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不如我喜欢(父女1v1)》 第一章 梁莫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是她自己选的。星期天还上补习班的人还是那样多。她本来不需要,可她妈妈却自作主张给她报了名。老师还在讲那道几个题,辅助线一堆,其实并不难。 梁莫神情有些恍惚,想着有的没的。她不是个多话的孩子,时常做的就是一个人发呆,也不全沉浸,有人跟她说话也听得进去。这点倒是有些像她父亲,常常看去都像是入了定,叫他,却又立马大声回应。 上课的老师姓方,年纪轻轻,一副干净挺拔的样子,讲得也好。班上学生多,开学时加了座位也不够,都是冲着学校好名声来的,说是包考上重点。 梁莫觉得老师总看她,昂着头,眼睛匆匆扫来,待她看过去又偏头向着黑板。这教室这么大,乌压压百十个人,照说老师看哪里是不明确的,可梁莫就是觉得那个姓方的人就是在看她。突如其来就心烦意乱起来,看看窗外晃眼的烈日更加燥得不行,连教室里的冷气也白费了。 梁莫再也坐不住,悉悉索索收拾起书本,站起来跟老师示意她要提前走。方老师只是略微迟疑就答应了,毕竟这是补习班,花钱就来的地方,愿走愿留都是自己的事情。 梁莫就是这个性子,看起来文静内敛,其实一点儿也不能让自己忍受委屈,云淡风轻得要自己想要的。十几年来,什么都是顺风顺水,没有逆着她心的时候。好在她也不是反叛张扬的孩子,所以也就没能露了本性,认识的人都当她是个听话的乖乖。 梁莫离开学校,沿着回家的方向走着,脚步缓慢,也不顾炎炎烈日炙烤。她站在橱窗前,看到自己不太熟悉的样子。她本就是个高挑的女孩子,皮肤也生得极白,阳光下,略黄的头发被照得金光灿灿,更显得脸庞娇俏。 可她并不像她的母亲,眉目间也完全没有父亲的影子。一家叁个人各人一个样子,就像叁个陌生人硬生生地凑在一起成为一个家庭单元。可她确确实实是她母亲她父亲的孩子,她故意找出出生证明来验证过的。邻居间也没有传出她是收养的等谣言来。 等了将近十分钟,梁莫挤上车,车上人很多。这个城市的交通永远都是拥挤的,路线更是混乱不堪,以至于她坐公车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坐过位子。她靠着车门口,站得很幸苦,夏天里车上弥漫着无数人各异的体味。她尽量不让别人碰到自己,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车突然转了急弯,车身猛的一偏,那个肥胖的女人就倒在她身上,汗湿油腻的手臂就压在她的胳膊上。 她努力控制自己要呕吐的欲望,皱着眉,憋着气,很快就到站了,梁莫,你要坚持,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只差几分钟而已!她这么鼓励着自己。 车一到站,她立即跳下去,后面有人在叫,“小姑娘这么急干嘛,小心着点,多危险啊!”她也不理,直接快步跑回家,推开门,客厅没人,直接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她迫不及待进浴室洗了个澡。 梁莫蹟着拖鞋下楼就看见她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这是他的习惯,爱在上午时隔着落地窗晒会儿太阳。他是个英俊男子,面庞消瘦,轮廓清晰,侧影更明显,最是眉毛很浓。他的样子看不出来年龄,不像丈夫,更不像父亲。平时话也不多,总是做自己的事,偶而谈笑,却疏离客气。 梁莫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是怎么与她母亲结婚生子完成这么多年丈夫和父亲角色的扮演的。这个家庭似乎从来就不是他的归宿,这个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家里几乎不能找出他的味道。如果哪天他消失了,这里甚至不会留下任何他的痕迹。 或许他们叁个都一样。她母亲从来早出晚归,有时几乎几天不见人影。她自己也只呆在自己房间里,只有必要的时候,叁个人才聚在一起,比如无聊的晚餐时间。 她走过去,在另一边坐下,客厅很大,他们隔着半个房间,几乎天南地北。他父亲似乎在想什么,很出神地望着窗外,叁楼的风景很好。 这里是高档小区,外面绿化环境做得很好,草坪上种着一些热带植物,映衬之下倒像是在海南等旅游地。以前这里没有这么繁荣,乱糟糟的一团。后来城市扩建,成为新区,她们家也跟着翻新一遍。 她父亲叫梁晏兮,不在任何单位供职,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呆着,偶而外出也不知道干什么。他是个编剧,写了几个本子前段时间说是要拍成电视剧,被他拒绝了。后来又有一个人找他说是做话剧,也就那段时间忙了阵子。现在又闲下来,他用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或者坐在这里晒太阳。他时常出神,梁莫总觉得,他的脑子里必然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只是他太懒惰了。 可她想不明白,这样的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四面是墙的房子里,他还这么年轻,正是男人的最好的年华,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可她父亲似乎是很个淡泊名利的超然之人,这么多年,她从未看过他在意过什么金钱名利美色的东西。 她不懂她的父亲,也不懂她的母亲。他们疏于交流,母亲疲于奔波上进,父亲却对什么都淡然漠视。这个奇怪的组合竟然延续了近二十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课?”梁晏兮转头发现女儿正看着自己出神。 “哦……那个,老师临时有点事就提前放学了。”梁莫急忙收回自己的眼神,撒了谎。 “嗯。中午想吃什么?”他问。语气随意,可有可无,看着像是在问,其实脑子和嘴巴是分离的,并不是协同运作,嘴巴在这里,脑子还在别处。 “随便吧!还是叫外卖?”梁莫深知她爸爸这个特性,也随口回答。这个家里长期没有女主人,饭食问题都是外卖解决。也请过保姆,不过她母亲说不能腐化堕落就辞了。 “不了,我做。”梁晏兮转头来,煞是认真地说。 梁莫很诧异,她爸爸多久都没下过厨了? “你等一下,我先出去买菜。”梁晏兮把书放下就穿上鞋就出门了。 梁莫坐立不安,她爸爸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做饭?这么多年了,叫外卖也习惯了,而且附近的几家餐馆都很不错,她觉得很好。 -- иāиЬêιsℍц.℃оⅯ 第二章 梁莫坐到她爸爸刚坐过的位置,抱着膝盖,出神起来。从这里看外面,风景果然很好,怪不得他喜欢。她拿起那本书,名字是《千岁寒》作者是王朔。这个人她知道,电视上常看见的一个痞子一样的人,下嘴不留情,说起谁顺嘴就骂。她爸爸居然看他的书,真是奇怪。她顺手翻了几页,实在看不下去,全是说禅讲佛的,王朔这个流氓也参起禅来了。 可她却是看得头大。下意识里,她觉得她爸爸才是最纯粹的文人,不为名,不为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她并不清楚他有什么作品。 梁晏兮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在玄关处换鞋。梁莫起来去接过袋子拿到厨房去放好。梁晏兮系上围裙,丝毫不损儒雅风度。 梁莫在一边看他洗菜,操刀,动作那么熟练,才想起,原来他是擅长做饭的。小时候几乎都是他做饭的,而且记忆里味道似乎是很好的。 梁晏兮也不叫她出去,就让她在一边看着,自己从容自若地点火炒菜。中途,梁晏兮也指使她做些小事,比如拿个酱油,摆个盘子之类的,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样融洽的氛围是奇妙的,仿佛他们又回到以往美好的时代,父女亲密无间,没有隔膜和猜忌。 最后一个菜,梁莫看着她爸爸把一些白色的丸子放到油锅里,不一会儿便泛起焦黄的颜色,是那么熟悉,直到装盘,她一下子硬生生愣住,眼睛里热气上涌。是炸鱼丸,她小时候最爱吃的。 梁莫轻轻走过去,把头搁在她爸爸肩上。想着每天早上匆匆离开,晚上回来也只是打个照面,生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却并不是亲密的。她都快忘记他身上的味道了,现在猛然入鼻,全是小时候的记忆。 梁晏兮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瞬,“莫莫,正盛菜呢!” 梁莫一下子闪开,彷佛避雷一样,转而默然帮忙把菜端出去。两个人坐在桌边,老半天都无话,以往有她妈妈在还好些。她妈妈虽然忙,唠叨话却还是照样不漏。 梁晏兮忽而笑了笑,“很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梁莫夹起一个鱼丸放进嘴里,“好吃!”她不吝赞美,其实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好吃就多吃点。”梁晏兮还是淡淡的语气,自顾认真吃饭,仿佛在做着最细致的工程。 饭后,梁晏兮自动收拾残局。梁莫出门在花园里闲逛,才“五一”刚过,连傍晚都闷热起来,屋里一直开着空调,一出门就受不住了。梁莫最是怕热的人,出门时其实就后悔了,又不好马上返回。她只稍稍溜达了一会儿,看看表,过了五分钟就急急上楼。她爸爸已经在书房了,她也回房复习,明天是星期一,这月的月考又来了。 只是都几个小时了,她还是静不下来,上了会儿网,觉得索然无味,便做起习题,却是不得头绪。梁莫渐渐又躁起来,把空调开到22°,直接闭眼躺床上,乱七八糟的思绪更是往脑子里涌。 轻轻的敲门声把梁莫惊醒过来,她立马端坐桌前,握起笔。一杯牛奶放在她眼前,她抬头看见她爸爸穿着灰色的睡衣,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喝了牛奶就早点睡吧,看书太晚效率也不好,还影响明天的学习。”梁晏兮声音柔和,夜风一样轻。 梁莫低头淡淡答道:“嗯,知道了。你也是。”语毕才觉得话错了,他怎么能也是。 回神,梁晏兮已经离开。 喝下牛奶,梁莫却失眠了,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浅浅入睡。 -- иāиЬêιsℍц.℃оⅯ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梁莫朦胧着眼洗漱完下楼就看见她爸爸又坐在窗前,还是那副样子。看她来了,有些恍惚,半晌才说:“吃早餐吧。” 隔着叁米长桌,两个人各自吃各自的饭,连饭店里拼桌的陌生人也不如。梁莫惊觉,他们全部的相聚都是在饭桌上,连洗漱上厕所都碰不到一起。 “我走了。”梁莫放下碗筷,抓起书包,准备走。 “让彭博送你吧。”梁晏兮抬头说。 “不用了,我搭公车。” “早上车挤,时间也来不及了。” “嗯,那我走了。” “去吧。”她爸爸继续吃饭,梁莫觉得他吃饭速度慢,主要是期间走神太多。 彭博已经等在下面了,看来是她爸爸提前叫的。 学校有些远,其实梁莫觉得是她家住得太偏了。一路上彭博只管开车,话也不说。好像跟他们家有交往的人话都不多。 快到学校了,梁莫叫了停车。 “还没到呢。”彭博不解。 “就这儿吧,前面不好停车。”梁莫自顾开门下来,朝彭博挥挥手就走了。 其实她不想坐私车上学,怕被同学看到。她妈妈就从不让司机送她,说是影响不好,小孩子不能养成官家架子。她自己也不喜欢别人注意她们家的什么事,所以朋友相交也很浅淡,并不像十几岁女孩子那般腻歪亲密。她班上的同学也都不知道她妈妈是谁,她家住哪里,甚至她家的电话号码,也只有班主任才有。 梁莫是个好学生,从不旷课早退,学习成绩从来都是年纪前十名,跟同学关系也淡淡的,恰到好处。老师们自然是喜欢这样的学生,家境这么好,还能保持淡然上进的心态,的确是难得的。 星期一到星期二都是月考时间。今天上午是语文考试,这对于梁莫来说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她从来都是稳占第一。梁莫流畅做完,中途连笔都没停一下。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梁莫在心里赞美了自己一番,进步了八分钟。 她把卷子交到讲台,然后出了教室。提前交卷这样的做派,按说是老师们最厌恶的。可偏偏她梁莫做起来就让人觉得淡然稳重,仿佛她要真坐在那儿仔细计较检查,倒辱没了她一样。 梁莫进了西院的生物园,拿书包垫着坐。五月里,早过了繁花盛开的时节,可这园子里却散发着清新的淡淡香气。满眼都是绿色,遮住烈日,透出繁星点点的光,时而有风拂过,凉爽宜人。梁莫觉得这才是夏天本来该有的味道,而不是汗臭,油烟,灰尘。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你又提前交卷了!” 是秦宋,坐教室角落的一个男生,梁莫跟他不熟,之所以能记得住,也是他的名字。秦宋,外号两朝。历史老师一时兴起给取的。 梁莫不搭理他,眯着眼,看树叶缝隙里的阳光。秦宋主动搭讪亲近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秦宋也不多话,常常就陪她坐一会儿,偶尔闲闲地说些他自己的事情。 “你想好了要报哪所学校了吗?” 梁莫睁开眼,瞥秦宋一眼,“反正不在本城。” 秦宋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干净的脸让梁莫讨厌不起来。 “我也不想在本城,走远点,多自由。最好能去西藏。” 梁莫不置可否,挑挑眉,起身收拾书包。 秦宋跟着站起来,“我请你吃午饭吧,就在学校东门那儿,冰镇酸梅汤可好喝了。” 梁莫觉得他今天话有点儿多,站着定定看着他。秦宋被这么看着有些赧然,以为自己惹怒了她,正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梁莫看秦宋还呆着,自顾走前面去了。 秦宋回神跟上来,“那个……”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梁莫有些不耐顿住脚步。 “是是是……就在东门儿,特别近……”秦宋受宠若惊,本来就没奢望她能同意,没想却意外成功了。 “能闭嘴吗?”梁莫回头,皱眉看着秦宋,仿佛他是只苍蝇。 秦宋咧开的嘴立马抿住。梁莫转身,禁不住扬起一边嘴角。 离家太远,加上下午有课,梁莫几乎中午没回过家,午饭都是在学校吃的。 秦宋领她去的那个地方,她是第一次去。东西很好吃,酸梅汤的确很可口,尤其在这样的中午。她平时几乎不光顾这样的路边小店,尤其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有洁癖,总看不惯那些老板油腻的手,还有油腻的桌椅,拥挤的人群。 这里似乎还好,干净,清静,能将就。 下午的考试顺利结束,梁莫匆匆走出校门就接到电话,是她爸爸的,说彭博来接她,要她在校门口等。 她有些烦闷,很想拒绝,可是从来对她爸爸说不出口不字。 她站在门口,身边是蜂拥的人流,带着各种情绪,从一个方向剧烈地涌向另一方,她置身其中,独独感受不到自己心。她讨厌拥挤的人群,喜欢独处,那样,就只有她自己,她能够冷静剖析自己,不受任何干扰,得到最正确的答案,知道自己最彻底的欲望和秘密。 梁莫真的是时常剖析自己的人,所以,她自认为也是最能掌控自己的,没有任何事能够出得了她的控制。这种掌控使她觉得无比安全,前方几米处该转弯,哪里有障碍,她都得一清二楚。她时常想,这些能力大多是源自她母亲。 一方面,她母亲是个掌权者,控制力自然强,多多少少也遗传了一点给她。另一方面,梁莫自小生活在她母亲的掌控下,早就思量着要怎么逃脱她母亲,而要逃离别人的掌控,首先就要学会自己掌控自己,容不得半点失误。 可是她爸爸今天两次都替她拿主意,其中还透着不可违背的控制欲。梁莫觉得烦闷,她爸爸不该是清心寡欲,漠不关心的人嘛? “喂!”有人在她耳边叫,是秦宋,“你在这儿等着干嘛?等人?” 梁莫淡淡回道:“嗯。”不再出声。她觉得做人不能蹬鼻子上脸,中午能跟他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不代表现在就欢迎他在一旁碍手碍脚。 这点可以看出,我们的主角真的是一个半点不能委屈自己的人。管你谁,爱怎么怎么,别来烦她就行。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梁莫面前,梁莫不理秦宋,头也不回钻进了车。 秦宋眼尖,看出车子似乎是官家的,心里一派了然。怪不得这么冷傲,原来是官家小姐,看样子,家里级别也不低。 -- 第四章 梁莫回到家要开门才发现没带钥匙,于是按铃。一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梁莫一时间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女人却开口了,语气欢快无比,“你就是莫莫吧?快进来呀。我是新来的小时工,杨小离,你要愿意叫我小离也可以。” 梁莫被她炮珠似的话弄得有点晕,也明白过来,家里请保姆了!她心里有点不痛快,面上却沉住,只点点头就上楼了,也不顾别人热脸贴了她冷屁股是不是尴尬。 过了不多久,那女人上楼敲门来叫她吃饭。 叁菜一汤,都是按照平时喜好来的。梁莫尝了尝,心里评论,这女人炒菜倒是有一手。 “小离留下一块吃了再走吧。”梁晏兮客气又亲切邀请。 “不了,晚上还有选修课。那我就先走了啊!”那女人解下围裙,手脚利索收拾起自己的包。样子干练极了。 “嗯,好!慢走!”梁晏兮客气微笑,起身送她到门口。 杨小离转身,笑得灿烂。“不用送,梁先生再见!莫莫再见!” 梁莫下意识觉得不喜欢这个女人,太过于自来熟,而且不把别人的拒绝放在眼里,太过于自以为是。不过就是个小时工,凭什么装作很熟的样子,还叫她莫莫。 “是你妈妈请来的小时工。”梁晏兮坐下自顾解释道,“来帮家里做做饭。” “哦。”梁莫心不在焉回道。 “以后上学都让彭博送吧。” 梁莫停住筷子,看着他爸爸,却不知道说什么。 梁晏兮自若说道,“快高考了,早上搭公车挤,反正家里车也闲着。” 梁莫动动嘴,却只发出个“哦”字。心里极不情愿,但对着她爸爸这样简洁的解释和决定,开不了口拒绝。 这两个人都是话不多,又极在乎自己感觉的人。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只管说出来要人服从,却不管别人是否接受。梁莫虽是个中高手,十几年来,挡了无数小鬼大鬼。但这次,对手是她爸爸,于是只得败下阵来。这使得梁莫觉得很难受,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要听从别人的安排,就像是一个原本鼓鼓的皮球,一下子被泄了气,就瘪了,想丢到哪里就丢到哪里,连蹦跶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几天,梁莫都沉浸在这样的心情里,低落极了。所以,考试成绩出来时,她一点都不吃惊。可是跌出年级前二十名这样的名次,在老师们眼里就是件大事了。梁莫向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错,眼看要高考了,成绩却下滑这么多,急坏了班主任的各科老师。但顾及到梁莫的情绪,也不好批评。 于是班主任上决定开一次家长会,每个同学都必须带家长来。这样一来就没有了针对性,也正好跟家长们沟通合作,让学生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够有最大的进步。 梁莫是何等聪明的人,班主任一宣布就明白过来了,不过是打这幌子想要教训她。可心里也开始犯难,她妈妈不在,只能让她爸爸来。可她一点都不想让她爸爸参加这样的家长会,连她爸爸踏进学校大门都不愿意。 回家的时候,彭博一如既往的沉默。梁莫打量着她妈妈留下的这个司机,成熟稳重,眉目硬朗,叁十岁上下的样子,据悉,一直单身,跟着她妈妈有些年了。 “彭博。”梁莫主意打定,开始游说。 “什么?”彭博开车一向专心致志,目不斜视,口不多言。 梁莫慢吞吞问:“我妈妈这次出去考察你怎么没跟着?” 彭博转头,沉默半晌,眼睛又转盯着前方,“瑜姐说,那边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 “我妈妈多久才回来啊?”梁莫随意问道。 “大概一个多月吧,说不准。” “我妈妈去干嘛啊,能这么久?” 彭博又看她一眼,“好像是一个跨省的合作项目,要先做实地考察。”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梁莫说完,车身一晃,头撞玻璃上了。 ———————————————————————————————————————————— 这里爸爸撒谎了,杨小离是他自己请的。 -- 第五章 彭博赶紧刹车,“怎么样了,撞哪儿了?” 梁莫揉揉头,“没事,就碰了一下。” 彭博这才放心开车,只是眼神不那么坚定盯着前方了。 梁莫揉完头,好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说:“我妈妈过那么久才回来,我都考完试了。” 彭博微微笑了下,心想,平日里这梁莫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子,着实有点吓人,其实也不过是个离 不开妈妈小孩子,于是嘴里安慰,“说不准那边一完事,瑜姐过一两个星期就回来了。” “嗯。也是。”梁莫声音低低地说,“就是这周五,班上有个家长会。我妈妈好像从来没陪我开过家长会……” 彭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物质上是没得挑,父母的关心却是少的可怜。 “彭博,你开过家长会吗?”梁莫看似聊天一样随意问。 “哦,家长会啊,没有。小时候读书也没怎么开过。” “彭博,你能不能陪我开一次家长会?” 彭博惊异转头,“我?” “是。”梁莫侧身定定看着他。 彭博被看得有些脸红,“为什么不找梁先生?” 梁莫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能带去开家长会吗。” 彭博觉得今天的梁莫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偶尔的小动作都透着小女孩的可爱,小孩子嘛,就要这样才好,时时冷着脸,一点都不招人喜欢。梁莫能开口求他,也算是奇事,拒绝也不好,答应也不妥,“什么时候开,我看看那天有没有空?” “星期五。”梁莫睁着双大眼,盯着彭博,等着他回答。 彭博心里一动,梁莫这个样子,要是他拒绝了,仿佛就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一样,于是只好同意,可也不敢再对着她,“那天倒是没什么事,那行吧。” 梁莫听他答应,立即敲定,“那就这么定了,星期五下午第二节课来吧。” 彭博觉得梁莫语气神态都像极了她妈妈,甚至比她妈妈还要有手腕和决断,容不得人转心思反悔。 家长会那天,老师照例是官方的一顿说辞,等到散会,特别叫了梁莫和彭博留下。这是要特殊对待。 班主任是个中年富态女人,教英语的,叫祝英,同学起外号叫祝英台,特别琐碎话多的一个人。 祝英客气问了彭博好,知道梁莫家里背景,态度很是谨慎,措辞也很拘束。她先是狠狠夸奖了梁莫一番,从人品、性格到学习、处事,都说的是千好万好,末了才略略提了这次的月考,也只是说梁莫偶有发挥失常,希望家长能配合老师一起帮助孩子进步等等。 彭博跟着梁莫的母亲交际应酬,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应付起来轻松有余。说什么一切都是老师教导有方,辛勤培育的结果,至于这次的失常,也一定配合老师来严厉督促等等。 梁莫在一旁自然还是平常冷淡有沉稳的样子,只是渐渐厌烦起来,想着快点离开。彭博熟悉梁莫的性子,知道她呆不住,于是稳稳收尾,客气道别。 祝英老师到底是没沉住气,心里疑惑半天,最后还是问出口,“请问,您是梁莫的父亲吗?” 彭博大方一笑,“我是她舅舅。” 祝英一脸了然,就说嘛,再怎么年轻也不可能叁十岁吧,“哦,那您慢走。” 梁莫回家半个字都没跟她爸爸提,反正她爸爸也不关心。两人依旧冷淡相处,只在早晚匆匆见一面。倒是那个小时工,杨小离每天都来两次,偶尔跟她爸爸闲聊,说的都是些她学校的事儿。她爸爸听得倒很有兴趣。梁莫更加厌恶起那个女人来。 梁莫最讨厌的就是她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进屋也不敲门。那天梁莫正在做一套英语阅读题,那女人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梁莫一吓,回头冷眼看她,那女人无知无觉,满是笑意,“这套题很难啊,莫莫你要是不懂可以问我,我就是外语系的!” 梁莫收起卷子,淡淡说:“不用。”然后就静静看着她。 那女人完全没有半分尴尬,“还是先吃饭吧!” 梁莫径自出了门,没理她。只是此后每每回房间都反锁上门。 这周星期天,梁莫补课回来,开门楼下没人,以为她爸爸在书房,想上去跟她爸爸商量退了补习班。 打开门,梁莫呆住。那个女人弯腰撅起屁股,趴在她爸爸面前,正说着话,脸上尽是笑,她爸爸也是笑着,听得颇为仔细。 这是什么场景,电视里的捉奸在床?没到那个层次,可怎么也纯净不了!她爸爸什么时候对外人热络过?就是连跟她也不见得有多少笑脸。他们又何时这么熟络到亲昵了! 梁莫就这么站在门口,盯着她爸爸,等这两个人发现她的存在,心里的火越涌越高,可面上却是越加冷。 还是她爸爸最先看到她,先是脸上一滞,随即站起来,向着她走过来。身上亚麻的休闲衬衫是新的款式,衬得他更加儒雅年轻,只是神色有些微紧张眉头微微皱着。 梁莫觉得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爸爸。因为梁晏兮从来没有为什么事紧张过。 梁晏兮停在梁莫面前,张嘴,“莫莫……”却只发出两个字就再也没有话说。 梁莫冷冷瞥一眼那女人,看着她爸爸,“我只是来说,我退了补习班。你不要跟妈妈说,她忙。”然后再不管她爸爸,往楼下走,也不回头,声音低低地,说不出的冷淡,“你是我爸爸,我没资格管你。只是别在家里搞。” 几句话把梁晏兮震在原地,半晌没动。这个人,性情这样冷淡,偏偏是他的女儿,才十七岁而已。 -- 第六章 之后的日子看似相安无事,杨小离按时来做饭,清洁,按时离开,话也不多了。梁莫依旧早出晚归,每天早上匆匆跟她爸爸打个照面,不再在家里吃早餐,晚上回来跟她爸爸吃一顿沉默的晚饭,各自回房。整个家里几乎没有一点人声。才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感情又烟消云散,他们的关系比回到从前,还不如。 梁莫抛开杂念,在学校依旧云淡风轻就拿到第一,回到家也安静看书复习。 这几天,那个钟点工杨小离没再来她们家了。梁晏兮却开始走出家门,不知为什么奔波去了。梁莫暗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星期天上午,难得一个阴天,却不凉爽,空气很潮湿,很闷。梁莫好不容易在凌晨睡着,却被手机震醒。以前要上补习班时设定的铃声,却忘了改。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梁莫干脆起床,洗漱完,看外面没太阳,打算下楼逛逛。没走多远,又记起忘带钱包了,于是准备回去。刚走到小区门口,梁莫就看到她爸爸急急往反向走,还不时讲电话。梁莫赶紧跟上,她爸爸走得很快,她跟得有些勉强,额头鼻尖都开始冒汗,梁莫却全然不顾。 走了两条街,到了叁医院门口,梁莫看到她爸爸向一个女人走去,那个女人看到她爸爸,抓住她爸爸的手,开始哭,她爸爸跟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又亲昵得环住那个女人就进了医院。 那个女人不是杨小离还有谁!梁莫怎么会不知道她爸爸认识的女人都有谁。梁晏兮这十几年来都是在她的眼皮底下生活的,他哪里有交往过密的女人,连男人都没有! 梁莫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心里极其平静,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她呆呆地坐到她爸爸平时坐的那个位置,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的微尘。事情在向着她不熟悉的方向发展,她爸爸不再是原本的那个人,表情,行动,都不是这十几年来塑造的那个样子。梁莫最讨厌把握不住的感觉,像是她跟这一切都不相干,什么都不用她知道。 她拿起电话,“喂……宋秘书,我妈妈呢?哦。那你转告她,我要考试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嗯……没其他事,要我妈妈不要太忙,注意身体。好,再见。” 梁莫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简单装了一个包,拿了要用的书本就出门了。她只是不想再看她爸爸的脸,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和语气来跟他对话。原本就是件难事,现在,却让她半点也忍不了了。 出了门,梁莫细想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地方去。朋友,没有。亲戚家,不想去。她记起彭博好像一个人住。于是打车去了彭博家。彭博看到梁莫时,惊了一会儿,仿佛看到什么怪物。梁莫自顾进去了,扫视一周,彭博家还算干净,两室一厅的格局,有些小,布置倒是简洁方便。 梁莫把包扔进客房,发现这间屋根本什么都没有,连床都没一张,于是又捡起包,出来。“我还是走算了。” 彭博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梁莫撇嘴,“没什么,本来打算在你这儿住几天,看来不行。” 彭博小心试探问:“跟你爸爸吵架了?” 梁莫坐下,开始脱鞋,“我是吵架的人吗?” 彭博笑,“那倒不是。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本来想住几天,可你连床都没有。我歇会儿就走。” 彭博找出纸杯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橙汁。梁莫也不嫌弃,一口喝完,心里顿时不再那么烦躁,人也静下来,呆呆坐着。 彭博也不多话,陪她坐着。过了十几分钟,梁莫站起来,“我走了。”低头穿鞋。 彭博看着她微黄的发梢扫过雪白的脖颈,落在脸颊边,盖住半个脸,只露出鼻尖,本来极青春的皮相,却硬是透出一股疲态。 “你要去哪儿?” 梁莫没抬头,“能去哪去哪。” 过了半晌,梁莫穿好鞋,彭博才说:“那还是留我这儿吧。你妈妈要知道我不收留你,我也甭混了。” 梁莫仰起头,“可你没床啊。” 彭博笑,“你睡我屋不就有了。” 梁莫撇嘴,“我不喜欢别人睡过的。” 彭博忍住翻白眼,“那你去别人那儿,难道给你备着新床?” “……”梁莫说不出话,沉思片刻说,“那你把沙发抹干净,我睡沙发。”这是她能盘算出最好的办法了。 彭博转身去打水,终究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梁莫拿出手机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转念又嘲笑自己,都跑出来了,难到还要报平安?赌气关机。 -- 第七章离家出走 一直到晚上,彭博在梁莫的要求下,把沙发擦了五遍,又做了晚饭。梁莫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她爸爸打个电话,怕他担心,又不想退步,更想放肆一回,看看她爸爸怎么反应。 半夜时,彭博从屋里出来,“你爸爸的电话。” 梁莫没睡着,寒着脸从沙发上起来,接过手机。彭博进屋,关上门。 “喂。” “莫莫……”梁晏兮声音不算急切。 “……”梁莫自觉心里一凉,也不搭腔,等着她爸爸的下文。 “……怎么这么晚,不回家?”声音低低地,夜风一样,没有解释,没有着急,没有一切女儿离家出走的该有的情绪。 梁莫本来想过要质问他,但是她怕看到她爸爸失态的样子,那样会很庸俗。因为在她心里,她爸爸一直是个多么干净的人。 这时候,她爸爸还能这样平静问出口,她又怎么能扮演歇斯底里的那一个。横竖不是她的错,她更没必要再扮顺从。 梁莫不说话,电话另一边也沉默着。一根线联系着两端,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梁莫使出全身的劲,声音却很轻,“很晚了,我要睡了。”说完就急急挂断,关机,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呼出。 梁莫住彭博家。彭博倒觉得这样方便,直接就能送她上学。 月考后,最后一次调整座位,梁莫跟秦宋成了同桌。老师暗自希望的是强强合作,而梁莫却不怎么跟秦宋说话,上课踩着铃声进教室,放学就立刻走人,吝啬在教室多呆一分钟。 秦宋知道梁莫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可这几天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觉得梁莫是给他冷脸看,放学依旧紧跟着她,陪她走一段。 彭博照旧来接梁莫,把车停到学校对面,点烟才抽一口,想起梁莫讨厌烟味,立马又掐了。才出车门就看到梁莫向这边走,后面紧跟着一个男孩子,眉目清秀,高梁莫大半个头,眼神一刻也不移开望着梁莫,看样子是喜欢梁莫的。 梁莫走到车边,径自坐进去。秦宋打量了一瞬了这个每天来接梁莫的男人,猜测着他的身份,礼貌点头。 彭博一边开车门,一边说:“是莫莫同学吧,住哪,我送你。” 秦宋笑笑,说声谢谢就坐到梁莫身边。梁莫斜斜看秦宋一眼,没说话,心里却不怎么痛快,这个人倒是自来熟,一点儿不客气。 秦宋也不管梁莫不乐意,笑着喊彭博叔叔,说了地址。 秦宋先跟梁莫说了些上课的事,见梁莫没反应,于是又扯最近的电影。梁莫还是淡淡的,垂着眼帘,不知想些什么。一时间车里气氛沉闷下来,秦宋又跟彭博说:“叔叔,您是梁莫的……” 彭博正专心开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说:“舅舅。” 秦宋不觉无趣,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莫莫的同学,叁年了,现在是同桌。” 梁莫转头,斜斜瞥一眼秦宋,莫莫?他凭什么叫得这么顺口。 秦宋假装没看见,自顾笑得开心。彭博也没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下来。 没过一会儿,秦宋突然出声,“哎呀,我忘了件事儿!” 梁莫不明所以,看着秦宋。 秦宋脸上尽是着急,“你手机能借我用下吗?”明亮的眼睛生出无限光华,亮晶晶的。 梁莫看着这双眼睛,再说不出口拒绝的话,掏出手机递过去。 秦宋眼睛更亮了,忙说谢谢。急急拨了一串号,“妈,是我,你去接下贝贝吧。我都给忘了,还有要给她吃药啊!嗯,我挂了,马上回家。” 梁莫接过手机,靠在椅背上,眉眼清冷,全然没有十七岁女孩子该有的青春活跃。秦宋看她这样,找话说,“贝贝是我家的狗,叁岁了。昨晚突然吃坏肚子,送医院里还没去接呢!” 梁莫听秦宋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家的琐事,睁开眼,看着秦宋,突然生出强烈的羡慕来。 