次让我骑不要摆出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 顾曜拍了拍谛听的背,心里想道。 谛听奇怪的回头看了看顾曜,似乎在迷惑,随即感觉到顾曜的催促,四爪在空中用力一蹬,加快速度向下方冲了下去。 在空寂无物的黑暗中再次沉下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出现在顾曜的眼里,一道绿光从光点处射出,转瞬即逝。 “是蝶儿之前说的鬼城吗?” 顾曜提起了精神,死死盯住那绿色光点,看着它在眼中不断变大。 等到这绿光由拇指头大小变为明月那般大时,顾曜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具巨大无比的骸骨,穿着一具黑金色的铠甲,静静的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他刚刚看到的绿色光点,是这骸骨头部镶嵌的一块巨大的宝石,如同这黑暗空间内的灯塔,不断向四周射出一道道光芒。 无比靠近后,谛听慢慢停住,不再靠近,顾曜从它背上下来,浮在大约四十丈远的高出,俯视着这骸骨。 这骸骨如同一句山峰,顾曜的身高大概只有它手指的一个指节长度,靠的近了,顾曜才看见,这骸骨的头部两端,还有两根尖锐的角,之前扫视时,还以为是头盔的装饰,现在才发觉是这骸骨的一部分。 看样子,这不是人类的骸骨,是那鬼主还是什么冥界的怪物? 鬼主什么的,还会有尸骸吗? 顾曜思索片刻,刚打算靠近时,就被谛听一下咬住衣摆,拽着他往后退。 “有危险?”顾曜楞了下,心里问道。 谛听点头,张开嘴,摆出一副凶恶无比的样子,对着他做出一口吃掉你的模样。 “不懂外语真是麻烦..哦,这里不能说话,不懂读心术真是麻烦。” 顾曜猜测着问道:“你是说,靠近了会有个想要吃掉我的东西?” 谛听疯狂点头。 “很强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赶走它?或者骗过它?我来这的目的,是想要掌控劫剑。” 谛听做了顿莫名其妙的动作,顾曜不由想起了希言过去也是摆着各种奇怪动作和他交流,直到窃娘来了以后充当翻译才解决问题。 顾曜看着它的动作,揣测道:“你是说,佛门法术?” ... “不是啊,那这个打坐的姿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我找到这骸骨的什么东西?” ... “真是啊,这我要怎么找,况且就算我找,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啊,事发紧急,当真没有其他法子吗?” ... “别做动作了,这样,我问些问题,你点头摇头告诉我答案就行。” ... “那东西很厉害吗?鬼王还是鬼主?你知道鬼王和鬼主吧?鬼王抬左爪,鬼主抬右爪。” ... “鬼王,摆爪子是说比鬼王弱?既然弱那为什么还会危险,因为无法发现它的行动,很是隐秘?” ... “真是啊,这个东西虽然比鬼王弱些,但无法被发现,行动诡秘,攻击很难躲开是吧?” ... “是什么东西?这个骸骨的魂魄?” ... “点头又摇头,是那颗宝石?” ... “这绿宝石是什么玩意?必须要查看一下,我的阴神很特殊,虽然小了点,但非常坚硬持久,加上这光环和星云化成的衣服,应该不至于被瞬间杀死。” 顾曜问了一通,猜测了个三七二十四之后,还是决定要去试试,嘱咐了谛听几句后,围绕这巨大的骸骨转了两圈,确定什么都看不出来后,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慢慢飘了过去。 大约十丈左右,身上纱衣再次放出了星云,包裹住了他。 这星云的变化,顾曜无法控制,根据此前天师的测试,应当是能削弱隔绝神识攻伐之术,此刻自然化出,应该是已经受到了他没有感觉到的隐秘攻击。 顾曜仔细感觉了一二后,再次靠近。 此刻靠的近了,铠甲上的图案,才被他发现。 黑金色的铠甲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图案,顾曜张望一会之后,发觉这似乎是个连环画,在讲述什么故事。 “开头在哪?” 他绕着慢慢飞了一圈,最终在胸正中间的金色护心甲上发现了一块被分成四块的图画。 “从右上角往右边开始看,回到左上角,再看下面的吗?” 顾曜眯起了眼,确认除去星云外没有异常后,端详起了变化。 最开始的画像上,只有一个巨大的人,他被飞在天上的人、地上的人环绕包围,人中间还包围了许多没有腿的形状,似乎寓意着鬼。 他这么看了一圈,那些人一点点消失,鬼不断变多,在人完全消失之后,鬼也开始慢慢减少。 接着,那巨人把自己撕成了三块,化为了三人,又挖下自己的双眼,交给其中的两人,两人捧着眼睛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远处,与剩余的鬼呆在一起。 