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月光沉坠之夜》 episode.1 群山环绕的海湾悬崖之上,萨雷斯公国女大公的城堡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中。白色的塔楼上,肌肤苍白的美少年早已起床,推开窗户,感受着清晨的微风,静静等待城堡的侍从前来送饭。 不知该称他为女大公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美少年阿斯泰尔衣食无忧地生活着,却不被允许走下塔楼。阿斯泰尔不觉得被囚禁于此有什么可苦恼的,苦不堪言的却是在塔楼和城堡间跑腿的侍从。最开始,塔楼上的美少年以天神一般的美貌而闻名,最初侍从们简直抢破了头,都想去塔楼送餐。只是没想到这美貌的少年次次都摆出诚恳的表情要求侍从帮他去向女大公借阅书籍,更没想到一向严苛的女大公竟也应允了,侍从们搬着沉重的书籍从城堡藏书室送到塔楼上,再从塔楼归还至藏书室,阿斯泰尔的阅读速度惊人,好差事一下便成了苦差事。 侍从叩响了房门,阿斯泰尔连忙拿起书桌上的两张信笺走过去。侍从见阿斯泰尔的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好,但阿斯泰尔只是眼神真诚地递给他两张信笺,上面打开的信笺上写着简单的几句话,希望侍从能帮他给女大公送一封信去。 侍从叹了口气,放下餐盘之后,便接过了信笺。见侍从答应替他送信去,阿斯泰尔便立刻露出温和而感激的笑容来。 他不会说话。自从喝下海巫的魔药,从人鱼一族的小王子变成人之后,阿斯泰尔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阿斯泰尔坐在餐桌前,拿起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早餐。城堡的早餐几乎每日都不重样,对于深海里长大的阿斯泰尔而言是十足新奇的体验。而餐盘和刀叉上精巧的墨绿和金色花纹,阿斯泰尔也通过送来的书籍了解到,这就是萨雷斯公爵家族的纹饰,这些订制的贵重餐具也是贵族们彰显自己地位的尊崇和与众不同的方式之一。 对于人类世界,从前的阿斯泰尔几乎是一窍不通,他只能通过拼命地阅读书籍、学习人类的文字来了解安托万的世界。 那个海边的女孩是他一见钟情的美梦,那时她只是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说“安托万”,人鱼小王子试图模仿人类语言的发音学着呼唤她的名字。此去经年,小王子舍弃了王位来到人类世界,海边的女孩则成了高高在上的公国统治者,用冷漠的表情回应阿斯泰尔热烈而真诚的眼神。她仍然是安托万,却似乎早已忘记了海边吐着泡泡讨她欢心的人鱼小男孩。 城堡的另一端,郁郁葱葱的庭院里,穿着狩猎骑装的女大公正和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一边散步一边漫谈着。 “安托万,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和恩托利亚王国发生冲突,将辛西亚地区吞并以充私产的事,选帝侯们意见很大。” 安托万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挥动着马鞭,抽打着庭院里的灌木丛,不以为意。 “安托万,这不是一件小事,这可能关系到下一任皇帝究竟还会不会出在我们萨雷斯家,我们需要他们的支持,我希望你能够引起重视,和其他选帝侯们搞好关系。” 听到皇位之事,安托万笑了起来:“哥哥,我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下一任皇帝出在我们萨雷斯家而增加筹码,你当然也心知肚明,我们家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让你坐上了高登海姆皇帝的位置。” “但是选帝侯们……” “哥哥,选帝侯确实是从叁百年前起便是七位,叁位教会选帝侯不可撼动,可四个世俗选帝侯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安托万笑着拍了拍皇帝利奥波德二世的肩膀,轻轻松松地说着,“实在不行的话,想办法换人就行了,反正哥哥你还年轻,在皇帝位子上的时间还长得很,我们家还有的是时间来筹谋这些事。” 利奥波德怔了怔,他年长安托万足足十叁岁,他在萨雷斯公国恣意策马的少年时代里,最年幼的妹妹安托万还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当他为了成为皇帝为家族荣誉而征战奔波多年,归来后才发现,安托万早就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这个事我们之后再商议吧,眼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利奥波德叹了口气,眯了眯眼打量着远处清晨辉光下的山峦,“我回到这里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告诉你选帝侯们的不满,安托万,你有没有考虑过,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安托万冷哼了一声:“嫁给贪图女大公名头和财产的男人,还是哥哥想要用我去和某个家族做政治联姻?是想要我嫁入某个选帝侯家生下有继承权的孩子,还是想要我嫁入某个王室换取支持?” 利奥波德像幼时那样揽过妹妹的肩头,说道:“我只是以兄长的身份关心最年幼的妹妹罢了。我们萨雷斯家族这么多孩子,无一不是走向政治联姻,连我也不得不迎娶莱茵皇帝的女儿换取支持。可安托万你不一样,你已经是女大公了,我希望你可以拥有爱情,嫁给你爱的男人。” “爱情?太奢侈了吧。”安托万笑了笑,十分不以为然,“哥哥,我们还不如先想想如何跟选帝侯们谈判比较实际一点。” 