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餐(骨科 乱炖 H)》 fori(1) 你将日日见我,而忘记我的样貌;时时念我,而背叛我的叮嘱。 食我如餐,饮我如酒。刀叉屠戮,犹如我四分五裂之时。 却弃我于不顾,闻我而不信。 遇我而不识。 *** “我的基因组可以全部移交给你。你只需答应一个条件: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for i (1) “永……远……” 有似少年,又似老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极清净,仿佛无瑕赤子;又极其疲倦,仿佛历尽永劫。那人似乎有些急切,细弱的气息却挂不住元音,只得将这个逼近无限和完满的词,在声带上破碎地搅动。 永远。 他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了心痛的地步。 却想不起,那是谁。 * 他醒过来,是感觉温柔的风扑在脸上。 “少爷醒了。”有人在附近低语。“这次手术很成功。快去通报主人。” 然后麻醉的效力又增强,让他未来得及睁眼就昏昏睡去。 一切都很好。 梦中那个古怪的声音也随着昏睡,深深沉入记忆的底层。 天黑了。 屋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奇异酒香。似乎有什么人来过,又错身离去。 “少爷,饿了吗?” 与真人无异的黑衣AI管家向他一鞠躬。 “我……”丝质的铺盖从他胸前滑落。这卧室宽敞,拱窗高广,陈设贵气。可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少年想要记起什么,却觉得脑中浑浑沌沌。“我……睡了多久?” “……”ai管家停顿了一下,“抱歉,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权限。” “罢了。”他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因为他根本上不擅和人打交道。与ai对话反而令他觉得轻松。 但现行的ai已经十分智能,懂得回寰。“主人有事耽搁了,很快就会回来。知道您醒了,一定十分高兴。” “是吗……”他目光垂落,看到床边有个精美的相框,里面嵌着一张泛黄的合照。合照上是两个相依的少年。他们仿佛光与影,一个光彩照人,另一个不自然地向后错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落在前者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还有紧紧交握的双手。 说谎。 他来过了。 少年没了对话的兴致。他拉起被子,想要闭眼补眠。 “少爷,您睡了很久,需要补充能量。”ai仍旧执行着预设任务。 “我不……” “至少吃一些流食。”黑衣ai固执地说。“这是主人的命令。” 他沉吟几秒。“好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懂得形势。“扶我起来,我想在窗口。” 月光如同一层伏地的轻纱,笼罩在月色下的庄园中。 ai仿佛懂得他没有说出口的困惑。 “那之后您沉睡了很久。主人修了这个园子。您不必有任何担心。” 他缓慢地搅动餐盘。呈上来的流质食物富含蛋白质,却用了复杂得多余的香料。 仿佛在掩盖什么似的。 “您慢用。” 黑衣管家一躬身,无声地退下。 无需担心? 少年看似随意,却在脑内迅速计算起了这片庄园的面积和方位。他微微皱眉。这么复古风格的建筑与这个地段绝对格格不入。是他沉睡太久,人类变得如此随性了? 可是那个人做事,确实是无所顾忌的。 他当然无需担心。因为那人才会是一切威胁的源头。即使记忆一时不清,警觉也深深刻在直觉里,紧紧绷住他的神经。 * 【不……要……】 梦中有人在说话。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努力想要记住,醒来的瞬间,那些言语却如晚雪一样消融。 他一觉能睡很久。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红酒似的香气,洋洋洒洒。甚至近到枕边,也泛着这股微醺的气息。 他从丝被下捡出几丝绸缎似的长发。 呵呵,真嚣张,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 偌大的庄园,却鲜少有人迹。许多房间也是空旷的。 他不觉的怪异。庄园的主楼似乎对他一切敞开,但是每当他想要踏出门,各类ai就会出来阻拦。 “少爷,您刚苏醒,体质很弱,受不住风寒日烈。” 他缓缓回身。 “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ai们毕恭毕敬。这不是戏言。 “不必了。” 这只是试探。向来懒散的他并没有出门的兴致,不过看看他的活动范围有多少罢了。 阳光下视野更好。这栋复古的庄园坐落在一片和缓的丘陵上,修剪整齐的草坪仿佛一条绒毯,细密包裹住山坡的起伏。玉带一般的河流在其间蜿蜒流淌。前院望去,喷泉在中轴撒开一圈裙摆般的水花,对称的花园在细小的晨露中闪烁,其中散落着ai们整齐划一的劳作身影。 如此祥和,一定过去了很久。 他感到些许朦胧的安慰。仿佛某些巨大的、无声的牺牲,终于换得回报。 * 此时科技远比他印象中的发达。虽然说是智能人形,他却能感觉到每个ai都有些许个性参数和差异。兴趣使然,虽不能出门,却观察了许久。 宅邸中有很多特殊种类的智能仆役,人形的反而是少数。毕竟人形除了能给人交流上的安慰,并么有更多作用。 而对他而言,连这种安慰都是多余。 经过观察归纳,他很快发现这些仆役中有一类很反常:他们苍白瘦弱,虽然有些许智力,却没有激活语言功能,也没有分化个性,终日蒙着面,做着除尘一类可有可无的活计。 或许因为太过相似,他时常无法分别它们是一群,还是一个个体。宅中ai不会特别关照它们,也不太监督它们的工作。只是习惯性地忽视,任由它们如同虫子一般在底层终日碌碌。 “那只是一些低位个体。”ai向他鞠躬。“没有达到设计目的,也不能随意丢弃。它们甚至没有自我,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您无需挂怀。” 晚餐的钟声响起了。 他在阳台眺望时,曾看到庄园尽头有一座钟楼。但是很快就被ai管家拉上了窗帘。 “用餐时间到了,少爷。” ai特意的提醒,令他感到非比寻常。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他不是主动暴露疑问的人。暴露自己的疑问,等于暴露自己的关注和思考。 少年随着燕尾正装的大管家上前。 虽然见过精密先进的手术室,但这里的主人似乎偏好复古的装置。两排高悬的青铜烛台在走廊上摇曳,拖下无数堆迭的影子。影子角度不同,却只能做出统一的动作。 管家为他推开餐厅的大门。 微醺的香气逶迤地飘来。在餐厅长桌的尽头,他终于看到此处的神秘“主人”。 * “庆贺你的苏醒。” 遥遥地,长发如瀑的美青年向他举杯。华贵的衣褶和宝石恣意装饰着他,却也只是陪衬,无法夺色丝毫。那是无需靠近就能将人捕获的,优雅而致命的艳魅。 血一样赤红的液体,在他指间的酒杯中晃动。 忽然有烟花升天的爆响,一霎一霎地,点亮了餐厅修长如立柱的花窗。 尽管美青年的身影没在尽头的阴影里,却焕发着由衷地、热烈的欢欣。 为这少年的到来。 明明是他在拖延,避而不见。 少年皱眉。可此时,他又如此真挚热忱地欢迎他,仿佛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如此矛盾,也如此无法抗拒。 恍然间,有声音在少年脑海闪过。 【……永远……不要……】 是那惑人的艳光令他晕眩。 是那血红的酒液令他晕眩。 是那鲜活的生命令他晕眩。 他在长桌的另一头站定。 “是啊,好久不见。”无数片段在他脑海中沸腾轰鸣,快要将他绞杀。他撑住木椅的背部,轻轻道。“忧哥哥。”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fori(2) 美青年露面的瞬间,暴烈的焰火也化作无声。 这散漫少年以为自己并不懂得审美,只不过未见绝色。目光自会追猎美者。何况阴影尽头的那一位,夺目得令人失聪失语。此时他才知道,男人英俊到极致的形容仍然是美,如同一道光晕降临。 那是最优美的恶魔,是最残忍的天使。虽然矛盾,当人的存在到了这种程度,很多定义和边界就失去了意义。 相比之下,少年觉得自己还算端正的面目都惭愧了起来。真奇怪,他似乎无法抑制将自己和这人相比。明明他们是云泥之别。 羞惭的气血轰轰上涌。他感觉自己想起了很多,却都没能留住。 “忧哥哥,好久不见。” 当少年吐出这个称呼,长桌尽头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个称呼仿佛一个契机,一下扳机,一道闸门,表示真正的游戏,要开幕了。ρo1㈧ê.ⅵρ(po18e.vip) * 美青年缓步走下。 忧忧欣赏着少年苍白戒备的神色。不仅没有愠怒,反而露出些许笑意。他深知少年看似散漫,却是极有主见的。这样自然的戒备,总好过隔岸观火的安好。 ——让他看得厌憎,却不能戳破的那种相安无事。 “看来,你想起来了,小舒。” 斑驳的烛火落下。和初见的欣狂不同,美青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优雅。只是程式化的赞赏。恢复记忆似乎并激不起美青年真正的波澜。 被称为小舒的少年,能体会到二者之间微妙的差异。他的大脑正一阵阵抽痛,可在这人面前,他不能示弱。 “一些而已。”少年露出虚弱的笑意,和他本人一样单薄柔软。 与强硬类似,柔软,也是一种距离的预告。 美青年挑眉。 他并不急于冒进。如果说时至今日,他被迫学会了什么,除了孤独就是耐心。 二人隔着夸张的长桌落座。 烛火卖力地与黑暗顽抗。ai管家无声地出现,呈上精致得不合时宜的餐具。 美青年当然不会苛责少年的餐礼。少年隐隐意识到,这些繁缛精细的步骤,应该只是美青年消磨时间,或者说消磨生命的方式。 在盛美的皮囊之下,忧忧的灵魂仿佛早已签给了魔鬼,留下在人间暂驻的驱壳。谁能抗拒无主的宝冠、无人的宫殿呢?寂寞会将尤物打磨得更加幽艳致命。 少年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餐食上。纯银的餐具上镌刻着一团团怒放的、永不凋零的蔷薇。最离奇的是餐盘边还有一只精美的银杯,盛了小半鲜红的液体。 一切都恰到好处,完全考虑了他的惊愕和胃口,不会过量,也不至于吝啬。 如此妥帖,再纠结反而会显得失礼。他随缘坐下,举起了银杯。 “感谢您的慷慨招待。”少年举杯,一饮而尽。 酒香更加馥郁了,却是来自尽头噙着笑意的美青年。被他一饮而尽的猩红液体,只在他喉头滑过不加掩饰的腥苦和辛辣。 * 后来他们碰面也自然地增加了。美青年既有分寸到了彬彬有礼的地步,令他感到莫名的不适应。天气好时,忧忧甚至会偕他同去庭院走走。 “没想到您……可以在阳光下行走。” 少年忍不住刺了一句。 “哦?”美青年回头,漆黑的长发如瀑洒下。层层精织的蕾丝从他的袖口喷涌而出,却没有丝毫繁缛之感。“你的想象力总是这样丰富。” 阳光透过忧忧苍白的皮肤,透明如脂玉。这样阴郁稀世的优美,说是背弃圣灵的吸血鬼一点都不为过。 他们仿佛很熟稔。 少年低头走着。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许多。宅邸里一切ai皆对他毕恭毕敬。甚至不是因为这个主人的缘故。图书室,露台,地窖任由他通行。似乎怕他独自寂寞,那些空旷的房间里也逐渐添置了许多解闷的精巧玩意儿。 甚至夸张到了不论多么稀罕,只要他稍一提及,次日就会出现到手边的程度。丝毫不惜人力物力。 可是唯独,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沟通。 小舒,对,尽管疑点重重,少年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对于人身自由的限制,他并无所谓。这片庄园广袤,单凭他自己恐怕很快就会迷路。探险并不是他的爱好。但是截断与外界的交流实在非比寻常。 美青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 “抱歉,最近很忙,一直没能抽空和你解释。”他风度举止向来无可挑剔。“是我安排他们那样做的。你沉睡了……很久。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你所熟悉人事皆已不在。”细暖和风下,他坦然道歉。“你能苏醒已经是奇迹,但精神上一时无法承受这种剧变。为了你的健康,主堡关闭了外网。但这只是暂时的。” 流丽而不失陈恳的言辞从美青年唇中飞出,任是铁石心肠者也会为之动容。“不过,你也不必拘束。”并非一味的优柔,那慈柔背后是非凡的气度。“不论你有任何需求,尽管告诉我。只要你想,”他面对少年微笑。“一定尽力做到。” 美青年许诺时,仿佛天国敞开门扉。 小舒有些许闪神,但仍未失去理智。他不知道自己反应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可是如此大费周折,我又何德何能?”少年低下头去。在他零散的记忆中,自己只是一个……稍有些早慧的普通少年。即使记得“忧哥哥”这个称呼,记忆中也并无太多共处的片段。“我们只是……” “我们可是兄弟。”忧忧微微倾身,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犹如半个阴霾的拥抱。“你理应享有我的一切。” 艳红色自他狭长的眼底一闪而过。 我们是兄弟。 熟悉的话语令少年无法招架。“是……啊,我们是兄弟。” “因此不必对我客气。”宅邸的主人轻抚他的发顶,与他坦诚相对。“我知道你的困惑,我的身体改造过,已经不是普通人类,外表看起来才会是这样。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和劫难,仍然只有我们兄弟相依为命。你什么都不必担忧,尽管向我倾诉你的愿望吧。” 【永远不要……将………】 梦中的语句彻底被封印。 “好。”少年终于投降了。这是他唯一的兄弟,愿意将一切奉上的兄弟,还有什么可不满?何必那么固执和疑虑。这么难得的机会,实在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我想……上学。” * 小舒简直不知道忧哥哥是否会魔法。 学校意味着社交。完全放弃抵抗不是他的作风,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他多虑了吗? 美青年言出必行。一夜之间,庄园里的几间大厅被布置成教室,甚至塞入鱼贯而来的学生,令他瞠目结舌。 他隐约记得自己的记忆停留在学生时代。 忧忧就为他找来了整个高中的配置。从教师,学生,到各类校园设施,应有尽有。包括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名校名师,以及精挑细选后亲切同龄的男女同学。古堡位置偏僻,因此所有接送都是由他们统一承担。 或许时代真的变了,这样浩大的工程竟然能在一夕之间完成。当晚管家就为他备好了次日的制服和书包。他甚至被安排了专门的上学路径,避免过于抢眼,而无法体验普通的校园生活。 可这个“校园”实在不普通。因此第一日的微词,也在看到了恢弘建筑和秀丽风景之后荡然无存,更不要说从各处高薪挖来的名师,如梦幻一般。 所有人都十分亲切有礼。小舒记忆中的校园生活十分低调。他本是个天才,却不知为何也天生害怕显露才智。但是在这样的优渥的条件下,在良师益友的期待和交际中,他逐渐有所敞开。解题从来难不倒他,朋友们也乐于和他请教,让他竟比此前开朗、自信不少。 唯一的疑惑就是所有人都带着橙色的手环。小舒自己从醒来也佩戴着这种发出信号的手环。他知道这是一种检测身体和定位的装置。 “这是为了您的安全,以及外来人的安全。”管家ai告诉他。“府邸占地广阔,还有一片丛林,对‘外来人’存在危险。您无需担心。” “只要是您所期待的,尽管吩咐。”高大肃穆的人形ai向他屈膝。 * 小舒说不上自己是否已经适应这种新生活。 他知道如果他想结束,那么这个梦幻豪华的校园第二天就可以消失。即便是物质丰富的新世界,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他这个哥哥的影响力和势力,也太过出格了。 当然也有一些小小的不和谐。这些教师同学们虽然对他亲切,总有一道无形的隔阂,谁也不会和他走得太近,或者与他说什么交心的话。 至于忧哥哥,更是从未在白天的校园出现过。 一来他似乎总在忙碌。二来,小舒直觉觉得,忧哥哥并不想旁观他上学的场景。但他也能肯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于监视之下。 这位兄长总是这么矛盾。极尽疼爱,又时时闪过的冷漠神色。来去匆匆,却不会错过他的任何消息。鼓励他交际,却无法忍受他拥有亲密关系。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怪异的关系是为什么。 那种奇异的阴暗感觉,又复苏了。他仿佛行走在冰晶打造的斑斓宫殿中,看似美轮美奂,却不知道脚下淌过深不见底的洋流。 随时都有碎裂塌陷的风险。 【不要……将……我…】 唯有梦境依然。苍白的告诫,和深沉的无奈。 彼时他身体好了许多,和记忆中弱不禁风的自己判若两人。 忧忧看他一日日健康,神色也难得满意。可是这种满意中,小舒能读到无意识的疏离。 于是他提出了增设体育课。 “你真的,想去么?” 临睡,穿着丝质睡袍的美青年突然秉烛出现。长发垂落在枕边。火光映着他的眼瞳,显得尤为幽深。 “嗯。”小舒第一次看到忧忧这样关注他的要求,隐隐觉得押对了什么。“我想去,我想……玩球。” 美青年的瞳孔在灯下皱缩了一下。 “忧哥哥,你明天忙吗?”少年揉着惺忪的眼,无意识地问。 美青年喉结滚动。 “……忙就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年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 就不必面对忧忧离奇剧烈的心理斗争。 “我会来。”美青年开口,语调柔软许多。“我说过,只要你想,我自当满足。” 灯被吹熄了。淡薄的月色遍洒。 “早些休息。” 少年呜咽一声。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动静,却未料昏蒙的夜色中,忽而有冰凉细腻的触感,一闪而逝。 轻盈地落在他的额头。 * 体育课设在一片平缓的草地上。阳光正好。 久违的运动也提起小舒的兴致。虽然在忧忧和ai管家遥遥到场时,场面氛围一度有些凝滞。但是在阳光明媚的室外,学生们也无法抗拒天性,很快恢复了热闹。 小舒和最普通的孩子们一样,在草地上移动跳跃。有时他能感觉到哥哥那种令人窒息的目光,可是若他回头,忧哥哥只是对他报以清淡的笑意。 ……那猎物一般的凝视,仿佛只是错觉。 不久学生们活动开了,出了薄汗。体育课进展到了传球的游戏。 脑力卓绝的小舒虽然体质渐佳,到底不擅长运动。所以他看热闹多,而传球少。 “小舒!”有人喊道。“接球!” “来了。”他气喘吁吁跑起来。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接球,绝对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内。 天光大好,晴空如洗。 这是这样万无一失的游戏中,他正要起跳,忽然脑中闪过了什么片段—— 不同的场景,同样明媚的天气。 众星捧月一般的、他的哥哥,来和他们班级一起玩耍。孩子们都围着哥哥,大声叫喊“忧哥哥!忧哥哥!” 那叫喊声此起彼伏,几乎将边缘的他淹没。 直到哥哥看到了他,将球抛来。 他的哥哥,就那样看着他,看着满眼期待的他。 径直,将球抛给了别人…… 血液加速涌动,在耳廓中响起阵阵蜂鸣。 周遭的伙伴仿佛就要开口呼喊。世界蒙上了雪花一样闪烁的斑点。记忆和现实来回交错。 少年怔怔地看着球,动弹不得。 “小舒——!” 遥遥有人喊他,那声音在朝他逼近。 可是迟了。 身体仿佛一个坏掉的机械,喘不上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向自己砸来。 嘭—— 远处观望的忧忧赶来时,刚好看见飞来的球砸中少年的脸。少年如此地茫然,以至于球的余力仿佛一道足力的耳光,将他整个人扇得旋向一边。 纵使忧忧再快,也只来得及借住少年的身体。 鲜血从少年纤细的鼻腔涌出。 全场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这些佩戴手环的外来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小舒?”忧忧那永远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抽出丝质手帕,覆上怀中少年的伤处。 少年睁眼。“忧哥……哥?”自己其实伤得不重,却第一次见忧忧如此情绪外露,如此不加掩饰地直视自己。“我……没有事。你们继续。” 看着蜿蜒而下的鲜血,宅邸主人无瑕风度的一面仿佛赫然被穿透。无需多言,在场众人就能感受到这个黑暗尊主身上弥漫的暴君式的震怒。 甚至晴空都弥漫起乌云。 “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终于那投球的人再也抑制不住恐慌,嘶声尖叫了起来。“求求您,求求您饶我一命……怎样惩罚都行,请饶我一命。” 哗啦啦—— 那五光十色的冰晶宫殿,被一个小球击中,轰然倒塌,露出了背后冷酷的深渊。 随着那人的哭喊,其他人也加入了求饶的队列。下午的阳光仿佛突然失去了温度。数日美好的平静也终于撕破,显示出恶魔阴暗的操控。 少年思绪混沌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闭嘴。” 美青年只一声,场面又恢复了死寂。 然后他再未多言,横抱起受伤的少年,快步向主堡之后的研究所走去。 留下一群审死未卜的群众演员,在陡然出现并将他们彻底包围的机械兵中瑟瑟发抖。 -- fǔщènɡè.cΘ⒨ break(3)h 少年在城堡的藏书室里消遣午后时,读过关于吸血鬼的小说。 那是人们过去消遣的想象。吸血鬼从怪物,一步步变成了深情俊美,却被诅咒不见天日的符号。永远在黑暗中呼风唤雨,纵使魅力无限,也无法再见阳光。 可世事是多么地不公平。 财富权力,乃至魅力,这宅邸的主人都到了挥霍不尽的地步。他比黑暗更堕落,比阳光更光彩照人。凡人的大限也无法约束他。 明明任何一项都足够使人疯狂,但是拥有一切的美青年只是在斜倚着座塌,仿佛早就感到厌倦。 时间让爱恨都堙灭,只剩下厌倦。 *Ⓟo1㈧ê.ⅴⅠℙ(po18e.vip) “……忧哥哥。”怀中少年睁眼。“我……没有大碍。” “……”黑色的暴君知道已经无法遮掩。他的弟弟何其聪颖,这点契机足够他推测出整个布置。 所以他在求情。虽然为他人求肯也令他怒火中烧,但这苏醒过来的少年,格外地珍惜生命,总归是个好兆头。 “你好好养伤。那群……闲人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忧哥哥……” “好了,知道了。”青年轻语哄他。“不杀他们便是。” 得到保证的少年这才平静地睡去。 * 他又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他和忧哥哥不怎么光彩地长大。扔球事件似乎是忧忧的心结,也难怪他忽然情绪失控。 梦中满是记忆的碎片。 他想要知道更多过去的线索,却不料蓦然看到惊人的一幕: 那是青年和少年交迭、纠缠的身体。 梦境十分朦胧,有隐约的烛火在角落摇曳,擦亮起伏的身躯。一切都太熟悉。那滑落的长发,那涌动的背脊,那致命的指尖。无需看到正脸,就能确认这两位主角是谁。 他们仿佛离了水的鱼一样,渴求对方的呼吸。剧烈地索求和被索求,令梦中的他都感到痛楚。 痛楚令一切都更真实。 他被震惊带出梦境,却也没有彻底清醒。这样离奇而情色的情节,他羞于作为“记忆”接受。 迷蒙中听到低沉的对话。 “少爷的情况平稳……剂量是否要增加?” “不必了,就这样吧。” 还是熟悉的低沉声线。但在记忆的影响下,少年忽然觉得那个声音仿佛熏风撩人,让人心痒。 这、这一定不是真实,只是他到了年纪……想多了。 少年从未体验过这种浪潮一般温柔又涌动的感觉,甚至有些惊慌。或许只能怪忧忧将他保护得太好,和怪他超乎了性别的魅力。 * 之后他在病房住了几日。 忧忧会定时来探望他,但不长时间留守,倒让他松了口气。那香艳的梦境让这早慧的少年也感到不知所措。 除了ai,进入病房的还有一个蒙面的“下位体”,做些日常清扫,这个下位体比同类更加瘦小,约莫只有十五岁的身形,行动也格外迟缓。 少年闲得无聊便招呼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下位清扫工听到声音,茫然地抬头。透过千篇一律的面具,是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尚好的阳光洒入房内。远山披雾。 少年叹息,这类下位体的状态或许比他想象得更糟糕,不能言语到了聋哑的地步。细看这清扫工身上,还有新旧伤痕。“你在这里,过得好吗?”他喃喃地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和风舞动窗帘。不会回应的清扫工默默看着他。 他不知自己是在问谁。 “我想睡一会儿,你能先出去吗?” 他说了两遍,直到最后用手比着门,这位傻呆的清扫工才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拖着扫帚恍惚出了门。 这里是研究所的手术室。 少年暗暗攥拳。虽然受伤,可他成功离开主堡了。他记得苏醒时曾看到布置周全的手术室。作为先进的研究所,这里一定有能够联系外界的设备! 虽然记忆不全,他趁着支开了众人,摸索起了病房的器械。条件简陋,但对他而言,并不构成障碍。 果然………… 就在他沉浸于数据抓取时,忽然听到走廊传来了水桶翻倒的声音。 有人来了! 少年这才惊醒,逐步关闭设备,爬回床上。 “……笨手笨脚的,真不像样。”研究员抱怨道。“吓到你们少爷怎么办?快擦干净!” 叩门声响起。 “少爷,您醒着么?” “我醒着,你们进来吧。” 躺回床上他暗自心惊。从推开的门缝中,能瞥到刚才那个迷蒙的清扫工,正蹲着,缓慢清理走廊上的积水。 他手心沁出冷汗。当真走运,若是再晚一分,他的行迹就要暴露。 “没打搅到您吧?”研究员对他十分恭敬,仿佛他手握着什么定时炸弹一般。 “我无妨。”少年一语双关。 “您宅心仁厚。” 然后研究员指挥ai,给他做了例行检查,同时自觉退到角落。仔细想来,自他苏醒,能够接触他的除了ai,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再触碰过他。 除了……忧哥哥。 少年的面上升起一阵热意。他虽孤僻,并不愚钝。这位哥哥对他尽心的照拂已经远远超过了兄弟之情。也难怪他“想入非非”? 可是刚刚看到的数据却在提点他。那个“忧哥哥”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现实仿佛兜头的冷水,浇在那温热的绮想上。 一时冰火相煎,竟让他无法忍受。 “您一切都好,请好好休——” “忧哥哥在哪儿?” 病床上的少年看似文弱,此时却蕴含了一丝硬气。 “大人正忙,稍后一定会来看您……” “不,我现在就要去见他。”少年坚持。 “您正在输液,不能离开……” “我没有什么大碍。”他瞥了一眼屋中人员,缓缓道。“如果你们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只能自己处理这个输液管。我没有经验,要是不知轻重,也没有办法了。” 研究员这才被迫正视这少年。 他的判断和威胁都十分准确。即使现在停止输液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再权衡一下,带他去见忧大人未必是个坏差事。但是……若让忧大人看到少年有些微的损伤,那位大人必然……千万倍地奉还。 他瑟缩了一下,拂去额角冷汗。忧忧的行事风格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连那些被重金请来的学生,没多久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如您所愿,少爷。” * 通报过后,少年被ai管家领入了忧忧的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忧忧的书房。真不知这片庄园占地多少面积,忧忧的居处就在主堡能够眺望的位置,可一路走下来也令人气喘。 书房挑高,复古的木质书架一直到顶,需要梯子才能上下。在这个时代,实体书籍早已脱离实用,已经成为财富的象征。更何况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古本。 但更令人羞赧的,是这迷宫一般的房间里,到处挂着少年放大的旧日影像。 这些影像都是瞬间,仿佛是从记忆中摘取成像的。向来当年少年很少拍照,但在发达的技术手段下,从记忆中摄取图像竟然也不是难事。 即使如此,影像上的少年面容稍显模糊,只能看出气质随和浅淡。密密麻麻图像,年龄从小到大,大多不是对视的视角,但主人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瞬间似的。 竟有一丝毛骨悚然。 ai管家告退。少年不敢想这些影像的用意,快步低头前行。 “听说你感到身体大好,特来道谢?”忧忧的声音传来,恰到好处地为他指引了方向。 “呃,是。”最后绕过一排展示柜,才走到桌前。 一切似乎都清场过,除了庄园内随处可见的奢华摆件,银杯酒盏,没有具体事务的痕迹。 “那真是个好消息。” 美青年语气爱怜,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少年下意识地咬唇。他们都不太可能糊弄对方。忧忧一定猜出他真正的意图。 就像忧忧虽然答应了自己,依然对那些“同学”降下惩罚一样。 但少年不得不走完流程。“哥哥,告诉我,”他在桌前预备好的秀巧的扶手椅中坐下。桌上甚至还有他青睐的茶点。“那些人下场如何?” “哦?那些人啊。”美青年双手交迭,眯起眼瞳。“值得你特意来与我讨论吗?” 他下意识地攥住衣角。 对方都知道了。 那些“同学”依旧受了惩罚。是因为他为了试探和离开古堡,故意,没有躲开那个球。 即使亲自求情,忧忧依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分毫的人。 这不仅是忧忧天性暴虐,也是对所有人的警告。 和对少年的警告。 任何一个企图伤害他的人,哥哥都不会原谅。包括他自己。 任何一个。 天鹅绒的幕布垂下。 面对无瑕的美色,少年感觉自己被两种完全相对的情绪所争夺。 一方和梦境中极尽缱绻的交缠相重迭,最私密的贴合仍然残留在感管里。那微微开合的唇,仿佛下一刻就会越过桌子,落下辗转密集的吻。可另一方面,他是个残酷暴虐,只手遮天的君主;不论外表多么完美,漫长的岁月已经将他彻底逼疯。寻常人的悲欢际遇,早已无法触及他丝毫。 少年不知该相信哪一边。哪一边都华美而苦痛,要把他撕裂。 “可是,忧哥哥。”他似乎耗费了很大的决心,重新抬头直视他。“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 少年的语气里有些许责难。青年明明答应过他。但是当少年抬头,仍是一副全身心信任他的模样。 美青年眼底微光跃动。他低叹一声。 “我答应过你,只要是你的意愿,我必然应允。”他恢复平静。“可是你真的想知道真相么?真的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么?”丝缎般的长发随风而掠,如同送葬的魂幡。“……你不会害怕么?”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将自己照料得无微不至。 “……”少年轻轻叹息。“为什么会害怕呢?或许这样反而让我少猜测一些。”看到戏幕被扯破、暴露出黑暗真相的瞬间,他反而感到了轻松。 他仰头看着青年。“我为什么会害怕真正的你?你可是我的忧哥哥啊。” 少年清浅、笃定地笑。 青年翻涌的阴暗情绪,终于得到抚慰。 他从桌前起身,踱到少年面前。“我答应过你,所以没有要那些人的命。但我放了他们的血。”美青年俯身,落下优美的阴影笼罩了少年。“你落的每一滴血,都要他们加倍偿还。” 少年来不及回答。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直了。 因为青年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抚过他受过伤的鼻梁。 少年感觉血液都在向脸上汇聚,还有加快的心跳和鼻息,是不是也被对方察觉了? 那带着凉意手指却仍然不知收敛,在他脸庞上流连忘返,如画笔一般勾勒着少年细薄的面部。他蓦然又想起屋内那些让他无处可避的肖像。羞耻混合着陌生的战栗,席卷而来。 他感到口干舌燥,脚趾下意识收紧了,慌忙伸手去抓桌上的银杯。 可刚伸出的手,也被另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掌按住了。 “怎么了?”青年戏谑又慷慨地看着面色红润的少年,俯身在他耳边,以气息拂他。“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撩人的气息笼罩了少年薄薄的耳廓和脖颈,平日不怒自威的声音,却低得仿佛要从领口钻入,舔舐着他的听觉。“我说过,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应允。” 暗室内燃着鸢尾,琥珀,龙涎和麝香混合的香烛,温香氤氲,和暖昏沉。 犹如气血贲张的梦境占了上风,盖过了阴暗不可言说的背弃和掠夺。 又或者,这二者根本是同源。 少年醒来后,第一次感到被逼至绝境。不是因为面前的诱惑,还有心底莫名的情愫一同发起了夹击。他只得勉力向椅背更深处蜷去。 扶手椅微微作响。 然而这几厘米的退缩根本是徒劳,反而让他感受到按住他的手更加地用力。 这双向来冰冷的手也在升温。 “怎么,你过来,不正是要我们……坦诚相对的吗?”美青年笑吟吟地圈住他。“你在躲避什么?全部,告诉我。” 呼吸可闻的地步,无限逼近梦中的交迭。 “我……我渴了。”少年侧过脸,声音细若蚊喃。 “哦?那可真是我失察了。”美青年稍稍松开一些,探身去拿桌上的酒盏,少年却未能得到喘息。 因为下一秒,酸醇的酒液,就由另一双唇送入他口中。 那滋味和这里的主人一样,仿佛不是葡萄而是红玫酿成,如细嫩火热的玫瑰花瓣脉脉滑入喉咙。轻微的甜酸和涩苦相交织。 可这主人并未轻易放过初次掠夺的领地。酒液落尽,显出这是个绵长的吻。 阔大的房间里想起吸吮的水声。直到少年气息急促,嘴唇才得到释放。但与此同时,换作他的后脑被托住,无法再偏过头去,只能和那人灼灼对视。 “真巧,”美青年的视线在他口唇逡巡。“我也渴了。” 这下少年彻底失语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和那个聋哑清扫工一样呆。 看着少年睁圆了的眼,忧忧并未大发善心。他又靠近少年的耳垂。 “看吧,我的耐性……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美艳的长发青年如毒蛇吐信。“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贴着那小巧的耳垂,漫不经心地在少年已经薄红的脸侧移动。时而亲吻,时而轻咬。“有时候,同一件事可以说是奖赏,也可以算作惩罚。” 酒香氤氲,混合着百合水润的甜意,昏昏欲燃。 “我……”少年眼上蒙起一层迷离雾色。这是世上最甘之如饴的戒罚。他坚韧的理智,仿佛只是为了被眼前人破除而存在的。 少年伸手拢住对方柔滑的长发。这可怕的恶魔如今在他面前温顺地收起獠牙,只不过是为了彻底占有他。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恶魔会一直与他纠缠、折磨下去。 他叹息一声。 “我想要……这个。”这次少年偏头,对准了那薄而曲线优美的嘴唇。 * 他们在书桌旁的卧榻上相拥。 或许相隔太久,少年的动作有些笨拙,但他的兄弟足够熟稔他的身体,自然地分开少年的腿和心房。 怀着对未知的恐惧和期待,少年的腿下意识地蹬着,却只引来征服者更强力的制服。美丽的魔鬼一边用亲吻麻痹他,一边解开少年的衬衫。裸露的肌肤稍稍接触凉意,就被另一具躯体覆上。 “哥……” “没事。”那人的吻和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弹奏,捻动少年胸前的红缨。“舒,别怕,都交给我……” “嗯。”少年回应着,也拥住美青年的脖颈。他的回应令对方一震,仿佛也解开了所有的束缚。 美青年对交合的前奏非常熟练。少年不禁恍惚地想,那是因为他们过去呢,还是这么多年,这美丽的魔鬼不甘寂寞…… 他不愿深思,只觉得内心和身体一样,仿佛正在被一点点啃噬。 只不过有的痛令人欢愉,有的欢愉令人痛苦。 “放松……” 冰冷的手指正一根根在撑开他身体。少年下意识扭动起来,逸出呻吟。平心而论,少年身形单薄,并不算绝品,更比不上这位主人。他的状态也很生疏,给人微妙的抗拒感。但也正是因此,给人一种将秘密的书册强行摊开,染上颜色的成就感。尤其随着人的动作,被封闭的私密感官一点点开启,羞怯地迎合起来,尤其令人血脉贲张。 “不要咬着,叫出来。”主人也懂得剥离他的羞耻,引出诱人的一面。 突入起来的撞击,仿佛直击脊髓。少年下意识想要逃避,立刻被主人张口咬住了后颈。美人卧榻并不似床铺宽敞,只够他们紧紧贴合。 “啊……啊,疼……” 然而那入侵者却卸下了虚假的温存,只顾在生涩的体内掠夺冲刺。主人也压抑了太久,惩罚似地抽送,动作凶猛而迷狂。偌大的书房回响起肉体一下一下的拍击声,和少年不成句的呜咽。 少年被填充得毫无思考余裕,甚至忘了求饶。有时他觉得自己会被那炙热的物什捅穿,但对方一放慢,他又被酥麻的快感吞没,只能吊着对方的脖颈,努力挺起腰肢,榨取更多的慰藉。 没有多余的话语,少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感觉自己正在被亲吻和啃食。 不是人,而是壮丽的兽。 是啊,他正拥抱着这世上最完美的驱壳,和最空洞的灵魂。 是啊,真正让他放弃立场的,是美青年如无底洞一般黑暗的灵魂。纵然有再多预设的立场,可是这个享有一切的长生者,为何要受这种孤独的折磨?那么来吧。如果忧忧还有什么渴求,他愿意放下一切满足。 然而忧忧的索取有多么剧烈,就有多么绝望。有多么炙热,就有多么冷酷。 只有肌肤相接的时刻,才知道那是吞噬灵魂的、无法填满的空洞。 少年在水乳交融的冲撞中,几乎落下泪。 他以为靠近了他,就能带去些温暖。可是直到这样忘情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微小的萤火,无法照亮那深渊分毫。 * 少年被折腾到天色将亮,才得到安稳。那之后是沉沉的疲倦。 梦境中的声音逐渐近了。 近了。那个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哀叹,前所未有地靠近。 【……永远……】 也前所未有地熟悉。 【永远……不要……】告诫声卖力地推进,仿佛每一个字都将用尽余年。【不要……将我唤醒……】 少年在黄昏时惊醒。 一群飞鸟鸣叫着,在夕阳下盘旋。青黛的远山蜿蜒,直到融入金红的霞光。 高窗前的世界如此祥和美好。可是一眨眼,还能感到泪水在面上逐渐干涸的酸涩。 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如此疲倦,艰难,却无可转圜。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那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 if(4·上)h 有人在魔鬼的眼中,逐渐冰冷。 第一个百年魔鬼希望能将他的生命复原,第二个百年魔鬼希望能将他的灵魂复原。 第叁个百年,魔鬼希望他们能一起永眠。 * 入冬了。 少年裹着绒毯,蜷缩在噼啪作响的火炉旁,啜饮温茶。 实话说他有一点点的后悔,可能低估了忧忧的体力。美丽而寂寞了百年的主人食髓知味,只知道随时随地掠夺和索取,每次都做到他求饶也不停止。少年最近嗓子都是哑的,没法见人。 他也无意出门。低温催发了他的倦懒。而个美青年只知道没有底线地纵容,甚至连他疲懒倦怠的样子,都尤为满意。 那一日交合之后,忧忧也撤销了对他的隐形限制。甚至给了他适合操作的古董电脑和古董智能平板,还答应他若有余暇,就一起出门散步。 “你沉睡太久,刚刚苏醒,浏览信息不要贪多。医生说过度的信息和情绪对你的身体不好。” “唔,原来你知道……”他想要反讽两句,却先涨红了脸。 美青年并不会放过他这细微的反应,飞快捕捉了一个吻,一直到气息都温热紊乱。少年逐渐放弃反抗。他摸不住对方变幻莫测的脾性。要么言语温存,而行事残忍。要么,身体温存,而心灵残忍。 虽然记忆不全,小舒似乎天生就擅长操作机械。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个电脑的信息和这庄园的一切设施一样,都是经过精心筛选的。 这种不可改变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提,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时间,果真过去了很久。 即使简单浏览了信息,也知道忧忧的盛名也经久不衰。大众对这位神秘的长生者有无限的好奇,每十年都有新鲜和陈旧的说辞涌上前排。 忧忧从未回应过。 最讽刺的是,这位一看就坐稳暗黑交椅的尊主,业务十分广泛,甚至还包括慈善。 虽然记忆模糊,他却因这种荒诞的反差笑了出来。 那天小舒犯懒,想半躺着看后山景致。忧忧为了这个最佳观景地点,劈开了一排古董书架,移来少年中意的软皮沙发。 “……”少年怀着一丝心痛躺下,片刻后就被舒适度所腐化,再无一丝愧疚。这位主人对他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太擅长讨好他。 下午匆匆过去,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外出归来的美青年走来,听到少年低低地笑了。 “哈哈……”少年不知看了什么,笑得转了半圈。他整个人裹在厚实的毯子里,只露出一颗头,仿佛某种探头探脑的地穴生物。 “什么事,这么开心。”穿着长靴的忧忧走过来坐下,顺手将少年捞到自己膝上。 “我刚看到这条新闻。”小舒吝啬地伸出一只手指,看着前一任将世界颠来倒去的boss。“原来忧哥哥你上个月去慈善晚会了……哈哈哈,哥哥你竟然做慈善,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些人能活着回来吗……你不会告诉我,其实你还是摇滚乐队主唱吧。” 美青年莞尔。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惹动他发笑,他只是单纯地心情好。 “这有什么,世界就是这样,人们哪怕活在囚牢里,也想看光明的幻象,才不管这幻象是否能拯救自己。再说……若像我这样活着,是善是恶,早就不怎么紧要了。” 