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尚知微》 第一章 拜别本家墓,岂料遭横祸 江南三月花开雨茫茫,莺歌呢喃满生香。立于巷口一处旧宅的屋檐下,观细雨连绵润泽大地,冬去春来大夏一片生机盎然。马车轧过青石板溅起细细水花儿,朝前方缓缓驶去。河堤两岸杏花含蕊、杨柳如丝。舒展开来的花瓣、柳条随风轻摆融于青山碧水之间。 江南布政使童家的二小姐童谦,开春后就到了及笄之年。他虽是侧侍连氏所出,但大夏朝女儿地位尊贵。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娶正、侧两位侍人了。 童家的老君人赵氏看了好些媒官送来待出阁公子的画像和八字,细择之下并没有十分合意的。再说那谦儿性格乖张,着实让人不放心于是决定先给谦儿纳侧侍,定定性子再行决定正夫人选。 童谦的贴身女仆琉儿,抱着老君人遣人送来的一捧画卷铺陈开置于书案上。前追后堵的跟着童谦,好话都快说了一箩筐:“我的好主子,您就择一张吧。” “你嫌人不嫌人,好不容易才过了先生那一关你又拿这些俗物烦我。不都是一鼻两目的男子有何不同的,你随意选一张交差就是!” “这可是您要取的侧侍人旁人怎可代劳,就选一张不碍您干正事儿的。”琉儿说着赶紧把小姐往画卷跟前领,这差事儿若还是办不成被骂一顿是难免的,说不定还要受皮肉之苦。 雨后初霁,正午的阳光只筛过镂空的雕花窗桕照到最右侧的一副画像上。斑驳的光影下引得童谦秀眸一扫,画像的人长眉若柳,眸如乌黑玛瑙便是在画上也端的是俊秀脱俗。童谦伸长手拿到眼前,举起画轴细细端详了半响。这样的长相虽谈不上超然出尘,但看着极为舒服若是相伴身旁倒也妙哉。 “就这张吧!” 童家二小姐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随性的一指,便是让画像上那位薛家公子有了不同的命运。 童家高门贵邸既然有意,加之官媒牵线便是做侧侍,薛家自然也是要应的。 闺阁男子依循旧例,须在出阁前一个月由父亲长姐陪同前往祖坟头磕头拜别本家。为的是告知祖上不孝子从此要入妻主家为夫,不能伺候本家双亲。请求祖上庇佑自己的母父姐妹,再谢过本家教养之恩。 可薛家长姐远在滁州任同知,公务繁忙无法归家。但出阁的良辰吉日是过了请期之礼的,于是薛微由父亲仇氏带着一众家奴前往拜祭。归来行至荒野偏僻之处,马车的车辖在轴头的孔里面微有松动,致车轮有脱落的迹象。薛家父子只能下车,由着车夫和几位女仆忙着修车,就在众人忙乱之时一伙山贼突然从两边冲了出来。 那伙贼人约莫二十来人个个额上绑着黑带,手持长刀短剑将他们团团围住。薛微也是有些功夫的,见此情形他飞身拔出防身的匕首落于贼人头领前,不发一言的抬手就刺。那头领见薛微一袭青衣,眸若清泉、鼻挺如刀锋周身的风韵也实在是今世难见。一时间动了邪念,待将薛家的女仆和小厮砍伤打晕后不仅抢了银两,还将薛微掳上山去。 薛家几次搭救无法,又不想闹到官府去毁了自家儿子的名节。最后,只得向未来亲家求救。 再说那童家是大夏的开国重臣,诗礼簪缨之家。短短数百年便出了一位太傅,三位尚书以及数位守边大将可谓是大家大业。童家这一代大姐童睦灵在上京官拜内阁首辅大臣,通达谨慎深颇得妡帝赏识。二姐童睦丹戍卫疆土十数年,几次大战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但因常年征战,腰肌劳损便由在上京的大姐请旨定居江南修养身体。 童家在朝野势大其妹还把持重兵,妡帝早有忌惮。这旨一请倒让她长舒一口气,于是派三皇女亲自前往慰劳三军。更加封童睦丹为江南左都御史。 可童睦丹刚到江南不久就听闻大姐在上京出事了,原来女凰有意将童睦灵的三子送到外邦和亲。