他有温暖热闹的家庭,有爸爸妈妈,还有一条可爱的狗。他们在一起聊天,散步,或者吵架,无论如何总是热闹轻松的。他成绩好,长的也不难看,性格虽然啰嗦点,但也不招人讨厌,什么事都能不在意,自己给他那么多白眼也照样开心。 可她是梁莫,不可能变成秦宋。梁莫神情突然一暗,再也没有心思听秦宋絮叨,闭眼养神。 秦宋到家下车时,梁莫才睁开眼,嘉园小区,跟她家可是离得够远的。 彭博又顺道去了趟超市买菜,梁莫出来地急,带的东西少,也转悠着买了些日用品。一回去,彭博就忙活着做饭,梁莫坐客厅里看电视。她本来想帮忙的,被彭博撵出来了。 两个人才坐下,没吃几口,就有人按门铃。梁莫离门进,于是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愣住,转瞬又回去坐下接着吃饭。 -- ⓝāⓝЬêιsℍц.ℂоⓜ 第八章回家/男妈妈 梁晏兮走进来,对彭博点了点头,然后在梁莫对面坐下。彭博说了声梁先生好,然后就忙着给梁晏兮倒了杯水。 叁个人都没话。梁莫一直埋着头专心吃饭。彭博几口解决完,对梁晏兮说:“我出去下,买点儿东西。”然后就走了,留下梁莫和梁晏兮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 梁晏兮那晚上没见梁莫回家时,就明白过来了。只是没料到梁莫回离家出走,慌了神,想找人,却不知道怎么找,梁莫同学他一个都不熟,电话也没有,甚至连班主任的电话都不知道。半夜才想起打电话问彭博,等到梁莫接时,又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现在,梁晏兮看着眼前这个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女儿,思量着怎么开口。 话到嘴边,又缩回去,只好问:“怎么不回家?” 梁莫顿时很气愤,他倒是镇定自若,这点在以前,梁莫觉得是她爸爸的优点,现在用在她身上却让她很讨厌。 梁莫还是闷头吃饭,不出声。 梁晏兮极耐心,等着她。 梁莫吃完,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泡在池子里,出来坐到沙发上看起电视,完全把她爸爸当空气。 梁晏兮皱起眉,还是耐着性子,跟过来,刚坐下。梁莫出声了,“那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别坐。” 梁晏兮换到另一边,“你妈妈打电话回来了。” 梁莫没出声,更觉得可气。 梁晏兮又说:“她忙完这几天,估计就回来了。” 梁莫还是不说话,拿她妈妈来逼她回家?她倒是不怕,就怕他自己心虚。 “你住这里,打扰到彭博也不好。” 梁莫眼睛盯着电视,突然说:“彭博没说不好。” 梁晏兮眉头皱得更紧,这样的一个女儿,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跟她交流。 “女孩子住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总不大方便。” 梁莫扔下遥控器,看着梁晏兮,“你搂着一个年轻姑娘就方便?” 梁晏兮语塞,半晌才说:“你不该管长辈的事。” 梁莫突地站起来,居高临下,语气静地不像是质问,“我是你女儿,没资格管你。可我看着我爸爸搂着别的女人,你想我怎么样,额手称庆,还是抚掌叫好。” 梁晏兮突然发现梁莫原来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她言辞犀利,全然不是平常的样子。看来,他还是不了解她,一点也不。 梁莫见她爸爸不说话,以为他自知理亏,冷眼看着,“这么多年你不都熬过来了?” 梁晏兮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莫,顿时一震,眼神移开,“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梁莫只是哼笑了一声,再不说话。屋子里静静地,电视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更显得沉默。 过了许久,梁晏兮起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先跟我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梁莫不搭腔,还是坐着看电视。 梁晏兮知道梁莫的性子,自然是不肯跟他回去,只是她也不大会太过反抗他。于是梁晏兮过去拉起梁莫就往外走。 梁莫挣扎了几下,她爸爸抓得紧,实在挣不脱,她不想做出歇斯底里的样子,于是作罢任他抓着。 走到楼梯口,彭博正靠着墙抽烟,梁晏兮说:“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彭博点下头,回去拿了车钥匙,又收拾好梁莫的包。 梁莫偏头坐在车里,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大吵大闹的动作来。她一直觉得她爸爸在她的掌控之内,他的脾性,他的爱好,他的行为,他的一切。心里一直认为了解的人,突然间发现并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样子。梁莫觉得很委屈,她爸爸这是骗了她十几年! 梁晏兮在她旁边,从玻璃上看着梁莫淡淡的侧脸,没有表情。在梁晏兮的印象里,梁莫一直都是这样的,超出年龄的沉默,甚至可以说是深沉的,生人勿近,不可冒犯,更不可在她面前犯错。就连他都免不了有点怵。 梁晏兮不是个愚笨的人,可在对待梁莫时,却觉得力不从心。一切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父女间不该是这样的,他完全不得法,找不出一个顺当的父女相处模式。他甚至觉得面对梁莫比面对朱瑜还要艰难,小心翼翼。 回到家,两人不言不语,各自生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梁莫一直在等他爸爸给她一个解释,他说不是那样的,她姑且相信,是笃定自己十几年的了解。 一连过了几天,梁晏兮都没有做任何表示。梁莫也提不起话头。那个小保姆倒是没有再来,做饭洗衣都是她爸爸在做。早晚不同,变着花样做各式菜色。晚上一杯热牛奶,总在梁莫睡前送到。 这天中午,梁莫回家来找一张卷子。环视一圈没见她爸爸,本来想找着卷子就回学校的,又转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洗了个苹果咬着就上楼了。 出来时见阳台上似乎有人,梁莫走过去。她爸爸正拿着一件淡粉色的胸衣在晾,洁白修长男人的手理开胸衣,挂在衣架上,强烈的太阳光照在湿湿的胸衣上,泛出晃眼的光。梁莫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一口气跑下楼,出了门,脸热得不行,额头鼻尖都冒着细汗。匆匆避开行人,回了学校,整个下午都觉得燥热不堪。 晚上回家,悄悄收了衣服,再有换下的,也都自己洗。 两个星期过后,梁莫高考,别的同学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家长也跟着忙活,连考试都顶着烈日陪着。梁莫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临考前一晚上,梁晏兮在饭桌上简单说了几句,“好好考,别紧张。” 梁莫心里暗想,我是真不紧张,不过不想拂了她爸爸的意,认真点头,郑重得仿佛听临终遗言。 梁晏兮不知道做家长能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心里很虚,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思考了一晚上,早上等梁莫出门前,他又问:“要我陪着吗?” 梁莫有点高兴,笑了笑,“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 男主确实有男妈妈属性,洗衣做饭做家务 -- иāиЬêιsℍц.℃оⅯ 第九章陪考 梁晏兮看着梁莫少有的孩子般的笑脸,心里更是虚。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没在她身上花一点心思,本来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比他都老成淡然,不是他的错是谁的。 “还是陪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说着,梁晏兮去拿了手机跟梁莫出了门。 梁莫看他爸爸坚持,也不说什么,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彭博来接梁莫,看到梁晏兮陪着,心里也一惊,嘴上什么也没说,还像平常一样客气打招呼。 到了学校,门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全都是学生家长,人头攒动。梁晏兮暗自叹气,看来自己陪着来是对的,别人都有家长陪着,梁莫没有,肯定不能安心考试。 梁莫下车就看到秦宋走过来。 秦宋一见车就知道梁莫来了。他立马过去,却看到车上下来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看不出年龄,颀长优雅,跟梁莫一样,身上发出沉默淡然的气质,偏又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你爸爸?”秦宋小声问。 梁莫没答,转向梁晏兮说:“不用在门口等着,前面街有个茶楼,等下我考完来找你。”说完就大步走了,秦宋只好跟上,心里猜测,大概是梁莫的爸爸,看她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像。 梁晏兮看梁莫走远,回想起梁莫刚刚的神情语气,不由笑了。看看周围,都是家长在给孩子鼓劲,嘱咐。于是对彭博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在这等着。” 彭博抽出跟烟点上,“我也没事,等她考完吧。”递上一只烟给梁晏兮。 梁晏兮摆手,“我不抽。” 过来一个多小时,梁莫依旧提前交卷出来。老远就看见乌压压的人群中,她爸爸和彭博站着,孑然独立,气度不凡。梁莫皱着眉,走过去,“一直等着?” 梁晏兮笑笑,“嗯,说了陪你考完。” 已经临近中午了,正是热的时候,他一定要在这晒着?梁莫皱着眉不再说话。 彭博打趣,“怎么了?你提前交卷出来,嫌题出得太简单了?” 旁边家长听见,立马过来问:“同学,考题难吗?” 梁晏兮见又有家长围过来打听,拉着梁莫进了车。叁个人本来想在外面吃了,下午直接过来考试。可梁莫心想,这么热的天,在外面呆到下午,她爸爸估计受不了。于是提议回了家。 梁晏兮做饭,梁莫和彭博在客厅闲聊。这段时间,梁晏兮做饭像是上瘾似的,从不叫外卖了,每天变着花样做,那天在厨房还看见一本食谱。 梁莫开始觉得不习惯这样的梁晏兮,后来慢慢觉得她爸爸做菜渐入佳境,味道没得挑,也不想让他没了兴致,就由着他做,不管多少菜,都使劲吃完。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腰都长了一圈了,以前26的裤子,现在穿都有些紧了。 吃晚饭,梁莫回房睡午觉,彭博跟梁晏兮也没有多余的话说,梁晏兮也觉得尴尬,于是说:“楼上有客房,你要不也去睡会儿。” 彭博也觉得跟梁晏兮呆在一起不自在,倒不是梁晏兮多难接近,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好摆到台面上说穿,于是说:“也好。” 下午,照旧,梁晏兮和彭博陪着去考场。有梁莫的同学看到,心里更加猜测着,这样的架势,倒像是太子爷出访了。平日里也没见梁莫多显摆,末了,才显出不凡,不定是什么高干子弟呢。 梁莫也不管别人的眼光,照样淡然自若,只是想着她爸爸顶着烈日在外等着,做题速度更快了,草草检查一遍,就要出来,结果监考老师说时间不到,不能交卷。于是只得等了十几分钟才出来。 外面家长聚集在一起,梁莫出来就是夹道相迎的阵势。众人看她又是这么早出来,心里顿时猜测起来,若不是天才,就是个成绩极烂的,没得做,所以才提前交卷。 梁莫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梁晏兮看别人都关注自己的女儿,心里生出些许自豪,更觉得以往忽视了女儿。 只是这一画面却上了报纸,还在头版。大大的照片,乌压压一片家长,中间让出一条道,梁莫一身白色衣裤,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站在中间,神态自若,像巡视似的。 第二天照旧,梁晏兮和彭博陪着考完。梁莫就闲在家里了,人松懈下来,没日没夜睡了几天。梁晏兮也不去打扰她,到饭点才叫她。 梁莫看在眼里,倒觉得她爸爸越来越像个家庭主夫了,书房也呆,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客厅里。有时候是看些书报,有时候就看看电视,反正都在梁莫能看见的地方。 梁莫突然觉得怎么家里到处都是她爸爸的影子,无处不在,只要她下楼,就一定能看到。 于是梁莫也多跟梁晏兮在一处呆着了,有时候是一起做清洁,有时候都拿着书报看,有时候闲闲聊些话题,开始,梁晏兮试着聊些年轻人的话题,比如学校,电影的,梁莫呢,就费劲找些成熟深刻的话题来说,可偏偏每次都只说到几句就卡住。两个人都觉得还不如不说,于是,就真的都不说话了,静静呆着。 -- 第十章同眠 梁莫一直等着她爸爸跟她说清楚,那次出轨,可梁晏兮却总不提。梁莫也不好开口,心里暗暗有些着急。 考试成绩出来的晚上,梁莫查了分,不出她的所料,超出重点不少。没过多久,老师打电话来报喜,说是年级第二名。梁晏兮接的,心里高兴无比,上楼去给梁莫说了,梁莫也算高兴,本来第一不在话下,那两天她爸爸陪着,心静不下来,才做了第二。梁莫一直没操心过成绩的事情,所以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第一第二都不是问题。 梁晏兮却很高兴,班主任电话里把梁莫夸得天下无双,不住说他有福气。听得他也觉得自己有梁莫这个女儿是福气。于是他提议出去吃饭,算是庆祝。梁莫看她爸爸高兴,也就开心答应了。 挑了个川菜馆子,坐下。梁莫皱眉说:“你不是不吃辣嘛!还是换一家算了。” 梁晏兮笑,觉得梁莫考得好,自己也参与了,也是有功的,眉眼都带上喜气,更显得人年轻,“你爱吃辣,今天依你。” 梁莫少见她爸爸这么高兴,点了许多许多菜,也合着她爸爸的口味点了几个清淡的。吃到一半,梁莫来了兴致,提议:“喝点酒怎么样?” 梁晏兮也有这个意思,本来想叫啤酒,梁莫想试下烈酒,服务员推荐了款度数不高的白酒。 梁莫头次喝酒,兴致很高,一下子就喝下一小杯,才又要倒,被梁晏兮拦住了。 “尝到了就行了,别多喝。” 梁莫笑嘻嘻推开她爸爸,又倒一杯,一口喝下肚,“甜甜的,还有点辣,比可乐好。” 梁晏兮觉得反正有自己在,只要她高兴就好了。父女二人很少这样和谐相处,拦来拦去,倒是毁了这么好了气氛。于是就随她去了。 梁莫喝了酒,话多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跟她爸爸说话,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件件说来,细细琐琐,生动无比,就像发生在昨天。 梁晏兮心里顿时一抽,酸涩无比,愧疚极了。 其实小时候,父女两是很亲密的。那时候,梁莫总是缠着他,片刻也不想分开,嘴里甜甜叫着爸爸。那是父女的黄金时代,没有疏离隔膜。不知什么时候起,梁莫就不在叫他爸爸了,话也少了,每天匆匆见两面,多数时间都是各自呆在楼上。自己却是不闻不问,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的不如意,关莫莫什么事,她却一声不吭,承受了这么多年。这个家,对她来说,怕是只是个寄居所,妈妈不像妈妈,爸爸不像爸爸。 想到这里,梁晏兮鼻腔里涩涩的,心里揪痛着。梁莫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梁晏兮结了帐,半扶半抱着梁莫出了门,打车回去。 梁莫极不安分,在梁晏兮怀里动来动去。梁晏兮把梁莫瘫软的身子抱在面前,一手扶正梁莫的脑袋,放在肩上。 “爸爸……”梁莫嘴巴蠕动着,贴在梁晏兮脖子上,柔软滚烫。 梁晏兮身子一顿,被突然地触感惊了一下,听到这一声爸爸,心里也柔软起来。这个靠着自己的人,平日这冷淡的人,此刻这么亲密靠着自己,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骨血。梁晏兮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晰感觉到自己情感丰富,内心柔软。 “爸爸……你都没跟我解释……你忘了吗……嗯?”梁莫手环住梁晏兮的脖子,嘴唇凑到梁晏兮耳边,断断续续说着,火热的气息全喷在梁晏兮脸上,灼人,挠心。 梁晏兮把梁莫的脑袋推开一点,看到的是一张绯红年轻的脸,细腻的肌肤,柔软的汗毛,嫣红水嫩微嘟的唇,半眯的双眼掩不住光彩,正质问地盯着自己。 梁晏兮有点受不住这样逼人的气息和眼光,撇开脸。梁莫却不依不饶跟上来,嘴唇贴着他的下巴,叫着,“爸爸……说啊……” 梁晏兮也开始觉得热起来,脸上发烫,气息有些急,伸手解开一颗扣子。 “说啊……”梁莫声调拔高,顺手抓住她爸爸的衣领。 梁晏兮想了许久,总算明白过来,不由失笑,还是孩子性情,记这么久。于是语气轻轻地说:“莫莫,爸爸没有做任何坏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再记着生气了,好吗?” 梁莫听到这话,身子更贴向她爸爸,双臂紧紧环住她爸爸的脖子,亲昵说:“我就知道……” 梁晏兮见她孩子气的样子,也不去拉开她,由着她抱,只是觉得越加热,背心都冒出微汗了。 到家时,司机笑着说:“先生跟你女儿真是亲,不像我家的小子,几天都不见人,更别说说贴心话了!” 梁晏兮笑笑,“女孩子,总是粘人些。” 梁晏兮抱着梁莫上楼,进了梁莫的房间,才放在床上。梁莫又贴上来,抓着梁晏兮不放。 梁晏兮无奈,只好坐下,想等她睡着了才起身。梁莫却不依,死死抓着梁晏兮的衣领,只有梁晏兮一动,就抓得更紧。 梁晏兮拍拍梁莫的脸,“莫莫,爸爸去打点水给你洗脸,先放开好吗?” “不要!”梁莫嘟嘴,抱住梁晏兮的脖子。梁晏兮去解,梁莫就抱得更紧,眉头皱着,嘴撅得老高。 梁晏兮觉得这样的女儿比平日里不知可爱了多少倍,就放任她抱着了。和衣陪她躺着,心里柔软无比,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由触觉传入心底,填满了几十年的空虚。于是梁晏兮也伸手抱住梁莫,没过多久,居然睡着了。 -- 第十一章志愿 第二天早上,梁莫习惯性早早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她爸爸放大的脸对着她。眉头舒展,嘴角微翘,她爸爸像是做什么好梦,脸上带着笑意,睡的很沉。 梁莫愣了半晌,慢慢回忆起醉酒的事情,不太习惯被她爸爸抱着,也不敢挣脱,怕惊醒了她爸爸。而且,她此刻正思索着,她爸爸怎么会陪她睡在一张床上。这种关系,进展太快了,她还消化不了。就像是生活在原始社会的人,突然身在太空飞船上一样。 梁莫闭上眼,感受着她爸爸的怀抱,温暖而干燥,不知道什么淡淡香味。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又这么自然,她就是在她爸爸的怀里了,正在自己渴望了无数次的怀抱里。 梁莫抬头看着她爸爸的脸,极浓的眉毛,长而深的眼,挺直的鼻,薄而无纹的嘴唇,瘦削的下巴有些微的青胡渣,这个人就是她的爸爸,却怎么看都不像是爸爸。 梁莫正出神,梁晏兮突然睁眼,黑亮的眼瞳就对上梁莫。梁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住半晌,突然把头埋到梁晏兮的胸前。 梁晏兮本来也不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这时看到梁莫的反应,倒是释然了,低低笑了起来,叫她,“莫莫,起床了!” 梁莫不动,在她爸爸怀里深吸一口气,抬头扬起嘴角,“爸爸,早。” 梁晏兮笑着揉梁莫的头,“早。” 此后,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亲密而自然。梁晏兮在书房看书,梁莫也会进去陪着。梁晏兮做饭,梁莫就在一旁帮忙。梁晏兮看电视,梁莫就靠在她爸爸身上。梁莫为这样的亲密而欣喜,梁晏兮也为这样的相处而高兴,暗自后悔,忽视了女儿这么多年。 学校通知要填志愿了,梁莫却犯难了。开始,她想着去外省,离远点儿。现在,梁莫却不想离她爸爸太远了。才建立的起了的关系,若是长时间不在家,怕是又会回到原点。于是问她爸爸的意见。 梁晏兮倒没多想,“哪所学校好,就填哪里。总是在国内,再远也不过几个小时的飞机。” 梁莫觉得她爸爸说的有理,就算是出国,反正总在地球上,想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于是由着胆子和偏好,填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学校。 就在这样惬意轻松地氛围里,暑假过了一小半。梁莫和梁晏兮两个人几乎都忘记的一个人回来了。 这天晚上,梁莫和梁晏兮刚出过晚饭,梁莫靠着她爸爸看电视,一边吃着葡萄。梁晏兮自己不怎么吃,给梁莫端着果盘。 朱瑜一身疲惫,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却敏感地觉察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莫莫怎么会亲密地靠在她爸爸身上。梁晏兮怎么会陪莫莫看电视,还笑着给莫莫剥葡萄皮。 以前总是觉得家里太冷清了,莫莫和梁晏兮都不说话,相互间像是陌生人。此刻,他们这样亲密,却让朱瑜不知作何反应。 到底是官场上惯于周旋的人,朱瑜收起心中的疑惑,在玄关边换鞋,边说:“我回来了。” 那边两个人都是一惊,站起来,似乎看到鬼子进村了,侵略了他们的领土,神情相似到极点,父女的特性在这时,显现无遗。 朱瑜轻松一笑,“怎么?不欢迎我回来?”走过去,轻轻捏了捏梁莫的脸,“我不在,莫莫倒是长胖了些。” 梁晏兮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回复平静,淡淡说:“你回来了。” 朱瑜也是淡淡回道,“嗯。有点累,我先躺会儿。”于是回房。 梁莫和梁晏兮却怎么也无法像刚才那样亲密无间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插入在中间,形成一道屏障。两个人又沉默地看电视。 没过多久,朱瑜出来,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有个接风的饭局,你们不用等我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她电话响了,朱瑜边换鞋边讲电话,“嗯,正出门。马上下来了。” 梁莫看她妈妈就要出门了,才说:“妈妈……” 朱瑜抬头,“嗯?” 梁莫顿了顿,说:“早点回来,别太累。” 朱瑜一笑,“知道了。”就开门出去,前后在家呆的不到半小时。 梁晏兮扬扬嘴,笑了,意味不明,“莫莫,还吃葡萄吗?我去洗点儿。” 梁莫点头,心里却发堵。 梁晏兮洗了一盘葡萄,坐梁莫身边,“咱继续看电视,你妈妈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 第十二章动心&初吻 结果那晚,朱瑜凌晨才回来。梁莫向来浅眠,楼下她妈妈似乎跟她爸爸在吵什么,刻意压着声音,空荡的房子,楼上正好听见回音。他们似乎从没吵过架的,这次真是破天荒了。 第二天一早,梁莫下楼,一个人都没有。梁莫又回到楼上,打开书房的门。果然,她爸爸就入定一样坐在那儿,垂着眼帘,姿态疲倦。梁莫走过去,趴在梁晏兮面前,轻轻叫到:“爸爸……” 梁晏兮抬起头,神情恍惚,看着梁莫,没有反应,一脸的疲惫,眼里朦胧一片,深不见底,隐隐有索然的意味。 梁莫看到她爸爸这个样子,心里一抽,伸手去触碰,快触碰到时,却不敢造次,手就那么顿在空中。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看着对方,过了半晌,梁晏兮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 梁莫看到她爸爸这个动作,脑子轰得一下,动作先于意识,手就落在她爸爸的唇上,拇指轻轻揉抚,从下唇到上唇,动作轻柔,仿佛触摸着天鹅绒,眼睛却是动也不动痴痴看着她爸爸。 梁晏兮总算回神,抓住梁莫的手,“莫莫,我是爸爸。” 梁莫惊得站起身,落荒而逃,跑回房,坐在床上大口吸气。 她这是在干什么!那是爸爸啊!这不是她该有的举动,可脑子全是她爸爸落寞的神情,和薄薄的嘴唇,以及手下柔软诱惑的触感! 梁莫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对自己的爸爸怀有那样的心思。可她就是抑制不住想要触碰,甚至想要亲吻,若不是她爸爸及时制止,恐怕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梁莫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自己举动,和渴望。她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从不让没有把握的情绪掌控自己。细细想了许久,梁莫做了个决定,既然想要,就去得到。就这么简单。她从来是个不得委屈自己半点的人,一直想要什么,伸手就去拿,也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想到这里,梁莫顿时不再难受,反而释然了。重新回到书房,在门外靠着墙,深深吸一口气,拿手拍了拍脸颊,不再心慌气短,平静走到她爸爸面前。梁晏兮倒是眼神闪烁,不太自然,看到梁莫一脸淡淡了然的笑意,更加不自在了。 “爸爸,”梁莫笑着叫道,“我想做件事,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能气我,躲我。我只是不太明白,想弄清楚,否则可大可小。你愿意吗?” 梁晏兮不明所以,见梁莫说得这么认真,郑重其事,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莫吻住了。梁莫动作快而突然,力道有些大,磕得他有点疼。 梁晏兮顿时惊得一动不动。梁莫轻轻摩挲着双唇,随着自己的意愿,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她爸爸的唇。 梁晏兮被这一舔,惊回神,张口欲呼,“莫……”才出一个字,就被梁莫钻了空子,舌头伸进去,生涩诱惑地探索。 周围的空气变得热烈而暧昧,梁莫觉得陷入一个从未有过的渴望之中,仿佛那就是归宿,想要探索到底,填满心里的空缺,满足无比,十几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渴望和满足。 梁莫顿时心里一片清明,喟叹一声,完了! 梁莫明白过后,也不做过多的纠缠,放开她爸爸,眼睛亮亮得看一眼她爸爸,轻叹一声,抱住她爸爸的头,在他耳边缓缓说:“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梁晏兮不知道梁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呆呆坐着,伸手抚上嘴唇,彷佛灼烫一般,迅速放下,耳边却一直清晰回旋着那句话“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快到中午时,梁晏兮还是进厨房做饭。梁莫听见响动,也下楼帮她爸爸。两个人都没提早上那一吻,只是各自都不说话。 梁莫眼光时刻跟随着她爸爸,积极给她爸爸打下手。梁晏兮却是连看都没看梁莫一眼,躲着梁莫的目光。偶尔碰到,也立即闪开,默默做事。 饭吃到一半,朱瑜回来了。平时她不在中午回家,今天却不知怎么中途回来。 梁晏兮淡淡问:“吃过了吗?” 朱瑜没什么表情,“没有,赶着回来的。” “我去加副碗筷。”梁莫说着回厨房给她妈妈添饭,拿筷子。 朱瑜吃了几口,对着梁晏兮,“你做的?” 梁晏兮点点头,埋头认真吃饭。 朱瑜笑笑,说:“许久没见你下厨,手艺还没退化。难得。”评论的语调,像是在对她的下级说话。 -- 第十三章争吵 梁莫不太喜欢她妈妈这样的口气,于是说:“妈妈,昨天刚回来,没有假期休息休息吗?” 朱瑜慢条斯理吃着饭,看梁莫一眼,“事情还没收尾,有一阵要忙的。” “哦。”梁莫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话题,只好闭嘴。 “你考试怎么样?好像要填志愿了吧?”朱瑜想起来,问到。 梁莫含糊回答,“正常水平,志愿也填完了。过几天录取通知就该来了。” 朱瑜放下碗,“填的哪所学校?” “T大。”梁莫答完,看她妈妈一眼,等着她妈妈的反应。 朱瑜顿时皱眉,“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么远。什么专业?” “新闻。” 朱瑜看着梁莫,脸色不怎么好看,“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要你填B大政法专业吗?” 梁莫埋头吃饭,口里答,“我不喜欢政法专业。” 朱瑜语气严厉起来,“B大有什么不好,在本城,专业又过硬。你非要跑那么远?住校的苦日子你能过的惯?” 梁莫盯着她妈妈,也严肃说:“我不是小孩子,总得独立。何况,离家近,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照样十天半月不见人。” “……”朱瑜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又说,“妈妈对你未来有规划的,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不是男孩也得继承家业,总不能让我们家在你这里断了吧?” “我对自己未来也是有规划的。再说,你想让我随你和外公做官,也要我喜欢,我愿意,总不能强迫我。”梁莫虽然跟她妈妈不很亲,可也从来没有这样针锋相对过。 朱瑜向着梁晏兮说:“我不在,你就不能管着她?由着她这么胡来?” 梁晏兮放下碗,看也没看朱瑜一眼,转身就上楼进了书房。 朱瑜气冲冲跟上去,没过一会儿,上面传来吵闹声。 “她胡来你就由着她!你就想见她跟你一样没本事,整天地呆着就好了,是吧!你别想!你当全世界都跟你似的………” “我不想跟你吵。” “不吵?是,我求你跟我吵,你都不会动下嘴皮子。你恨我吧!这么多年了,我受得了。你不死不活的样子,女儿也跟着学,现在好了?啊?” 梁莫听不下去,上楼对着她妈妈说:“妈妈,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别骂爸爸。” “你的决定?什么不学,跟你爸学坏毛病,自己拿蠢主意?” 梁莫不知道她妈妈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一面,完全不是平时冷静大气的样子。“你骂我就好了,别句句带着爸爸。” 梁晏兮过来把梁莫轻轻推到门外,“莫莫,出去玩会儿,这里没你的事。”然后关了门。 梁晏兮冷冷看朱瑜一眼,“孩子面前,你失态了。”之后不再多说,倒了杯水喝起来。 朱瑜怔住,过会儿又说:“你也学会疼女儿了?我以为你这么自私的人,只会关心你自己。” 梁晏兮叹口气,“你这次到底想怎么样?以往都好好的,何必呢?” 朱瑜冷笑一声,“你就不问问我去哪了?” 梁晏兮抽出一本书翻看着,“你的事情,我不想过问。” “你这绿帽子戴得可真心安理得。” “那你想我怎么样?跟你离婚?”梁晏兮从书本里抬起头,神情倦倦的。 朱瑜变了脸,“离婚?你早想着这出了?” 梁晏兮继续看书,“你不就是想我先说嘛。” 朱瑜过了许久,回复冷静的语气,“耗到现在,我知道你也累。不过,也不是说离就离的。” 梁晏兮了然于心,不回话。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后面几十年。 在诡异的气氛中,梁莫总算熬到开学。朱瑜还是每天忙碌,常常不见人影。梁晏兮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渐渐地也不躲梁莫了,只是也不如前一段那么亲密。 梁莫自知不能操之过急,却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是她想要的,费尽所有,也是要拿到的,再艰难,也断没有放弃的念头。 再说,她爸爸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就连跟她妈妈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他都可以默默承受这么多年,要说是懦弱,不如说是懒得思变。任何事情,若是不上心,再怎么坏,也只是任其摆在那儿,生根发芽还是腐烂变质,都无所谓。 只是,开学前两天,朱瑜回家,直接下了通牒,“去B大报道吧。我都打理好了,你的成绩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梁莫想反驳,她妈妈根本没给她机会。梁莫却暗自打定主意,这次得由着她自己来。 梁莫等她妈妈出门,就找梁晏兮。 “爸爸,我不想读B大。” “不想读就不去,你妈妈总不能绑着你去。”梁晏兮本来也不喜欢朱瑜一手包办梁莫的事情。 “那你得帮我。”梁莫语气里多了亲近和撒娇。 梁晏兮笑,“怎么帮?你有通知书,直接去T大报道,没人敢拦你。” “你陪我去怎么样?妈妈说不定真拦着我怎么办。”梁莫一脸认真。 梁晏兮思考半晌说:“也是。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没人陪着也不放心。” 梁莫高兴凑到她爸爸身上,“是啊。我第一次上大学,紧张。”然后快速亲了一下她爸爸嘴角,“谢谢你,爸爸。”不待梁晏兮反应,快速离开,脸上尽是得逞的笑。 -- ⓝāⓝЬêιsℍц.ℂоⓜ 第十四章莫莫,我是爸爸 梁莫拉着她爸爸赶到车站,由于出来的急,只有软座,慢车。梁莫也不管,反正就十几个小时,一觉睡过去就到了。火速买票上了车,梁莫兴奋地像是去轰炸地球。 梁晏兮安置好行李,坐下,见梁莫这么高兴,心情也好起来。 “妈妈知道了,会不会追过来?”梁莫笑着问。 梁晏兮也笑,“恐怕顾不上。” 梁莫把头靠向她爸爸。梁晏兮身子一歪,躲过了,有些不自在。 梁莫眼睛一眯,颇为难过说:“爸爸……” 梁晏兮缓缓转过来,梁莫立马靠上去。 沉默了会儿,梁莫拿起她爸爸的手,握住,轻轻玩耍着,沿着手指,手心,细细数着纹路。梁晏兮微微一颤,收回来,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 梁莫追过去,再次握住,小手包着大手,格外显眼。 梁晏兮转头,盯着梁莫,半晌说:“莫莫……”却没有下文。 梁莫抿嘴一笑,也盯着她爸爸,问:“你想说什么?” 梁晏兮侧过脸,不敢对视梁莫,“我是爸爸。” 梁莫靠近些,头搁在她爸爸肩上,说:“我知道。”声音清晰坚定。 到了晚上,梁莫靠着她爸爸的肩睡着了。梁晏兮轻轻移开身体,找了件外套给梁莫搭上,顺手掳了掳她前额散开的头发。 