小舒眨了眨眼。 眼前俊美神秀的青年,常常让人忘了他早就是一位老者。 浏览过了外闻,少年才真正意识到时间给了他一切,也夺走他的一切。财富,权势和美貌都已登峰造极,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爱他甚至恨他的,朋友与敌人,统统都随着时间而去。剩下的,只有这些朦胧暧昧的谈资。 曾经的忧忧擅于玩弄权术人心,颠倒黑白,摧毁希望。可是当他活得足够长久,就会意识到,生即是杀,爱即是恨。无需他出手,时间自会颠倒一切,堕落一切,再重新振作。如此反复。 这么多年,人类连犯错没有新意。 于是他连毁灭都失去了兴趣,遣散了所有的人类下属,独自居住在这片广袤的庄园里。 对于一个惯于兴风作浪的魔鬼,这是加倍的、销魂蚀骨的孤独。 “但是我回来了。”少年眼中映着暖色的火光,他从绒毯中出手,贴住上方男人雕刻般的脸颊。“虽然有些迟,但我还是回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 “是啊。”男人迭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喃喃道。“你回来了,我不会是一个人……” 男人翻转他的手掌,沿着手心的纹路上烙下令人战栗的吻。 古董唱片轻缓地播放,炉火烘烤出惬意的松香,安详地盘旋。 吻一直下落,落到更加青涩也更贴近心脏的位置。上一次欢好的痕迹尚未褪去,就迭上新的,酥麻的刺痛。 少年发出细切而酸楚的呻吟。 * 和忧忧相比,小舒的信息就少得多。倒不是说他默默无名,曾有一段时间,他非常非常出名。 作为一位百年难遇的不世天才。 可过后,似乎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关于他生平的记叙,尤其是照片和语言,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再看某人书房挂满的肖像,这“神秘力量”的身份昭然若揭。小舒心里有点不平。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忧忧面对他的抗议,一脸正色毫无羞愧。“你不知道,当时你有不少狂热粉丝,多烦人。没暗杀他们已经是看你面子。” 少年:???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哥哥?这样说出来不要紧吗? “反正现在人都死光了,说出来也没关系。”赢家搂着他,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 ……如果一切只是这样,该多好。 “我们小舒最聪明了”,这是忧忧最长说的一句话。 可有时,少年恨自己过分聪明。他甚至会羡慕那些无知无觉的低级ai,甚至包括聋哑呆傻的清扫工。 没有心思,自然也不会有忧思。 当然,大雪天他烘着暖炉,看见那些家伙迈动小短腿,跟在高大管家后面连滚带爬,就是另一番心情了。 不要多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他必须这不断地告诫自己。 忧忧情绪并不稳定。他从未隐瞒过这一点。但是直到他们彻底亲近之后,少年才意识到为何之前,忧哥哥会对他采取如此怀柔的接近策略。 长生不仅侵蚀他的灵魂,也影响了他的体质和情绪。嗜血,喜怒无常,甚至见幻,都是常见的副作用。一旦发作便六亲不认,无法控制。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彻底消失,而且现在“消失”的时段也越来越长。 小舒并不喜欢他曾经长住的主堡。幽暗,却积淀了陌生的岁月。那一排排的空房间,总有种戏堂子的虚构感。虽然富足浮华,却任人摆布。他宁可面对那男人的黑暗,也不想看粉饰的虚假生活。 可忧忧并不时常留宿,改造后的特异体质已经不太需要睡眠,黑夜正是他清醒的时刻。即使他们已经如胶似漆,清理后忧忧也放下他一人入睡。 少年不想独自面对那么空旷的房间,出言挽留他。他当然应允。于是小憩的时候,少年听过他说梦话。 那时风雨交加,少年睡眠浅,霎时被惊醒。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枕边人脸色苍白,冷汗涔涔,额角青筋凸出。“……小舒,这样做……太残忍了……” 少年讲过他疯癫暴怒,嗔笑杀伐,却从未如此地怨怼痛苦。 “忧哥哥?”他起身,轻轻推着。“……我在这……没事的,我在……” 梦魇中的长发青年丝毫不为之所动。 “你明知……我做不到……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们不是……不是约好了……” “忧哥哥!”少年慌忙点亮琉璃灯。“那只是梦,你快醒醒!” 青年若有所动,下一个瞬间却直接翻身,长臂一转掐住了少年细弱的脖颈。 “你只是骗我……对不对?”青年半睁开眼,瞳色却一片血红。“我最了解你,你也最了解我……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陷阱……那不如……就这样……” “咳咳……”少年的体能完全不是对手,被掐得翻出白眼。可他松懈了太久,过去防身的东西都不在身边。缺氧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或许这样也好。他合眼。这样就不必计较平顺生活中那些隐藏的细小疑点…… 明明外界记录中的小舒已经是青年年纪,为何他却是少年模样? 好,就算是因为重新塑造的身体。为何那梦境中的自己在冰冷地恳求,“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颈间的禁锢突然消失了。 少年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而那俊美的长发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里竟无任何情绪,只有彻骨的冷漠,仿佛少年并不是一件活物。 少年感觉喉咙灼烧一样地痛。他试图拽住青年的衣角。平日里他咳嗽一声都会被嘘寒问暖。此时面对他的痛苦挣扎,竟然丝毫不为之所动。 青年披衣起身,对少年抛下一句,“抱歉。医生马上会到。” 简短,礼貌,生疏,然后毫无解释地离开了。 倘若那就是结束……或许也好。 细小的泪珠从少年眼角滚下。 * 那几日,他们仿佛都有意避开对方。 少年颈间留下了淡红的指痕。而那人竟连探望都不肯。 智能ai们也在窃窃私语。在这个世代,高级智能ai几乎与人无异。为了更好地照料人类,更预设了个性和情绪。虽然吃穿用度并无克扣,他们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掩藏,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了然。 “少爷。”高大挺拔的管家ai倒是一如既往。“用餐的时间到了。” 少年不太情愿地下床。忧忧行踪不定,不常参与他的起居。这庄园的一切生活都奢华得不真实,唯独他的食物苦涩怪异,弥漫着一股铁锈气。 “您刚刚苏醒,这是为您特殊调配的营养剂。” 少年没有什么兴致,甚至窗外忙碌的佣工都变得有趣了。 那个瘦小的清理工顺从一切。愚钝令他不能明白人与人的差异,他能够接受一切辛苦。当然,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少年从未见过这样低效的佣工。似乎因为营养不良,它的个头也比其他低级佣工矮一头,做事也永远比人慢半拍。 但它太愚钝了,愚钝到感觉不出外界的青白眼,永远活在他慢半拍的世界里。 永远不曾懂得,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喂,你……”他喊住在花坛浇水的小工。 小工受惊手一抖,倒出去大半壶水,仍浑然不觉。壶中水很快空了,他却以同样的姿势敬业地浇着。 标准的姿态,虚掷无用的耐心。 “罢了。”少年只是一时寂寞,却不想见那些似人的ai。或许驯服宠物就是这样,娇生惯养,再忽冷忽热,若是过了兴头,谁知流落何方。 少年掩面。 也不全是这样。是他变得贪婪了。是他以为自己足够接受那个人绝无仅有的挚爱,宁可忽略那些…… 哗啦啦—— 水柱对着他兜头洒下。 少年站在草坪久久未动,竟被小工接了皮管,当作植物浇灌。这下大半身都湿透了。少年只得甩脱情绪,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不要紧,以为他是一盆“植物”的小工再次受惊,丢了水管,举着双手逃跑了。 “……” 花园广阔,被淋湿的少年打了个喷嚏。这天大地大,他竟一时不知该向何处去,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同样遭殃的还有手腕上的手环,有轻微的短路。 变故就是这样发生的。 突然一个人影几下起落,从建筑的阴影跳出,落到他面前。 “嘿!”那是一个高挑敏捷的女孩,一身劲装,黑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露出秀丽的眉眼。研究员外的活人绝不是这庄园的常客。“……你是人类,怎么会在这个魔窟?” 她看起来清秀沉静,开口直奔主题。 少年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说来话长,此处不宜久留。”黑发少女的担忧不似作伪。 “我……我在这里挺好的。”他恍惚道。 “好?怎么可能。”女孩皱眉。“你知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哦,是被骗过来的吧?别怕,我可以带你出去。” 她向他伸出手。 “只要……不迷路的话。”她老实承认。 少年怔怔地看着伸来的手掌。和他忧哥哥完全不同的、因为锻炼而骨节有些粗,也因此充满生活的气息。 ……在日后急转而下的变故里,他也想过,要是那时候握住了阿陆的手,就此离开,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 但是晚了。他心里知道。他的身心已然是那个人的俘虏。 早就别无选择。 -- if(4·下)h 见少年木然不动,女孩心急,也不愿浪费唇舌,便上前拽他的手臂,拖着他跑动了几步。 虽然耽搁了几分钟,手环依然开始发挥功用,发出刺耳的警报。 与此同时,庄园的另一侧响起了枪声和入侵护卫的系统信号。 “真巧,是教团的人。”这女孩皱眉,虽然行事直接不拘小节,判断却很准确。“不过好机会,他们一定顾不上这边——” 然而事与愿违。 少年这边的警报,不幸地招来了更多的ai和庄园的主人。 一声凌厉的枪响爆开,一股青烟顿时在他们面前升起。 或许是因为他们靠得过近,这一枪并不致命,只是威慑。而那女孩身手实在了得,在早地上一个翻滚,就躲在一块岩石后。 “愣着做什么!”少女喊道。“快趴下!” 少年看到对面,竟然有些恍如隔世,一时失去了言语反应。 煞气浓重的长发青年,提着他的黑色蛇头手杖从众人中出现。精美漆黑的手杖尖端还冒着青烟,显然不止是贵重的装饰,更是一件优美的武器。 “看到了吧!”女孩临危不惧,还不忘对少年喊。“就是他,他就是这里的魔鬼!你别被他骗了,这个魔鬼……这个魔鬼会吃人的!!” 少年一凛,这才回过神,对上青年阴翳的视线。是这几日头一回。 “哦,是啊。”魔鬼见他无恙,也不觉放松下来,不以为然地挑眉。“我的确……会吃人。” 少年脸色泛起微红。 ???女孩左右看看,感觉局势不对。 “到这里来,小舒!”美青年对他张开怀抱。“你有没有受伤?别管那些外人。” 竟还有内疚和自责的样子。 少年心头一下软化,再也看不见其他。是啊。到底无法真心恨他。而且自己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少年先是走,然后步伐加快变成了跑,磕磕绊绊地扑入青年怀里。午日的草坪,被人轻快的脚步踏出一阵清列草香。 “抱歉。”青年立刻收紧双臂,紧紧拥住少年的后背。“我……我失去了太久,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少年在漆黑的怀中合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少见证一些。“我不害怕。你可是我的忧哥哥啊。” 青年得到宽宥,也不再收敛气势。对那女孩举起手杖。 面对如此险境和强敌,黑发女孩面色凝重,但仍然冷静地调整了姿势。 “系统渊,你在做什么!”庄园的主人厉声喝道。“竟然让这外人深入防御内地!还不立刻射杀。” 随着他的号令,早地上突然凭空亮起一个少年的投影。这是更高级的超a级全局虚拟ai系统。 少年只隐约看到ai投影的背影,在半空闪烁。 【抱歉,无法执行这个指令。】 在这个ai高度拟人的时代,ai少年·系统渊带着如今少有的机械和刻板。【该目标身上,有第一代系统的直系烙印。如果没有检测到威胁动机,本系统无法对她进行攻击。】 青年咒骂了一声碍事,就要举枪, “忧哥哥,我没事。”少年伸手按住他。“她、她没有恶意……作为我们和好的契机,这一次,放过她吧。” 青年垂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心跳得很快。这主人在用冷漠试探他的底线,他又何尝不是呢? 就在这煎熬的瞬间,一个失控的干草推车不知怎么,从高坡上骨碌碌滑落下来。 那女孩眼明手快,立刻翻身而入,坐着小推车顺势向下坡快速滑去。同时还不忘向少年招手。 “谢谢你!”女孩面上落满阳光。“下次,我一定救你出去!” ai随之传回报告:“主人,她去了钟楼的方向,是否继续追?” 青年眼神一跳,似乎瞥了少年一眼,似乎有所忌惮。 “钟楼么……先不必了。” 在场众ai不仅咋舌。能逃过一劫,这丫头狗屎运还真不错…… 可是凭空怎么会有失控的推车出现呢?少年偷偷向上坡望去。 果不其然,坡上不远处是那个呆傻小工,正拿着干草叉,往已经“不存在”的推车上歪歪扭扭叉草,完全没有注意到推车早就一去几里。 少年有些无言。如今这些低智能ai做出什么,他都不会奇怪了。 这滑稽的变故,也搅乱了忧忧追击的兴致。何况根据少年的观察,不知为何忧忧听说了那女孩的身份后,杀意本就减弱许多。 此时另一队ai赶来汇报。 “主人,入侵者已经抓住了,”庄园内也有一派武装力量。“是教团的激进派。” “带进地牢,我亲自提审。” “是。” * 这次有惊无险,事后他们依旧默契。只不过这次的默契,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就像忧忧夸赞的,“小舒”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孩子。 少年不追问,青年不解释。他们仍旧维持着亲密的关系。甚至肉体上比之前更加亲密、激烈。 在和暖午后的草地上,电闪雷鸣的夜晚,甚至阳光斜射的走廊,随时随地,少年被粗暴地剥除衣物,被急切地占有。那美丽的魔鬼仿佛必须用身体深处的炙热和痛楚印证他的存在一般,一次次在他想象不到的深处打下烙印。而少年也习惯了引诱和享受,不再顾忌那些来回走动的ai,发出媚人的呻吟和尖叫。毕竟,这是他能从那主人身上得到的,最真实的事物。 他们都旁若无人地渴求彼此,安慰彼此,然后急切地掠夺着并不存在与对方身上的幻影。 那夭折落空的爱,和真正的,爱的幻影。 少年只能投降。不论多么相似,毫无疑问他只是一个替代者。 在现代科技下,改编人的记忆已经不是难事,更别说在这片世外之地上,君王一般忧忧百无禁忌。只不过,从那梦魇的痛苦和百年孤寂就可以得知,魔鬼也有无法完成的,真正的夙愿。 每一次少年拥抱的,都是一个空洞的驱壳。那里的真心早已遭到驱逐。 那就由他来代替他无法醒来的梦。 少年不是侥幸,他已经坦然。 在轻纱撩动的窗台,他抬高双腿,更加热烈地缠住青年的身体,也在那无瑕健美的身体上留下记号。 忧忧很享受他的主动,并且越是这样,越不坏好意地放慢速度,只在入口打磨。酥麻的浪潮拂过脚底,时轻时重,却不深入,引得他一阵阵哀求。 很快有滴答的水声落下。他们的交合处已经变得泥泞不堪。 “快……快一点……” “哦?”忧忧的声音也沙哑撩人,显然他也在忍耐。“……说出来,你要什么……” “哥……我、我要你……进来!”生理性的泪水涌出。少年更加卖力地扭动柔软的腰肢。他没有那般绝色容貌,却能很好地配合对方的节奏。那或许是因为他们流动着同一种血,同一种禁忌的罪孽。 灼热的坚硬立刻冲破了克制。剧烈的快感引得少年的腿筋打颤,只能如浮木一般抱紧对方,迎合那疯狂的律动。 “舒……你真是……越来越棒了。”青年显然也被取悦了,逐渐话不成句。 溢出的爱液在大理石窗台上蜿蜒,逐渐如烛泪一般滴落在地。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更…啊……更…深一点……”少年再也不顾羞耻地渴求着,同时紧紧扣住对方的后背,感受那坚实的肌肉舒张收紧的节奏。 如果不能更爱,不如更痛。 少年尖声呻吟了起来,恨不得让对方溺毙在自己狭窄温热的体内。他已经不会再流泪。倒不是因为坚强。而是一切清晰明了,再流泪只是一种矫情。 夕阳散射的红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虚幻的暖红。 青年喜爱吻他闭合的眼睫。 “小舒……”青年动情时,会咬破他的脖颈,啜饮血液。或许他是一个真正的吸血鬼,能从血液中品读出对方的心情和部分记忆。“告诉我……你……爱我吗?” 风吹过空旷的回廊,发出连环回响。 是啊,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噬人的魔鬼。他已经尸骨无存,何况心与血? 少年挺腰迎向他,用柔嫩的内在碾磨起那凶猛又残忍的欲望。 “当然……”他予以肯定的回答。“我当然……爱……啊……” 青年抽送的动作轻微地一滞。就仿佛灵魂偶尔脱离了身体。 少年知道,这是他的“表现”与“期待”有所误差的征兆。一时间,对于忧忧和真正的“小舒”,他竟然感到一丝困惑和怜悯。 他可以毫不顾忌地给予肯定地回答,他爱。 而他们却不能。 少年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吻落对方想要睁开的眼眸。 “忧哥哥啊,你难道不曾照过镜子?你难道,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得到你的一次垂怜,一个微笑,即使当场死去也心甘情愿?在这个世上,不对你动心的人简直不可能存在。那么……我又怎么会不爱你呢?” 夕阳落下了。暮星在澄净的天际升起。 一片放纵的狼藉后,少年剖白着自己最柔软,也最绝望的心境。 “是吗……”长发青年仿佛也放弃了抵抗和追溯,梦呓似的自语。“只要是这世上的人,都会想得到我的爱吗……” 少年只觉心中爱极也恨极。 书房到处挂着那个人的肖像,仿佛一千双沉默的眼睛,看着他们没日没夜地交合,亲不自禁地发出兽的喘息。 肖像上的人面目清晰可见,却总给人一种看不真切隐秘飘忽。不论看着什么,都带有一种知晓一切的,隐秘的距离。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怎样地活着,又怎样死去;甚至连这魔鬼的真心,都敢辜负?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pass(5) 5.5 庄园奢侈的生活,足以软化任何人的意志,也令人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当忧忧不在身边,少年感到一切就像停滞了一样难捱。但那主人并不打算立刻解决他的苦恼。一切就像是报应。毕竟那长生的主人,已经在这种苦恼中被折磨了百年。 百无聊赖中,少年开始调查上次那个少女和“教团”。 在这个世代,不论人类或ai,身上都有一套脑机系统的刻铭。但奇怪的是,当他输入那少女的刻铭,并没有得到相应的信息。庄园的权限极其高,这种情况非常反常。 他发了一阵呆,忽然听到系统又弹出新的指示:【身份识别,相关内容解锁。】 页面跳转了一段陈述: 【感谢你的帮助,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ρo1㈧ê.ⅵρ(po18e.vip) 【我不能理解。但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少年一怔,从陈述的语句判断出来,这应该是系统创造者与所谓的“第一代系统”的对话。 而教团的资料就更多一些。他们自称“圣教团”,是近年新兴的网络宗教,狂热崇拜一个新兴的虚拟偶像,被称为“圣子”。 原来在当今社会,人类都因为脑机适配性而被总系统评定了级别。级别越高,所能发挥的脑机能力就越强,高阶者几乎拥有超能力,譬如忧忧这样的超S级。这种新兴的阶级非常残酷,也引起了很大的不满。 教团的标识是一棵倒立的树,立志将世界恢复到脑机系统统治之前的混沌秩序。 【等那圣子降临,一切罪恶都将得到清算,一切愿望都将得到应允,一切爱恋成为永恒。】 【……那圣子必是慷慨、无所不能的。我们每人都能领受他的体果腹,啜饮他的血润喉,分配他的灵高升。】 少年关闭网页,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教派规模已不容小觑,内部还有不同分支。甚至有一派坚信“圣子”的确存在,只是被人秘密地藏了起来。 庄园作为脑机系统的中枢系统,安保级别几乎坚不可摧。倘若能够被教团接近到拉响警报的程度……很可能有内部被渗透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倘若攻击忧忧,那真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 “在看什么?” 忧忧迎面走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少年喜欢这个气味,但出于某种原因,忧忧从不在少年面前抽烟,也不允许少年抽烟。 在某些地方,他霸道得不讲任何情理。当然这可以理解,恐怕“不能抽烟”正是那个人的属性。 “哦,没什么……”少年搂住他。“有些无聊,看着解闷。” 忧忧挑眉。“无需过问那些琐事。过去的祸乱已经解决,你只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可以了。” 深邃的目光穿透的少年,落在一个揪心而无可奈何的所在。 这是他心中真正的、却没能对那人说出口的想法吧。 可这一次,少年的平静却被打破了。 不知从何时起,每到阴雨的夜晚,取代那个神秘告诫的,是暗底上嵌着的一千双木然的眼睛,密密麻麻,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哪怕他正在欢愉的巅峰,一合眼也会看到这个骇人的场景。那一千双眼,以对悲剧宿命的笃定投射他,一言不发。 仿佛在凝视少年注定的命运。 有时那些眼目中,会淌出暗红色的血泪来。 【你将日日见我,而忘记我的样貌;时时念我,而背叛我的叮嘱。 ……食我如餐,饮我如酒。刀叉屠戮,犹如我四分五裂之时。 却弃我于不顾,闻我而不信。 遇我而不识】 嗡嗡不绝的麻木重唱随之响起。血泪蔓延在地,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他没顶。 那些眼目十分熟悉。少年知道。那是他的前辈,他的兄弟,也将是他自己。 少年日渐消瘦。他开始畏惧黑暗,畏惧忧忧的书房,更畏惧红色的液体。每日的营养餐更恶心得令人作呕。 不论研究所的专家如何诊断,都不见好转。 “你没有事,太紧张了。”忧忧知道他的状况,但只关心那鲜红的液体。“这是很珍贵的营养,不要浪费。乖,都喝下去。” 凝视着那股液体,俊美的长发主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少年无法描述他的苦恼。 忧忧并不允许他接近关押教团成员的地牢。这让他更不能放心。 庄园的防卫堪称密不透风,少年却寝食难安。而这一切仿佛还不够似的。爱慕令他生活在恐惧中。他害怕那些狂徒伤害忧忧。 他害怕,命运将这寂寞的主人从他身边夺取。 但ai们并不理解。“忧主人是当今最强大的人类,没有人或ai能够伤害他。”高大的管家这样回复他。 “庄园内的所有ai,都被最高级的系统渊所管辖,”研究员们欲言又止。“那是您……咳,很信任的系统。您不必过于担忧。” 少年缓缓摇头。他自己,就是一个明证。这样强大的研究院,都无法破解他那些怪异的,反复的梦境。 【……却弃我于不顾,闻我而不信。】 雷雨交加的夜晚,梦境更加清晰了,甚至每一个面目都带上了低级佣工的面罩,千篇一律,无知无觉,只留下空洞的眼睛。 【……遇我而不识】 低级佣工! 少年惊醒。他怎么忽略了呢,那些介于ai和人类之间的,无法言语的工种。 特别是那个奇怪的小工。每次他出现,似乎都伴随着一些巧合的事件。那是真的巧合吗? 他正要摇铃,却看见床前正立着一个矮个的人影。 那小工竟然先找到了他。小工的能力过于低微,甚至无法引起警报。 “你……”少年眯眼。“是教团的人?” 小工静静地,没有否认。 “你潜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少年起身,扼住他的脖颈。“快说!” 小工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歪过头,忽然一侧的瞳孔突然亮起了荧绿的光芒。光芒闪烁着,汇成一道电码。 【这里,很危险】 【你,很危险】 【快离开】 * 少年斗争了一夜。 忧忧对敌人非常残忍。如果他汇报了那小工的身份,那个ai定然会被销毁。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他有些于心不忍。 他依稀记得,有一次碰到ai们责罚下属,这个小工正被高级ai修理得十分凄惨。 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少年得到了爱,而很多人没有。 患得患失的爱,尤其令少年多愁善感。于是他出手搭救了这个小工一次。这一次,可以视作一种冒险的报恩吧。 “抱歉,我不会走的。”他轻而坚定地回答。“我不会离开我爱的人。” 小工缓慢把头正过来。这种低级工种,连情绪都无法表达。 但奇妙的是,少年感觉对方并不是很需要情绪。 “你走吧。”少年知道它是好意,狠下了心道。“我不想背叛忧哥哥。更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再让我看见你,你就死定了。” 小工点了点头,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不要 靠近 灯塔】 少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在庄园西方的尽头,有一处高耸的尖塔,仿佛永远笼罩这愁雾残云。传言尖塔附近,有一大片无名的墓地,每到雷雨之夜,就会有怨灵游荡。 拉开厚重的帘幕,窗外乌云凝重,已经开始短暂的闪电。 少年看见那主人的卧室亮着暗红的灯。忧忧明明在庄园,今夜却没有来找他。 *** 【很久,很久以前。】 长发美青年在特级观察室里徘徊。距离弟弟上一次的对话已经过去很久。 他苏醒日短,沉眠无期。 但这次不同,不计代价研制的特化药剂终于有了一支成品。他相信这个天资聪颖的弟弟,一定会有办法。 观察室的投影屏亮了。同时,从墙壁上的取物窗缓缓推出一个铁盒。 忧忧无心查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 “小舒?”他刻意保留风度,声音却隐含心情的颤抖。 室内的光屏亮了,一个穿着住院服青年的形象逐渐浮现。 “……哥哥,是我。” 青年舒的音节缓慢,掺杂着不稳定的气流声,却比平日看起来精神。 “我很好。”病人用一种平和的,事不关己的语气,描述着自己的状态。 …… 铁盒掷地有声。里面是那支珍贵的药剂。 “特化药剂只有一支,为什么会在这里!” 美青年撕下温文的面具,发出愤怒的质疑。 “……”对方似乎无奈地笑了下。“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 “好消息,是这次研究成功了,药剂可以彻底强化人的体质……但是呢,我的体质已经无法承受它的效力。我不想浪费。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忧忧忽然有极糟糕的预感。他起身,开始剧烈锤击观察室的门。 “小舒,开门!过去的那些我可以统统不计较。只要这一次让我看看你,让我见你一面!” 青年舒微微蹙起眉头。“哥哥,不必表演这些。我们最了解彼此。”他用很轻,但很清晰的声音说。“你不是带着枪来的吗?我都知道。” 美青年眼瞳放大。他的确带着黑枪手杖来的。听说舒苏醒的消息,他迫不及待想要来清算过去的恩怨。 他从来睚眦必报。 “抱歉让你失望了,这一次,我没能恢复到陪你厮杀。”青年舒镇定得令人心慌,还不紧不慢地抚平病服上的褶皱。仿佛干净整洁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闭嘴!”美青年颜色赤红,持长枪指着那铁门,猩红的准星在屏幕上游弋。“我不管这些。你立刻给我打开门,否则我……” 系统的电磁干扰声更重了。青年舒的声音逐渐轻柔,这意味着他要说更残酷的话语。 “没有必要呢,”青年舒缓缓露出一个笑,那是一个空有形状,而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很快,哥哥的憎恨就能了结了。厮杀多辛苦,不必这么费力。” 对方越是安详,美青年感觉被一种费解的恐怖所笼罩,令他的心情无限下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舒不再搭理他。光屏忽然一黯,只剩下更虚弱的声音。那是由青年舒的脑电波直接输出的声音。 “录像播放结束。系统渊……咳咳,准备启动‘水泥棺’计划。”青年的咬字十分吃力,却蕴含千钧之力。 原来病房内祥和的影像,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的预先录像。真正的青年舒,不仅没有恢复清醒,还做了最后的准备。 【……】 “不…不…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快开门!我恨你!” 铜墙铁壁的观察室已经变成隔绝他的牢笼。他已经放下上膛的黑枪。钢铁门扉已经被青年锤得变形,上面血迹淋漓。 “是啊,你恨我,我都知道呢。”青年舒抽空回答。“系统渊,立即执行。” 【……了解。】 ai系统无法抗拒人类的意愿。哪怕是人类终结自我的意愿。 突然间,整个观察室都颤动起来,建筑深处传来巨量水泥混凝土滚滚涌流的动静,裹挟着重物向地底深处坠落的钝响。 “不!!”被困在室内的长发青年声音嘶哑,目眦欲裂。 泥流的轰鸣渐渐平息。屏幕上所有象征生命指标的信号灯依次熄灭。 投影在剧烈的雪花点中熄灭,只留下断续的声音。 “嘘,神经信号还在……能让我多说几句话……”投影的声音替换成了转化的电磁信号。只有大脑的信号,在一片暗哑中顽强地坚持闪烁词句。 “我……永不原谅你……永不。” “好啊……这一次……让我对你说晚安,哥哥……” 【哥哥,晚安……哥哥,晚安……哥哥,晚安……哥哥,晚安……】 仿佛卡带的录音,青年舒最后的诀别问候在室内循环回响。 *** 窗外阵阵雷鸣。闪电一次次勾勒出夜色中的城堡轮廓。 长发美青年从记忆中惊醒。因为无法纾解的痛苦,他的小臂被指甲无意识地划出密密匝匝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这些伤痕又因为极强的修复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成光洁无瑕的样子。 唯有怨恨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在他的血液里沸腾。 一如现在的忧忧,风神依旧,却时刻在凌迟和复原中循环。 ai管家沉默挺拔地在一旁待机。 “主人,您醒了。”ai鞠躬。“少爷他在——” “去地牢。” 青年起身披起外衣,径直向外走去。 地牢中关押着一批教团的闯入者。 忧忧翘腿倚坐,ai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好。但这绝世俊美的青年却在笑。忧忧早已没有亲手处决人的兴趣,漫长的岁月磨蚀了他的任何兴趣。 他仿佛异教徒的神像,在废墟中徒留美形,泯灭人性。 地牢中堆着累累白骨,而他用长靴视若无睹地踩过。或者说这些人是死是活,在他眼中并无差别。 “主人。”ai对庄园的尊主行礼。“从这些人身上搜到了这些发射装置。庄园内恐怕有内应。” 忧忧一摆手。“蝼蚁的把戏而已。” “魔鬼!!”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之后被拷住的闯入者们对他喊。“无可救药的魔鬼!!” 他零落地鼓掌。 “没错,果然还是敌人,更愿意正视我。” 这片宛如城市的庄园,是不属于任何国度管辖的法外之地。不论忧忧的口碑如何极端,都没有任何势力敢去声讨交涉。 不仅是因为他富可敌国的势力,神秘无尽的寿命,先进如同禁忌的智能ai,一旦敲响举世哀鸣的钟楼,还有相传曾差点导致世界灭于一旦的终极武器,都封存在此。 这样集力与美的终极于一身的魔鬼,睥睨着,笑看囚徒。 “魔鬼!我就是死,也不会对你透露什么的!”激烈的教徒啐道。 “你们以为我会要你们的命?不,你们的生命并不值得我留意。”他在充满铁锈腥气的地牢坐下,气度非凡,仿佛这是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主人。 “若能给我增添些余兴,也不枉活过。”他以谈论开胃菜的口吻说道。 世人皆知此处神秘富饶,凶多吉少,但永远不乏野心家前去探险。相传这里的主人慷慨,全能而又残酷暴虐。可如果能冒险讨到他的欢心,他也能赐予无价的奖赏,甚至替人完成一切愿望。 “来吧,我会问两个问题,任意选择一个回答。”青年慵懒地撑着额头。“若让我起兴,我便考虑放生;若让我感到无趣……那就给我消失。明白了吗?” 他不等对方回答,击掌让ai们一个个押送囚徒。 “第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一个死人会想要活下去?”他美丽的目光宛如秋叶摇落。“第二个问题,一个活人,如何才会想要了结?” 面对如此离奇的问题,虚拟神教徒们面面相觑。 “呸,什么鬼话。”有鲁莽者忍不住道。“人都死了,怎么会想再活?” 高座上的美青年眼瞳微缩。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永远……】 无需任何手势,一道激光闪过,说话者永远失去了他的嘴……和头颅。 “请认真一些。”美青年仿佛没听到囚徒们的尖叫,一副耐心无限的仁慈模样。“下一个。” 囚徒们被死亡所震慑。想象死亡和自己面对死亡,实际根本没有关联。 “活人……如果获得太痛苦……可能就会选择死亡吧。”下一位战战兢兢地说。 “哦?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呢?” “恐怕是……走投无路?众叛亲离?重病不治?” “太多了。” “那就……重病不治吧。非常痛苦的那种……” “好。”美青年点头。“十分有礼。”他对ai下令,“带他下去,让他选择一种喜欢的不治之症,好好体验下。” “尊主,尊主……”那人已经忘记初衷,开始求饶。 “滚。”喜怒无常的美青年表情全无。“下一个。” …… “疯子!”一个女囚仿佛是教团内的狂热信众。“地狱都容不下你的罪恶!!” “谢谢你的点评。”审问到这里,美青年逐渐有些倦了。“你想回答什么问题呢?” “呸!”女囚死死瞪着他。“我立誓绝不和魔鬼交易。唯愿圣子来日,也怜悯你!” “呵呵,呵呵呵呵……”俊美无俦的魔鬼大笑起来。“你竟真相信它存在。” “放肆!你这无心的魔鬼!”女囚在重重刺激之下,仿佛呓语。“【等那时日近了,它必将从深渊返回。水冲不垮,火烧不穿。一千亡灵同时恸哭,往日幻影成为现实。我们憎恨你,也愿他清点你的罪业!拯救你堕落的魂灵!” “……是么。”美青年淡淡道。“尽管来吧,如果我还有灵魂这种拖累。这次放你回去。替我转告你们那个主教。如果现在迷途知返,我尚可饶他一面……否则,他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数据更新。】地牢另一侧的阴影,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细微的绿色光点在他面具下的双眼闪烁。【任务接收。任务更新。】 -- if(6·上)h 【“哥哥,只要你不放弃……那么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努力……试着活下去。” “恩,我们约好了。”通宵过后的医院长廊只剩相互依偎的二人。长发青年搂住等待化验结果的弟弟。“我们永不分离。” “约好了。” 他们如同幼年一样,小指相扣,许下约定。】 *** 用餐时,依旧有蒙面的下级体站在一边侍奉。少年回想那个低级ai的警告,一时百味杂陈。 他现在是这庄园里一人之下的人物。被世上最可怕的人捧在掌心,除了他得不到那个人的爱,又哪里有什么危险? 哪里轮得到,这庄园里最底层的仆役来可怜? “这庄园里的ai,都是什么来源?”少年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身旁的管家ai躬身。“少爷,是否有谁触怒了您?您想要怎么处置?我们立刻……” 少年轻轻握拳。 忧忧也闻言赶来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哥哥,没有什么。”少年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庄园内其他的ai都拥有高级智能,只有他们一模一样,却言语都不能。” 不知为何,美青年面上泛起罕见的迟疑。 “它们……它们只是一些废品。不值得你注意。” “怎么?”少年逐渐皱起眉头。“如果,是我想知道呢?” “罢了。”青年一瞬间失去耐心。“我答应你。你自己掀开看吧。” 少年随手向最近的低级工种伸手,扯掉了它覆面的简陋面具。 小工毫无防备,也不觉有异。它们都乖觉地垂着头,只当做日常任务的一部分。 “怎么会……是这样!”少年几乎尖叫。 在那面具下,他看到的是一张和自己极其相似,却年轻几岁的脸。 但说是相似也有些不妥。因为它的眼瞳涣散,没有焦点。嘴上也贴着金属封条,那是未获得出厂证明的印戳。 配合机械似的动作,纵然相似,却更像一个模仿人类的ai,而非人类自身。 忧忧叹息。 “我本不喜欢你被这种事烦恼。既然看到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不会以为你现在的身体就是原来的吧?即使是我也无法做到。你原来的身体损坏严重。为了唤醒你,我用你的基因研究、制作了很多复制体。大多数复制体并无法成功载入意识,更别说记忆。但毕竟和你有同源的基因,立刻销毁也不合适。就让他们在这里待着直到死亡。反正……这些失败品的寿命本身也很短暂。” 他的逻辑似乎能够自圆其说,但言语模糊地带过了细节。 复制人体虽然骇人听闻,忧忧绝对有能力也有意愿去做到。少年感觉自己又燃起了希望。原来自己和“老舒”的出入,是因为换过了身体? 只是这一模一样的面容,更让他有些恍惚。有这么多复制品,如何证明自己是本尊呢?制作了“一些”复制体是多少?记忆加载是什么?少年不愿深究。 “可是……” “不用担忧。”忧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顾众人的眼光,亲吻少年脸侧。“教团的人已经招供,庄园所有的卧底都已经被清理,没有人会威胁到我们……你要是不想看见它们,我立刻将它们调去墓园。” 并不是这样。 少年努力压下心中的秘密。他知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比普通的下位体更瘦小,却能用眼瞳发出电码,在前夜对他发出警告。 那孩子的命,哦不,这个庄园的ai的生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只要他点头,它瘦小的身影就会永远地从世上消失……没错,仗着忧忧的宠爱,他有横行无忌的权力。 可就是那样一个卑微的、聋哑的复制体,却知恩图报,还想对他施以援手。而他呢,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处死这个,在偌大宅地中真正关心“他”,而不是因为“小舒”才关心他的人。 他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恩将仇报? 是的,自他醒来,从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注视他。纵使忧忧给他滔天的宠爱,也不过是把他当做弟弟的祭典来供奉。 他们敬他,畏他,爱他,并非因为他是一个活人。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竟都是没有心的人。而他和忧忧待久了,也耳濡目染,失了恒心。那女孩说得没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巢,为首的魔鬼最会吞噬人心。 少年厌恶这样的自己。那魔鬼用爱来诱惑他,他空手而回,愈发堕落。 “算了。”少年挥挥手。“我乏了。” * “忧哥哥。” 穿着丝质睡衣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书房里。月色皎洁,他白皙的皮肤笼着淡淡的银光,仿佛一抹林间精灵。半透的丝衣衬托出少年逆光的躯体,勾出纤细的腰肢和几乎用力就能折断的脚踝,别有一种引人蹂躏的纯洁和诱人。 而这书房里,还有更多沉默的幽魂。那种凝固目光仿佛有一种骇人的重量,让他不敢抬头。 “小舒,怎么了?”忧忧放下手头的事务。他深邃的眼瞳有一种魔力,可以看穿人类心中所想。“你做噩梦了?” “嗯。”少年眼睛通红。“我梦见一千个没有面目的人和我争抢你,我梦见人们如兽一般相互撕咬,啃噬血肉。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把我留在黑暗的房间……” “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放弃你。”美青年仍然以无瑕的怜爱安慰他,顺势将泫然欲泣的少年拉入怀中,枕着少年秀气的肩窝。“我们不是约好了,永不分离么。” 少年微微一动。他知道这是不属于他的约定。忧忧的精神紊乱日益严重,已经不再顾忌他是替身。 或许,是他已经分不清了呢? “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忧忧沉浸于往日的深情中,一边隔着半透的纱衣,抚摸少年逐渐成熟的肌体。“哥哥答应你的事,哪有没有做到的?不要怕。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和你在一起。” “好。”少年扭头去吻青年形状优美的唇。在这样的深夜里,面对这失心也噬心的魔鬼,他终于说服自己,下定决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们没有再言语。 月光拂过肌肤。两个寒心的人,用尽全力压榨对方身体的火焰,如交缠的蛇。 没有什么技巧。他们疯狂地用力贴近对方。少年肌肤在月色下白得如玉,稍稍用力,就会压出嫣红的印记,令人痴迷。 睡衣已经撕破了,七零八落地披在他身上,仿佛几片慵懒的雾。