那三子本就娇生惯养在家中,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不知打哪儿听到的言语。说和亲之地远在千里之外,荒僻穷苦还有吃人恶习,于是哭哭啼啼的大病一场。 待病痊愈便是找着母亲一哭二闹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亲。 可外邦和亲岂是能儿戏之事,妡帝对此颇有些怒气责令童睦灵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此事。童睦灵无法后经家中小侍提醒想到自己二弟的次子也是到了出阁的年纪,只是左挑右选的没个中意的。于是,在江南做总督的童睦丹将家中的次子童沅进献去了上京由大姐引见女凰。童沅自幼跟在父亲赵氏身边,习了不少文墨。这次觐见童家专门请了教习乳公教导礼仪,因而在见妡帝之时举止有礼,谈吐得体当即封了郡公,择了吉日让使节迎娶了。 这一来,童家无罪反而有功受了不少封赏。 再说那薛家不过是仗着上代出了位武进士门楣才得以光耀,这一代的独女薛晋葵也只混了个副转运使的差事。家底比起童家来,薄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童家家主童睦丹曾是战场杀伐之人,得知此事那还了得。她亲自部署了一番,带着家中护院和一干会些拳脚的女仆打上山去。不仅将薛微毫发无伤的救回,更将那伙山贼一网打尽。这伙贼人为害一方多年,极擅隐匿行踪官府围剿多年都不得其法。如今一朝被除。尽百姓们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个个拍手叫好连夸童大人是为民除害的好官。 薛微人是回来了,可名节已毁童家本想退了这门亲事。大夏朝律法规定男子若因不洁之名退婚,无非两个下场其一则家法严惩后送去山上削发为僧,却不得修行一生沦为杂役。其二便是自尽后入以侍人之名安葬。 薛家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许了双倍的财帛央着童家莫要退亲。 那童谦少不经事玩心极重本就不愿意成亲,得知此事甚为欣喜。便对家母说若不是那薛家子他就不纳侧侍了,等过几年直接迎正侍进门。童睦丹深知这小女儿性情乖戾这若是依了她越发收不住心,衡量再三之后便多一个侧侍伺候倒也无妨。 这事儿也总算尘埃落定了。 -- ⑼ń⑼f.čōℳ 第二章 陀灵山下 凌风傲竹 百里之外的陀灵山脚下,浓浓的药草香味儿从简练雅致的竹楼里氤氲缭绕飘散出来。 炉灶前一位女子用粗布,隔着煎药汤锅的壶柄从炉灶上端下来。而后,将汤锅里熬好的药尽数沥入碗中。那女子风姿绰约一身青衣白袍,及腰长发只用细绸束着。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潇洒从容,那样子不似在熬药而似在干什么精细专研的活儿。 “小姐您去陪少君人,这些活儿我来做吧。”从屋外抱着木盆梳着三绺头的小厮云儿,见主人家又在忙活忙抢着要做。 那女子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将瓷匙搁在药碗里道:“你去备些家里新送来的金桔蜜饯和糖渍青梅,一会旌儿觉得药苦了是要拿这些压的。” “是”云儿点头应道。 房内布置极为简朴,一张案几上整齐的摆放着茗瓯茶具和笔墨纸砚。另是一侧的四层书架上累着不少典籍,几步之外还放着湘竹榻。案几之后是一张隔断的屏风,上面绣着凌风傲然的竹,几片竹叶散落于地随风飘摇,宛然如生。 屏风后,便可见一男子半倚在塌上。他见有人端着药盏进来,便将书放在一旁人又坐起来几分。