梁晏兮出神看着沉睡中的梁莫,浅浅的呼吸就在鼻端,带着少女的香甜,唇微微张着,时不时往他脖子靠近些。恍惚记起那天那一吻,柔软甜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海藻一样在心底蔓延疯长……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梁晏兮面上一滞,赶紧移开眼神,拿出手机,是朱瑜的号码,接通。 “你们在哪儿?”直接就是质问,语气里有着急,也有火气。 梁晏兮不慢不紧答道,“在车上。” “你们在车上?去哪儿?” “送莫莫去学校。” “学校?不是说好了就读B大,你犯什么浑?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赶紧回来!” “已经在车上了,回不来。” “你可真是……我懒得跟你说。让莫莫接电话!” “她睡了。” “梁晏兮!你……好,我跟你说不上,你就等着毁了她,就安心了是吧!” “挂了,我困了。”梁晏兮不等朱瑜再说话,挂断,然后抑制不住般小声笑了起来,恶作剧的小孩一样。 上午九点多,车到站。T大在站上设有新生接待处,梁莫和梁晏兮还有十几个新生一起坐校车去了学校。 登记处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梁莫拿着通知书和其他证件在一边排队,梁晏兮拖着行李站在一旁。 这时梁莫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谁?”“梁莫,我是秦宋。” 梁莫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有她的号码的? “什么事?” 那边似乎笑了下,之后传来秦宋的声音,“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号码?我怎么会现在给你打电话?” 梁莫皱眉,“不想知道。到底什么事?” “唉,你真是冷静,要世界末日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梁莫不耐烦起来,“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那边沉默许久,还是没声音。梁莫果断挂掉电话,有点不悦。秦宋不是这种无聊的人,打电话来,却不说正事,尤其秦宋不会烦她。 梁晏兮随口问:“谁啊?” 梁莫转过头笑,“一个同学……”还没说完,就看见几米开外,秦宋站着看她,满脸笑,清爽干净,耀眼无比。 “我们又是同学了,梁莫。”秦宋依旧笑得灿烂,越来越近。 “还真是巧。”梁莫不冷不热说,眼睛却微微弯起,溢出笑意。的确是意外,这样都能遇到他。 秦宋看看梁晏兮,梁莫考试时见过几次,看不出年纪,拿不定主意该怎么称呼,于是看看梁莫,示意她介绍。 梁莫没说话,前面轮到她了,拿着证书站到窗口,办理登记。 秦宋开口问:“您好,我是莫莫高中同学。” 梁晏兮淡淡笑了笑,“我是莫莫爸爸。”就不再说话了。 秦宋暗自打量了梁晏兮几眼,若不是他亲口说,别人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个气质出众,身材颀长的英俊男子是梁莫的爸爸。但两个人的气质神态倒是如出一辙,淡然雅致,不可冒犯。 梁莫拿着手续过来,“要先缴费,还要领床上用具。” “我知道缴费处在哪里,跟我来。”秦宋说,“我昨天就报道了。跑了好几个地方,幸好有师兄师姐帮忙才找到。” 叁个人办完入学登记,找到宿舍楼,领完东西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梁莫的寝室在四楼,秦宋满怀抱着被子,梁晏兮提着两个行李箱。 梁莫手里空空的,上楼时对秦宋说: “我拿一床吧。” “不用。”秦宋躲过,轻松说,“被子又不重。”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十五章国庆回去看你 寝室里其他叁个已经来了,床也铺好了,只有两人在做清洁,另外那个不知去哪了。 梁莫进门,其他人都过来打招呼,帮着放东西。 “我叫王莹,湖北人,你呢?”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主动爬上床帮梁莫铺床边说。 梁莫本来看到两米高的床就有点怕,正好王莹来帮忙,她也不推辞,“梁莫。” “嗯?”王莹高高地跪在床上,显然没听清楚。 “我说我叫梁莫。”梁莫重复了一遍。 王莹笑着说:“看你就知道是个乖乖女,说话这么小声。”然后拍拍手,从床上下来。 梁莫只笑了笑说:“谢谢。” “没事儿!以后要一起住四年呐,这么客气干嘛。” 梁莫望着两米高的床,暗叹,四年呐! 另外一个女生一直沉默着,拿拖把拖地。梁晏兮和秦宋也帮不上忙,就去走廊上等着。 收拾妥当之后,梁莫就出去了。 梁晏兮问:“钥匙带了吗?” 梁莫点头,“去吃饭吧,都过中午了。” 梁晏兮转向秦宋,“一起去吧。谢谢你帮忙。” 秦宋一笑,“难得我和莫莫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叔叔不必这么客气。” 秦宋建议,叁个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馆子随意吃了饭。 秦宋回学校,梁晏兮带着梁莫买生活用品。梁莫向来不怎么逛街,买东西自然也是速战速决。逛了一遍超市,基本该买的都买了。 回程的票是一早买好的,下午五点的。梁晏兮拦了出租车,把买的东西放进去,对梁莫说:“回学校吧。我马上也该去车站了。” 梁莫看着她爸爸,张了张嘴,最后快速抱住她爸爸,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国庆回去看你。” 梁晏兮没说什么,只拍了拍梁莫的背,然后推开她,看着她坐进车里,在街角转弯不见,然后转身拦了另一辆车,快速离开。 梁莫回了学校,收拾好书架衣柜,已经累得不行,想睡会儿,可是看看近两米高的床,又算了。 寝室里的另外叁个人却在晚上齐齐回来。王莹主动介绍另外两人,仿佛她自己不是新生。 开始见过的那个叫杜婉,是云南人,不怎么爱说话,白净的瓜子脸,个子比梁莫稍稍矮一点,也算是个漂亮的人。 另外一个叫罗丽丽,上海人,有点胖,说话总笑着,礼貌周到,跟王莹倒是很亲密。 梁莫淡淡问好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寝室里就只有王莹跟罗丽丽谈笑的声音。 梁莫实在撑不住了,草草洗了澡,盯着床,呆看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爬上去,期间腿都在发抖。 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其他人都上床了,梁莫还是没能睡着。拿出手机,拨梁晏兮的号,刚要接通又立马挂断。梁莫想她爸爸连着折腾了两天没睡,这会儿还在车上,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实在睡不着,翻腾到半夜,晚上又没吃饭,肚子也饿了。梁莫抖着腿下床喝了盒牛奶,呆呆看着床顶,没过多久就有了睡意,暗想,果然是她爸爸每晚一杯牛奶的习惯在作怪。 第二天,梁莫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打电话给她爸爸,梁晏兮已经到家了。 去食堂看了一圈,着实难以相信那是给人吃的东西,梁莫皱眉去超市买了点饼干和面包准备将就当午饭。 晚上班会,辅导员是个叁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操一口北方味儿的普通话,语速极快。让班上叁十多个同学自我介绍,之后就解散了。 因为是新闻专业,女生比男生多了大半。都是新生,大家不怎么熟,都只跟自己寝室里的人抱团。 梁莫独自回了寝室,也不知道干什么,呆坐着。其他人陆续回来,各自在书桌旁坐着,只有几米见方的地盘是她私有的,梁莫怎么都觉得别扭,什么都在别人的视线内,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王莹问梁莫昨天送她来的人是谁,梁莫说是家里的亲戚。王莹就夸张得跟罗丽丽讲梁晏兮有多帅,多有气质。 梁莫坐不住,出门下楼,朝外面走。校园里四处都是人,叁两结队,独独她一个形单影只。 上大学的那一点点新鲜感随着烦躁消失殆尽。寝室条件不算差,但跟家里比,却是天壤之别,没有空调,没有大床,没有个人空间,没有随处可见的梁晏兮。 才离开一天而已,梁莫却觉得无法忍受,浑身都不自在,躁动不安。以前总觉得跟她爸爸不亲,现在才知道,十几年朝夕相处日日相对,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沉默安静,抬眼就能看见,吃他做的饭,穿他洗的衣,喝他倒得牛奶,听他淡然轻柔的声音…… 何况,他们的关系正在改善期,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和谐亲密,现在却生生断开,相隔千里。梁莫拿出电话,拨过去。 “怎么了?”梁晏兮低低地声音传过来,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的姿态,闲闲坐着,拿一本书,眼帘低垂,神情淡然,思绪不知在什么地方。 梁莫沉默许久,想象着她爸爸的一切。“我想回家。” 梁晏兮似乎笑了,慢慢说:“才离开一天就想回来,往后还有四年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还有四年。”梁莫喉头发涩。 -- 第十六章我知道你也想我 “是啊……怎么办,还有四年。”梁莫喉头发涩。 “莫莫,要坚持,你自己决定上T大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何况现在才开始。你不是说要独立吗?” 梁莫深吸一口气,“我想你。” “……”梁晏兮的声音过来会儿才响起,“莫莫,爸爸也想你。” 梁莫笑了,“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你也想我。”梁莫快速说完挂断电话,心情好不少。是啊,不能半途而废,要独立,就要在她妈妈看不见的地方。 接下来一个月都是军训,梁莫克服自己的习惯,忍受住寝室的种种坏处,尽量融入大学生活。可是她是在无法忍受食堂的饭菜,跟王莹她们去过一次,打了饭,盯着餐盘许久,还是无法动筷子下咽,最后还是倒垃圾桶里。之后就一直在校门外的小馆子里吃,虽然不如大餐厅,更比不上家里,但至少比食堂好很多。 王莹还笑她娇气,见梁莫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寝室里的人自然又跟她疏远不少。梁莫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朋友这个东西,她从来都不苛求。 梁莫的体力其实还算好的,挺过军训应该不是问题,可她偏偏最怕热,一点儿都受不了。每天坚持到中午就不行了,拼了全力才说服自己不走人。可她们班的教官偏偏是个最严厉的,一点懒都不能偷,动作一点不到位就来亲自纠正,完全把她们当准军人训练。 勉强熬过叁天,梁莫就想请假,但又找不出理由,只好生生受着。 这天教官总算有点良心,中途休息十分钟,梁莫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树荫下,恍惚看到秦宋在那边冲她打招呼,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楚。 王莹和罗丽丽也跟着过来,拿起水就喝。 梁莫脸色有点难看,“你拿的是我的水。” 王莹看了看瓶子,说:“好像是哦。对不起。”笑着把水还给梁莫。 梁莫接过来也不喝,过了会儿放在地上。 教官吹哨,又集合训练,一直到中午。梁莫口渴,又怕热,皱着眉咬着牙挨到解散。别人都蜂拥挤出田径场,梁莫实在忍不住,坐到树荫下先歇歇。 一瓶水递到她面前,梁莫抬眼,看到秦宋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头发湿湿的垂在前额,笑着看她。 梁莫接过来,拧了几下拧不开。秦宋坐她身旁,把水拧开再递给梁莫。梁莫急急喝了几口,才说:“谢谢。” 秦宋凑近脸说:“送你救命的水,你就俩字还?” 梁莫皱眉,移开一点,“多少钱,我给你。” 秦宋叹气,“算了,还不如要两个谢字呢!” 梁莫起身,“我先回去了。”浑身都是黏黏腻腻的汗,她得先洗洗,虽然下午同样又是一身汗。 秦宋跟上来,“梁莫,我们好歹也同学叁年,现在又一个学校,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 梁莫继续大步走,“我没拿你当敌人。” 秦宋大步抢到梁莫前面,“那也不能总不给我个笑脸吧?” 梁莫无奈停住,冲秦宋咧咧嘴,“行了吗?”她现在急着回去洗澡,他一定要这个时候缠人吗! 秦宋也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在阳光下森森晃眼,“有进步。” 梁莫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有时候你发现身边有一个认识的人,之后那个人就会时时出现,似乎世界变小了,哪儿都能遇上。梁莫记起小时候在电视里知道了麦芽糖是个什么东西之后,那段时间书本上,广告上,似乎到处都在说麦芽糖。她还为此纳闷好久。 如今又是这样,秦宋好巧不巧又跟她一个学校,T大的面积算是大的,可她却处处都碰着秦宋。军训,回寝室,去礼堂,甚至校门外的小饭馆,哪儿都有他,梁莫想绕着走都不行。 秦宋的开场白总是两个字“好巧”,似乎真的是巧遇。梁莫倒不是讨厌秦宋,可怎么都觉得不爽,仿佛被跟踪一样。可她也不能让人家滚吧,大路朝天,又不是她家的。 这几天下了场雨,梁莫心情极好,军训也接近尾声,意味着国庆要来了。读高中的时候,梁莫没觉得放国庆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现在她却开心得想唱支山歌来给党听。 寝室里的王莹和罗丽丽准备结伴出去旅游,地方都选好了,去云南。可杜婉这个正宗的云南人却不回家。 放假前夕,梁莫给梁晏兮打电话。通了许久,梁晏兮才接。 “莫莫。” “我明天就回来了。”梁莫嘴角噙着笑。 “嗯?哦,莫莫,爸爸现在不方便,等下再说好吗?我等下给你打过来。”梁晏兮声音有点急,那边似乎有女人的尖叫声,之后电话就断了。 -- 第十七章国庆不在家 梁莫攥着电话,心一沉。过了半个多小时,梁晏兮的电话才打过来。 梁莫试探问:“出什么了事了吗?” “没什么,刚刚在外面。” 只是在外面?为什么挂断电话?她爸爸何时也会撒谎了?梁莫心里想着,嘴上却只说:“我明天就回来了,放十天假呢。” “哦,是啊,国庆来了。”过了会儿,又说,“莫莫,爸爸可能国庆不在家,你可以不急着回来。” 梁莫沉默半晌,压下气,“你要去哪儿?” “嗯,去一个朋友那儿,他出了点事儿,我去帮忙。好不容易放假,你又才军训完,和你的新同学们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梁莫说:“嗯,也好。都没一个人出去旅游过,试试也好。” “那好,自己小心安全。莫莫……”那边过了会儿,“家里没有你在,真是冷清不少。” 梁莫没有半点高兴,她爸爸这是心虚呢,拿糖哄她?还不舍得说句想她了! 梁晏兮又说:“那就这样,再见,莫莫。” “嗯,再见。” 梁莫放下电话,只觉得手指冰凉,明着说不让她回去?躲她?骗她?他有事瞒着她! 国庆期间,梁莫哪儿也没去,没心情,也没兴趣,就整日泡在图书馆里。杜婉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梁莫跟她几乎没碰什么面。 这天晚上,梁莫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门响,似乎有钥匙声,过了会儿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了。梁莫过去打开门看到杜婉瘫倒在地,身上穿一件紫色短裙,高跟鞋掉了一只在旁边。 梁莫半扶半抱把杜婉弄进屋,让她靠着桌子坐好。 杜婉明显喝多了,浑身的酒气,脸上的妆也花了,红红绿绿乱七八糟一片,这样的杜婉跟平时不太一样,是完全判若两人。 梁莫笑了笑,这世上的人怎么都是戴着假面生活的。 梁莫不会照顾人,也不能看着杜婉就这样。手忙脚乱给杜婉洗了脸,去隔壁寝室借了张躺椅过来让她睡。好在杜婉醉酒并不乱吼乱动的,只是沉沉睡着。 第二天一早,杜婉醒来,欲言又止看着梁莫。 梁莫有点好笑,“放心,我没想你解释什么。” 杜婉犹豫再叁,只是谢过梁莫,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两天,杜婉主动跟梁莫说话,开口却是,“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梁莫想了想,问:“你要多少?” 杜婉沉默半晌说:“叁千。” 梁莫不是缺钱的人,她外公在世的时候每年定期给她存一笔压岁钱,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动过。她妈妈也另给她开了个户头,也是每年都在往里面存钱,数目究竟是多少,她也从来没去查过。 梁莫读大学因为是背着她妈妈来的,用的都是她爸爸的钱。她爸爸把一学期的钱都给了她,而且他并不清楚读大学一个月的生活费用要多少,所以只管多,不会少。 叁千对梁莫来说不算多,但也不可能就这么随便借给别人。梁莫问:“急用?” 杜婉点点头,“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借钱。” 梁莫看了看她一身有点招摇的裙子说:“钱我有。只不过你要说清楚做什么用,若是正当用途,我自然会借你。若是只是为了享乐,那我只能说抱歉。” 杜婉苦笑,“我学费都是贷款,哪会去享乐,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上班的必备品。昨天打破了一瓶96年的柏图斯,要四千多,老板说已经是优惠价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多钱陪。” rus酒中之王,产量少,历史悠久,价格更是昂贵,用黄金液体来形容也不为过,不少人都喜欢收藏。梁莫记得她爸爸就有一瓶82年的,宝贝似的藏着。杜婉打的那瓶估计还不算是顶级的酒,以她连学费都交不起的情况要赔,也是难事。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要,我取了给你。” “下午五点。”杜婉感激地说。 梁莫取了四千给杜婉,杜婉推辞只要叁千,说剩下的她用工资抵。梁莫淡淡说:“你欠着我是欠,欠着酒吧就得看人脸色,你自己选。” 杜婉接过钱,“我下个月,不,下下个月一定还你。” “好。”梁莫并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尊。杜婉说下下个月还,不管怎么凑到钱,是在维护她的尊严。梁莫自知要是拒绝,那就是在托大,伤人。 之后杜婉还是每天下午就出门上班,只是没再躲着梁莫,半夜回来有时还带些点心。 梁莫一个人不是寝室就是图书馆,也挺无聊,于是就买了个笔记本,消磨时光。 国庆中途,梁莫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梁莫暗想,她爸爸或许真的去了别处,像他说的,是朋友出事了。晚上,梁莫又拨了一次,电话才通就被接了。 “喂?哪位?”低沉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梁莫攥着电话,咬紧牙,不说话。 “请问哪位?” 那边顿了一会儿,迟疑问:“莫莫?” 梁莫还是不说话,等着那边挂断,才狠狠摔掉手机,呆坐了许久。杜婉回来,也没多话,捡起摔成叁半的手机,又装好,放到梁莫桌子上,“还好没烂。” 梁莫突然问:“若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让他明白?” 杜婉呆了呆,笑道:“我没什么经验,但是多接触,对他好,他肯定就能感受到的。” 梁莫突然笑了,是啊,他们隔这么远,时间和空间都是阻碍,她还要读四年书,难道就这么分开四年,连节假日匆匆一聚都被要他躲过?但她答应了不回去,出去玩,就不能食言。并不是梁莫坚持什么道德操守,而是她明白对付她爸爸,永远不能跟他来硬的。 第二天上午,梁莫找准了时间,打电话给她爸爸。 “爸爸,我钱包掉了,银行卡都在里面!”梁莫尽量让语气焦急些,暗想,她本来不撒谎,少有的几次却都是对着她爸爸。 “莫莫,别急。你现在在哪儿?不是出去旅游了吗,怎么钱包掉了?” “我刚回学校,钱包就掉了,不知道在哪儿掉的。”梁莫挤出点哭腔,“我们寝室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回家……” “莫莫,别哭!”许是梁晏兮从没见梁莫哭过,声音有点慌乱,“你先打电话给你们辅导员,或者同学,看能不能借点钱。” “没有同学号码,现在是放假,他们都不在。” “莫莫,你等下。”之后就是电话忙音…… 过来十几分钟,梁晏兮打电话过来说,彭博给送钱过来,下午的飞机。 梁莫觉得有点累,如何谋划,如何努力,最后的效果还是一样,只因为对象是她爸爸,是梁晏兮。 -- 第十八章你喜欢不如我喜欢 彭博来得很快,给梁莫了张卡,她爸爸办的。梁莫苦笑,又多一张卡。 梁莫跟彭博年龄相差十几岁,好在梁莫不小孩子,两人还算投契。梁莫话不多,对着彭博却常常能聊上几句,也不避讳什么。 “犒劳你送钱来救我命,我请你吃虾。”梁莫拉彭博去了校门外的小馆子,麻辣田螺和口味虾做的一绝。 彭博辣得眼泪直流,喝下杯酒问:“这红鲜鲜的,比川菜都辣。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吃辣?” 梁莫眼一眯,边剥虾边说:“以前,都依着我爸爸。他半点都沾不得辣。” 彭博扬起半边嘴角,似真似假地笑道:“梁先生那是不食人间烟火。” 梁莫斜斜看彭博一眼,“我爸爸是个人。” 彭博大笑,“是,是,是……” 之后彭博就没再提梁晏兮,两个人吃喝到半夜,梁莫滴酒未沾,彭博恁是酒量好也有点醉意。 “你住哪?”梁莫问,不太确定彭博是真没醉还是装的。 “还没定酒店呢!”彭博身子歪了歪,“我可没喝醉,脚踩滑了。” 梁莫白他一眼,拦车去了。算了,她还是做回好人,送他一程。好歹彭博也救过她几回,开家长会一次,收留她一次,这次又送钱来给她,都比的上叁救姻缘了。 去酒店开房时,前台小姐把他们看了又看,把彭博的身份证对了又对,还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彭博咧嘴一笑,豪气万丈,“我是她舅舅!”前台小姐就被震住,火速开了房。 梁莫本来要回学校,彭博说太晚了不放心,于是又豪气万丈说,我付钱,给外甥女也开一间! 梁莫想,不用睡那张两米高,一米宽的床,住酒店正好。于是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彭博送梁莫回学校,就走了。梁莫进寝室,杜婉含笑从阳台过来问:“就是那个人?” 梁莫愣了愣,明白过来,笑了,“不是他。” 杜婉也笑,“看着也不像,大你好多的样子。” 梁莫没说什么,彭博看着也就大她几岁的样子,她爸爸跟她却是差着二十二岁。 一学期过了大半,梁晏兮都没主动打过电话。梁莫也沉着气,不联系她爸爸。元旦快到时,学校有个晚会,全体新生都会参加。班上准备着出节目,梁莫被迫也参加了。本来是个小合唱,但班上的人都不是专业的,练了许久还是唱得乱七八糟的。 班长是个高个子男生,叫张宁生,上课时常坐梁莫身边。他提议干脆不要合唱,让梁莫出个节目。梁莫开始拒绝了,后来架不住他老来烦她,就答应了,本来是想拉小提琴,但琴没带,加上一年多没拉,手也有些生,于是就挑首老歌唱《SomewhereOverTheRainbow》 算算日子,梁莫发现元旦居然就是她的农历生日。改了主意,给她爸爸打电话。 “元旦来学校看我吧。”梁莫其实是个记仇的人,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天高云淡跟她爸爸撒娇。 “莫莫,眼看就放寒假了,爸爸还是不去了。” “元旦过不过不重要,我十八岁生日,你总该陪我过吧。” “……” “从小到大,我生日,妈妈没记住过,你也记不住……” “我没忘,莫莫……” “我也就过这么一个生日而已……你宁愿闲在家里,也不愿意陪我过生日。” “莫莫,那爸爸来就是了。你要什么礼物?” “你看着买吧,人来就好。” 梁晏兮来的时候,梁莫正在彩排。梁晏兮在梁莫寝室等了许久,梁莫一直没回来,说是走不开。 王莹热情招呼着,“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看晚会吧!今晚还有梁莫的节目呢!” 晚会七点半就开始,梁晏兮只好跟着杜婉王莹她们去礼堂,王莹本来要梁晏兮去前面坐,梁晏兮拒绝了,在最后排坐下。 梁莫的节目在中间,前面有几个舞蹈、相声,还有一个武术节目,算是热场。 梁晏兮看着学生生涩又有趣的表演,很是投入。 这时,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欣赏广电5班的梁莫给大家带来的《SomewhereOverTheRainbow》” 音乐响起,并不是那首曲子。梁莫一身红色抹胸短裙,头发随意散在后面,灯光下,莹白的肌肤更是显眼。 梁莫扫视一圈,看到王莹和杜婉身边并没有梁晏兮,最后眼光落在最后面,缓缓开唱。 “你是一间美术馆你的脸谁来看你都不能管随便我左顾右盼不耐烦我也要看爱你是我的习惯不管你未来怎么办不能偿还不用交换……你喜欢不如我喜欢你的不满成全我的美满左等右等你爱我不如我爱你不为谁带来什么麻烦我悲伤不等于你悲伤那么简单就把这情歌乱弹你来听我来唱……” 王菲的《你喜欢不如我喜欢》,字字缠缠绵绵,句句是爱,是不能改变的执着。梁晏兮呆呆看着台上的梁莫,耀眼,青春,美丽,眼神执着盯着他,字字句句都冲着他,涌入耳朵,沁入心底,犹如一张密网,受不住,逃不开。 梁晏兮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直憋得他无法呼吸,脑子缺氧,像是被一枪击中,濒临死亡,无法动弹。 这时,有人上台献花,梁晏兮恍惚认得是梁莫的那个同学。总算缓过来,立马起身要朝外走。 “站住!”梁莫见她爸爸要走,急急喊出来,匆匆说了句“抱歉”,然后下了台,从后台跑出去。台下轰然大乱,秦宋苦笑着下了台,主持人出来圆场,急忙上下一个节目。 梁莫跑到礼堂前面,找了一遍,不见她爸爸人。本来没想这么做,可她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重不得,轻不得,要她怎么办。终究是选了个烂俗的方法,告诉他,可他却逃得远远的。 如今冬至都过了,梁莫穿着露背的短裙,忍着寒冷,想着讨好他,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牙关相扣,冷地发抖。梁莫心里委屈得不行,却还是忍着眼泪,打电话给她爸爸。 小夜曲的铃声在身后响起,那是她爸爸的铃声。梁莫急急转身,她爸爸就站在大厅拐角的阶梯旁,高瘦颀长的身影隐没的黑暗中。 梁莫缓缓叫:“爸爸……” 黑影动了动了,还是走过来,脱了大衣给梁莫穿上。梁莫吸吸鼻子,在她爸爸怀里仰头笑了。 -- 第十九章表白 梁晏兮看着黑暗里梁莫仰起的笑脸,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仿佛璀璨的钻石,终究只得轻轻叹息一声,“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梁晏兮送梁莫回寝室时,楼管阿姨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们好几次。梁莫也没理会,仍是欢喜地拉着梁晏兮,腻了一会儿,让梁晏兮保证不会走才上楼。 换了一身厚衣服,梁莫下楼,看到她爸爸还在那等着,高兴跑过去拉他。 梁晏兮看着梁莫,皱眉说:“脸色这么青,怎么不戴围巾?” 梁莫不以为然,笑着靠进梁晏兮怀里,“忘了。” 梁晏兮无奈,拉过梁莫的手握着,“手套也不戴!” 梁莫看着梁晏兮,目不转睛一直笑。梁晏兮有些赧然地转过头,不看梁莫。 梁莫轻咳一声,止住笑,说:“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啊!” 梁晏兮这才转过,问:“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吃?” 梁莫点头,表情苦哈哈的。梁晏兮斜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梁莫摇了摇梁晏兮的手,“我真的饿!”梁晏兮叹气,“走吧。” 梁莫想吃涮羊肉,梁晏兮说离学校太远,想就在附近吃,架不住梁莫摇首乞怜的样子,还是打车去了最有名的馆子。没想生意太好,没位子了,又只得转战其他地方,来来回回跑了叁个馆子才坐下来。 梁莫已经是冷得小脸乌青,梁晏兮皱着眉给她倒杯热水,“快喝下去,暖和点!” 梁莫听话喝了,样子十足的小可怜,完全不是平时的冷静淡漠。梁晏兮心里一软,拉过梁莫的手捂在怀里,看她好点,才松一口气。 羊肉和汤锅上来了,梁莫伸手就捏起一片,刚要放进嘴里就被梁晏兮拍掉了。梁晏兮瞪着她,有些生气,“生的你也吃!” “能吃。”梁莫笑着又捏起一片,对着灯光,“你看,比纸还薄,而且没有腥味的,像吃水果。” 服务员也笑着说:“这位小姐说是。我们店的羊肉都是精选的,每只羊身上就那么叁四块肉能做涮羊肉,而且都是经过清洗冷冻的,绝对干净,可以生吃的,一点肉味儿和腥味都没有,不信您尝尝!” 梁晏兮向来忌口,不惯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梁莫倒是生冷不忌,只是口味和洁净极挑剔。 服务员看梁晏兮没动,也不好再劝,布好菜就走了。梁莫是真的饿着了,等汤沸了就立马涮肉,吃得极其投入。梁晏兮看她吃得高兴,自己也动筷子涮了几片,但大多时候还是看着梁莫吃。 梁莫食量其实很小,这会儿是饿极了,不管不顾吃得停不下来。梁晏兮有点担心她撑着,看她因此脸色渐渐后润起来,也没就没管,任她吃。 梁晏兮看梁莫吃得差不多了,开口说:“莫莫……” 梁莫抢道:“我的礼物呢?” “先前放在寝室里了。莫莫,爸爸想跟你谈谈。” 梁莫喝茶漱口,不搭腔。梁晏兮几番措辞才缓缓说:“莫莫,你这样是不对的……” 梁莫打断他,目不转睛问:“我哪样?” 梁晏兮撇开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梁莫“嘁”一声,“我不知道。” 梁晏兮无奈叹气,“你非要我说,那好。”似乎下了决心一样,看着梁莫说,“那次,你吻,吻我,还有刚刚的那首歌。这都不是女儿该对爸爸做的。” 梁莫笑起来,“不枉我费心,还那么俗气,学人唱情歌,好在你总算明白。” 梁晏兮皱眉,被梁莫笑得有些恼,“这不是重点。” 梁莫停住笑,凑近她爸爸,认真无比,“这就是重点,我爱你。你知道的。” 梁晏兮深深吸气,想不到梁莫会这么直接,咄咄逼人,沉默好久才说:“可我是你爸爸。” 梁莫不屑,“我爱你,不过恰好你是爸爸,我是女儿。这有什么关系。” 梁晏兮被逼得无话可说,他低估了梁莫的勇气和爱,也找不出正确的言辞来驳斥梁莫的逻辑。 是啊,不过恰好,他是爸爸,她是女儿,跟爱有什么关系。可他是成年人,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乱伦的罪名,不是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可以承受的。她生命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以后会遇到许多其他的男人,或许,她也会陷入甜蜜的恋爱,而不是被禁忌的感情束缚,毁了一生。 “去爱别的人,追求符合伦理爱情。”梁晏兮冷言丢下一句,沉默起身,头也不回,再次离开。 梁莫看着她爸爸又一次逃地远远地,缓缓趴在桌子上,只觉疲惫,浑身的斗志都消失殆尽。这样追逐,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 -- ⓝāⓝЬêιsℍц.℃оⓜ 第二十章爸爸的剖白 没过几天,梁晏兮收到一封彩信,一张照片,梁莫和一个男孩子,头挨着头,背后是小胡同里的一个什么潮流店。男孩子样子看着清秀极了,面对着镜头,眼睛却看着梁莫,有些羞涩。梁莫眯着眼,咬着唇角,眼神犀利,像是在讽刺什么,直直看进梁晏兮心里。 照片下面一行字:我男朋友,长得还行吧,给你鉴定下,得空回个评价,我好决定用不用换。 梁晏兮呆呆看着照片半晌,苦笑,过了许久,还是回到:只要你喜欢就好。没过几分钟,收到信息:我喜欢什么,你知道。 梁晏兮呆坐许久,翻箱倒柜,最后在梁莫房里找了本相册出来。一家叁个人都不是爱照相的,所以照片不多,寥寥几张还是很多年前的。梁晏兮一页页翻着,速度极慢,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有一张一家叁口的合照,梁莫那是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蓬蓬裙,站在动物园门口,嘴咧得极开,朱瑜闲闲站在一旁,他自己就一手捏着梁莫的耳朵,也是笑着的。他想了很久,才记起,那是市里第一家动物园开张的时候,梁莫参加奥数比赛得了奖,所以才带她去的。 后面的照片就没有合照了,多是梁莫一个人的,有的是学校的毕业照,有的是在家里照的。梁晏兮记起来,好像那时买了傻瓜相机,有一阵子特别喜欢给她照,过了一阵,相机坏了,就再没照过。 越到后来,照片就越少了,只有几张运动会的,那时梁莫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梁晏兮一阵阵惊心,梁莫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然长大,那么美丽动人。而这个过程,他没曾参与过,甚至没曾意识到。 十几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梁莫就那么美好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爱你。诱惑着他,撩动着他,打破他沉寂的生活,不给他丝毫的准备时间,不给他还击的机会。 梁晏兮痛苦着,忍耐着,这个美好诱人的女孩儿是他血肉相连的女儿,他不能忍受自己居然也动心了,每晚睡不着,梁莫的脸,梁莫的唇,梁莫的味道,时不时冒出来撩拨他的心神,他的道德…… 他自觉不是个饥渴肉欲的人,不然也不会维持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一直觉得,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都一样,直到生命的尽头。可是梁莫却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蠢动的变数:爱情。 他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去想梁莫看着他,缠绵缓唱,说爱他的样子。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听到那首歌的心情,当时几乎要窒息而亡。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狠心,就会沦陷下去。 这是不对的,这对梁莫是不公平的,他千帆过尽,梁莫却赤忱如稚子。