利奥波德看了看安托万,他一向觉得,整个萨雷斯公国再也找不到比安托万更美丽的女性,但她那皎白如月般的脸颊上赫然有一条深红色的箭痕,经年累月也未曾消退。 破魔箭痕为什么会出现在安托万脸上是一桩萨雷斯家族讳莫如深的秘闻。也正因为这个箭痕,一向奉行联姻结盟策略的萨雷斯家不得不放弃了最美丽的小女儿,在利奥波德得到选帝侯们的支持、由教皇加冕为皇帝后,安托万便成为了萨雷斯公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大公。 “……安托万,你还记得脸上这个箭痕是怎么来的吗?”利奥波德抬起手,带着怜惜之意地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深红色的箭痕。 萨雷斯公国的安托万自幼年起便以美貌与聪慧闻名整个帝国,四位世俗选帝侯家族都曾先后向萨雷斯公国抛出橄榄枝,希望能将萨雷斯的蔷薇迎娶到自己家族当中。可不祥的破魔箭痕出现在了少女的脸颊上,萨雷斯大公曾在整个公国内大肆审查,也未能查出小女儿独自溜出去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只存在于古书上早已失传的破魔箭伤到。 安托万一下就把哥哥的手拍开了:“不是说了吗,十岁生病之后,以前的事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提到当年那场大病和失忆,安托万面色不太愉快,仍然情不自禁地心悸。 有什么是比幼年失忆更可怕的吗?那就是生长在这样豪门显赫的家族中,家族内部利益纠葛,公国之外群雄环伺。所有的记忆都要靠旁人来填补,年幼的安托万战战兢兢,难分敌我。 萨雷斯大公妃一生都热烈地追求着奢华与美,她最骄傲的小女儿先是因不祥的箭痕破相,又立即大病一场失去记忆,遭此劫难之后,大公妃悲痛到一病不起,靠常年节食保持身材的大公妃向来身体不好,随后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不祥的萨雷斯蔷薇最终也没有与四位选帝侯或者其他王室家族缔结婚约,反而成为了权力斗兽场上的猛兽,从前萨雷斯的蔷薇有多让人向往,现在萨雷斯的蔷薇骑士团便有多让人胆寒。 利奥波德此次前来也是顺路而已,高登海姆皇帝的目的地是恩托利亚王国,他将作为帝国皇帝和萨雷斯家的利奥波德二世,前去调节第七位选帝侯恩托利亚国王和萨雷斯女大公之间的矛盾。恩托利亚国王回绝了皇帝带女大公一同前来和谈的美意,皇帝有些头痛,安托万自然一百个愿意,她本来就讨厌恩托利亚国王,更不愿踏足他统治的土地,甚至大放厥词“要我前往,除非让恩托利亚王国变成我的领地”。看着任性妄为的妹妹信口开河,皇帝更为头痛了。 即使安托万不随同前往,也派了蔷薇骑士团同皇帝的近卫团一起护送哥哥前往恩托利亚王国。 “蔷薇骑士团并非我的私产,而是萨雷斯公国的军队,哥哥既以帝国皇帝身份又以萨雷斯家的族人身份前往,带上蔷薇骑士团无可厚非。如果恩托利亚国王无法容忍皇帝身边有萨雷斯公国的存在,那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利奥波德原本想拒绝蔷薇骑士团的随行,他当然知道亲妹妹肚子里憋什么坏水,能够给敌人不痛快的时候她必然毫不手软。但她也并没有说错,萨雷斯公国不需要对日薄西山的恩托利亚王国示弱,若想垄断皇位,在现在这样占尽先机的情形下,太过谦卑也非良策。 蔷薇骑士团和皇帝近卫团护送着皇帝一路往南行进,安托万送走了哥哥之后便回到城堡书房中。和下午茶一同送来的,是来自塔楼的一封短信。安托万从镀银托盘里拿起这封信,漫不经心地打开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安托万把城堡的管家叫了进来。 “收拾一间卧室出来,让他来书房见我。” “是,大公。” “等等,再找个家庭教师来,我们这里大概有个写字很丑的小孩。” 安托万略带嫌弃地把信纸扔到桌面上,皱着眉头说道。 -- ταояоùщ℮η.cом episode.2 女大公的命令一出,整个城堡的侍从们都行动了起来。女仆们鞋跟踢踏裙摆飞扬,紧锣密鼓地以最快的速度把城堡的客房打扫出来,而男仆们则需要前往塔楼,确保客人去见女大公时,没有胡乱地穿衣服。 阿斯泰尔在侍从的引领下,有些笨拙地行走在城堡的庭院之中。他拽了拽衣摆,对人类常服的穿法仍然十分困惑。 他有一头浓密卷曲的淡金色长发,容貌和气度都宛如神祇下凡,对待侍从也十分和善有礼。对于这位女大公从海边捡回来的客人,侍从们曾偷偷揣测他是否是遭遇风浪翻船遇难的异国王子——如果他走路不那么笨拙,也具备基本常识的话。 阿斯泰尔不了解也不在意侍从们对他的看法,整个人类世界里他在乎的只有安托万而已。安托万为人谨慎,即使是她主动把阿斯泰尔带回城堡的,她也一直将阿斯泰尔安置在城堡主建筑之外的塔楼上,这还是阿斯泰尔第一次获准进入。他带着旺盛的好奇心观察着这里,这个安托万诞生成长的地方。 值守的卫兵为阿斯泰尔打开藏书室大门,女大公的书房正是在藏书室之后,阿斯泰尔走进弥漫着书本纸张气味的藏书室,心跳如鼓。他慢慢地行走在宽阔高大规模夸张的藏书室里,刚刚拥有人类的双腿时,学习走路曾让他摔得浑身是伤,他一点也不想让安托万看到他的狼狈模样。яoūωёиρ.coм(rouwenp.com) 走过重重高大的藏书柜之后,便是女大公的书房,安托万背对着宽大的书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大海出神发呆,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才转过身来。 看见心心念念的安托万,阿斯泰尔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安托万却十分困惑。见到女大公的礼仪阿斯泰尔显然是一窍不通,两人无言地僵持着,久到安托万觉得自己十足是个傻子。 “请坐吧。” 安托万挑了挑眉毛,打破了僵局,伸手示意阿斯泰尔落座。