塌上的男子皮肤白的异常,半是病容半是长年未见阳光所致。饶是病容憔悴,也压不住那张清秀俊逸的好面容。他发髻上插着一只黑檀木的发钗,上面衔着拇指大的白玉雕成的山茶。 “旌儿,喝药了。” 青衣女子端着药碗放到床边,然后将男子扶起来拥在怀中,再一勺一勺的喂下。一碗净,那男子眉头微蹙却似撒娇道:“师姐,苦。” “你哦!”女子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顺手拿起碟子里的一颗金桔蜜饯塞到他嘴里:“就知道你缺不了这个。” 待一切用完云儿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女子将浸过水的帕子拧干,为那病弱男子温柔拭净嘴角和双手。 “江南那边传来二妹要娶侧侍的消息,你准备何日动身启程回家。”ёyūsⒽūщū.мё(eyushuwu.mё) 那女子听到这话扬起嘴角并不作答,只等忙完一切待小厮将铜盆端出去才抬头。这一抬头正好对上榻上男子的双眸,她目光灼灼却又带着几许温存只看的那男子脸颊发红。原来这位青衣女子是童府的嫡长女童隽,病榻上的则是他的正侍樊旌。樊氏是童睦丹麾下右副将樊桦的独子。樊旌虽然是男儿身,但从小父亲早逝便被母亲送到陀灵山。恰巧遇上也在山上学艺的童隽,于是结下一段铭肌镂骨的奇缘。 说来大夏男子不可入仕为文官,但可考武举。若能通过马射,步射便可入营为武将。但家中愿意送男子去考武将的,大都是世代为兵的军户。一则大夏礼教森严,送男子入伍家中名誉难免受损。多会有碍姐妹兄弟取夫出阁的门第。二则男子寿命本就比女子短,多于不惑之年离世。做了武将,便不是长年征战只在驻扎营地,能入的夫家也只能在军营里寻了。 且男子考武将不论策论,又只能做男兵的头。在军营里苦熬数年,能到总旗已然是不易,做到把总更是寥寥无几。而那些募来的男兵多是贫苦,家中无女子或女子身有残疾才会送去的。只为减免些赋税得些银钱补贴,不得已断了儿郎入夫家的前程。另一些则是因家中牵连获罪,挑选出身强体壮的来充军。 樊旌为军户家独子,两人学成后便随童睦丹南征北战。在绥阳城一战樊桦将军身先士卒,樊旌亲眼看到母亲被敌军合围斩于马下。他那是年级尚轻,却未沉溺于小家悲伤,而全心应战斩下敌军主帅首级助童睦丹拿下了这关键的一役。 此后这位须眉英雄威名四震,成为了军中响当当的男将军。 后童睦丹定居江南官拜布政使,她便做主成全了长女和樊旌的婚事。两人成婚之后可谓是琴瑟和鸣,可童隽生性潇洒不羁,十分厌恶家中森严家规便带着樊旌四处游历揽遍大夏河山。 一次两人从陀灵山拜会师傅、众师姐妹兄弟后回府里探望双亲。樊旌突然便吐血不止,大夫为樊旌诊脉说他中毒已深。只是之前一直未发所以无碍,如今毒发怕是活不过月余。童隽这才想起之前樊旌在战场上受过箭伤,只怕是那箭淬了毒。他运功为樊旌护住心脉,更是不顾父亲反对执意带樊旌到陀灵山下养病。自己则四处打探,若有名医消息便亲自前去拜访。 也幸得师姑赠了她本门珍藏的续命丹药。樊旌的性命才从那次毒发至今熬过了两度春秋。 “你哦!”明明舍不得我走,还与我说这些。童隽心里想着,眸里瞧着。樊旌被盯得赧然的低下头,童隽见他这般娇羞的模样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有一大家子都在为他张罗,娶一个侧侍而已我去不去都不妨事。再说我这走一趟便是要七八日的回不来,我舍不得你。” “师姐”樊旌只低低的唤了一声,后面的话只在心中忖道:我也舍不得你。 自从离开童家后两人如胶似漆,感情日益深厚。只是樊旌自知时日不多,怕是陪不了童隽多久。但他要强的从不愿在童隽面前表露半分,他怕童隽伤心更怕因此而加重自己的病情。 