而欲望的主人将他抱上书桌,摊手伸入纱雾,揉捏涨红的乳珠。少年后腰没有支撑,只能任他摆布。修长的手指下移到腿根,刮擦起少年敏感的大腿内侧。然后在少年意识迷离时,猛然挺身进入。 他们在坚硬的桌面上不断交换姿势,仿佛失去理智的兽。青年蛮横的突入,和背后桌板的反馈一下下夹击着少年,让他的呻吟碎不成声。 青年不知疲倦,弯折着少年漂亮得几乎透明的身体,在每一处都留下残虐的印记。他粗暴按动那比例修长的腿,托住薄而韧的腰部,以便进入更深。交合处一波赛过一波汹涌的刺激,令少年不断扬起秀气的下颌,婉转鸣叫,线条优美的脖颈不断在眼前晃动,如垂死的天鹅。 窗前轻纱舞动。 粗重的喘息和淫靡的水声相互交缠。每一个动作都迫不及待,仿佛怕被什么追上一样,只遵循本能律动。除此之外一切安静。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最忘我的一次。少年眼前一片空白,数次攀上高峰,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种凶狠的极乐中。 无数静止的视线,越过这场放肆的欢愉,在书架间心照不宣的交叉。 仿佛一种无声的悲悯。 * 少年无止境地搜集着历史上舒的信息,如同一种不可言说的瘾。 那样传奇人物的事迹,流传到他手上,竟如宴会上被传了一圈的餐盘,添油加醋,且细节模糊。 和永远是人们焦点的忧忧不同,舒成名较晚。当他上学时,忧忧已经是着名的反社会boss,小舒只是被他万丈光芒盖过的影子。 同时,小舒患有罕见的长眠症,他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忧忧从记忆中提取的影像,都是不同角度酣睡的少年。他们真正相聚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 即使他最大的成就,也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拯救众生的圣徒,为了扭转世纪前的灾难,惨烈牺牲了自我;也有人说他是阴险的恶魔,差点就要酿成另一场灭世灾难。但不论是谁,都不能否认,竭尽全力价做出了横空出世的混沌型超级电脑,和超拟人的ai的青年舒,是一个绝世天才。 一个注定无法被理解的天才。 难怪庄园里的ai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后代的超智能ai,都沿用了青年舒开创的框架。 当今的ai衍生出了两代体系,一个是舒系统,一个是忧系统。忧系统的模拟更灵活生动,并且绝对忠诚于主人,体系内讲究的是嫡系忠诚,譬如庄园内的各个部门头目。而舒系统的运算性能更好,但由于舒的离世,后续开发进展有限。系统内最讲究的是直系传承,譬如系统渊。 如今科技发展了百年,电脑技术成熟到了瓶颈期,人们对曾经开发出混沌机制的青年舒无比痴迷。可惜不知为何,青年舒所设计的超级电脑也随着那次大劫难的落幕,而永远被尘埃掩埋,成了无法重现的奇迹。如今在全世界推行的脑机智能链接系统,其实不过是超脑开发中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也难怪忧忧不愿少年再接触这些。对于毫不关心世界命运、甚至巴不得一切毁灭的魔鬼而言,正是这些无谓的东西夺走了他亲爱的、唯一的兄弟。 “我不怕你们。” 少年对梦境中假面们大喊。“我会代替青年舒,永远陪伴他!” 黑幕发出一阵阵嘲笑。 【就凭你?】【就凭你?】【就凭你?】【就凭你?】 【呵呵呵】一个假面凭空移动到他面前。【就凭你,也想和青年舒相比?】 黑雾发出无数触手,裹住少年的身体。【你只不过是贪婪。我们都知道。你的身体和你的心,已经无法离开魔鬼了。我们都知道】 “我……”少年心虚地退了半步。“可我会爱他,我不会辜负他。” 【哈哈哈哈……】假面发出大笑。【你真以为忧忧把你当做替代?你跟本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青年舒,也不懂忧忧。】假面围绕着少年飞舞。【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吗?想知道忧忧真正的面目吗?去北边那栋小楼看看吧……】 【说得好听,你想留在他身边,却连他真正的面目都不敢知道吗……】 在这片庄园里,有两个真正的禁区。 一是西边尽头,被大片墓地环绕的钟塔。少年舒从未听到那钟塔被敲响。但是根据记载,钟塔会在特定的时候被敲响,彼时全世界都能听到哀恸的钟鸣。 那必是小舒真正的生日和忌日。 另一个,则是北边的一片小洋楼。 这倒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但ai们出于好意,多次明示暗示他,不要靠近。 忧忧每月都有精神不稳定的时期,变得六亲不认、残暴异常。严重时ai们会给他注射镇定药物,抑制他的狂暴。此时他就会从少年面前消失,且不在宅邸的任何一处。少年几乎可以肯定,哥哥就是将自己锁在那片楼里。 下定决心的少年,决定接受那主人的一切。忧忧消失的时段越来越长,越不愿谈及精神失控期,少年就越难以释怀。 除了少年,几乎所有事物都会受到那异常的波及。有时美青年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凝视空气中的某一处,甚至自言自语。有汇报事物的ai走近,就惨遭粉碎。 “没有什么特别的。”美青年总是这样敷衍。“和永生相比,这代价很划算。” 少年的好奇越来越重。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但是关于忧忧的精神和健康,他无法忽视。 终于,在忧忧消失超过一周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不顾ai们的劝阻,冲向了北方。 “让开。”少年心意已决。“我和你们不同。他不会伤害我。而且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暮色渐沉。 这一片连绵的小楼,灯火通明,不舍昼夜。却没有任何人声。 晚风有些寒意。少年舒裹紧了外衣,小步向前。 先是一个破旧的孤儿院,然后是几个狭小的公寓,学校等等……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古老,从装饰到器具,统统是古董,并且按照百年前的原始的布置摆放,无一遗漏,仿佛有人截取了时空片段降落在此。可纵然精心维护,这些场景也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如百岁老妪努力扑粉,以掩饰身上的酸腐气一样怪异。 这些场景,全部在少年记忆中出现过。只不过不如那么光鲜。他难以想象忧忧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布置这么多记忆的博物馆。相比之下,在主堡布置一个现代学校简直易如反掌。 这里是属于忧忧兄弟的,真正的过去。是执念累积的纪念馆。 除了陈旧,少年还能嗅到忧忧独有的那种馥郁香气,显然他时常在这地方逗留,并不像忧忧所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 少年强行按下心中的不祥,继续寻找忧忧的身影。 终于,他循着浓郁如酒如血的香气,找到了美青年的所在。 美青年正在公寓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假寐。最后一段夕阳踏窗而入。和平日里魔魅惑人的形象不同,闭着眼的忧忧,宛如受命下凡的大天使长。 却早已背叛了所有爱戴、信任他的众神,准备挑起生灵涂炭的大战。 隔着玻璃,少年近乎贪婪地看着长发青年。 他没有穿戴华贵繁复的衣饰,而是简单的衬衫西裤。但这丝毫无损他逼人的美貌。很多词汇可以修饰美,但美只能成为他自身。 公寓内的陈设也悉如百年之前,连寻常打扮的美青年神态安详,仿佛身处时空的另一端。 窗外的少年看痴了。不知不觉中,他碰倒一个花盆。 陶土花盆摇晃几圈,终于没撑住,摔碎在地。 随着这个响动,窗内的美青年蓦然睁开眼。 -- if(6·下)h 原来忧忧并没有睡着。庄园的主人眼瞳血红,配合漆黑如缎的长发,尤其邪异惊人。 “小舒,小舒……”他面露狂喜。“是你来了吗,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他装作假寐,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少年从未在忧忧脸上,见到如此生动直接的表情。虽然平日的美青年已经光彩夺目。但是此时,在这片记忆坟场中的忧忧,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没有任何伪饰或厌烦,和庄园里那个雍容却空洞长生者完全不同。 倒不如说,这片庄园的主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模仿“忧忧”行动的行尸走肉罢了。 特别是听到响动之后,他眼里有光,心中有火。 没错,这是少年所不了解的,真正的忧忧。 震惊的少年急忙跑到公寓前。等待忧忧开门,他心跳剧烈得几乎要脱出胸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青年的声音近了。“你这个调皮的家伙……总是捉弄人……” 古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忧哥哥……”少年有些羞涩。这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我来了。” 玫瑰的幽香萦绕。 可是当他抬头,却发现美青年的视线径直穿过了他,焦急地四下寻找。 “小舒,小舒你在哪儿?”忧忧越过他,围着住宅外的花园走起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别躲,哥哥知道你来了。” 美青年语气轻柔,仿佛怕惊吓了什么。长发在空中随着动作飘动。他连垃圾桶的盖子都不放过,一一查看。 “忧哥哥,我在这儿呢!”少年连忙追上。可是不论他如何拖拽忧忧,忧忧仿佛就是看不到他。换句话说,除了这遍地的百年古董,忧忧什么都看不到。 少年的心骤然冷却。 忧忧的脸上也逐渐失去血色。刚才的惊喜荡然无存。“小舒你出来……别躲着哥哥……哥哥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 夜色沉郁。冷彻心扉的少年,看着失魂落魄的忧忧。 “你想要什么,哥哥都可以给你……”泪水从美青年血红的眼眶流下,他却浑然无觉。“我们和好吧。哥哥不会再强迫你做讨厌的事。你是……那么地聪明,把你的担忧都告诉我,都说出来啊!” 他踉踉跄跄地在花园里逡巡,不知是进是退。 “我们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永不分离的吗。” 那狂肆、雍容、不可一世的主人,在拥有一切的世界的尽头,发出绝望的呜咽。 少年从未如此爱他,也从未如此恨他。 若不是看到这一幕,自己会以为至少享有了关爱,以为能够包容他的一切。以为他通过全心全意的陪伴,做不得唯一,至少成为此后唯一。 如今,连这么卑微的梦想都碎裂了。 少年舍弃了尊严和自我,对他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在真正的忧忧眼中,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 精疲力竭的忧忧,缓缓走回公寓。 “小舒,我回来了。” 眼色通红的忧忧表情又一变,精神异常态下仿佛一个时间穿梭者,切入了另一个时空的场景。“组织里有事,这周回来晚了,抱歉。”他在玄关更衣,开灯。 那是小舒的大学时代,忙碌的忧忧从每周回来一日,到每月难得一见。他回来总是很迟,舒总是等到在沙发上睡着。 客厅的电视兀自播放着十年如一日的录像,屏幕已经布满噪点,仍不知疲倦地闪烁。 美青年浑然不觉有异,用遥控器调低了声音。他卸下杀伐决断的组织头目身份,尽情舒展本性。没错,过去只有在小舒面前,他才会释放自我,安然地感受生活。 小舒和那些匆匆碌碌、虚荣麻木的世人都不同。如同夜中行驶的冰山,冷静通透,不动声色;即使背负十倍的根基,也波澜不惊,随时可以给人致命一击。这种危险和安逸一直陪伴着他,成为扭曲而完美的魔王。 见证而不说破,算计他也纵容他的,唯一的兄弟。 忧忧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按灭了并不存在的电视节目。 “大学生活怎么样?有人找你麻烦吗?”习惯了喋血生活的青年尽量温柔地问。“告诉哥哥,哥哥可以帮你解决。” 令少年困惑的一幕出现了。房间内毫无疑问只有忧忧一人。那么现在,他在对谁说话? 下一刻,就见青年抱起了沙发上一个陈旧的睡眠抱枕,无限轻柔地抚摸着抱枕磨损、泛黄的旧物。 “小舒?小舒你又睡着了。”他轻轻笑着,满足得如同得到生日礼物的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绝美的青年俯身,吻在了抱枕斑驳的表面。 少年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他知道孤独百年的忧忧精神不同于常人。却未想,竟已经疯魔到把小舒用过的抱枕,当做他本人! “小舒?小舒别睡了。”忧忧噙着如糖似蜜的笑意,将抱枕越抱越紧。“哥哥回来了,别装睡。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你生气了?” 历经岁月而无瑕的俊美脸颊,亲昵地蹭着抱枕,破旧不堪的抱枕层层掉屑。美丽与腐朽紧密相伴,怪异极了。 “那些渣滓办事不力,我这就把他们‘换了’……好,好,你不爱听,我们不说组织的事……” “小舒,你真睡着了?”美青年稍稍松开怀抱,上下打量了一眼抱枕。“真拿你没办法。可你要是睡着了,哥哥可……怎么办呢?你不是说好今晚要……好好陪我的吗……” 男人低沉的话音,染上了魅人的磁性。“每次都这样偷懒,哥哥我就可要……惩罚你了……” 他反复试探,发现抱枕没有反应,默认“小舒”睡熟了,于是拥着抱枕向沙发深处侧去。 “呵……啊,哥哥的自制力很差……很差,小舒你不会生气吧……” 年轻状态的忧忧,优美修长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 公寓内逐渐响起动情的喘息。这过程细致又煽情,仿佛是在极大意志力下,小心翼翼地绷着汹涌的火焰,免得惊扰到什么一触即碎的珍宝。面对熟睡的躯体,这放肆的主人仿佛一个的盗贼,贪婪又蹑手蹑脚地,伸向肖想的目标,纾解平日里不可告人的忍耐。 在那令人心碎的温柔里,席卷着少年从未想象过的热烈。 哪怕少年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活人,而对方只是个腐朽的抱枕。 昏暗的暖黄灯光下,忧忧如天鹅一般轻轻啄吻,顺滑的鬓发随着低头一点点撩动。那样轻柔,那样专注虔诚,仿佛世间再也无其他。哪怕对方毫无回应,他依然兀自情热起来。很快,醇美醉人的香气浓郁地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暗夜中绽开了大朵大朵的黑玫瑰。 在这片浩瀚的、记忆的坟场里。 “舒……小舒……”男人声音沙哑,全身的气力都用来磋磨这个名字。 他急切单手扯开衬衣,露出精瘦矫健的身躯,腰腹的肌肉贴在抱枕上,一收一缩,仿佛凝聚了健美的古代雕像显灵,展示着造物主高超的技艺,和人类不息的欲望。 沙发在某种节律下轻轻颤动。虽然不比那些纵情的夜晚剧烈,但熟悉忧忧的少年知道,此时男人全身心地沉醉了。平日忧忧对他欲望强烈,却始终保有一丝磨人的意志,不论如何投入,绝不会如此意乱神迷。 神魂颠倒得,只会念一个名字。而那个字蕴含了世界的全部。 让他孤独百年、饱受折磨的怨恨,他得不到的爱人。 他的兄弟。 少年被浓稠的情欲气息刺激得头昏眼热,几欲呕吐。 或许是害怕被发现这种自私的慰藉,男人挺着坚硬的慰藉,却不敢进入,只放在抱枕上来回磋磨。忍耐的痛苦和偷摸的欢愉,令人倍感刺激。 “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男人弓着身,忘情地摆动。“……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本来就是一体……” 他的动作熟稔而不忘分寸,不会留下过分的痕迹,忍耐时宁可咬破自己的嘴唇。想必当年,他对着无知觉的弟弟已经这样自慰许多次。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在阴影中偷偷索取。根本没有少年记忆中那样,动情的互动纠缠。 “可是你……总是拒绝……”男人报复性地叼着抱枕晃动,像是惩罚又像在撒娇。“……舒……真是坏孩子呢………” 室内放荡而心酸的场景还在忘情地继续。男人动听的呻吟越来越快,越来越短促……摩擦累积着快感,却始终被约束了速度,无法得到彻底的释放。越是这样,他越如饮鸩止渴一般,不肯松手。 却又极力压抑着,不惊醒那沉睡的弟弟。 少年无法继续。他觉得无比恶心,恨不得塞住耳朵,剜出眼睛。 可笑他对那些复制体趾高气扬,自以为占尽优势。 可笑他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唯一的替代者。 其实这屋里发疯和屋外优雅的忧忧,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所享有的无限宠爱,来自一个疯狂的恶魔。那恶魔只是借着他的音容,来逃避弟弟已去的残酷现实。 甚至屋里发疯的忧忧,都更接近一个“活着”的忧忧。更加动情,更加享受。而在这个真正的忧忧眼里,他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还不如腐朽百年的死物。 若说还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样肆意妄为的魔王如此渴望,却不敢戳破的压抑心情。魔王惯于掠夺和索取,日夜欢愉并不算什么;但只对真正珍视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并不是因为他的感情或欲望不够强烈,恰恰相反,是太过强烈浓重而令他畏惧。 畏惧失去这个,与他誓约永不分离的亲人。 【空有外形有什么用,不过是件死物。你是最宝贵的,怎可和他们相比】 就在前不久,忧忧还在他和下位复制体面前,用这句话安慰他。 少年一边向外奔逃,想哭又想大笑。 原来在忧忧精心回味的记忆里,自己也不过是个“空有外形”的死物罢了。原来他和那些失语的失败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以为自己捧了满心满怀的爱,就离富有全世界只有一步之遥。 不是的。 他以为自己随波逐流,装聋作哑,就离那个朦胧的绝代幽灵只有一步之差。 不是的。 他以为……他以为不论发生什么,见到什么,都会坚定地和那人站在一起,温暖那空洞华美的驱壳。 不…… 他无法再思考。爱已然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否定对那人的爱,就像把他从这世上连根拔去。 这已经不是痛苦,而是将光剥离火,将雨水剥离云朵,将生命剥离身体。 他痴痴地想。或许此刻,他终于懂了自己是什么。 也懂了忧忧是为何疯魔。 此时此刻,他们从未如此地遥远。也从未如此地接近。 少年突然不顾一切地,向公寓楼狂奔而去。他已经悲恸得不在乎任何结果,恨不得与之同归于尽。 【警告。】公寓的防卫系统响起。【监测到危险倾向!再次警告!】 与此同时,手环的系统也开始激活,向他释放麻痹的电力。然而在多重系统的警铃声中,屋内的男人仍然丝毫无觉,沉醉在欲罢不能的欢愉中。 少年悲鸣一声,就要撞过去。 只听高能光束嗞啦嗞啦地响起,忽然有人及时拉住了他,将他推到在一边。 “谁……”少年被粗鲁地撞倒,有些气愤。“别管我!” 少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你……我不是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低位体僵硬地转过身,没有任何反应。同时一个沉闷的,物体落地的声音传来。 那是低位体的一节手臂。 公寓激活的高能激光,在低位体赶来的瞬间,平滑地切开了他的手臂。果然忧忧为了保护这个记忆坟场,不惜任何代价。少年不敢想象,那样巨大的能量刚在击中了他会是怎样。 “对……对不……”少年想要道歉,却被惊吓得失语。 但低位体似乎并不在乎。 它的报恩已经完成,于是弯腰捡起了那一截血淋淋的断肢,胡乱揣在怀里,没有再看少年,颠跛地离开了。 在这样一个迷离狂放的夜里,有人幻想爱,有人失去爱;但更多的人,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在不断地失去。 * 黑暗的梦中,有一千个没有面目的人,争抢他爱的人。 远远地,一个背负荆棘和光环的人走来。所有人闻风而动,前去撕咬他,分食他。它们渴饮他的血,暴食他的肉,将他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丢弃在荒野。 饮食过他的人们沐浴在光芒中,纷纷变化出了和他一样的面目,互相发出喜悦的呼喊。 而少年颤巍巍地,向那头颅走去。 头颅犹带安详的笑意,嘴唇一开一合: 【……答应我……】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永远】 -- fǔщènɡè.cΘ⒨ print(7,0) 【好,我会努力地……试着活下去。】 【我们约好了,永不分离……】 久远的约定在梦境回荡。 长发青年伸出手,想要抓住住眼前消瘦模糊的人影。 模糊的人影在他们触碰的瞬间,化为万千尖锐的碎片。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 青年楞在原地。他手上多了一把漆黑的长枪。他慌忙丢掉了枪,上前抱住坠落的人影。 【永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灯光突然打开,照亮了怀中的人影。本该是肌肉的面部,逐渐被机械结构替代,卡带一般的词语从弹簧控制的嘴中发出。 他惊得后退,却发现自己只是抱住了一个真人大小的木偶。而在他身边,遍布无数扭动着的木偶。 【不、不、不……】Ⓟo1㈧ê.ⅴⅠℙ(po18e.vip) 木偶一格一格地转头看向他,然后从手脚开始,各个零件都失控地向外解体,头颅转了一圈后,陀螺般飞了出去。 “不……不!”青年喊起来。 木偶头颅重重落地。四分五裂的瞬间,才念完预设的台词。 【……分、离】 * 永生体质的忧忧并不需要睡眠,也不太做梦。 他做梦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因为梦境里什么都可以发生。 “主人,您醒了?”高大的ai鞠躬。“很遗憾,这次梦境引导失败了,没能侧写更多有效记忆。” 青年颜色沉郁。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删掉,把刚才的都删掉。” 梦境基于他的记忆侧写。特异改造让他获得了漫长的寿命,却不能保护他的记忆不受时间侵蚀。 终有一天…… “这个复制体的人格塑性,完成了多少?” “将近79%。是否准备回收?” 月色下,青年摇动水晶酒杯,猩红的液体被荡成漩涡。“再等等吧。” *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的。 夜凉风寒,很快他发了一场高烧。爱与恨将他生生撕扯成了两半。 一边是念着“我决定爱他,就不会害怕”的单纯少年。一边是和众多假面共沉沦的人偶。 忧忧也来看望过他几次。可相比醒着的少年,他更喜欢昏睡的模样,所以也不曾将他唤醒。 “……他的体质应该好了很多。”昏沉中少年听忧忧和医护交谈,语气平淡宛如公事。“为何不见好转?” “可能是……受了一些刺激。”医护熟练地应答。 “……” 少年看见黑玫瑰与红荆棘缠绕的徽标,用精美的丝线刺绣在华服上,那是忧忧的象征。他伸手,拉住了青年的衣角。 “忧哥哥……”他被扶起来。“我没事,今天我好多了……” 见他们要对话,医护闲杂人等一鞠躬,默默退出。 忧忧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少年艰难地眨眼。多么温馨,仿佛那个可怕的夜晚从未发生过。 有胆大的蝴蝶被香气吸引,从窗口翩跹飞入,落在美青年的指间。 “小舒,看,蝴蝶。”他献宝似的笑问。“可爱吗?” 那蝴蝶仿佛贵妇人手中的锦扇,矜傲地在青年的黑色手套上忽闪。 “恩……忧哥哥。”他没有那主人的好演技,缓缓道,“听说你现在,血液……不稳定的副作用更严重了,是吗?” 微风浮动。少年紧张得喉头颤动。此前他根本不敢忧忧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如果他要长久地陪伴他,这是无可避免的。 “……是吗?”忧忧无瑕地笑。“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怎么可能!”少年忽然觉得一股意气上头。他不知道自己在争些什么。虽然忧忧与往日一样丰神俊朗,那天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让他觉得,他们永远无法靠近。 酸楚令他无所顾忌。“我都看到了,你在北边的楼里。你……分不清现实。” 忧忧依然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现实?什么是现实?”美青年并没追究他的逾越,伸手将蝴蝶递到他眼前。 可是在他手臂移动的瞬间,在快得看不清的瞬间,优美的青年就将那刚被赞赏过的可爱生物,捏得粉碎。 “这就是现实。”逆光的青年搓去指间蝴蝶的残翅,依然笑如春风。“你看它,可爱吗?” 仿佛在谈论花园里刚绽开的花朵。 * 可怕的梦境越来越清晰。 梦境中的话语日渐真切。所有的面具人坐在无限延长的餐桌前,左手盛着血,右手盛着肉。他们嬉笑地传递着那颗斩下的头颅。 他们嘲笑他,也催促他。 【为我们报仇】面具们的嘴一张一合。【为我们所有人。】 “……不!”少年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我们等着你。】面具从他身边一个个坠落,同时齐声道。【我们都在等你。】 那被亵玩的头颅歪到在餐桌中心,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蝴蝶,轻轻落在他苍白的嘴唇。 * 少年这几日过得恍惚。 正午用餐,依然是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 “我不要吃这个!”不知道血液的诅咒是否传染,少年忽然感觉精神绷到了临界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看似奢华,却没有尽头的生活。 他推开杯盏,于是鲜红的液体在桌面流淌了一滩,仿佛凶案现场。服侍的ai们互相交换眼神,十分忌惮,却不知为何,谁也不敢上前收拾。 “少爷。”高大的管家皱眉。“这是重要的营养,请不要任性。” “好笑。”少年笑着向后仰。“在这个城堡里,竟然有人说不要任性。” 然而少年失算了,片刻之后他等来了主人。想到那只被捏碎的蝴蝶,少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忧忧解开披风。“小舒,你的身体不好,这是必须吃的营养剂。” “我不要——” 少年的语言堵在了喉咙里。那优美青年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他的心爱的蝴蝶标本。少年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控制,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当今人类与脑机深度共联,也就是说,高级体对低级体有强烈的等级压制和精神控制。少年在超s级的忧忧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来,不要浪费。” 美青年笑着,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指蘸取桌面的液体,送到少年唇上,随意涂抹着。少年淡色的嘴唇顿时染上了鲜艳的血色。 “这样才对,全部吃下去。”美青年嗅着那液体深吸一口气,在少年的脸上擦干手指残余的液体。这场景显得情色又残酷。“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一滴都不能浪费。” 少年浑身咯咯地打着颤。 侍从们全程默默地看着主人优雅而瘆人的动作,仿佛是一种习惯。 在这个庄园里,只有对那暴君的绝对服从。 舔舐完了桌面,少年身心都极其狼狈,深深地将头埋在双臂间。侍从们上来收拾了桌面,将餐厅恢复到往日的气派。没有人关心他的处境和心境。 阳光的角度逐渐变化,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与精致华贵的餐具们。 再一抬头,竟然是那个卧底的低位体,突然无声出现在他面前。 它身上的伤痕更多了,人也更单薄。那双混沌无神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断肢粗糙地接了回去,缝合痕迹明显。或许因为他本就不太灵活,并没有大碍。 “……走开!”少年被它的目光刺痛,慌张地挥手。“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吗!” 低位复制体缓缓地对他摇头。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少年仿佛看见自己的倒影,暗自心急。“我会为你办到。然后永远离开这里” 不知不觉中,他的言行已经浸透了忧忧乖张的风格。 低位体仍然摇头。 “看到了吗,没有人能违抗他。”少年自言自语。“连我都不能,你又能在这里做什么呢?” 低位体拾起一块餐巾,为少年擦拭脸颊。他的动作非常专心,仿佛不是在一个魔窟,而是一个重要的实习试工。 “你究竟是怎么避开……” 少年情绪被安抚了,立刻想起忧忧清理卧底的事。但他没有说完,就被餐巾不经意地捂住了嘴。 低位体低头,面具后的电码开始闪烁。这是非常古老的编码方式。 【你还不想死。】 “我,我……”面对这一双平静的眼,少年感到一阵心虚。“我不知……” 【活下去。】 少年在那个广阔的书房徘徊。 书架间的肖像们,静默地注视着他。 忧忧不在。他不觉松了口气,在房间内踱步。离开餐厅的时候,少年偷偷藏了一把餐刀在手里。 他的目光被书桌虚掩的日记本吸引了。忧忧日常十分讲究,这日记却放得随意,似乎是匆匆之间未来得及收拾,才遗下的。 日记本是一种古老的皮面抄,和其他华贵或先进的陈设格格不入。但他却有印象,应该是在小舒的纪念馆中见过。那是小舒曾用过日记本的同款。后来忧忧买下了整个产品线,以免绝版。 小舒并不记完整的日记,那个天才只记录一些零碎的字词,和醒来的日期。 随着日期间隔的拉大,可以推测他下一次醒来的时间。或者是,再也不会醒来的时间。 而这一本,又是什么呢?少年粗粗浏览书脊,只看到用大小写字母和罗马数字的编号。随手拿出一本翻开。 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亚种编号:BaⅡ型 少年体·普通型·Ⅱ式 出厂资格:通过 表达特征:天真依赖型;该大类情感丰富细腻,同类型下有Ⅰ、Ⅱ、Ⅲ、Ⅳ等等分支,意识排斥相对较低,复制基数庞大,实验数据较丰富。 人格塑性难度:适中 之后则是对复制体各项详细数据,也和自己一一对应。除了基础档案,硬面抄里还有各种详细的人物行为模式记录,以及各类有效的应对方式。从编号来看,至少有上百个复制体参加了实验,按照能力,个性和舒表达浓度等等项目排列,记录在案。 每一种性格都有应对的策略……甚至连两人激情时刻的动作反馈,敏感点和时间,都被一丝不苟地量化,如同生物实验一样客观冷静。每一个分支选项,一颦一笑,都和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吻合。 少年从程式化的手册里,绝望地看到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譬如对待少年舒要有耐心,前期更容易获得信任。 譬如少年舒感情丰富,稍加试探就会死心塌地。什么条件会高潮,释放如何体贴,动作的力度,微笑的角度……他所有的喜好都有迹可循,全部是预设。 难怪那幽艳的主人对他忽冷忽热。其实了解他根本不需要费力,一切不过是重复的流程罢了。 那完美无瑕的大天使长,让他予取予求的末日主人,一切令他心旌摇荡的举动,竟然全部是安排好的选项。最可怕的是,从这本日记一丝不苟的分类里,看不出笔者任何心情上的波动。他们复制体,统统是他打分的工具。 少年浑身脱离般倒在了地上。 他捧出一整颗心给人任意涂抹摆布,到头来,只是彻头彻尾的游戏。 这动静终于引来了此处的主人。 “小舒,你怎么了?” 青年瞥到散落的日记本,立刻了然。 “你……你……”少年已经没有泪水。爱恨都在他体内堙灭。“你连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给我……你……你简直就是个魔鬼!!魔鬼!!” 他委顿在地,捶打着青年的腿。 青年一言不发,耐心欣赏他的绝望。“是啊,我是魔鬼,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忧忧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依然完美模样。 是啊,类似的剧情,不知道被他重复演练了多少次。少年绝望地想。自己全情投入,却不过是在陪人玩角色扮演游戏。 “你大病初愈,别生气。” “别碰我!”忧忧越是体贴,少年越感到恶心,用力推开他。仿佛有一股冷冽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你……根本就没有心,你根本就是没有心的魔鬼!”少年颤抖地指着他。“呵呵,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连你的关爱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你对我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忧忧矜持地拉了下缀着皱边的袖口,也不否认。“你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那些体贴的瞬间,忘我的欢愉,到头来竟只有自己一人在参与。那男人始终冷眼看着他的沉沦,作为漫长生命的余兴节目,用以怀念一个逝去的幽灵。 经过漫长的岁月,他对爱恨,对一切情感,都失去了感觉。 “呵呵呵……”少年喘息着看着对方逐渐变红的眼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只是借着我们这些复制体,表演对那个人的感情吧!只有通过这种表演,你才能回忆‘活着’的感觉。所以发个疯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那个记忆坟地里,你会哭会笑,甚至相信他还活着,是不是比呆这个麻木的地方好多了?” “小舒。”听到实情,青年脸色最后的表情也褪去了,终于和他空洞的内在同步。“你烧糊涂了。” “别过来!”少年将手中的硬面抄向他用力丢去。“你到底把人心当什么?我让你践踏我的心,是相信你有不朽的爱,所以一退再退,无限忍让。可到头来,你竟然连爱也是虚假的。你可以不在乎我的爱,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轻贱自己的爱呢?” 少年低头,呜咽地抽泣了起来。 美青年并未被他动情的控诉产生任何波动。一切反应,一切应对,对于体质特化过的他来说,都不过是可控的流程。 如今既然已经戳破,就像搭好的舞台穿帮,继续表演的兴致也不复从前。 他心中十分清楚,不论如何如溺水之人般拼命紧抓旧物,他的记忆都在一天天模糊。即使复制了无数个体朝夕相对,这书房中无数的肖像,都在一日日变得陌生。 是啊,你的目的就要达到了。美青年恍惚地想。等我忘记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打扰你的长眠。 你总是算无遗策。 “忧忧……”少年擦拭眼泪。“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我只求你能睁开眼看看我。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求你看清一点,到底是谁站在你面前!”他指着书房中无数的肖像说。“看看清楚,我不是他。我们其实一点都不像。小舒早就死了,他不会回来了!” 青年眼瞳瞬间紧缩。 “闭嘴!”他用前所未有的阴鸷低吼。“他没有死!他是舒,舒不会死……” 少年的脖颈忽然被紧紧扣住了。直到提及那个人的死讯,忧忧仿佛才从空洞中焕发出一丝情绪。 “愤……怒吗?”少年也伸手,覆上了青年痉挛般的双手。“那就……愤怒吧!就在这里杀死我,也好过你虚假的拥抱!我不要到一生都活在你的剧本里。” 少年闭眼。 真可悲啊。餐刀正贴着他的胸口。可看到那人的样子,他仍然没有拔出刀的心气。 他也十分歉疚。曾有人要他活下去。但是他做不到。他这一生,都被用来爱和被爱,再没有其他可能。 “快点,杀死我吧。”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为这个人心痛。“我恨你……”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 “……”忧忧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这句违心的恨,触发了当年诀别的痛苦。对永眠的舒而言,“我恨你”恰恰是他临终从任性兄长那里,得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日后无数的日夜里,忧忧原因用所拥有的一切为代价,去修改那句本该是挽留的报复。 因为舒根本听不懂讽刺。不论他说什么,舒只会相信。 忧忧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求死的少年。“对不起。”他仿佛在体会另一个人的心情。低声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宁可在我眼前求死,也要离开我……” 风拂起静默的肖像们,仿佛一面面舞动的白帆。为这一句迟到了百年的弥补。 “反正你……不论如何和我约定,都是要离开的。” 少年心弦一颤。 与往日的情话相比,这次青年说得平淡,却带着一丝真实的痛楚。这是困扰了他百年的心结。 “不……”少年握住他的手。“只有你先放弃我。我是下决心陪你去地狱的……忧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 风滑过那边歪倒的日记本,冰冷的纸页哗哗响动。 “烧了它。”少年展开双臂,犹如青春的爱神,拢住男子的脖颈。“这种死物根本配不上你。你理应享有真正的爱。哪怕那爱里尽是痛苦和不足,也好过虚假的安慰。” 男子没有动作,也没有阻止。任由少年贴上侧脸。 “……因为啊,我就是这样爱你的。” 少年吻上对方优美而冰凉的嘴唇。 -- print(7,1·上) 忧忧第一次带着少年走去了北边。 这一片建筑比少年想象的规模更大,从外到内,都是忧忧拆了原装后在这里组装起来的。为了留住旧日气息,门窗常年禁闭,发酵成暮气沉沉的腐朽。 他们穿过这些晦暗的记忆的墓碑,走到尽头。在所有的建筑中,有一间特别的医院,从外表来看仿佛一个废墟,内部却有完好先进的设施。 “我马上就要进入不稳定周期。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跟我来吧。” 男人没有放慢脚步,所以少年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在这栋水泥灰的建筑里一路前行。少年发现,虽然外观像医院,里面确实彻底的研究所模样。 想必这就是舒当年工作的地方。然而少年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印象。 “小舒他……非常聪明。”忧忧淡淡地叙述。“所以被那家恶心的生化公司盯上了大脑,签走做了实验体。这些他全都瞒着我。等我知道的时候……”他扫描瞳孔,打开了一间简洁的观察室。 观察室抹着淡灰色的水泥,十分空旷,只有内墙上还嵌着一扇铁门,以及一块投影屏幕。 “当我们再见的时候,他已经被取出了大脑。”青年有些讽刺地笑了。 观察室没有窗户。即使开灯也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幽暗。铁门上遍布触目惊心的划痕,并不锐利,却像是钝器生生砍砸留下的,上面还混合着陈年的血迹。 “害怕么?” “不。”少年摇头。“我不害怕。” 青年的颜色逐渐变红,这是他精神失常的前兆。继而打开铁门,将复古的钥匙也递给少年。 铁门内间没有光源,看不清布置,只能透过门上装了栅栏的铁窗看到外界。 “你在这里等我。”忧忧送他进去。“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段记忆。记住,为了帮我克服这段记忆,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打开门。” “好的。”少年点头。 * 铁门重重合上。 墙壁上亮起一段投影,清晰度有限,似乎是过去的记录。 百年前的忧忧等待了一夜后,终于获准探望,急切地推开门。 “舒,实验结果怎样?” 【……哥哥,是我……】 一个青年的身影从暗中浮现。对于一百年前来说,已经是很高超的投影技术。 “新的身体……还能适应么?” 青年忧忧几乎要贴上光屏上的幻影,然而闪光之处,不过是虚空。 “哥哥……抱歉。”青年舒垂眸,看着崭新的身体。“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活下去。可是我现在,还能算是人类么?” “小舒,小舒你别多想。”忧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竟然劝这世上大脑最发达的天才不要多想。“你很好,你是最好的。” “……可这样,太累了。”青年舒无奈地牵动嘴角。阴影落在消瘦而凹陷的眼眶中,仿佛一对蝶翼。“哥哥,这样下去,我们都太辛苦。” 微弱的、仿佛穿透了生命尽头的微笑,在和少年相似的脸庞上闪烁摇曳。 他们的确很不同。 少年说不出这种感受。即使样貌一致,青年舒永远仿佛玻璃罩里的蝴蝶。不论何时,他都用昆虫般精细的眼神,静观世界的千万变幻。 也永远与世界相隔。 不会过于投入,也不会过于感伤。对于凡人的一切悲欢,永远一视同仁地体会,也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哥哥,你又没有休息好……”幻影带着歉意。