之后,画像被分成了三片,似乎指代仙界、人间、鬼国。 最上方的仙界,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尊巨人,他的额头镶嵌着那颗眼睛。 中间,应该是指代人间,巨人已经不见了,无数的人似乎在向神明祭祀,还有不少人在打坐,伸出手拥抱天空,人间的天空依然有不少人飞着。 隔绝仙界和人间的横线中,有一段是空缺的,上面站着一群散发光芒的人,下面有人在努力靠近。 最下方,是鬼国,同样得到了一颗眼睛的巨人建立一座宫殿,将那颗眼睛放进了宫殿之中,那颗眼睛放出了璀璨的光,聚拢来了无数的鬼怪。 人间与鬼界的横线中,画了截虚线。 之后,便是三界的变化,仙界中的仙人逐渐变多,最后,那巨人似乎觉得很是吵闹,闭上了额头的眼睛。 人间的变化不小,那些飞着的人全部不见了,隔绝的横线被补上了,人的中间,多出了些许打坐的鬼怪。 变化最大的,则是鬼界。 那个巨人同样消失了,但那枚眼睛还在,还在放出光芒,被一个巨大无比的方块包围,还有个人形站在眼睛下,似乎一同在照耀鬼界。 鬼界之中,多出了无数的方块,每个方块上,都有着眼睛的标志,还有个狰狞的鬼头,城池与城池之间,挤满了无数的鬼怪。 隔绝人间与鬼界的虚线,依然还在。 顾曜扫视着最后一副长图,最终双眼凝视着鬼界眼睛的周围,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猫头,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图画,指代仙人鬼三界的往来变化吗,这眼睛,是指代天地法则吗?” 顾曜盯着那猫头:“我记得,泰山府君有个宠物饕餮,这猫头应该指的是它?不,不对,曹操赢的是上一代府君,饕餮难不成也是祖传的?” “若是眼睛指代的是法则,蝶儿也说过,鬼主都会建城,这每一座城池,都是鬼主所建的话,那意味着,泰山府君也只是掌握了更多冥界法则的鬼主,本质上与蝶儿没有区别。” “而这个巨人,便是东岳大帝。” 又看了会之后,顾曜回过神来,提醒自己道:“不可尽信,留下这个的,应该是那个鬼主,它的理解认知未必正确。” 随即目光又移到仙界与人间被堵上的缺口处:“不过,若是真的,那人间已经无法成仙,所以老头和我说的,同化于天地倒是有理由了。” “仙界是真的存在,曾经,过去,门没被关上时,人是真的可以飞升的,只是现在被关上了。” 顾曜看着那个仙界的巨人:“那他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关门?是怕有人分享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弱了吗?” “还有,人间那个巨人,他又消失在何处?” 看完壁画,顾曜慢慢向上飞,飞的过程中,并未发觉任何不对,只是那个绿色宝石的光芒,愈发璀璨,似乎在等着他来。 “并没有什么东西攻击我,或许有,但太弱了,被星云影响了下,我甚至都不能感觉到。” 感觉绿光璀璨心神,顾曜闭目默念了几遍净心神咒才再次看向那处。 “若是说,眼睛代表这冥界法则,那这颗宝石,就是那个鬼主的遗留吗?是劫剑的真正秘密吗?只要掌控它,就行了?” 顾曜慢慢来到额头处,绿色宝石就在眼前。 它散发出了惊人的吸引力,迫不及待的想要顾曜拿起它。 “好主动,但我为何感觉,拿起它,我会死?” 心头升起的一丝凉意,停下了顾曜伸出的手。 “再看看,若是实在没有其他发现,再回来拿它。” 顾曜一咬牙,后退了几步,远离那绿色宝石之后,他才发现,包裹自己阴神的星云,居然染上了一层绿色,此刻随着远离,星云在主动驱散那股绿色,变的稀薄了许多。 “星云保护着我,这宝石果然有问题。” 眼见如此的形象,顾曜确定万分,这镶嵌在额头的绿色石头,是个陷阱。 深深望了眼它,顾曜向其它地方飞去。 围着骸骨上下翻飞,透过盔甲的缝隙,顾曜仔细打量了几眼铠甲内部的情况,不像是人的身躯,里面的骨头更像是蛇骨,只有一条长长的脊椎骨。 钻进去又看了一圈,顾曜确认了,除去那颗宝石外,再也没有一点其他东西,只是一具纯粹的白骨。 “所以这是妖,还是鬼主的骨头?等出去了,我一定问问蝶儿她还有没有肉身骸骨存在。” “还有,掌控劫剑的真正关键是什么啊?” 顾曜回头看了眼外面不敢靠近的谛听:“谛听的灵性很足,可在外面时,我只能感觉到劫剑只有微弱的灵性,又是怎么回事?” 端详两眼谛听后,顾曜回到了那绿色宝石附近,只是这次隔的很远。 “关键的地方,应该还是在这个东西上。” “谛听说有东西会攻击我,可是并没有,那会不会是,它一直躲在哪里,在等着我做出什么?” 顾曜思考片刻后,再次看向这绿色宝石时,突然有些惊讶的发现,它那股吸引人的力量消失了。 微微靠近些,他注意着星云的变化,在看到星云也没有变化后才确定这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说刚好到现在电池没电,除去发光的功能都关闭了吧?” 顾曜吐槽了一句,伸手慢慢靠向宝石。 