但这些童隽又岂会察觉不到,她知道樊旌又多想了愈发温柔的拍了拍怀里的人“别多想,前些日师傅来都说你身体已有转好之兆。你答应过我的,今年一定陪我去看山谷里的白茶花。” “是啊!这次花期若是到了,妻主可一定要带旌儿去看看。”樊旌依偎在童隽怀里,便又安心的酣睡过去。 空谷白茶,旌儿也想陪师姐去最后看一次。便是这样去了,也无悔了。 -- ⑼ń⑼f.čōℳ 第三章 新儿郎带缚阳锁木柱 解亵 再说那薛微虽养在闺中,但因幼时体弱母亲请了师傅到家中让他同长姐一起习武健体。而对本该静心修习的《男训》《男范》,只哄着父亲高兴时才敷衍的去翻上几页,诵读几章。如今他知道自己处境尴尬,更不想双亲再为自己进了童家后的事操心。于是日日用心诵读,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这样,日子如流水般很快到了出阁那一天。辰时一到,家中乳公便将薛微叫起。薛微的父亲仇氏亲自为新出阁的儿郎净身,然后按规矩带上银制的缚阳锁和木柱。 薛微是未破瓜的童子,趴在那儿手指紧紧抓着被单羞的面色绯红。经过这一番折腾,父子俱是满头大汗。 而后乳公们为薛微梳洗打扮,换衣理鬓。待一切收拾妥当,仇氏看着眼前即将出阁的儿子,原来这一晃眼便已是十五六年了。他自然是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为他人夫,但千不舍、万不愿却还能收敛情绪,叮嘱着儿子切不可像在家中那般任性。另一边,为儿子束发上插上早已备好的累丝双头如意扁簪。 “这是你平日里最宝贝的,为父给你插上。你到了童家要知合妻主的意,珍重自身。” 那簪头嵌着白玉雕的山茶,虽只有拇指大小却也是玲珑精致。 午时过半,家里的奴仆端来饭食。薛微这些天依着童家传来的规矩,荤腥油腻一概不入,葱蒜辣椒这些辛辣调料也不敢沾,每日只吃少许的清淡流食与瓜果。 饭后,薛微被父亲领了出来跪在母亲面前行礼。 “不孝儿郎拜别娘亲,爹亲,望二老能身安体健,多多保重。” 仇氏已是忍不住泪水涟涟了,站在身边的弟弟薛榕也是不舍,拉着长兄的手依依惜别。薛母在一旁看着,心里暗忖微儿被山贼掳上山的事,必会让他在童家遭不少冷眼,甚至是皮肉之苦。她虽然心中酸楚但毕竟是家主,不能同仇氏那般优柔。所以面上一直维持着镇定,上前搀扶起薛微道:“微儿,地上凉快起来吧。” 等一干内眷告别之后,薛母坐于堂上教诲道:“童家是大户,微儿今日出阁去不比在家中。要时刻谨记《男训》《男范》,望你能慎言谨行。服侍好妻主、夫家的主母和老君人。”薛母见儿子已经长大要出阁作他人夫,一副低眉顺目、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到底不忍。于是也不再说教,起身拍了拍薛微的肩膀安慰道:“你这进府做了侧侍,也算是有了好的着落。若寻得机会,我自也会去看你的。” 他虽在闺阁之中却也知道童府门第高深,母亲这样说多是为了宽慰他。但心中还是渐升一股暖意,也多了些期许。 “多谢父亲。”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薛微的小厮韬儿扶着薛微,上了扎着彩绸的两人抬的红顶暖轿。一路直奔到耀光国公府去了。到了童家府邸,被下人引到偏门处将小轿抬了进去。 申时二刻一到,童谦通过垂花门进了内宅。推开门见新儿郎坐在床的右侧,童谦走上前去,纤长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倒是比画上的还俊美几分,果然没选错。” 薛微被勾着抬起头来,见来人身着一袭吉祥纹路的鸦青色长袍,腰上束这云丝鸾绦。束发上带着三珠攒花宝冠,耳着明月珰。端的是皓齿星眸,举手投足间竟有一种洒脱英气。 