“但是我的体质,已经无法承受任何药剂的特化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一直支持基地,做这个药剂的研究吗?”忧忧感觉天旋地转。“别任性,小舒。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做到。哥哥相信你。” “……是啊,哥哥总是充满信心。”青年舒眨眼,仿佛标本被风拂动了翅膀。“实验的确很成功。” “那就好……”美青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他悬空的生命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右手贴向腰间,那里藏着他惯用的长枪。“哥哥我真是,太高兴了。”抑制不住的笑意和冷酷同时在雕像似的脸上浮现。“哥哥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青年舒无视了笑容里的异样,仿佛被感染一般地弯了嘴角。“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观察室的窗口突然推出了一个盒子。 “哥哥的体质,更能发挥这个药剂的作用呢。”谈到成果,青年舒焕发了一丝神采。“用在我身上,就太浪费了。” 血红的珍稀药剂,被机械手推到了忧忧的面前。 “不……不!”忧忧那颗高傲的心无限下坠。“这药剂只有一只,应该给你手术用过了……” “没有这个必要。”青年舒耸耸肩。“我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改造。幸好我们是兄弟,血液的兼容性很好呢。” 小舒看似温和,却是最老辣的猎人,他出手只会有一击。 一击毙命,于人于己,绝无后路。 忧忧双目赤红,如坠冰窟地战栗起来。“我才不要这种东西!”他对着光屏吼道。“舒,快收回去!你的器官已经严重衰竭了!” “……抱歉,现在才告诉你。”投影轻飘飘地说着,仿佛不是在谈论死期,而是错过的打折消息。“哥哥,我总是让你失望呢。不过没有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忧忧起身,开始剧烈锤击观察室的门。 “小舒,开门!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让我看看你,让我见你一面!”美青年眼色通红,仿佛地狱中的恶鬼。“我们不是约好了……永不分离的么……” “没有必要呢。”青年舒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笑意。“反正你也是带着枪来的。我一直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了结我,没有那么费事……” 忧忧惊恐地后退。更可怕的是他无法反驳。他的确满怀希望,能对着人类的舒复仇。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许久。 却被那聪明却淡漠人情的弟弟抢先了一步。 舒总能先一步离开他。 “不,我不接受。”忧忧一拳锤在铁门上,砸出一个凹坑。“你的愿望,我从来都会满足。可我只请求你这一件事,一件事!”泪水沿着他雕刻般的轮廓淌下。“为什么你就做不到呢。我绝不原谅……我绝不原谅,绝不。” “……”少年看到兄弟逐渐疯狂,也流露出悲戚。“你本来也不会原谅我。”幻影发出一声叹息。“你一直恨我。这我还是知道的。” 忧忧想要否认什么,但沸腾的愤怒令他失去理智。“是,我恨你!我恨透了你。”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没有人性!” 墙壁上的取物窗口忽然再次开启,向忧忧那一边推出一个盒子。 “别想说服我。我才不要做你的实验对象!”哀怒交加的忧忧几乎要推开盒子,直到这半透明的盒子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那里面,浸泡着一只人类的右手小指。切口锋利崭新,显然是…… 青年舒脸上失去了最后一分血色,仿佛在忍着剧痛。 十指连心。而他这个弟弟最害怕疼痛。过去一点小划伤都吆喝半天,如今竟然可以一声不吭。 果然分开的这些年,他们都变了。 “小舒!”忧忧捧着盒子,目眦欲裂。“你在做什么,小舒,快开门!” 小舒聪明,冷静;同时懒散又怕疼。他们曾是一堆孤儿。可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忧忧宁可自己受苦,也见不得他有半点伤痕。 “哥……我们从小,就用拉手的方式约定。”谈起回忆,幻影的目光更加柔和恬静。“这次怪我没能遵守约定。所以我……把这个指头……赔给你。” 连画面外的少年,被青年舒这异于常人的逻辑震惊得无言以对。或许天才就是这样吧。 铁门被肉体凡胎砸得砰砰作响。 投影逐渐变暗,仿佛随着誓言的破裂,某些坚持终于再也坚持不住。 对于舒而言,生命不是享受,而是过重的负担。 “嘘……别吵。”青年舒努力吸气。他逐渐说出不完整的话。“有了这个小指,我的基因组……就全部移交给你。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哥哥,永远……不要将我唤醒。”幻影中的人虚弱地坚持。 痛和病纠缠了他大半生。此刻大限将至,竟比不识愁苦的青春少年还坦然。 “不…不…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现实与幻相重迭。被录像激发了精神障碍的忧忧,开始用全身的力量撞门。 “我不要听那些。小舒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其他办法。”一直和钢铁相抗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系统渊,准备启动‘水泥棺’计划】 青年舒的投影举手,做了一个挥别的姿势。他的身体其实根本不再镜头下。一切只是合成的影像罢了。 “我……永不原谅你……永不。” 那蔑视一切的魔鬼,最后只剩下含着血和泪的呜咽。 青年舒想要和唯一的兄弟诀别,临终却只得到那人彻骨的憎恨。 记录显示,那一日,青年舒和他全部庞大的维生设施,一齐从设计好的管道滚落,与上百吨水泥一起深深沉入地底。 就在忧忧的面前。 -- print(7,1·下)半h 可想而知,悲痛到疯狂的忧忧使用了特化药剂,用青年舒的基因做过许多复制体。 人体培养在技术上成功了,却未能真正复制他记忆中的那人。即使基因一样,那些复制体并不似他真正的兄弟。 一定是有什么基因之上的事物。忧忧渐渐明了。除了弟弟超常的大脑,还有什么无法复制的,永远失去了的事物。 但忧忧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而他最不缺乏时间。 再之后,随着科技的发展,复制体已经可以植入特定的记忆。当然这些都是受到道德谴责的,可忧忧所处的法外之地,又有开发脑机系统带来的有雄厚的资本和特权,吸引了无数疯狂激进的实验家。 在漫长的时间里,想必忧忧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符合他喜好的“小舒”。他们会呼吸,会微笑,记得他喜欢的每一句话,会躺在他的身下,喊他“忧哥哥”。 他在绝望里越来越深陷,也越无法自拔。他在用一种空虚,填补另一种空虚。 因为真正的舒,在幼年遭受他第一次冷暴力后,就不曾这样喊他。 “小舒,我知道你在对面。”鲜血淋漓的男子伏在门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让我看看你吧……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见面了……” 他的享乐如此铺张,他的痛苦如此真实。不论获得了多少生命和财富,他都永远无法从这个绝望的房间逃脱。 无数被塑造的复制人肉体,如同一个献给舒的囚牢。而舒给他见证的死亡,又何尝不是他的囚牢? 少年抱着膝盖坐下。 这果真是一对魔鬼的兄弟,在互相折磨的程度上旗鼓相当。 他怎么忍心呢?少年无论如何都想不透。即使忧忧是个魔鬼,真正的舒,怎么能抗拒魔鬼的真心呢。 “小舒……”对面的哀求还在继续。“就算你……心意已决,难道不能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吗?难道你想要我永远恨你吗?” 少年从未听过忧忧如此放低姿态的恳求。那个高贵的黑暗尊主,竟然肯低下他傲慢的头颅。 只为一个决心离开他的人。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区别吧。少年回想影像中那不论何时、何种磨难,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镇定到了令人害怕的、非人的地步。换作自己,如果有人在眼前这样哭喊,根本一分钟都忍受不了。 少年在祭坛上放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心,为一个拿他当道具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对面的声音走低,语无伦次起来,毕竟全部的生命都透支在绝望的呼喊中。“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却不能理解我。这世上的人,我统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可你总眷顾那些无关的人,那群蝼蚁……”忧忧咳嗽着笑起来,血沫从他嘶哑的喉咙涌出。“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连你都想离开,就没有人……没有人会真正爱我……” 对面渐渐没了生息。 少年再也无法忍受。 去他的记忆,去他的百年纠葛。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虽然前一刻还恨不得刺伤他,此时又丢盔卸甲。 他颤抖着扑在门上,转动门锁。 “忧忧,你别冲动。”他想抚摸那人绸缎般的秀发,抱住那人完美而空虚的身体,安慰他发狂而可悲的灵魂。“我马上就来了,你等等我……” “……呵呵,你别想骗我。” 那残艳的魔鬼痴痴地笑。“你不会回来的。不论我说什么,你都相信。而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你是听着这句话……离开我的。” “不,那是气话……”少年不知何时开始流泪。“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是啊,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从小就爱说气话,这样你才会丢下手头的事情来安慰我。是你纵容出了我的坏脾气……我这样说,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放下那些琐事回来。可这次你没有来。你不仅离开我,还带着我最残忍的话离开……” 在地底黑暗窒息的日日夜夜,那个孤闭的人只得一句,唯一血亲的“我恨你”。 少年知道,这都是舒至死没能听到的解释。忧忧那饮鸩止渴的办法,终于累积成了两人间无法扭转的鸿沟。 可是那个天才,或许根本不需要这么细腻的理解。在那永远晶莹剔透的玻璃罩里,存不住人类幽暗的感情。 终于,记忆的铁门洞开。透过门缝,少年用瘦小的身躯,紧紧接住迎面倒下的半昏迷的青年。 他看起来如此惨烈,不仅流血,连骨节都在捶打中错位了,在盛放的血花间无知无觉,同时也美丽绝伦。 一个残虐魔王的脆弱有多稀奇,就能有多诱人。 “我来了。”少年捧起魔鬼的脸颊,虔诚地亲吻。“我原谅你,你说的那些气话并不是恨我,只是恨我离开你。” 美青年如梦初醒,无泪地颤动起来。“呵呵……为什么你都能明白的事,他却永远不会明白呢……” “……因为,我爱你。”即使经历了那么多次身体的狂欢,这句话仍然是青涩动听的。少年在血泊中,虔诚地对魔鬼表白。“我用身心发誓,绝不会离开你,让你孤单一人……” “啊……”忧忧眼神微转。“是……吗……” “当然,当然。”单薄的少年也被鲜血染红。此刻他仿佛一个圣徒。“我把一切都给你。我们永不……” 少年的口型凝固在誓言的瞬间。 忽然有极细的针尖刺入了他的皮肤。 房间忽然大亮,待机的ai从后方有条不紊地出现。 他困惑地想要提问,全身却在烈性麻醉中失去了控制。 “主人,在刚才的瞬间,人格塑性得分超过88,情绪非常饱满。” “很好。”忧忧掰开少年的手臂,淡定地抽身,如演员卸去戏服一样,脱下脏污的外衣。“准备回收。” “是。” 少年震惊得无以复加,只能圆睁着眼。 “感谢你的真情配合。”忧忧转身走进内间擦拭身上的血雾,“我很期待你的‘味道’。” 麻痹的少年被ai们推入一间开阔的房间。灯光点亮,照亮了里面古旧但奢华的桌椅。 原来这也是一间餐厅。 被搬动的过程中,少年恍惚看见正中的餐桌被布置得宛如一个祭坛,餐桌正中摆着一个精密封存的玻璃罐,而尽头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身缠荆棘的少年,如同睡去一般安稳,却被肆意涂抹了大团大团的暗红色。层层迭迭的暗红带着浓重腥味,狂乱涂抹在画面上,厚厚地累迭。 画布上还累积着许多破口,仿佛是被刀刃一次次扎破的。 “你……你……”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少年眼角涌落。“你骗……我……” “哦?我在骗你,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美青年淡然接话,熟练地吩咐ai和研究员做一些前期准备。少年被打开四肢,固定在长条餐桌上,然后接入各种仪器设施。 【复制体BaⅡ型,编号31,顺利回收。】 【……各项指标合格。】 “不用担心,他们都很有经验。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痛。” 忧忧从祭坛上拿起玻璃罐,无比亲昵地抱在怀里。“毕竟你也不是第一个,像你这样的复制体还有许多。走到这一步,是很荣幸的。” “你……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优美的魔鬼满意地抚摸少年的脖颈,按住主动脉。“你不是说要爱我,要永远陪伴我吗?你做得很好,这很符合我的口味。”他仿佛迫不及待地舔了舔牙尖。“这样的血液非常纯粹,甜而微酸,没有一丝苦味。” 那一瞬间,少年仿佛回到那个病房,忧忧笑着在他面前,碾碎了美丽而脆弱的蝴蝶。 【什么是真实?这就是真实。】魔鬼抖落这自寻死路的蝴蝶残骸。【你觉得,可爱吗?】 复制体31号,才是他的真正姓名。 “你……你不会要……”少年难以置信地颤抖起来。可是特质的麻醉药物令他感觉不到恐惧,而是一种毒瘾似的兴奋。 餐厅的侍者们换上了庄重的黑白燕尾服。精致刀叉都已经摆放好。那绝美的主人拉开一条雪白的餐巾,系起来仿佛一朵白牡丹,在他领间垂落绸白的花瓣。 “不要这样惊惶,惊惶可不是好吃的味道。”主人矜傲地调整着衣领。“哦,忘记告诉你,你每天的食物就是血餐呢。因为后天编码,复制体多少有一些基因缺陷,需要定期补充原型血液稳定人格。复制血也很珍贵,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食用。那可是,从我的份例里忍痛割舍出来的呢。” 想起那液体的味道,少年恶心得反胃。原来他们所有得到重视和宠爱的复制体,都是他罪恶的同谋。他们一直饮他的血,食他的肉,篡夺他的记忆,享受他也没能享受的幸福——他们都是罪人,不是么? 【他是魔鬼,他是吃人的魔鬼!】 在这个地狱中,所有人都会与魔鬼同化。不啃噬他人,就会被啃噬。 一千个木偶围绕着魔鬼起舞。披着荆棘和光环的少年走来,被各种贪婪四分五裂。他的外形,他的心智,他的灵魂,滋养着这绵延百年的罪恶魔窟。 最终,连身体都被他们端上餐盘,大快朵颐。 “……你不止不爱我,也不爱任何复制体……”少年瞪大眼睛,却只能看到天顶的壁画。 这魔鬼得到过血液强化,能从血液中感受到不同的情绪素。他所有熟练表演的深情,只是为了激发复制体的情感,以获得理想的口味。莫说复制体不如回忆坟场里的旧物,可笑它们根本就没有被当做一个人来看过,不过也是被精心饲养,调味,然后摆上餐桌的食物。 这样的残忍,才是他所追求的真相。 “爱?”盛装的魔鬼忍不住笑出声。“32号,即使到现在你也如此天真可爱。你知道长生的滋味吗?拜我那个天才的弟弟所赐,我恐怕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时间是无法替代的恐怖。只有你体会过才会知道,别说爱,时间什么都不会留下。所以我现在,恨透了他。” 空荡的风穿过厅堂。 “所以他早就明白,只是我不明白。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美青年将餐刀抵在少年的咽喉,缓缓地在白细的皮肤上比试。“多么讽刺,过了一百年,他仍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忧忧眯着石榴红的眼眸,情绪高涨地看着玻璃罐,仿佛什么香醇的调味品。 那玻璃罐里,正浸泡着那只青年舒切下来的断指,已经干瘪萎缩了许多。 “小舒,小舒你等着我……”忧忧一开始隔着玻璃亲吻,进而按捺不住,伸出绯红的舌尖一下一下地舔舐。“就快了,就快了……我们绝不会分开。不论你跑去哪里,哥哥都会来找你……哥哥这里,是很温暖的。” 他执起银亮的刀叉,如同地狱深处轮回的恶魔。 * 随着和主系统接触,更多的记忆冲入少年脑海。 原来他自己的记忆,都是被调试过的忧忧的记忆,混合了忧忧所期待的性格参数。 真正的小舒和忧忧是一对生下来就被抛弃的兄弟。小舒在悲惨中长大,在忽视中成人,在孤独中独自对抗敌首,直至耗尽生命。 竟然没有一日过得舒心。 哪怕是和忧忧一起的日子,也在忧忧变态的掌控欲和阴影下成长,以至于一个天纵奇才的孩子,变得体弱,自卑孤僻,害怕与人交际。 想来也讽刺,复制体少年的锦衣玉食、与忧忧行鱼水交欢,真正的小舒根本无福消受。 “嗬嗬嗬……”复制体31号侧头看着天花板。“原来是这样……你对我们复制体所有的好,都是在弥补对他的遗憾吧……他这一生,真是不幸极了。” 忧忧正在兴头,并不想与他计较。但这话说的有些刺人。 没错,失去兄弟之后的,忧忧获得了无限的时间。他可以设计一个健康的,在他呵护下成长的小舒,来弥补对兄弟成长中所犯下的残忍亏欠。 少年的思绪疯狂转动起来。他已经没有继续自我欺骗的理由了。那些线索他都默默看在眼里。只不过一直为爱蒙蔽了双眼。 “真不值得……啊,不是说我,而是说他。”少年冷笑。“可怜他那样温和优秀的人,竟摊上你这样的兄弟!” 忧忧放下玻璃罐,缓缓走来。 带着黑手套的手熟练地拆解少年的衣服。经过侍从们处理后,表面大部分的毛发都已经洗净脱去。 “从哪里开始呢?”庄园的主人在少年柔韧的腰部轻按,熟练地游曳,挑动他胸前的两点。 少年可耻地发现,这具身体已经被调教得食髓知味,被这样爱抚就不受控制地兴奋了起来。血液更快地往全身涌流。 “大腿的口感很不错。”美青年抚摸少年分开的大腿内侧,漆黑的长发撩上餐桌上裸露的肌肤。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用身体品尝,而是锋利的刀刃。“这里尤其细腻均衡,但肝脏的口感更好,可以切得很薄,滑腻爽口。真是难以抉择啊” 他贴得很近,嘴唇近得仿佛要吻上。但这一定是世上最恐怖的吻。又或许,爱欲与食欲本就是一体。 魔鬼在借着这一具具相似的躯体,报复百年前得不到的那个人。少年终于明白。魔鬼就是要从他们爱的誓言中,品味痴情和被背叛的绝望。 可惜他放弃了那把刀。 32号恨恨地想。如果他现在还有余力,一定可以把刀插入那微笑的魔鬼的心脏。 不,魔鬼没有心。他践踏自己的心,也践踏所有人的心。他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作为漫长生命里扭曲的即兴节目。 可惜……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他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恨自己这样就落入了忧忧的圈套,被耍得团团转,连死亡,都令魔鬼称心如意。 ……还辱没了那个天才的基因。如果舒在天国看到了他,一定会气自己不争气吧…… 如果…… 电光石火间,32号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不想死。】 【活下去。】 * 餐桌的32号忽然挣扎了起来。 “哈哈哈,你尽管得意吧,忧忧。”32号复制体的声调一变,仿佛整个人被什么新的信念所激活。“你就是活该,活该你得不到他。他宁可和水泥一起沉到地底,也不想见你!” “闭嘴!”被触碰了逆鳞的忧忧暴起,一刀扎进31号的肩膀。立刻血如泉涌。 少年立刻变了颜色,大声求饶起来。 “不,不,别杀我!”为了保持血肉的风味,注射的麻醉并不强烈,于是少年涕泗横流地哭了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这太痛了!我不要!我不要!别杀我!” 少年原本宁静的脸夸张地扭曲了,全身流出细密的冷汗。 不悦的气味很快被捕捉,忧忧皱了皱眉。 这个样子,少年与记忆中的那人完全不像了。那个人即使发现他携带凶器和杀意,即使每一次走在生命的尽头,都是一副令人恼怒的,疲倦的样子。 他的食欲开始消退。血液里原本醉人的爱意转化成苦涩又酸臭的恐惧。每个人都怕死,这是卑微又顽固的味道。但舒不会有这种味道。 “主座……”跟进体质数据的侍从汇报。“这样下去,他就要失禁了。” “……” 忧忧忿忿地将刀叉甩在桌上。深入餐桌的刀叉在余劲中轻微摆动。 “真倒胃口。”黑暗的主人最懂得享乐和品鉴,绝不委屈自己。他露出嫌恶的神色。“复制体就是不中用,浪费了力气,给我推下去!” 少年留着神,不敢露出侥幸。人人都畏惧死亡,唯有舒不会。这就是那个卧底告诉他【活下去】的原因。他必须令魔鬼感到厌倦,才有逃脱的机会。 “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忧忧露出残虐的笑容。“把他送去墓园,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不挑剔的食客呢。32号,祝你晚上愉快。” 幽艳的主人风度翩翩地摆手。 * 少年被绑着手脚,盖上了一块餐布。 他逐渐想起了这个方向,是孵化他们复制体的巢厢。复制体们要在这里经历漫长的分化过程,日渐完善,最后得到详细的等级评定,等待忧忧的挑选。 只有排名前100的复制体才能获得编号,其他都是那种低等下位体。而32号在复制体中大约是B+的等级。这样的等级,对于其他孵化的复制体而言,正是很好的养料。 “放开我!”他试图命令运送他的ai。 【等级判定失败。作为B+,无法越级命令A级及更高序列。】系统冰冷地提醒。 整个庄园都在初代超级智脑·系统青的统筹下,不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夜色浓重。冷冽的空气激得32号哆嗦了一下。作为食材,侍从们没有为他穿回衣服。餐布盖住了他的脸部,只能根据餐车的升降判断他已经回到了巢厢的内部。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孵化中的复制体还没有分化出意识,只会凭着预设的本能来啃噬。 【今天的晚餐到了。】电子音发出特殊的波段。【是非常高级的材料,各位请抓紧机会,先到先得。】 ai侍从很少进入巢厢,毕竟巢厢作为复制体的聚集处,累积了高度的舒浓度。而舒猝然离世,关于他的作为,还有很多都是谜团。 终于,32号身上的餐布被人揭开了。四下是无数双呆滞的,淌着口水的生物体。 32号找准机会,想要撞倒推着他的机械,却不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是你!” 瘦小的身形,伤痕累累,还有相似的少年脸庞上,贴着一道封条。同为复制体,这类下位体非常适合巢厢的种种工作,也不会引起系统的警报。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结果却是这样……”32号有些赌气地质问,却发现,他的质问没有什么力度,反而像是一种撒气。 【时间还没到。继续。】荧绿的闪光在下位体眼中闪烁。【我们 就能活下去。】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 32号虽然在挣扎,但是看到下位体的瞬间,他已经放松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瘦弱的下位体,竟然是此时庄园最令他安心的事物。 这是他醒过来第一次,被称作“我们”。 【……】下位体没有动。【这边网速快,升级一下固件。】 “喂!”32号看着饥饿的复制体们越来越近,只能卷起身体一点点挪动。 未分化的复制体们还没有生长出皮肤和感官,鲜红的肌肉和筋膜包裹着骨骼。它们闻着血腥气,摸索着向前。 而下位体还在升级,无法进行任何有效动作,只有信号灯在眼中高速闪烁。32号心一横,垂下手臂护住主要躯干,挡在了下位体前面。 复制体们对D级以下的下位体并不感兴趣,一心向32号涌来,开始撕扯他的腿。 【升级完成,需要语音识别。】下位体眼中闪烁的绿光放慢了速度。【请拆开出厂封条。】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手被绑着,怎么拆你的封条?!” 【你遇到了生命危险,请按照指示行动。】 “好了好了……”32号无奈。第一波复制体已经互相厮打起来。他努力弓起身子,将最近的头部凑过去。 下位体虽然狼狈,却有一股清洁的气息。32号仰着头,看到它的眼瞳是半透明的,所以总有一种淡淡的漠然。 32号身体非常柔韧,他伸长脖颈,终于贴近了下位体的面颊。下位体的温度也比寻常复制体更低,却角度柔和。 舒没有棱角分明的骨架。32号一直恼恨自己与哥哥相形见绌,此时竟然也觉得这是一种温柔。 他张开嘴唇,想要用牙尖撕下下位体嘴上的封条。但铝箔的封条十分坚固。几番来回纹丝不动,他只得用舌尖舔舐软化那封条的边角。温热的气息和唾液在他们之间亲密地交换。如果是外人看来,或许是十分情色的动作。不久,下位体那部分脸颊就已经被暧昧地濡湿了。 下位体的眼神依然透明而冷淡,没有任何欲望的色彩。 就在32号被几个复制体拉扯着他的脚踝,开始撕咬时,那张封条终于被他用嘴叼着撕扯下来了。 【代号xxx,激活确认。】下位体突然发出了生硬的声音。【请求系统认证。】 32号已经感到了绝望。现代ai认证系统冗长而繁琐。而下位体的版本似乎非常老旧。 【收到。】 半空中突然响起了总系统·渊的回复。【是否测试基础功能。】 【肯定。】下位体一板一眼地说。 复制体们发出了嘎嘎的怪笑声。能够进入巢厢孵化的,都是前百的资质,直觉让他们觊觎32号的血肉,也蔑视下位体的素质。 【了解。】系统渊公事公办。【认证成功,祝贺您,舒体系,初代直系警报处理装置。】 众复制体和32号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个编号的意义,就听下位体继续说道。【本装置要求行使首次权限,大范围强制休眠。】 他僵硬的话音刚落,就伸手扣住了32号的腰,然后用力一滑餐车,将他们从撕咬的复制体中撤出来。 【确认。】系统渊闪着微光答复。 于是在32号退后的视角中,看见的是大批争抢撕咬的兽们,忽然受到一阵电波的强制影响,纷纷仰倒,陷入了休眠状态。 毫无疑问,能对未分化复制体执行命令,必须是直系初代才能拥有的权限判定。换而言之,眼前这个教团卧底的“下位体”,搭载过舒亲手编撰的系统装置! 这个所谓的下位体虽然能力有限,却是真正的“上位体”。 脱险后的32号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赤裸的,有些羞赧地想要遮羞,细瘦的手臂交迭起来也收效甚微。 其实这没有什么必要。“下位体”并不在乎这等秀色。他沉默地看着阴影下一大批拥有同样面目的兽类,陷入了某种沉思。 “你,你到底谁?”32号问着,突然迎风打了个喷嚏。 【你试图理解我为人类,但很抱歉。】下位体看到他的冷颤,默默解开外衣递给他。【如你所见,我只是被教团唤醒的装置,寄生在这个下位体之上而已。】 “谢谢……”32号接过衣服,意识到他今晚应该说好几个谢谢。“但是这不可能。舒创建所有的程序都拥有极高的权限,影响极大,所以全部等级在册,有清晰可查的序列。我并不记得有你这个类型。” 【没错。】下位体淡淡道。【我的全称是警报处理装置,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一个闹钟系统。而你们知道,领队舒一生有嗜睡症,最痛恨的东西就是闹钟。】他有些滑稽地歪头。 【我是他最讨厌的装置,所以他在世时,一次都没有启动运行过,自然也没有任何记载。】 【第一循环·结束】 -- 第二循环1生理课堂h 孕育复制体的巢厢是一栋幽暗的建筑,不分昼夜,偶尔能听到通风扇卷起的漩涡声。 就像他们未来幽闭的生活。 【恭喜你,32号。】 就是这种密闭的黑暗中,曾有人声对他宣布。【在本轮B型少年舒体中晋级成功,进入深度激活程序……】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真正的记忆。 他和他的无数同类诞生于钟楼中。他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复制体。只有通过了多项指标合格的前99名个体,才会被授予序号。 99个有序个体中也有细致分层,每10个为一组,排序越靠前,越能获得高品质的“养料”。但每轮选拔只有一人能够真正被深度激活,获得代号之后的“名称”。 这对于只有编号的他们而言,就是极高的荣誉和幸福。 复制体并非完全相同。完全复制弟弟失败之后,百无聊赖的忧忧在他们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喜好,以及不同的生长年龄,甚至性别。钟楼中激进的个体为了胜出,常有不择手段的残酷行为。忧忧默许这些,他的岁月太漫长了。 32号的各项指标并不特别突出,幸运的是他属于忧忧偏好的少年体组,胜出得不明不白。 【你们要去得到他的爱。】激活系统最后嘱咐他。【也要努力去爱他。这是你们唯一存在于此的理由。】 一杯猩红的液体从升降台缓缓推出。 【31号,敬请领受‘圣体’。】 那之后,实验体的记忆就被一并封存。 32号被直系体救出之后的几日都浑浑噩噩。 他先是在睡梦中想起了一切。其实和他后来的经历相比,那些已经不会令他特别沮丧。 醒过来却也难。他一度发了疯似的往自己光洁的身体上涂抹灰泥。舒系列都有不同程度的洁癖,但是现在,“干净”只会引起他被洗刷、脱毛,然后固定手足端上餐桌的记忆。 干净令他恐惧。令他想起那恶魔主人优美绝伦的笑容,和开膛破肚的手。忧忧留给他的心理创伤原因比他想象得要深。 32号对直系体也很冷淡。 好在直系体并没有交待什么,反而给了32号一些缓和的空间。但是更大的可能是直系体作为一个闹钟装置,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反馈。 他拖着32号,在巢厢里找到一间无人的楼梯间,作为临时的据点。并且给32号找来了伪装的下位体身份,和同样的面具。32号也是少年体,混在其中区别不大。 【你在干什么。】直系体这几日忙于系统升级,对32号不闻不问,但他同样继承了洁癖。房间非常狭小。他皱着鼻子看32号一身的灰泥。 “怎么,你也觉得脏么?”32号靠着门边,抱着身体,喃喃地说。 直系体并不理会。他拖来了一箱热水,将32号按进去洗刷。【你不应该这样。这种行为浪费了我今天总电量的7%,希望你明天替我出工,补充这一部分。】 和直系体的行为相比,包围肌体的热水非常舒适。32号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终于感觉浑身温热起来。 “直系体……这就是你能躲过卧底筛查的原因吧。”少年愣愣地看着水面漂浮的泡沫。“搜索系统比你的序列权限更低,因此无法对你进行筛查。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又为什么要救我?” 他们在狭小的室内开诚布公。相似的眉眼对视着,都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的人,没有什么可隐瞒。 尤其对于劫难之后的32号而言,一切美好的词汇只会让他感到恐慌和漠然。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爱”、“誓言”和“真心”这些虚伪的词汇从词库里刨除。他刻骨地害怕他人的怜悯和正义,宁可这个直系体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利用它才好。杀死忧忧,或者利用自己,什么目的都好。 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放心。 【我需要伙伴。】直系体找来一条毛巾,丢在少年头上。【如你所见,我的性能和这个身体技能都非常弱势,而教团所有的卧底都被处理了。这处境很麻烦,孤立无援,要想展开活动,还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好啊。”32号立刻答应了。巢厢昏沉的氛围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真实。这个罪恶的魔窟,甚至能让一些罪恶行为变得快慰。“很好。” 他麻木而得甚至冷酷地答应。 少年抱着膝盖,缓缓沉入水中,吐出一些稀薄的气泡。直系体静静地看着,不催促,也不附和。 直系体有一双半透明的眼,仿佛是从泉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散发着凉意,不怎么灵活,却不会错过想要的目标。 下工之后,直系体当晚和32号摊牌。 【我是百年前的系统,被教团偶然激活。当时情况仓促,没能及时升级学习。】 “可你是卧底唉。”32号换了干净的睡衣,撑着下巴,好奇地打量对方。水珠从潮湿的短发一滴滴淌下来,弄得室内有些水汽弥漫。直系体比他矮了半个头,整体的细节都比他生长得粗糙一些。直系体身上留了很多疤痕,和他的手臂一样,愈合得仓促而糟糕。“你一定有些特别的能力。” 但是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32号不由得想起了忧忧那完美有力的肌肤……他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那里。倒不是说他想念忧忧,而是不知为何,会把这两件完全不同的事物联系。 【哦,我毕竟是警报处理装置,以生存为主要目的。】直系体翻了翻预设的资料,眼光闪烁。【根据当时人类的习性,我预设了很多有用的系统,比如说……啊,野外生存小技巧,家居生活小妙招……】他似乎有些得意。【我就是用这些知识缝合手臂的。】 “那还……挺实用……” 【还有这个,‘健康养生大师之帮你活到九十九!’】直系体隆重介绍。【据说,这是当时人类最畅销的电子书类别!可是好不容易抽选抢到的。】 “……”32号这才意识到,根据直系体被创造的时间,他所谓的“当时”大概也是一百年前。 【我原本没打算觉醒。】直系体叹息了一声。【本以为只要混到别人的任务结束就可以了,没想到……】 一个舒体系的直系装置,潜入了舒的下位复制体,种种巧合,令他成为了活到最后的那一个。此后教团再想派人潜入,恐怕就要困难许多。 “那你为什么……会为教团做事呢?”32号不要意思指出,直系体虽然不先进,却有着难以想象的高权限。这年头的ai虽然也会觉醒自主意识,可以自主挑选工作。 【教团掌握了我的源代码。其实我并无所谓为谁做事。】直系体垂着眼,耸耸肩。【但是只要源代码在他们手上,我就不是自由的。】 32号侧过头,感觉身旁那双半透明的眼睛,在黑夜里似乎有某种微弱的亮光,令人看了有一些心痒。 ……然而这个夜晚并没有这么简单和温馨地结束。 凌晨的钟声过后,巢厢的复制体全部躁动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粘稠的甜味。 32号和直系体原本挤在一张单人床板上,背对背地入睡。 直系体是被房间内压抑的呻吟声吵醒的。 【喂,安静点。】直系体没有睁眼。【明天还要出工。】 前身只是闹钟装置的直系体,完全不能理解32号此时尽力的压抑和羞耻。 32号经历了这一番劫难,彻底憎恶过去沉溺于欢爱的自己。可身体的习惯根深蒂固,根本无法控制。特别是钟响之后,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某种羞于启齿的躁动,刺激得他的身体愈发空虚。 仿佛一个细小的火种在他体内的深处引燃,逐渐蔓延了全身。他本来下定决心与过去决裂,绝不沉迷于身体的快感。因此欲望迫近时,他拼命地咬着嘴唇。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人散发出一种非常熟悉的,清甜的气息。所有的复制体都有这种气息,下位体虽然比编号体更淡,但是此时,这种淡淡的甜意仿佛某种绒毛,毛茸茸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的理智快要绷断。 “啊……啊……”少年绞着腿,将嘴唇咬破了,溢出细切的呻吟。呻吟声被夜的寂静放大,又返回他的耳鼓,更加撩人。 【你流血了。】直系体皱眉,不太情愿地裹着被子起身。【呼叫养生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养生大师:……这个,这个情况吧它比较复杂,叫做发—— 【哦,发烧了。】直系体将扭动的少年翻了个面,开始检查。【他的体温在升高,心率也加快了。】他俯下身贴着少年的胸膛。【咦,好像更快了。】 “别……别……”虚弱的少年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直系体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和声音,对于敏感状态下的32号都犹如撩火。他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在身下的炙热抚摸了起来。 采集了数据的32号迈动手脚,分析了一遍。【哦,有结果了,所有的复制体,特别是接受过血餐的复制体,会定期爆发一种症状……】他翻页。【就像你现在这样,有非常剧烈的参数变化blablabla……】 “快……说重点!”少年的声音沙哑,仿佛声带都被欲望打磨着。 【哦,】直系体恋恋不舍地跳过数据分析。【简而言之,就是激活的复制体需要定期的补充行为,可以是血餐,也可以是含有舒元素的体液交换。】直系体有些困惑地又读了一遍。【什么,体液交换,这得多少细菌啊。】 少年却瞬间明白了。复制体和舒本尊有一处极大的区别,就是舒本身缺乏欲望,而忧忧的塑造特别强调了这个部分,导致复制体一旦觉醒,除了基因缺陷之外,还会染上严重的性瘾,会疯狂渴望原型,必须有原始体的元素才能抚慰。忧忧作为舒的兄弟自然也可以。 这仿佛是延续在复制体血液里的诅咒,令他们极度渴望他人的,同样的血液。 而眼前的下位体虽然基因序列不高,却也是携带者。 【霍,我懂了,你这个激素水平,就是发情了!】直系体却没有受到影响,还在认真研读新世界的新知识。【但我作为下位体,还没有分化性别,所以影响暂时不大,好险。】 说完,直系体不顾一边满眼水雾的少年沙哑的求助,径自跨过他,拉起被子。【你这个情况,即使我对你使用休眠也无法阻断用。抱歉这里没有我的事。我要睡了。】 “喂……”兴奋和慌张同时刺激到了情热的少年。他不再忍耐,扭动着贴近身边的人。“帮……帮我……我自己……不行……” 他已经自慰了一次,可是不论怎样用手套弄自己的欲望,欲望都不会停息,反而当做热身,令他的意识更加浑浊起来。 少年下意识贴近了身边诱人气息的来源,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有点醺醺然。他的比例修长优美,又经过忧忧的多日调教,仿佛被大师雕琢后的玉,散发着某种内敛又极度诱惑的气质。 【为什么找我?】直系体睁开一只眼,想要避开少年的靠近。【你是雄性,而我还没分化,你现在需要的是雌性……哦,也就是女人。】 背后传来低低的笑,然后便被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上了。少年比直系体高半头,恰好能将那小少年包在怀里深吸。 “好甜……好香啊……”少年埋在对方的颈窝。直系体没有合身的睡衣,于是一部分肩颈从过大的睡衣里暴露出来,正好被少年所捕获。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扑在小少年的颈间。 【这是什么情况?】直系体非常困惑。他现在应该呼叫生存技巧,家居小妙招还是养生大师? “呵呵,看来你……和本尊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少年抱住了正确目标,无法停止,反而想要更多,开始轻轻吮吸对方的肌肤,并且伸开双腿,缠在了对方的腰上。“有些快乐,和性别……没有关系。” 翻涌的厌恶,克制和近在咫尺的抚慰同时冲击少年的大脑。而且越是克制,他的渴望就越强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给我……”少年扭动腰肢,贴着布料磨蹭着对方。“抱我……求求你了,用力……抱我……” 回过神来,他已经在用那种娇媚的语气说羞耻的话。有液体从少年的眼角落下。 即使离开了那个人,他依然无法自由。那个恶魔给他们打上了永不消退的,罪恶的烙印。 【你哭了。】 直系体又叹了一声。【你是不是很难过?】他伸手,拭去那一点湿润。【你已经很勇敢。这不是你的错。是那血液的诅咒……】 少年再也忍不住,上前吻住了那散发甜美气息的嘴唇。 其实这种气息闻着香甜,味道却很淡,像是山泉里隐藏着一点清冽和甜。但越是若隐若现,越引人过度品尝。 少年贴着对方薄薄的嘴唇,疯狂掠夺口腔内的津液,激动得顾不上换气。这和忧忧那深红醉人的气息完全不同,让他觉得自己变得真正干净清洁了。 回过神来,少年已经满脸涨红,大口喘息,同时眼波流转如同天然的邀约。 “我哭了,但我现在……不难过了。” 少年看着对方,缓缓去除身上的衣物。虽然对方冷静得令人恼怒,但同时也让他安心。他有些羞涩地展示自己白皙柔韧的肌体,罩着一种朦胧的光辉,仿佛流动着青春之神的祝福。 “我想要。”他眼波脉动,又清晰地说。“……如果……是你的话……”少年拉住少年的手,按住自己身前再度挺立的欲望,发出一声喟叹。“我前面和后面,都……都想要……” 【好吧。】直系体被迫加载起“生理”知识。【激素太强了,不然你的身体恐怕真的撑不过去。】 他有些发愁,这次算生活小妙招,还是健康大师呢? 少年鼻音软糯,却容不得他走神。直系体加载完毕,也就当做生理实践了。他坐起来,从背后搂住少年纤细的腰肢,揉捏起那个敏感又脆弱的尖端。 “好……啊……啊!啊!”少年不断颤动,然后扭头去吻小少年的眼睫和嘴唇。细密的汗水蒸腾起来,空气里的甜味更加黏腻,令人发昏。 【乖孩子。】直系体不怀好意地突然捏了一下少年的腰侧,令沉迷下身动作的少年尖叫了一起来。又故意隔着睡衣摩挲少年鲜红肿胀的乳尖。轻微的刺痛和剧烈的快感刺激着少年的尾椎。 