他若是自私接受,总有一天,梁莫长到足够大的那一天,会恨他。恨他自私,恨他不教导她走正道,恨她让她背负骂名,恨他使她错过其他男人,其他爱情。 而他是她父亲,应该不求回报爱她,教导她,包容她,有爱而无欲,甚至分享她人生的爱情,慈爱地疏导她婚姻中的不快,为她带她的孩子,叫他们外孙,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大她一辈,做个父辈,甚至是老人…… 梁晏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跟梁莫,怎么能分割到两个世界!他无法接受梁莫无关紧要叫他爸爸,梁莫的孩子叫他外公,而他,独自一人,像个真正的老人。他明明才四十岁不到,凭什么要这样悲悲戚戚! 梁晏兮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和朱瑜生下梁莫。当年明明可有可无,为什么一定要生一个孩子。如今这样来折磨他,扰他心神,使他痛楚,不得安宁。 连着半个月,梁莫每隔两天就会发照片过来,不同的男孩子,同样的梁莫,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眼,就那么看着梁晏兮。梁晏兮心里泛着涩涩的东西,想删去照片,又生生忍住,舍不得。 寒假来时,梁晏兮总算是好些了,梁莫就要回来了。他甚至上网查了她放假的时间,忍了好久,还是打电话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家。梁莫淡淡说,再玩几天。态度冷漠,再也没有之前粘着他的亲昵。 梁晏兮还是忍住,沉着气,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一切都不是梁莫的错,是他辜负扼杀了她青春美好的爱情。她有理由恨他。 腊月过了一小半,梁莫总算回来了,拖着行李箱,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脸瘦了一圈,眼下两道青黑,神情淡漠,带着满身的寒气,就那么站在门外,仿佛要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梁晏兮心中一痛,拉她进屋,拿出一直准备着的拖鞋让梁莫换上,又匆匆去厨房给她热牛奶。 等他端着牛奶出来时,梁莫已经上楼了。梁晏兮站在梁莫门口,伸手,又停住,最后还是敲了,“莫莫,喝点热牛奶再睡。”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梁莫的声音,极冷淡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梁晏兮皱眉,端着牛奶下去了,呆呆坐在客厅里,脑子里全是梁莫消瘦的脸庞和眼下的青黑。才短短一个月,她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梁莫一直没出房门。梁晏兮时不时看表,担心梁莫再这样睡下去,会出事。到了下午,实在不放心,敲门叫人,却没响动。梁晏兮打开门,轻轻走进去,叫:“莫莫……”梁莫缩成一团,被子捂住了头,只有一只手臂横在外面。 梁晏兮急急走过去,拉开被子,用手探了探梁莫的鼻息才松一口气。转而觉得自己神经,睡觉而已,会出什么事!梁莫睡得极沉,仿佛从来没睡过觉一样贪婪,因再次空气畅通而急促呼吸,脸藏在凌乱的发丝中,透着不正常的嫣红。梁晏兮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了探梁莫的额头,烫得他一惊,“莫莫,快起来,你在发烧!”梁莫混混沉沉睡着,动了动,没出声。 梁晏兮轻轻拍梁莫的脸,“莫莫,听到爸爸说话吗?” 梁莫小狗一样呜呜两声,又睡过去,是烧糊涂了。 梁晏兮拉起梁莫,胡乱给她套上衣服,就抱着她往楼下走。好在医院并不远,梁晏兮让前台的护士帮忙扶着梁莫,自己去挂了急症。医生量了体温,39°2。医生埋怨了几句,说要烧成肺炎就麻烦了,开了药剂,要打针。 梁晏兮被吓得有点晕,一味只知道点头。 梁莫被这么折腾一阵,有些清醒了,不依不饶挣扎着,嘴里小声嚷嚷着,“不打针……不打针……” 梁晏兮安抚着她,轻轻拍梁莫的背,“乖,莫莫,打完针就好了,打完,咱就回家。” 梁莫还是挣扎得厉害,医生下不了手。梁晏兮依稀记起,梁莫最害怕打针,小时候有一次,把针都扭弯在肉里了,梁莫哭得嗓子都哑了,之后看到电视里打针都吓的小脸发青。 梁晏兮问医生可不可以不打针。医生说,最好还是打针,降温快些。再说烧到39°2已经很危险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降温。 梁晏兮只好按住梁莫,问:“打哪儿?”医生说,“手臂和屁股都可以。不过屁股比较容易走药,而且没有手臂痛。” 梁晏兮轻轻拉开梁莫的裤子,露出白嫩的一片肌肤,因为冷泛起细小的颗粒。梁晏兮瞥开眼,不去看。 梁莫却抖得厉害,嘴里呜呜哭着。医生说梁莫肌肉太紧张了,不好注射。又折腾了好久,才打完。 梁莫一直靠着梁晏兮哭,嘴里嘟囔着,痛,痛,人迷迷糊糊的。 梁晏兮心疼得不行,一下下拍着梁莫。医生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下。梁莫一直嚷嚷着回家,梁晏兮也只好等梁莫消停点,细细问了医生该忌什么,吃什么,又开了两天的药就回去了。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二十一章同学聚会 梁晏兮安抚梁莫吃了药,又哄着她喝了点糖水,才让她睡觉。 想了想,梁晏兮还是拨了朱瑜的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过了会儿,梁晏兮又拨,这次是个男的接的, “喂?您好!书记现在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转达。” “你哪位?” “我是书记的秘书,彭博。”梁晏兮笑了笑, “彭博,我是梁晏兮。” “哦,梁先生!有什么事吗?” “莫莫病了,要她有时间回来看看。” “嗯,好。我等下告诉她。莫莫严重吗?” “感冒发烧,已经打过针了。我挂了,还煮着粥呢。” “好,再见。” “嗯。”梁晏兮放下电话,兀自笑了。彭博几年之间就做到书记处秘书,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梁莫这一觉昏昏沉沉直睡到夜里一点多,晕头转向地坐起来,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哪里。才要起床,就看到一个人拱着背,趴在床边。梁莫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这人不是她爸爸还有谁!梁莫呆坐着,看着她爸爸,许久,拿衣服给他披上。 梁晏兮被梁莫的动静惊醒,抬头,用手揉了揉脸,站起来问:“醒了?” 梁莫不说话,只看着她爸爸,眼睛因生病而湿润迷茫,可怜巴巴的。梁晏兮连忙拿衣服给梁莫披上,又用手探了她的额头,“烧退了。想吃东西吗?” 梁莫推开她爸爸,起床,身体踉跄一下,梁晏兮赶紧扶住。梁莫站稳后,又推开她爸爸。 “莫莫……怎么了?”梁晏兮有些无措。梁莫没回答,颤颤悠悠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梁晏兮端了粥上来。“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 梁莫沉默着快速喝了粥。梁晏兮又拿药来,一一分好,“这些药,半小时后再吃。” 梁莫“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梁晏兮未曾想会遭到这样的冷遇,一时间气愤尴尬无比,又说:“有什么事就叫我。”然后就下楼回房,看看表才临晨两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梁莫好在身体底子好,感冒来得快,去的也快,两叁天就好了,只是好有点咳嗽,人又跟着瘦了一圈,本来就小的脸更显得尖。梁晏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梁莫感冒才好,又只能吃清淡的东西,不能大补。 而且梁莫从回家到现在,跟梁晏兮说话没超过十句,精神厌厥厥的,每天呆在房里,不是上网就是睡觉。梁晏兮却不能说什么,只觉得无力。朱瑜也没回家过,不知道是真不心疼梁莫,还是真忙。 年关将至了,天也越加冷起来。 梁莫整日缩在屋里,在接了个电话后换了衣服。梁晏兮正坐在窗前看书,脑子里却想着中午做豆豉鲶鱼还是清蒸鲈鱼。梁莫却来交代一句:“我晚上才回来,不用做我的饭了。”就出门去了。 梁莫其实并不想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只是秦宋要她无论如何也要去,再加之梁莫的确不想在家里呆着,就去了。地方是众人商议好的,定在“皇朝御宴”,算是本市比较奢华的场所。按说不是学生能消费得起的,班上有个叫何为的冤大头出钱请客。 据说家里颇有些钱,跟政府搭上关系,接了几个改建工程,近几年发了迹,说穿了叫暴发户。那个男生颇托大,以前在班上就很嚣张,梁莫倒没怎么注意他,只是觉得可笑,同学聚会,他请什么客。 梁莫到皇朝时,秦宋在下面等着,见梁莫来立刻笑着迎上来,领她去了包间。一干人早早就到齐了,团团坐了两桌,只等梁莫一个人来。 “还以为请不到你呢,梁莫可是大菩萨啊!”有人打趣,现在不是同学了,又经历了大学的历练,胆子大了不少。换在以前,根本没人敢这么开梁莫的玩笑。 梁莫看众人一眼,淡笑,“我若是菩萨,你们岂不早就升仙了。” 众人回味半晌,明白过来,暗骂他们是鸡犬呢!不过也不好发作,对梁莫还是泛怵的。 秦宋出来圆场,“快点菜吧,好不容易来这个奢侈的地方,今天一定见识见识有什么不一样,非得叫皇朝御宴!” 众人赶紧附和,忙着点菜。皇朝御宴还是对得起这个名字的,菜色品相都是极好的,做的极尽奢华精细。梁莫以前也来吃过,不过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外公还在世,宠她宠得没边。他也是个极挑吃食的,成天找着美食馆子,带梁莫去。皇朝才开张的时候,梁莫就去过了,可以说是元老级的食客。 梁莫的外公还专门题了词,赠给皇朝,如今就在大厅喷泉里中央柱子上挂着。席间有人敬酒,气愤渐渐高起来,顾及就少了。 何为自觉酒量不俗,敬了一圈,又转到梁莫这边,“梁莫,今天你可要卖我个面子,喝了这一杯。以前,你是不知道,我们男生的暗恋对象可都是你啊!” 说着转向众人,“是吧?你,楚双,还有你,施南,还有你,你,都是,还偷偷递过情书呢!” 梁莫觉得好笑,书桌里时不时出现的纸条,她不是没看到过,只是都不太当真,随手就扔了,根本不知道谁写的。这何为是不是仗着有钱非要出着风头啊! 梁莫倒不是有兴致为难谁,只是有点不喜欢何为这种态度。于是推说:“我不能喝。” 何为不依不饶,“梁莫,这可不行啊!平时我们连话都不好意思跟你搭,现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聚聚,你怎么能不喝呢?” 梁莫端了茶水,“我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是了。我真不会喝酒。” 何为还要劝,秦宋站起来,“这杯我帮梁莫喝吧,她一个女生确实不能喝。” “哟!英雄救美啊!秦宋,你这可不对啊?我们班男生好不容易有机会向暗恋对象敬酒,你这不是挡人家追求之路吗?” 有个牙尖的女生嚷嚷起来,梁莫不太记得名字,只知道似乎是文体委员什么的。 梁莫就闲闲坐着,也不搭腔,仿佛局外人。 秦宋被说的脸红了,还是硬撑着,“何为,梁莫确实不能喝,要不就让她喝水代替?” 何为见实在不行,就答应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扬起一笑,喝了水。 秦宋被这一笑,搞得有些难为情,假装没看见,坐下吃菜。 -- 第二十二章一定要这么逼我 人多聚餐自然耗时间,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还没算完,众人一早计划好还要去唱歌。梁莫本来不想去,架不住还是被拉去了。 梁莫也不唱,就坐在一边看他们热闹,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就不逼她。中途,梁莫实在憋不住,跑出去要了被柳橙汁靠在外面喝,恍惚看见电梯那边一个人很像她妈妈,再要细看就被拉进屋了。 没过一会儿,何为进来跟旁边的人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什么了?” 有人八卦靠近来问:“什么呀?快说吧!” 何为表情暧昧说:“朱书记,就是我们市的朱书记,跟一个男人搂着进了男厕所!劲爆吧!” 梁莫皱眉,脸色一变。众人还在问:“你不会看错了吧?你怎么知道那是朱书记?” “我爸跟她一起吃过饭,我也看见过,还给过我压岁钱的。你们平时不看电视啊?她有时候也上电视!” “谁没事看会议新闻呐!这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 “女人嘛!就算再能干,还是离不了男人那!”有人坏笑。 梁莫咬着牙,不动声色,“我出去下。”出来门直接往尽头的厕所走。 梁莫再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直接下楼去了停车场。秦宋打电话来问,“梁莫,你去哪儿了?” “你们玩吧,我等会上来。”就挂了。 梁莫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终于,朱瑜挽着一个男人从电梯下来,进了停车场,她似乎喝多了,那个男人几乎是抱着她进的车,朱瑜顺势缠上男人的脖子,样子亲密极了。 原来她妈妈不是没有柔情,只是单对着她爸爸和她冷血。 秦宋又打电话来,“梁莫,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还没散?”梁莫压着心中不快的气,尽量语气平淡。 “马上就散了,你还来吗?” “不了,我回去了。”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快说你在哪儿?现在多晚了,你一个人回去!” “到下面门口找我。”梁莫很少见秦宋反驳她,更难见他这么态度强硬。 秦宋跟梁莫一直到了家,站在门口,两人相对,梁莫问:“你,要不进了坐会儿?”秦宋双手插在裤袋,“还是不了。我回去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梁莫觉得秦宋是个特别奇异的人,看不到她的冷眼,不亲不疏,总是在她身边,有时候像个女孩羞涩可爱,有时候却让她感到安全。 梁莫对秦宋其实还是有些许怜悯之情的,可他喜欢她,这点梁莫还是知道,在这样的事情里,只要动心了,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于是,梁莫叫住他,“秦宋!” 秦宋正要下楼,听见梁莫喊他,转过头来,脸在灯光下白得有些不真实。 梁莫拉近他,缓缓凑过去,“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宋睁大眼睛,错愕看着梁莫。梁莫笑了,看吧,他是喜欢她的,“你喜欢我……” 秦宋正要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覆上。 梁莫轻轻吻着秦宋,这个喜欢她的可怜男孩儿。本来想让他好好的,可惜他时时在她面前晃,彰显着他的喜欢,他的存在。 秦宋回吻着梁莫,渐渐深入。梁莫一手抚上秦宋的脸,一手按上了门铃。 门开了,不过马上又要关上,梁莫一手抓住门框,不让,继续吻着秦宋。梁晏兮沉默站在门口,看着梁莫和秦宋贴在一起,眼神晦涩不明。 过了许久,秦宋呼吸渐渐急促,看到门口的梁晏兮,脸霎时涨得通红,喘息着推开梁莫,点点头就飞快下楼了。 梁莫没看梁晏兮一眼,沉默着进屋。 梁晏兮拉住梁莫,死死盯着她的略肿的嘴唇,颜色红艳,像一颗熟透的草莓,散发着妖艳而放纵的气息。僵持许久,梁晏兮紧紧抱住她,“一定要这么逼我?” 梁莫任他抱着,最后推开他,眼睛却瞥到梁晏兮的右手,虎口上一圈深深地牙印,渗出血迹。梁莫深吸一口气,直接上楼,没说一句话。 -- 第二十三章我们离婚你跟谁 出门前都没见有这么个伤,现在却莫名其妙冒出来。梁莫觉得她爸爸简直是荒谬,还要藏着掖着什么狗屁秘密。这个家本来叁个人,现在却连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梁莫回了房间,死死咬着嘴唇,攥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许久,狠狠一脚踢翻了椅子,勾住电线的音响键盘也跟着滚下来,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梁晏兮在外面敲门,“莫莫,出什么事了?” 梁莫顺势坐在地上,趴在床上,埋着头。 “莫莫,你开门……” “走开!”梁莫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掉,从小到大,就算再孤独,再难受,都少有这么伤心地时候。 她爸爸不在意这个家,她妈妈也不缺男人,不缺权势,也不稀的这个家,凭什么让她一个人难受!梁晏兮不主动,朱瑜自私要维护权利名声,那就让她来做这个勇敢者,帮他们做个了结,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反正都是名不副实了,何不早断早超生。 第二天一早,梁莫就去找了彭博,他已经是朱瑜的二秘了,肯定知道她住哪儿。彭博只是惊讶梁莫又来找他,不清楚梁莫到底要干什么,也不好透露朱瑜的情况,“你妈妈不是住家里的?” 梁莫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场,“别扯,我当你是朋友才来问你,你也别拿假话来糊弄我。” 彭博看了看梁莫,最后说:“我带你去吧。”朱瑜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也怕梁莫真气冲冲地跑去出点什么事。 彭博带梁莫去的柳林湖区的别墅。原来几个月前,朱瑜就搬到这里了,那之后再没回过家。 梁莫从来不知道她妈妈还有这么一窟,都说狡兔叁窟,还指不定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窟呢。 柳林湖区的别墅,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梁莫不禁想冷笑,她妈妈不干不净的秘密比起她爸爸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彭博按了铃,朱瑜的声音通过可视门铃传过来,“这么早干嘛?”声音透着不耐烦,像是刚醒。 梁莫走过去,说:“是我,找你有急事。” “莫莫?等会儿啊……” 过来会儿门才开,梁莫和彭博进去,朱瑜穿着睡衣,正系着腰带从楼上下来。 “莫莫,找我什么事?”朱瑜脸上满是惊讶,有些不悦看了彭博一眼。 梁莫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个你先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签个字,跟现在没多大区别。” 朱瑜拿起来翻了翻,不屑笑道:“梁晏兮叫你来的?” 梁莫看着她妈妈,“你先去洗漱下,清醒点,我们好好谈谈。” 朱瑜讶异看梁莫几眼,着实没想到这个女儿有这么大气果决的一面,不禁又笑了,“莫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你们自私懦弱,我帮个忙不好吗?” 朱瑜看眼彭博说:“你先出去下,我们有点私事要谈。” 彭博本来也纳闷梁莫到底要做什么,但不好窥探人家的私事,又何况是他的上级。但怕梁莫会吃亏,转而又想,虎毒不食子,怎么说朱瑜都是梁莫的母亲,不见得就能出事。于是安慰看一眼梁莫,就出去了。 朱瑜走过去,极优雅地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陪妈妈坐会儿!” 梁莫不动声色坐到朱瑜旁边,不过隔着一截儿。朱瑜亲昵地拉过梁莫,握着梁莫的手,细细看着梁莫,“莫莫,你可真像你爸爸……想我跟你爸离婚?你想跟谁?” 梁莫不大习惯朱瑜这样看她,还摸上她的脸,离开一点,说:“你们离婚不是最好的吗?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爸爸也过他自己的,我也好过些。” 朱瑜抿嘴一笑,“你爸让你这么说的?他想自由?” 梁莫看着她妈妈,问:“何必呢?你们不爱对方,难道一定要拴在一起?” 朱瑜放开梁莫,“不是你想的爱不爱那么简单,我不能离婚。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哇,他也很自由,就算找其他女人,我也不会拦着。” “难道不是你自己有了其他男人?”梁莫忍不住问,还是小孩子,思维没有她妈妈那么缜密,想到什么就说了。 “我有其他男人?呵!莫莫,谁跟你说的?你爸?”朱瑜不可置信一样。 “你昨晚在哪?” “昨晚,还能在哪儿!彭博跟着我招待一群台商啊!” “不对,你在锦瑟KTV,和宋耀一起。”梁莫看着朱瑜,一字一顿说。 朱瑜错愕半晌,不可置信看着梁莫。 梁莫又说:“你不用多心,我无所谓。 你不爱我爸,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没理由说你半点。可你既然已经有别的男人,那么最好还是和我爸做个了断。协议离婚很简单的,房子归我爸,若你要,可以折现付款。存款你们也是分开的,家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共有财产了。当然除了我。可我是成年人了,你们都不必付责,抚养费什么的,也不需要了。所以,只要在协议上签个字,有必要的话去民政局公证生效就可以了。” 朱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沉默安静听话的女儿。梁莫现在的表现,冷静的好像一个法官,等待着她开口,然后轻易寻出破绽,一一击破,做出判决。 过了会儿,朱瑜才说:“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样,挺恨我的。” 梁莫不说话,直直看她妈妈。 朱瑜拿起协议,然后扔下“怎么搞的像我多欠你们似的!我没必要签这个破协议!你以为你爸多清白?他这么多年跟我不死不活地熬着,你以为他真是你的好爸爸?” 朱瑜急匆匆转到另一件房,然后拿着个资料袋,几下扯开,扔出一迭东西。“你看看,这就是你爸爸为什么不爱,我凭什么不爱!你自己看!” 梁莫拿起几张,那是她爸爸的照片,无数张,都是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背景都是在医院。梁晏兮陪她坐着的,推着轮椅的,相互谈笑的…… 那是一个面容浮肿的中年女人,神情呆滞,没有美貌,没有气质。可梁晏兮还是那么甘之如饴陪着她,看着她…… 梁莫忽然觉得这一对父母太过残忍。 她才十八岁,凭什么要知道这些,她妈妈有婚外情,她觉得可以原谅,可她爸爸居然也有,还是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还对她那样深情不移。他怎么可以? 十几年来,他都是淡然的,安静的,纯洁的,不需要爱情的。当她鼓起勇气要填补这个空缺,要爱他的时候,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她不是自取其辱吗! 梁莫呆坐着,只觉得手足冰凉,心灰意冷,原来不是没有爱,是不舍得给她而已。 “你爸够痴情的吧!初恋情人啊,叫什么来着,莫瑾之,还是莫金枝?”朱瑜自嘲一笑,“他觉得我权欲,世俗,配不上他,那个小市民女人就配得上。可惜人家嫁了别人,要不他怎么肯放下身段来跟我结婚!” “多久的事?”梁莫从齿缝憋出几个字。 “你高考的时候就勾搭上了。趁我不在,还把人家女儿弄家里来。你不是在家嘛。” 梁莫拿起照片,装进袋子。“妈妈,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妈。协议你签了就拿给我爸。这样大家都轻松些。我走了。” 朱瑜轻轻抱住梁莫,“莫莫,我不是个好妈妈。你不要恨我。” 梁莫推开她,“怎么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妈。”就像怎么都改变不了梁晏兮是她爸爸一样。 彭博看梁莫出来,脸色不对,要送她被拒绝了。 -- 第二十四章听爸爸解释 梁莫回到家时,她爸爸还是那副样子,闲闲呆在窗前,十几年都不变的习惯。梁莫走过去,把袋子扔到他腿上,等他的反应。 梁晏兮本来担心梁莫昨晚情绪不好,一早起来就不见人,现在却冷着脸摔给他一包东西。梁晏兮不明所以,看看梁莫,打开袋子,拿出照片,一下子就变了脸,“莫莫……我……” 梁莫突然吼道:“别叫我莫莫,梁莫,梁莫,梁晏兮和莫瑾之是不是!” 梁晏兮突地站起,急切说:“莫莫,不是,不是那样的……” “为了这个女人,你不爱我妈妈,不爱我?情圣是吗?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爸爸!”这一声爸爸叫的极尽亵渎和嘲弄。 梁晏兮急地去拉梁莫,“莫莫,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碰我……”梁莫猛的挣脱开,身子斜摔出去,头撞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几上,血慢慢沿着脸留下。 梁晏兮急忙俯身去拉,梁莫却不让,哭叫着死死挣扎,“放开我……放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梁晏兮按住梁莫,从背后抱住她,“冷静点,莫莫,冷静点,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你在流血,等会再说好吗?” 梁莫哭着被梁晏兮半抱半拖带到医院。医生要清理伤口,但梁莫情绪激动,一直在哭,医生只好打了镇定剂。 梁莫额头的伤口不小,足有两寸长,医生说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撞着别处,缝针止血就好了。梁晏兮看着医生一针一针穿过梁莫的头皮,忍不住偏过头,不去看那残忍的画面,心里却针扎一般痛着。梁莫一直在医院睡着,梁晏兮就守着她。 医生又给梁莫做了大体的检查说,梁莫黑眼圈和眼球血丝严重,长时间睡眠不足,精神压抑,身体肌肉紧张,要是不调理的话,容易引起消化功能和新陈代谢功能衰退,从而身体机能下降,生出各种病变。建议多补充营养和睡眠,可以服药和按摩辅助睡眠。 梁晏兮只知道梁莫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光艳照人,整个人颓然毫无生机,仿佛已入暮年的老人。这一切的改变,除了为他还有谁。短短几天就进了两次医院,这全是因为他。 梁莫一直睡着,纤瘦的身子蜷成一团,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额角的头发因为伤口被剪掉了,整个人陷在一种悲戚的氛围里。医院是比任何地方都冷寂的,梁晏兮脱了大衣给梁莫搭上,坐在床边,注视着梁莫,细细看着。 一直到傍晚梁莫才醒来,看到她爸爸,转过身,背对着他,“离我远点。”梁晏兮没动,看着梁莫倔强的背影,慢慢说:“莫莫,想不想听爸爸说会儿话?” 梁莫不看她爸爸,也没说话。 梁晏兮苦笑,这孩子比谁都倔,可独独对他纵容叁分。偏是这样,他也是最伤不得她的人,要得罪了,赔上所有还不一定取得她的原谅。 “爸爸知道你气,你也要听爸爸解释啊。” 梁莫背对着他,许久才说:“你要解释,早就说了。何必问我。” 梁晏兮见她肯开口说话,松一口气,接着说:“照片上的人,是我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谈过一场。后来她跟了别人,我们就再没联系过。前些时候,偶然碰到,她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丈夫很早就死了,家里困难,身边也没人照顾。我想总算是同学一场,就帮帮她,给她钱也不要。只好让小离来家里做事,后来你误会了,她妈妈也实在离不开人,就没做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就去医院看看她。” 梁晏兮停一会儿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想照片肯定是你妈妈拍的。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她不过是我一个落难的故人。” 梁莫沉默许久,才转过来,无声流着眼泪,看着她爸爸,样子委屈极了。 梁晏兮伸手去拭她的泪水,刚擦完又簌簌落下来,“别哭了,乖。” 梁莫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问:“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梁晏兮想了想,“以前你也不跟我亲,哪里会关心这些。” 梁莫又拉过他的手,看一眼那虎口上的一圈咬痕问:“这个呢?” 过了会儿,梁晏兮才说:“是她咬的。疼得不行,逮什么都咬。昨天人已经回南宁老家了,要跟她丈夫葬在一起。” 梁莫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许久,轻轻问,“你伤心吗?” 梁晏兮笑笑,伸手掳了掳梁莫的头发,眼神有点飘忽,“伤心倒谈不上,只是觉得人生无常,她只大我一岁,却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自己珍爱的事,人……” 梁莫看着她爸爸,短短几天憔悴了不少,可眉眼还是那么俊挺,总带着淡淡的悲悯之气,对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 这个人是她爸爸,是她一心爱的人,没有后悔,没有交换,只想爱他而已。 梁晏兮突然眼神严厉地看着梁莫,“以后不准再这么莽撞,知道伤口多长,流了多少血吗?要是伤着其他哪儿怎么办?” 梁莫瘪瘪嘴,“还不是因为你!” 梁晏兮揽过梁莫靠在怀里,许久才说:“梁莫,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伤着自己。要不然,你要爸爸怎么办……” 梁莫突然推开她爸爸,仰头咬唇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梁莫,是不是因你初恋情人?” 梁晏兮捏下梁莫的脸,“小醋坛子,还记着这茬!不是莫瑾之,是莫失莫忘。” 梁莫惊异于她爸爸的转变,敢于直面她的感情了? 梁晏兮看梁莫呆呆地,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不由有点羞赧,“不信?你爸爸好歹是复旦高材生,给我女儿取名字怎么会那么浅薄,还捡人家的姓用?” 梁莫憋着笑,她爸爸这个样子可真是稀奇,完全跟平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质背离了。梁莫把头埋进梁晏兮怀里,嘴角再也抑制不住扬得老高,“爸爸,咱回家去吧,医院呆着不吉利。” “才几天就来两趟了,梁莫,你要再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我就……” 梁莫抢道:“你就怎么样?” 梁晏兮叹口气,“走吧,我能拿你怎么样!成天只知道气你爸爸。” 两个人回了家,重修旧好的之后,自然再无芥蒂。梁莫就天天腻在梁晏兮身边,仗着伤病,对梁晏兮颐指气使。梁晏兮一刻不得消停,被她使唤着做这做那,可却是甘之如饴。 梁晏兮才给梁莫洗完袜子,就被梁莫从背后抱住,“又怎么了?” 梁莫蹭着她梁晏兮的背,“晚上吃辣子鸡丁吧!” “不行,你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吃辣!”梁晏兮坚决否定。 梁莫越加蹭得厉害,语气娇娇弱弱,“我想吃啊!都多久没吃过辣了!” 梁晏兮擦了手,揽着梁莫客厅走,“让我看看伤再说。” 然后让梁莫坐着,轻轻拉开纱布,仔细看了看,“得去换药了。” 梁莫不依不饶拉着梁晏兮,“都好了,换什么药,每次都疼死了!” 梁晏兮最见不得梁莫这个撒娇的样子,心里一软,“那就在家里洗洗,再上点药。” 梁莫连忙点头,“对,对,对,就在家里弄弄。” 梁晏兮拿来药箱,用酒精细细给梁莫擦伤口,动作轻柔细致。梁莫乖乖仰着头,时不时咧嘴发出“咝,咝”声。 梁晏兮下手就更轻了,生怕碰疼梁莫。 收拾妥当了,梁莫还不忘吃的,“爸爸,晚上就吃辣子鸡丁吧!” 梁晏兮瞪她一眼,梁莫巴巴得靠上来,苦苦哀求,小狗一样,“好不好?” 梁晏兮犹豫许久才说:“宫保鸡丁,最多只能这样了。” “嘴里都淡出了个鸟了……”梁莫小声嘟囔着。 梁晏兮脸一变,“梁莫!读半年大学,就学会骂粗口了?” 梁莫赶紧跳开,“就吃宫保鸡丁,宫保鸡丁多好啊!” 梁晏兮哭笑不得,梁莫这皮样还真是招打。吃过饭,梁晏兮拿出本书,靠着沙发仔细翻阅起来。梁莫过来挨着他,“看什么呢?” 梁晏兮把书一放,拍拍腿,冲梁莫说:“来,趴着,给你按按。” 梁莫趴过去,顺手拿着书翻,全是讲按摩手法和身体穴位的。 梁莫转头问:“你这是拿我试手?” 梁晏兮轻轻按摩着梁莫的背,手法生疏,但却不失温柔,“你不是睡不好嘛,医生说按摩可以治。” 梁莫惊讶,“你怎么知道?” 梁晏兮白她一眼,继续按着,“你自己照镜子看看,黑眼圈,红血丝。” 梁莫不说话,她这是为了谁!不过她爸爸能这样,她已经很高兴了。 过了会儿,梁晏兮让梁莫换个方向躺在他腿上,给她按摩头部。 梁莫睁着眼,看着梁晏兮温柔专治地按摩着她的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从这个角度,梁莫正好能看到她爸爸瘦削的下巴,幅度柔软的唇形,挺直的鼻,专注的眼和眉骨。这个男人,此刻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温柔和诱惑。 梁莫忍不住伸手,抚触她爸爸的下巴,一寸一次向上,再一寸一寸向下,停在嘴唇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两瓣柔软细腻的唇。 梁莫起身,缓缓靠近,就在要触碰到时,那两瓣唇就一偏。 梁莫移开,看着她爸爸,眼里尽是失望和鄙夷。 梁晏兮抿着嘴,看着梁莫的眼神,心里一痛,伸手盖上那双眼,“梁莫,不准这样看我!” 说完再也不抑制不住,低头吻了上去,从轻轻触碰到缓缓摩挲,再也忍不住深深探入,汲取着思念许久的渴望,就是这个味道,折磨了他整整四个月味道。这样的禁忌之渊,这样的销魂蚀骨,这样的不可割舍,这样的血肉相连,凭什么不可以…… 梁晏兮深深吻着梁莫,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梁莫乖顺地环住梁晏兮的脖子,热烈回应着这个终于不再逃避她的男人。直到两人都快窒息时,梁晏兮才粗喘着气放开梁莫,却看到梁莫笑脸绯红,微张着水润的唇,两眼迷蒙湿漉漉地喘息着。