有些温暖。 顾曜的手放在宝石上,竟意外的感觉到了温暖。 没有异样发生,顾曜双手并用,抱住宝石,微微用力,很轻松的就将它摘了下来,星云自然而然的裹住了它。 “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顾曜抱着这石头,打量四周后,慢慢飞到谛听身边:“什么都没有啊。” 谛听迷惑的歪歪头,微微靠近那骸骨,没想到刚靠近几步,那骸骨便是化成飞灰,飘向黑暗深处。 谛听也被这变化吓了一跳,转过身很紧张的看向顾曜。 “没事,没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该怎么用?” 谛听摇头,便是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动物。 “好吧,那我要走了。” 顾曜感受了下身体的牵引,对着谛听道。 谛听张嘴发出了无声的嗷呜,头也低了下来,似乎表示很悲伤。 顾曜伸手摸了摸它:“放心,等我成为剑主,就可以和你心神合一,你就再也不会这么孤独了。” 谛听抬起头,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似乎在说,说话算话。 顾曜又摸了摸它,抓紧时间,抱着那石头,向着自己的泥丸宫钻去。 离开劫剑的瞬间,顾曜感觉到,石头活了,在自己的手臂中,晃动了下。 “这石头果然有问题。” 顾曜闪过这个念头时,已经回到了泥丸宫内。 只见石头大放绿光,一张女子脸在宝石中浮现,随即绿光驱散了星云,从他手中一下飞起,一个半人半蛇的女妖从宝石之中爬出。 它吐出分叉的舌头,打量着顾曜的泥丸宫,发出尖声的狂笑声:“我出来了,我自由了,我终于见到光明了。” 兴奋无比的笑了几声后,它低下头看向顾曜:“小道士,你再谨慎,又如何能与我这千年鬼王相比?把你的肉身交给我吧。” 它兴奋无比的扑向顾曜。 在靠近顾曜的瞬间,龙钮白玉印浮现,发出明亮的洁白光芒,将它包裹融化。 蛇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换,就被白光吞没了,只留下一句“不”字在顾曜耳中回荡。 小印吞没蛇妖后,一反常态,化成一条银龙,一口吞下那边悬浮的绿色宝石,居然自己变成了个白色的蛋,飘在空中。 顾曜回过神来:“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往我身体里进了。” “可是,小印啊,你把石头也给吃了,我怎么掌握劫剑和阴冥法则,从洞天里出去呢?” 话音刚落,小印变作的蛋上白光涌动,吐出了个青色蛇符,一下砸在顾曜的手上。 第二百零九章 入侵 顾曜盯着手里的蛇符,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该怎么用?” 小印变作的白蛋光芒收敛,缓缓平息,变作个普普通通的大白鸡蛋,悬在空中,不再搭理顾曜。 又瞪了瞪手里冰凉青绿色蛇符,顾曜退出泥丸宫,睁开了双眼。 蝶儿蹲在他的对面,两只手托着小巴,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到顾曜醒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公子,一切顺利吧?蝶儿刚刚感觉到劫剑的灵性突然蔓延,应该是成功了吧。” 顾曜眼神迷茫了片刻,确实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存在于他与劫剑中间,他念头微动,劫剑内便是传出了一股亲切的感觉,主动从他腿上飞起,唰唰唰的在他面前翻转。 这感觉,像是那只谛听。 “因为那个蛇人鬼怪藏在绿色宝石内被我带了出来,所以谛听成为了真正的剑灵,并且认我为主了吗?” 顾曜伸手,劫剑便是主动的飞了过来,落在了手掌上,还放了身,以示友好。 “好像真是如此,嘶,剑灵不是个美少女或者美少妇我竟然有些失望。” 蝶儿微笑着看着顾曜起身挥舞了下劫剑,问道:“公子可掌握了那位鬼主的法则?若是掌控了,应该可以撕开这里的洞天,离开此处了。” 顾曜取出那蛇符:“出了些许意外,只有这个了,不知该怎么用?” 他将蛇符递给了蝶儿。 蝶儿接过之后,闭目感受一二后道:“这个似乎是某种媒介,可以借用那位的法则,只是没有阳神或者鬼主的实力,无法使用。” 她睁开眼,将蛇符交还顾曜道:“倒是极其适合公子,只要公子唤醒你体内那位阳神,让他使用便可以离开了。” 听到蝶儿这么说,顾曜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是可以出去了。” 他刚打算唤醒天师,却看见蝶儿慢慢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安安静静的微笑注视着他,在这无边黑暗枯寂的世界里,红衣飘荡无所倚靠,透露出无际的孤独寂寞,不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蝶儿,你呢?