那是一种耐心却不可预知安慰。和忧忧强势的掠夺完全不同。少年不想这样去比较。过去的欢愉总是伴随这极致的痛,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舒服极了,甚至有些贪恋。 释放过后,少年喘息着翻身,急切寻找对方的嘴唇,仿佛要从对方的口腔里呼吸一般。 【啊,还……还没结束啊……】 “哼哼……”少年伸展着,眯着眼。“还早呢……还有……还有后面……” 前面的满足令他倍加感到后面的空虚。此时他已不再矜持,自如地移动富有弹性的大腿和臀部,发出沙哑的渴求。 【啊?什么??】 直系体可怜又古老的叁观再次粉碎了。 少年基本可以肯定,舒从出生到做上研究所领队,编写的每一个字符都是直的。 这样想,他竟然有一种获得了对方第一次,和引诱堕落的快感。 直系体又加载了大量的生理知识,可怜巴巴地自圆其说。【哦,原来这就是雄性的前xx快感啊,学习了……】 “别磨蹭,快点进来。”少年攀着对方的身体,缓缓摇动。 直系体虽然感性上无法接受,但好在他的感性并不发挥什么作用。为了岌岌可危的睡眠时间,直系体做好了前期工作。 复制体的基因都经过特殊调试,变得非常适合各种交合。直系体深入手指,轻轻撑开了隐秘的穴口,安抚里面柔嫩的褶皱。 【这样……怎么样?】 少年用不断收缩的动作回应。“继续……再……再……啊!” 【哦,看来找到地方了。】直系体的手指在那隐秘潮湿之处探险,灵巧地揉动,很快遇到了分泌的温热液体。 指腹按摩着穴道,在那幽暗通道狡猾地推进。一波又一波的快乐冲击着少年的深处,他在欲望的浪潮中犹如浮萍,只能双臂勾着对方的脖颈,以免被快感甩落。 生理性的眼泪和汗珠从他身上摔落,变得极其淫靡。熟悉了流程之后,他们不断交换动作。有时是少年跪在床上,忍不住抬高臀部,又害羞得想要合腿遮掩私处。 直系体没有欲望,就不会疲倦。他轻轻拍击那柔软的,欲拒还迎的臀。【怎么,今天就到这里?】 少年又释放了两次,脚趾紧紧蜷缩着,眼睛都是上翻的。“我……我还要。”他抓着床单,气若游丝地说。 【真是贪心的孩子。】直系体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探入对方小巧的口中,摩挲着舌根,灵巧地搅动,又总能在舌尖舔到实处前躲开。 “呜呜……呜……呜……”晶亮的唾液顺着直系体的指间扯出,仿佛柔软而黏腻的蛛丝。他身后的花穴也吞吞吐吐着,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溢出液体。 直系体从后面环抱住他,一手轻轻揉动少年敏感的小腹,另一手继续抽插起来。 被快感席卷的少年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蹬腿,用脚趾勾着背后的人,仿佛一对技艺高超的舞者。 欲望主宰之时,其他便无足轻重。 直系体并不需要他的任何迎合和依恋。于是少年终于从他天真愚蠢的誓言里挣脱开了。在冲上云霄一般的极乐里,感到了短暂的忘我和自由。 他们当然不是唯一一对的放纵。 在这昏暗的巢厢里,其他的兽也在纵欲和撕咬。他们更加疯狂也更加血腥,仿佛末日一般狂欢着,用力地啃噬和拥抱。 其实在复制体不止有舒的基因,还混入了忧忧的魔血。这是改造舒的淡漠孤僻最简单的办法。只不过,那种血液似乎继承了忧忧的疯狂和永不知足。 令这片大地上的人,在无数幽深的夜晚无止境地追求欢愉,同时无止境地陷入孤独。那么他的孤独,就不是唯一的孤独。 奢华卧房里的魔鬼,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放纵气息,饮下鲜红液体入睡。 -- 第二循环时间密码(血腥h预警!) “直系体,你好歹是他亲自编写的编外装置。”少年32号抱着胳膊,冷冷地放下一杯牛奶。“为什么对于教团的策略完全不清楚?教团到底有没有安排刺杀他?” 【抱歉。】小一点的少年抱着刚刚修理好的古董游戏机,头也不抬。【你的要求超出执行范围。我只是一个闹钟,还是百年前的,你们可以称为古董款。】 少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把制服纽扣扣到最顶端,紧紧贴着纤细的脖颈。仿佛也是一种拒绝。 虽然他们已经发展出了肉体的关系,但清醒过来的32号并不打算承认这种被迫的生理反应。目前只能确定,这种发生在复制体上的强制发情似乎与钟声有关,并且摄入的“血餐”越多,对‘原型’就越渴望,发情程度越严重。 “那只是必要的维生行为。”32号强调。“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失控状态下的行为,对我有所误解。我希望我们是纯粹的利用关系。” 【当然。】直系体显然对游戏机更感兴趣。【你失控的行为是指什么,请界定一下,是‘快进来’,还是‘后面也要’?】 虽然顶着相似的身体,直系体毫无感觉地复述昨夜32号的浪话,可见他对人类的亲密行为确实不在意。 32号是失控而非失忆,欢愉的细节他记得更深刻。昨夜还是这个地方,他自己毫不节制地挺着腰,尖叫着在直系体手下一次又一次释放,还恳求对方用力。最后直系体给他冲洗,他在热水里又没忍住……此时哪怕只看到直系体的背影,他的后穴就下意识踊动、夹紧。 少年微微晃了下身体,绷住了情绪,尽力表现得冷淡。“这些都是。你不用举例了,全部都是。” 【明白。】直系体干脆地接受。【限制类似对话的情绪反应,标记为戒断治疗。】淡绿的光芒一阵轻闪。【32号舒系复制体,祝您早日康复。】 “……”不知道为什么,32号并没有感觉更好,只是更空了。“我很好。如果那个人能惨死,就更好了。” 【那是极小概率事件。】正在敲击游戏手柄的直系体很快给出了结论。【我建议您将‘好’的触发逻辑,建立在更容易达成的目标上。对您的心理指数更好,也有利于协助我完成任务。】 直系体立刻修正了两人的对话模式,变得直接,客观而生疏,完全遵循了32号“纯粹的利用”要求。 “……”少年的身体彻底松下来。眼前的小少年仿佛真是一个器械。人是不需要为一个机器而紧张的。“谢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标准又礼貌。 ——虽然昨天他流泪的时候,那人表达的方式还是:【你哭了。你是不是很难过?没事了,你已经很勇敢。】 “但是……昨天有一句话……”少年数次张口。忧忧教给他蔑视一切予取予求,也教给他什么是永远的悔恨,唯独没有诚恳和坦白。“不是……不是……” 但是最后的词仿佛有热度,紧紧卡在他细瘦疲惫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时间到了。】直系体忽然起身,播报预定的日程。【这是你的今日工作任务和坐标。下位体要集合。】 直系体将一模一样的面具递给少年,然后拉起同样的面具走出门,消失在一群如出一辙的下位体中。仿佛汇入河流的一滴水,无声无息。 少年呆呆地看着变空的房间,小少年支使他偷来的牛奶还是满满一杯。托着熟悉的面具,他轻轻地对桌上休眠的古董游戏机说: “昨天……我说,我哭了,但我现在……不难过了。” 他摸向自己的眼眶,以为会有泪水。 “这不是假的……” 但是没有,他只是感到渴。 * 32号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毕竟在这个庄园,一晃就是十年,百年。 下位体能力有限,工作非常清闲。直系体修改了他的脑机端口,将他彻底替换掉一个本来意外死亡的下位体,一起混迹在巢厢的外层。 而这时间,忧忧仍然没有停止对复制体的玩弄和折磨。不过32号的事迹令他心有余悸。下一个被激活的复制体省略了感情培养和人格塑造过程,将直接被送上餐桌。 知道这个安排的32号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这个变故是好是坏。 但那英俊恶毒的主人并不在乎。作为超S体,他对所有人的意识几乎都能强制操控。直接改变复制体的信念,才是更省力的做法。 昏暗的餐厅,沉默的仆从们在列队准备。银质的餐具焕发这一种温柔朦胧的冷光,反射着无数烛火的光与影,和座上主人稀世的,危险的魅力。 “舒……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 盛装的主人抚摸祭品的脸庞微笑。鲜红的玫瑰花瓣当空洒下,落在祭坛似的餐桌上,仿佛一场浪漫到极致的誓言典礼。 “舒不怕。”那被洗干净呈上来的少年没有被绑住,面对一整排刀具,露出天真梦幻的微笑。“舒只害怕一件事。” “哦?那是什么呢……”主人慵懒地侧身,漆黑如绸缎的长发垂落在少年敞开的白皙躯体上。 少年被剥开衣服,就像被剥开糖纸一样自然。在美青年高超的抚弄下,他的分身已经羞然翘立,甚至还柔顺地分开了腿,令自己一览无余。 “我怕……”少年红着脸,对那倾倒众生的恶魔说,“……我只怕哥哥离开我。” 恶魔鲜红的目光闪动,仿佛快要滴下血色的泪。如果他还保留着人类的情绪,就知道那是短暂的满足,和永远的遗憾。 “当然不会。”肤色苍白的美青年如同被祭品唤醒的神像,用煽情的吻回应信徒的衷心祷告。“哥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少年心满意足地合眼,全心全意地投入那个吻。 ——而没有注意到那个吻带着血的腥味,也没有注意到,那灵巧的手指撕开了他肋骨上薄薄的肌肤,探入跳动的胸口……特质迷药能够令一切痛苦转化为极度的欢愉,令它们对魔鬼奉上一切,心甘情愿。 餐厅里响起少年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动听如幼鸟的啼鸣。玫瑰的幽香铺张地蔓延,也盖不住空气里的腥甜。 两个人紧贴着晃动,紧得破碎的骨肉都因为撞击而发痛,同时到达了某种高潮。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餐桌上成套的骨瓷杯碟也因为他们的动作而相互轻击,发出清脆的伴奏。 “啊,这是你的味道……是舒的滋味……多么甜美。是我的,都是我的……”美青年俯身搂着少年的腰肢,啜饮细嫩的血和肉,一点点吞吃入腹,抵达体内永远无法逃脱的深处。那是他们兄弟共同的血脉。“永远……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少年在垂死的极乐中流下泪水。可惜不论他的血液如何香甜,泪水仍然难免苦涩。 而那鲜红如泪的目光却冷淡着,仿佛阴影中猩红的准星,始终看着桌上玻璃罩内保存了百年的、微微萎缩的断指。 * 【呼叫32号。】直系体特制的加密频道响起。【忧忧今天提前触发了血餐,我需要你的坐标。根据你的数据分析,那里存在原型的基因。】 直系体是教团派来卧底。毫无疑问,那个疯狂崇拜原型舒的教团,最大也是最终的愿望就是复活舒,不让他的基因沦落为忧忧泄欲的祭品。 直系体对此不置可否。它是舒的造物,并不像后人那样迷信。只不过教团控制了他的源代码,它没有选择。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你也许可以破解记录。” 【收到。】直系体发来新的数据表。【这是我调换后的任务表,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去‘清扫现场’。】 其实现场已经没有太多残虐的痕迹需要清理。忧忧从不能容忍不美观的形式。 餐厅没有人,主灯都撤下了,只有一圈烛火照亮长桌,上面摆着一份剃干净筋肉的新骨架,周围散落着飘零的玫瑰花瓣。 骨架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十分安详。 32号很庆幸当时及时逃脱了。这种极度的悲剧反差,反而让他平静下来。 直系体看着这血腥的残局,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专心寻找他的目标物。 仿佛这些与他的创造者同基因的惨剧,与他彻底无关似的。 作为罕见编外的直系体,他很少谈论舒。只有一句“我从没有被启动过,因为舒最厌恶闹钟”。 32号不敢想象,不被期待的存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复制体的命运再悲惨,却总是承载了忧忧疯狂的念想而被激活的。或许缺乏情绪也不是一件坏事。32号暗想。或许直系体并不知道“讨厌”与他的关系。 但愿如此。 【找到了。】 一旁的小少年指着白骨的中心。【在那里。】 那是一个极度残忍又变态的景象:血色未尽的骨架交迭的双手下,也就是胸廓的位置。为了放进那个玻璃罩,肋骨也被折断几根,看上去仿佛一种永恒的守护。 更可怕的是,骨架上还残留着一些白浊的体液。熟悉的腥味和幽幽不绝的玫瑰香气,让32号简直能看到那个艳情的场景:当分食去肉后,那魔鬼不知餍足,抱着断指去而复返,强行把玻璃罩放进骨架中间,又和白骨忘情地交欢…… 而一旁的小少年全然无觉,只是透过玻璃罩,仔细端详里面浸泡的断指。他并不从行为中感知情绪,完全沉浸在思索中。 “我们现在拿不走这个。”32号通过加密通道与直系体通话。“虽然只是简单的玻璃瓶,忧忧敢放任它离身,一定附加了最高等级的安保和警告措施。” 【你所提供的参考,有一部分正确。】少年伸出手臂,【我们拿不走它,但也没有拿走它的必要。】 小少年的伸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余下叁指握拳,对着玻璃罩做出了一个射击的动作。 “喂,你在玩什么……” 一道轻微的电波透过直系体的指尖,射入玻璃罩,引起液体轻微的振动。 【数据反馈成功,开始分析……】少年眼中微光高速闪烁。【首先,这个装置不是赝品,确实是百年前的生物体。】 【其次,很遗憾,这根手指是赝品。】直系体放下手臂。【百年前,原型体临终前切下来给他兄弟的,并不来自他自己的手。而是一个体外培植的手臂组织。】 “什么……什么?!”32号一时难以反应。“怎么可能?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百年过去了,却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件事。 【不知道。原型已经和他所有的数据都被水泥一起封入地底。】 或者说,舒到底在隐藏什么?他可以推测推测忧忧出于悲痛,不会彻查这个断指。而他的身体……和研究所的设施一起深埋地下,无法对证。 【换言之,我们其实是复制基因的复制体,注定有所缺陷。忧忧从未获得原型的完整原始基因。】直系体做出判断。【你仔细看,我们手上的指甲,其实纹路有细微的差别。】 32号凑近,却只能勉强看出走向不同。 【这是因为我们都是在培养液中催化生长的。而我作为下位体,催化时间更短,纹路也更疏。】 “这……也是能够看出来的?”32号将信将疑。“你不是说,你只是闹钟么?” 【当然,计算时间,是闹钟的基础功能。难道现在的的闹钟不行么?】小少年淡淡地谈到自己的职务。 “…………” 【而且我刚刚用波段测算了那个断指,结果显示断指的原始组织,在培养箱里培育了112天。这很奇怪。】 “奇怪?” 【是的,这种手部组织,不需要培育那么久。我只能推测,原型体可能在临终半年就在策划这个事件,绝非心血来潮。原型体蓄意塑造了他兄弟的不死之身。】 幽暗的火光在小少年苍白的脸上闪烁,他仿佛是一位被引来的,过去的幽灵,被借来解开一些掩埋的往事。 “怎么会这样……”32号喃喃。他自从发觉自己不是本尊,就一直在搜寻原型的事迹,甚至衍生出异样的崇拜情结。“舒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我不能肯定这个推论。】直系体面无表情地说。【舒是天才,但不是圣人。32号,你的结论并非来自逻辑,而是来自雏鸟心态。】 “可是你又没见过他!”32号慌忙抢白,然后才意识到,后世的人们受到脑机系统的福泽,自然将原型舒当做圣人。而直系体却是一个被原型、别时代都抛弃了的弃用装置,此时又被人的私心所唤醒。“抱歉,我……” 【没有影响。】直系体摇头。 “112天……根据舒启动水泥棺的时间逆推,舒是什么时候开始培养这个体外组织的呢?” 【……xx年6月18日。】 “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定的日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直系体的眼光一闪。【32号,你相信巧合么?】 “怎么了?” 【6.18日,还有112天……这是黄金分割比例,古老的斐波那契数列的开始。】 0、1、1、2、3、5……斐波那契数列,又称黄金分割数列,从第3项开始,每一项都等于前两项之和。排列完全自然,最后的表现却是无理数,并且前后项的比值无限接近黄金分割。 “你……你的意思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白骨手臂捧着的断指,仿佛守护一个昭然若揭的机密,跨越了百年时间,由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递交给他们。 烛火透过肋骨,投下交错摇曳的阴影。在尽头壁画垂死少年的注释下,尤其幽深莫测,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这不是巧合,或许舒正等着这一天……】直系体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安排了自己的命运和死亡,然后等待未来的某天,有人发现他留下的密码。】 “不是没有可能……”32号回想那些资料,轻轻道。“你知道么,舒有一句口头禅,是他个人邮箱的签名。” 【我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生前的每一封邮件都附带着那一句……‘自然没有巧合’。” 他们一时陷入了沉默。这句话就像入夜的温度,一点点将他们包裹。 【……所以6月18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直系体微微皱眉。【或者说,原型会不会在那一天,留下了什么?】 正在他们为此不寒而栗时,内置的警报忽然想了。 “不好,有人在接近,”32号立刻反应过来。“快走!” 【哦……】直系体这才回神。下位体的动作不如32号灵活,突然运动起来,步履还有些僵硬。【其实……不用紧张,如果突然行动,反而会在监控留下把柄。】 【而且我们带着面具,那个疯子就算来了,也什么都认不出来……】 * 长发的主人猛地推开了餐厅的正门。 他穿着繁复的丝绸睡衣,却不知为何匆匆赶来,甚至没有换衣装。 暗红的目光在空荡的餐厅流转,最终固定在骨架中间的断指上。幽艳苍白的主人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做了噩梦,舒……”他缓缓走过去,在断指边坐下。“我梦见了你。所以我回来了。我梦见你有话要对我说,可我不论怎样努力,都听不见……” 倏忽间,壁灯拉长的人影扫过回廊。 “舒?是你么……” 恍惚的主人凝神观望,但那个小小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只有天鹅绒的长帘在半空垂下。 美青年并不气馁,反而像是清醒了,优雅地从桌上拉起骨架的小腿部分的胫骨,贴在耳侧。 “我听见,你在走远……”美丽暴君发出甜蜜的笑。“可是,你走不远的。” 咔嚓几声,那支纤细的胫骨被美青年徒手捏碎了。碎屑混着骨髓,从他指间簌簌落下。 “你走不远……想也别想……”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第二循环时间密码2 从那片研究所离开之后,32号仍然感到阵阵后怕。 如果不是直系体叁番两次提点,恐怕现在摆在那张精美长桌上、被啃噬一空的骨架,就是自己。 【不必谢我。】直系体耸耸肩。【你有活下去的意志。我救不了已经放弃的人。】 ……那被端上餐桌的少年身心投入,温顺甜美,仿佛献祭的羔羊。 “我没想到……”看过那个极度残忍,又极度香艳的惨状后,32号喃喃,“我没有想到,他疯狂到真的会吃下去。他对舒究竟……” 【疯狂?】直系体矫正着坐标数据,不以为意。【在这片庄园里,疯狂是最不稀罕的事物了。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毕竟,他恨透了原型,不是吗?】 “原来……不止舒不能理解,”少年想起庄园里另一位舒创造的,同样机械的超级系统·渊,“你们也都不能理解。” 【理解?我只需要理解一种情绪波动,就是赖床的情绪。毕竟我只是一个闹钟。】ℙo1㈧ê.ⅵℙ(po18e.vip) “如果真有人赖床,你会怎样叫醒他?”32号忽然有些好奇。 【叫醒?】直系体非常老练地摆了摆手。【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放心,我搭载的技能是电击!】 “啊……哈……啊…哈,啊啊啊!” 没过多久,32号就尖叫连连地体会到了电♂击的滋味。非同一般的快感透过肠道,几乎直击脊髓,让他全身震动得快要抽搐。 【还是你提醒了我,我差点忘记,这种时候用电可能更效率。】直系体一边试探角度,一边咕哝。【我讨厌体力活。】 直系体的手指已经浸没在咕啾咕啾的水声中。 32号打着颤,意识模糊地往直系体身上贴。自从他宣称这只是失控行为后,就不再压抑自己,大胆索求起来。 跪坐在对方身上,少年缓缓起伏,试图获得更多自主的快感。“不要停……我都想要……你的这些……我都想要……” 有了那个借口,他试图放下平时的淡漠克制,在疯狂中袒露自我。 【……】直系体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人类……真复杂。】 “……你要记得我。”少年勾着身体亲吻,卷去对方口中的津液,同时挺身在对方布满伤痕的身体上,摩挲自己的前胸。“……我要你记得……” 直系体沉默了。因为32号要求它,忽视失控发情状态下的所有行为。 它不能回答。 但它也不知道,在这种令人崩溃的环境下,32号只能依靠这种放肆,发泄对世上最后一个同伴的、说不出口的依赖。 那片刻的谎言,让32号在获得肉体满足的同时,最终只是一遍遍拥抱灵魂的空虚;越是空虚,32号的拥抱越用力,呻吟越放肆,越是想要从冷淡的同伴身上榨取一点点温情。最后只能跌入恶性循环的索求。 【你哭了。】直系体轻轻擦拭那一滴眼泪,尝了尝。【是苦的。】 直系体不知道,它有些不经意的行为其实非常温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少年捂住他的嘴,害怕他再说出什么令自己沉溺而不得的话语。“我不知道……一切会是这样……” 又或许是,身心俱疲的他,本能地不敢有任何进展。 少年仿佛看到那些没有面目的复制体围着她,在暗中嘲笑。又仿佛看见那优美疯狂的魔鬼,也站在他们中间嘲笑。 他们嘲笑他也是一样的。一样地渴求,一样地寂寞,然后一样地重复他们兄弟的诅咒。无比亲密,又无比生疏。这和在记忆坟场发疯的忧忧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只能在黑暗中单方面投入地、拥抱着自己的寄托,害怕着醒来的黎明。 * 钟声停止,32号便恢复常态。他们默契地对这种疯狂放荡的夜晚绝口不提。 根据断指的线索,他们尝试搜索舒过去的日程。 这并不是很难,舒在生化公司的最后几年,取出了自己的大脑,活活嵌入了超脑系统。 【从理论上,只要记录没有损害,舒超脑的一举一动,都应当有所记载……】 依靠32号过去的权限,他们潜入了巢厢的研究系统,同时参照教团对超脑舒的记录。即便忧忧的势力再强大,也无法覆盖掉超脑舒的所有记录。更何况教团搜集超脑舒的资料由来已久。 【但是有几个问题……一个是舒超脑一日的计算吞吐量非常庞大,难以抓取。二是大部分机密数据恐怕都沉入地底,没有备份。】 即使有6月28日这个线索,他们面前的数据也浩如烟海。更不要说舒超脑所使用的内部语言,一般系统根本无法解析。 【……即使研究所里留存了一部分,我们目前的权限有限,很难避开研究所的防护,直接提取。】 “……我想备份不是问题。如果舒想要人知道,自然会有办法。”32号看着屏幕,淡淡道。或许是复制体的原因,他总有一种直觉。“我之前刚被激活的时候,倒是拥有一些权限,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给我全权限。当然,他不可能把全权限给任何人。” 直系体忽然弹了弹手指。【你说得对,原型发出的信号,或许不是那么高层的……我知道了,】他重新接入教团系统,键入了6月18日,下午3点58分13毫秒……也就是斐波那契数列112之后的后续排列。 系统弹出一条记录: 3:58:13 系统载入电影《箴言1》,《箴言2》与《箴言3》,发行地为希腊。 他们对着这条诡谲的日志面面相觑。 “舒他……还看电影吗?” 【我不知道。】直系体耸肩。【毕竟我只是个……】 “闹钟,你不用总是提醒我。”32号抿唇,再次搜索电影信息。 “奇怪,《箴言》是什么电影?完全没有登记过。”32号搜索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相关发行的记录。 【这一条还有隐藏脚注。】直系体提醒。【不好,但是我们权限不够,无法获取。】 【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电影。】直系体用指节轻轻扣着桌面。【而是直接编写了这段记录,假托于“看电影”罢了。而他想要隐藏的信息,就在这个鬼电影《箴言》叁部曲里。】 “他既然让我们寻找,为何又阻挡我们?” 【……因为不够安全。】直系体皱眉。【如果连这种程度的防护都破解不了,那么他想要隐藏的东西即使被发现,也没有足够的保障。我们需要……能够接触到核心数据的人。】 他们都沉默了。虽然钥匙近在眼前,却在十米的高处,只能望见而无法转动。 【即使控制普通的复制体,或者研究员ai也不行。】直系体快速检测了一下各种id的权限,基本排除了目前所有可操纵的客体。【忧忧不会允许其他人接触到原型的核心数据。】 光标在他们面前恒定地闪烁,仿佛无声的考验。 “那么……如果是舒自己呢?”32号怔怔地说。对于舒,他总有一种迷信和崇拜,下意识说了出来,“如果是舒自己……一定就可以……” 直系体的眼瞳睁大了。 【没错。这也是一个办法。】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如果我们可以伪造一个舒的id……】 直系体坐下,快速模拟了起来。【哦,单独的id还不够。最好有物理支持……更加方便我们躲避监视行动……这可这么办】 “那不如……”32号推开门,巢厢低沉的换气扇声涌入,搅动着内部的黑暗和沉闷。 在那面墙的背后,是无数待命的培养箱。隐约能听到气泡在培养液翻腾上升的声响。 “……直接培养一个复制体好了。反正这里,还有很多。” 无数的培养箱中,游曳着沉睡的兽,和缓慢搏动的心跳。 “你看,我有忧忧期待的记忆,而你有百年前的行为模式……”32号的嘴角逐渐上扬。“综合起来,做一个幻影并不难。何况是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任何一根稻草,都不会放过。” 少年露出悲哀又自嘲的笑。 【这个提议……可行性很高。】直系体运算了片刻,十分震惊。【但是……这样做合适么?这种强制暗示,和那主人所做的事,没有什么区别。】 “想不到,你会为这种事情犹豫。”少年抱着手肘。“难怪你总是同情我们。可是这个残酷的游戏玩到现在,越早了结,对谁都好……不是么。” 【我不知道。】直系体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预感。他无法分辨那是好是坏。【32号,原型的逻辑机制至今没有破解。谁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你知道他超脑化之后的称号么?】 “我听说过。超脑化之后,他几乎从人间销声匿迹,却……像数字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他们躲在狭小的空间里,却仿佛被无数的眼珠凝视,一览无余。 【好吧……也没有更好选择。】 “再说,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不也是件好事么?” 32号疯狂地畅想着,露出淡淡笑容。 * “主座,检测到异常反应,应该是高浓度舒体系的结果,但是我们无法追踪到具体对象……”管家ai对着正在书房休憩的主人汇报。 优雅的魔鬼轻笑。 “那自然。如果是舒做事,怎么会让人这么容易就抓到把柄?” “那我们,要不要继续……” 美青年摆手。“无妨。一切如常即可。不论对方是什么,总要有一些起始资本,后面才方便上台。如果真是舒有什么动作……那他迟早会冲着我来。我们只需……静静地等待。” 他对着书桌前的画像遥遥举杯。 “敬你。” * “我不同意。舒不会这么冷漠无情!” 结果当日,32号与直系体就爆发了一场严重的争吵。两人为原型的性格模型,以及激活的体型争执不下。 “应该选择高级形体培养。原型的素质……肯定是复制体里顶尖的。” 【但是高排位复制体并不好控制。】直系体模拟着数据。【并不需要那么好的参数,原型除了大脑发达,自身也没什么好素质。】 “你这么可以这样说!” 【哦,他不是冷漠无情。】直系体翘着腿晃荡。【那是毫无人性。】 “你在公报私仇!”32号撑着桌面。“如果不是舒自愿牺牲,就没有后来的现实生活,更不要说脑机系统了!” 【哦吼,自愿牺牲?】直系体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不过是偶然罢了。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是谈不上牺牲的。更不用说,脑机系统的推广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也不是他的本意……】 “你就是记恨他,还嫉妒他。”32号下意识地维护起来。“你恨他没启动你,也嫉妒他的成就!谁让你只是一个……” 【对,我只是一个闹钟,也足够看清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直系体放下了腿。【你可清醒一点吧。你对他的那点依恋,除了拖累我们,根本毫无结果!】 不知为什么,直系体说出这话,在32号听着尤为刺耳,戳破了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心理,也让他竖起全身的刺。 “用不着……用不着你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来评判我……”32号气得发抖。 直系体背对着他,从转椅上缓缓站起来,没有转身。 所以32号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今天……就到这里吧。争吵是没有结果的。】他拉上面具,推开了门,留给少年32号一个单薄的背影。【我去查看一下备用体。】 背影和脚步声都远去了。 “……对不起。” 少年抱着手臂。狭小的房间一旦少了一个人的体温,温度就骤然降低。 他其实并不是想和直系体争论。他只是输不起。 另一边的系统却忽然闪烁起来。 【通报:巢厢门禁开启。】 【最高权限正在巡察,请注意迎接;最高权限正在巡察,请注意迎接……】 32号脸色煞白。在这片庄园里,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最高权限,那幽艳,孤独且疯狂的魔鬼主人! “直系体,快回避!”32号的心立刻悬起来。说不出为什么,他很害怕那两人碰面。“他来了!” 【很抱歉,现在是巡游模式。】他们的互联系统发出标准的提示。【为了避免暴露,暂时切断通讯模式。】 -- fǔщènɡè.cΘ⒨ 第二循环4七贤箴言 【为了避免暴露,暂时切断通讯模式。】 听到巢厢大门排气开启的声音,复制体32号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揪紧。 “那么,立刻接通直系体所在的房间情况!” 巢厢屹立在墓地的边缘,是一片地上兼地下的堡垒建筑,坚固如同军事要塞。 舒的基因并不亚于当世最高的机密,从来不缺觊觎。作为庄园内最高级别的建筑之一,巢厢十分封闭。日常所需的能源交换,基本能通过自动化完成。除了复制体和下位体,其他ai也必须有严格的口令才能进入内部。 重重闸门喷射气体,在后方稳稳闭合。 32号最初出厢的记忆很模糊,隐约记着这里排列了大量休眠的复制体。未获得编号的下位复制体留在外围,只有简单的维生或管道连接。编号五十以内的,则有单独的维生舱,编号前十的甚至拥有独立小间。 下位体们只能在外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仿佛一群低矮的栅栏,集体拱卫着中层和内层的高位复制体。 淡淡的天光从高窗洒入。Ⓟo1㈧ê.ⅴⅠℙ(po18e.vip) 螺旋排列的复制体们组成了一个特殊陈列的迷宫。尽管年龄和属性略有不同,却拥有同一张面容。纽结的电缆如荆棘一般缠绕着他们,仿佛童话中沉睡百年的、千百个睡美人。 忧忧曾经也喜欢在这里逡巡游猎。 它们就像那些被他用长针固定的美丽标本,放在玻璃与木质的橱窗里。即使在漫长岁月里积了灰尘,终于彻彻底底只属于他一人,年复一年在私室中供他赏阅。 投影中传来了那人由远及近的长靴声。 带着面具的直系体静静停在转角,其他下位体们在它身上落下交错的阴影。 脚步声停了。 “我知道……你在这里。”唯一的人声低沉而惑人,仿佛叁言两语就能让人坦白身心的魔鬼。“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 脚步声走走停停,在这由沉睡少年组成立柱的旧日神殿中,美绝的青年仿佛在和看不见的幽灵玩着捉迷藏。 “……你可要小心……不要让我……抓到……”美青年的声音在深邃的建筑里回荡,忽近忽远;动听,也如诅咒一般瘆人。 下位体们集体静默着。 32号试图说服自己,很快那个魔鬼就会厌倦了这个游戏,然后阴郁地离开,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不愿直系体与那魔鬼碰面。安危自然是担忧的,但他更担忧的是,直系体身上有一种不同于普通复制体的微妙。而它对此却完全不在意。它自认为一个闹钟装置,不会被牵扯进他们绵延百年的恩怨。 可谁也说不准,魔鬼会对什么感兴趣。 奢华锦绣的披风在巢厢光滑的地面拖动。眼看他如蛇一般滑行过了那个墙角,就要像往常一样,忽略这些下位体,直接走进存放编号复制体的中层腔室。 “哟,有……很香的味道呢。” 美丽慵懒的主人撩动长发,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缓缓在房间内游弋。 32号的心缓缓下沉,他只能祈祷那魔鬼一时兴起,并没发现什么不同。 直系体在下位体中显得尤其发育不良,但他静静伫立着,仿佛平顺地接受了所有不平的命运。 “……哎呀,找到了。” 轻柔的呢喃突然出现在那小小少年的耳边。 32号几乎要贴到光屏上。隔着这么多的下位体,那魔鬼竟然准确地挑中了直系体!更可怕的是,最高权限拥有者眼前没有秘密。就像他能品尝血液一样,只需要通过触摸,就可以判断对方脑机的信息。 那么直系体的卧底身份,以及他们的行动,可能直接暴露。 修长的指间轮过少年的脸颊,仿佛在确认着手感。漫不经心,也毛骨悚然。 “听见哥哥的话了吗?为什么不回答?” 直系体薄薄的耳朵突然被揪住。疼痛中,还有一丝热气呵在耳廓。 暧昧响起的并不是魔鬼的审问。 原来直系体启动了闹钟系统内的“休眠模式”,暂停了体内额生物电信号,也就强制隔绝了信息传递。 尽管如此,情况并未好转,甚至印证了32号不祥的预感。 那悠游的主人,更孜孜不倦地贴近了瘦弱的少年。 醇美的深红气息忽而将少年笼罩。 “回答我。”美青年如同围绕他起舞的黑天鹅,致命的魅力如漩涡一般转动。“看着我,回答我!” 休眠态的少年无动于衷。 32号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担忧了。复制体也好,人类也好,ai也罢,所有人都无法抗拒那超S级别漩涡似的蛊惑。但舒体系下的直系装置,因为根源机制不同,却可以免疫那种致命的吸引。 【抱歉,此机体处于深度休眠状态,无法强制行为。】巢厢系统提示。【请您稍后再试。】 主人忽然感到针刺样的不适。 他掀开碍眼的面具,粗暴地扼住复制体的喉咙。“看着我!”他低吼。 光屏后的32号感到刻骨的绝望。他总是后悔。 后悔深情错付,又后悔和最后的同伴争吵。其实他并不是真想要争吵。只不过是浮萍样的人,想要从对方的让步里得到关于自己的确认罢了。 “临时系统,有什么强制破坏装置能引起骚动吗。”他心急如焚。哪怕是想到忧忧要触碰直系体,他都不堪忍受。“快救救他!” 【很抱歉,那不是第一优先项。】系统平淡地回答。【舒体系·直系初代·通用警报装置,将完成任务设置为第一优先性。】 “那也要有命才能完成任务!”32号锤了一下面板。但是光屏中接下来的场景却令他愣住了。 面具揭开少年的睡容,犹如彼岸投来的幻影。 那睡容与其他复制体都不同,也与他平日的寡淡表情不同,并不安详,也不甜美,而是微微蹙着眉,仿佛忍受着什么病痛,却又因为疲惫而缺乏表现。 他身上,也确实落着斑斑驳驳的伤痕。 那欺进的恶魔却退却了。 “你是谁?”忧忧有些困惑地放开了它,仿佛那个苍白的少年是千度的蓝色火焰。“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奇怪。”恶魔摇着头退后。“你不该在这里,我完全不记得……” 忧忧仿佛被寒流击中,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暗红的血色漫上他的双眼,他一眼都不敢再看,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那是……”32号瞬间明白,直系体作为闹钟,他的休眠状态,也比一般的言行更加细致;这些的功能都是原型舒编辑设计的。舒大部分的框架,正是基于他自己。 也就是说,休眠中的直系体,是目前最接近原型的完全模拟。 【没有必要使用高位体。原型并不需要那么好的素质。】直系体曾经这样对32号说。但一心敬慕原型舒的少年以为他在诋毁,并不肯相信。 人的记忆永远在美化,尤其对于失去的事物。可百年前的那个少年,其实在颠沛流离中成长。后人所谓的天才,却是舒不幸的根源。舒超常的大脑给世人带来空前的智慧,也给他留下终生的病痛和严重的嗜睡症。过度发达的思维彻底拖垮了他的身体。 直到大脑取出,舒都不曾安详地睡眠。复制体们安恬的睡容,不过是忧忧的自我欺骗。 真实的原型如此狼狈,已成为光鲜的哥哥永远的遗憾;他越是拥有了一切,那真实越不堪记忆,无法触碰。 【32号,目标暂时脱离,快来接我!我的四肢驱动需要至少十分钟才能恢复……】 已经在附近等待的32号接到了加密指令,立刻按照指令行动,。拉着他撤离到安全地带。 直到看到直系体一板一眼地在狭小室内预热,进行开机测试,32号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场怄气和争吵,让他后悔极了。 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幸运,忧忧暂时放过了它,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将是32号恶毒的诋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说“对不起”的机会。可人们偏要明知故犯,一错再错。 32号张开手臂,想要趁对方休眠,紧紧地拥抱一下。 谁知一道绿光闪烁,直系体先睁开了眼。 “你……你不是在深度休眠么,怎么还能传送信息?” 32号慌张地掩饰动作。 【哦,刚才是休眠模式下的装睡模式……就是你们说的‘关机状态下仍然保持闹钟’。】直系体将瞳孔对准他。【32号,再次见到你很高兴。但你非常紧张,这是为什么?你的情绪失控了吗。】 “你吓死我了。”32号面色发白。“刚才真的……让我以为……你怎么能这样!” 【你是说,和超S机体接触?】直系体歪头。【根据判断,这样有很大概率获得他的生物识别痕迹。】直系体指着脖颈上掐得红紫的印记。【有助于我们获得更多系统权限,完成任务。】 “你是……故意的?”32号后怕得发抖。“刚才他……可能猥亵你,也可能真把你吃掉!” 【风险总是难免。】直系体低下头。【我想要自由,你想要复仇,我以为你能够理解完成任务的迫切。很抱歉,让你负担了不必要的情绪。】 32号没能说出自己的道歉,却先行得到了一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查看6月18日的后续资料了。】直系体转过了话题,坐在闪烁的光屏前忙碌起来。【啊,找到了,电影《箴言叁部曲》……】 他总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站,因为他的终点是自由,所以对谁都宽容。而32号只想着复仇,但复仇以后呢?他并不知道。 32号又感到喉咙被灼热卡住,手却是冰冷的。 * 脚步声在昏暗的巢厢里跌宕。 “舒!”那主人慌张地去而复返。“我回来了……哥哥回来接你了……” 那一瞬间,他仿佛变回了过去饱尝世态炎凉的少年,而将万人之巅的威严抛在路上。曾经他们相依为命,度过了许多没有祝福的纪念,没有礼物的节日。 “我怎么会没有认出你呢?只是这里太暗了,我看不清楚。”魔鬼总不愿意承担责任,也承担不起。“舒,不要和哥哥生气……哥哥这不是回来了么……这一次,哥哥一定会陪着你一起……” 他生机勃勃地,满怀希望和忧虑地绕过那一排排沉眠的少年,仿佛组成神殿的一群立柱,。 “舒……我知道,这一次真的是你……”他快得跑了起来。仿佛在被无尽的岁月追赶。“哥哥不会再把你留在黑暗里,你也不能……” 绕过转角,绕过少年们无言的阴影,那个被掀开面具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惟妙惟肖的沉睡少年,仿佛只是一场幻影。如同过去的许多次,舒一转身,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也不能……将哥哥一个人留下……” 被无数的,同一张麻木面孔包围的魔鬼,发出孤独的悲鸣。 ———————— 感谢大家支持~这几天比较忙,争取晚上再更一把 -- 第二循环5七贤箴言2h 【生物识别通过,获得权限突破。】 直系体提取了自己脖颈上的纸纹和微量组织,终于突破了庄园系统权限。 【系统路径切换。】光屏闪烁了片刻。【舒数据库并联成功,请使用全脑接入信号。】 “什么?全脑接入信号?”32号看着直系体的操作。“难道也需要像原型一样么?” 原型舒切开头骨,在体外培养活体大脑贴满电极的场景,令所有知情人印象深刻,永志难忘。 【百年前的话,是的。当时没有那么好的非侵入式接收设备。】直系体努力计算着参数。【但是脑机系统经过这么多代的发展,已经灵敏了许多,普通人只需要纳米级别的头骨穿刺,就可以实现B级以下的脑机入网。A级以上的,使用非侵入式设备就能完成指令。所以超S体忧忧只要在覆盖基础信号的地方,就能施展他的意志。这样就是为什么他的行为看起来就像魔法。】 直系体扒开耳后的头发,露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装置。【但D级的下位体很不幸,因为脑电效率过低,大部分还留有实体接口……但是对于百年前的装置来说,也算够用了。】 “……非如此不可?” 【当然,不启动原型的数据库,我们不可能模拟出超越忧体系下的ai,那就不可能骗过超S体忧。】 “不,我不是问这个。激活实体接口……不是对大脑的刺激很大么?” 【32号,感谢你对任务装置安全使用的提醒。】直系体抽出电极,咬牙缓缓推进接入端口,面部神经隐隐抽搐着。