梁晏兮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抱住梁莫,把头搁在梁莫肩上,叹息着,“也不准这样看我......” -- 第二十五章你怕打针 之后的日子似乎就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梁晏兮再也不避着梁莫,对梁莫的亲昵也不逃了,但也只到亲吻就结束。两个人常常吻地不可开交,梁晏兮适时就推开梁莫,跑到一边独自平静,不再越雷池半步。 梁莫倒是没觉得就那有什么重要,只是,既然是爱人,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但是梁晏兮却仍然不想做到最后,那样,梁莫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梁莫知道她爸爸的心思,也越加替他心疼,这样每次生生打住,忍得多辛苦啊。但天堂之于地狱是怎样一种区别,梁莫这些天算是感受得淋漓尽致了。 如果你爱一个人,这个人恰好也爱你,而且天天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时时都可以拥抱,亲吻,那么你一定恨不得时光停止,就这样无限循环,无限重复这一刻的幸福。但过了年,开春后,梁莫该就开学了。她甚至都过想退学算了,这一分开,又要几个月才能再见她爸爸,无遗是对刚刚建立感情俩人的一种折磨。热恋中的人,最怕的就是异地相隔,摸不到,触不着,挠心挠肝地思念又甜蜜无比。 开学前夕,梁莫跑到她爸爸房里,手勾着梁晏兮的脖子,“要不你跟我去学校算了!” 梁晏兮捏捏她的脸,伸手掳开梁莫前额的碎发,看到以前的伤口早已合上,只剩下一条粉色疤痕,自言自语般说,“还好藏在头发里,不然可破相了!” 梁莫摇了摇她爸爸,“跟你说话呢!怎么样?” 梁晏兮笑,“听着呢,想一出事一出!你去读书,我去干什么,陪读?” 梁莫瘪嘴,赖在床上,“也不是不可以,你在家里还不是闲着。” 梁晏兮去拉她,“也不怕同学笑话?” “谁会知道啊!” 梁晏兮认真说:“莫莫,这样就可以了。我怎么还能跟到学校去。我时常想,自己真的太自私了,这样会害了你一辈子……” 梁莫不悦抢白,“到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那我这伤可都是白受了。” 梁晏兮苦笑,“我只怕你后悔,将来恨我,连爸爸都不愿意认了。” 梁莫看着她爸爸极认真严肃地说:“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断然不会后悔。” “你才十几岁,只熟知我这一个男人,你或许会遇到更好的,喜欢的……” 梁莫几乎要骂粗口了,她爸爸到底什么脑子,到现在还这么想!但也只能闭眼消气,和颜悦色认真跟他说,“你半生感情空白,恰好等到我来爱你,我才长大就爱上你,不晚不早,没有其他人,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早就注定的。明白了吗?” 梁晏兮呆呆听完,只觉得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了,他这个做爸爸的,还不如个孩子通透,居然要她来引导着自己前进。都这样了,还想着后退,发生过的一切,都注定了他们不能再回到纯洁无关痛痒的父女关系。既然如此,再推诿扭捏,就真要伤了梁莫的一片真心了。 梁晏兮感叹着,这样一个美好而纯洁的孩子,他的女儿,给了他最珍贵纯粹的爱情,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于是抱住梁莫,“莫莫,爸爸真高兴有你。” 梁莫幸福回应,“我也是。” 手探进她爸爸的衣领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爸爸的脖子,像是在奖励一只听话乖巧的猫。“梁莫,手拿开。”她爸爸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梁莫仍不住手,依旧动作。 过了会儿,梁晏兮放开梁莫,眼里泛起一层浓烈的光彩,一动不动看着梁莫,许久才说:“莫莫,我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声音像是被压制,处理后过,全是气声,缓缓传到梁莫的耳膜,轻轻震动。 梁莫手仍然抚着他的脖子,注视着他,“你怎么不美好了?” “我怕吓着你……” 梁莫的手顺势,一路沿着脖子,肩胛,来到胸前,“我什么都不怕……” “你怕打针……” 梁莫手一顿,又缓缓摩挲着她爸爸丝滑细腻的睡衣,一脸纯真问:“一样可怕吗?” “你太小了……” 梁莫急切说:“我成年了!”然后,脸迅速通红。 梁晏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突然迅速起来,“梁莫,现在回房睡觉。” 然后推着梁莫出去,快速把门关上。 梁莫在外面敲门,“喂!爸爸,开门啊,你干嘛呢!” 梁晏兮不出声,靠在门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梁莫还在外面,“爸爸,你开门啊!” “回自己房睡觉。” “我冷!” “冷就开空调。” “开空调,空气不好!” “……” “梁晏兮,我鄙视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害怕!”梁莫的声音渐远渐小,“还说我怕,那个跟打针能一样吗……” 梁晏兮在门里羞红了脸,咬牙切齿。为她好,倒是他的不是了!她怎么知道那个跟打针不一样!不是怕她小,吓着她,他能这么苦苦憋着,还要时刻受她的撩拨,诱惑?他一个快四十的老男人,还会怕那个?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 梁莫为了赌气,一早偷偷收拾了东西,溜到车站,买到的票却是下午的。她不想回家见她爸爸,这么不待见她,那好啊,她就去招他的烦,自己走得远远地。一直在车站坐着,委委屈屈等了几个小时,看看别的孩子,哪个不是爸爸妈妈前前后后的忙,还眼巴巴得千里送红军一样,车开老远了还在挥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拎行李,自己上车。 一晃眼,半学期过了,梁莫硬是没主动联系过她爸爸一次。有几次她爸爸发短信来,也没回,一直堵着气。凭什么每次都要她主动,他一个大男人,还要做姑娘样,等着别人去追,凭什么呀! 五一长假,梁晏兮打电话来,“莫莫,放假回来吗?”这真稀奇啊,以前放假,他还让她有家回不了,现在倒巴巴地来要她回去?偏不如你的愿! “我跟秦宋一起去玩儿。” 许久,那边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句,“哦,那好好玩,注意安全。” 再没有别的了?开口求求她会死?梁莫负气挂了电话,就真的不回去,拉了秦宋去西藏。 -- ⓝāⓝЬêιsℍц.℃оⓜ 第二十六章什么时候回来 秦宋倒是高兴地满世界忙乎,找了张地图来跟梁莫商量,先去青海,然后坐青藏线,说沿途风光无限,还能看见藏羚羊。 梁莫也早就忘了她爸爸那茬,高高兴兴上青藏高原上去了。头次去祖国最高的地方,两个人都兴奋地不行,在车上地上都不停地拍照,俩相机储存卡都满了,又来一张一张地删,可又觉得哪张都舍不得。 到了拉萨,梁莫和秦宋都被一种肃穆圣洁的气氛打动了,都一门心思跑到大昭寺朝拜,不带半点旅游的心态。秦宋更夸张,还学人家行了五体投地大礼。梁莫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红墙金顶的寺庙,几乎要感动地落下泪来。在这片圣洁的土地上,人的欲望都是渺小的,都会想起自己的罪孽,都会想要救赎。 梁莫虔诚下跪,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祖,是我贪欲成痴,执念难脱,破坏伦常,我不求来世,只要今生与他相伴相行,解他半生孤独清苦。不管日后天堂地狱,所有苦难罪罚皆由我一个人来受,与他无关。梁莫拜完,有个朝圣者靠近她,面容黑瘦,衣衫褴褛,鞋子已经磨破了,额头有一个鼓起的茧包。他向梁莫化缘。梁莫想也没想,就给了两百。那人并不十分热络,只淡淡行了佛礼,从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给梁莫。梁莫道谢接受。 秦宋在一边看着梁莫这样虔诚,觉得诧异,他不信佛,朝拜只是应景的。梁莫平日里一副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却这样小心虔诚地祈祷。不由笑她,“你做了什么罪孽,要佛祖来宽恕?” 梁莫没看他,佛祖面前说不得假话,只淡淡说:“贪嗔痴。” 秦宋笑道:“厉害,一样都没落下!” 梁莫却突然说:“秦宋,我欠你一个解释。” 秦宋笑着等梁莫说完,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梁莫认真看着秦宋,“那晚,我利用了你。对不起。可我当你是唯一的朋友,你原谅我吗?” 秦宋笑着的脸一僵,“我,没明白……” 梁莫叹息,“我说对不起。我永远拿你当朋友。” 对秦宋,她总是有些许好感的,做陌路人,舍不得,做情人,不够。这点好感恰恰只能维持朋友的份儿,真诚不带一点水分的朋友。可饶是这样,对梁莫来说已经是除了她爸爸外,付出最多的感情了。 秦宋缓过来,却是满心的苦涩落寞。本来想,这趟西藏行能增进俩人感情。以为梁莫主动找他就是接受他了。可她却说对不起。他还能怎么样,强求只会遭她不齿。毕竟梁莫能说他是朋友,已经是难得了。 回程的路上,梁莫稍微有点愧疚,秦宋却当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开心地拍照,看藏羚羊从窗外跳过,他也跟着兴奋地跳。 梁莫拿出那串佛珠,用剪子绞开,细细分成两串,再结上。那串珠子本来就能绕手腕两转,分成两串恰好。 秦宋看梁莫把珠子分成两串,一串戴自己手腕上,问:“那串给谁的?” “我爸爸。”梁莫小心把另一串放包里。 秦宋隐隐觉得奇怪,梁莫每次只提到爸爸,就像没有妈妈似的。 五一回来,梁晏兮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玩儿地开心吗?” 梁莫老半天说:“开心极了。” 梁晏兮又问:“跟秦宋去了哪儿?” “西藏。” “哦……”再也没话了。 梁莫气得牙痒痒,死脑筋,还是故意的! 暑假前,梁晏兮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想留校,做实习。” “……” “还是回来吧。外面多热,你受不了的。” “……” “梁莫,你逼迫我跟你妈妈离婚的协议,写得,挺好的。” 梁莫一惊,“你看见了?” “签了。” “……” “几时回来?” “七号。” “哦。” 梁莫忍不住要骂娘了,卑鄙,卑鄙,她爸爸的,简直卑鄙。 -- 第二十七章第一次h 回程的车是下午到站,秦宋依旧跟着一路回来,帮梁莫拧着行李下车,出来。 梁晏兮远远走过来,看见后面的秦宋,点点头,顺手就接过行李。 梁莫一声不吭,面上故作冷漠,看都没看她爸爸一眼,转而笑着跟秦宋告别。 梁莫一回去,二话没说上楼钻厕所洗澡去了。心里忍不住乐,她爸爸牛个什么劲儿,还不是来接她了! 梁莫一下来,就见她爸爸坐那儿,行李箱摆一边,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笑着朝她晃了晃。 梁莫跑过去,作势要抢,被梁晏兮躲过了,梁莫正好结结实实落他怀里。梁莫气急败坏,涨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是给你的? 梁晏兮搂着梁莫,笑地那叫一个得意,除了我,还有谁。 我给秦宋的! 梁晏兮凑近梁莫的脸,骗子!骗子!要给怎么还留在包里!湿热的呼吸一阵阵扑向梁莫,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梁莫被逼得满脸通红,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爸爸这是终于暴露本性,还是被刺激化身狼人? 怎么办,梁莫,我就喜欢看你在后边使劲儿追我梁晏兮突然笑着缓缓说。 梁莫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咬下去。梁晏兮也不躲,正笑着在那儿等着呢。渐渐地,啃咬变成轻吻,一点一点,从上到下,从眉眼到脸颊,再到嘴角。梁晏兮一转头,就顺势捕捉到梁莫的唇,狠狠吻住,吸弄,舔舐,探入,一寸一寸攻城略地,带着急切的思念和勾引,丝毫不肯放松。 梁莫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烧地快爆炸,只有嘴唇意识触感清晰,唇舌相交,火热的呼吸相通,脑子一片空白。梁晏兮总算放开梁莫,胸口起伏,把头搁在梁莫颈窝,嘴唇一下一下贴上去,啃噬着。梁莫痒痒地躲开。梁晏兮看着梁莫,又是这个表情,无辜天真,又是这个眼神,迷蒙无措,湿漉漉地勾着人心,勾出无限的暧昧涟漪。 梁晏兮忍不住一把抱起梁莫往卧室走,梁莫缓缓回神,轻轻凑近她爸爸的耳边说:去楼上 梁晏兮明了,一边上楼,一边小声抱怨,这么远 梁晏兮小心翼翼把梁莫放在床上,眼神舍不得移开,注视着她。梁莫洗完澡只穿着一件小背心和短裤,大片白嫩的肌肤露在外面,因为刚刚的激吻透着粉嫩的红色。此刻的梁莫,眼睛亮亮地,小心看着梁晏兮,全身都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馥郁香气,那么青春,纯真又充满蠢动的诱惑。 梁晏兮双手捧住梁莫的脸,慢慢覆下来,眼神灼灼地问:怕吗? 梁莫摇摇头,啄吻一下她爸爸,咬着唇角,仿佛待宰的迷途小羊羔,撩动着梁晏兮的神经。 梁晏兮一双手仿佛被蛊惑一般,缓缓从梁莫的眉眼额角,轻轻抚弄下来,感受着这副年轻的身体,嫩滑的肌肤上熏出微汗,吸附着他的指腹。梁晏兮的手滑过梁莫的脸,来到脖颈,指尖轻触,游走在梁莫的胸前,要碰不碰,隔着燥热的空气,撩拨着梁莫的神经的心跳。再向下,这双手缓缓抚上梁莫柔软弹力的腰际,轻拢慢捻,指尖轻轻跳动,仿佛弹奏最美妙动人的曲子。梁莫身体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无辜地看着梁晏兮。梁晏兮缓缓吻上去,手下渐渐用力,推高梁莫的小背心,终于忍不住覆上那柔软小峰,再也不愿放手,慢慢抚摸,揉弄,美好触感让他心里渐渐发颤,忍不住低低闷哼出声,嗯要疯了 梁晏兮急急脱掉梁莫的背心,呼出一口气,地看着眼下的美景,低头吻上去,轻轻舔舐,膜拜着梁莫的每一寸肌肤。 在理智和情感上,梁莫是成熟甚至老成的,但在情欲上,却是一张白纸。现在只能任由她爸爸带领着,一步步踏入欲望的领域,感受着他 带来的渴望和悸动,身体不由自主贴上去,缓缓磨蹭,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猫咪一样的轻吟,手也自动抚上梁晏兮的胸膛,感受着手下火热光滑又结 实的肌肤,渐渐不满足于抚摸,伸手拉扯着碍人的衬衫。当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声,那样的灼烫,那样的粘人,再也分不 开,缓缓相互摩擦带来更深的渴望。 梁莫伸手紧紧环住梁晏兮的背,感觉的异性灼热诱惑的器官正勃然预发地抵在她敏感的大腿,嘴唇在他脖颈啃咬舔吻,无助叫到,爸爸 梁晏兮抚弄着梁莫的脸颊,看着她再次问:怕吗?声音的沙哑,眼里浓烈的渴望,涨红的脸庞和额角冒出的青筋,鼻端的微汗,都出卖了 他此刻的紧张和欲望。 梁莫看着梁晏兮因欲望微微扭曲,却生动真实的脸,忍不住伸手缓缓向下探去,勇敢握住那坚硬又柔滑的欲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触摸抚 弄,却感觉自己像缺水的鱼,渴望着甘露的滋润,于是慢慢咽了咽口水。 这一连串的动作引得梁晏兮咬着牙,把脸埋在梁莫胸前,大口喘息,对上渴望的快乐源泉,缓缓研磨,试探,寻找着最契合的姿势,一寸 一寸小心而坚决地挺进,直到最深处。最柔软火热敏感地两个器官,男人与女人最亲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呼喊出声,梁晏兮是舒服的,梁莫是痛的。梁晏兮强忍住渴望,只慢慢试探研磨,看着梁莫皱在一起的小脸,心疼地一下下亲吻 着,身下不敢再动。可湿热粘腻的丝滑肌肤紧紧地吸附着他男人的一处,每一下都让他为之一颤,每一下都让他忍不住叹息出声,每一下都让他几 乎溺毙其中 渐渐等到梁莫不再皱着脸了,梁晏兮再也不能自持地大动起来,缓慢而有力,沉默而湿润,深深出入,重重摩擦,只剩下男人与女人最原 始的欲望和动作,有多爱,就有多激烈,有多禁忌,就有多诱惑,有多渴望,就有多难舍 灵与肉,爱与性,少了哪一样,我们都觉得遗憾,不甘 -- 第二十八-第二十九章去实习 梁莫和梁晏兮这两个初识情滋味的恋人,欢乐幸福地几乎忘记了时间流转,外界世事,只一味沉浸在如胶似漆的甜蜜里。 在这个两层楼的空间里,没有母亲的角色,只有女儿和父亲,同时又是恋人。这个空间似乎就是一座孤岛,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人提醒他们父女伦常,没有世俗的约束和世人的唾弃,他们只是单纯地相爱,尽情地用一切手法表达享受这份爱。 但是,出了这道门,他们就只能是父女。而两个人似乎都不想理会外界到底如何变化,就算天塌地陷,也只想着呆着家里,用尽每一分每一秒相互拥抱。 梁莫最近一心琢磨的事情,就是怎么说服她爸爸,让他去她房里睡。虽说已经生米熟饭了,但她爸爸却固执得要坚守最后的阵地,分房睡! 在梁莫看来,这根本就是在掩耳盗铃。都已经那样了,还要做样子给谁看那!可梁晏兮却不这么认为,父女相恋本来已是禁忌,怎么说都有些许尴尬羞涩,要是每晚同床而眠,岂不是和夫妻无异了?而且,他也不想让梁莫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养成肆无忌惮的性子。 最重要的,与其说是坚持人伦,不如说是他自己羞涩,过不了自己的关。常年禁欲,一旦开闸,渴望强烈地让他自己都为之恐惧羞赧,每天看着梁莫,对他都是一种折磨,要是整夜抱在怀里,简直如同炼狱。他不想在梁莫心里留下可怕饥渴的印象,只愿她一直记住他优雅,干净的美好形象。 梁莫见她爸爸实在坚持,也不能强求。只是整天地在她爸爸面前晃悠,穿的清凉火热。 这天,临睡前,梁莫腻在梁晏兮怀里,把玩着她爸爸修长的手指。两个人在看一部老片子《甜蜜小阳春》,女主角每个月都换一个男友,十一月时,恰好遇到男主角,两个人陷入热切的恋爱,但是十二月就要来了。两个人就面临分离。男人把家里所有的挂历都换成十一月。留住眼下,却留不住逝去的生命。片子在遗憾中结束,两个人还是分开。 梁晏兮突然说:“要是有一天,我们要分开,你怎么办?” 梁莫想都没想就说:“那一定是你先离开。” 梁晏兮默然。梁莫笑,又说:“但我会追上去。”眼神执着,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 梁晏兮突然就觉得心安极了,从未体验过的踏实。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梁莫放弃他。无论如何,梁莫都会追着他。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体验这一刻的静谧和感动。谁都没注意到门开了,有人进屋。 “这么晚还都没睡。” 这一声,惊醒了亲密靠着的两人,如同当头棒喝,从天堂坠入人间。 梁晏兮极不自然放开梁莫,站起来,用身体挡住梁莫,“你,怎么回来了?” 朱瑜看了看梁晏兮,“我找莫莫说点事。” 梁莫也跟着站起,“妈妈。” 原本是叁个人共同的家,这时却都生硬别扭地站着。 朱瑜作为女人,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给他们带来的不安,于是笑了笑,溶解下尴尬的气氛,“莫莫放假在家也没事,我来是想让你去台里实习。你觉得呢?” “哦,实习啊……”梁莫反应过来,看看梁晏兮,马上说,“也好,反正在家也是闲着。” 朱瑜笑着拉梁莫到自己身边坐下,“这么久没见到妈妈,都不来找我?” 梁莫稍稍退开,腿部肌肤相触,使她极为不安,反射性地想要跟她妈妈拉开距离,僵僵地笑了笑,“才回来几天,没来得及。” 朱瑜突然伸手拨弄了下梁莫戴着的小银牌说:“脖子怎么了?像是被什么咬的,擦药了没?” 梁莫一惊,猛地捂住脖子,半晌才说:“大概是蚊子,没事。” “你们聊,我先睡了。”梁晏兮说完没等朱瑜反应就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朱瑜过了会儿说:“明天我让彭博带你去,跟《晚间新闻》,不会太累,多跟前辈学习。” “嗯。”梁莫点头,“你今晚留下吗?” 朱瑜摇头,站起来,“宋耀在下面等。”说着捏了捏梁莫的脸,“别跟妈妈生分,你喜欢做新闻,妈妈也不再拦着,只是要好好跟着前辈学习,知道吗?” 梁莫望着她妈妈,一时无话,强忍住情绪,点点头,送朱瑜出门。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可她却是最不爱母亲的女儿。 梁莫来到她爸爸的房间,轻轻推开门,里面没开灯,隐隐见到梁晏兮坐在床尾。梁莫站在门口,轻轻叫,“爸爸……” 梁晏兮走过去,眼神晦涩,慢慢抱住梁莫。 梁莫把头埋在她爸爸胸前,声音低低地说:“我会下地狱的……” 梁晏兮感觉胸前渐渐湿湿一片,吸一口气,抱紧梁莫,“有我在,别怕。” -- 第三十章勾引h 梁莫固然是冷漠的人,但也不是没心没肺,何况,那毕竟是她妈妈。可她和梁晏兮都是同类人,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是委屈不得自己的。隐忍太多,就算多幸福,到头来都是枉然。 梁莫一心认定,她爸妈之间是毫无爱情可言的,所以,她也算不得是横刀夺爱。 而且内疚这个东西,要正主来刺激才会显露头角,正主一走,再时时记起,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彭博来之前,梁莫还是拿她爸爸买的丝巾把脖子围了个严严实实。梁晏兮一直要笑不笑,看梁莫拾掇自己,末了,问:“怎么不戴我的领带了?” 梁莫不甘示弱,回道:“我签上你的大名,再戴,好不好?” 梁晏兮低低闷笑,抱住梁莫,“中午不回来就打个电话。” 梁莫可怜巴巴挂在梁晏兮身上,“我就想在家呆着!” 梁晏兮刮一下梁莫的鼻子,“自己说要去实习的,现在不去,那边怎么办?” 梁莫黯然,恋爱让人真是让人沉迷退步! 彭博到时,梁莫已经收拾妥当,早就等着了。梁晏兮朝彭博点点头,跟梁莫说:“去吧,早点回来就是了。” 梁莫淡淡应一声,就跟彭博走了。外人面前,梁莫总是沉着,冷静的。 作为大一新生,能在卫视新闻栏目实习,自然是少有的机会。梁莫才学新闻一年,电视新闻接触并不多。栏目负责人,是知道梁莫身份的,也没分配什么重要的任务,只要她审审稿子,改改错别字,措辞,语法什么的。彭博极认真吩咐,要是有什么不如意,可以直接找栏目主任。 梁莫本来不是特别上心,但来回在台里跑了几天,觉得还不错,慢慢有了兴趣。电视台的人本来就热情开朗,相处也容易,见梁莫年纪小,也爱教她。一个多月过去了,梁莫开始熟悉了台里的运作机制,慢慢接触编辑,配稿,导播等各种工作,虽然不是她直接上,也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本来想跟着记者出去跑新闻,梁晏兮怕她热着,中暑,不同意。加上每天电视台家里两边跑已经够忙了,再去采新闻,估计一天到晚,跟她见上一面也难了。 暑假过去多半,只十几天就开学了。正是热的时候,受台风影响,来了一场暴雨。晚上九点多,台里收到任务,叁桥被洪水冲断了,要派人去现场报道。梁莫跟着采访车也去了。 现场极混乱,几十米的大桥,齐齐从中间断开,消防队正在打捞落水的车辆,实施营救。洪水流动很猛,还时不时一个浪拍到桥面,出镜记者穿着雨衣,强撑着做完报道。采访车就被消防队赶走了,说这一带很危险,有坍塌的可能。 恰好,摄像机拍到站在采访车旁边的梁莫,又是电视直播,梁晏兮正好在看着,心惊肉跳打电话去,“梁莫,现在在哪?” 梁莫那边风雨声和涨潮声很大,又听不清,只知道是她爸爸的号码,一个劲说,“啊……什么……等会啊,我听不见……” 梁晏兮又急又气,只能盯着电视机干着急。可也就短短两分钟的新闻,一句“我们将为您做后续报道”之后,切换到下一条了。 梁晏兮不停地打梁莫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梁晏兮只好打车去了电视台。可电视台的人说,梁莫他们采访还没回来。心急火燎地等了大半夜,才见采访车回来。 梁莫一下车就看见她爸爸往这边跑,一脸焦急,头发都乱了,衣服湿了大半,贴在身上。梁莫看她爸爸这个样子,忍着笑,跟同事道了别,不动声色先拉着她爸爸打了车。 一进车里,梁莫再没忍着,隔着湿嗒嗒的衬衣,先摸了一把她爸爸的胸,悄悄在她爸爸耳边说:“你露点了。”然后就肆无忌惮笑了起来。 梁晏兮狠狠搂住梁莫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半晌说:“你吓死我了……” 这晚,梁莫洗完澡出来,破天荒看到梁晏兮在她屋里呆着,样子看似随意,却羞涩地一直拿着本书在桌旁看。见梁莫出来,也不说话,依旧看书。 梁莫心里乐,面上故作无知,“这么晚,还不睡?” 梁晏兮嗔怪地睨梁莫一眼,那意思换成文字就是,“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梁莫也见好就收,笑着去拉她爸爸,“大晚上研究什么电影美学价值,睡啦!” 梁晏兮舒展修长的身躯,一手轻轻搂着梁莫,一手抚着梁莫的头发,浅浅呼吸,酝酿着睡意。 梁莫往她爸爸怀里钻,左右挪动下,似乎在找最舒适的姿势。 “别动,好好睡觉!”梁晏兮闭着眼,在梁莫头顶说。 梁莫贴近些,手搭上她爸爸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手指轻弹。 梁晏兮睁开眼,低头问:“还想不想睡了?” 梁莫咬着唇角,两眼亮晶晶地,手却探进她爸爸的睡衣,在胸前游走一圈,就要向下,被她爸爸抓住。 “你不想?”梁莫反问。 不想?天知道他有多想!不是惦记着她累了一天,他能忍这么辛苦? 梁莫见她爸爸不回答,狡黠一笑,腿就蹭了上去,刚刚蹭到她爸爸的关键部位,那里已经灼热硬挺无比,被蹭到时,还快乐地抖了抖。 梁晏兮被这么一弄,呼吸粗重起来,暗骂一声,这个天杀的倒霉孩子!倒调戏起她爸爸来了!于是反手按住梁莫,腿也压制住下面使坏的腿,人覆上去,灼热的呼吸喷在梁莫的小脸上,也熏红了他自己。 梁晏兮安了心要好好教育教育梁莫,四肢压住梁莫,让她动弹不得。身体贴上去,缓缓磨蹭,一下下啄吻着梁莫的脸,慢慢向下,不轻不重,在她敏感处轻触。身下更是用灼热的男性欲望隔着丝薄的睡衣,轻轻顶蹭起来。 梁莫被撩拨地抑制不住轻吟出声,“嗯……” 梁晏兮变本加厉,含住梁莫胸前红艳挺拔的一点,舌尖拨弄,牙齿轻咬,直到硬挺,又换另一边慢慢折磨。感觉身下那一点,已经湿润,浸透了睡裤,于是加大力度磨蹭。 梁莫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这种折磨,却想要继续得到更多,于是可怜巴巴得看着她爸爸,眼里氤氲一片,全是情动的水汽。 “想要吗?”梁晏兮沙哑着问,身下得顶弄渐缓。 梁莫难受地点头,弓身贴上去。 “还随便勾引我吗?” 梁莫点头,见梁晏兮眼神一变,又马上摇头。 “乖孩子……”梁晏兮松开桎梏,梁莫一马贴上来,不管不顾吻住梁晏兮,手忙脚乱地去扯梁晏兮的衣服。 “呵呵……”梁晏兮欢愉地低笑,轻轻推开梁莫,“别急,乖……让爸爸来……” 于是柔情似水地退去两人衣衫,缓缓逗弄,见梁莫实在忍不住了,才纵身一顶,满满进入。 “叫爸爸……”身下用力,体验着销魂蚀骨的快乐,却还不满足,只想听那人似苦似乐,糯糯地叫他。 “爸爸……”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声音,乖巧柔顺,唇角含春,媚眼如丝,都只为他一人。 单单这一声,偏不多不少就填满了心上空荡荡几十年的缺口,真要他死在这刻都甘愿。死死抵住,快乐到忍不住颤抖,依旧狠狠咬上那人的脖颈命脉,喊出心底最深的渴望“莫莫……” 第二天,梁莫顶着个更深更红的咬痕,往梁晏兮面前一站,摇头直叹调笑,“我这伤,这辈子都怕是好不了了?” 梁晏兮闹了个大红脸,假装没听见,自顾摆早餐。梁莫心里直乐,这人怎么回事啊?做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还那么折腾她,现在害羞个什么劲! 梁晏兮见梁莫不坏好意在那看着他直笑,更是窘,敲她一下,假意吼道,“快吃,还去实习呢!” -- 第三十一章奇葩舍友 梁莫一到台里就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原来昨晚叁桥塌了之后,台里准备做深度报道,调查到叁桥改建项目当时的承包公司是“重光”,而且“重光”公司是由原先的一个国有小棉纺厂改组的。台里怀疑叁桥的建设质量有问题才导致桥体断裂的。但重光公司拒绝接受采访,联系市委想做调查,也被拒绝了。 主任想到梁莫是朱瑜的女儿,看能不能让她帮忙,要她妈妈安排下,好让台里去做个调查采访。 梁莫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场就打电话过去。 电话是朱瑜接的,似乎很忙,匆匆问清了事情,直接说:“把电话交给你们主任。” 梁莫依言交给主任,“我妈妈给你说。” “您好,朱书记……哦,宋秘书啊,是,重光公司拒绝了,我们想看下当初的经手文件,不行?为什么不行,我想市民有权利知道关系他们人生安全的工程是不是有问题。好,既然会派人来鉴定,我们就等鉴定结果。好,谢谢您。”然后把电话还给梁莫。 梁莫疑惑,本来是她妈妈,怎么变成宋耀了。“喂?” “莫莫,我是妈妈。你也不要在电视台实习了,马上开学了。我现在很忙,晚点再说。” “哦。”梁莫满心疑惑,想想也是,她妈妈自然不能用私情办事。 向主任道了声抱歉,梁莫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台里的人也没觉得什么,眼见要开学了,不再来也是正常的。 梁莫也没多心,没过几天,电视新闻报道,叁桥断裂,经专家鉴定纯属意外事故,洪水冲击力太大,桥身太长,所以才断裂。 梁晏兮看到新闻倒是说了句,南京长江大桥这么长也没见断啊。梁莫也笑,那曾经是国家的骄傲,不能断。 没多久,彭博给梁莫送来张实习证明,在家里坐了一小会儿,就忙忙地走了。梁莫还纳闷,彭博本来跟她算是投契的,怎么像她家有什么怪兽似的,跟她才说几句话就火烧火燎地要走。 开学后,梁莫跟她爸爸几乎是每天一通电话,虽然异地相隔,却也别有一番相思甜蜜的风味。有天正依依不舍挂了电话,王莹就调笑,“梁莫不是恋爱了吧?怎么一个暑假不见越见水灵了!” 梁莫没搭腔,只是笑了笑。杜婉趁没人的时候问:“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梁莫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笑得含蓄,却也透着甜蜜,“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 杜婉也替她高兴,了然问:“就是来听歌的那个?” 梁莫惊讶,“你怎么知道?” “也没见你对谁那么用心过,再说,那人气质外貌那么出色,王莹只见过两面不是都整天吵着帅,要你介绍嘛。”顿了顿,杜婉又说,“只是,看年龄,那人是单身还是?” 梁莫没说话。 杜婉却以为是自己所想,有点劝慰的意思,“你这样,将来他若是不负责,岂不白白被辜负。” 梁莫失笑,明白杜婉的意思,当她是小叁了呢。“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分开。” 杜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我只作为朋友的立场,希望你好而已。” 梁莫没想杜婉这么认真,只说:“谢谢。” 相隔两地,久了,梁莫开始觉得难受,缠着她爸爸来学校看她。 梁梁晏兮开始不同意,觉得这样打扰梁莫学习生活,也不想梁莫太过依赖他,太过沉溺于恋爱。 梁莫也不气馁,依旧每天电话诉情。只是寝室里的王莹时不时来玩笑一番,非要问出梁莫的男朋友是谁。梁莫开始还没觉得什么,怎么说都是室友,只推说是老家的。可王莹却像是有天大的兴趣,不问出来就不罢休架势。梁莫渐渐有点烦她,也不好发作,只忍着。 有时候,王莹还偷偷用梁莫的洗面奶,洗发膏什么的,梁莫也只当不知道。有一次,却看见王莹把梳子用完就顺手插在梁莫的口杯里了。梁莫没说什么,只是换了杯子。可连着好几次都是这样。梁莫本来最见不得别人碰她的东西,何况是漱口杯,于是认真跟王莹说,以后不要把梳子放她口杯里。 本来极小的一件事,王莹却不依不饶跟梁莫吵起来,说梁莫故作清高,做作等等。 梁莫没想到王莹会这样莫名其妙跟她吵,一时间烦躁起来,回了句,不经别人同意就碰人家东西,这毛病好得到哪去? 王莹更加不依,突然骂,“总比你泡老男人好!” 梁莫不可抑制怒火中烧,皱着眉,忍了又忍,才没动手。王莹却得意了,“怎么?没话说了?别以为装得人模人样的,还嫌弃别人,说不定比谁都脏……” 罗丽丽拉了拉王莹,却被甩开,王莹吼道:“怎么?还不兴人说了?那次你们也看见了,在舞台上就跟人那么表白,以为谁不知道?” 梁莫忍无可忍推了一把王莹,“嘴巴放干净点!” 王莹却贴上来,红了脸嚷:“怎么?不就是碰了下你的杯子,还想打我?” 梁莫本来没想打人,可看王莹这个泼妇样子,一个没忍住,巴掌就扇了过去。梁莫高出她许多,脸色又冷,王莹没想到梁莫真的动手,一时被吓得呆住了,过了会儿就哭泣了,“梁莫,你他妈不是人……敢打我……”扑上来要打梁莫,被杜婉和罗丽丽拉住。 梁莫不知道女生还有这样不知廉耻的样子,觉得可笑,气也消了大半,不再理她,任她哭闹,自己出门去了。 后来,梁莫想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但没想到王莹却闹得不可开交,找到宿管科,非要换寝室。梁莫也不参与,任她闹。宿管科调查了下,没同意,要两人好好调节,和睦相处就没再管这事。王莹自此,完全把梁莫当仇人,进出都完全无视梁莫,梁莫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事后没多久,梁晏兮总算是同意来学校看梁莫。许久没见,自然亲密难分。梁莫带着梁晏兮四处逛,这里没人认识他们,就大胆牵着手,仿佛天下任意一对情侣那样,自由随意。晚上梁莫没回学校,跟梁晏兮去了酒店。 激烈缠绵,极尽欢爱,梁晏兮抱着梁莫躺在床上,突然说:“你妈妈跟我离婚了。” 梁莫一惊,抬头,“什么时候?” “几天前。”梁晏兮也疑惑,朱瑜拖着这么多年,却突然爽快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好过一边跟她维持着婚姻关系,却又跟梁莫这样的尴尬处境。 梁莫没说话,趴在她爸爸怀里,心里那点内疚又冒出来作怪。以前没得到不觉得,现在,她就在她爸爸怀里,他们刚刚才做完爱,她妈妈,却被抛弃在外,仿佛跟他们毫无关系。但那是给她生命,真心疼爱她的妈妈。梁莫突然觉得自己自私可恶起来,那时还咄咄逼人去让她离开她爸爸。 “你爱她吗?”梁莫缓缓问。 梁晏兮呆了呆,转而释然,“曾经,吸引是有的。”摸了下梁莫的脸,笑问,“吃醋了?” 梁莫不答反问:“她爱你吗?” 梁晏兮想了想,才说:“当初应该是爱的。后来慢慢淡了,烦了,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今天。” 梁莫想也是,不然以她妈妈的性子,不会跟她爸爸结婚。想来,当初她妈妈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追到她爸爸的,可还是到了情不再,人终散的局面。梁莫想起曾经看到一个所谓的研究结果,说一段爱情的保质期不过短短叁个月。