她从书桌上拿来便笺、羽毛笔和墨水瓶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上,坐到了阿斯泰尔的对面。 “你说想见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阿斯泰尔久久地凝视着她,安托万觉得她似乎有些看错了,他眼里竟然有着失而复得的惊喜。他抬起手,用食指在自己的右脸颊上横着划过。安托万不解地皱了皱眉毛,问道:“你知道我脸上的伤痕?” 阿斯泰尔点了点头,拿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低头在便笺上写着。 “为了保护我。” 安托万低头看了看,一下就笑了起来。因为穿着裤装,安托万十分利落地就站了起来,她走到阿斯泰尔旁边,堪称粗鲁地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我记得最开始你告诉我,你叫阿斯泰尔对吗?阿斯泰尔,现在让我告诉你,如果我这么好糊弄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阿斯泰尔睁着一双迷茫的蓝绿眼睛望着安托万,迷惑为什么安托万不相信他。安托万向来自傲于自己的洞察力,但她看到阿斯泰尔的眼里却只有坦坦荡荡。她皱着眉头,用力地撇开了阿斯泰尔的下颌,有些负气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如果你要我相信你的话,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 阿斯泰尔抿了抿嘴唇,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十分为难地摇了摇头,而安托万自然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我们今天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但我想知道的事想尽办法也会弄明白,你可以出去了。” 阿斯泰尔立刻拿起羽毛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站起来十分恳切地递给安托万。 “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但现在并非一个好的时机。” 安托万捏着便笺纸,抬头看着阿斯泰尔。他比利奥波德哥哥还要高大些,安托万通常对男性保持警觉,但在阿斯泰尔的注视下,安托万紧绷的神经却会违背她本意地松弛下来。她见过太多精于算计又掩饰自我的眼神,可阿斯泰尔的眼神是出乎意料的纯净而平和,就好像晴天的大海一般。 “管家会带你去你城堡里的卧室,去吧。” 城堡里的卧室与塔楼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奢华,但阿斯泰尔却没什么精力去好奇了,他出乎意料地困倦。 今晚是满月之夜,是海巫所说的满月之夜。 甚至还没有到晚餐时分,阿斯泰尔随意地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掉,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年少的转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那凌厉的破魔箭开始,还是从安托万的万分惊恐开始? 从前的安托万还不是出入都带着近卫和骑士的女大公,她随意地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脱掉鞋袜肆意玩水,吹一吹阿斯泰尔送她的海螺,阿斯泰尔便会很快地现身。他趴在岩石边上,认真地伸出舌头试图去接金色额发上滴落的水珠,安托万咯咯直笑,伸出手来捉弄地去捏他脸上的肉。 阿斯泰尔喜欢和人类女孩安托万一起玩,他在海面上露面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他的姐姐曾告诫他,人类之中有人可以猎杀人鱼,被破魔之箭射中之后便再也无法回归深海之国。那时候阿斯泰尔只当是姐姐吓唬他,没想到当真在岸边碰到猎人时,一向温柔的安托万却像个暴躁的小兽,义无反顾地替他挡了一箭。 破魔箭在她的脸颊擦过,迸发出耀眼而奇异的红色火花来。安托万尖叫着让阿斯泰尔快回海里去,猎人不敢伤害她,阿斯泰尔惊慌失措,只能立刻返回深海。 那之后,他想知道安托万好不好,却害怕再碰到猎人,再也无法回到深海之国。他曾无数次短暂地潜出海面,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安托万。 直到两年之后,他再看到岩石上熟悉的身影,他兴奋地潜到她脚下再一下冲出水面,如同从前一样,可安托万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看着阿斯泰尔的鱼尾惊声尖叫,连忙跑回岸上寻求侍从的安慰,嚎啕大哭。阿斯泰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鱼尾,想着她脸上的红痕,他想他一定要去到她身边,如果她害怕他的身份,他就不再做人鱼。 成年之后,他一个人去寻求海巫的帮助。居住在偏远海沟里的海巫是一位年迈而依然美丽妖冶的女性,听完阿斯泰尔的诉说和请求,她却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小王子爱上了人类吗?爱到甚至愿意放弃一切?要知道爱并不是什么经得起考验的东西,你们男性也不是什么经得起考验的东西,小王子,你经得起考验吗?” 海巫确确实实帮助阿斯泰尔变成了人类,作为代价,阿斯泰尔再也不能说话。海巫将阿斯泰尔送上浅海,在他服药之后才告诉他。 “今晚是月圆之夜,在人类世界每个的月圆之夜里,你必须和你心爱的人待在一起,这是我对你的诅咒,或许也是一种祝福。