你要在这里等待一年,等着鬼门再开吗?” 蝶儿默默颔首,不作言语。 “那如果你随我一同出去会怎么样?” “蝶儿会影响到周围的一切,蝶儿走过的每一处,都会变为鬼狱,厚重的乌云会盖住太阳,地上的土地不在生长出青草与鲜花,人类一旦靠近,便会瞬间变为鬼怪。” 蝶儿眨了下眼,慢慢说道:“人间的阳神修士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死蝶儿,即便蝶儿在外面等到了一年后,回到鬼国之后,泰山府君也会击杀我,以震慑其他鬼主,甚至开门的公子,他也不会放过,说不准,他会抓着这个机会,顺势拿回劫剑。” “所以,公子,你走吧,我在这里继续修行就好了,只是一年而已,蝶儿闭上眼,小憩一会,时间就到了。” 顾曜默默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看了眼手里的剑突然灵光一闪,出声道:“蝶儿,你能进入劫剑之内吗?劫剑过去能藏着一个鬼主,现在应该也可以才是。” 蝶儿看着劫剑:“应该是可以,可是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 “蝶儿的阴冥法则损伤到您呢?公子天生奇异,因此劫剑中如今的法则不会影响到您,再加上蝶儿的,可就不一定了。” 顾曜拍了下胸口:“那你尽可放心,我可是传闻中的阴冥太子,天生背负阴冥法则的存在,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法则都无法伤害到我。” 剑内的法则,如今被小印镇压了,你进了剑内,也只是回复以往那样。 看着顾曜自信满满的样子,蝶儿眨了两下眼,用不确定的语气道:“阴冥太子...这个说法蝶儿听媚儿姐姐说过,但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一个活人天生掌控阴冥法则,不,应该是阴冥法则转世成人,可是鬼界的法则并不缺少啊,公子,你不是被人骗了吧?” 因为鬼界天生少了一部分轮回转世的法则啊... 顾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这是我的秘密哦,快进剑里瞧瞧吧。” 蝶儿面色微红,发出一声微弱好似蚊子的应承声,慢慢走了过来:“若是公子感觉不对劲,一定要说啊。” 随即化作一只红色的蝴蝶,围着顾曜转了两圈后,慢慢靠近银白色的剑身,慢慢融入了其中。 红蝶融入剑身后,一抹妖异的红线从剑柄处伸长,慢慢伸长,一直到剑尖停住。 银色的剑身被红线一分为二,看着妖异了许多。 顾曜看了一会劫剑,默默闭上了眼,感受谛听的动静,自从蝶儿进去后,原本活跃的谛听,一下就安静了,灵性也是再次消退,就如同之前一样。 大约过了三十息后,一道红光从剑中浮出,是谛听。 它屁股上多出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印记,委屈巴巴的落在了地上,一下扑到顾曜腿旁,摇头晃脑,似乎在哭诉着什么。 顾曜刚想问什么,只见又一道红光浮出,这次是蝶儿。 蝶儿嘴角噙着微笑,落地后向着顾曜行礼道:“公子,真的可以,蝶儿当真可以藏在剑内,随着您出去,甚至可以将自身的法则都放在剑内,以寻常鬼怪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在人间遨游。”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谛听问道:“谛听怎么被你弄出来了?它可是劫剑的剑灵啊。” 蝶儿道:“而且我想把自己的法则放在剑内,害怕被它发现吃掉,所以就先把它踢了出去,如今可以让它进去了。” 她坦坦荡荡的态度,让顾曜脚旁的谛听愤怒不已,做出猛犬咆哮、恶猫暴怒的姿态。 顾曜哭笑不得的安慰它,同时问道:“谛听会吃法则?” “它身上的阴冥气息很重,算是鬼物,自然吃的,吃掉之后,大抵会成长许多,总不至于如今这样连话都不会说。” “这样啊,如果你的法则被吃掉了,你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蝶儿淡淡道,“成就鬼主之后,法则便是完全融合了,失去了法则,就像是人类失去了心脏。” “那你再去布置点手段吧,防止万一。”顾曜咋舌道。 “不必了,蝶儿已经布置好了,它绝对碰不到。” “好,”见的她如此自信,顾曜又告诫谛听一番,让蝶儿将它送了回去。 又将蛇符交给蝶儿:“你还可以用它吗?” 蝶儿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公子,请抓住蝶儿的手。” 她伸出手到顾曜的面前道。 顾曜刚想握住,想起来还有两个冰块,急忙将那两坨拖过来放到一起。 蝶儿眼见他准备好了,握紧蛇符,只见蛇符好似瞬间变大,一道巨大的虚影扩散开来。 