【本装置对痛苦的承受力很高。】 【脑电系统接驳成功。欢迎您,请耐心等待舒数据库的启动测试。本系统启动概率随机……】 十秒后,光屏遗憾地显示启动失败,请十分钟后再尝试,并且浮现了一个枕头的标志“再睡十分钟”。 “启动随机?这是……什么高级的安保防护么?” 【哼,翻译一下,这就是所谓的赖床机制!】直系体捶桌,毫不客气地加大电压。【赖床是闹钟的敌人!代码07x4,我是通用性警报装置!要求底层启动!】 光屏混沌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人微微睁开眼一般。 【请输入口令。】 【那时候近了,】直系体以脑波输入。【边境的守卫将敲响警钟!】 又是一阵微波窜动。 然而32号首先听到的并不是光屏的反馈,而是来自巢厢之外,一下一下敲响的钟声。那是庄园尽头的钟塔! 隔着守备严密的巢厢墙壁,那钟声仿佛自世界的尽头隆隆传来。 【验证成功。】光屏终于重新弹出绿色的字幕。【直系装置·通用警报,编号Xn0号,请您谨记使命。】 直系体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埋头搜索。 【好耶!找到了!】直系体欢呼。 “什么?”32号弯腰看向光屏,从直系体右肩上伸头,趁机贴近对方。细碎的短发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 直系体不懂什么是暧昧,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箴言》叁部曲是什么?” 【是我的养生大师和家居小妙招pro版本!】直系体拍手。 “舒是当时最先进的系统,怎么会有这些……” 【还有更新版本!我就知道原型这里会有新版本!原型数据库真棒,赚啦!】 “……”32号忽然有一种误入传销团伙的不祥预感。“我不觉得这是什么有用的……” 【32号,生理课堂也更新了呢。】直系体适时对他勾勾手指。【今晚就可以试♂试。我觉得失控的你会喜欢。】 “哦,这样啊。”32号清咳一声,面色微红。“那、那就没有办法了。”对着那晃动的食指,稍加联想,他的下身就不争气地开始收缩,说话的气息也越来越短促。“这是为了,为了生理健康……” 32号很快后悔了。他埋在对方的颈间,被那种熟悉的清香气息环绕,特别是链接了脑机端口之后,电离出更加清新和带一点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 似乎相处越久,这种生理的吸引就更加强烈。香甜的气息萦绕着他的鼻端,让他头脑一片昏沉,下身不断充血,完全顾不得周围,只想更多地吸取那种香甜…… 他感到干渴,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强行将视线从对方裸露的后颈,和型号过大的衣服敞漏的领口,小巧的锁骨移开。可是无济于事,他又昏沉地贴近了一些,香味仿佛对他张开隐形的怀抱,令他更加敏感地收缩起空虚的穴口,仿佛想把香气也纳入身体的深处。对方的语言断断续续地传入,听不真切。此时他无法分析,只想听到喘息和叫喊。 【32号,你怎么了?】直系体似乎终于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你的心率在快速提高。】 “没……啊……没什么……” 32号正隔着布料摩挲硬起来的分身,猛一听到直系体喊他,下身一个打颤,几乎要弹跳起来。但是现在没有“生理失控发情”的借口,他绝不敢暴露这种下流的抚慰行为。“只是……刚才太紧张,累了……” 近在咫尺却不能捅破的欲望,在抑制和羞惭中变得更加硬挺。 【哦。那我快一点。】直系体咕哝。 快一点。快一点……32号夹紧双腿,不由自主意淫起每一句话语。 【《箴言》叁部曲,第1部时长38:48,第2部时长22:50,第叁部24:10……】 两人面面相觑。从原型的复制断指开始,他们从一段数字,得到了更多的数字。 32号揉揉太阳穴,试图唤回理智。“为什么……片长这么零碎?” 【因为那根本不是片长。】直系体目不转睛。光屏的荧光倒影在他半透明的瞳孔中,仿佛荧荧鬼火。【而是拆解了一个经纬坐标,38.4824° N,22.5010° E,来自旧文明德尔斐,古希腊的阿波罗神庙,以女祭司的预言闻名地中海世界。】 “德尔斐……箴言?” 【没错,据说德尔斐有很多箴言,有记载的就有上百条……】直系体筛选着结果。【但其中最有名的有叁句,相传由古代七位贤者共同写在神庙的入口处。】 “那不就是……箴言1,箴言2,和箴言3?!”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那叁句箴言在百年前仍然脍炙人口。分别是: 第1句,γνωθι σεαυτ?ν(认识你自己) 第2句,μηδεν αγαν(凡事勿过度) “认识你自己,凡事勿过度……”32号想到巢厢中无尽的复制体,以及复制体们残酷的命运,不由得冷笑。“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是的,原型培养体外手组织的时候,不会想不到日后他的基因被如何滥用……】 32号也有些微地困惑。如果原型舒真如传说一般悲悯,为何会遗留下这么残酷的把柄,给一个永生的魔鬼? 同时又设下了,永远不要将他唤醒的诫令? 【除非他非如此不可。】直系体漠然道。【接受一种残酷,往往是为了避开更大的残酷。】 “……那么,第叁句呢?” 【第叁句的争议很大,因为这句话是一个残篇,?γγ?α π?ρα δ'?τη,直译的话,字面意思是‘你在/你是/如果’。】 “这完全说不通。” 【也有一些解释,比较通行的是‘誓言招致不幸’,和‘像我者生,似我者死’。】 他们都听过太多的誓言。忧忧其实并不对复制体说爱。他对他的兄弟总是重复那一句:我们约好了,永不分离。 【像我者生,似我者死。】直系体长舒一口气。【这不就是……模拟伪装原型的思路么。】 “真奇怪,我还以为原型舒会反对后人模拟他……” 直系体的脑机连接时间已经达到单次极值,他确认了这条搜索,正要结束,却发现记录里漏出一个脚注: 【系统青的调试快要完成了。希望她一切都好。】 ——————————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1h 第二循环6 全局智慧1 【系统……青?】 直系体在数据库和舒系体的内部记录不断寻找,却未能找到对应的编号。【内网里没有任何记载。奇怪,系统青是谁?】 32号本就极力忍耐,此时从直系体口中听到其他名字,隐约有些不耐烦。“……没有就没有,有什么奇怪。” 【32号,内网不同于现实的世界。】直系体轻轻道。【在现实里,忘记一件事很容易,抹去却很难;而在内网里恰恰相反。有人……殚精竭虑,想要让人们忘记系统青,而不是彻底抹消它。】 此刻,他们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因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并没有第二个人选。 “我想起来了。”32号忽然笑了。“系统青是存在的。” 【哦?】直系体睁大眼睛,【在哪里?】 头昏脑热的32号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他俯身圈住座椅里的小少年。“我……累了,”他一点点厮磨直系体的鬓角。“我想要……一些奖励……” 【时间还没到,你怎么……】 “钟声……钟声响了。”32号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伸手往直系体敞开的领口滑入。“啊……好……好难受……” 直系体的数据模型搭建到一半,还想趁热打铁。他无奈地起身,扶着32号。32号本就比他高半个头,此刻浑身瘫软,藤蔓一般紧紧缠上他,令他寸步难行。 【喂,你太……紧了……】 “是吗……”32号吃吃地笑。“还……还不够紧呢……” 直系体无奈,只能借助重力,将32号甩到床上。他的动作不重,但32号被甩下后,自然地蜷曲了身体,发出一声娇嗔,幽幽地盯着他。 凌乱狭小的床铺,少年撑起上半身,胸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也露出少年特有的优美轮廓。 原型舒营养匮乏,身体并不似忧忧那般尤物。但复制体们经过基因,已经算得上舒展伶俐。特别是在忧忧的调教后,少年原本白皙纤细的身体,散发出一种自然而不自知的诱人,令人尤其想要染指和蹂躏。 天真与放荡,永远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组合。哪怕他已经食髓知味,索求无度,依然保留着透澈的纯真,一如此刻他半眯着眼,明亮又湿漉漉地看着眼前人。 只可惜直系体的欲望有限。他回应,只是为了他想要的答案。 【告诉我。】他的手顺着少年半开的衬衫探进去。32号细腻的肌肤仿佛要吸住他的手一般,温热了起来。【系统青……到底是谁?】 32号呜咽一声,抱着他的手侧过身去,在细小呻吟中咬着牙。“不要……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这样啊。】直系体也不抽手,只是靠近他,在32号的耳畔吹拂。【原来她……是一个名字啊……】 32号已经禁不起任何撩拨,欲望和妒忌烧透了他的理智。他立刻翻转过身,仰头想要封咬那无情的嘴唇,却被直系体抓了个正着,按住了手腕。 【我说过,今天的时间还没到。】直系体微微一笑,按着眼神迷离的少年,将他的手腕拉高。【不按时休息的……不是乖孩子呢。】 说着,直系体轻轻蹭了一下32号的鼻梁。32号张口呻吟起来。 直系体却不顾他的恳求和扭动,用绝缘带捆住了32号的左右手腕,将他的身体曲折着,半跪着绑在床上。32号被欲望折磨,完全无法反抗,透露着一种青涩的顺从,只一味地用眼神追随着沉默操作的直系体。 甚至还有一丝雀跃的期待,期待被更加残忍地对待。 【乖。】直系体怜爱地拍了拍被捆绑少年的头顶。 忧忧或许将复制体当做食物,但至少也是某人的替身。而直系体对他悉心照料,甚至比其他人类都更呵护,但在那感情匮乏的眼中,32号至多只是一个可爱的、爱撒娇的宠物罢了。宠物总是麻烦又费解的。 直系体对他这样耐心,归根到底并不把他们当做同类。 ……那也没有关系。32号被反绑着,在意识的混沌深渊里堕落,甚至之前那个深红色魔鬼处堕落更深。反正他只对我这样,我也只对他这样。只要……没有人比我更亲密就好了…… 32号已经彻底明白,归根到底,在这片庄园里所有的人都扭曲,所有的感情也是扭曲的,只有抓在手里才是真实。 忽然有异物突入后穴的感觉。但不是那人的手指,而是一个涂抹了润滑剂,预热过的铜球。 【你的发情状态越来越激烈……】直系体的声音遥远地传来。【如果放着不管,你可能会抓伤自己。】直系体不断调整着铜球的角度,终于将大半部分推入了那个熟悉的,不断收缩的穴口。 “唔……唔……啊……”32号大口呼吸起来。这种不尽兴的酥麻刺激,此时对他而言就是要命的折磨。可是被捆绑着,前后都没有办法自我纾解,只能一下下抽搐着肠道,想要吞吐那个铜球,可柔嫩的褶皱仿佛一个笨拙的推手,分不清吸附还是蠕动。这种无法控制的刺激带来了莫名的被侵犯感,连晶亮的津液从嘴角漏出,也毫无察觉。 32号意乱情迷,嗔怪和哀求的眼神几乎能滴出水来。这种令人怜爱状态似乎也令直系体感到新奇。直系体靠近他,隔着衬衣,忍不住捏了捏32号胸前已经挺立的红樱。 “不……啊……不!” 【什么,你不要么?】 直系体更加不怀好意地勾了一下。 少年叫出了声,眼中布满水雾地瞪着他,更加绞紧了双腿。“要……要!”随着他的颤动,埋入后穴的铜珠仿佛晃动的珠宝吊坠,在完全湿润中反射着亮金的光泽。 【那就……等一会儿。】直系体从床上起身,抚平了衣服的褶皱。【还想要的话,一会儿不要吵。】 32号只感觉床垫一歪,那股清甜的气息正离自己远去。他无助地咬紧牙关,低头搜寻床上遗留的那人的气息。 直系体忽略了几步之外,深陷情欲漩涡的少年,继续搭建舒模型。 【内系统启动。】原始的脑机系统响应了他的指令。【请记住,此处一切行为,均在注视之下。】 这是古老的脑机系统,最初为了缓冲界面而做的一句警告。当年脑机技术处处是禁区,整个系统也只在内部试用,没想到被保留至今。 直系体凝视着界面,【第二箴言模式,启动。】 【收到。身份确认成功。】系统音切换成了一个没有性别和感情的原始音。【将为您调取原型的有效数据……】 直系体长长舒了一口气,微微后仰,开始摘取他认为合适的部分。 像我者生,似我者死。 …… 数据摘录到了尾声。他粗略搭建了一个结构,囫囵填入大部分数据。 直系体并没打算做出一个绝对精细的模型。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复原原型,那是教团的任务;也不是为了真正骗过忧忧,那是忧忧自己在做的事情。 他只要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一点点,足够与教团达成交易的时间。当然顺便也可以帮32号报复一下那个恶魔。 然而一转身,他却发现数据正严丝合缝地填了进去。哪怕是误操作,竟然也被模型无声无息地对接了。 【……?!】 直系体想要说这不可能,可语言到了嘴边,却被驳回了。他又仿佛置身于那篇昏暗的古堡,四周都是错综复杂的走廊,和不真切的窃窃私语。 没有什么不可能。直系体看着闪烁的模型,垂下眼帘。人们都能说出那个人的事迹,却总会忘记一举一动,都由脑机系统经手。他们早就得到了警示,不是么? 【此处一切行为,均在注视之下。】 哪怕是来自百年前的,幽灵的注视。 他忽然觉得疲倦。但突如其来的一段轻微电流声闪过,短暂的黑暗笼罩了他,房间里只剩光屏的信号仍然在闪烁。 但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断电,而是系统为运行某种核心指令的自我防护模式。断电或许粗暴,但足够有效。 【组建成功,底层指令开启,是否使用全智能模式?】 直系体紧紧盯着只剩下字体的光屏,无暇顾虑任何其他事物。 全智能模式这几个字,包含了此时世界智慧的顶峰。人们曾经开玩笑说,这世上没有原型舒不能解决的问题,包括永生。 只不过,原型还没来得及证明他破解了永生,终极智慧随着他的自沉地底而堙灭了。而眼前这个,可能就是最接近终极智慧的机会。 也是这个世纪,所有人类和ai梦寐以求的终极智慧。只要得到,就等于得到一切…… 冷汗涔涔而下。黑暗注视着他,无孔不入。 阵阵钟声在他脑中响起…… 【不……】他骨骼打着颤,艰难地发出拒绝信号。【我……拒绝!】 这几个简单的字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此刻他对着黑暗中闪烁的字符,几乎虚脱。 【我……不是你。】直系体徒手用力抓着已经过热的脑机接口,痛觉让他恢复了思维。【我才不会……不会像你一样!我会……】他闭上眼,仿佛在说服自己。 【我会……找到自由……】 【收到。局部信息模式启动。】系统依然用麻木的声音播报。【编号Xn0号,祝你好运。】 --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2(h) 32号不知道忍耐了多久。 那种可怕的虚火几乎将他体内的神经都浸透了燃油,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在引燃火种。有时他忍耐不住,就将头埋在枕头上,吸吮一点那人的气息。 可是平时令他安慰的气息,此时只让他忘乎所以。已经被他体温煨热的铜珠在他的入口滑动。他只能撅高臀部,避免那铜珠掉落……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世纪,房间里的灯似乎灭了,又昏暗地亮起来。 直系体揉了揉太阳穴,窸窸窣窣换了睡衣。他似乎仍然沉浸在思考中,整个动作都漫不经心。 最后他一气坐在床上,完全忘记了被束缚着发抖的32号,直到忍耐不住的32号拱着身子凑过去,胡乱亲吻能够凑到的任何一处肌肤。 “……到……到我了吗……” 沉思的直系体一惊,才想起被他放置在一边的32号,顿时生出一些饲养员忘记喂食的愧疚,这才转身。 【唔,模型算是做完了。】他腾出手,漫不经心地将32号的手铐从床头解下,但没有松开双手。【但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唔……】 然而被欲望折磨的少年根本听不进这些,挺着彻底充血的身体,就往那香甜的源泉上贴合。仿佛一个刚刚走出沙漠的人一般干渴,疯狂地席卷了直系体口中的津液。 32号吸吮得太急切,竟呛到了。于是直系体又分心,轻轻拍着32号绷紧的后背,帮他顺气。 “好……好难受……啊……”32号无意识地抬高了臀部摆动着。少年纯美青涩的身体做出这种动作,尤其让人血脉贲张。32号已经很擅长这种无心的引诱。“我……受不……了……” 直系体轻轻拍了一下臀部,【这就受不了了?延迟满足,有助于提高高潮,这可是我……刚学的知识呢……】 说着,他毫无预兆地伸手指,快速推了一下穴口涌动的铜珠。突然改换的位置和刺激,让32号惊叫了一声。 铜珠的捻动,带出穴道更多的体液。直系体带着指套,轻轻刮擦着入口。入口的褶皱感应着触觉,紧紧收缩起来,仿佛要吸住这狡猾的入侵者。 【这次的直径是xx毫米……你觉得怎样?】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又是忽然一弹指,铜珠像钟摆一样,在温暖的穴中摆动了一个来回。 骤然的刺激,让32号用力抬高臀部,想要获得更深的位置和快乐。 【真是懂得享受的小东西。】直系体被他的反应取悦了,暂时忘记了之前的疲倦,也投入起来。 直系体索性来到32号的侧面,将32号的身体翻转了一下,让少年的胸口朝上,然后垫高他的后腰,由折迭的腿脚支撑着下半身的力量。32号只要绷紧大腿和小腿肌肉,就能抬高身体。 “快……快点……”32号被缓慢的快感折磨,讨好似的尽力分开腿。“……进来……都进来……” 【这就不行了?我可清楚你会干什么。】直系体托着腮,一下一下地在穴口画圈,偶尔也拨弄一下挺立的分身。【只要我敢进去,就会被你这个贪婪的家伙咬住一晚上……】他灵巧的手指在少年敏感的腿根巡游。引得本想抬高臀部的少年,又阵阵发软放下。于是铜珠不断地往外坠。 “我……我不敢……” 【哦,你有什么不敢的?】直系体突然插入两只手指搅动了一下。【就在刚才,你还想和我谈条件呢。】 “啊……啊啊!”32号终于发出一声酣畅的尖叫。“别……别停下来……” 直系体的指间响起了淫靡的水声。颤动的分身顶端也开始渗出液体,却被直系体按住。【自己动。你不是很有想法吗?】 32号根本分别不出什么,卖力地挺腰,迎着那手指抽送起来,比平时累,但那手指发觉他快要停下,就会突然发力推动钢珠,引得他一阵阵失控。此时疯狂和欢愉已经令他来不及思考异物如何取出。他已经彻底放开身心,交给了对方。 如此几次,他耗尽了力气,彻底躺倒在床上喘息。 少年仿佛一只幼鹿,温驯又嘴馋地追着人类讨要美味。 【累了吧。早点休息……】直系体抚摸着他的身体,实际实在测量他的脉搏。直系体以为少年会就此作罢,谁知少年还是贴了过来。 他们复制体,都是抵死缠绵的。 “不够……”32号舔舐直系体的耳廓。直系体简直能感到他喷出的热气。“好香……好香……还要……” 【真是嘴馋。】直系体有些无奈。【只好试试新功能了。】 直系体伸手探入衣衫,摸到少年的后背,在背脊上下轻按。【放松……放松……我也是第一次,拿不准力度……】 说着,他的手一直向上,另一只手抚摸着少年的后脑,施加起微电流。一阵温热的酥麻沿着少年的脖颈和脊柱开始流窜。一种无与伦比的舒服和兴奋顿时蔓延开来,直抵头皮。 “哈……啊……啊,啊啊!!” 32号被前所未有的感觉,刺激得绷直了脚背,手也不顾束缚,胡乱摆动起来,试图抓住什么依靠,以免被狂风骤雨般的快感冲垮。 【看起来……效果不错。】直系体严密留意着32号的身体数据,以免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种依靠脑电完成的快感指令太过直接霸道,如果不加以限制,贪图享乐的人类可以一直纵欲到死。 触觉,嗅觉,听觉等感官交迭着,同时在神经系统爆炸,多巴胺分泌达到了巅峰,比单纯的交合多出了几次方的维度。有好几次,32号以为自己会幸福得立刻死去。他翻着白眼想,如果世上有极乐也不过如此。 几次颅内高潮后,32号彻底瘫软,直系体才松开了他的双手,准备清理一下。 “好棒……”可是直系体一起身,32号就会勾住他,仿佛不允许他们之间出现空隙。“……啊……你……好棒……” 【生理反应而已。】直系体耸肩。【只要耐心一点,谁都可以。】 “不是……”因为过度快感而浑身发汗的32号轻轻喘息。“不是……谁都可以。”他转念一想,直系体的意思或许是说,他也可以对别人做这样的事。确实不论对象是谁,都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立刻会缴械投降。 可是一想到直系体可能会伸入别人的身体……哪怕只是触碰,也不行。不,哪怕是看到别人情动,都不行! 幻想的嫉妒激得32号咬紧了牙关。他装不下去了,恨不得此时就坦白心迹。 【别想这么多。】直系体又一次打断他。【原型模型大略完成了,明天还要进行最后调试呢。】 “哼……你不是说……很顺利么……” 【没错,就是这里很奇怪……】直系体皱眉。【我不认为原型会鼓励模拟行为……可偏偏这么复杂的工程,进行得如此顺利……简直太顺利了……】 “那就,顺其自然吧……”32号低头亲吻对方的眉心。“至少我们今晚……是快乐的。” 【是吗,】直系体有一瞬间的迷茫。【如果你感到快乐,那就好了。】 心脏不断跳动的32号听出了弦外之音。直系体其实一直非常照顾他,但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想法。过去他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他已不能满足。 他的身体可以无限满足,心里却是空虚的……这种反差会导致怎样的疯狂,他已经有所领略。 又或者,他只是想更多知道一点,更靠近一些。 “难道……你不觉得快乐吗?” 【抱歉,我不知道快乐是什么。】直系体直白地回答。 “快乐就是……”32号拉起对方的手心,贴在脸上浅吻。“就是感到很放松,很温暖,很舒服……” 【但我很少感觉放松和舒服,系统里将之命名为‘痛苦’。你所说的快乐,是不是‘不痛苦’?】 直系体睁着半透明的眼瞳,诚恳地询问。诚恳得让少年感到揪心。 ——所谓下位体,并不是说基因表达上有什么严重的纰漏。成熟的基因工程已经能够及时筛选了。而这些有缺陷却没有及时销毁的下位体,归根到底,只是表达出了原型的性状罢了。 因为原型自身,就充满了无法摆脱的苦痛。从某种意义上说,下位体或许才是更接近的复制体。 而这个下位复制体,竟然不曾感应到快乐。 “不,不是这样。”32号亲吻对方的眼睫,仿佛想要融化这个令他心碎的答案。“快乐……就只是快乐。真正的快乐,不应和痛苦有任何关系。” 【原来是这样。】直系体看着天花板。【32号,你的回答很有意思。数据库里没有这样的记载。我会记住的。谢谢你。】 * 32号的答案仿佛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涟漪很快就会消失,但从出现的那一刻,潭底就会发生某种改变。 快乐和痛苦,一个陌生得无法辨认,一个熟悉到无法分辨。越是想要将他们分开,这两件对立的事物越紧紧缠绕。 直系体思考着入睡,睡得并不沉。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亮。 整个巢厢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魔兽,驯服在压抑的黑暗里。无数相似的面容在这里诞生,迎来短暂的生命,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是不是……连你也感到厌倦了?】 巢厢恒定的风扇声,仿佛是一种轻轻的回答。 直系体没有睡意。他轻手轻脚地托起32号横在他身上的手,然后起身。这里沉闷的空气令他感到一阵难言的压抑。 于是他没换睡衣,信步走了出去。只要避开那些定期查探的录像镜头,就没有人会发现他。这种事情,他已经非常熟练了。 使自己在人群中不被注意,或许也是舒天赋的一种吧,他自嘲地想。 也许不久前下过阵雨,庄园的夜色带着凉润的气息。不管经过多少岁月,不论人的心与脑如何连接,风和雨总是忠贞不变的。 他思索着原型模型的一些难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片设置好的记忆博物馆。有些细节他还想再推敲一下。 【那个时间段,原型的体型应当和我差不多。】他侧写着数据里的场景。【原型突发急病,他们兄弟却未能找到医生,于是原型昏睡了过去……】 准确地想,这些事情其实一直是忧忧在张罗。数据中那小小的男孩拉着原型奔波,却没有人对他们伸出援手。原型的眼中总是哥哥一次次鼓起希望,又失望的背影。 可奇怪的是,原型虽然经常感到病痛,却很少与病痛抗争。原型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实在……有违人的本能。 下位复制体的功率有限,一旦陷入沉思就会削减感官。当他注意到响起的内置警报时,已经迟了。 【超S目标体正在靠近。请您……您已经失去最佳逃逸时机。】 长靴的步伐在石板路上回荡。深沉的夜色下,闪动的猩红眼眸。 庄园的主人,从来对他们下位体视而不见。只要不惊动他,并不会…… “小舒……?”那是忧虑,且试探的声音。“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直系体身体一僵。糟糕,他碰上的是精神异常状态下的忧忧!不仅如此,忧忧似乎还把穿着睡衣的他,当做了记忆里的舒! * 另一边的32号昏昏沉沉地睡着,极度疲倦且满足。等到明天,他就对他袒露一切。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他希望对方能够正视这个问题。 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正视这个问题。 这样想着,他却被一个梦魇住了。梦没有明确的情节,只有反复捉弄他的命运,压抑得说不出话的悲伤和告别。 【不!不要!!】 他冒着冷汗醒来,伸手想要确认身边人,却只扑了个空。 噩梦的感觉萦绕不去。他匆匆起身,启动系统搜寻直系体的位置,却刚好接收到了警报:【超S目标体正在靠近。请您……您已经失去最佳逃逸时机。】 ———————————— 追更:(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3 【超S目标体正在靠近。请您……您已经失去最佳逃逸时机。】 少年仰倒的瞬间,湿润的晚风拂开了他的额发,露出苍白又光洁的额头,在深沉夜色里一闪而过。 【启动深度休眠。】少年对自己下指令。可身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反应,而是闪过一道陌生的微波。 【指令切入,换算为基础睡眠模式】 【什么??】少年第一次发觉指令会这样自行衍生。不知道是否和他接触了原型的数据运算有关。【怎么会……】但他也只来得及惊愕了一秒,就陷入了睡眠。 穿着睡衣仰倒的少年,瞬间被后方深红的身影接在怀里。 “……舒?”神智不清的主人,完全将下位复制体当做了记忆中弟弟,神色焦急起来。此刻他不是百年后永葆青春的荒诞暴君,而只是曾经那个和弟弟相依为命的男孩。 世界赞许他的俊秀,又判定他们是魔鬼的兄弟,一次次将他们抛弃。 其实他不在意被抛弃。在意代表着重视。作为孤儿,他已经很懂得重视有限的事情,以免浪费他们宝贵的精力。 然而他的稚拙、虚弱的弟弟,一直令人费解。他不太明白应当怎样看待。 此刻,眼前的“弟弟”竟然有了实感。 少年合着眼眸,却睡得不沉,不断清咳着。胸肺的绞痛令他在睡梦中也皱起了单薄的眉头。 当年的舒挨饿受冻,拖出一身数不清的毛病,比如慢性支气管炎症。他们不明白那是什么具体的病症。舒也不爱提起。直到有一天夜里,忧发现舒蒙着被子用力呼吸,脸色都憋青了。 于是他慌张了起来。弟弟一直与他不同。不出色,不挺拔,处处比他慢一步,唯独在死亡这件事上,得天独厚。 “小舒,别担心,”精神失常的美青年仿佛回到了过去,没有了那些徘徊百年的倦怠,傲慢和无所不能。“哥哥会找到人……你会好起来的……” 他强作镇定地安慰少年。可夜色已深,眼前所有的房屋都是暗的——这里是他记忆的坟场,是按照与舒有关的、百年前的场景而精心还原的布置。这里是被时间遗弃的寂静的舞台。除了他这样执着于过去的幽灵,不会有其他活物。 当然,这和记忆也没太大差别。 美青年抱着呼吸困难的少年,不断沿途敲打一个又一个门窗。 木质的,钢铁的,玻璃的……那些白日里精美漂亮的门窗,此刻只有一个冰冷的功能,就是拒绝。 “有人吗!有人……可以帮帮我们吗!” 漆黑的夜,令时间都凝固。他数不清自己敲了多少次,连他的手都已经麻木。怀里的人散发这不正常的热度,却努力压抑着咳嗽,不想惊动他。 或者那男孩也只是和他一样疲惫,无力表现罢了。 美青年绝望地抱着少年坐下,贴近那发烫的额头。 “舒……你不可以有事。”他鲜红的唇色也苍白了,抱紧了男孩。 他们一个健康,美丽,最会讨人欢心;另一个却病弱,平凡,不愿与人接触。就像昼与夜,光与影,掠夺与被掠夺。即使他们走在一起,也很少有人会意识到,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 可只有他知道,或许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本质是无限近似的。 “这是……世界给我的报应么。”俊美而无助的忧忧眯眼,美丽的脸上焕发出恶毒的神色。“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极了!” 男孩被他的愤怒所惊动,轻轻咳了起来。 与他优雅的外表不同,美青年的脾气喜怒无常,在弟弟面前尤其不加掩饰。他将男孩放在背风的门厅,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扇玻璃门前,捡起一块砖头砸向了玻璃。重重的锤击,很快化为窸窸窣窣的碎裂声。 美青年满意地笑了,转而攻击另一个窗户……于是那些精美整洁的门窗,立刻变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黑洞,仿佛建筑物上连绵无光的盲眼。玻璃的碎片迎风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呵呵呵……你们不是听不见么?”他沿着来时的街道,一个个敲击,酣畅释放着他的破坏和暴戾。“那就都不要存在好了,永远不要听见好了!我不需要你们,没有人需要你们!!” “咳咳……哥……”忽然有微弱的呼唤,夹杂在碎裂声传来。“哥……你在哪儿……” 美青年对弟弟的声音非常灵敏,哪怕只有一点也能分辨,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破坏。 “舒?对不起,哥哥绕了一些路……”他立刻奔回男孩的所在,将他拢入怀里。“你不要担心,马上就会找到……”忧忧拉起笑脸安慰。 “……”男孩轻轻咳着,却只是淡淡的,没有苦痛或期待。“如果……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美青年一怔。“不会,小舒,你不要担心。不论如何,哥哥一定会为你找到办法,你不会有事……” 百年前的少年与百年后的魔鬼,在同样茫茫的夜色里信誓旦旦。 但那男孩仿佛早就知晓了一切。似乎是残存的怜悯,让他没有戳破对方的信念。 “我……我没事。”他拉住美青年的衣袖。“哥哥……这没什么大不了……” “……”美青年的眉头下沉。未来的厄运笼罩了他。“没事?舒,你不能这样。你生病难受,却只是一个人承受,从不告诉我!”美青年切进了另一段情绪。“总是在恶化的时候才让我知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什么都要和彼此共享的吗?!舒,你这样太自私了!你根本不考虑我的心情……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在这世上活下去!” 男孩愣愣地听他指责。“可是……可是……这……不可能……” “我不是开玩笑。”美青年冷冽尖锐地说。“哥哥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我们发过誓,要永不分离。”他贴近男孩发烫的额头,恨恨地笑了。“舒,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一天……都不会多活。” 最甜蜜的赌咒,最真挚的威胁。 “哦……”男孩垂下眼帘,他总是对他的兄弟无可奈何。“我知道了……” * 光屏后的32号之披了一条浴巾。看到这个场景,几乎要将毛巾撕碎。 “系统,立刻干扰他们!”这两人在漆黑的街角,如此亲密地相拥;虽然没有情欲的意味,却比任何一场交合都更亲密,亲密得像他们与生俱来的血缘,没有任何事物能介入他们之间。 哪怕明知道直系体是在扮演原型,嫉妒也让他扭曲。“我不管什么任务优先度,先把他们分开!” 曾经他是复制体的时候,以为原型舒单方面辜负了忧忧的深情,才导致忧忧这样的魔鬼,怀着孤独和绝望孤独百年。可是透过这段记忆的重演,他们之间似乎无法被简单地推断。 至少原型舒也是在意他的兄弟的。甚至有一些话,忧忧或许忘记了,而他仍然记得。 但也只是在意,并不能真正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原型舒交出复制体的基因,做出永生的秘药,让复制体们代替他永远陪伴他的兄弟。 而忧忧只能在愤恨的深渊堕落。他确实从心底恨透了那个兄弟的薄情。 其实他们都不懂。那对兄弟彼此那样相似,却都不懂得对方。这是只有扮演过复制体的32号,才能获得的领悟。 所以,32号更加要杜绝他们接触。直系体并没有搭载忧忧的调教参数,也没有使用原型的模型,却那被诅咒血缘的吸引,推入了过去的困局。 【抱歉,睡眠模型正在执行,无法中止。】 ——光屏里的深夜,周遭的一切都被摧毁了,只剩下美青年紧紧贴着男孩的脸颊,仿佛要共享对方的温度和生命。 他们静静地依偎着,哪怕是病态的温度和呼吸,也令他感到身心安宁。 看到这里,32号再也无法维持理智。 他想要拆开他们,并不是为了报复忧忧,而是一种更深刻的阴暗情结。 那个对他如此吝啬机械的直系体,此刻却忍受着忧忧过分的撒娇和依赖;他甚至也妒忌忧忧,妒忌他可以直接控诉自己的心情。 而他不能,而他哪一个都不能。 光屏的字符在他眼前挑衅一般地闪烁,他却读不出任何含义,恍惚间才意识到,那是一句【原型模型拟态已完成】。 “哦,原型的拟态……已经完成了?”32号缓缓一笑,眼睛亮了起来。“那一定是忧忧……会感兴趣的事呢。” 32号披着浴巾,索性在光屏前坐下,开始操作。坐下时部分浴巾散开,漏出一截洁白的肩头,他也浑然不在意。“系统,立刻选取最合适目标,载入模型拟态。” 【收到指令。】系统闪烁了片刻。【发现合适载体53号。请输入激活口令。】 “激活口令?这不是自动激活的么?”32号想起,直系体似乎提到过,还有一些步骤没有完善。但他已经不能等了。 【越级激活复制体,需要高级口令。请输入你的口令。】 * 男孩在那深红馥郁的怀中,打了个寒战。 “哥哥……我……我……” 奢丽的长发披落幽香。那庄园的暴君,此刻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舒,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他解开披风,紧紧包裹住少年。“……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满足。” “冷……”男孩似乎又滑入昏睡的边缘,无意识地哆嗦着。“……好冷……” 那是因为他正在发烧。忧忧沉默了。不论他如何上心,都不可能替代弟弟承受这些。他知道,对于身体强健的自己来说,病痛没有什么。但是对于先天不足的弟弟,发烧就凶险多了。“……再忍一忍,哥哥会找到医生……” “……不用了,”男孩拉住他的袖口。“太晚了。我真的没事……哥。”他颤动着眼睫,似乎想要睁开来,看一看这个残酷的世界。 “哥,我们……回去吧,好吗……” “可是……” “我想……回家。”男孩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种虚幻,又致命的温情。“我们……回家吧……” * 连光屏后的32号都沉默了。 直系体最后的一句话,仿佛一记刺刀,在忧忧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扎进了他的软肋。在那寂静的记忆坟场,响彻了悲戚的呼声。 他们早就没有了家。那时候,他们又被收养家庭退回了福利院。 那绝美的恶魔在最寂静的夜里,愣愣地拖着沉睡的男孩。男孩在他手中越来越轻盈,越来越小。他一步步行走着,却仿佛捧着一副白骨。 稍稍一用力,就在他眼前化作一蓬飞灰。 如今就算他再神通广大,能将记忆的一切场景复原,能够复制无数音容相似的兄弟,也无法和一个永远沉封在地底的人,再回到百年前的时间。 时间。 “家”不是一个地点,不是一个具体的事物,而是他们曾经共同存在过又失去了的,幸福的可能。 那一刻,他第一次从自我欺骗的环境里残忍地醒来。 时间。 在这片富庶如乐园的土地,在他拥有了一切尘世的力量之后,他仍然无法完成舒的那么简单的,小小的心愿。 鲜红的液体从他眼底流下,逐渐模糊了视线。 时隔多年,原来那魔鬼并不是无懈可击。 原来不论生死,原型舒永远是最能刺中他要害的人。 好啊,直系体的试探又成功了。32号冷冷地想。只要为了任务,直系体向来敢于铤而走险。可他再也不会放任直系体这样……走上原型的老路。 否则就会换作他,走上忧忧的老路。他已经没有任何顾虑。 “模拟原型的激活口令,是箴言1,”32号看着悲痛发狂的美青年,面无表情地说。“【认识你自己!】” 那是最着名的古希腊真言,从千年前就在预言的神殿流传:人啊,认识你自己! 【口令识别成功。】系统闪烁了几下,仿佛有什么隐藏很深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即将执行您的指令,激活适配体。】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4 过节了,先发一车。 ———————————————————————————— 这一次的休眠模式和以往不同。昏暗并不彻底。它似乎被困在意识的底层,仍然能感觉到身体的微小活动。仿佛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逻辑,接管了这具驱壳。 “我想……回家。”昏睡的男孩用最脆弱的状态,对他的兄弟说出最致命的请求。“我们……回家吧……” 它不敢深思。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深红的魔鬼抱着这具躯壳。滚烫的泪水落下,又冷却了。 广袤的庄园,空旷死寂的夜里,响起那人绝望的哀嚎。 黑暗中睁开了无数木然的眼睛,一齐注视着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自从他开始伪造原型的模型,不,自从他们开始破解原型的密码,有些事就向着无法回避的深渊滑落。哪怕他已经十分小心。ℙo1㈧ê.ⅵℙ(po18e.vip) 毕竟它们……共享了同样的生物结构。 【我不想……做这些。】直系体试图冲撞那诡秘的休眠模式。【我不想和那个人,也不想和你的事,有任何牵扯。】 然而那股力量却并不理会它的抗拒,一如他构建模型的那种顺利。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磁力,或者像是列车快要进站的月台。有什么记忆强烈地向他靠近,几乎要将他吸附住,一起裹挟入那股洪流。 同时,也让他成为洪流本身。 而他只是一个百年前被设计为闹钟的古老装置,附着在一个淘汰的下位复制体上。对于这种深层召唤,他太渺小了,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自由。他曾经这样对32号坦白。其实他追求的并不是人类口中那么高洁的情操。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被那股黑暗庞大的宿命吞没。 他混沌着,不知过了多久。但那种过程却被中止了。在一片数据的波动中,清晰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系统,以救援直系体为第一优先任务,立刻激活模拟原型。激活口令是第一箴言,”那声音十分笃定,又有万劫不复的气魄。 “【认识你自己!】” 冲击他的数据流躁动起来,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触手。他终于没有任何余力,昏了过去。 直系体是在他们的小隔间醒来。 空气里弥漫着热牛奶的气息。32号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喜好。反而是他愣愣着,有些跟不上情况的发展。 很显然,32号在紧急状况下激活了原型的模型,恰好及时中止了某种“事物”对他的同化,然后将他带了回来。 “你醒了?”32号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衣,露出纤细的手腕,捧着一杯热牛奶走来。牛奶递到他手上,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是你救了我回来?】直系体把牛奶捧到眼前,感受那股香甜的热气。【谢谢。忧忧还在发疯?他没有为难你——】 “一点小事。”32号抱着手臂,在他身边自然地坐下,也不留痕迹地截过了直系体的询问。他随手撩开长长的碎发,丛容温和,没有一丝刚才下令时的焦急。“你回来了,就没什么事。” 32号笑了,但笑里有一种飞絮似的飘浮感。 直系体敏锐地感觉,面前的少年有些微妙的变化。这种镇静,不是以往那种故作冷漠,而是涌动着什么决心的平静。 不论如何,32号精神了许多。对人类而言应当是一件好事。他小口啜饮着牛奶想。 他当然推算不出,32号已经无法忍受煎熬,决定正式确定他们的关系。他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的测试里。 【我想,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不过险些……真没想到,原型的口令还有这样的用处。】啜饮了没几口,他就抬头感叹。【32号,千万不要将口令告诉别人。】 “恩,我知道了。”白衣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倒是掏出一块餐巾,细细擦拭了直系体上唇的乳白色奶渍。“系统已经选择出了模拟体,接下来,不需要你亲自试验了。” 白衣少年的字节咬得用力,声音却不重。就像清理了凶杀现场的妻子,笑着穿上围裙继续下厨。 【你说得对。】直系体恍然。【我还没有看过模拟体的情况……】 “你还没有休息够。”白衣少年给他拉上毯子,柔柔地笑。“模拟体还在载入激活程序。再睡一会儿吧。他不会跑的。” 巢厢里没有什么昼夜,只有不断鼓噪的通风扇声,表明他们仍与外界相连。 32号与直系体在运算出来的监测漏洞下一路行进。为了保持运算性能,他们一直牵着手,在黑暗的角落穿梭。 白衣少年低着头走在后面,脸上漾着淡淡的粉色。渴求依恋又怎样?看到哀嚎的庄园主人,他忽然意识到,人们生来就要渴求一些事物。如果没有,就要硬造出来,才像是活着的样子。相比执迷不悟、求而不得的那个暴君,他能将依恋握在手里,已经足够幸运。 