薛微再看床的右侧已经站着两名乳公,看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只是绷着脸不见半点慈祥之态。他之前听家中乳公说过,这大户人家教责内眷是不用老君人亲自动手的。全是那些教养乳公奉命使各种手段,将内眷调教服帖。 不过他不知的是这些之前也是没有的,但自从次子出阁给外邦王爷后女凰敕封了耀光国公府,抬了身份才招了些专司训诫的教养乳公。 领头的乳公邱氏端着摆有三色饰了璎珞的檀木牌的托盘,走到童谦面前开口道:“请三小姐为新儿郎选一色开皮规矩。” 新儿郎入门妻主赏规矩只用在正侍和侧侍身上,再低贱一些的小侍只由正夫教训。最轻的浅降色规矩,是连去衣都不必,只打几记竹板当是走个过场有这么一回事儿。这一色规矩,多用在正侍或妻主对新儿郎疼惜。其次为杏黄色规矩,一般人家若想训训新儿郎的性子,便赏这套规矩。而最重的靛青色的规矩是绝不给正侍受的,若是娶了自己极不中意的,或是身份不好有些许污点的男儿才赏这一色规矩。 寻常人家男子入妻主家便是为伺候人的,而靛青规矩复杂又严苛怕打坏了少了干活儿的人还得花钱医治。最重要的是,能做正侍侧侍的都是经过挑选的很难有极不中意甚至有污点。因而,便是再不喜欢也只会用杏黄规矩教训。 薛微本也不该受这一色规矩,只是之前有那段被贼人劫到山中的过往才因此被加重了。大夏朝贞洁是男子最为重要的,童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能让薛微入府做侧侍已是不易,若再不让他入门时多吃些苦头被外人知道了难免被人说道。 童谦扫了一眼檀木牌,直接拿起靛青色的木牌递给邱氏。邱氏恭敬的接过,退到一旁郑重的说道:“靛青开皮分为四步,第一步为晾皮然后依次为焯皮、烧皮、温皮。薛公子老奴有些话需说在前头,今日您若是能过这一关,自然是三小姐的侧侍了。若是挨不住或是不想挨了,那也只能将您送归薛家去了!” 待教邱氏言毕,坐在床头的童谦也漠然的开口道“我童家世代簪缨之族,从不迫人行事。我且问你,可愿意受这童家规矩。” 薛微闻言将头一磕到底,谦恭的答道:“我薛微自愿入童家门,受赏靛青规矩成童家新儿郎。” “那就下床去衣吧!” -- 第四章 竹篾责tun胭脂色 刑架吊起无章法 薛微起身手指颤抖的解开外衣,而后将亵衣一并递给身边伺候的小厮。上下只留一条亵裤,跪在房间正中央。待衣裳褪尽露出挺拔的身姿,那习过武的身子与寻常男子的软柔妙曼不同。但肌骨更显匀称,惹得童谦不禁多看两眼。 童谦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领头的邱氏从右手边小厮端着刻着精美的云纹托盘里,拿出绑成拇指粗细的竹篾朝薛微躬身行了一礼。 “行规矩!” 语毕,高高扬起的竹蔑狠狠咬在薛枫的臀峰上。他恍然间忆起少时贪玩,摔坏了娘亲侧侍添妆来的雕玉麒麟,也曾被这样责过。那模糊的记忆被此刻避无可避的痛楚唤的越发清晰。 “挞、挞、挞”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到十几下抽皮打肉的声音。再看薛微那白皙的臀上立刻染成了淡淡的胭脂色。而后乳公前行一步,朝他的双乳砸下去。 “啊!”那地方毕竟敏感,再加之他走神想着家中之事毫无准备,因此竹篾刚一落下便听到薛微的痛呼。 行规矩虽没有不能叫唤这一条,但若妻主觉得叫唤聒噪可是要加罚的。薛微想到此处赶紧闭紧了嘴巴,后面的三下依旧是疼痛的,但也只敢忍着从喉咙里发出断续呜咽。童谦注意到薛微脸上露出的慌张神色和带着些许委屈的呜咽声觉得甚是有意趣,于是挥退了行刑的乳公,手触到薛微胸前细肌之上来回摩挲着。 