之后必然会经历厌烦,争吵,最终分道扬镳。 梁莫想,她跟她爸爸已经生活在一起十几年,从她生下来,便在一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可她从来没问过她爸爸,到底爱不爱她。是不是只是因为她是他女儿才不忍拒绝,是不是太寂寞才接受她,是不是因为她年轻美貌才会答应…… 梁莫觉得这样就好了,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只要她爱他,他只有她,就这样没什么需要计较的。 -- 第三十二章他喜欢你 第二天,梁晏兮送梁莫回学校,自己回家。梁莫不舍,想他多留几天。 梁晏兮抚了抚梁莫的脸,“莫莫,你还有其他的生活,要学习,要交朋友,以后还要工作,我不能时时陪着你的。要是你整天只想着要跟我在一起,不顾其他,那我只有走得远远的才不耽误你。知道了吗?” 梁莫委屈极了,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眼里慢慢有水渍。 梁晏兮见她这样,也心软,抱了抱她,“乖,上去吧。下午不是还有课嘛。” 梁莫点头,走了一段,又跑回来抱住她爸爸,“可我会想你……” 梁晏兮拍拍梁莫的背,叹息般说,“我也会啊……” 好吧,不能沉迷,那就想念吧。不过短短叁年了,很快就过去了,已逝的一年不是也没多长,也没多难过。人不能太贪心,得到一些,就要放弃一些,这样才能制衡。 入秋之后,北方的天气陡然降温。梁莫其实不太喜欢南方四季不分,不温不火的,就算是寒冬都能见到满眼绿色。北方就截然不同了,一年四季,景致各不相同,夏天极致的热烈,冬天就极致地寒冷,漫天飞雪,都是尽忠职守演绎自己的特色,丝毫不插足别的季节。 梁莫喜欢的正是这样极致分明的姿态,不缠缠绕绕,不越俎代庖。 期中测验是以各个寝室为单位,拍一个十分钟的纪录片片。梁莫被点为组长,负责借机子,组织策划。本来小组作业,最重要的就是团体合作。可王莹却不买账,一直不参与。梁莫想,本来是室友,没必要搞得太僵,就主动跟王莹谈和,让她负责脚本。 可在主题选定上发生了分歧。王莹非要拍大学记忆,但又没有实际可行的方案,只嘴上说大学记忆。梁莫觉得这个题材太抽象了,而且要拍只有情景再现,不符合纪录片的本质。于是提议拍本地的传统制糖工艺,其他人都觉得好。梁莫见大家同意,就分配了任务。 王莹却觉得梁莫托大,于是冷嘲热讽,“当自己是谁呀?吩咐起别人来了,我又不是你的奴才,凭什么听你的?” 一个团队,总需要领导核心才能运作起来。梁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懒得跟王莹再争执,就没再管王莹,跟杜婉和罗丽丽一起拍了。最后出字幕时,还是给王莹打上剧务头衔。 王莹更加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跟别人调了组,又一次向宿管科提出换寝室的要求。梁莫根本没在意,任她一个人闹,都是从小被惯着长大极自我的,谁会在意谁的想法。 可没过几天,辅导员找梁莫谈话,说有人匿名揭发她被包养,还有照片作证。辅导员耐心解释,要梁莫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不然他也帮不了她。梁莫气极,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说自己没有被包养,学校如果要定罪,那也要有真凭实据再来找她。 其实女大学生被包养在各个学校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一直也没人故意揭发谁,所以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摆在台面上说,也是为学校名誉着想。可要是谁真的发难硬要学校给个说法,那学校也只好彻查,杀一儆百了。 果然,没两天,教务处就让梁莫写份检查,交代清楚。 梁莫到教务处,请求看了照片,也就是前段时间她爸爸和她逛街的照片。于是,梁莫拒绝写检查,并且说,若是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被包养的话,那她就只好请律师了。 学校被梁莫的态度激怒了,多少有些惩戒的意思,非得要梁莫好好认识错误。不然就要记过处分。中国的学校一直是以政府机关自居,学校领导也以官员自居,处理问题态度强硬,稍有反抗的,就偏要给你来个板上钉钉,定死罪。梁莫不是个别人要怎么便怎么的人,更别说要她承认被包养这样的事情。所以也就跟学校僵着,每天还是照常上课,并不理会。 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学校和梁莫之间在僵持。可没多久,杜婉却跟她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都在传你被一个富商包养,学校要开除你。” 梁莫已经能肯定,这件事是王莹干的。她虽然为人冷淡,但也不至于树敌,若真有得罪的人,那也只有王莹一个。但她也不能把王莹怎么样,于是只对她说:“你要报复我,手段不免卑鄙了些。若是想打回那一巴掌,我还看得起你些。” 秦宋也得了消息,匆匆来找梁莫,却被她避而不见。秦宋是认识梁晏兮的,若是他知道了,就会更加麻烦。梁莫不是不信秦宋的为人,她只是不敢相信世人对禁忌之爱会有宽容之心。 学校再次叫梁莫去教务处,说是有新的证据。梁莫本来不想理会,但也想看所谓新的证据。杜婉陪着她,说是给她壮胆。梁莫笑,也不是去刑场,还需要左右护法。却没想回看到秦宋也在。但已经被叫住了,走也走不脱,梁莫只好硬着头皮撑住。 一直为难她的一个老头子,把几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她站在一个喷水池的台子上,正俯身去跟她爸爸说着什么,还有他们挽着进酒店的。梁莫刚伸手,照片就被秦宋拿了。 秦宋低头看了会儿,最后说:“这是梁莫的父亲。我认识的,你们搞错了。” 杜婉不可置信得看着梁莫,眼里满是惊惧。梁莫苦笑,秦宋,该谢他还是恨他。 梁莫神态平静,突然觉得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见得世人都是火眼金睛,“事情就是这样,他是我爸爸。照片我想全部要回来,后面到底怎么处置,随便吧。” 杜婉一直神不守舍,好几天之后,还是忍不住找梁莫去了学校僻静的长廊,样子像是搞地下接头一样紧张。 梁莫见杜婉这样,不免觉得好笑,“你想问什么,说什么,我都知道。这是我的隐私,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权当不知道就算了。行吗?” 杜婉呐呐得,呆看着梁莫,“你就不怕吗……” “我们没碍着谁。” 杜婉对梁莫冷静的态度不解,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可,这是不对的的,这是……” “乱伦。”梁莫接过话,“这世上,男人可以爱男人,女人也可以爱女人。我也不过是爱他,不伤天害理,有什么错。” 杜婉无言以对,她知道梁莫的性格,但没想到会这么大胆无所畏惧,“梁莫,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烂在肚子里吧。”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学校不了了之。王莹也似乎要跟梁莫做一辈子仇人,终于换了寝室。梁莫也觉得轻松点,不用每天看她的横眉冷眼。罗丽丽到是唯唯诺诺地来劝说,王莹就是骄纵了些,也不坏,让梁莫不要恨她。 寒假来时,秦宋照旧买了车票,跟梁莫一起回去。梁莫才想起,每次回家都是秦宋张罗着买票,其实买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在节假日。梁莫认真对秦宋道了谢。一路无话,秦宋只用围巾盖了眼睛一直睡觉。 梁晏兮早就等在车站了,见梁莫和秦宋下来自动去接行礼。秦宋突然说:“叔叔真是疼梁莫,每次都来接她。我爸妈就从来没接过我一次。” 梁晏兮愣一下,笑说:“莫莫一个女孩子,总得多操心。谢谢你,帮莫莫那么多。” 秦宋也笑,看着梁莫,“梁莫早就谢过了。” 回到家,梁晏兮状似不经意说:“秦宋真是个不错的男孩子,礼貌又有气度,对你也挺好。” 梁莫笑嘻嘻凑上去,捏着她爸爸的下巴,“怎么?吃醋?” 梁晏兮半晌才说:“他喜欢你。” 梁莫认真看着她爸爸,“我不喜欢他。不要怀疑我的耐力和忠贞,我永远只会爱你。别人的悲喜与我无关,就算是秦宋,也一样。我不希望你以任何借口把我推开。就算再艰难,我都不会放弃。我最不想看到,我们繁花似锦地开始,最后却像千千万万浅薄的情侣那样萧条结束。” 梁晏兮被梁莫誓言一般的表白惊住,这样的深情执着,让他害怕,仿佛潮水涌来,却不知岸上是会吞没它的沙滩,他惊惧梁莫这样不留后路的毅然决然最终会伤到她自己。紧紧抱住她,“我怕你有天会后悔今天的决绝……” “那就不要让我有机会后悔。” 梁莫没提学校发生的事情,但心里却抑制不住生出不安。她也开始担心事情暴露会怎么样,只要想到那一幕,就无法控制地惶恐。这样的决绝誓言,也是她给自己的勇气和支撑。 预感是个奇怪的东西,没有科学根据,却折磨人心,最后,成为确凿的事实。我们嚎啕,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但是,就算这样,我们依然无法防患于未然,只有任其折磨着,逐渐销毁我们的意志。 -- ⓝāⓝЬêιsℍц.℃оⓜ 第三十三章去国外生活好不 几天后,一直形同虚设的,这个家的女主人回来了。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要过年了,我回来家住几天。” 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曾经一手经营起来,现在要享用,名正言顺。谁能说不呢。梁莫只要一见到她妈妈就会坐立难安,浑身都不自在。这是她的母亲,并非敌人,可问题却比敌人还要复杂。若是单纯地敌人,梁莫会毫不手软尽情搏杀,完了还会鄙夷地嘲弄对手的不堪。可这个人,却是她母亲,她怎么能手刃血亲。 多了一个人的家,打破了曾经二人世界的平衡,男女关系,自古第叁者就是多余的。 而现在,朱瑜似乎完全没有主意到她的出现打破了以往平静甜蜜的两个人。她亲切可人地穿上围裙下厨,尽职尽责地地为父女二人洗衣,甚至面容和煦地跟梁晏兮谈笑。一切似乎都看似完美,一家叁口,和睦相亲。 而梁晏兮和梁莫两人却犹如身处炼狱,时刻绷紧神经,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一直到要过年了,朱瑜还住在家里,就睡在梁莫旁边的客房。朱瑜轻轻进屋,梁莫靠在床上看书,见她妈妈来,绷直了背,等她过来,坐在她旁边。 朱瑜抚上梁莫的脸,神情恍惚地看了好一会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好像昨天,你才那么小一点……现在就是大姑娘了,漂亮的姑娘……” “妈妈。” 朱瑜回神,突然有些激动,“莫莫,去国外生活好不好?” 梁莫挣开,皱着眉,紧张起来,“妈妈,做什么……” 朱瑜抓住梁莫的手,“去国外,留学,生活,什么都可以。妈妈来给你安排。” 梁莫咬着唇,犟着头,干巴巴说:“我不去。” 朱瑜眼神严厉,“莫莫,听妈妈这一次。好吗?” 梁莫不说话,也不逃避,瞪着眼直直看着朱瑜。 朱瑜冷下脸,摔门而去。 第二天,朱瑜早早出门。 梁莫轻轻上楼,进了书房。缓缓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爸爸,手扣住梁晏兮的喉咙,手指轻轻按压着喉结,让它在皮肤下面滑动。梁晏兮轻轻扳开梁莫的手,握住。两个人都沉默着,连日来的刻意疏远让他们思念着彼此,哪怕就在一个屋檐下,却感觉是咫尺天涯。梁莫把头埋在梁晏兮的肩窝,声音闷闷地,“她让我出国……怎么办,她一定知道了……” 梁晏兮抚着梁莫的头,一下一下,轻柔地传递着安慰,“别怕,有我在。” 突然梁晏兮的电话响了,梁晏兮放开梁莫,接了,说了几句,“回来再说不行吗?那好,在哪儿,我过去。嗯。”转而向梁莫,“是你妈妈,我出去下。” 梁莫紧张拉住她爸爸,梁晏兮轻轻拍拍她的手,“别怕,没事。” 梁莫跟着下楼,不知道她妈妈找她爸爸会有什么事,心不在焉看着电视。一直到中午,他们都还没回来。梁莫渐渐焦急起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电视新闻突然说到叁桥断裂的事情。 “遇难家属和数千名市民联名上书,要求重新鉴定叁桥工程质量。目前专家已经给出结论,叁桥的主体用料存在严重问题。重光公司已经被迫停业接受调查,公司法人何重光日前也被起诉。本台将继续关注案件的最新动向。我们来看下一条新闻……”梁莫突然想起什么,打电话给秦宋,“秦宋,问你件事,我们班那个叫何为的,他爸爸是不是叫何重光?没什么,看到新闻,随便问问。嗯,再见。” 还没来得及细想,电话就响了,梁莫接起来,“喂,谁?” “是我,彭博,梁莫你现在马上到柳林湖区来。你爸爸出事了。” 梁莫浑身一凉,丢下电话就往外跑。梁莫急急打车,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小区别墅的。喘着气按了铃,很快门就开了。 梁莫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屋里,见没人,又往楼上跑,叁楼都找了个遍,才匆匆下来,拉着彭博问:“我爸爸在哪……” 彭博极冷静说:“我不知道,你妈妈让你来的。” 梁莫顿时呆住,“什么意思?” “你别怪我,这都是为你好。” 梁莫没明白,“我去找我爸爸。”转身往门走,却打不开。 “这是秘密锁。”梁莫猛然回头,大步走过来,瞪着眼,“你想囚禁我?” “这是为你好。”梁莫冷冷看彭博一眼,转身再到门边,拨弄了许久,还是不行,狠狠踢了几脚,就转回来,坐下,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又起来四处找东西,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搜寻一遍才下来, “准备地真充分啊,电话都切了?你最好放我出去,除非永远关着我,不然你得坐牢。” “瑜姐说让你只在这儿呆几天。” “我妈妈说什么你都听?她这是非法拘禁,你也跟着帮凶?” “你比我了解你妈妈,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三十四章莫莫不见了 这边,梁晏兮被朱瑜叫出去,是去做了离婚公证。从民政局出来,两个人都觉得轻松不少,这样拖拖拉拉十几年,最后还是平静分开,仿佛不相干的路人,没有争执,没有吵闹,甚至没有没有情绪起伏。 “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这是朱瑜最后的一句话,带着嘲弄和不屑。 梁晏兮不置可否,他何尝不是。恍然回首,前四十年都是浑浑噩噩的,没有目标,没有激情,早早结婚生子,到现在,才觉得是真正活着,仿佛重生。 朱瑜回来匆匆收拾好行李就走了。 梁晏兮没看见梁莫,打她手机才发现根本没带。到了半夜,一直也没回来。梁晏兮开始着急了,却根本不知道梁莫的去向,翻出秦宋的电话,问他,“秦宋,我是梁莫的爸爸,莫莫在你那儿吗?” “嗯?”秦宋显然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说,“我没见过梁莫,她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大晚上的。” “她多久出的门?”秦宋清醒了,急忙问。 “不知道,我今天没在家。中午回来就不在了。不在你那,也许是去别的同学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等等,叔叔,”秦宋连忙叫住,“梁莫不会去别的同学那,您找找看是不是去哪个亲戚家了。” “哦,好,那谢谢了。”梁晏兮匆匆挂了电话,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梁莫很少出门,只跟秦宋熟悉点。除此之外,还会有谁?梁晏兮匆匆又打彭博的电话,却没人接听。 再也坐不住,立马打车过去,敲了半天门业没人应。一时间竟然急地呼吸不畅了,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这满世界的,要去哪儿找?梁晏兮一下子想到无数种可怕的可能,任何一种都足以使他痛不欲生,心顿时紧缩,冷汗一阵阵冒出来。拿着手机,才惊觉手一点力气都没有,颤抖着打电话给朱瑜,声音都几乎发不出来,“莫莫不见了……” 过来许久,那边才说:“我不能让你毁了她。” 梁晏兮顿时手足冰凉,心一直沉到谷底,沙哑着问,“你把她藏哪儿了……” “梁晏兮,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若还有一点人性就该自己离得远远的。” 梁晏兮沉默良久,还是坚持,“你不能替她做决定。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是成年人,不是你的私人所有物。” “她不是我的私有物,是我女儿,也是你女儿。你还想让我放着你们乱伦不成!” 梁晏兮知道梁莫没事,放下心来,“你要是一定这么做,我只有报警。” “报警?你想弄地全天下都知道,要她做不了人?再过几天,我就送她走,你若是不再引诱她,做个尽职尽责地父亲,或许以后还能见她。” 梁晏兮一早急急跑跑到市政厅,却被告知,朱瑜已经被停职了。辗转找到宋耀的住处,说明来意,想打探朱瑜去向。宋耀却推辞说不知道,自己也在找朱瑜。其实纪委早就在调查朱瑜和宋耀,只是一直没抓着俩人的破绽。恰巧叁桥断塌,又牵连着重光公司的建筑质量问题,纪委顺藤摸瓜查出重光公司当年在改组的时候是朱瑜牵线搭桥一手促成的。而且重光公司的资金来源几乎全是国家资助和银行借贷,目前更是负债经营。重光公司负责的其他几个工程也都是朱瑜亲手批的。其中猫腻也不难推断。前段时间的联名上书事件更是闹地沸沸扬扬。纪委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起诉惩办朱瑜等人,只能按党内问题处理,暂时停了她的职位。 梁晏兮也不是愚笨之人,仔细一想便明白过来。难怪朱瑜同意跟他离婚,难怪这么急急忙忙就要安排梁莫出国。只怕这次,朱瑜是难脱身了。 梁晏兮几番恳求,只说找朱瑜有重要事情,只需宋耀告诉个朱瑜的住址便可。宋耀犹豫许久,想梁晏兮也算是朱瑜的自家人,何况要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也不好,便说了几个朱瑜常去的地方。 梁晏兮按宋耀说的地方一个个找,却都无果,心里顿时焦急,害怕朱瑜真的带着梁莫走了,那就晚了。这辈子怕也没机会再见上一面,生生别离,死不相认,这样的结局,不是他要的,也不是梁莫要的。梁莫承诺了他一辈子,这才开个头,样样好处都才尝个鲜,怎么能就此割舍。若说先前知道梁莫的心思之后,他就不动心,果断了结,那梁莫是断然没有机会的。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局面。正因为他也是切切实实渴望的,才会遂了梁莫的意。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早便知道总不会那样容易的,也一早便决定任什么难关都一力挺过来,只没想到朱瑜会做得如此果决迅速,事先一点兆头都没有。一开始朱瑜一回家时,他就该警觉防着她的。现下却是被制的死死的,找不到头绪。这么大个城市,朱瑜若真要藏个人,还存心躲着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时间不等人,梁晏兮仍旧每天匆匆出门四处去找人,想来想去,还是去报了案,无奈警察局的人说,不到四十八小时不能构成失踪。 -- 第三十五章他是你爸爸 连着叁天,梁莫都被关在别墅里。彭博一刻不离看着她,像盯梢的岗哨。这里四处僻静,只有大门可以出去,窗户都是全面采光的整体,根本打不开。 梁莫暗自着急,却也没有办法。让彭博找她妈妈来,他也不理,只说她妈妈到时候会来的。 这天中午,朱瑜总算现身了,一身疲惫,神情倦怠,对彭博说了声谢谢。 梁莫跑过去夺门,却被朱瑜死死拉住,“你给我坐过去。” 梁莫不放松,眼睛盯着朱瑜,“妈妈,你这是非法拘禁。” 朱瑜叫了声,“彭博,拉她过去。” 彭博低头过来拉梁莫,把梁莫的手从门框上掰开,使劲关上门。 梁莫瞪着彭博,“彭博,你别让我恨你。” 彭博只低着头,轻声说,“我去楼上。” 梁莫无奈,走到一边坐下,神情冷漠,咬着唇不说话。朱瑜跟过去,在梁莫对面坐下,看着梁莫许久,说:“下午的飞机,先去你表姨那儿,后面我再安排。” 梁莫死死瞪着她妈妈,一字一顿,“你凭什么!” 朱瑜偏头,只说,“我是你妈。” 梁莫沉默不语,依旧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我有爸爸就够了。” 朱瑜猛地转头,站起来,“你休想!趁早断了不干净的念头。” 梁莫抿嘴,眼泪簌簌往下掉,样子却像是笑着的,“妈妈,已经晚了。” 朱瑜瞪大眼,咬牙狠狠一巴掌掴倒梁莫,自己也脚下不稳,身形晃了晃,顺势颓然坐下,埋着头也哭起来,“你怎么会是我女儿。你们对得起我……”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一直就觉得不对劲,也没空多想,只当你还是孩子。去年他出去了趟,回来便说要离婚,我当他是在外面有人了,也没多管。暑假见你们的样子,看见你戴的银牌,我就明白了点,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想让你出去实习,不要跟他腻在一起就也好了。没想,他竟然跟到学校去了。你在学校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眼看着你们乱伦,眼看着他毁了你?” 梁莫呆呆听着,原以为藏得好好的,却没想到,还是大白于最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人面前。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退步。她妈妈早没管她,现在了,才出来做卫道士,要分开她和她爸爸却是怎么也不能的。 梁莫正视朱瑜,坚定说:“你不知道,我们是不会分开的,两厢情愿的事情,你断不了。” 朱瑜抬眼,脸上尽是水迹,怔了半晌,缓缓说:“莫莫,听妈妈的话。他是你爸爸,你们不能。你还小,先离开一阵子,认识了新男朋友就会忘了他。你不能让他毁了你一辈子啊。” “你不爱他,也不许我来爱吗。我不会走的。” 朱瑜摸了脸上的眼泪,冷冷说:“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容不得你不要。” 梁莫突然笑了,轻轻说:“我哪儿也不去,你总不能抬着我的尸体上飞机。” 朱瑜惊吓住,蓦地起身走开。她没想到梁莫会这么绝然,若梁莫真要以死相博,那她也不能真的绝了她的活路。都说虎毒不食子,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真是比一般人强一些,也做不出逼死女儿的事。朱瑜不禁又怨恨梁晏兮,不死不活做假和尚这么些年,只当他是个懦夫,临了却把注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来了,简直禽兽不如! -- 第三十六章先跟你爸回去吧 正僵持着,门铃响了。朱瑜擦了擦脸,却没去开门,反手拉住梁莫。 梁莫一边挣脱,一边喊,“放开我!外面有谁来救我!救命!” 朱瑜咬唇,死死拽着梁莫,冲楼上喊:“彭博!下来!” 彭博急急跑下楼,看着朱瑜梁莫扭在一起,一时间不知做什么。“愣着干嘛,去看看外面是谁。” 朱瑜说完就拖着梁莫进了厨房,反手捂着梁莫的嘴。 梁莫挣了几下,被她妈妈小声警告,“别动!” 梁莫嘴里发出“唔……唔……”的抗议。 朱瑜压低了声音,“别出声!当妈妈求你,好吗?” 梁莫只想到她妈妈这是要逼着她离开她爸爸,无论如何也是不甘愿的。于是使劲踢向旁边的橱柜上,弄出声响来。朱瑜半搂半拉拽开梁莫,外面却传来敲门声,“里面是谁?” “没谁在里面,估计是东西掉了。”彭博应付。 “把门打开看看。” “这就不必了吧。我马上跟你们回去,协助调查。” “先开门看看,彭秘书也不想我们为难不是?” “彭博,你是不是把莫莫藏里面了?”梁莫一听她爸爸的声音,更是使劲挣扎,弄出巨响。 “彭秘书……”朱瑜这时却突然放开梁莫,整了整衣服,正色开了门,径直走出去。 外面叁个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前,见朱瑜出来,显然一愣,随即让开道,其中一个犹豫一下,又开口,“朱书记,我们是来找宋耀的,没想您在这儿。” 朱瑜没开口,仍然往外面走。彭博和另外叁个人立马跟上去。梁莫被眼前的阵势搞糊涂了,出来看见她爸爸也没叫一声,只呆呆看着她妈妈被别人簇拥着。 梁晏兮上前拉住梁莫,轻声问了句,“没事吧?” 梁莫摇头,心思却在她妈妈那儿。 朱瑜也不坐,就站着问:“你们也找宋耀?我和彭秘书来找他拿分文件,一直也没见人。” 那叁人其中一个点下头,斟酌一会儿才说:“宋耀前天晚上起,就失踪了。上面的通缉令已经正式批下了。” 朱瑜半晌没动,许久才说:“嗯。往边县找找,应该走不远。既然人不在这儿,我也该走了。”说着转向彭博,“彭秘书,走吧。”彭博走过去,跟在朱瑜一旁,抬手开门。 “朱书记,张纪委说,让我们带您去见见他,跟您说点事儿。”那叁个人围上去,距离不远不近,看上去却满是胁迫的意味。 朱瑜点点头,就出门了。 梁莫看出形势不对,意识到她妈妈似乎真的遇到大麻烦了,这些天以来的反常似乎都跟这个有关。而她妈妈要是被这些人带走,就回不来了。 于是急急叫了声,“妈妈……”已经出门的一行人都转过来。 朱瑜皱眉看了梁莫和梁晏兮几眼,神色莫测。 “这两位……”还没等那人说出口,朱瑜就打断,“我女儿,还在念书,早上顺路跟着过来的。”然后朝梁莫挥了挥手,“先跟你爸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急忙跟上去。屋里只剩梁莫和梁晏兮两个人。梁莫望着她爸爸,却不知道说什么。叁天不见,他脸颊瘦点,下巴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头发有些散乱,不过还是那个气质文雅,俊挺的人。 梁晏兮拉过梁莫,把她刚刚挣乱的头发掳顺,“走吧。先回去再说。” 回到家,梁莫呆呆坐着,也不说话,前前后后想了许多,直到傍晚才皱眉问出来,“我是不是害了她。”语气却俨然认定,就是她害了她妈妈。 梁晏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自己也是才知道的情况,也不清楚具体过程,更不能预见结果,要他怎么跟梁莫说。梁晏兮只隐约知道朱瑜跟重光的案子有关,而且牵扯极大,还有可能为此获罪。但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不到最后谁也不能定论。何况,他也明白朱瑜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那个官窝子里根系有多深多密,要倒,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眼前的梁莫却是不安忧虑的,需要一个能支撑的解释和安慰。梁晏兮想了想,说:“他们原先就知道你们在里面了。我去找你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梁莫没看她爸爸,许久又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梁晏兮靠近梁莫一些,轻轻抱住梁莫,“嗯。大概知道一些。已经给你叁叔公打过电话。他也早就知道了,说是再看看,应该不严重。” 梁莫抬头看她爸爸,似乎放心一点,过会儿又把头埋在她爸爸肩窝里,“她准备下午就让我走,机票都买好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你的……” 梁晏兮拍拍梁莫的背,应到,“嗯,我知道。” 梁莫又慢慢说,“我一直等着你来,却不知道还有其他人。我故意弄出动静的,我以为是来找我的。没想却是冲着她的……” 梁晏兮只轻轻安抚着,“放心吧,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知道梁莫不是幼稚无知的小女孩,多余哄人的话说了也没用,她这么聪明沉稳的孩子,该明白的都清楚,她早就知道朱瑜并不是什么清廉孑然的人,也知道朱瑜并非这么容易全盘坍塌的人。她是个有是非观的孩子,但涉及到的是她的妈妈,大是大非却不能由她来说,大义灭亲也不该她来做。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他们一起等待,等着结果,等着好的结果。 -- 第三十七章出去吃 然而,朱瑜却一直了无音讯,电话不通,人也不见回来,电视报纸更没有任何相关消息。梁莫甚至去市政厅找了两次,都不得见。 直到大年叁十,朱瑜才打了个电话回来,也只匆匆说了几句让梁莫安心的话。末了,加一句,好好地,别做让妈妈伤心地事。语气声音,在梁莫听来却满满的都是伤痛和哀求。梁莫突地心里发沉,拉扯着一阵阵酸涩的疼。她也不过只是个女人,只是她的母亲,在外面再强硬权势,现在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连家也回不了。她做母亲的,虽然没给过她多少母爱,但却给了她最宝贵的生命。以往的除夕夜也常常就梁莫和她爸爸两个人过,今年却显得格外冷清。 梁晏兮忙忙碌碌准备了不少菜,梁莫也淡淡在一旁帮了会儿忙。直到了晚上,梁莫突然进厨房和她爸爸说,“不如出去吃吧。” 梁晏兮静了会儿,看着案上已经准备好要下锅的一大片菜肴,吸口气,转身笑笑,“也好,外面吃热闹些。”又慢慢地洗了手,看梁莫还站在门口正出神看着他,走过去拉她,“去穿件厚衣服,我先定个位子。这会儿估计哪儿都打挤。”梁晏兮连打了几个餐厅电话,都满了,最后才找到一个吃粥底锅的店,于是大声问,“莫莫,吃粥底锅好吗?” 梁莫从楼上下来,身上穿一件白色的短夹克配牛仔裤,脖子上一圈厚厚的红围巾,头发简单编了两个松松的麻花辫,看上去高挑而俏皮,完完全全乖巧的小女儿样。梁晏兮笑着又问:“吃粥底锅吗?” 梁莫淡淡答到:“好。” 梁晏兮拉着梁莫出门打车。店有点远,大年叁十又堵车,绕了路才到。大堂里人声鼎沸,多是全家老少团团围坐,吃吃喝喝大声谈笑,气氛极闹。服务生领着他们到了位子,点好了菜,上了茶水,才开火,精致的鸳鸯锅,一半是红汤,一半是白汤,慢慢得煮开,冒起腾腾热气和水泡。梁晏兮笑着跟梁莫说,“听他们说起来,挺新鲜的。开始就像是普通的火锅,下菜烫着吃,煮到后面却是另有乾坤,竟变成了粥。” 梁莫没搭腔,过会突然说:“喝点酒吧。” 梁晏兮见汤煮开了,慢慢往下放菜,随口说:“还是不要了,你也不能喝。” 梁莫一手撑着头,一手摆弄着筷子,沉默不语。 “那就喝点吧。”梁晏兮沉着性子,刚抬手要叫服务员就被梁莫截住, “还是算了。”梁晏兮拿过梁莫的碗,给她加作料,一样一样细细拌匀才递过去。梁莫埋头自己吃自己的,也不说话。梁晏兮开了几次口,都不见梁莫搭腔,于是也安静吃东西。 四周都是别人的欢声笑语,他们这一桌显得尤其静,本来还说出来吃,热闹些,却没想是这样一个局面。 吃到一半,梁莫突然给她爸爸夹了一筷子蟹肉,“吃这个。”梁晏兮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红色蟹肉,抬眼看梁莫。她明明知道他不吃辣。梁莫却停下筷子,定定望着她爸爸,眼里什么也没有。梁晏兮看着梁莫二话没说,夹起吃下,脸色却大变,忍了许久,终是抑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连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缓和些。 梁莫仍然面不改色,问:“辣吗?”梁晏兮答到,“还好。”声音却涩涩的。梁莫转头,不看她爸爸。 过了会儿,说:“我吃好了。咱们回吧。”梁晏兮还是顺着梁莫,结了帐,搭车回家。梁莫偏头看着车窗外,突然闷闷问:“你说她现在吃年夜饭了没。”梁晏兮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轻轻拉过梁莫靠在他身上,“放心吧。她那样的人,会吃什么苦。”梁莫突地挣开,犟着头,皱眉看她爸爸,“她那样的人?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是我妈!”梁晏兮脸色一变,才要开口,瞥见前面的司机,转过头,闷在心里忍住不发。 闹了一天,原来是为了这。她妈妈不好过,她就该让他也不好过?他们的那点夫妻情分一早就断的干干净净了,这点,她比谁都清楚。现在却拿着她妈妈来难为他。当初是谁不顾一切引诱他,甚至釜底抽薪替他写好离婚协议的?梁晏兮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团火,灼烧得他坐立不安,想要找一个突破口,一气全部发泄出去。可是,他不能,这不是本来沉静淡然的他,何况,这火还是梁莫逗起来的,他不能对她发火。可是,现在,梁晏兮却恨不得抓过旁边一样生着闷气的别扭孩子,狠狠揍她一顿,再一口咬死她,一了百了。饶是心中千百的怒火和恨意,梁晏兮还是忍下来了,回到家,甚至还给梁莫热了牛奶。把自己关在浴室,洗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平息下那团火。 梁晏兮关了灯,闷闷地坐在床上,过了许久,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迅速拉过被子躺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床前,“睡了吗?”梁莫低低的声音。 梁晏兮没答,也没动。 “你就当我……我今天是发疯了……我……”沉寂半晌,“我就是觉得难受……” 梁晏兮睁开眼,昏暗中,梁莫蹲在床前,头搁在床沿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梁晏兮的心在瞬间一酸,软软的,化成了水,什么火啊,恨啊,连个影儿都散没了。伸手搂过那一小团,埋在胸口,填在心上,深吸一口气,倒还去安慰,“是我不对。难受就哭会儿。我总会想办法的。放心。” 过了会儿,胸前发出闷闷地声音,“我哭不出来……” 梁晏兮叹口气,“那就睡吧。”说完拉梁莫上床。 “我回屋睡……” 梁晏兮闭闭眼,拍拍那软软的一团,还是柔声说:“好,回去睡吧。别把门关太严,空气不好。”心里的火又渐渐冒出头,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却偏偏发不得,不得发。他早就该知道了,没那么容易的,这团麻烦,缠上了,便脱不得手,挠心挠肝地快乐,也挠心挠肝的痛。 -- 第三十八章三叔公 梁莫就像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沉寂和郁郁寡欢,每天都自己呆着,白天大多是关在屋里睡觉,晚上都熬夜到她爸爸睡了之后,才回自己房间。跟她爸爸也依旧亲密,却不如以往那般随便。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昼夜颠倒,面也见不到几次。梁晏兮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不能寻常而论,又怎么能刻意强求什么。