【目标53号,C级体。拥有一定的运算能力,但比你的排列低,方便我们监视和底层控制……】 直系体带他找到53号所在的维生舱。这是一个5人小仓,再往后的编号体就是10人大仓了。这个五人仓原本寄存这49到53的五个个体,但有叁个废弃,一个空仓,所以严格来说,只有53号一个活跃的个体,也更易于他们做一些手脚。 他们向53号的维生舱靠近。复制体面容都相似,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巨大的玻璃罩上反射这两个相似的人影。直系体盯着倒影,梳理了一下睡歪的短发。可不论如何,那短发还是维持着弯折,令他有些气恼。 【人类的身体,真麻烦!】他气鼓鼓地放弃了和翘起的头发作斗争,转头准备从32号的仪态上获取一些安慰。 可惜对面的少年仪态整洁,白色长衣虽然简洁,盖在少年匀称修长的骨架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少女梦中的那种翩翩白衫少年。 【哦,你穿白色,还挺好看的。】直系体撇撇嘴,很直接地赞美。 “谢谢。”32号的回应很矜持,眼里却有笑意。 其实原型舒虽然洁癖,却并不喜欢白色。但是白色的确很适合32号。那是一种全然敞开,冷冽却又不乏期待的颜色。 “晚上……等我们回去了,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白衣少年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心。在外面他尽量显得克制。既然马上要摊牌,也不急于这一时的撒娇。 只可惜,有些甜蜜的心情注定是短暂的幻觉。 【激活程序载入很顺利。】直系体没有透露太多。【很快就会完成。】 “我们要在这里等着‘他’醒来么?”32号皱眉。“我们不会还要……带他回去吧。” 直系体没有注意到32号淡淡的敌意。【不需要。我设置的是全自动模型。他具备自我保护和隐藏的基本能力……不过现在,我需要给他加载一些周围的环境数据。】 说着,他和32号走出了五人间,到外围逡巡。32号拉着他的手,并无所谓去哪里。 昏暗的巢厢里,忽然响起了一系列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巢厢内部的几个ai工作人员。 【怎么回事?】他们立刻躲入阴影。【我查过日志,也把53号从激活序列上推延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可事与愿违,工作ai熟门熟路地摸进了53号所在的仓位。 32号渐渐眯眼。“这不对劲。他们……是复制体的调校ai,为什么会违背日程,私下接触复制体?” 【难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53号,而是……废弃体?】直系体猛然一惊。【糟糕,难道刚才维生舱里,还有激活了却未处理的废弃体?那他还有可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他们沿着墙壁,悄悄靠近入口。很快,仓房内传出了奇怪的对话和喘息。 “……啊,哈啊,啊,你说对,它……它的滋味,嘿,真不错!” “这可才……刚开始呢。”另一个ai粗鲁地笑。“才四个人,可不一定能喂饱它的小嘴。来,也别让它上面闲着。” “吃下去!都吃下去!洒出来的也舔干净!” 喘息声和肉体的交迭逐渐粗重了。ai们似乎找到了各自取悦的位置,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淫靡的水声搅动起来。 “我,早说过……”里面的一切声音,都是有节奏的。“这家伙……可是因为性欲非常猛烈,而淘汰了的……极品呢!” “唉……啊,不行了,不行了,它好用力,好会吸。我们一起……一起上!” “干它!干死它!” 房间里的笑声更加扭曲了,还夹杂着一阵拉扯和拍打声。“小东西,都软了还在动,这是要把我们榨干么?跪下!抬起屁股,对,把你后面全露出来……” “哈哈哈,谁有灯管?我打赌,只要是棍状的东西,它的小嘴就喜欢得不得了呢!” “快看,它那里又湿了,正啪嗒啪嗒流口水呢!果然听到新玩具,就迫不及待了!” 32号与直系体面面相觑。这赤裸裸的动静和污言秽语,不需要亲眼看,就知道里面该是怎样的场景。光是听着就让人面红耳燥。 从迹象来看,这些ai们聚众亵玩废弃体已经是一种常态。他们趁着不合格编号体被废弃,没有及时销毁,反而偷偷留下,当作共享的性玩具。 复制体发情的气息也冲击了32号。他面色苍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32号,你还好吗?】直系体发现他的异样。 “我……我还好。”32号勉强一笑。“我们回去吧……” 白衣少年已经有些昏沉无力,而直系体清甜香味却像一根游走的线,钻进他的嗅觉,分明地在感官底层搅动着……他知道,这是自己发情的前兆。 【你留在这里,别靠近了。】昏暗中直系体松开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别……走……”32号难以分辨痛苦和渴望,喉结不断浮沉。“别……” 【我必须趁里面的ai大意,处理掉他们。】直系体像安慰有分离焦虑的宠物一样,轻抚32号的头顶。【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谁也不能知道我们的事。】 “可是……”白衣少年的身体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里面那个原本应当废弃销毁的复制体,产生了强烈的反应。“那里面……危险……” 【没事的,乖。】直系体轻轻安抚他,一边提升自己的运算效率。半透明的瞳孔在暗中亮起。 【这个时间,不好好上床睡觉的,是坏孩子呢……】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p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5 【这个时间,不好好上床睡觉的,是坏孩子呢……】 昏暗的巢厢走廊,不断有淫靡的叫喊从那培养舱里传来。可以想象,精通调教的ai们,会怎样毫无底线地开发那个被废弃的复制体。四个ai释放过后仍不尽兴,轮流用起道具。 “怎么,终于累了么?刚才不是要得很欢,动起来!”ai粗声挥了一鞭子。“对,好好地含着,掉出来一个……就要惩罚了!” “……嗯……哈,唔……” 偶尔有细碎的,被异物堵住的呻吟传来,夹在兽一般的喘息中,听不真切。 【别担心。】直系体感受到32号的欲言又止。【会有办法的,只是耗电多一些。】他扶着并发征兆的32号躲进安全的角落。【我要去旁边蹭一下电,你帮我留意这里面的情况,有变化就通知我。乖,我马上就回来。】 直系体给32号接通了53号所在屋内的监控,匆匆赶去充电。 透过监控,32号冷冷看着屋内的放荡和淫乱。 调教ai们的目标果然不是53号,而是一个纤细的少年。那少年全身被象征着废弃的黑色胶带缠裹着,半跪在地上。绷带清晰勾勒着它的轮廓,仿佛灰色房间里一道摇曳的剪影。它的双手也反绑在背后,双腿被电缆线拉开夸张的角度,只有嘴部和下体处的胶带被粗暴地扯开了,露出几截白腻的皮肤,和被蹂躏得抽搐的花穴。ℙo1㈧ê.ⅴⅠℙ(po18e.vip) 这种封禁的凌乱和凌虐,比全身赤裸更激起兽欲。 当下的ai虽然惟妙惟肖,却并不具备真正的生殖能力,所以喷射的体液只是半透明液体,粘稠地挂在废弃体丰润的大腿,腹部和脸颊,随着它不自主的颤动,一点点往下淌着。 隔着监控,32号看不真切,却隐约觉得废弃体的动作和他们有所不同。 他调动视角,终于在废弃体脖颈上吊着的铭牌上看到了隐约的数字9。这里是编号4953号的培养舱,可以推测出,它是本该被废弃,却没有销毁的49号。 ai们的狂欢还在继续。他们开了一瓶烈酒,胡乱往嘴里倾倒。 “东西来了!塞进去!”一个ai俯身,用粗粝的手指撑开了那软嫩的花穴。复制体被绑着,扭捏地大口喘息。然后ai递来一个特制的长柱体灯管,“嘿嘿,今天表现不错,哥几个都很尽兴。按住!也给你尝尝新东西。” 说着,他们不顾废弃体的剧烈扭动,就把灯管往那无力守备的花穴,捅了进去。 “啊……啊啊!”废弃体的抽噎着,即使是痛苦的叫喊,也渗着勾人的娇媚。 “怎么样,喜欢么?”另外两个ai在前面按住了废弃体的单薄的肩膀,粗暴地伸手在它口腔内刮擦。不止是已经麻木还是求欢的本能,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49号仍然舔着嘴唇,全力迎合着那些侵犯的动作。 “啊……啊哈,唔,唔……” “真厉害啊,真厉害。”ai抓着它圆润挺翘的臀部,胡乱往里推送那个灯管,“你们……知道吗,这个复制体……发情能力很高,但是很难……满足,还有性冷感……所以,没通过审核呢。”ai提起复制体的一只脚腕,强迫它抬高臀部,然后点亮了灯管。 刺目的光束瞬间亮起,透过幽深的花径,透射出一种甜熟的艳粉色。灯光将肉壁的细小推移照射得异常清晰,花芯攒动着,仿佛要渗出蜜来。 “来来!让大家看个清楚…你里面的样子吧…这么极品的天生婊子,直接销毁可就亏大了啊,哈哈……是不是啊?” ai推动已经发热的灯管,搅动49号的内壁,然后更加抬高它的脚腕。复制体被温度所刺激,又无法动弹,晶亮的唾液从嘴角溢出。 灯管的白光向内穿透粉嫩的肉壁,带着逐渐灼热的能量,渗入49号的体内。 仿佛觉得这样的虐待还不够,ai边搅动,边把未喝完的酒瓶瓶口,也对着那花穴挤过去。余下的酒液立刻喷涌在娇嫩的入口,散发着香醇热辣。 “嘿嘿,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一起来!”ai大笑着,倒完酒液,也试图将玻璃瓶口推进49号后穴的缝隙。 49号剧烈地摆动起来。含混的声音像是拒绝,又像邀请。辛辣的酒液激得肉壁一阵收缩,于是将异物含得更紧窒。 “啊……呜,呜……啊啊!” “怎么样,这个爽不爽?可别装了。”ai扬手扇了49号几个耳光。“说,现在你没有没有感觉?” “啊……”银丝从秀美口中拉出。它高高抬起脖颈摆动着身体,甚至含着媚意回头笑了。 即使被蒙着眼,窈窕的身躯却仿佛会言语,每一寸骨肉都随着呼吸的节奏律动,抒写着渴望。 ai们受到这股笑意的诱惑,纷纷感觉下身又开始充血。 “哦,那你……最喜欢谁的肉棒?”醉醺醺的ai们又揪起49号的下巴,用性器拍打它尖俏的脸颊。“别装傻,我可知道,你不需要眼睛,只凭小嘴,对,不论前面的还是后面的,就能分辨肉棒是谁呢。” 4个ai抽出了灯管和酒瓶,解开捆住它腿部的电缆,淫笑这站作一排。“来,过来,来找你最喜欢的肉棒! 49号竟然真的被他们言语所鼓动,也没有反抗或逃离,不知疲倦地,颤巍巍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然后弯下腰,试探地挺着翘臀向后送。 黑色绷带仿佛被激情撕破的皮衣和长袜,露出其间包裹着的,饱满的雪白肌肤,泛着淫靡的红痕。 “怎么样……啊,她选了我!”4个ai中等级最高,也最壮硕的人叫起来。“是我!噢噢噢……”ai立刻用手臂狠狠圈住49号纤细的腰肢,毫无章法地,一下下往那温暖的密道撞击。“那我可要……好好奖励你!” 49号承受着那痛楚,竟然十分风情地嫣然一笑。 在堕落的密室里,她比之前更用力、更放肆地摇动身体,仿佛一株在晨风中摇曳的黑色百合。 ai的大声呻吟忽然变调了。“你……你在作什么,停,婊子,放、放开……嗷嗷嗷啊啊!” ai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而其他ai都已经醉了,指着他哄堂大笑。“怎么了,它用嘴咬你了吗?哈哈哈……” 那交合中的ai脸色惨白,冷汗一滴滴落下。他奋力想要将身上婀娜纤细的人推开,然而49号只是噙着一丝冷艳的笑意,曲折着身体,更大幅度地吸附着身后人脆弱的分身。 “不……不行……”却见49号笑着,陡然一折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和ai剧烈的惨叫在房间里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ai嘶嚎着,剧烈的痛苦让他一瞬间咬破了嘴,浑身失去了气力。 蒙着眼的49号这才慵然放开了背后的人,扭动臀部,终于吐出那个已经无力垂下的分身。继而有舔着嘴唇,蛇一般婉转地起身,将惨叫着到下的人甩在背后,表情还是那么娇媚,懵懂又饥渴,仿佛初尝禁果的孩子,挺腰寻找起下一个目标。 陡然的变故,看得32号哑口无言。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试图立刻通知充电的直系体。 “小心——” 【哎呀呀……】49号趴正在另一个颤抖的ai身上,轻笑着吮吸手指,切入了32号的频道。【看满意了吗?】 未正式激活的49号并不能直接调动言语,却也可以通过电磁交流。32号忽然感觉自己动弹不得。这是被上位体控制的感觉!但是不可能,它的编号只是49…… 【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要不要也一起来?】49号慵懒地分腿跨坐在另一个ai的分身上,开始陶醉地摇动。【小弟弟?】 随着它有力的晃动,32号终于看清了,它脖颈铭牌上的数字并不是49号,而是比他排位更高的29号、女性复制体! 忧忧疯狂的实验不仅复原了弟弟的各种形态,甚至还有女性复制体!只不过由于技术原因,融合基因后的女性复制体的舒原型浓度偏低,或者个性过于激烈,少有合格激活的个体。 原来她是被淘汰的A-级。但在销毁之前,她利用身体引诱了执行ai,让他们将她藏到废弃体较多的培养仓,以满足他们的兽欲。恰巧也就碰上了潜入培养仓的32号和直系体。 可从如今的现场来看,谁是兽,满足的是谁的兽欲,就很难说了。 【不解风情的东西……不想加入快乐的话,那就安静点。】29号媚笑着,彻底截断了32号对外的讯号。 29号扶着ai的胸膛,也不顾身下ai惨白惊恐的神色,富有弹性的大腿,死死压住那人的胸口,强迫那人的分身在体内搅动又不许释放。投入的呻吟,一波波从微微开启的娇美双唇逸出。 这是一副极其诡谲又香艳的画面。32号这才知道复制体的预设并不相同。他想要通过肉体获得别人的心,而这个女性复制体,则擅长用肉体榨取别人的生命。29号就像是毒花,鲜艳地引人靠近,用自己蛊惑的躯体布置致命的险境! 就在此时,培养仓门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是直系体回来了! 29号的上位封禁隔绝了他的信道。32号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发出预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充完电的直系体走到那门前。 * 充上电的直系体心情还不错。作为古董型号,他的脑机充电效率比其他下位体更低。每次放电都省吃俭用。 【32号,一切还好吗?】 他穿着宽大的工作服,溜达了一圈没有听到回答,却见不远处的32号呼吸平稳地躺着,仿佛在小憩。 【哦,你是不是累了?那我速战速决。】 小少年放轻了脚步绕过32号,仿佛怕惊醒他。穿着最普通的工作服的直系体,再一次徒劳地抚平发梢,敲了敲门。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23点xx。】通用性闹钟装置报了时,然后走进去。半透明的瞳孔看着一室狼狈的淫靡,他平静地播报。 【这个时间,不好好上床睡觉的,是坏孩子呢。】 狭小的室内横倒着几具赤裸的肉体。一个ai已经失去意识,而29号娇弱无依地躺在另一个背对着门的ai身下,连连发出求饶的哀叫,一边惊恐地扭动着,楚楚可怜,令人见了便心生爱怜。 另一个半醉半被控制的ai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小少年走去。与其说是攻击,倒不如说是29号对他的试探。 直系体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也并不想知道这些人类的复杂,只是淡淡地执行职责。【不睡觉的坏孩子,要被惩罚呢。】 只见他右手戴着一个薄薄的金属手套,是提前调试好的信号放大器,然后趁ai靠近,快速贴在他的脊椎和后颈。 【代号x0f4,深度休眠。】 舒的直系体对付这些被创造的ai,基本没有悬念。一阵电磁信号释放,ai们立刻眼神发直,四肢一僵,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直系体如法炮制,接连电晕了余下的叁个ai。一时间,舱内除了沉睡在培养器里的53号,就只剩下自己和娇弱喘息的29号。 他活动手腕,这一番动作,已经用掉大部分电量。 “救救……救救我。”29号挪动着双膝,向他靠近。随着她的挪动,饱和的液体从穴口涌出,在背后拖出一道晶亮的水渍。“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29号仿佛无意地扭动身体,紧绷的黑色绷带勾勒出一道道蛊惑人心的身体曲线,涟漪一样在地上汹涌起伏着。不论男女,看了都心旌神摇,在劫难逃。 在外面观看的32号看到这赤裸裸的勾引场景,气得恨不得拧断那复制体的脖颈。 但直系体是一个闹钟。他只会对睡眠和赖床有所反应。 见小少年没有动静,蒙眼的29号娇喘着,用胸脯贴住他的腿,一点点向上蹭动,刻意展示被捆缚的双手和被蹂躏的躯体。“救我……哈啊,好香的气息……啊……” 直系体并不喜欢被人贴近,微微蹙眉。【你很奇怪。】他蹲下身,用右手托着对方喘息的脸颊。【你很想要快乐,但是一点都不快乐。】 29号的脸色一滞,立刻恢复了娇软的微笑。“我好难过……”她立刻变换了方向。“我好痛苦……啊……还好有你,救了我……” 说着,她悄悄攀上直系体手,一点点试探对方运算核心的位置,然后拉着直系体的手,佯装娇弱无力,带着他将他扑倒在地面。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面对面,呼吸相闻,变得极其暧昧。 “啊,你好香……好干净……”29号伸着被绑住的双臂,勾住少年的脖颈嗅闻,干渴地舔着唇。“和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啊……好喜欢……” 【抱歉,你们都这么说。】被压在下面的直系体皱了下鼻子,呆滞地回答。【复制体确实会散发一种血液素,但我什么都闻不到。】 “哼哼……”29号娇软地轻笑,声音蒙着一种熏然的暗哑。“……没关系,既然闻不到……就来我这里……尝一尝……” 她面色酡红,低头张开秀美的唇,探出粉舌,涌动的身体曲线紧紧贴上。 小少年一侧身,躲过了甜蜜的陷阱。【抱歉,我不知道有没有增加防水功能。请您稍后再试。】 29号立刻变了色,娇嗔起来,却依然低伏在他身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你们……都嫌弃我!】她仿佛委屈极了,嘤嘤地哭诉。【没有人要我!】 常人见她这样梨花带雨,往往立刻就心软。更何况一个被ai们常常凌虐的可怜弱者。 可直系体仍然睁着他半透明的眼,无所适从打量她。 【是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终于仰头,短发垂落,伸手贴着29号的侧脸。 一直伺机而动的29号却突然发难,扬腿踢向直系体的跨间。 却扑了个空。而且直系体的反应更快,同时按在了她的后脑,那是最容易影响到脑机设备的地方。 【不要乱动。】直系体还是淡淡地。【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说谎……是瞒不过我的。】 直系体这样说着,突然用另一只手撕下了29号眼前的绷带。 就像幽暗的密道被打开,露出不见天日的珍宝。29号的面容与他们相似,却更精致秀美,甚至焕发着一种矜贵。纤长的睫毛第一次暴露在外,不安地闪动着。 那双眼终于睁开了。即使她的身体已经被调教熟透,第一次的视线仍然掩盖不住好奇和期待。 而映在她眼中的,是昏暗室内另一张相似的少年面庞。但也仅仅是相似罢了。少年并不展露什么,于是透过那对清澈瞳孔,她可以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这是她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看见自己。 人们只能感叹忧忧的确是个洞悉人心的魔鬼。他安排了最清贵优雅的面容,给最放荡的身体。也难怪ai们不禁引诱。这种组合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直系体的右手仍然按着她的命门,并没有放松。 29号终于收起了一身的妩媚,舒展了一下身体,甚至还勾了一下直系体的下巴。“哦?审问吗?倒是你……怎么没有那个东西……” 【我并不属于男性。】直系体一板一眼地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执着于那个东西。我又不是用那个东西思考的。】 “呵呵……难怪……”29号忍不住笑了。在高压的情欲,和死亡的恐惧中憋久了,她许久没有因为有趣而发笑。 “好吧,算我走眼,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她细细嗅闻着,仍有些不甘心。“可你是短发……所有女性体都是长发。你闻起来却也不像女性……” 【我是没有分化性别的下位体。】躺着的直系体对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关注着剩余电量,没有注意到29号却在暗自贴着他蹭。【我们刚才在这里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听到了……一些……”29号深深嗅闻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直系体的气息很淡,所以靠近了也不易察觉。但一旦分辨出不同,就是上瘾的前奏。“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29号竟然有些释然。也许她也厌倦了死亡的威胁,自如地分开双腿,跨坐在少年身上。“啊……好想……好想要……如果死之前我们能做几次……也挺不错呢……” 直系体面不改色,试图忽略这些话。【我命令你,不论如何,不许……】 “别命令我!”29号沉醉在那股清香里,难耐地扭动腰肢,花穴开始溢出水渍。“要么狠狠干我,要么杀了我!” 直系体我行我素,继续说道,【……不许对其他人透露你刚才听到的话!】他摸索着29号的后脑,输入一段电波。 “啊……啊啊啊!” 29号忽然发出一阵娇媚入骨的尖叫,细密的汗水不停从皮肤渗出。即使直系体收了手,她仍控制不住地抽搐扭动。 “啊哈,那是,那是什么。”她攀着少年的身体,用力绞紧花穴,在直系体上不断摩擦裸露的外阴,泪水和唾液失控地流淌,哭着恳求。“好爽啊,好爽……再来,我要,再来!” 这下轮到直系体尴尬了。他迟滞地抓了抓后脑。 【哎,抱歉,调频模式输出错了,怎么是高潮信号模式…………】他面色有些古怪。【……不会是昨天32号玩过吧……】 --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6(榨汁姬h) 但是为时已晚。29号复制体被前所未有的酥麻快感冲垮。她跨坐在少年身上,浑身失控地打颤。 她本就是被设定为极度渴求快感的个体,因为精神冷感和难以满足才被弃置。这一次,超频的电信号刺激了大脑,将她天性的肉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也从这股疏离的对待里,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满足。 贯穿神经的电信号无需身体反馈,直抵头皮。被电刺激后的身体,焕发出完全不同的敏感,哪怕是一点触摸,都胜过以往被狠狠插入的体验。 更何况,她浑身被黑色绷带紧紧绑着。绝缘胶带勒住了细腻的软肉,越挣扎只会越体会束缚的力量,很快就溃不成军,被欲火煎熬得瘫软如水。为了体味高潮的余韵,她用力拱起细腰,侧面看仿佛一座优美的拱桥,汹涌如潮的欲望从中不断冲刷。 “哈啊……哈啊,啊啊……好爽……要死了……要死了……”29号瘫倒在茫然的少年身上,眼珠翻动。“再来……再来……”她捞起少年带着金属手套的手,就往自己身上裸露的部分贴去。 “我是……坏孩子,快来……惩罚我~~” 直系体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台词还能这样使用,大受震撼得忘了反驳。 “放开他,29号!” 32号的声音从门口冲入。只见他脸色苍白,因为里面交迭的人体而极度愤怒,甚至抵挡了29号发情信号对身体的影响。 29号刚才被全颅高潮袭击,也就放松了对32号的精神压制。让32号得以行动,却刚好碰上了香艳的一幕。 白衣少年知道29号是欢愉的兽,此时气得浑身发抖。 29号却变本加厉,醺然地伏在直系体身上,露出玩味的神色,“哎呦,原来这只小狗狗是你的啊。他可真是……”看到32号更加苍白的眼神,29号眼眸一转。“你们平时玩的……是主人的游戏吗?看起来真有趣,我也要。” “你……这不干你的事!”白衣少年顾不得风度,气急败坏道。“直系体,这家伙可不好对付,你还躺在哪里做什么!” 【……】直系体十分无奈地转过头。此时他的位置也十分尴尬。【我的基础电量用完了,现在只剩下说话的力气。32号,正好你来了,来帮我运行一下这个程序。模拟体的激活流程就差不多了……】 他被发情的29号压在房间中间,周围散落着四个深度昏迷的赤裸ai,被32号直击“捉奸”现场后,首先想到的,仍然是执行任务。 32号咬牙接收了数据。“任务就……那么重要么?” 【当然。】直系体仍然按着29号的后颈,淡淡地说。【绝对不能让任何意识体知道模拟原型的计划。】 “可是……这里还有四个ai,和这个废弃体。”32号可以加重了废弃体叁个字。“要保密,那就一起除掉吧。” 白衣少年翩翩微笑着,看向喘息的复制体。 29号知道32号已经对她的发情素免疫,无法如法炮制诱惑他改变想法,更何况她立刻看出这个少年对直系体有不同的情愫,已经恨透了她。 她幽幽一笑,干脆趴在直系体的胸口。 【不用担心,我已经设定好了。】直系体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微妙的对峙。【只要执行就可以。】 直系体设定的世间比想象得简单,只是伪装成意外的一组短路,可以把现场布置成ai们酒后失控,“不小心”导致线路引燃,然后让意外的火灾彻底焚毁现场。 “可是……你没有附加53号的激活程序,他也会被烧死在这里……” 【用不着。53号的模拟模型已经完成。当它的底层逻辑发现环境有危险,就会强制启动激活流程……而不需要我们做出任何动作。】 32号立即明白了。“这样,53号激活后,就会以为自己是被触发了独立意志的个体,展开他的行为,而不会和我们产生任何牵连?” 【没错,最安全的行动,就是什么都不做。】直系体看向那个维生舱。静谧的气泡正在培养液中浮沉。53号的年龄设定比32更大一些,但还没有达到青年,正是青年与少年之交的微妙年纪。 不久以后,这个沉眠的复制体,就要被作为伪造苏醒的原型站上舞台,完成直系体的计划,和32号的复仇。 伪造原型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想起那个被自己探寻又努力模仿的天才,32号不禁有些恍惚。 【……接下来,只等时间为我们完成一切。】 维生舱的平静,甚至整个庄园的平静都将被打破。很快,这里就会多一场粗心的大火,和四具ai的尸体。而直系体讨论这场预定的完美死亡,眼神平静得仿佛只是安排了一次出门,令人不寒而栗。 救一个人,和杀四个ai,对他而言都只是瞬间的念头。 “可是……她呢?!”32号回神,怒视着29号。“她可不是什么纯洁的羔羊。为什么唯独放过她?” 【32号,它也是复制体。】直系体忽然有些疲倦。【那些ai们原本有选择,而复制体们……生来没有选择。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32号的眼神黯了下去,沉默地去一旁操作。 看着他的背影,29号伏在小少年耳边吃吃地笑。 “说得真动听啊。”29号低声道。“你刚才,明明可以杀死我。” 【每个人喜欢听的话不一样。】直系体眨眼。【32号需要的是被说服。至于我……】 他半透明的眼瞳在昏暗中闪烁。【我不在乎。】 “呵呵……好耐心的主人。”29号额头抵着额头,捧着他的脸颊,“刚才你放电信号的时候,我也透印了你的想法。你其实……根本不喜欢复制体,你讨厌我们……却没让那只乖小狗知道。唉,我到底该说你是冷酷,还是仁慈呢?” 【请便。】在白衣少年看不见的地方,直系体和29号以最暧昧的姿势,维持着暗流汹涌的较量。【我已经取得了你的核心代码,奉劝你……】 “哈哈哈……”29号笑得花枝乱颤,亲昵地将他的头颅抱在怀里。“真是一个呆子。这种冷酷的温柔,可是迷人得要命……”她伸展了一下躯体,又贴上来。“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已经赢了?我们每个复制体都有预设的宿命。而我就是为了享乐而生的。欢愉给我力量,我也甘心做欢愉的奴隶。谁能……给我真正的快乐,我就……全身心地服从。”说着,她的手伸入小少年的工作服,一点点向下探去。“让我尝过了那个滋味……你就是赶,都赶不走了。” 【呃……】直系体忽然感觉到了命运的捉弄。为什么每次他踌躇满志,试图和别人拼逻辑,对方却只想要他解决生理问题? 没错,复制体都被预设了一种主要的渴求。32号是爱,而29号是欲,他的是自由;甚至连未被激活的53号,都没有遗漏。这仿佛就是复制体人生的主题。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非要为一件事而活着不可呢? “放手!”32号眼尖,立即发觉29号偷偷摸摸的动作。“别碰他,把你的手拿出来!” “好吧,我也知道你们有洁癖。”洁癖在复制体中有85%的表达概率。她故作端庄地原地坐下,让直系体枕着她丰润的大腿。“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在直系体看不到的地方,29号扭头对32号挑衅一笑。 “你……”白衣少年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脸色气得一阵红一阵白。 【32号,对了。】躺倒的直系体还在转动大脑。【你刚才跟我说,晚上要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是什么唔……唔】 直系体的话没有说完,就被29号娇嫩的双唇封住了嘴,变成断续的气声。29号虽然渴求欢愉,却十分懂得要领,并不急于掠夺,只是一点点和眼前人厮磨,发出濡湿的吸吮声。 “……”一个玻璃仪器摔碎在地,碎片飞溅,才算停止了29号投入的动作。“抱歉,没注意。”白衣少年恢复了那种单薄冷淡的微笑。“哦,你说那个啊,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白衣少年的手在宽大的袖中攥紧,紧得让他感到痛,来消解另一种酸涩的心痛。“……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系统青的事情呢。” 【哦。】直系体听了,没有特别的反应。【今天都累了,明天再说吧。对了,29号会是我们的新同伴,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他在期待什么呢?不过只是同伴而已。白衣少年终于放开已经用力得发白的手,回以被期待的苍白微笑。“哦是吗,那我一定会好好相处的。” 巢厢日夜不休的风扇声在鼓噪。原来他的愿望,总是在快要得到时失去。 * 然而这混乱的一夜并没有结束。 【先去清洗!】吃过一节液体电池的直系体恢复了力气,立刻将29号推远了。【别碰我!】 提供电池的32号毫不意外,在后方抱着手肘微笑。 29号却也不恼,款款转了个身。其实她未发情时,是非常端庄优雅的样子,仿佛舞蹈的黑天鹅。顶级的欲望不仅仅是急切,而是耐人寻味的渴。“可是我身上有好多胶带,自己够不到……” 【……好吧。】直系体毕竟是机械装置。【你先清理一下表面,我来帮你拆解。】 “等……”32号没有想到这一手,和29号交换了阴暗的一瞥。 清洗室传来利索的绷带撕扯声。 “慢一点……啊,你要弄痛我了……啊,快点,好痒……” 暧昧的笑声隔着门传来。32号想要走远,又害怕他们做出什么。不用思考就知道,此时直系体的手正放在29号优美的后背撕扯。 突然一个咣当声响起,和匆匆而出的脚步,让门口的32号没来得及反应。 就见直系体捂着眼睛跑出来,顺势躲到32号的背后,惊慌失措地喊道。“天哪!!它……它有长头发,有……那个部位,它、它是个女孩!!!” “是啊……”32号看过29号的交合。“她的确是一个女性复制体,你知道忧忧是个变态,他什么复制体都尝试过,你为什么这么……” 【老天,那可是个女孩!】直系体语无伦次。【我、我没和女孩说过话呢,这就看了女孩的身体!】 32号笑了出来,闹钟装置虽然没有分化性别,但继承了老舒铁直的思维模式。“怎么了,女孩子又不会吃人。再说,你也看过了我的身体……” 【这,这能一样么。】闹钟捂住地捂着眼。【你可是男孩……】 “但是,你也不是男孩啊……” 直系体感觉思维逐渐短路,发出绝望的哀叹。【我只是一个闹钟,为什么会承受这些!!】 此时,已经死掉了大半绷带的29号站在门口,婷婷而立。清洗室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将她婀娜的轮廓烘托得有些朦胧。 她并不在意自己几乎赤裸着,反而大方地撩动漆黑的长发,少女丰腴细腻的皮肤在暗室里白得耀眼,随着肢体动作而脉脉起伏着,似有千言万语。纤美的骨骼被恰到好处的皮肉包覆,尤其是胸前那一对鸽乳,大小并不夸张,恰到好处地可以单手掌握,却有非常优美的形状,仿佛甜点上新缀上去的新鲜奶油,动人心弦地颤动着,引人一口品尝。 只不过这番美景当前,只有抱着胳膊冷笑的白衣少年,和捂着眼睛发抖的直系体。 “你怎么走了……”少女看到32号,象征性地捂住私处,仿佛仍是纯洁少女羞惭的样子。“……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你、你也没说你是个女孩啊!】 “女孩怎么了……难道是我的身体……不好看么?”29号的声音轻而幽怨。“我们都……那样过了,你难道不想……好好看看我吗?” 说着,少女踩着赤足向他靠近,却被32号拦住了。 “我看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白衣少年搂住直系体,微笑地说。“看,你把他吓到了呢,这下可必须去充电了。要不我继续帮你洗?” “……”29号银牙轻咬。“那就不劳烦你了。”说罢她一撩长发,果断地返回清洗室。 直系体这才送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种奇怪的刺激生活才刚刚开始。不久以后,少女和少年,又会为了床铺而针锋相对。 ————————————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 -- 第二循环全局智慧7 等直系体充好电哼着歌出来,发现32号和29号已经在小床上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争夺所谓的“陪睡权”。 这间被直系体布置的废弃隔间并不大,放了各种拼装仪器后,只有容纳一张单人床的位置,勉强够两人侧卧而眠。那还是因为他们体型都纤细。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挤下叁个人。 32号也没少以此为借口,趁着睡觉对直系体动手动脚。 “反正你们已经睡过好几次,我还没睡过呢!”29号死死拽着枕头,没有丝毫婀娜娇柔的影子。“小狗狗就该去地上睡。” “他耗费了很多精力,需要好好休息!”32号分毫不让,冷笑。“我就是睡在地上,也不会让你这只骚猫去占位置!” “哎呀,我可不占位置。”看到直系体走出来,她立刻调整了仪态,妩媚起来。“床这么小,小闹钟也可以睡在我·身·上的啊~~姐姐这里可软,可舒服了~~】 29号将手按在胸口游移,充满暗示意味地展示了一下丰腴的曲线。 “你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不想整夜都听着你的发情声!”32号作为少年,自然没有这么曲线优美的躯体,此刻气得脸色发白。 “那没关系,你可以白天再睡觉,晚上看我们做呢。”29号将食指微微送进嘴里舔舐。“在别人面前做,倒也别有一丝风味……” 【喂,你们在讨论什么……】 直系体几次试图插嘴,都没有效果,只得在房间里放电。 【你们两个,现在,立刻闭嘴!】 套好睡衣睡帽的直系体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眼下一片乌青。它决定放弃讲道理,直接使用暴力。【听好,谁也别争了,你们两个都留下,都给我睡床。】他趁两人被电麻了,奋力去抢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我去睡橱柜!】 “可是……” “等等……” 听到直系体要去睡橱柜,32号有些于心不忍,却听29号有些失落地说,“可是,我想闻着有你气息的枕头睡呢,要是能闷住脸就更好了……” “你快去!”32号恶狠狠地拖住29号,帮助直系体夺回自己的枕头。“别听她说话!” “装得真清纯啊。”看到直系体大力锁上了柜门,29号悻悻地地瞪视32号。“你不是也……想要得不行么?” 32号被说中心事,脸色瞬间腾红。“胡说……我和你……可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29号施施然起身,对着光屏的反光,一下一下梳理瀑布似的长发。即便是天生的尤物,也要费神保持最好的状态。“难道……你不想要亲吻?不想要拥抱?不想要和那个人体会一样的快乐和痛?” 白衣少年绞着手,轻声说。 “那不一样,因为他……体会不到。” “愚蠢。”29号头也不回,开始寻找能够放出美容电波的仪器。“如果他没有,那我就要双倍,叁倍……全部都要。”她看着镜中如摇曳百合的自己,抬起了纤秀的下颌,十分笃定。 “只要全部都是我的,就行了。” 即使没有人观看,她依然挺着腰,维持无懈可击的美丽姿容。 漆黑的长发从少女侧脸垂落,秉持着一种极度优雅又幽独的弧度。32号瞥了一眼,忽然意识到,29号的气质其实非常像一个人。 * 庄园的主人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才醒来。 漆黑的长发散落在丝绸表面,随着他起身,像一道从梦境扯出的,曼丽幽深的影子,无限缠绵,充满留恋地纠缠着。 城堡菱形的窗格透过幽淡的日影。卧室内点着摇曳的烛火,昼与夜没有很大的分别。一切事物落在这片土地上,似乎都会变得不真实。 黑礼服的管家托着银盘适时走入。 “那天晚上,到底是谁?” 帷幔中的主人,仿佛一尊俊美的异教神像,倨傲地俯视着信徒邪异的献祭。 【抱歉,主人。】高大的管家微微俯身。【因为您当时情绪波动剧烈,干扰了那一带的电磁信号,没能留下有效的识别信号。】 美青年提起酒杯仰头。辛辣的液体刺激得胃部痉挛,仿佛火烧一般,但他丝毫不在意,雕刻似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痛苦的表示。 “那就……再查。”他面色沉郁,眼瞳却被酒液烧得在暗中发亮。“接通系统渊,他一定知道。” 【是。】 管家ai躬身退下。 美青年捻动手指上的戒指,那雕工复杂的银戒指,其实也是信号发射器。 系统渊的频道连通了,但只是一段底噪,那个机械的少年并没有现身。 “系统渊,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忧忧双手交叉在下颌。“毕竟……阿陆她也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不是么?” 频道闪烁了几秒,终于结束了底噪,一个少年的形象应声而现。 * 终于睡足的直系体踢开柜子。一身白衣的32号已经起身了,并且看样子清理了一遍房间。 【哦,谢谢。】直系体眯起眼,表示他非常满意。【总共8小时的睡眠时长,休息得怎么样?】 被感谢的32号负着手,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还可以。” 29号似乎也醒了,却还霸占着床铺,微微掀开眼帘。但直系体不知道其实她比32号起身更早,还搜刮出一件宽松的长衬衣穿在身上,收拾过了仪容。等到直系体苏醒,她又躺回床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随便一侧身,就会从敞开的衬衣领口露出一些柔润的春色,若隐若现。 “……”32号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直系体揉了揉睡得乱翘的头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一番清理后,他神清气爽,自然而然地坐在机器前,继续那些工作。 【32号,昨天你和我说,有关于系统青的线索了?】直系体叼着营养棒问。 “哦……是啊。”32号这才想起昨天为了掩饰告白流产的托词。“你还记得有一次教团入侵的时候么?当时有一个女孩跑来找我,说这里是个魔窟,要带我出去。” 【好像……有这么一件事。】直系体甩了甩头。【那时候我的性能有限,运算的事件并不多。】 “就是那个女孩,虽然突破了庄园系统,还和身为复制体的我接触,却没有被惩戒。因为超系统·渊当时对忧忧说……那个叫阿陆的女孩,身上有系统·青的烙印。” * 立体投影中的少年听到阿陆的名字,机械冷淡的面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您想要知道什么。】 “真有意思。舒创造的青系列,竟然比他自己还有情有义。”忧忧不忘揶揄。“我想要知道……前天半夜,到底是谁,出现在了我面前。” “不好。”侧卧的29号忽然起身。“总系统正在全频段搜索一个个体,时间是前天半夜。” 29号属于A级,比32号高出一个位阶,信道手段更加丰富。“这个个体和忧主人接触过,表现了陌生的原型舒模型……不会是你们吧。” 32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然他心里希望忧忧忘记这件事,但是他知道那不可能。 被那样深刻地伤害了,谁都不可能忘记。 【是我,不过,没有关系。】直系体耸耸肩,仍然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模拟型53号已经激活并且开始行动了。我只是帮他搭个桥。给他们一些……互相关注的引子。】 直系体展开另一个加密频道,显示了53号的行为轨迹。 53号到底只是一个复制体,他隐匿得再好,迟早会被系统发现,并且成为首要怀疑对象。而让直系体从中全身而退。 这是环环相扣的计划,原来从行动的开始,直系体就已经计划好。 “这么说……53号现在知道自己就是‘苏醒的原型’了吗?”32号忍不住凑过去看。 【不,他不需要知道。】直系体叉着手,露出莫测的表情。【让人类相信一件事情,是很难的。特别是对舒这种复杂的逻辑体。但是怀疑……就容易得多。】他凝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我们不能提前给出结论,而要抛出假设,这样他们就会……自己去探索。对于忧忧,也是这样。】 32号没有回答。