顾曜只觉一股沉重感压在了自己的头顶和两肩之上。 旋即蝶儿抓住顾曜的手,往前一扯,无尽黑暗盖住双眼,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猛烈的风,连带无数的鬼哭狼嚎之声、人的叫喊声,还有无数个浮在天空之中的光点一下冲入他的眼睛与耳朵中。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顾曜回过神,看了眼四周的情况,极其惊讶的问道。 天空中乌云滚滚,不见日月星辰,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周围是绵绵的山,倒是还像在上清派。 只是周围的山头上,都有着个光球,好似微缩数倍的月亮,散发出的光芒虽然皎洁明亮,可不知为何,连它们下面的山峰都没有照亮,仿佛发出的光线被吞噬了一般。 周围看不见人鬼,只是他们咆哮呐喊的声音绵绵不绝,填满了山间的风,分不清来源,只知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曜看了看身旁的蝶儿还有两坨正在解冻的阳神:“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本以为出来就会看到明熙真人正在想办法破开华阳洞天,或者一堆道士正围着这里打转,可没想到出来后看见的是这样。 蝶儿在他的视线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难不成,鬼国入侵上清派?” 他看向四周,因为对于上清派的地形不清楚,此刻他并不能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上清派。 就在他观望之时,一轮山头上的明月突然破碎,陡然间,那座山峰一震,天空中雷霆阵阵,数道愤怒无比的吼声从北面传来。 一道雪白的剑光此刻腾的升起,从北方一座山头上射出,劈开了黑暗,斩开了乌云,露出了乌云之上的夕阳。 此刻居然只是下午。 但剑光一闪即逝,乌云再次恢复,黑暗重新笼罩。 “一位阳神陨落了,刚刚那是天剑,明熙全力出手,上清派怎么了?” 顾曜迷茫时,天师在他的泥丸宫中复苏了,非常惊愕的说道。 顾曜心头大喜:“师伯,我也不知道,我们刚刚才从华阳洞天里出来,您看,这可能发生了什么?” 天师很不确定:“你现在往北面去,老老实实在地上走,那边有天剑的气息和我师弟的炁,他们两人都在那,难不成是有人入侵了上清派?谁能做到?靖夜司,司首?” 天师的猜测,让顾曜受到了些许惊吓:“师伯,您这猜测也太糟糕了,司首入侵上清派,还杀死了一位阳神,这是要灭门吗?” “说不准,上清派最强的道士都在沉睡之中,此刻还没出手,但却陨落了一位阳神,这种情况很罕见。” “最强的道士都在沉睡?” “就是接近我这个层次的阳神,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路前屹立的是师伯我,心知拼不过,前方无路,又不愿意成仙,因此只能沉睡,作为宗门的底蕴,一边等着仙界的好消息。” 天师解释了一句,顾曜刚想再问,突然眼前空间一阵扭曲,一只青黑色的鬼手从扭曲中钻出,抓向顾曜的头。 蝶儿反应极快,顾曜刚抬起手,她已经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手点住那鬼手,一手探入扭曲中,扯出一只两丈高的青皮恶鬼,一下摔在顾曜面前,随即松手扭头看向扭曲中,两只手再次伸入其中,又扯出了一串鬼怪和个道士,一股脑扔在顾曜面前。 那道士手拿长剑,满脸惊慌,看到顾曜后才平静下来,声音沙哑道:“顾曜道友,你没事吧。” 这人认识我...顾曜想了下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道友,我无事,你可还好?” 这道士看了眼那群堆在一起的鬼怪还有一旁的蝶儿,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变为羡慕:“若不是道友的养鬼出手,怕是我要命丧于此了,道友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养出一只如此的鬼怪。” 他把蝶儿当成我养出来的...不过也勉强能算,毕竟我付出了一点血。 顾曜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急忙问道:“上清派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才从洞天出来,不知是不是有人入侵?” 这道士面色痛楚,闭上了眼道:“是的,内鬼,勾结外人入侵。” “内鬼?外人?” “贫道暂时也说不清,如今宗门内鬼怪横行,师兄师弟也不能相信,反而是道友这样的外人更值得信任,真是...笑话。” 