他本意是想试试薛微的风情,可下跪之人只是一味隐忍半响也不见有任何反应不禁气恼起来蓄力在指尖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使的是巧劲,旁人看来是不疼的。可薛微挨了四下双乳已然红肿,这一下让他跪直的身子都弓了起来。呻吟总算是从嘴角里溢出,但那声音生涩的厉害,实在算不上悦耳。 童谦面上又冷了几分,返身端坐在喜塌之上。这娶正侍要贤德,纳侧侍要的就是媚人的功夫。可这看来,若是不悉心调教一番怕是半点也指望不上了。他兴致大扫,焉焉的说了句:“好了,焯皮吧。” “谢小姐。”这几下挨得并不重,薛微的声音勉强还算平稳。 邱氏得令后还是端着云纹托盘过来,只是上面放着三盏茶的。由小姐的贴身婢女琉儿,一一打开茶盖。分别是乌龙,普洱和碧螺春。童谦知晓茶汤意味,颜色越深罚的规矩越重。 童谦稍稍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下跪之人清俊的面庞,再不悦也狠不下心重罚了。最终选了了中间那杯茶色稍深些的,端起来啜了小口。 嬷嬷见茶色已定双手击掌两下,刑凳立刻被抬了进来。薛微趴在上面,任由小厮用绳子将他的腰及双腿并好缚在上面。待邱氏检查后粉黛色绸子一覆,只露出个脑袋。 后面小厮托盘里早已放好成对的毛掸子、竹板。教养嬷嬷们执起刑具只等小姐一声令下便开始动手。 童家老君人赵氏同侧侍连氏坐在内堂,见堂外的婢仆抬着刑凳进去。连氏在旁边谄媚的笑道:“二小姐真是宅心仁厚,这要是换做旁的大家就是入十个人也不嫌多。” 那连氏虽是童谦生母,但大夏尊卑分明庶出无论女子男子皆是只认嫡父做父亲。因而他对赵氏的态度,自然多是巴结吹捧。 赵氏点点头道:“是啊,谦儿对身边人向来仁厚。只是听说那薛氏懂些拳脚,这样姑息怕是以后管束不住。” “有老君人您在,他一个毛小子必定规行矩步。” 四位乳公分立在薛微两侧,待一声令下便扬起自己手中的毛掸子、竹板抽打起来。这样行刑毫无章法,只听到受刑人忍痛的轻呼声,却是一点也看不清受刑之人的面容反应。如此为打而打,童谦只觉得枯燥毫无乐趣,再看乳公们纷乱的起落愈发要头痛了。 “都停手,停手!” 他倚在雕花木床缠枝纹上,摆手命人掀开绸子。见薛微艰难的抬头,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心里越发气结。这人怎么跟根木头似的,都被打成这样也不会求饶撒娇说些好听的?童谦原来和世家小姐一块喝茶闲聊时就曾听过,那些下贱的小侍如何为了逃避责罚百般讨好。 可这人?受规矩只会一味隐忍轻呼,呆子一个实在扫兴。 “我看薛公子还端着贵公子的架子,这眼神里全是不服气啊!” “薛氏不敢,任凭您责罚。” 童谦向来吃软不吃硬,喜欢的也是乖巧伶俐的妙人。这薛氏若在此时说上几句恭维撒娇的好听话还好,不想竟如此不知趣的讨罚让他甚是不悦。又想到这人曾被贼人掳上山去。自己的侧侍是否完壁她都不知,却也无法可验心里越发少了点疼惜之意。 “任凭我罚,你这是在寻衅啊。好啊,那便遂了公子的心愿换刑架来。”童谦高声一喝,屋内的年轻女仆都出去了,只留下贴身的琉儿在身边伺候着。 小厮们则七手八脚的把薛微扶起,将刑凳抬了出去。另一边,刑架迅速的被搬了进来,两位高个的乳公一左一右将薛微的手套进刑架上的皮套里,另一位乳公则把他双腿并排固定在底下的脚镣中。然后邱氏按动机关,人就这么被悬起,整个身子成了竖长一长条。 人被吊起那绸子也不好围了,两条如玉般修长的腿就这么光溜溜的映在她眼前。童谦不由得被吸引住了,那窄腰翘臀的玉体,真想扑上去狠狠怜爱一番。童谦暗自欣喜幸好改用刑架,不然这幅好身子什么时候才会一览无余,想到此处他不禁莞尔。 