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曾经的他,就是被忧忧这样以假乱真地戏弄,而相信自己就是苏醒的原型舒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循环。只不过,如今换作他们报复了。 * 【抱歉,我不能给您肯定的答复。】系统渊搜索着,眼中闪烁荧绿的光芒。【但可以确定,那是未知构造个体。】 “未知构造?”忧忧皱眉,“目前实验体中有4个大类,12个小类,未知构造属于哪一类?” 【抱歉,无法给您更确切的分析结果。】系统渊一板一眼地回复。【彻底解析逻辑核心,需要更高等级的序列。我只能告诉您,那个不在任何已知的逻辑模型里,本系统无法归纳,却符合舒系的反应。】 这游戏已经进行了百年,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种模式的舒,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波澜。而且让那些复制体信以为真,也是他特别喜欢的情节。 但反过来,一个未知个体,却属于舒系,又是什么情况? 他缓缓起身。 “继续搜寻。”他放下了酒杯,拉开重重帷幕,让淡薄的日光照射进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 被榨汁姬榨累了,还是走剧情吧! -- 第二循环血色沙龙1 53号,或者说,自以为是原型舒的复制体潜入一切顺利。 53号复制体知道,庄园的主人即将发现那场火灾。这场火灾仿佛天赐的巧合,在抹去四条ai生命和两个废弃复制体的同时,也将擦除他的痕迹。 他记不清自己的过去,但是一种本能令他隐匿了起来。 他苏醒时火情并不大,地上瘫倒这四个赤裸的ai,带着明显的纵欲过后的痕迹。所幸他们已经陷入深度休眠。 仓房里有五个相同的维生舱,但有叁个是空的,余下两个储存着表明“废弃”的复制体。在维生舱判定为紧急情况、启动舱体自毁程序前,他留下脖颈上挂的铭牌跑了出来,又将舱门反锁,伪造了“在场”,和永不在场的证明。 铭牌上的“53号”在自毁程序的高能光束中扭曲、化灰。初苏醒的他淡淡看着这一切。很快,53号复制的存在也将从这个罪恶的列表彻底被抹除。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直系体并没有试图和53号接触,只是留了一条监视信道。32号看着屏幕上小心翼翼移动的坐标,心情有些复杂。 他终于明白直系体为什么会犹豫。激活53号并将他包装为原型舒的过程,与他的遭遇何其相似。可这偏偏又是他一手促成的。 【这不是你的错。】直系体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整个巢厢的罪恶只属于一个人。你我都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32号欲言又止。“让53号以为自己就是原型,会不会太残忍?” 【残忍?】直系体轻轻说。【对于原型来说可未必。如果53号不彻底将自己当做原型来行事,才可能会丧命。能在这地方活下来的,不是纯粹的圣徒,就是纯粹的恶魔。】 53号的记忆并不完全,全部是零碎模糊的片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维生舱里,又为什么惨遭火灾灭口。更可怕的是,当他在巢厢里走动,在这昏暗的,展示柜一般连绵的长廊里,只能看到同一张面孔, 和那些葬身火海的废弃体,和他自己,一样的面孔。 53号浑身颤抖。这到底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去,才会被孜孜不倦地复制了上百遍,又会生怕一点点的泄露危机,就启动自毁,而灰飞烟灭? 到底是最执着的留恋,还是最刻骨的忌惮? 他行走在透明仓位的阴影里。他学习得很快,已经能够解析出什么是安全,什么是危险。巢厢里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他就会落得同样下场。 “到底……这是为什么……” 刚刚苏醒的53号仿佛在迷宫中行走。到处都只有无穷无尽的,电缆线组成的丛林,和无数闪现的脸庞。“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近日庄园总体正常,没有发现更多未知个体的迹象,仅有几处可疑事件。】系统渊的投影在书房,为那主人汇报。【其中一处是巢厢中编号4953的仓位,因为几名ai的误操作而引发了线路短路,进而触发了自动销毁。】 “哦,ai们如今连人类的粗心都模仿了?”忧忧一身正装,坐在古董书桌前,仿佛历史剧的场景。“说,倒是是什么误操作?” 其他侍从们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只有投影中的少年继续讲述。【他们钻了系统漏洞,没有即时销毁废弃的复制体,反而作为泄欲的工具。那一天他们喝酒助兴——】 “够了。”主人流露出淡淡的厌烦,并没有暴怒。毕竟损毁的只是几个废弃体。不合格的个体,意味着不符合他的期待,本身也是应当销毁的。“让纠察队去检查一下巢厢的ai。手脚不干净的,早点处理掉。” 【是。】管家领命鞠躬。【新一轮的复制体激活程序已经预热,请问您这次想要……】 “先暂停。”美青年扶着下颌,若有所思地微笑。“好游戏需要时间准备,不如下周……举办一次血色沙龙吧。是猫也好,是老鼠也罢,总要有些热闹,才愿意出来。” “血色沙龙?”29号正在编发。“最近系统里频频出现这个关键词,预计是在下周举办。” 32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探寻过庄园的历史,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盛大的活动。 “血色沙龙,是庄园秘史上赫赫有名的秘密派对……” 传说如天堂一样极乐,也如地狱一般可怕。美食美色,甚至虐杀,在这片世界尽头一样的乐园里,一切享受应有尽有,一切行为都不会被追究。 唯一的规则,就是所有人都不可露出真面目。 庄园作为脑机系统的研发和维护总部,独立于任何国家势力之外,因而也成了法外之地。参与者通常是各类权贵或有特殊贡献者,通过这种集会,更诞生了无数灰色的交易。 当然他们也是享乐的精英,因此不需引导,自然花样迭出。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前一刻还自以为是参与者,下一秒就可能变成他人的猎物。 因为在脑机系统的核心,脑机的阶级是一道赤裸裸的铁则,上位者有能力对下位者做出一切处置。从某种意义上说,面具反而也是对宾客的保护。 但这都不是人们对血色沙龙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相传在庄园的神秘主人心情好时,也会乔装加入。届时如果有人能在沙龙结束之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就能得到极丰厚的赏赐,甚至可以得到召见的机会。 反之,如果直到结束都没有人发现他,他则会随机杀死一半的宾客。客人的血液将染红整个大厅,需要清洗晾晒一个月。因而被称为“血色沙龙”。 可这些都不能阻止客人前往。因为人们总相信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更因为,财富,荣誉甚至寿命,都可以从那位主人手中兑换。曾经就有一个幸运的绝症晚期患者,在沙龙中治愈了。类似的传说层出不穷。 【很好。】直系体摇着转椅,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乐趣。【最近警戒森严,教团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有了这个沙龙,想必也能透透气了。】 32号这才想起,直系体其实是教团派来的卧底。但他有些不愿深思,直系体如果真的完成了任务会怎样。 29号和32号分摊了监视53号的任务。29号为此叫苦不迭。 “你不是说,跟你一起就能享受很快乐的床上时间么,为什么都在做这些……” 【没错。】直系体表示肯定。【按时入睡,早睡早起,规律睡眠,是非常高质量的床上时间。】 “……可是这个人好无趣。”29号控诉。“他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输入和分析数据。” “那是因为你脑子里就没有有用的东西。”32号反唇相讥。“那可是原型的模拟行为……” 直系体知道他们新一轮的争吵又要开始了,找到耳塞拟定了一番计划。 【好了,新计划有了。】他敲敲桌面。【下一步,我们要潜入血色沙龙,协助53号获得最后的胜利。】 他指着光屏说到。【同时,让他在超S体面前,漂亮地亮个相。】 ————————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第二循环血色沙龙2 2 血色沙龙2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宴会。这真是太荒唐了。” 这个在权贵之中闻名遐迩的沙龙,的确不负盛名。这是一处临湖修建的行宫,自二楼以上就能眺望湖区的风光。沿着气派的楼梯上溯,到处是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时刻。没有什么事物不能在这里交易,没有什么痛苦不能在这里享受,没有什么欲望不能在这里伸张。ℙo1㈧ê.ⅵℙ(po18e.vip) 唯独被禁忌的,就是禁忌本身。 奢华富丽的行宫处处都是不动声色的挥霍。夜色沉下来,水晶吊灯仿佛被击碎的一千片月亮,又像是情人分离一整年的泪滴,在昏蒙的长厅顶上摇曳,隐约照亮了夸张怪诞的天顶画。 天使与恶魔,正在黯淡的油彩中激战。 仿佛出于某种恶趣味的安排,或许左侧的偏厅正在进行前沿科技的讨论,右侧就是淫乱的聚众取乐。带着面具的高阶人士,肆意玩弄着各色姣好的男孩女孩。对于那些蒙面的权贵而言,一般的性事已经提不起劲,才更加追捧庄园各种道具和布置。这些漂亮的猎物都被提前施加了药物,绝不会扫兴,只会沉迷于肉体的刺激。 权力,色相,名望,就在这片罪恶的巢穴暗暗流动。毕竟那尊贵的主人,并不允许他的宴会有任何不悦的瑕疵。 【荒唐?】打扮成服务ai的下位体不置可否。【抱歉我不是很理解。在我看来,人类的欲望都差不多。】 为了引出53号与主人相见,32号与直系体伪装成服务ai潜入了宴会。“难怪你不让29号一起来。看到这个场景……恐怕她会十分激动并且如鱼得水吧……”32号不忘讽刺。“不过你说得对,交欢,探索,交易……这些东西归根到底,都是来自人类的欲望。” 参加宴会的宾客,或高谈阔论,或放肆大笑。与其说是放纵享乐,不如说也在为了真正的头奖而夸张表演。谁越出格,越能引起‘主人’的兴趣。 哪怕那主人的出场,意味着半数的人都会死亡。 楼梯阴影下,穿着侍应生制服的本体戴上遮眼的同款银色面具,对齐领间黑蝴蝶似的领结。简易面具只遮到鼻端,露出秀气的下颌和一抹微笑。 【肤浅的享受,他早就麻木了。超S体拥有的足够多,才不会对具体的放纵行为感兴趣。只是透过鲜活的人类,看看鲜活的欲望。强欲才是人类活着的证明。老僵尸嘛,最羡慕这些。】直系体冷静地分析。【他举办这个宴会,不是为了参与,而是观赏罢了。】 他们作为侍应生,自如地混入ai队伍,装模作样接受一些任务,顺便巡看一下各个会场。 所有人,包括ai们都以各种方式蒙面。人们除了脸面可以遮隐,其他一切都可以放肆地暴露。 “注意大厅中央,那个桌台。”32号回忆着资料。“桌台上的花瓶是不是插了一朵白玫瑰?” 【哦……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朴素的桌台,和金碧辉煌的大厅格格不入,却无人敢靠近。硕大纯白的玫瑰含苞待放,仿佛误入风月的处子,惊惶地不知如何自处。 “……”32号微微松了口气。“白玫瑰,就代表宴会开始,但‘主人’并未出席。而红玫瑰,则代表主人进场了。” 主人不出席,那么宴会就是血腥沙龙,而非杀人游戏。但这件事并不会提前通知宾客。一切只有到场以后才会知晓。 毕竟在杀人游戏中,成功揭发主人身份的,就能获得见面机会;但如果最终没有人能做到,宴会结束则会随机杀死一半的客人。 【这也太离谱了。】直系体浏览历届的数据,非常直接地推理。【揭发一个人有什么难。只要知道了主人在场,所有人团结一致,最差一个个揭过去总能中彩,也不必担受一半的死亡概率。】 “唉,所以说,你小看了这件事。”32号叹气。“在沙龙中,揭开对方的假面并非简单的一个动作。只有高位者能揭开低位者的面具……” 相比计算机,新时代的生物技术发展更加迅猛,人类体能的差异微乎及微。此时决定阶级AD的,是“脑机匹配度”。 这已是辅助性运算给人类的智能带来飞越的时代。相比传统的计算机,植入人脑的设芯片可以大幅提升人脑的逻辑和记忆,无需依赖其他设备,直接联网发出指。因此,匹配度越高,智能提升上限也越高,能在社会中发挥的能量也越大。 而最顶尖的超级智能辅助的设备及其开发,则牢牢掌握在这片神秘的庄园之中。即使庄园不参与现实生产,只收取每年的授权和技术更新费用,也富可敌国。 当然外界并不知道,这种超级智能辅助并非开发者的本意,只是某项疯狂实验的副产品罢了。 “只有高阶者,才能获取低阶的身份信息。如果没有得到高阶的允许,低阶连靠近都不可能。更不要说忧忧的等级……恐怕是世上唯一一个SS级。”32号皱眉。“53号非常警觉,别说协助他获胜,就是让他出场……也很困难。” 【无须担心,他会来的。】直系体淡淡道。【我们只需要等待,主角们入场。】 * 【x日x时,来到xx行宫的坐标xxx……】 行宫后厨的另一方,53号看着那条发送来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你就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53号蛰伏了数日,从未被识破。这条消息的发送者却对他了如指掌。 信息发送的时间并不是整点,经过了精确的设定,恰恰是他系统中激活的时间,分毫不差。 * 直系体去巡逻了。32号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接到了29号的加密通讯。 “……他不在。”32号冷冷地讽刺。“你老老实实看家。“ “呵。”29号并不在意。“谁说我是找他的,傻狗狗。我问你,他去哪里了?” “巡逻会场不知,顺便蹭电……” “真是好骗。”29号拖着粉腮,用指尖缠绕着发尾。“我问你,主人的身份是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他……他在为教团做事,他说事成之后,就能自由……” “没错,这么大的宴会,教团的人当然也会来。”29号尖锐地说。“所以他一定会去找教团的代表谈判,要回源代码。至于忧忧和那个倒霉的53号会怎样,他才不会关心。” “你……你的意思是说,他想要提前完成任务,然后就会离开庄园,离开我……” 32号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原来他以为已经拥有的,理所当然的,其实也并不牢靠。 “没有那么简单。”29号收敛了调笑。“更重要的是,复制体离开庄园,根本无法生存下去。除了极其特殊的情况,一般活不到半年。这就是……他所谓的自由。” 自由,那是直系体半透明的眼睛里,唯一有高光的时刻。 舒基因是最高保密事项,复制也有重重限制,必须配备顶尖的技术环境才能维持他们的生命。巢厢不仅孕育了复制体,也保障了复制体的生存。32号从未想过离开,因而也未曾考量过复制体离开会发生什么。 “可,可是这……他不知道……”32号结结巴巴地,无法组织言语。 “我不知道。”29号有些黯然。“抛弃我们,和抛弃他自己的生命,哪一个说法比较容易死接受,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要看住他,他有一些核心数据在我们之间共享,你可要盯紧了,决不能任由他行动——” “我知道了。” 29号一愣。她以为32号心肠软,却不料如此痛快地决定。 “意外么?”少年凝视这大厅的浮华世界,人和人都是饥渴的,都在用饥渴满足饥渴。“到了这个时候,我早就知道,想要什么,必须靠自己抓在手里。” 32号立刻行动,越过长廊去寻找他的同伴。 【……这位尊贵的小姐,您的姿态真是太优美了……】 直系体羞涩又直接的赞美声传来,让32号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性冷淡,却在这地方背着他们偷吃么! 【……多么缜密的思维,精致的装饰,却又如此娴静。啊,不要客气,是我太年轻了。】直系体的声音有些低落。【前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请问,您下午方便一起……】 32号听到这里,怒不可遏。直系体虽然青涩,但少年每一句忐忑都显出十分的真挚,令人听了丝毫不会不悦,反而十分入耳,令人难以拒绝。 “抱歉……”32号立刻闪到那个角落,想要打断他们的交流,却见直系体面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咦,你在……” 【32号?你,你怎么来了。】直系体有些紧张,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胸廓起伏了一下,转头面向角落的座钟说。【抱歉,是朋友来了。这位小姐,请问……我们下午可以,可以一起报时吗!】 终于说出请求的直系体,脸色都憋红了,这才松了口气。 “报时?”32号意识到有些误会。“我……以为你在找人约会。” 【怎么可能?】直系体虽然蒙着面,依然能感到眉飞色舞。【人类哪里比得上这位!你看,这是多么稀罕的古董座钟!这优美的设计,精密的机芯!还有这个钟摆的角度!啊啊……】 会厅的角落陈列这一个银质的古董座钟。这个时代,时间是内嵌在脑机系统里的,确实很少有单体的时钟。能保存下来的多是古董装饰。闹钟直系体他乡遇故知,是以十分激动。 “好吧,可这只是一口钟,你也不必……” 直系体抱着胳膊。【32号,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位女士!】然后他又转过去,连连道歉。【非常抱歉,这位朋友并没有恶意,无意冒犯。只是人类一般体会不到时钟的优美……】 “哦,我忘了,你也是时钟的一类呢……” 说完32号不再犹豫,不由分说地扣住对方的腰肢,立即将依依不舍的直系体拖走。 “我们有任务在身。”32号冠冕堂皇地找到借口。“不要节外生枝。” 【哦。】 直系体很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乖乖点点头,看得32号有些不甘,又有些心痒,很想揉一揉他的短发。 【……53号已经在行动了,另一个主角还没到场么?】 32号这才收回念想。“还没有,恐怕有些麻烦……” 他们的加密对话被打断了,忽然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中年宾客走到他们面前,指了指。 “那个看起来不错。叫他来玩。” 32号身体一僵,用ai的标准化声音说道。“抱歉,我们只是拟人ai。您有任何需求,我会立刻——” “拟人ai做成什么样,大家都很好奇。”中年客人摩挲着手指。“另外,我不是叫你,是叫你身边那个小的。” ———————————— 开学搬砖太忙了,明天还有一更! -- sàňjΙúsℎúщú.Ⅵρ 第二循环血色沙龙3 “拟人ai做成什么样,大家都很好奇。”中年客人不怀好意地说。“另外,我不是叫你,是叫你身边那个小的。” 幸好32号带着面具,听到这话,竟然比侮辱他本人更愤怒。眼看他就要发作,却被直系体不懂不动声色地按住。 “这……” 【别紧张,我有对策,交给我吧。】直系体眼瞳闪烁。【53号正在移动,你去我们预定的地方待机。】 小少年立刻弯腰致歉,趁机让32号端着盘子退下。 “这还差不多。”贵客嬉笑着,忽然一把揪起少年的头发,粗暴地查看下位体后脑的接口。“一个D级货色,‘主人’就派你们这种东西来应付我们?” 少年头皮吃痛,却也只能一言不发。 “不会说话是吧。”头目又抬起少年的下巴,眼神一变。“呦,虽然低贱,小模样看起来倒不错。”他无所顾忌地在少年的细腰上摸了一把,然后从酒水桌上拿来一杯饮料,直接对着少年当头浇下。ℙo1㈧ê.ⅵℙ(po18e.vip) 深红的液体模糊了少年的眼目,一滴滴落下。 客人一伸脚,让酒液滴落在自己的腿脚上,四下晃了晃。 “肮脏的老鼠!弄脏了我的衣服……不过,我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只要……你现在给我处理干净。” 少年点头,准备给他换洗外套,却被头目拖住了手腕。 “我说现在,”头目狞笑。“是要你,用舔的。” 少年身体颤动。 其实在这里,比这更过分的行为比比皆是,何况一个D类的低级智能。 或许玩腻了送上门的美姬,这客人偏偏对一个路过的、有些腼腆的侍应生感了兴趣。倒不是说这侍应生有多么可人,只是越少吃的,越强迫的,越新鲜刺激。 “不动是吧?”客人拉高他的手。“都说这里的智能ai做得与人无异,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哪方面的功能也……” 说着,在少年ai呆滞的眼神下,客人粗鲁地剥开了他的制服,露出少年纤细白皙的上半身。 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和兽的叫好声。 “继续!继续!让这小东西叫起来!” 猥亵的目光在少年骤然裸露的身体上交叉。而在隔壁位置待命的32号看到这一幕,恨不得立刻痛下杀手。 时间如此漫长,这行宫里的折磨却刚刚开场。那位客人赢得喝彩,便一手解开腰带,另一手按住少年的头向自己的跨间。 【为、为什么……】少年被揪住,ai不知所措。【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别装傻。”带着面具的客人狞笑。“这地方的ai,还有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说着,客人扇了少年一巴掌。 少年试图偏头躲过,仍然被擦红了嘴角。 【抱歉,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仿佛一个纯粹的机械。【但是,我知道……你会发生什么。】 客人尚未反应,只觉得少年眼瞳中绿光一闪,整个会厅就暗了下来。 黑暗中,少年抽出随身的一只餐叉,扎入客人的手臂。 客人吃痛,惊叫一声放开了。那少年一击的手,趁着黑暗,忽然十分灵活地退出了会场。 “怎么回事?” “奇怪,好像断电了。这怎么可能?” “呼叫总系统,呼叫系统渊!” “只是部分断电,系统运行良好……” 突然的断电,仿佛一道强制的休止符,打断了奢靡的宴会。在整层人的慌乱中,有滋滋的电流干扰声,在所有扩音设备里响起。 【不是你,我要……那个小的。】 客人猥琐的录音响起。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然后是下位复制体茫然无措的问句。这两个片段被仿佛卡带一样,在宴会的黑暗中反复。 【我要……那个小的。】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 53号抵达了会场,他原不欲现身,只想观察发信者。却不料突如其来的停电,令他也失去了探测周围的能力。 黑暗中有人在向他走来,身量似乎不高,却狠狠撞了他一个满怀。 【抱歉。】 因为冲撞的惯性,两人都摔倒在地。53号不敢回应,却觉得手心多了一件冰冷的金属,似乎是一个餐具。 “喂……” 53号想要呼叫对方遗落的东西,谁知那餐具在他手心兀自震动了起来,信号波沿着他的血脉,激活了某个部分。 【验证通过】 随着脑机系统的响应,一个模糊的场景在他眼前展开。 * 他看见自己在一片古旧的建筑里,浑浑噩噩地走动。 他的视线并不高,只能看到五斗柜,可以推算出身高和年岁都不大。 建筑的长廊有些老旧,但还算干净。到处都悬挂着褪色的,稚嫩的画作。这条长廊似乎背阴,终年不见日光,有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偶尔有孩子们跑调的歌声,从长廊背后的房间传来。 这是一间福利院。他和哥哥都在这里住过很久…… 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 他沿着长廊走过去,夕阳已经落下,深秋的温度令瘦弱的他瑟缩。他很想找到他的兄弟。 说来也奇怪,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想到他出色的兄弟,就不会觉得很困难。 终于,他的脚步路过了一扇厚重的木门。木门隔开了一些低低的喘息。 “真漂亮……”有成人发出感叹。“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孩子……” “既然如此……”另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响起。“那就请院长多给一些面包和毛毯……” “……当然,当然。”那院长已经是美丽的俘虏。“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男孩伸出修长、光裸的手臂,低声一笑。“很简单,我的弟弟只是个普通人,还请院长,不要找他的麻烦……” 他僵了片刻,拔腿便走。寒冷仿佛不仅冻住了他的腿脚,也冻住了他的头脑。 原来哥哥那些多余的食物和待遇,是通过这种交换而来…… 场景切换了。大概是初冬的光景,即使阳光落下来,也没有任何温度。 他冻得手脚打颤。哥哥的班级已经开始晨练。他吃了一点可怜的剩饭。其实胃袋已经没有饱或饿的感觉,他迈动冻僵的腿往外走。 “是他么……”有嬷嬷的声音传来。 “对,就是他,不是大的,叫的是那个小的……” 院长的秘书推了推眼镜,蹬着高跟鞋走到他的面前。 * “是他,就是他!” 灯光不知何时恢复了,但不太稳定,在人们的头上怪异地闪烁。53号从那个古怪的记忆场景中跌落。他还摔倒在地,不知为什么上衣被人扯开了,手里还拿着那个餐叉,叉尖犹有血迹。 贵客似乎与那记忆中的场景重合了。他没有思考,下意识地站起来。 贵客看少年摇摇晃晃,放松了警惕,喊叫道。“好家伙,看我今天不办了你,扒掉你一层皮!” 谁想,没走几步,贵客忽然感觉一个冰冷的事物抵在脖颈间。53号比下位体敏捷许多,因此偷袭得了手。 大厅热闹依旧。 “别动,继续走。” 少年冷冷的声音传入耳膜。餐叉锋利的尖端从他袖口探出,正抵在贵客的后颈。但外人看来,只像两个人在暧昧地拉扯。并不引人注意。 “你竟敢……” “走。”少年毫无商量地加重了手力,刀尖堪堪划过表皮,贴近了血管。 “好,好……” 少年押送着客人,这样穿行着过了几个门洞。寻欢作乐和相互厮杀的人们各自专注,丝毫不会注意到他们。 只有阴影中,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跟了过去。 * 【我要……那个小的。】 【为什么……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循环的语音仿佛求助一般,在整个庄园的系统中播放。 小憩的主人终于被吵醒了。华美的长发犹如丝绸披落。 美青年几乎快忘记了那段记忆。那个恶心的福利院院长,不仅贪图他的美色,还趁着他不在,将年幼的弟弟拐去了院长室。 那时他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不能安心。趁着午休,找去了舒的班级,却没有看见舒的影子。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很小他就懂得用资源去置换特权,哪怕最差的环境也要令自己与众不同。所以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是舒不一样。舒只是跟在他后面的,在他羽翼恩泽下的弟弟。 他甚至不希望舒清澈的眼睛,看到一丝一毫的肮脏。 “为什么……您这是要做什么……” 走廊里能听到那男孩茫然、破碎的问句,和衣服撕裂的声音。但外面的行人都司空见惯,毫无援助之心。 少年忧推开院长室门的时候,里面传出了一声撕心的嚎叫。 但不是男孩的嚎叫,而是成人的。 “舒!”他奔跑进去,寻找他的弟弟。“舒,你没事吧?” 他在书桌下找到了瑟缩的弟弟。弟弟的上衣被撕开了,还有轻重不一的伤痕。 但是还好,是没有其他的损伤。忧忧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受到打击的少年眼神失焦,十分害怕他人的触碰,只想往深处躲。 “小舒,是哥哥啊!”忧忧心急如焚,抱住了弟弟光裸的肩膀。“别怕,别怕哥哥来了……” “哥哥……哥哥……”念着这个名号,男孩的脸色似乎回复了一些血色。 “是的小舒,你看清楚,哥哥来了,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少年忧紧紧抱住了颤抖的男孩。男孩茫然地反应了一会儿,也没有哭,只是低低在少年怀里抽泣。 “哥哥你来了……”男孩埋在他怀里。“好可怕,好可怕……” 院长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动静。 因为真正的院长,手里握着一个导电的餐叉,陷入了深度休克。 美少年知道,这是那个男孩的杰作。 忧忧说“不要动我弟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舒,同时也是因为,舒与他不同,舒不会虚与委蛇。他一旦做出决定,就会以最直接和惨烈的方式,达到目的。 舒是最让人想象不到的,一击毙命的杀手。 忧忧冷冷地看着那个瘫倒的中年人。美丽的少年嫌恶地踢了一脚。这些贪图他的人,都是他获得特权的工具罢了。 “我……我……”舒看到僵死的院长,呆呆地说。“他……他……做可怕的事,他也对哥哥……我不能……让他继续伤害……” 单纯的舒并不知道其中阴暗的关窍。为了他复仇,却置身如此险境,忧忧一想到就觉得后怕。 “我怎样无所谓,你不明白,哥哥和你不一样,必须要优待和特权才能活下去。拉拢下一个目标,才有些麻烦……” 他心急气虚,有些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舒麻木不迭地道歉,低下头去。“我又给哥哥添麻烦了……” “不,不是你的错。”少年有些慌张,亲吻弟弟的脸颊。面对弟弟,他总是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心情。“他们是一群恶魔。” 哄着弟弟,少年忧抽出了院长的手机,凭借记忆解开密码,对通讯录里的组织发出一条讯息: 【事情败露,我没有办法了。】 那个神秘的组织不会允许秘密外泄,必然会来处理后事,并且处理成一个“意外”事故。 少年忧冷静地做完一切布置,抱着弟弟走出去。 “不要怕……哥哥会送他去地狱。” 映着夜色,美少年苍白而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 “你利用了舒的记忆,来引诱那个魔鬼出场?这值得吗!要不是能够断电……” 32号脱下外衣,罩在直系体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直系体的行为越来越出格,他也越来越不堪忍耐。 【谢谢。】直系体脸色也很苍白,裹紧了外衣。这番行动消耗了他很多能源。【我只传送了语音给系统,并没有断电。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什么,不是你么?”32号忽然觉得一阵心寒。那循环播放的语音仿佛幽灵一般,在整个庄园的黑暗里萦绕。“那……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少年低声道。【我已经把道具交给目标53号了。】 “可是……忧忧还没有……” 【嘘,你看。】 下位体在阴影中调出了大厅的场景。 灯光重新亮起。不知何时,刚才和那贵客一起猥亵、叫好的几名客人,已经被悬吊在了水晶灯下。 那些权倾一时的贵客,此刻只剩下了惊恐的头颅。 死者的鲜血从砍断的脖颈流淌而出,持续滴在花瓶玫瑰上,将那大朵怒放的纯白花朵染得鲜红。如复仇的修罗一般,用红字书写着罪行。而走廊的拐角,正传来那个贵客的尖叫。 32号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杀死一半宾客,或许也没有什么。在这片地狱没有什么无辜的人。他们是一群早该下地狱的恶魔。 红玫瑰,代表主人的降临。 【31号,游戏要开始了。】下位体对着幽暗的阴影喃喃。【他来了。】 ———————————————— 首发:yцsんцщц.ōηē(yushuwu.one) -- 第二循环血色沙龙4 【32号,游戏要开始了。】鲜血在纯白玫瑰上晕染。 【他来了。】 “可他是超S体,远超我们所有人,我们如何辨认他?”32号有些紧张。“还是说,你模拟的原型系统,自有分辨他的方法?” 毕竟,他们孽缘深重,曾是一对那么亲密,又那么疏远的兄弟。 【一个数据模型而已,哪有那么神奇的功能。】直系体打断了32号的浪漫遐想。他从来不相信这些。【你忘记了吗?就算是复制体,也算是他的兄弟。我在那个道具餐叉身上附着了生物信号辨认功能。就像一个锚点,只要握在复制体手里,就能因为相似基因靠近而共振起来。】 他沉静地描述。【只要那个主人还能呼吸,还有心跳,就会被基因之锚探测到。】 “哦,那还真是……可靠。”32号有些放心。“那么我们只要等53号与忧忧碰面,就可以了吧。” 【是的,他会来的。】直系体的眼瞳在面具后淡淡反光。【在这种游戏里,谁先好奇,谁就输了。】 53号拿着作为凶器的餐叉,骑虎难下。 或许从他被那个神秘讯息煽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入了圈套。他有些无奈地想。设计这个圈套的人,的确对他的好奇心了如指掌。 53号回忆着出口的方向,和在哪里把这人渣做掉,却听这人渣对着前方,大喊起来。 “管家!管家!”蒙面的客人不顾凶器抵着,大声呼救。“你们的侍应生以下犯上!!” 少年手一抖。 越过被遮挡的视线,确实是一位燕尾服的高大管家,雕像一般立在昏暗的转角。烛台的光晕斜斜地透下,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身形挺拔优美。 阴影下的面具与所有服务ai的相同,因而也衬出了精致的下颌。 如果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就是他手中的餐叉微微震动了起来。那是无法逃脱的,刻在他血液里的认知。他们彼此的劫难。 他的兄弟。 若有似无的,如血液如鲜花一般的酒香,在角落微微荡开。 完蛋。 53号脑子一嗡,慌忙撤下凶器藏入袖中。 他不是不知道这片庄园在暗示是什么。但本能令他选择隐匿,而不是贸然相认。如果他不是原型,自然要处处小心。如果他是,只能……更加小心。 那是刻入原型逻辑深处的,对兄弟的忌惮。 53号没有逃跑。倒不如说,此刻逃跑,反而显得刻意。不如将计就计,继续装傻更符合一个低位低能个体,更容易应付过去。 见少年松手,客人以为他怕了,更是得意,推搡了少年一把。 “就是这么个不中用的,竟然不会走路,弄脏我的衣服。”客人以为找到负责人,大声申诉。 “哦……?”庄园主人的目光透过面具,缓缓下移,扫过少年凌乱的衣衫。只有极其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他积攒怒火的预兆。“真抱歉,让不成熟的个体出现在这里,打扰您的兴致。” “管家”拖长音调。然而对面那少年对此仿佛浑然无觉。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或者根本不惧怕他的愤怒。 竟然有低位复制体跑到了外厅。忧忧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然而对方麻木地立着,恐怕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他从休眠中赶来,到底是为了期待什么呢? 忧忧怒意更炽。 “对了,这家伙还威胁我!”客人指着自己后颈的伤口。“都来沙龙的,竟然不懂‘服务’,让你舔你就舔,装什么清高……” 客人话没说完,忽觉气氛如黑云压顶一般可怕。但再抬头,那管家只是笑吟吟的,仿佛是他看错。 “……这么说,还是我们怠慢了。”管家嘶声道。“过来,把凶器给我看看。” “还不快去!” 53号瑟缩了一下,才将手上的餐叉递出。 金属的表面,反射着管家深红色的眼眸。 “真没想到。”忧忧淡淡道。“看不出,低位体,还有这种本事。”他顺势握住刀柄。“你知道私藏凶器,攻击客人,是什么下场么?” 少年被恐吓得,木然地摇头。 “看来是我们培训不够,让您见笑了。”燕尾服管家彬彬有礼地说。“这次,给我看好。” 忧忧一把拉住少年的肩,仿佛交谊舞舞步一般挽起少年举着的手腕,将他转了半步,圈在怀里。 待少年如舞伴一半自然滑入他怀中,忧忧同时握住少年的手与金属柄,踏着优雅的步伐,直直向那客人刺去。 走廊的灯昏暗闪烁,背景音乐仍在奏响,混合着少年的求助声,仿佛一节致命的舞步。 【这是为什么……好害怕……好可怕……】 陶醉之时,管家微微闭上了眼。 整个过程瞬息之前完成,流畅优雅,那餐叉却贯注了极大的力气,穿喉而过。连带少年的手也被握得生疼。 却刻意避开了动脉,切断了气管。血液不会喷射出来弄脏这对舞者,而对方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嘶哑喘息,剧痛,却无法速死。 “怎么样?”带着面具的忧忧犹如死神降临,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美酒罂粟一般温情脉脉。“学会了吗?报复敌人,就要这个样子。让他极度痛苦,但别弄脏自己的手。” 少年仰头看着熟悉的高大人影,隐隐颤抖。 他并不觉得侥幸。只是从一个意外又恶心的危机,换成了一个致命,和宿命的猎手。 果真,忧忧看到面具下熟悉的轮廓,和陌生的无神双眼,怒意并未停止。 他不肯承认,他是怀抱着某种希望而赶来的。他曾在某一刻以为,这次会有奇迹发生。 可结果还是他亲手塑造的玩物。那般相似,却根本不同。一次又一次地给他虚假的希望,一次又一次提醒他失去了什么。 可他仍无法停止这种游戏。 53号少年当即又被甩开,跌跌撞撞地后退。 美青年的温存魅惑,瞬间被冷酷所取代。 “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忧忧施行内部的强制电磁力。“谁允许你出来的。” 即使只是无神的复制体,忧忧也并不能容忍被别人看到。 “谁允许你……出来辱没他的身体?” 穿着侍应生的衣服,被一群人渣召来呼去,甚至亵玩。想到这里,忧忧简直要发疯。 美青年用力钳起少年的下颌,力道之大,令无神的复制体眼中也涌起生理性的水雾,却直直地望着他。 不止是无知还是无谓地,眨也不眨地,直直地望着他。 “回答我!” 随着忧忧的指令,低位体的语音模式被短暂地开启。 “咳咳……”侍应生少年低低咳嗽起来,不住地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尽管可以使用语音,他的唇齿却极其生疏,似乎只懂得这一句话。 忧忧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或许是少年方才短暂的隐忍和狠辣让他有了幻觉。没错,如果是真正的舒,根本无需他人相助。 舒会在暗地里,无声地杀死猎物,就像那次为他复仇一样。当他赶来时,敌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忧忧从来没有说过,那时他害怕极了,也高兴极了。他害怕舒受到伤害。同时,一想到那个小小的,沉默的孩子因为他的安危而出手,他心里就升起异样的,无可比拟的满足。 忧忧面色阴冷地推开复制体53号。 “滚回去。”看到这少年,仿佛就看到那些被广泛应用的脑机技术。“别让我看见你。” 复制体浑浑噩噩地,似乎不知自己逃过一劫,向他一鞠躬后才轻轻告退。 目色如血的青年,只觉得滑稽可笑。 可恨当年的舒妄图拯救所有人,却无法拯救自己。 也将他的兄弟永远地留在时间编织的地狱里。永远。 “看这荒淫的宴会,残忍的人类。忧忧怒极反笑。这就是你得到的报酬,这就是我们得到的报酬! ……而你在那下面,可曾看得到?” 【走吧。】 直系体看着主人大笑,轻轻拉住身旁的32号。【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相认……” 32号沉浸在那两人的心情里,有些恍惚。 【不用担心。】直系体果断回答,匍匐着向后退。【现在不跑,晚点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沿着狭窄的楼梯行进。虽然是气派的行宫,但依然保留了传统的仆从通道,避免客人与后厨碰面。 【啊,好香……】穿过后厨区域时,直系体忽然止步。【我闻到了苹果派的味道!】 “……你不是说,时间很紧迫。” 32号比直系体高半个头,忽然发现直系体微微仰着头,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就、就吃一块。】直系体拉着他的手,低声请求。【……不可以吗?】 32号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喉头滚动了一下。“……那就,一块。” 【好耶!】直系体高兴极了,忽然抱了一下32号的腰。【32号真好!】 “快……快去。”32号拉动面罩,掩盖泛红的面颊。 直系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一块苹果派,又切了一半,递给32号。 “啊,其实我不需要……” 【试试吧。】直系体叼着叉子。【是刚出炉的,有一点点酸,但甜度正好。】 “好吧。” 在盛大宴会的阴影里,他们并排靠着坐下,小心翼翼地分食甜点。香草,奶油和新鲜苹果块混合,在他们掌中散发热腾腾的香气。 【怎么样,好吃吧!】 “恩……”32号小口品尝着。“很好吃。” 直系体难得笑了。 32号难以描述这种食物的美味。香甜绵密的馅料正在他舌尖融化。他曾经品尝过更加珍稀的佳肴。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这种味道其实是幸福。 忽然有熟悉的人声,隔着墙壁传来。 “……刚才断电,是系统故障么?” 【抱歉,原因不明。】ai服务员汇报。【正在调查中。】 “这么大的事情,系统渊没有上线?”那声音很年轻,却不依不饶。 【很抱歉,系统渊的权限在我们之上,我们无法汇报他的动向……】 “真奇怪,这里竟然还有复制体的声音。”32号低声道。“还是这么年轻的复制体……” 整个巢厢的复制体都有编号和出入库记录。唯一一个激活却不在库的复制体,是传说中智能天赋点满的7号复制体,号称是当世最接近原型舒的运算体,也是唯一一个,得以离开庄园的复制体! “对了,说起来,7号复制体能够离开庄园呢……除了他之外的复制体,离开庄园以后……”32号想起29号的警告,小心地试探。 但是他身边已经空了。 【小心一点,教团的人来了。】 他们共联的系统里,只留下这一句嘱咐。 ———————————— 首发:yцsんцщц.ōηē(yushuwu.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