何况,梁莫的性子,他也清楚,若不是她自己想通透,得出她认为对的结论,别人左右半点也是不行的。 才过完年,梁莫却突然跟她爸爸说,想早点去学校。完全不像过去,每回放假都闲时间太短,恋恋不舍,黏黏腻腻地,直拖到最后一天才跟她爸爸分开。梁晏兮只是笑着应了,“也好,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如以往帮着收拾好行李,把人送上车,轻言细语叮嘱完,等车远得看不见了,才离开。仿佛他就是个尽职尽责,纵容女儿的父亲,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 梁莫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叁叔公。原本就在一个城市,原先她也不怎么跟这家人亲,平常也不怎么联系,刚来读大学那会儿倒是去过一次,那还是她妈妈吩咐的。想来想去,叁叔公是她外公的弟弟,本来算是极亲的,只是她外公过世之后,就很少走动了。按传统来算,梁莫也不该叫叔公,可她打小跟着外公过了几年,跟着那边的亲戚叫习惯了,她爸爸这边亲戚又少,也没有什么叔公,所以也就一直照着小时候叫。她妈妈跟叁叔公应该不算疏远,尤其是在官场上。如今,她妈妈出了事,叁叔公嘴上说不会撒手不管。但谁有能保证呢,就连夫妻俩都有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何况远亲。可要拜访叁叔公,她一个小孩子上门送礼总是不妥。于是只好打了她爸爸的名号,把那瓶她爸爸藏了好些年的酒偷偷带去作礼,只说是她爸爸送的。 叁叔公还是住在机关小区里,房子是旧红砖楼,但警卫却严,拦着梁莫不让进。后来还是叁叔公亲自打电话给警卫室,才放的行。梁莫只做乖巧懂事的样子,谦虚亲切得跟长辈打招呼。家里除了叁叔公夫妇,还有他大儿子,算起来梁莫也是要叫一声舅舅的。大人见梁莫来,都特别高兴,拉着她一直问这问那的。不一会儿,又叫了几个小辈过来,说是好不容易得空,梁莫难得来一回要好好聚聚。梁莫听了,笑着把她爸爸的酒拿出来,又一翻抱歉说,来这边读书好几年,都没怎么来看看,实在是她的不是。又说,“这酒我爸爸宝贝了好些年,自己又不懂得品,放着实在可惜。倒不如带给叔公。” 饭桌上见着一个比她小的一个同辈的男孩,大致记得是叁叔公的小孙子,就笑问:“叔公,这是小舅舅的儿子吧!我记得外公做六十大寿的时候见过一次。现在都快认不出来啊!” 叁叔公笑着应到:“除了这小子还有谁,家里也就他比你小些。”之后,神色有些感慨说,“你外公这一脉的人气是单薄了些,总共就你这一个小的。原先是要你妈妈再生一个,你外公宝贝你,老说,就这么一个就够了,再多出来一个怎么疼得过来。” 梁莫听到这里,想起外公的好,眼眶就红了,忍了眼泪不说话。 大舅舅立即笑说:“爸,你看你,怎么好好地把莫莫说哭了。”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到梁莫盘子里,“来,别伤心了,尝尝你大舅妈的手艺。她轻易不下厨的,今儿全是承了你的面子,我们才有的吃哦!”说完笑起来,大舅妈也跟着笑。 梁莫也笑着道谢。梁莫也不是真哭,先前那些话,她自己状似无意提起来,又引出外公,都有些心计在里面。为的是要他们记得外公,对这个隔层墙的外孙女亲厚些,全了一家子的情谊。如今话到了这份儿上,人家都是真真切切得对她好,倒显得她自己见外,把人看扁了。梁莫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回,本来就是最最亲近的情分,被她自己这么轻贱。于是决口不再提她妈妈的事情。 吃完饭,又逗留了一会儿,大舅舅和大舅妈有事情就走了,剩下几个小辈陪梁莫一处说话。有两个都近叁十了,也没什么话,只问了些学校的事情就走了。只有那个小表弟跟梁莫岁数差不多,一直陪梁莫坐着,话也不多。梁莫见天渐渐晚了,就起身告辞,说下次再来。叁叔公知道梁莫才到学校定是很忙,也不怎么留,让小孙子开车送梁莫回去。临走了,叁叔公满脸慈祥,拉了梁莫的手说:“你妈妈的事情,只管放心。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咱们朱家别的不说,总不能让自己人受难的。平时没事就多来坐坐,我差不离也就是你亲外公,待自家人别那么生分。你那酒,我也不能独喝,等有空了叫上你爸爸,也得让他尝个味儿不是!” 梁莫羞得红了脸,却不知道怎么说,抿着嘴,半晌说:“叁叔公,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叁叔公笑着拍了梁莫一下,“叔公都明白。你这孩子打小就最有主意,你能长得这样好,这样懂事,也不枉你外公疼你一场。不过,你还小,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去,别的一概让大人来操心。”说着朝一边等着的小孙子瞥一眼,“你瞧南彦,才小你几个月,成天地闹腾,哪有半点大人的样子。” 南彦忍不住插嘴,“爷爷,你再说下去天就黑透了。等我回来您再训,成不?我得先把小表姐送回学校呀!”叁叔公抬手敲了南彦一记,转而又笑了,对梁莫说:“走吧!没事常来,叔公也高兴。” “嗯。那我先走了。”梁莫顿了顿,还是说,“谢谢叁叔公。”心里暗自感叹,这样的亲戚是难得,尤其是患难时期。 回学校的路上,南彦一直打量梁莫,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梁莫开始没搭腔,久了忍不住问他笑什么。南彦倒诚实,嬉皮笑脸说,“没想到你长大了这么漂亮。” 梁莫记起小时候,南彦就爱缠着她,外公大寿做完了,他还不肯回去,硬要跟着她走。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得留了下来又住了几天才走,不过那之后两个人就没见过面了。也就是这样,梁莫才对这个小表弟有些印象。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跟屁虫,没长大。”梁莫心情好,忍不住回嘴逗他。 南彦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梁莫笑了笑。 到学校,梁莫下车时,南彦突然开口,“好好记住我爷爷的话,别整天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没等梁莫回神,就掉头飞车走了。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三十九章陪我一晚 也许是听了叁叔公的保证,梁莫想想也觉得她妈妈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往坏了说,最多也是个撤职,总不至于坐牢。她妈妈能一步一步做到这个位置,抛去外公的影响,多半是靠自己能力和算计。如今也这么多年了,她自己从来算无遗漏,只要没有大的把柄在别人手里,这个坎儿也不难迈。 南彦自从那次送梁莫回学校过后,就经常过来找梁莫。梁莫也不烦他,由他陪着四处玩,逛遍了这个城市各个犄角旮旯。 杜婉有次问是不是新交的男友,说这男孩挺好,言外之意便是远离不伦,回归常态才是正道。殊不知,这一个也是沾亲带故的,算来算去还是不伦。梁莫暗自觉得好笑,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不伦之恋有什么罪恶的,好像她和梁晏兮天生就该这个样子。有人说过,没有畏惧,其实是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一个人如果没有畏惧之心,没有畏惧的事物,便不能称为一个正常的人。梁莫有些茫然,找了许久原因,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偏偏喜欢梁晏兮,还这么理所当然,无所畏惧。 转眼过了四月,天渐渐热起来了,不便在外面跑了。南彦再来找梁莫时,神色多了丝严肃,开口竟然不说玩耍的事情,给了梁莫一个号码,说:“这是小姑姑的电话,她现移交北京正接受调查,你晚些日子再联系她。我爷爷说,最近可能有人来找你问些事情,你只要照实回答,不知道的就什么都不说。不出意外小姑姑应该没什么事,过不了多久就能进党校。但要复职肯定还得等两年。” 梁莫一时间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南彦这样严肃地来给她报坏消息呢。南彦这么说,她妈妈应该是没事了,撤职是意料中的事情,能进党校躲两年也是好事。 果然没过几天,梁莫才上完就被辅导员叫到系上办公室,两个四十多的西装男人已经等在那里。辅导员招呼了一下便连同办公室其他人一起出去了。那两人让梁莫坐下,拿出记事本,又给梁莫倒了一杯水,过了会儿才开口问话。先前无非是问些多大了,读几年级等无关痛痒的事情,想是为了让梁莫放下心防。 梁莫一直是个不顶会紧张的人,这时候面上轻松,心里却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话题渐渐深入,梁莫一一做答。末了,那两人相视一眼,结束了谈话起身告辞。梁莫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细细回想一遍,刚才好像没有说错话。重要的几个问题,她都不清楚,只说不知道。那两人大概觉得问不出什么就算了。好在她妈妈平时不常在家,也不说她工作的事情,钱财都叫他爸爸在把握。只是朱瑜每年给她存的那笔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有没有问题。索性他们也没问。梁莫惦记着那笔钱,想去查查到底有多少,却不敢轻举妄动,怕走漏了消息对她妈妈不利。 忍了近一个星期,南彦才来传话,朱瑜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只是党内处分,免了职,记过警告,送中央党校继续学习。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说穿了,就是雪藏两年,再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梁莫想上门去给叁叔公道谢。南彦奇怪地看梁莫,嘴边是不屑的笑,“难得你这么有礼有节。可这谢我爷爷还受不得,小姑姑的本事摆平这么点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我爷爷不过遣我做个跑腿传话的。你要谢还不如好好谢谢我。”梁莫被他噎住,晓得他是不满她作假客气,便笑了,“那就谢你。今儿你说了算,要我怎么答谢你这段日子作陪又跑腿的?” 南彦立马换了一张脸,嬉笑着拉梁莫,“好姐姐,今儿我过生呢!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好好陪我一晚,怎么样?” 梁莫瞪大眼,陪他一晚?这话说的够引人遐想的了。跑个腿儿就要人以身相许,他南彦也真能想的。梁莫假装冷了脸,抬了下巴一瞬不瞬地看南彦。南彦才觉查自己说错了话,连声叫姐姐,错了错了。梁莫只当他是弟弟,自然待他多了几分纵容,由着他拉进车,去了一处私人会所。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四十章舅舅 包间里,坐了十来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见南彦和梁莫进来,都站起来闹要罚酒。南彦拉着梁莫挨着坐下,跟众人介绍梁莫,只说了名字,并不说是姐姐。一干人眼神暧昧地打量梁莫。有胆大的冲南彦说笑,“难怪朱少这段日子都不出来玩了,原来是陪佳人!”众人跟着笑,南彦偏头看梁莫,满眼都是欢谑。 梁莫也不搭腔,就看着他们闹。众人几句话试探出梁莫不是个热闹的性子,就不再巴着不放,自顾说其他的。 无非是女人,玩乐的事情。期间有人说被家里逼着出国,老大不愿意地抱怨。其他人跟着附和,直说国外不如国内好,吃的不如中餐好,玩的不如国人花样多,妞也不如中国妞水灵,一身的骚味,粗糙的很。 一片哀声怨气里,有人问南彦:“你不出国吧?” 南彦得意笑,“不出,我出哪门子国,离了这北京,再大的爷也是个屁。” 众人又是一番附和。梁莫听在耳里,只觉得好笑,一帮子少爷,都是金窝子里出生的,不知悲苦,只知玩乐,居然还玩出理论来了。到底是京城里长大的,想她自己也算是官宦世家,却没这样拉帮结派地逍遥过。 正想得出神,耳边一热,“姐姐心里骂我呢吧……”南彦把头若有若无地搁在梁莫肩上,声音在强烈的音乐下,也若有若无的。梁莫不着痕迹挪开一点,“哪能呢!我没事骂你干嘛!” 有人来拉南彦去打牌,南彦拉着梁莫,“我正忙呢!你们打吧。提醒你,小心点周游,那小子是个吸金器,能把你内裤都给赢光了!” 那人不怀好意冲南彦笑着走了。梁莫推开南彦,“你就这么喜欢陪我干坐着?” 南彦只笑,去点了歌,塞给梁莫一个话筒,挑衅地斜梁莫一眼,自己先大声吼起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心……” 梁莫大笑,也跟着放开嗓子唱。南彦却停了下来,只在一旁静静地看梁莫。梁莫一回头就见南彦出神地看自己,不觉间有些莫名的尴尬。恰好这时房门被打开,有服务员推着个叁层大蛋糕进来,有人立马点了生日歌放着。南彦被推到前面,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闭上眼,样子很是虔诚。梁莫有些好笑,这么大个男人还信这个,跟小孩儿一样。正笑着,南彦睁开眼,隔着烛火盯着梁莫看。梁莫没来得及收了笑,有些呆,莫名奇妙心跳快了一拍,再回神,南彦已经吹了蜡烛,正笑闹着跟众人分蛋糕,仿佛刚刚那一瞬不存在,都是自己的臆想。 玩到最后,一屋子人抽烟喝酒,房间里有些乌烟瘴气。南彦没再缠着梁莫,跟其他人玩去了。梁莫独自一人喝着酒,口袋里手机却震动了,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彭博的号码。 梁莫快速走进厕所,接了起来,“彭博?”那边没声音。梁莫又问,“彭博吗?” “是我。”又沉默起来。梁莫也不知道说什么,自从上次在柳林别墅分开就没再见过。刚开始对他还是有点怨恨的,过了些日子,也就没放在心上了。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看朱瑜的脸色罢了。何况他们还是有些交情的,哪能就这么容易恨上呢。 梁莫又想起,朱瑜出事,他肯定也不能幸免,于是小心翼翼问:“你,还好吗?” 彭博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些轻松地答,“没事。就是撤了职。我本来也不适合那个圈子,这次不过是随了我自己的心意,现在自由得很。” 梁莫笑了,心想果真是这样,彭博做了多年助手兼司机,好不容易混上个秘书当当就被撤了职,他若真是在这圈里混下去,做到死也就那样了。于是笑说:“嗯。难得你逃离苦海,我也替你欣慰。” “我回老家了,乌镇。多少年没回去,一回去就想呆一辈子。你想过来看看就打电话给我。” 梁莫心里暖暖的,彭博待她是顶好的,“嗯。我有空就去。” “莫莫……”彭博没曾这样叫过她,头一次,她的名字被他亲昵地喊出来,通过电话传过来,有点暗哑,仿佛包含了无数的情感。 “舅舅……”这一声出口,梁莫顿时眉眼具开,以前一直觉得他俩关系着实不好定位,先下突然豁然开朗,亲密如密友,通感如知己,年岁也恰好,可不就是舅舅嘛! 彭博顿了顿也跟着笑了,“平白无故被你叫老了一辈儿。”过了会儿又说:“那次的事情,你别恨我。也别恨你妈妈,她也是为你好。”梁莫停住笑,想了想,心里叹了口气,对着彭博,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打心眼里喜欢他,喜欢跟他说话,简简单单一句就明白对方的意思,真真是心有灵犀。可现在,他却还是要跟她提这茬。不知说什么,只淡淡答,“嗯。我不恨谁。” “……”估计是斟酌了会儿, “你们俩,还是算了吧……” 梁莫心沉了沉,有些心灰意懒说,“你能这么说,也算是个正常人。” “……” 梁莫却极认真说:“彭博,谢谢你。真的,谢谢。”谢什么?只是谢谢,谢谢你的沉默,谢谢你没有鄙视,咒骂我。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也不知听没听到。 挂了电话出来,南彦正靠着墙站在外面,“在厕所闻香呢,这么久?” 梁莫推他一把,“香不香你自己进去闻闻。” 南彦跟上来拉梁莫的手,“我送你回学校吧。” 梁莫挣两下挣不脱就由他拉着,“已经散了?” 南彦面无表情,“管他呢。咱们走咱们的。” 梁莫觉出他语气不对,偏头问他:“好好的,撒什么气?小孩儿样!” -- 第四十一章南彦 南彦突然甩开梁莫,大步前面自己走了。梁莫莫名其妙站着喊:“南彦!你干嘛呢?”南彦停住脚,嘴里骂了句什么,又转身回来,“走吧。”梁莫不动,问他:“你这是喝多了耍疯吧?”南彦抿了抿嘴,笑说:“我逗你玩儿呢。走吧。” 之后连着一个星期,南彦都没再来找过梁莫。梁莫想了许久还是没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他了。或许他只是觉得跟她一块儿太无聊,又跟那帮太子爷玩儿去了。想到这儿,梁莫又有些释然,觉得南彦还是个小孩儿。没有了南彦,日子又归于平静。梁莫还是每天上课学习,下课自己呆着。 杜婉和同班的人都问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感叹着这速度也太快了。没想梁莫表面上文文静静的,换男友的速度比的上帕丽斯希尔顿了。梁莫只有沉默,不反对也不承认。以前为了给梁晏兮拍那些照片,梁莫是交过好多男孩,不过都是出去玩几回就算了,加上秦宋,南彦,是够多的。暗叹自己也真够冤的,这些人她可是一个都没粘过手啊。唯独那一个,还是她爸爸,跟谁证明去?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担着花心的名头。 眼见着五月过了一大半,空气干燥的闷热,炎炎夏日热得人不敢出门。南方好几个省却发了洪涝,包括她家那市,电视里一天天地播,梁莫也越发心烦意乱。梁晏兮却仍然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哪怕一条短信都没有。梁莫心一天天凉下去。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到底是她先开始的,没道理也要她来结束。想起先前对梁晏兮的为难,自觉理亏,甚至矫情,可他说不准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连彭博都知道,他们之间早晚都有散的时候,可她偏偏没觉出缘由,只是不干。这是入了魔障,看不清曲直,瞧不见前路,偏要莽撞撞一人堕入地狱,到头来还弄不清是为的什么。 恍惚又过了几天,梁莫耐不住热,成天得去游泳,泡在水里才稍微消点燥。有次偶然在游泳馆看到南彦,叫了两声,他也不答,才转眼又不见了。梁莫心里犯堵,南彦跟她生的是哪门子的气,非得这么莫名其妙嘛。她这做姐姐的够顺着他的了,再说,他俩交情还没到那份儿上吧! 梁莫也不是个博爱的人,别人要给她寻难受,那也不容易。转眼就没在挂心里。倒是想起她妈妈来了。找了个晚上,给她妈妈打电话。心里有点忐忑,但是还是经不住想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到底过的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她妈妈还不方便,电话接通之后,没有人接。梁莫反而松了一口气,想了会儿,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妈妈,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转而又删了,重写到,“妈妈,你还好吗?别生我的气了。”发完之后,梁莫又有点后悔,她妈妈生气是应该的,不只是生气就可以的。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世上没有时光机,可以让发生的事情不存在。就这样吧,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行。 朱瑜那边一直没有回音,梁莫等了两天,心里暗暗难受,她妈妈这是不愿意再认她了。朱瑜的个性,梁莫是知道的,她要决定的事情,那是怎么都没法回转的。朱瑜若是真的不认她了,那她也没法子。妈妈这个位置,对于梁莫来说,是个很浅淡的存在,高高在上,指挥着她向前,却很少露面。梁莫有时候甚至不太记得她妈妈的样貌,究竟是什么样的脸庞,什么样的眉眼,什么样的表情。梁莫脑子里,只有个妈妈的名称,只有个大概的,冷傲的影子。梁莫有点想笑,她自己也不明白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就是想笑,于是她真的扯起嘴角笑了,心里隐隐还有点痛快。 天越来越热,梁莫不再去游泳馆了,没课的时候都泡在图书馆里。学校里唯一能享受空调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了,一到夏天,就人满为患,每天还要提前占座才行。梁莫喜欢的是图书馆里特有的阴凉和书本的味道,倒是不在乎有没有位子。她常常就靠着窗户站着,或者干脆就坐在书架之间,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南彦再次来时,梁莫就盘腿坐在图书馆里的地上,捧着本古希腊神话正看得出神。恍惚觉得旁边多了个影子,也没多在意。 -- 第四十二章把你和南彦送出国 梁莫起身时,腿已经麻了,颤颤悠悠晃了好几下才站稳,却挪不开脚,只得靠着书架等腿恢复知觉。突然一股强烈的刺激从小腿袭上来,梁莫禁不住叫了声,回身就看见南彦微黄的头顶,他正蹲着身子,专心仔细地给梁莫捏腿呢。过了好一会儿,南彦才仰起头,“你试着动动。”梁莫抿着嘴,抬腿踢了南彦一脚。南彦也没反应,只是起身站好,“爷爷叫你晚上过来吃饭。话我带到了,你来也行,不来也随便。”说完就走,看都没朝梁莫看一眼。 梁莫冲着书架又是一脚,踢完咬牙长长吸了口气,又有点鄙视自己。她怎么跟南彦一样,莫名其妙地置气,爱谁谁呗,谁稀得他似的。虽然心里有气,梁莫还是去了叁叔公家,她估摸着也许是她妈妈的事情,就算不是,那也不该拒绝。这次不同上次,家里就叁叔公夫妇,还有南彦在。几个人闲聊了一阵,就是叁叔公夫妇问,梁莫答,南彦在一旁冷着脸不吭声。 小阿姨摆好桌喊吃饭,南彦腾得一下起来上了桌,跟做了几辈子饿死鬼一样,叁叔公在后面笑骂南彦没大没小,没规矩。饭后,好一会儿,梁莫总算明白过来这晚的意思了。叁叔公还是那副慈爱的样子,循序渐进,引出话题,先是说朱瑜这次是有惊无险,但也影响颇大,现在还有点麻烦没收尾。梁莫问是什么麻烦,叁叔公只说,“这个牵扯太多,跟你们小孩子也说不清楚,现在家里的意思是,把你和南彦送出国,你们在那边学习几年,要回来,还是就留在国外,都随你们。莫莫,你和南彦打小就好,你们俩一起也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梁莫没接话,转头看南彦,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埋头坐着。梁莫想了会儿,还是没怎么明白怎么又提这茬。出国?她为什么要出国呀?以前她妈妈想把她跟梁晏兮分开,差点把她绑着出去,现在,还是她妈妈的原因。但是,不是说朱瑜已经没事了吗,现在居然要她,还连累南彦也要跟着避难了?梁莫想不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出国能解决所有的事情?“我妈妈,她事情很严重吗?”梁莫问。 “嗯,本来已经结束了,但是前阵子有人匿名检举她。现在还说不准。你和南彦出国的事情,也是你妈妈的意思。”那叁叔公的意思是她妈妈已经危险到要抛家弃口了? “我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她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是真的已经不想再看看她了吗?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四十三章我又不想出国 你妈妈现在不方便跟你联系。”叁叔公拿出本存折,“你妈妈说她先前给你的那张卡已经作废了。这里面是你妈妈给你存的学费,还有你外公的那处老宅子。她的意思是,你在国外可能要待好些年,没有一点钱是不行的。这些钱,你等到了国外再动,也不要太挥霍。当然,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乱花钱。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同往日,坐吃山空肯定是不好的……” “叁叔公!”梁莫没等他把继续说打断到,“我妈妈把外公的房子给卖了,是吗?” 叁叔公看着梁莫点了点头,“这也是你外公生前就决定好的。他这么疼你,这些东西不留给你还能给谁。” 那么就是说,朱瑜已经到了清算家产的地步了。可梁莫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前阵子明明已经没事了。现在突然就到了一副破釜沉舟的事态,梁莫一时间无法接受。她一直都觉得朱瑜没有什么摆不平的,任何问题在她面前几乎都只是极细小的事情,就算棘手,对朱瑜来说,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可现在她似乎陷入灾难的洪流,急急得要把梁莫打发得远远的。梁莫没接那本存折,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只说再看看,事情或许不会到那一步。叁叔公也没多说,只是点头让她替她妈妈想想,替自己的前程想想。 梁莫当然会想,她是需要好好想想,需要逻辑严密地思考,还需要见朱瑜一面,但她最想的,还是见梁晏兮。 这个城市一入夜,到处都是繁弦急管,到处都是灯红酒绿。梁莫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迷人之处,就算要离开也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留恋。唯一能让她恋恋不舍的地方,只有远在天南的那个家,那个有梁晏兮站在窗前看风景的房子。 南彦开出送她回学校,没用以前奔命的速度,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徐徐前进。闷热的空气从车窗窜进来,和里面的冷气狭路相逢,最后打了个平手,变成波澜不惊的暖风,吹在梁莫的脸上,使她脑子里刚升起的清醒又化为混沌一团。梁莫索性不去想,昏昏然靠着椅背眯起眼打盹儿。 南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梁莫,掐了烟,把车窗摇上去,开足冷气,打破了一晚上的沉默,终于开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 梁莫睁开眼,缓缓问:“谁?” 南彦嗤笑一声,摇头自语似的说:“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梁莫坐起身子靠前,又问:“谁?谁不是好东西?” 南彦没理她,过了会儿说:“你怎么不要那钱?” 梁莫撇了下嘴,又靠回去,有点懒地说:“我又不想出国。” 南彦没再接话,只是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梁莫。 梁莫趴在南彦的椅背上,拍了下南彦的头说:“问你个事儿?” “说。”梁莫用手捻起南彦一小撮头发在手里打着转,见南彦没躲,又失去兴趣放开,“你凭什么不待见我啊?” 南彦似乎又笑了,“那我也问你个事儿?” “说吧。”梁莫又伸手拨了拨南彦的耳朵。南彦拍开梁莫的手,“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血肉亲情这种东西?”又怕梁莫不理解,继续说,“比如,我是你表弟,你跟我一处时,真当我是表弟吗?比如,朱瑜是你妈,你心里是把她当母亲一样来尊敬她,爱她,担心她吗?再比如,你爸,你真是把他当父亲一样爱他吗?梁莫,你老实跟我说说,你是吗?”南彦说到最后,语气已经等同于质问了。南彦从后视镜里看到梁莫的脸有点木然,见她想退到后面去,立即腾出手拉住她,“梁莫,问你话,你说啊。” 梁莫挣开南彦的手,坐回去,抱着双臂,头偏向一边。南彦的话,问得她头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是吗?她爱朱瑜吗?她心里觉得她是血肉相连的人吗?她当南彦是表弟过吗?她爱梁晏兮,当他是父亲过吗?她在乎那些不远不进的那些所谓亲戚吗?不,从不!血肉亲情不过是人们自私地想要强大自己而强制的伦理关系。人们总是想要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这样,跟人争吵,打架,就可以有一大群人来为自己助阵帮忙了。这样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凌弱小,更加胆大妄为地违法乱纪,更加无所顾忌地苟且营私了。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独自活着,活在人满为患的大地上,活在庞杂血肉亲情关系之外的空间里。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别人不要想拉拢她,不要想利用她,也不要想用这些东西来束缚她,染指她的空间。梁莫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了,对呀,她凭什么要出国呀。朱瑜犯了事,她有本事摆平那是她能耐,她没本事最后伏法了,那也是天网恢恢。要会说牵连影响到她,她没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她能出什么事,她躲个什么劲。 于是,梁莫笑着说:“好像从来没有过。” 南彦回过头来看了梁莫许久,像是想从梁莫的笑容里发掘点什么深层的东西,但是被梁莫一掌拍转头。 “好好开车。” 南彦从后视镜里看着梁莫轻松快乐的样子,咬牙骂了句,“真他妈……”但却终究没明白自己到底要骂她什么。 -- 第四十四章追星行为 下车时,梁莫交待,“我妈妈的事,你多帮我打听下。”见南彦没反应又说,“我哪儿得罪了你,明说,别跟姑娘似的阴阳怪气儿的。” “谁姑娘似的!谁阴阳怪气了!”南彦听这话受不了,瞪了眼,扯开嗓子对梁莫吼。 梁莫见状立马下车,“这才是爷们干的事情。南彦,好孩子,真听姐姐话。”说完冲南彦挑衅地笑了。南彦作势要下车追,开了车门,梁莫已经跑远了。 回到寝室才把包放下,杜婉就神神秘秘地拉着梁莫到她电脑前。梁莫正纳闷,杜婉点开了校园网论坛,一个顶置的帖子,“师大史上最帅老师,不看后悔,有图!”点开首页赫然出现许多张照片,中心人物只是一个男人,穿着休闲西服站在讲台上,有的是他低头的瞬间,有的是他写字的背影,有点是他正笑谈讲课的身姿。一张张都是他,虽然是偷拍,但拍摄者显然费了不少心思,捕捉到的都是极具表现力的瞬间。照片下面附有注解,“梁晏兮,师大中文系教师”下面不断有跟帖,都是讨论他的,关于他的年龄,喜好,衣着品味,婚恋,家庭,所有相关的隐私问题都被激烈猜测评论。 梁莫默不作声看着,面无表情。杜婉却兴奋极了,自顾小声说:“你爸爸太牛了,他是《沉睡的时光》的作者,还是《公然自杀》的编剧。你知道吗,他是我最喜欢的作者。没想到居然就是你爸。梁莫,怎么没听你说你爸去师大做老师了?” 寝室其他两人都转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呐,这么神秘?” 杜婉忙说,“没什么,一个帖子而已。” 梁莫扯着嘴角笑了下,离开杜婉的位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有点累,先睡了啊。” “那行。你睡吧。”杜婉见状也不好多问,自从知道梁莫和梁晏兮的关系起,她就不怎么跟梁莫谈家里的人和事,就怕触到不该碰的东西。这个情景,梁莫看似还不知道她爸爸来师大。 杜婉转身对还在打游戏的另外两人说,“你们把音响关了换耳机吧,有点晚了,梁莫要休息。” 梁莫洗完澡,躺到床上,反而没有困意,脑子倍儿清醒。从南彦那来的好心情这时也消失无影了,胸口像压着石头一样承重而憋闷。梁晏兮来师大了,呆在跟她隔着不过几站公交这么近的地方,不声不响,连个招呼都没有。就算走的时候是她的错,不该莫名其妙发脾气,可他却能忍这么久,真的不主动找她。梁莫觉得异常气愤,简直要立马跳起来跑去质问他,是不是打心底就觉得她是个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也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她主动,他从来没说过拿她当什么。也从来没说过关于他们之间的爱情。就算这样,她也还是他女儿,她也不是无关紧要到在同一个城市却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第二天,梁莫起床去上课,杜婉拿着本书交到梁莫手里,颇为郑重的说,“梁莫,你帮我拿去找你爸签个名,或者随便写点什么都行。”梁莫有点好笑,杜婉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幼稚的追星行为了。 -- 第四十五章你们家的人都挺能装的 “你别笑我,他是你爸爸,你当然不觉得。可他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啊,我就是单纯崇拜他的才华,真的,多少年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就是你爸。”杜婉有点不好意思,撞了下梁莫,“怎么样,举手之劳,你不会不帮吧?” “那行吧。不过晚些时候才能给你了。”梁莫把书装在包里。 “别呀!”杜婉说,“今儿下午没课,又不远,你直接过去找他签了就成。好像下午他有节大课,咱们学校好多人过去蹭课呢。要不咱们也去?” 梁莫没吭声,犹豫着点了头,心里又暗暗鄙视自己沉不住气。下午杜婉拉着梁莫提早就溜进师大。离上课还有将近20分钟,但是教室已经快占满了。梁莫和杜婉在角落找到两个位子坐下。梁莫一眼望去,前面乌压压一片脑袋里,大多数都是女生。前排的几个正讨论着梁晏兮昨天上课的穿着。真不晓得这些人是冲着课来的,还是冲着人来的。 梁莫心里鄙夷着梁晏兮,却又有些焦急。挨到上课铃响,梁莫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僵着脖子盯着教室门口。铃声持续了十几秒,梁晏兮一手插在裤带里,一手拿着教材,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上讲台。站定,扫视一眼全场,点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处的麦克风,咳嗽一声,半晌开口,“同学们下午好。”下面震耳欲聋地齐声回答,“老师好!” 梁莫被镇地回了神,望着台上的梁晏兮,脑子空白,梁晏兮的声音在里面转悠着,一圈一圈,不慢不紧,却停不下来。她心思飘忽,眼睛停在梁晏兮身上那件米色休闲衬衫上。讲台遮住了梁晏兮下半身,梁莫突然忘记了他下面穿的是什么,绞尽脑汁回想刚刚他进门时的样子,但是,脑子里还是一个飘忽的,没有下半身的梁晏兮。 正懊恼着,却被手肘一痛,转头看到杜婉正盯着自己,梁莫睁大眼睛询问。