道人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丹药往嘴里塞:“道友可以前往大茅峰,那里有掌教真人坐镇,是最为安全之处。” “道友你呢?”顾曜问道。 “贫道乃是白清峰弟子,此前师父陨落,自然是要回白清峰去了。” 道人面色微微红润了一点,便是起身匆匆告辞,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顾曜看着他消失后,一剑将那些鬼怪全部劈死,带着蝶儿向北方跑去。 天师道:“看这手段,是圣人盗出手了,上清派有什么东西他们想要,又被他们发现了明熙有伤,倒是抓住了时间,只是没想到我师弟在,这才拖住了。” “圣人盗?” “对,百年前他们搞出过这手段,只是那次是火神宗,最后分裂出了个火德宗。” 这事之前顾曜也听说过,本以为是理念之争,和平分手,没想到居然是内鬼分家。 和天师又打听了些事,一人一鬼和两个正在恢复的阳神冰坨来到了太元殿前的广场,停下了脚步。 两团金光使着完全一样的雷法打在一起,明熙真人一边操控着天剑,一手拿着面银光灿灿的镜子,和两只鬼王打成一团。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金光团内传出了老道的怒吼,他拍出一只百丈雷龙,探爪抓向对面。 可对面的金光团,居然也使出了完全一样的雷法,两只雷龙打在一起,一道雷光柱直冲天空,将乌云搅成漩涡。 天师眼见如此,也是不淡定了:“龙雷?这人是什么人?” 第二百一十章 故人 顾曜看了几眼交战的两人,目光转向明熙真人那侧。 明熙真人的对手,是两只恐怖的鬼王,都有十丈高,一只通体铁青色,身上长满了眼睛,不时射出一道道精光。 而另一只格外奇特,宛若佛陀一般,面容祥和方正,双眼半睁,手捏佛音,通体洁白有如羊脂白玉,脚下踏着一团扭动的血肉之花,背后五色光芒闪动,不时扫出一道道光芒,将明熙真人的术法与剑气扫去,脚下的血肉之花蔓延出扭曲的血肉藤蔓不断纠缠。 同时面对两只鬼王,明熙真人却表现的有些槽糕,竟然是被压制了,一手天剑一手仙境,只是勉强有来有回。 想起此前那道恐怖无比的剑光,又注意到地面上还有着诸多巨大的脚印,顾曜推测此前明熙真人应该已经消失了诸多鬼王,使得自己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甚至严重到被两个鬼王压制。 “蝶儿,你可以帮忙去对付那两个鬼王吗?” 看到明熙真人手中的镜子一晃,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向那佛陀鬼王,可却被佛陀鬼王吸收,白玉之身变的更加温润含光,反而明熙本人确实气息陡然一弱,顾曜侧头问道。 蝶儿注视了两眼那鬼王,视线最终停在了那佛陀鬼王身上道:“这三只都已经是开始触碰鬼主的恐怖大鬼,尤其那只形似佛陀的,能轻松驾驭一只鬼王,更是厉害,这个状态我也只能与它平手,除非公子将劫剑交予我。” 三只? 顾曜看向那脚下的血肉之花,那个居然也是一只鬼王,眼看又一张张长着獠牙利嘴、吞吐着黄绿毒烟的藤蔓伸出,明熙真人步步后退,顾曜将劫剑递到蝶儿面前:“蝶儿,摆脱你了。” 蝶儿一怔:“公子不怕我骗走劫剑?您要知道,得到这剑蝶儿若是躲起来修炼,之后必然更加强大,甚至能与府君媲美?” “我相信你。” 顾曜认真道,同时催促着蝶儿持剑出手。 此刻百眼鬼王身上一半的眼突然闭上,另外一半的眼睛冒出一点红光,明熙真人避开血肉藤蔓攻击的身形猛然一僵,一个个红点在他身上冒出,疯狂生长,好似血泡一般。 乍然看去,明熙真人好似个人形大蛤蟆,他不得不一剑插在地上,化出一道剑阵,切碎藤蔓,同时身上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将血泡烧去。 百眼鬼王嘶哑笑道:“阳神,可食,我要他的头,煮着吃。” 它身上的眼睛冒出一道道血丝,明熙真人的剑阵之外,一道道血色雷电劈去,打在剑阵之上,激起一道道剑气。 佛陀鬼王面色更叫祥和,一团白色好似莲花的火焰在它双眼之中盛放,天剑上,也升起了同样的火焰,插入地中的天剑被一点点顶起,剑阵摇摇欲碎。 “...公子,鬼的话,可不要轻信啊。” 蝶儿眼神有些恍然的说道,随即握住剑柄:“公子且退远些。” 劫剑入手,剑身上的红线红光大涨,布满了剑身,瞬间银剑变为了一把血色长剑。 蝶儿握着,更是凶煞万分,恐怖的气机如剑如雷蔓延,顾曜即便退远了,也感觉皮肤好似被利刃刮过一般。 她瞬间出现在战场之中,还未出手,那蔓延一地的血肉藤蔓便是石化,一只只血蝶从地上飞出,围绕着她。 剑阵、血雷、火焰瞬间溃散。 百眼鬼王睁开的眼睛全部闭上,只剩眉心的一只竖眼,瞪的更大了。 佛陀鬼王白玉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头颅微歪,一道七彩霞衣出现在身上,脚下的血肉之花沸腾了起来,好似个肉团。 天剑倒飞而出,明熙真人一手接住,面露骇然之色,脱口而出:“鬼主!