小王子,我想男性应该为忠贞付出一些抵押,用生命做抵押怎么样?” 海巫放肆的笑声里带着些复仇的哀怨,阿斯泰尔已经喝下了魔药,也已经来不及细想。 从混沌的梦魇里醒来,阿斯泰尔只觉得浑身热得要命。他从床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到了窗前,一轮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上。今晚是月圆之夜了。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想要找水喝,把房间里遗留的冷茶喝完之后仍不解渴,他打开了房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午夜时分,城堡的侍从也已经入睡。安托万刚刚入睡便古怪地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也没有半分睡意,她披上了晨衣,端着烛盏准备在城堡里稍微转一转散散心。 没走多久,她便在城堡昏暗的走廊里看到走动的黑影,安托万顺手把墙上作为装饰的佩剑拔下来,吹灭烛台放在一旁,拎着佩剑便慢慢逼近。 冷光一闪,安托万便已经把剑尖抵上了黑影的脖颈间。 “你在做什么?” 黑影回过头来,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进他的脸上,阿斯泰尔看着安托万,奇异地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见是阿斯泰尔,安托万松了口气。原本她不会这么轻易放松警惕的,可阿斯泰尔却总能让她觉得无害而安心,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意识到她对于阿斯泰尔本能的不同。 “本来想叫你一起用晚餐,但听说你下午回房间就睡了,现在饿了吗?” 安托万收回了佩剑,走回去挂回墙上。阿斯泰尔猛地摇了摇头,像乖巧的狗狗一样紧紧地跟着她。 “那你出来做什么?”安托万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阿斯泰尔猛烈呼吸着,突然伸出手拽住她轻薄的衬衣袖口,用湿漉漉可怜的眼神望着安托万,安托万还没来得及说出刻薄的话语,就被阿斯泰尔一下抵到墙边拥进怀里,被他本能地用吻堵住了嘴唇。 安托万愤怒至极,心里狂骂着真是发疯了,伸手就想把刚刚挂上去的佩剑拔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够到佩剑,安托万却觉得,他毫无章法可言的胡乱亲吻就好像有魔力,她竟然快要失去自我了。 -- ταояоùщ℮η.cом episode.3 安托万被阿斯泰尔紧紧地在墙上,明明他毫无吻技可言,只是像小怪物一般凭着本能来亲近,但他猛烈呼吸间的气息像是有魔力一般,安托万浑身发麻,手指死死抵在墙上,双腿发软,退无可退。 自从接任萨雷斯大公以来,她向来是强势的。在外交场合上她从不示弱,在社交场合里她也绝不允许前来搭讪的人夺走话语的主动权,即使是笑起来的时候也难掩脸上的阴鸷,主动前来搭话的年轻贵公子中几乎没人能在她面前撑过一支舞的时间。 可阿斯泰尔从不畏惧她,他的眼神总是纯净而安宁,没有丝毫的躲闪之意,甚至在这月色之下,他眼神里竟然有极其浓郁的爱意,让强势至极的安托万不能否认也无法闪躲,爱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安托万颤抖起来。她向来不喜欢与人近距离接触,更不要说是与简直称得上是完全陌生的男性如此亲密地接吻,只是阿斯泰尔的气息让她越发沉迷其中,她无法解释也难以抗拒,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安托万便恐惧起来。 她躲开阿斯泰尔的亲吻,猛地一下抬起左腿膝盖想要给狂乱的阿斯泰尔一点颜色看看,可阿斯泰尔轻轻一躲,右手自然而然地摸上了她轻薄晨衣下光裸的大腿。安托万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在他的滚烫的手掌覆盖上来时,她只觉得小腹一麻,两腿之间竟然溢出了温热粘稠的液体,羞耻至极。яoūωёиρ.coм(rouwenp.com) 在意识涣散的前一刻,安托万想,她不该如此守身如玉,她本应该多和男性交往,才不至于被这该死的来路不明的异邦人调情戏弄到全然失控。 安托万也被他带得发疯起来,她拽着阿斯泰尔的领结,恶狠狠地把他拽回不远处自己的卧室。卧室门刚一关上,阿斯泰尔便急不可耐地把她两腿分开抱了起来,抵在高大沉重的卧室门上,既不解又发狂地用下半身鼓胀得快爆炸的东西去蹭着安托万的双腿之间。 他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海巫的诅咒之下,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疯狂与混乱,在已经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他能够轻易地扯开安托万睡裙下轻薄的短裤,却无法解开侍从为自己穿戴整齐的常服,他用湿漉漉的可怜眼神望着安托万,扯着自己的衬衣领口寻求安托万的帮助。 “真是个蠢货,长这么大穿衣服不会脱衣服还不会么?在你的故乡是不穿衣服的么?” 安托万骂骂咧咧地粗暴扯开他的衬衣领口,纽扣崩开弹落在地上她也无心去管了,帮他脱衣服脱得太过专注,甚至没注意到阿斯泰尔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回答着她的问题。 他的故乡确实是没有人类这么复杂的衣服体系的,阿斯泰尔昏昏沉沉地想道。 从修身的裤子中解脱出来的东西十分难得地让安托万也会觉得吓一跳,她不知道男性的性器官长什么样,但大约并没有多少人会像阿斯泰尔的这样粉嫩却又惊人的粗长,可爱却又可怕。