杜婉示意地把头往前面偏了偏。梁莫看过去,一教室人都盯着她呢。 梁莫还在恍惚中,杜婉低了头小声说:“叫你回答问题呢,雨果是哪国人。” 梁莫恍恍惚惚站起来,看看杜婉,看看其他望着她的同学,又看向梁晏兮,他正抿嘴笑着也望着她,梁莫脑子更加空白,犹犹豫豫地说:“法国人?” 梁晏兮就笑了,从嘴角荡漾开来,到脸颊,到眼睛,整个脸都洋溢着笑意。梁莫一时间觉得仿佛站在落英缤纷的桃花岛,飘飘洒洒的桃花间,是长发飞扬玉笛在手的黄药师,不似人间,却是仙境。“嗯,还以为你能睁眼入眠,却是我误会了。坐下吧。”梁晏兮的声音把梁莫唤回神。 杜婉拉着梁莫坐下,小声说:“你爸绝对故意的。这么简单的问题,给你提神呢。”梁莫脸红了红,没吭声,低着头不再去看台上。心里却在讨伐自己,看吧,梁晏兮轻而易举就能把你玩了,你还巴巴地在人面前傻乐,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正懊恼着忏悔着,包里手机震动了。拿出来,居然是梁晏兮发的短信,梁莫没忍住往台上望了眼,梁晏兮却假模假样讲得起劲。他哪来的第叁只手发的短信!梁莫忙打开,只是几个字,“下课不准走!”杜婉凑过来,瞟了一眼,说:“你们家的人都挺能装的。” 梁莫收了手机,不痛不痒回到:“这是我们家的绝活儿。”刚说完,下课铃就响了。 杜婉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时间掐得真准。”梁莫收拾起包就要走,被杜婉拉住,“你今儿来是有任务的。”说着指了指梁莫的包,“不能白来一趟。你得帮我把签名拿到。” “你自己找他签也成。”梁莫把手伸进包里,要把书掏出来。杜婉一把按住,“别,我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不好意思啊。”然后还不待梁莫反应就直接从后门跑了,末了回头喊,“一定得签啊。” 教室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梁晏兮在讲台上埋头认真收拾着书本。梁莫白他一眼,做得可真像,总共就两本书得多难收拾?梁晏兮抬头,见梁莫正斜眼嘟嘴地看着他,有点羞恼,“还不过来,等什么。”梁莫又白他一眼,才慢慢悠悠往前面走。梁晏兮无奈叹了声,自己主动走过来,低下头问:“舍得来见我了?” 梁莫偏了头,“你也没说来北京了。” “你还不是知道了。还生着气呢?这可够久的了。我瞧瞧气坏了没。”说话间,忍不住抬手抚上眼前人的脸庞。整整叁个月,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个短信。自己忍得有多辛苦,她呢?是不是也一样?梁莫正要说话,瞧见外面还有来往路过的学生,连忙拉下梁晏兮的手,“在教室呢。” 梁晏兮也有些急,转身走到讲台拿起书,“先跟我走吧。” “不准一出门就跑了。”梁晏兮不放心皱着眉又说。 梁莫怕他再纠缠被人看见,立即举手,“我保证!”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四十六章莫莫…我多想你 梁晏兮见状才笑着出门。梁莫等梁晏兮走出一段才跟上去,不远不近跟着。梁晏兮不禁失笑,这孩子怎么跟做贼似的。不过他倒起了坏心眼,也不说话,就让梁莫这么跟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再继续心情舒畅得往前走。这样的感觉,像是背后长了个小尾巴,安心又忧心。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着,梁莫跟梁晏兮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梁晏兮让梁莫等着,自己去把车倒出来,开了车门让梁莫上去。梁莫打量了几眼,心里疑惑,他什么时候买的车。 梁晏兮笑着看梁莫,许久,忍不住把人搂过来,“怎么这样傻……” 梁莫倒像是一直没回过神来,傻傻地被抱着,耳边席席而来温热的气息。“想我了没有,嗯?”梁晏兮退开一点,捧着梁莫的脸,轻声问。梁莫转了下眼珠,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近,这么温柔,这么问她,她完全招架不住,只想把头低下去。但脸却被梁晏兮捧着,这样的距离,她可以看到梁晏兮长长的睫毛,可以看到梁晏兮眼睛里泛光的水渍,可以清楚地看到梁晏兮黑色的眼眸里自己的样子。梁晏兮看着梁莫迷蒙着双眼,脸颊微红,傻傻的样子,禁不住凑近,抵上去,额挨着额,鼻尖相对,嘴唇相贴,轻轻低喃,“莫莫……我多想你……” 仿佛从浑噩中突然醒过来一样,梁莫仰头追了过去,含住那柔软的唇瓣,轻轻摩挲,却只觉得不够,便又用牙去慢慢啃噬,用灵动的舌去拨弄,要进去,去那更深处探寻,痴缠,还要深入,够到最里面,触到肺腑,吻到心脏。身上的手臂紧了,背后的双手怎么那么热,这么急切却还是不够,怎么都不够述尽长久的思念和渴望。最亲密贴合,毫无缝隙,久久缠绵,久到把丢掉的日子都补回来为止。刺耳的喇叭声在后面响起,俩人才缓缓分开,却不忍各自回退回座位,紧紧靠在一起,背后催促的喇叭再次响起,梁晏兮才放开梁莫去发车,过了会儿又去拉梁莫的手拽着。 梁莫眼睛看前面,小声问:“去哪?” “回家。”梁晏兮也目不斜视,只笑着专注地看前面,拽着梁莫的那只手却越发紧了紧。梁晏兮把车开到一个超市,然后拉着梁莫选了一大框的菜才回去。梁莫也没多问,只笑眯眯得跟着她爸爸,少有的乖巧安静。梁晏兮戴着梁莫回了家,进厨房拿了灌饮料给梁莫,“乖乖坐着,我去做饭。” 梁莫点头,梁晏兮见她这么乖,忍不住俯下身来亲她一下,才要离开,梁莫又凑过来亲一下,梁晏兮抚一下梁莫的头,“傻姑娘……”又把她按下去坐好才走。 梁莫等梁晏兮走了,就起来到处看了看,房子不大,装修也不算精,家具陈设都不是新的,但是很整洁舒适。梁莫又溜达到厨房门口,探进半个身子,“你这房子租的?”梁晏兮正有条不紊地忙着,回头看梁莫,眼里具是柔软,“观察入微,朋友的房子,他出国,借我随便住多久。” “哦。”梁莫靠着门框,抱了双臂做观众,过会儿又问,“车也是借的?” “你爸爸这么穷,一辆车钱都没有?”梁晏兮一边把菜下锅,一边皱眉假装不满道,“等会儿给看看存折,不然你就要担心我养不起你了。”梁莫想起叁叔公要给的存折,不晓得那上面的数字会不会比梁晏兮的存折多。转念又一想,肯定比他多。 “去洗手吧,吃饭了。”梁晏兮拿了碗筷去摆,又推梁莫去洗手。下课本来就五点多了,在路上又堵了会儿,现在天已经黑透了。梁莫见饭菜已经上桌,突然就觉得饿得不行,拿起筷子老实不客气得吃了起来。梁晏兮见她这样,自然高兴万分,不停给她夹菜,还要小心吩咐,“慢点吃,吃急了要肚子疼的。”梁莫果然吃得急了,一碗饭没完已经觉得胃里撑得难受,便停下来。 梁晏兮给她盛了碗汤,“多少喝一点。” 梁莫乖乖喝了汤,不打算再吃,就撑了下巴问,“你一个人也做饭吗?” “不吃了?”梁晏兮问梁莫,见她点头才说,“一个人做饭自己吃,在家里的时候就习惯了。”还是细嚼慢咽得作派,在梁莫看来他简直斯文雅气地不像是在做人自生来便最凡俗的这件事情。 见他说得这么心酸可怜,梁莫打趣,“以前不都爱叫外卖吗?小区外面的‘陈胖子’味道也不比你差。”“没良心!”梁晏兮笑着要伸手来打梁莫,电话就恰好响起,梁莫便趁机跑到沙发去找电话,来电显示是南彦,梁莫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就问,“梁莫,你现在哪儿?” “在外面呢。有事儿?不会是找我抱昨晚的仇吧?”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你学校,你赶快回来,我找你有事。”梁莫听他口气不善,知道又犯少爷脾气了,“有事电话里说,我听着。”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回来再说。”南彦语气极不耐烦。梁莫又逗他,“怎么说不清了,你有嘴巴,我有耳朵,你说,我听。天大的事儿都能探讨清楚了。”“你!”换了口气,“我吃饱了撑的!随便你,是你妈妈的事情,爱回来不回来。”梁莫才想说回去,可又禁不住还想逗他,“不回去,人人都得下班,我妈妈就算有事情也要白天才有后续的。我现在回去有什么用。”“梁莫!”那边已经要吃人了,“我他妈懒得跟你白话。”梁莫听他骂人,收了逗他的心,认真说:“南彦,你最近对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刚开始你多乖,怎么莫名其妙就把火往我身上撒。我挺喜欢你以前的样子的,要再这么下去,咱们还是少见面好。”“你以为我稀罕巴巴得来贴你的冷屁股!我他妈有病,我他妈犯贱要来操你的闲心……”那边似乎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梁莫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南彦这一阵阵莫名其妙的邪风已经发得有点过了。她已经忍了这么久,再来就别想了。“谁啊,惹你生这么大气?”梁晏兮收拾好过来见梁莫皱着眉气呼呼地,试探着问。“没谁。”梁莫气没顺,依着刚刚的口气,说完才发现对着的是梁晏兮,又换了口气说,“就是大舅舅的儿子,叫南彦的,小时候还来咱们家玩过。”“记得,跟你一般大。老跟着你姐姐,姐姐的叫。”梁晏兮笑了笑,又说,“他怎么惹着你了?”“叫我回去,说是有事又不说。”梁莫不自觉嘟一下嘴,有点孩子气。 梁晏兮靠近了点,把她额前的头发往后顺了顺,“那你要回去吗……” -- 第四十七章爸爸,我没衣服穿 梁莫觉察出梁晏兮靠近来鼻息,说话尾调透着低低沉沉的缠绵。她不禁心跳快了一拍,转了脸不敢看梁晏兮。许久未见,这次梁晏兮主动来北京,人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变了,梁莫也不知道,她只是有点不敢直视他,有点悸动过头,但却又不止悸动而已。 “还回去吗……”又来了,梁莫无力招架,硬撑着回头,对上那双深涧般的眼, “好吧,好吧,我不会回去的。”才说完人就被拉到梁晏兮怀里,轻轻地靠着,隔着薄薄衣衫,肌肤相亲,感受彼此。 许久才听梁晏兮轻声说,“你要知道,我们开始了,就再别想有退路。明白吗?” 梁莫在他怀里,点头,她很高兴他能这么坚定清醒得认识他们的未来,“我错了,上次是我犯浑,牵罪你。我其实就是讨厌自己,她出事,我居然是有点庆幸的。她再也不跟我们住一起,她再也不能名正言顺来抢走你。我有多坏,我自己知道。跟你没一点关系,我偏要把自己的罪怪到你头上……” “莫莫,你从小就是乖孩子,乖得让人心疼。我们俩的事,跟她没关系。知道吗?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跟谁都没关系。明白吗?”梁晏兮知道朱瑜出事后,梁莫钻了牛角尖,但也由着她的性子来,只等她自己想明白。到最后却还是要他来消解,只因为他害怕她突然打了退堂鼓,再丢下他一个人,几个月不联系,再严重点,她一个人走得远远的,他到哪里去找。他这是怕了,便在家呆不住了,要来她身边守着,只为了求个心安。就像现在这样,人就在怀里,看得见,摸得着。 “嗯。”梁莫答了声,突然仰起头笑着来问,“那你来北京,是个什么打算?” 梁晏兮看梁莫笑得不怀好意,不由叹了一声,刚刚还乖乖的,一下子又使起坏心眼,伸手把那小脑袋按回胸前,“以前是谁死活要我来陪读的?再说,朋友邀请来帮忙代一年课,不好拒绝。” “我说呢……”梁莫哧哧得笑开了,“那些人在网上把你捧得地上不生,天生难得的,原来就是个冒牌老师。”梁晏兮扳起那张恼人的笑脸,低头就覆上去,热辣辣地用力吻着,里里外外都尝了个遍,头脑渐渐发热,搂着那柔软身体贴紧些,却越发觉得不够手也不甘寂寞伸进衣服,在那柔软的腰间抚摸。嘴唇向下,划过下巴,啃噬着那纤细的脖颈,平滑的锁骨,思忖这里能不能装下一两美酒,舌头伸进去,轻舔着滑腻的小窝窝,头上传来声声细碎的呻吟。 梁晏兮脸贴着梁莫的肩窝,缓缓磨蹭,低低喃呢,“要命……” 梁莫却笑了起来,“你的命这么容易就没了?”抱过梁晏兮的头又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梁晏兮顿时红了脸,咬牙训斥,“不知羞……”梁莫笑的更欢,接着说:“也不知道是谁……”“我洗澡去了。”梁晏兮被笑得发窘,怕她还要说出什么更难堪的话,急急推开梁莫,站起来要走。 梁莫跳起来,抢在她爸爸前面,“我先洗好了床上等你。” 梁晏兮暗洗一口气,压住突突跳动的神经,“去吧。” 再不理那坏东西,转身进了卧室,又想起那句,在床上等,便觉得心慌气短,又逃出来去厨房倒了一大杯冰水,一股脑全喝下才回去坐好。打开电视,却不停换台,耳边全是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 “爸爸……”梁晏兮敏感的神经又一次被刺激得突突直跳,稳了稳嗓子才开口问,“什么事?” 那边似乎没听到,又叫了声,“爸爸……”梁晏兮不得已过去,敲门问,“什么事?”梁莫突然打开门,探出个脑袋不自觉嘟了嘴说:“我没衣服穿……” “咳……我去给你拿。”梁晏兮偏了头不去看那娇艳的红唇,不去看那滴水的湿发,不去看那雪白的脖颈,不去看那圆滑可爱的肩头……要命!问题是第一眼就入了心,入了脑,入了血液,入了骨髓,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想着那美妙的景致,都在叫嚣着要看看那下面的景致…… 梁晏兮随便拿了件衣服过去敲门,门再次打开,还是那湿漉漉的景致,“将就穿吧。” “哦,那好吧。”手接过衣服,却顺势捏了她爸爸的手指不放。 “坏东西!”梁晏兮咒骂一声,推开门,把那坏东西抱过来,恶狠狠得去吻那噙着笑的嘴,触手所及全是一片湿滑腻人,那凹凸有致的曲线,那散发着馨香的年轻的身体。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四十八章忍一忍…爸爸给 梁晏兮抱着梁莫站到花洒下,专注细致地为她清洗,从上到下,每一寸肌肤都不遗漏,像是在雕琢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具完美的身体是他创造的,他赋予了她生命,当然也属于他。他的人生有一半都是残缺而寡淡的,但是,现在他手下的这个人,他的女儿,用她的心,她的身体来完满了他的下半生。让他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她都让他满足又无比渴求。 梁莫有些羞怯,低着头忍梁晏兮作为。渐渐地,清洗的意味已经改变为抚摸和爱欲,梁晏兮让双手随心所欲在这具属于他的身体上游走。他知道怎么让这具身体变得魅惑动情,他知道怎么让自己在这具身体上得到满足。 他转过梁莫的身子,背对着他,完全贴合,从后面再次挤进去,双手在前扣住她饱满的双峰。这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贴在一起,他开始缓慢地厮磨,深埋在她体内的那一部分也牵动着摩擦她的内壁,快感慢慢升腾,不光是连在一起的那一点,那是一种全身大面积袭来的快乐,缓慢而又磨人。 像是用文火烧水,要沸不沸,总是灼热,总也没到临界点,但是快感却不间断,让人想要瞬间爆发,却舍不得丢弃眼下的缠绵,欲罢不能却最是销魂。梁莫渐渐耐不住,细声哀叫,挣扎着要大动,却被梁晏兮紧紧捁住,要她一同随他承受这缓慢的折磨。 梁晏兮知道她性子急,偏要这么慢捻细磨,在于他却是另一番享受,“忍一忍……宝贝,再忍忍……我们慢慢来……”说完便细细啃咬起梁莫的脖颈,双手在前随着下面的节奏搓揉那饱胀的两团。 梁莫觉得后背黏着一块灼热的火墙,不断的磨蹭中仿佛她自己也要起火了,前面被揉地酥软得要化成水,下面更是被那缓慢的摩擦熨烫地不断抽搐。梁莫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一条鱼,前前后后都被煎烫着,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出那火热的油锅,她便小声抽泣起来,边扭动着臀部,像是要逃,又像是想要更多,委屈得扭转头,眼泪汪汪地哀求,“别……别这样……好吗?” 梁晏兮心尖一颤,深埋她体内的那一根随着跳动不安起来,他硬忍下,不改缓慢的节奏,迎上去亲梁莫的嘴,沙哑着叹,“莫莫……乖,再等等……爸爸给你最好的……再一下下就好……”一手仍旧在胸上揉捏,一手慢慢探下,来到梁莫腿间,钻进草丛寻找到那敏感的颗粒,捻弄按揉。“啊……”梁莫瞬间被激得颤抖起来,身体抽搐着弓起,达到快乐的顶峰。梁晏兮被她痉挛的内 壁紧紧缠住,一下下抽紧吞,吸,吸地他更加膨胀,跳动着等待最后的喷发。他按住梁莫,快速地撮揉她下面那敏感的一点,让她不能自持连续处在高潮中。她越发激动的身体反应同时也让他再也忍不住,急急冲撞数下,最后嘶吼着喷薄而出,如同沸水冲出壶嘴,畅快淋漓。 昏黄的壁灯把屋子熏得懒懒的,如同透着暖意的冬日。床上,梁莫胡乱趴在梁晏兮胸膛上,身体微微汗湿,也都不想理会。连续两次欢爱后,手脚乏力,连脑子都懒得思考,只是安静躺着,就他们俩,享受着这种无与伦比的轻松。 过了许久,梁晏兮手指动了动,触到梁莫湿润的头发,思绪回来,翻过身去看梁莫,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又轻轻躺回来,睁着眼,嘴角含笑望着天花板。 过了会儿才轻轻起身,找了吹风来,怕弄出声响吵醒她,叹了声,又回去拿了条干毛巾,轻轻把梁莫的头搁到腿上,把头发顺出来,分成小缕用毛巾包着揉,待到差不多干了又换一缕。梁莫头发又多,乌黑浓密铺撒成一大片。 梁晏兮却耐心细致极了,捋起长长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擦揉,神态甚是享受。直到所有头发都干了,他才放下毛巾,又去拿了梳子,一点点从头到尾慢慢梳理。梁晏兮眼神顺着手中的发丝,心里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在胸口涌动,慢慢地要冒出喉头,满溢出来,漫过他的喉咙,他的舌尖,他的鼻腔,最后在他的眼睛凝聚,但那不使难受他,那是一种通体舒畅的满足,五内都被带动着愉悦起来。 梁晏兮伸手触到眼角的水渍时,突然就笑了,四十年来,这是他唯一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满足,幸福以及爱情。他此刻才明白,如果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恨不得连她的头发丝都爱不释手的。梁晏兮轻轻躺下去,把梁莫揽过来,软软地从后面紧贴着,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便觉得胸腔里满满都是她。整整叁个月的分离,他每天都坐立难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空虚得发疼。但那时候,他只是感觉难受而已。等到见到她,实实抱着她,他才知道是多么想她。梁晏兮把怀里的身体抱得更紧些,从后面紧贴上她的脸颊,亲吻着唇边的脖颈,情不自禁轻声呼唤,“莫莫……我多么想你……多想……” -- ⓝāⓝЬêιsℍц.℃оⅯ 第四十九章下午再去 沉沉睡了一夜,香甜无梦,梁晏兮醒来时倒有些茫然了,低头看见怀里的人才恍惚回神。伸手拿了闹钟一看,竟然已经九点多了。他今天倒是没课,就不晓得怀里这家伙用不用去。 多少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这一晚倒像是把以前的都给补回来了,心里满满的,浑身轻松舒爽。梁晏兮把埋在胸前的头往上抬了抬。瞧瞧,这位睡得更沉,长发胡乱撒在脸上,只露出红润饱满的两瓣唇,呼吸间把发丝吹地更乱。梁晏兮把她脸上的乱发拨开,在那嫩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惹得梁莫吧唧吧唧嘴,又往他怀里凑。梁晏兮笑了起来,又不忍心叫醒她,只盯着那睡地憨憨的小脸看。 过了许久,梁晏兮才拍拍梁莫的脸颊,“莫莫,起床了!” 梁莫呜呜几声,不搭理他,把头埋进他肩窝。梁晏兮在她耳边喊,“梁莫,上课了,迟到了!” 都现在这个点了,课是跷定了,他就是想逗她玩儿。 果然,梁莫忽的一下就坐起来了,迷蒙着眼,望了望四周,又回头去看梁晏兮,愣愣地。梁晏兮笑着起来,在她唇上亲一下,“小傻子……” 说完自己先穿好衣服,去拍了拍那还在愣神的小脸,“起床了!” “我还去上课呢……”梁莫瘪瘪嘴,嘟囔着,瞥到闹钟,彻底醒过来,突然扑到梁晏兮背上,胳膊卡着梁晏兮脖子,“都怪你!这都几点了,你都不叫我!你故意的!” “好好好!都怪我,先放开,宝贝,爸爸喘不过气了……”梁莫松开梁晏兮,不再理他,到处找衣服换,又找不到,身上穿的还是昨晚胡乱套的一件梁晏兮的衬衣。梁莫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厕所,急急忙忙去厕所一看,立马苦了脸,衣服乱七八糟掉了一地,都湿了。正要发作,回头看到跟过来的梁晏兮一脸不自在,想起昨晚不管不顾的缠绵,不禁红了脸说:“都怪你……” 梁晏兮见她羞涩的模样,心中一动,便揽她到怀里,轻声说:“嗯,都怪我……”情不自禁埋头去亲那绯红的脸蛋。 梁莫微微仰头,躲开一点,“我没衣服怎么去上课啊?” 梁晏兮把她搂紧,不容她逃开,俯首吻上去,细致缠绵,呼吸渐重,那腰间的手也耐不住伸进衣服抚摸,忍不住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我还去上课呢……” “下午再去!” “那我的衣服……” “爸爸给你洗……” 说是下午去,就真的是下午梁晏兮才把人送到学校。梁莫只让他在校门口就停。梁晏兮老不愿意,也只能由着她,临下车了,还舍不得,把人抱过来,亲了几下,才让走。梁莫把包一挎,立马就往里面跑。梁晏兮还在后面喊:“下了课,打电话给我,来接你。”梁莫翻翻白眼,头也不回,装作不耐烦直挥手让他走,脸上却笑开了,她爸爸这是着了魔了!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梁莫一路小跑准备回寝室拿了书就去教室。 才到宿舍区就远远看到停在楼下的车,车上下来一人,寒着脸,皱眉看她走近。“你在这干嘛?” 梁莫口气不是很好。南彦莫名其妙到简直让她郁闷。“上车。” 南彦上下打量几眼就转头不耐烦说,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什么意思!”梁莫忍不住发火,“我忍你够久了,别……”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到“小姑姑在车上等了半天了。” 梁莫一时愣住,往车里看。车窗摇下来,朱瑜坐在后面,还是以前的样子,人瘦了些,头发剪短了,此刻正冷眼盯着梁莫。“妈妈……”梁莫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反应。“还不上车。”梁莫被她一吼,更加不知所措,恍恍惚惚得坐进去。南彦也一声不吭进来,等着朱瑜发话。 “去你爷爷家。”朱瑜朝南彦说了句,就转过头闭上眼靠在后背上,仿佛疲倦不堪。梁莫看着她妈妈严肃的侧脸,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把包取了吧。”朱瑜突然开口。梁莫回过神,明白过来,“哦。”然后把包取了放在腿上。朱瑜却把包拿过去,叁两下找到手机,极快地取了卡扔到窗外。 “妈妈!”梁莫看傻了眼,“你干什么……” “闭嘴!”朱瑜转脸看都没看梁莫一眼。梁莫红了眼,打着颤,却没哭出来,倔强地转过头去看窗外。车里一时静得可怕,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她妈妈什么意思,那她就真蠢到家了。车直接开到小区里面,一下了车,梁莫直接就往外跑,还想囚禁她一次吗?她也不是叁岁小孩。 才跑出没几步就被人拉住,梁莫甩不开,“南彦,放开!”南彦抿着嘴,不吭声。梁莫瞪他一眼,张嘴就朝他手咬。南彦低低叫了声,却拽得更紧。 朱瑜走过来拉起梁莫,咬牙切齿低声说:“你还要在这儿怎么闹?你不要脸,你叁叔公还要做人!”梁莫不再反抗,咬着唇任他们拉着。紧绷着神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待到进门的刹那才忍不住小声哭起来。幸好!屋里没人在。她以为她妈妈带她到这儿来是要公布她的罪恶,让她无所遁形。幸好!他们都不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要在众人面前,尤其是亲人面前承认她乱伦的事实是多么可怕,多么让她心惊胆颤。朱瑜直接把她拉到楼上一个房间,干脆利落锁了门。深吸了几口气转而对南彦说:“好孩子,你爷爷他们回来之前,帮姑姑看着她。我晚上再过来。”南彦一直没插话,皱着眉,心里憋着气,现在却望着朱瑜,犹豫着说:“姑姑,我看也不用锁着……” “不行!”朱瑜即刻回绝,神色狠厉说,“不锁着她,我还能眼看着他们……”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脸色缓了缓,又才说,“你也准备准备,就是这几天,你们俩一起走。南彦,姑姑知道委屈你了,可还能怎办。你就当是帮帮姑姑,帮帮她,好吗?”南彦没回话,心里憋得慌,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 第五十章乱伦的滋味好吗? 等朱瑜走,他才松了口气,呆呆坐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开始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梁莫看着挺好一姑娘,他小时候多喜欢她,前前后后地跟着她,小跟屁虫似的巴结她,讨她欢喜。长大了再见的时候,心里也高兴得不行,这个小姐姐一点儿没变,外表懒洋洋冷冰冰的,但他还是喜欢。有事没事总寻着借口去找她,几天不见就惦记的很,连周游他们安排的局子也没了兴趣参加。 后来她姑姑突然来了几次,商量着要把他跟梁莫一起送出国。那时他也只是嫌出国麻烦,但想了想,跟梁莫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出去开阔下眼界,真正学点东西也好。再后来从他们谈话才隐隐知道了些,她爸爸竟然也来北京了,姑姑要送梁莫出去,却是为了断开她和她爸爸。这点让他震精不已,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次他试探问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表弟。听到答案心里竟然有点欢喜,但听她说的后面那些话,却真真让他愤怒,不耻,她怎么能那样!那是她亲爸啊!想起她刚刚哭泣的模样,他又有些烦躁,起身去倒了杯水上楼。强忍着心里的厌恶和烦躁,踢了踢门。里面却没一点儿反应,他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拿钥匙开门。只见她正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看,样子还有模有样的认真呢!南彦顿时就想爆发,却也忍了,走过去,使劲把水当在一旁,咬牙夺了她的书,扳起她的头,看到的是一张漠然的脸,什么都没有,一点哭泣的痕迹都没有。 她怎么能这样?她不知道她错了吗?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吗?南彦觉得不可思议,心里那一股火突然窜上来。她爸爸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狠狠吻上去,用了最大的力气,夹杂着愤怒,还有说不清的躁动,使劲的辗转,啃咬。不管胸前的拳头如何捶打,粘了手,便脱不了,仅凭着体内乱窜冲动,他压倒她,蛮力制服挣扎的手脚。嘴下越加用力,舌尖尝到血腥的味道,忍不住轻柔起来,舔了那咬破的一处,似安慰,似祈求,伸舌想拨开那柔软的唇瓣,想要再进去尝一尝,那味道是不是会更好,才探进一点,突然舌尖剧痛,才松开一点,就被掀下去,紧接着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乱伦的滋味好吗?” 南彦回过神,看着梁莫轻蔑的笑,瞬间背脊一凉,慌乱地爬起来,逃出去用力关上门,靠着墙木然大口呼吸。脑子里全是她眼里的鄙夷。 梁晏兮算着时间,一到下课的点就打电话过去,没想却不通。再打了几次还是不通,心里就有些慌乱,但还算镇定,开车直接去了梁莫学校。找到她寝室里,除了梁莫人都在。几句话就问清楚了,梁莫根本没去上课。下午明明眼看着她回的学校,说好了来接她。平白无故就不见了,出了什么事。心里虽然着急,还是冷静道谢下楼。回车里冷静想了会儿,不禁颓然笑了。好事多磨,怎么能就这么简单的顺他的心,如他的意。何况,他来北京之前就打算好了,这么些天明里暗里都在等着别人来发难。 不再做多想,拿起电话拨过去,“……你出来,我们谈谈。”那边的答复一如既往地傲慢。 也好,他也想快刀斩乱麻,干脆点。“你就不想知道前几天匿名举报你的人是谁?”果然,刀才是利器,比起以前温吞的抵抗直接有用多了。可惜了他这么晚才有决心做一把利刃。他最好的青春时光都被自己无谓消耗,如今刚刚尝到生之快乐,便恨不得把一秒当一年来过。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来了。带着一身的戾气和厌恶进了他的车。她如今是戴罪之身,还不方便出入娱乐场所,更不方便随便登谁的家门。她也算是思虑周全的人,怎么就让彭博拿到那么大的把柄,还是所有账目都细细在簿,一笔都不差。 “说吧,你想怎么样?”朱瑜皱着眉,从包里拿了烟点上。梁晏兮此时倒不急了,侧身打量了几眼,她剪了短发,人也瘦了不少,脸上轮廓也深几分,眉间比起原先又多了一分硬朗果决,那张脸也更加陌生。做了许多年夫妻,恍惚间竟惊觉似乎并不认得彼此。他们本来就是凑合,都不曾舍得为对方多花一份心,为那个家多尽一点责,走到这一步,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在于他自己却也不后悔。 梁晏兮也不想多说,直接把材料递过去让她自己看。他怕多说一句,多看她一眼,便会更加厌弃自己,“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要挟我?”朱瑜随手翻看了几眼,就把材料扔回给梁晏兮,摇下车窗把才吸了半截的烟弹了出去,会转过头冷然看着梁晏兮,好整以暇。梁晏兮好笑,“何重光和宋耀愿意顶罪,安家费估计你也给了不少。可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重光”重组后的帐。我手里另外一份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重光”还是国企的时候,是怎么一步步被你掏空,暗渡陈仓到何重光手里的。侵吞国家财产加上叁桥压死的那几条人命,你朱家再怎么翻手为云也不见得能掩得住。” 朱瑜沉默一阵,又抽出烟来点上,连吸了几口,呛得捂嘴咳了好几声。她稳了稳神,慢慢把垂下的额发顺上去,说:“你这是要我拿命来成全你们。” “你这话错了,我只想咱们叁个都好好的。只要你不干涉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跟我无关。”朱瑜转过头来逼视着他,眼睛已经泛红,“要是我舍命也要阻拦你们呢?” 梁晏兮看她一眼,笑了起来,“没什么比生命重要,你要是决定那么做,现在就不会问我了。” “梁晏兮,你无耻!”朱瑜咬牙切齿吼骂,霎时失去了先前的冷静,扑上去打梁晏兮,“她是你女儿!你就算恨我也不能毁了她……禽兽……”打到最后无力地成趴在梁晏兮身上哭了起来,呜咽着,无声地哭。 梁晏兮冷着脸挣开,把她推回去,找了包纸巾给她,侧过身不再看她,算是给她夫妻一场的尊严。路走到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哪怕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一起去死,去殉情,也好过各自分开,破败度日。“是我对不起你。但莫莫,她和我分不开。” 朱瑜就算千般不好,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他毕竟没有做过好丈夫,不然他们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你们分不开,就能拿我的命来算计我……” “我也不是威胁你,就算没有这些东西,我要带她走也简单的很。你怎么阻挡都没用。最坏不过被别人知道了,我也没什么所谓,只是不想莫莫受那些流言蜚语……” “你闭嘴!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知道她还小,你知道她受不了流言蜚语你还引诱她?你不配做她父亲!你要还有一点人性,还有丁点道德就该拒绝她。怎么还有脸追到北京来?” “道德?因为道德,我跟你结婚,因为道德,我忍受你二十年,虚度了二十年,二十年还不够?可是道德不能凌驾于我的幸福。”前半生是迁就,是凑合,后半生总不能再混沌度日。 “你的幸福?那莫莫呢?她的幸福难道就该被你毁了?” “你也好意思提她的幸福?”梁晏兮本来不想动气,但每每想起梁莫来,恨自己,恨朱瑜。恨得不知道怎么发泄才能消减一点胸口的闷痛。 “从小到大,你几时关心过她,你为她煮过饭还是为她买过衣服?她长这么大,哪回生日有你陪着?”瞥见朱瑜哑口无言的样子,和脸上的眼泪,梁晏兮更加厌烦自己。毫无意义的争执,跟她动气有什么。“你不配做她母亲,我们都不配。她小的时候就乖乖的,什么都不声不响。心里不快乐,我也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只想她开心就好。只要她想要的,我都给。” 当然,私心里,于他也是快乐的。“那以后呢。你老了,死了呢?她怎么办……” “以后,谁知道呢。说不准要不了几天她就厌倦了,或者喜欢上别人了。那么,那我就自己离得远远的,只要她不想,连见面都可以不用……”一时间,俩人都没话了。说到这份上,也就是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要么她不干涉他们,叁个人都好好的。要么,她成心要闹的话,最坏的结果可能是玉石俱焚,他们不得好过,她轻则入狱,重则丢命。听他说的这么决然,俨然有破釜沉舟的味道。 朱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这是在炫耀他伟大的爱情吗?佛祖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结婚二十年,她都没得到的东西,偏偏最后让他得了,还来向她卖乖。这样看来,连佛祖也不对了。她还能说什么。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今天却破了例,他肯定更加厌恶她。仔细整理好衣服,把头发拢好,仿佛给自己画了一层皮,瞬间恢复冷静果敢的样子。 “把材料原件寄给我,手里有的复印件也烧干净。她在叁叔家,先打个电话再过去。避忌点人家,别到处丢人。”最后打开车门,顿了顿,说,“跟她说,我从此没她这个女儿。”说完,没看梁晏兮一眼,直接走了。梁晏兮摇下车窗,外面的热浪一阵一阵扑进来,车里朱瑜残留的气味瞬间散去。算顺利吗?是,也不是。他只是赌了一把,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她果然还是最爱她自己。但是他怎么去跟梁莫说,他威胁了她母亲,她的母亲从此以后再也不认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