怎么可能!天师在吃屎吗!” 他刚想催动手中明镜,发出信号,唤动闭关的阳神全出,却看见那气机尖锐的女子转身背对他,一剑向着百眼鬼王斩去。 百眼鬼王发出一声沉重的怒吼,身上的鬼眼全部睁开,面前的空气中扶住一道道眼形的裂隙,同时一团黑紫色光芒在它身上涌现,化为无数手臂,穿入黑暗之中,掠到蝶儿背后抓去。 蝶儿面色冷漠,劈出一剑后对于百眼鬼王不看一眼,而是转向佛陀鬼王:“现在离去,留你一命。” 她说话间,周身的红蝶迎向伸来的手臂,一道道红色纹路在手臂上蔓延,爬到了百眼鬼王的身上,让它变的好似被红色渔网绑住了一帮,动弹不得,只是无数凸出的眼睛疯狂跳动,看着一道猩红好似月牙的剑气破碎一切的眼影空间,刺入了它的体内。 无声无息,这只刚刚还不可一世,喊着要煮食明熙头颅的鬼王身躯猛然炸碎,无数眼珠子四散砸向各处。 “现在离去,本宫不杀你。” 蝶儿注视着佛陀鬼王道。 佛陀鬼王慢慢低下头颅,似乎表示臣服,可是它脚下的血肉之花却是平铺开来,一层红色地毯铺开,将四散的眼珠都是包裹。 蝶儿眼光寒光一闪,再次举剑一劈。 同样的一道月牙血刃,但那佛陀鬼王周身被白色火焰包裹,那七彩霞衣汇合白火,形成了盾牌。 盾牌在血刃下破碎,佛陀鬼王一步走下血肉之花,一道道金色纹路在身躯上游动,它双手交叉,半睁的眼全部睁开,露出漆黑的眼眸:“叱!” 一道气浪从它嘴中喷出,竟然将血刃打碎了,紧接着它一拳打出,一道巨大的拳印涌出,将血刃击碎,轰隆隆的撞向蝶儿,这拳印一边飞行,一边裹挟着周遭空气,不断变大,等到蝶儿身前时,竟然比太元殿还要巨大。 蝶儿头发飞扬了起来:“虽然你很接近鬼主的境界了,可是半步之遥,也是天堑。” 她缓缓飘到空中,在巨大的拳印面前,微小无比。 抬起雪白的手掌,身后无数的红蝶飞来,随着她这一掌,一同飞出。 巨大的金色拳印前,这些微弱的红蝶渺小的可以忽视,但却在交锋的瞬间,拳印溃散成风,无数红点飘向佛陀鬼王。 “你,也不是,完整的鬼主,你的法则,不在身上。” 佛陀鬼王看着空中的蝶儿,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擅离鬼界,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吞噬了所有眼睛的血肉之花重新凝聚,慢慢爬到了佛陀鬼王的身上,为它披上了一件绣满了眼珠的红色袈裟。 袈裟上身的神剑,佛陀鬼王面上的裂缝消失,一点微弱的金光在白玉体内散发,好似真正的佛陀。 面对无数的红点,它一步踏出,口吐风雷,将红光击碎,重重一踏地面,一声雷霆巨响,地面四分五裂,它已经是瞬间出现在蝶儿面前,狠狠一拳打出。 蝶儿闪现消失,可是那袈裟上的鬼王转动,佛陀鬼王竟是跟着消失了吗,重新出现在了蝶儿的身前,一拳打在蝶儿勉强竖起的手臂上,将她打入地上。 还不等灰尘散去,佛陀鬼王高举手臂,白色火焰在手掌张跳跃,狠狠挥下,一道火柱旋转咆哮着击落。 不知蝶儿是什么情况,顾曜一下跳出:“水经三千文,阴雨霏霏!水行雷,滴水成线!” 陡然间,空中下起了下雨,每一滴小雨,都宛如银针一般,落在空中的佛陀鬼王身上,激起一点一点的金色光芒,那白色火柱在水行雷下,变的扭曲,但还是在地面上蔓延。 眼见似乎毫无作用,顾曜一咬牙:“水行雷,水龙槊!” 遍布空中的水滴瞬间成为了训练有素的士兵,仿佛听到了号角一般,飞速的聚集,只是一息,便是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龙头长槊,在顾曜的操纵下,刺向佛陀鬼王。 佛陀鬼王此刻才正眼看了眼顾曜与那巨大的水雷龙槊,不屑一顾的抬起另一只手。 “定!” 眼见鬼王分心,顾曜抓住机会,全力使出定身术,瞬间七窍流血,口喷鲜血,但还是勉强立足身子,喊道:“天...剑...” 修为相差太大,即便顾曜耗尽全身气力,也只能定住它不到一息。 但这时间,已经是够了。 明熙真人看到顾曜跳出的瞬间,便是明白了那鬼主是顾曜请来的,一直在暗自恢复寻找出手时间,眼见时机到来,当下双手合十结印,狠狠一指:“斩我无是!” 天剑闪烁,浮光掠影,白影过隙,一下刺穿了佛陀鬼王的头颅,百眼袈裟未能抵挡。 瞬间,无数道缝隙布满了佛陀鬼王的全身,好似个破碎后又被粘起的瓷器。 蝶儿也从地下冲出,半条胳膊的红衣被烧毁,一爪拍出,血肉袈裟一下分解,一块块血肉落下。 顾曜召唤出的水雷龙槊,此刻也落到了佛陀鬼王的身上,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空中的佛陀鬼王瞪大了眼,盯着顾曜,盯着地上的血,一块一块的砸在了地上。 蝶儿面露懊悔之色,向着地面劈出一剑,仿若春风席卷大地,红花飞长,绿草茵茵,地上的血肉眼珠,佛陀鬼王的碎片,以及顾曜吐出的血都被花草吞没。 “公子,你还好吧。”蝶儿飞快落回顾曜飞边,将劫剑放在他手旁,搀扶起顾曜,“都是蝶儿不好,不该顾头忌尾,害的您受伤。” 