她好奇地抚摸了上去,缓缓握住,明明那么烫手,却又烫得人心潮澎湃。安托万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她下意识地轻轻抚摸撸动,阿斯泰尔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呼吸变得更加凝滞混乱了。 他握着安托万的手,带着她紧紧地箍住自己下身古怪的东西来回撸动。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人鱼是没有这个东西的,他也并不清楚该如何使用……可安托万这样的抚摸,难得地让他在这个月圆之夜感受到了片刻的解脱。 如果他的喉咙还可以发出声音,他大概是会舒服地哼出声来的,可他害怕自己会发出可怕的声音,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唇与安托万对视着,眼神温柔得快要掐出水来。 “会好过一些吗?”安托万呼吸也乱糟糟的,轻轻问道。 阿斯泰尔点点头,稍微恢复了些许的神智。可片刻的清醒瞬间又被更加猛烈的情欲所吞没,身体呼唤着还想要更多,想要把这个烫得像烙铁一般的巨物塞进安托万的身体里去,想要侵犯她破坏她的,想要与她合二为一。 在狂热的情欲支配下,阿斯泰尔猛地一下把安托万抱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抱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又一下摔倒在铺着柔软地毯像地上,安托万被他摔在地上,吃痛地惊呼起来,刚想要张口怒骂,却被他分开了双腿,用那骇人的巨物紧紧抵在双腿之间,试图侵入。 “轻点,小怪物!” 阿斯泰尔跪在地毯上,握着又长又粗的肉棒在她微微张开的穴口上磨蹭着,早已湿得一塌糊涂的小穴让肉棒也沾上了晶亮的爱液。阿斯泰尔仍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好像脑子里有蛊惑人心的声音告诉他,他应该从这里把那东西塞进去,哪怕再挤再狭小,他都该插进去。 无视了安托万的嗔怒,他腰臀一沉,狠狠地想把肉棒塞进那禁闭狭小的肉穴里去。 安托万并不是身娇肉贵怕痛的贵族小姐,她擅长骑马狩猎也擅长击剑搏斗,运动所带来的疼痛也不在少数,可初夜的疼痛仍然让她觉得难以忍耐。安托万皱着眉头咬着嘴唇,觉得这个眼神纯良的男人骨子里简直也是混蛋。脑子里沸腾的情欲也没办法让她继续忍耐,半插进来的肉棒让她觉得快要被撕成两半了,安托万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挣扎着想要命令阿斯泰尔把她放开。 但阿斯泰尔似乎会错了她的意,他握住安托万纤细的脚踝,又轻又温柔地在她的小腿上落下绵长的吻,肉棒还半插在安托万的身体里被死死的箍住,他伸出舌头来,像小兽一般充满爱意地舔舐着安托万的小腿,安托万半个身体都直接酥麻掉了。 “要进来就赶快插进来……别半进不进的折磨人,真是混蛋!”安托万咬牙切齿地骂道。 阿斯泰尔长而浓密的眉毛怔怔地抬了抬,张口轻轻地咬了咬安托万的小腿,按着她的细腰,眉头一沉,死命地抵了进去。 安托万痛得低低喘息着,手指死死地攥着地毯,被滚烫的巨物撑得甚至无法正常思考。她想问问这个小怪物是不是总算全塞进去了,可小怪物已经被情欲折磨得完全狂乱了,他俯下身来紧紧拥抱着安托万,称得上是万分珍惜,可实在无法言说是否珍惜到发狂想这样把她弄坏掉。 “你这该死的……小怪物!”疼痛和奇异的快感交杂在一起,安托万怒气冲天地抱着他的脖颈,在他肩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可她无法解释身体里慢慢滋生出来的快感,她开始想要阿斯塔尔快一点再快一点,与疼痛交织在一起的快感分外诱人,就好像在权力场上刀口舔血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快一点,小怪物。” 她笑了起来,脸上有那样的破魔箭痕,她笑起来总是带着决绝的狠意,但阿斯塔尔却并不害怕,他万分怜惜地低头亲吻她右脸颊上横亘的红痕,又轻又柔地亲吻舔舐,安托万觉得背脊和小腹一片酥麻,小穴激烈得收缩着,双腿死死地扣在阿斯泰尔的腰上,不许他离开自己。 安托万想,在她缺失的记忆里,说不定她真的曾经认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说不定她真的为他挡过破魔箭。毕竟所有人都畏惧这不祥的伤痕,却只有他,像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那么温柔地亲吻。 肉棒在又紧又热的小穴里拔出又插入,安托万脑子里理智的弦几乎完全断掉。阿斯泰尔紧紧地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出血,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而安托万的柔美又诱人的喘息声显然是对他的鼓励。又粗又大的巨物把原本禁闭的小穴撑开到来极致,在里面横冲直撞地顶弄冲击,高高在上的女大公躺在地毯上笑得妩媚而魅惑,过分强烈的快感让她放弃了常常挂在脸上的嘲讽神色,沉沦在情欲里的美人宛如堕落的女神。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快!” 疼痛在快感的覆盖下几乎烟消云散,安托万像是发狠的女神,她掐着阿斯泰尔线条优美的脖颈,要求他把自己送上快要抵达的高潮之境。 阿斯泰尔整个脸都烫得涨红起来,他又急又乱地喘息着,两手撑在地毯上,在抵着安托万的小穴尽头疯狂地撞击上百下之后,强烈到他快要崩溃的快感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尾椎骨极度的酥麻之下,在安托万舒展的尖叫声里,他失控地想,他好像在安托万身体里射了些什么东西进去,他好像也夺回了些许的神智。 -- ταояоùщ℮η.cом episode.4 “安托万小姐,该起床了。” 女大公的贴身女仆特蕾莎推开沉重的卧室大门,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刚一进来特蕾莎就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卧室的状况同她昨晚离开时不太一样。她一路走近,顺手便捡起了地上胡乱扔了一地的衣服,略微收整了一下,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虽然女大公常穿男装,但这套乱扔一地的白色常服显然不是女大公的尺码。 床帏帘帐之中,安托万从容不迫地拉起被子,把睡眼惺忪的阿斯泰尔整个塞进了被子里。她看着女仆目不斜视地走到窗前,把窗帘全都拉开系上之后,才慢悠悠地吩咐道:“我想再多睡一会儿,特蕾莎,半小时之后你再来吧。” “是,小姐。” 女仆退出了房间,晨间的阳光洒入整个过分宽阔卧室之中,阿斯泰尔被安托万塞在被窝里实在是闷得慌,红着脸钻了出来,甩了甩乱糟糟的卷曲金发,像狮子幼崽一般望着安托万,亲昵地用鼻尖去蹭她的手臂。яoūωёиρ.coм(rouwenp.com) 安托万看着他满是期待的欣喜表情,又想起昨晚的事,心中无名火起,一脚就把阿斯泰尔踹下了床,自己一个翻身背了过去。 地板上传来沉重的落地声,阿斯泰尔倒抽一口气,显然吃痛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毯上,摸了摸撞痛的地方,又委屈又想不明白安托万究竟在生什么气。 安托万觉得自己昨晚肯定是中邪了,被他一吻脑子就完全停止思考了,活生生地被他拽进了情欲的地狱。她怒气冲天地又转身回来,看见阿斯泰尔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漂亮而健壮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双腿大大地张开着,视线顺着胸肌和腹肌一路往下,紧实的小腹下面还挺着一根骇人的东西。 但这过分勾人的美少年昨晚还是一脸春心萌动,早上起来却变得纯良迷茫了,他看见安托万转过来,小心翼翼地跪坐起来,双手撑着趴在床边,十分讨好地看着安托万。 安托万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美少年睁大了眼睛,欣喜万分地爬上了床,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安托万的一个吻。 安托万的原本是想试试,是不是因为亲吻而让她昨晚完全失控。蜻蜓点水地一吻过后,她只觉得是肉碰肉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她刚想放开阿斯泰尔,却没想到热情澎湃的美少年一下就翻身压了上来,用稍微熟练了些的吻技把安托万的话堵回了嘴里。也许是她主动的亲吻没什么感情,而阿斯泰尔的回吻却十分激越,安托万心脏砰砰直跳,柔软的双乳和坚硬的胸肌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心跳也是同样的强烈而有力。 他不知又如何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撬开安托万的嘴唇,吮吸她的舌尖,过分亲密的唇齿交缠,温柔缠绵,美少年坚硬的凶器抵在安托万的大腿边缘轻轻地试探着,把安托万激得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地推开阿斯泰尔,喘着气防备地看着他。是有些许的意乱情迷,但远不及昨晚那种仿佛被汹涌海浪淹没的窒息感觉。安托万理了理蓬乱的黑色长发,闭上眼睛也理了理思绪。昨晚在这个卧室里简直称得上是激战,从地上到沙发上,从梳妆台边再到床上,两人都称得上是发狂一般,做了一次又一次,她完全记不起来高潮了多少次,也不记得阿斯泰尔射了多少,两人直到精疲力尽才相拥而眠。 安托万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她静静地打量着阿斯泰尔略带情欲又茫然无措的神情,阿斯泰尔被她盯着紧张得喉结滚动。 “你还记得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阿斯泰尔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斯泰尔摇了摇头。 安托万瞬间就松了口气。她从床上跳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单薄晨衣随手披上,在卧室里开始寻找起纸笔。 “你昨晚很异常,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斯泰尔点了点头,压了压心里奇怪的欲望,跟着安托万一起来到卧室的桌前。他从安托万手里接过笔,笨拙地在纸上写下了回答。 “诅咒?”安托万疑惑地念了出来。 如果高登海姆帝国皇帝知道了一定会惊掉下巴,他那又冷漠又傲慢的妹妹居然衣不蔽体地站在落地窗前,跟另一个完全赤身裸体的美少年一本正经地在讨论“诅咒”。 阿斯泰尔又继续在纸上断断续续地写道:“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每个月圆之夜,如果不顺从本能,会死掉。” 安托万眼神变得嘲讽起来:“是吗,那你又做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呢?只要跟人发生性关系就可以了是吧,真是羞耻。” 阿斯泰尔攥着羽毛笔思考了半天人类语言中的“性关系”是什么,又红着脸急急忙忙地写道:“只能是你。” 安托万双手抱臂,全然不信:“你的诅咒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想跟什么诅咒扯上关系。” 嘴上是这么说,但安托万心里暗暗想着,昨晚她的异常照这么解释也勉勉强强说得通。阿斯泰尔读不懂她的想法,对于她的不信任有些丧气。 站起来了一会儿安托万就觉得双腿间奇奇怪怪的,似乎溢出了些液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个一脸纯良无害的小怪物昨晚射进去的精液。安托万咬牙切齿地夹紧了双腿,拢了拢晨衣,拂袖赶客。 “去把衣服穿上回你的房间去,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赶走了阿斯泰尔,安托万立刻走进了浴室。她向来有晨间沐浴的习惯,因此女仆叫醒她之前也会准备好洗澡水备用。把肚子里浑浊的液体弄出来之后,安托万终于放松了下来,泡在浴缸里抹着泡泡。 “特蕾莎,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为期一个月,阿斯泰尔在城堡客房里照旧禁闭。” 阿斯泰尔满心欢喜回去之后,没能等到安托万的应约到来,却等来了卫兵和囚禁的命令。 沐浴之后,安托万神清气爽地坐在餐厅之中,由侍从陪侍着吃早餐。 “他有什么反应吗?”安托万气定神闲地独自坐在长桌一头不紧不慢地用着餐,抬眼看了看特蕾莎。 “似乎很失落,但并不生气。” 安托万轻轻笑了一声。 “他希望您可以允许他继续阅读藏书馆的书籍,他说……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文明,更多地了解安托万小姐。” “随他去吧,”安托万皱了皱眉,略略思考了一下,“我来选择书籍,等会儿你就给他送过去,送过去的时候再告诉他,再跟别人提一句和我有关的事,我就把他能写字的手指给剁了。” “是。” 特蕾莎退出餐厅时还觉得有些冒冷汗,其他人说这话可能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可女大公那么笑着说,那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以女大公的个性而言,即使一眼就能看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香艳逸事,但特蕾莎仍然觉得最好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 拔 x 无 情 女 大 公,单 纯 好 骗 小 王 子 -- episode.5 自女大公的海崖城堡通向萨雷斯公国首都城区的路有两条,在那起伏的山峦和波浪般的树林之间、两条路都必经的路上,坐落在着萨雷斯公国令令整个高登海姆帝国闻风丧胆的蔷薇骑士团。 最初蔷薇骑士团只是由贵族子弟组成的荣誉骑士团,后来几经改组扩大,在合并了公国首都的城防军、解决了四场大大小小的叛乱冲突之后,一举成为了公国的最重要的武装力量。因此蔷薇骑士团大部队根据不同的分工驻扎在整个公国各个重要的守备处,其中与最初荣誉骑士团规模相当的中央团则驻守在此,负责一部分城防治安以及至关重要的女大公的安危。 即使蔷薇骑士团不再只是荣誉称号,而需要肩负起公国的军事任务,萨雷斯公国的贵族青年仍然以通过选拔进入蔷薇骑士团为骄傲。如果能进入中央团的话,“女大公的看门狗”这种蔑称都成为了至高无上的赞美。 高耸的拱形大厅里,击剑的训练声强烈而振奋,无数穿着同样护具不辨相貌的骑士们两两一组互相练习着,剑光耀眼,锐声喧嚣。熙熙攘攘的骑士当中,一位骑士身形较为纤细,攻势却十分猛烈。对战的骑士防守得当,但也几乎被逼得没有了退路,只能放弃防守一转攻势,就在他转为进攻的一瞬间,身形纤细的骑士一举击中前胸,击杀得分。 洛伦斯摘下头盔夹在腰侧,甩了甩被汗水黏住的棕色头发,露出了灿烂而明媚的笑容,丝毫不见输掉的丧气。 “是我输了,大公殿下。” 对手也摘下了头盔,稍微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黑色盘发,笑眯眯地看着对面这位蔷薇骑士团的副团长洛伦斯。 “下次再故意放水,我就把你的副团长职位给撤了,让你去刷厕所好了。” 自从十岁以后,足以作为丰厚政治筹码的美貌脸庞被破魔箭擦伤,安托万就不再作为家族联姻的候选人,而在长兄利奥波德的提议下成为了萨雷斯公国未加封的大公储,接受萨雷斯家族悠久历史下对于大公储的教育。或许贵族小姐不需要学习剑术或者射箭,但女大公必须样样精通。 洛伦斯挠了挠头,呲牙笑了起来:“有那么明显吗……那大公殿下还要继续打吗?” “不打了。” 安托万索然无味地把手里的头盔往他怀里一扔,转身就从其他对战训练的骑士旁边往外走去。洛伦斯见状,立马抱着两个头盔迈开长腿快步跟了上去。 “哥哥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走出大厅,夕阳的光辉斜斜地洒入层层拱廊中,安托万稍微解了解护具的领口,询问着洛伦斯。 “皇帝陛下已经抵达恩托利亚王都,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好,对于恩托利亚王子的调查,希望你也能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洛伦斯有些欲言又止。 “……您是认真的吗?” 安托万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喜欢过开玩笑吗?” 在利奥波德被七位选帝侯确定为高登海姆的皇位继承人时,十五岁的安托万也被加封为女大公殿下,在加封仪式上护送女大公殿下的骑士便是萨克辛伯爵家十八岁的次子洛伦斯。女大公是不可能远嫁他乡的,因此从加封之日起,威风凛凛的护卫骑士洛伦斯便被看做是萨雷斯家族选定的女大公夫君候选人之一——虽然女大公从来没当过真,但显然洛伦斯是有些在意的。 “必要的时候,恩托利亚王子是我们重要的合法筹码,毕竟他是独生子,”安托万甩了甩剑,挥出凌厉的响声,“也就是未来的选帝侯。” “我以为您对于联姻没有兴趣。”