感觉到蝶儿的手在他脸上划过,将脸上的血迹擦去,顾曜勉强抬起手:“没事,真的没事,只是看着重,求实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五脏好受了些伤,还要再恢复一两个时辰。”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老道那边。 那边还是镜像一边的战斗,老道对面的人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游刃有余。 老道已经使出了阁皂山、上清派、火神宗、梅山巫术、金佛寺佛法等等诸多法术,可是对面这家伙,居然也是一般无二的使出,威力也是一般大小。 若不是老道能清晰感知到这人的气息,怕是以为是什么绝世神器制造出的另一个自己。 但这么打着,他也是越打越恼火,好似被羞辱了一般。 他出道这么多年,年轻时同代未逢一败,能赢他的,是他的师父,是前代司首,同代之中,除去自己的师兄弟之外,少有人能与他交手到千招之外。 即便是心志受挫,荒废了几十年,放眼天下,能赢他的还是只有那么几人。 甚至是那几人,要赢他也没用这种方式的。 对面的家伙,居然是用和他一样的术法,在他出全力之后,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法力,维持着这样的均势局势。 这是一种羞辱,能打赢他却不赢,猫捉耗子爸爸打儿子一样,就想要看看那他会多少法术一样。 “可恶。” 凝气成剑,弹指射去,对面亦是如此,老道借机后退,气的咬紧了牙。 “老头...” 顾曜心中担忧,看了眼明熙真人,他的面色也是不好,此刻也颇为紧张的看着那处,感觉到他的目光,明熙真人勉强笑道: “无事,就看你师父这边的情况了,他的对手很强,若是我全身状态,可以一战,若不是他在,怕是上清派今儿要出老底了。” 顾曜忧虑,点点头:“其他地方,您不担心吗?” “那些地方不用担心,不会出事,茅山已经封闭,这边出了结果,那边才能决定胜负。” 顾曜叹了口气,心中道:“师伯,您看的出那人来历吗?师父的法门,是在当圣人盗时互通有无学到的,可是这人...难不成是你们的师弟,他没有死?” 天师也很紧张:“不,师弟确实羽化了,这人不是他。” 他忧虑间,老道突然全身升起滚滚的热汽,天师惊呼一声:“善渊他疯了,点燃元炁?” 对面的人也是一愣,第一次没有照做,这一下被老道抓住,瞬间右手一记炽热的火拳打在了他的脸上,虽然有金光护佑,但还是打的他炽痛无比。 眼见老道一下一震的扑来,那人也不敢犹豫,瞬间燃烧元炁,刚要打来,却见老道露出一丝微笑,陡然一退,露出藏在左手里的一个符纸捏的钉字:“砰!” 他出声道。 对面那人双目瞪圆,陡然间腹部一下鼓起,哇的一声,面上的人皮破碎,一大口殷红血液连带些脏腑血肉吐出。 “什么术法?” 这人一手挡在脸前,声音沙哑道。 老道想要看清他的脸,冲出抓向,却见这人又给自己带上个铁面具,挡下了轰击,一记雷法将他逼退。 这才道:“下三滥的野茅术法,攒心钉。” 对面这人一愣:“野茅?攒心钉?怎么可能?怎么能越过金光咒进入我的体内?” 老道转着左手的纸钉,冷笑道:“本来是不可能,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点燃元炁,破坏金光咒的稳定呢?” “你会我的术法,可这些下三滥的野茅法术,过去我可看不上,若不是我的徒儿总喜欢捡破烂,我也不会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瞬眼瞟到。” “你会我四十年前学会的所有术法,却不知道我最近十年又会了什么,你究竟是谁?过去暗中盯了我多久?” 这人失神的看着老道手里的纸钉,呆了会后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居然被个野茅的下三滥术法破了神通,百年来我从未受过伤,居然被这种东西打伤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会后,他一下恢复了平静:“就这样吧,我玩够了。” “本来没想来的,却意外看到了你,就在你死前来打个招呼。” 老道听着他的话:“你还真是我的故人,究竟是谁啊?” 说话间再次出手,一记龙爪抓向假面,却被那人捏住了手腕,瞬间压住了。 老道、顾曜、明熙真人都是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这人慢慢转过老道的手腕,另一只手点在老道的手腕处:“你的这个弱点,还在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用这个手法来擒你,你都忘了吗?” “我亲爱的师兄,以往,你可从不会这么大意的把手腕送到我面前。” 这人伸出根手指抚摸着老道的手腕道。 老道仿若被雷劈中一般。 天师也是一下僵住了:“三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