洛伦斯小心翼翼地试探。 “但我对选帝侯的位置很有兴趣,也不介意养一个以选帝侯权杖作为陪嫁的废物。” 随侍的女仆端着托盘走过来,安托万拿起托盘中的其中一杯冰过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洛伦斯原本劝说过安托万不要在运动之后饮用冰酒,安托万先是充耳不闻,后来直接以“死不了”为理由堵了回去。区区副团长拿女大公又有什么办法呢?到现在,洛伦斯索性陪她一起喝了。 “说到恩托利亚王子,听说城堡里来了一位异族客人。”洛伦斯饮下一杯冰酒,忽然就像壮了胆一般,问起了这个在脑海里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是啊,怎么了?” “我在想,大公什么时候会为这位异邦客人开一场宴会呢?”洛伦斯双手背在身后笑得阳光灿烂。 安托万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刻薄话却又被他的笑脸堵着说不出来。安托万认识洛伦斯的时候,她刚刚十一岁,总是刻意偏着半边脸,对所有的事都半信半疑,个子高高的洛伦斯站在她身边微笑,如同夏日阳光倾泻而下。能让她付出信任的人不多,洛伦斯算得上其中一个,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洛伦斯笑起来太耀眼烫得人要命,但总归是没什么坏心思,也不曾畏惧不祥。 安托万笑起来阴恻恻的:“萨克辛副团长十分清闲,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洛伦斯连忙摆摆手:“我就随口一问,大公别当真。” 安托万拍了拍他的肩头,挑了挑眉,对他留下一个玩味的眼神,便回到骑士团为她预留的休息室沐浴更衣了。 洛伦斯略微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片刻,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手里安托万的头盔,想要出声叫住她,但想了想还是没能张口出声,只是站在拱廊的一头,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盔。 晚间,海崖城堡。 阿斯泰尔坐在窗台上透气。房间的门有沉重的打开声音,他没有回头,下午的时候他拜托侍从把之前借阅的书还了回去,按照以往的规律,大概晚上就会有侍从来送另外的书籍。 侍从进来放下了书,却似乎没有走的意思,迟迟没有再听见关门的声音。阿斯泰尔回过头去,却发现安托万正站在他的书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别坐窗台上,小心摔下去。” 深海长大的阿斯泰尔偏了偏头,跳回了室内。虽然不太能够理解“摔下去”这个概念,但想了想练习走路时摔的跤,阿斯泰尔觉得安托万的提醒有点道理,大概从这个高度下去只会摔得更疼。 安托万看见他回头看着她的眼神里一瞬间点燃了光芒,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就好像养了一只宠物,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做,可小宠物的全世界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把你关在这里,你不怪我吗?” 安托万拿起书桌上阿斯泰尔未看完的书籍,翻到他夹了书签的那一页,装作漫不经心地阅读起来。 金色长发的美少年从窗口走到书桌前,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慢慢地写下一行字,迟疑了半天,还是顿住了笔,把羊皮纸递给了安托万。 “因为我是无法自控的怪物……” 短短的一行字,以迟疑时滴落的墨水痕迹为结尾,安托万的心尖锐地刺痛了一下,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曾经她也自怨自艾,她是不祥的怪物,被破魔箭剥夺了记忆,不配去代表家族联姻,没有任何的价值。她记不起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在父母长辈一次又一次的或逼问或哀求下,她觉得她一定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哪怕如今她已经贵为女大公,公国领土日益扩张,手握着让整个帝国都不敢轻视的兵力,她也始终无法与十岁的仿徨恐惧和解。 安托万啪地一声合上了书,甩回桌面上。十二年前的惊惶好像又找上了她,她略显紧张地抱住了双臂。 “如果我月圆之夜不帮你呢?你就愿意死去吗?”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过,沙沙作响。阿斯泰尔并未多言,只写下了一个词语。 “宿命。” 只要能够来到你身边,一切的诅咒都是宿命。 安托万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倾身上前一把狠狠抓住了阿斯泰尔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什么宿命!这世界上只有怪物才活得下来,要想活命就得做怪物,我们都是怪物!” 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失言了,一向戒备心很强的安托万大公为什么会对没见过几面不明底细的人说这些呢?作为大公,她不应该这样。 安托万甩开他的手臂,后退了几步,阿斯泰尔怔怔的,想要走过来伸手再拽住她,吓得安托万连连后退,索性落荒而逃。 她既不敢相信阿斯泰尔的真心,也不敢面对过去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