责打的刑具多了一样七节软鞭,童谦跟着习武师傅学过鞭法,她知道这打在身上怕是要见血。于是让两位执鞭嬷嬷将鞭子留下,给了红钱打发出去。其他的与之前并无二致都是些竹板、掸子,只是柄上被加长好几寸方便责打。 “二小姐,可要加罚。” 打是要他疼、要他惧,思及此童谦摇摇头:“我只是想给他长长教训,你们也不要重责了。” “奴才们遵命。”预备行规矩的乳公们恭敬地齐声答道。 “噼啪,噼啪”竹板、掸子轮流砸在薛微的后背、腰、臀、腿各处。 “嗯,啊。。。” 薛微远远低估了竹板,掸子的威力,十数下打过一轮只觉得周身各处都是火辣辣的疼。他双手只能紧紧抓住皮套上面的铁链来宣泄痛苦。到后来红痕交叠,疼痛加剧他额上汗珠滚滚如雨下似尽力忍耐。 痛苦却又隐忍的表情浮现在他清俊的脸庞上,童谦玩味的瞧着刑架上的人被折磨的样子心中顿觉无比畅快。 这一副被凌虐的模样撩拨的他心花路放,原来要让他骚、让他浪,以后得多调教调教才行! 一般府里教训下人童谦只觉得残忍又痛苦从来懒得看,如薛微这般挨打都能挨的“赏心悦目”倒真是少见。 刑毕之后,童谦起身抡出几道漂亮鞭花迅速朝薛微身下四散游走。眼花缭乱间如银蛇飞舞,薛微的亵裤被打的裂开。乳公们得了童谦的命,去了薛微的亵裤然后将人放了下来。那铁链上全是薛微手心沁出的汗渍,而跪在地上的此人也是疼的直发颤。 -- 第五章 除木柱梨杖击tun 若白鹄向天而歌 接下来的烧皮则是用梨木杖击打臀部,亦是靛青刑罚里最难捱的一关。这是家里夫侍犯了不顺婆公、忤逆妻主的大罪才会被请出来的刑罚。 “请三小姐定责打数目。” 童谦皱眉略一思索,对着邱氏抛出“十五”。薛微是他明媒正取,入的了家谱的侧侍,若责的过重,见了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小姐若是定了,劳烦您去了薛公子的束缚。”没了亵裤的包裹,缚阳锁就这堪堪的落在众人眼中。 童谦坐着正舒服的紧,摆摆手道:“你们动手就是了。” 邱氏有些为难的解释:“还劳烦小姐给取了,这新出阁的郎君入门受刑,按规矩下身秘处奴家是碰不得的。” 童谦无奈只得起身,这边薛微依然按照邱氏的要求塌腰耸臀的趴好。新出阁男子按照规矩,后穴须塞一条无花纹的木柱。至于玉势等物,只有妻主赏赐方可佩戴。 “嗯,啊。。。”随着薛微的断续呻吟,木柱从他后穴里拔出。薛微身子一软险些扑倒在地,还好两边的小厮将他架住。 童谦又接过琉儿递来的钥匙上前几步蹲下,那锁造的精巧,钥匙也不过比拇指大些。锁孔童谦耐着性子插了三次才进去偏又转错了方向。薛微害羞的低下了头,站在一旁的邱氏用手里的竹板抽在他的后背上恭敬的说道:“还请公子莫要缩肩驼背,扰了三小姐开锁。” 好不容易锁被打开,关在里面的囊球急不可待的弹了出来。童谦见铃口被一只嵌着珍珠的细银簪封着,看来也得自己去拔。她伸手过去没用什么力气,被那珍珠滑开。 童谦本就不是耐心之人,这一下让他有些恼火,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起来。他拨开薛微马眼旁一圈嫩肉,想用蛮力将细簪拔出。一旁的邱氏见他出手不甚怜惜,怕伤了新儿郎忙说了句:“若小姐不想除这个,可将簪子留在此处。” “行吧,这入了簪的芽儿我还没玩过呢!”童谦面色微冷,松开粉嫩的小玉柱。那团肉立刻垂软下来,羞答答的趴在密林之中。这一番举动痛的未经人事的薛微颤抖不止。童谦却还不放过,伸手捏了捏他胸前的小红豆。他只觉前处又被刺激到了,嘴角溢出几声媚叫来。 童谦此时离他很近,抬头入目便是薛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因为受了责打与之前的清冷模样不同,他轻喘着两颊泛着微红,额上布满虚汗看上去有几分虚弱的病态娇媚,但依旧挺直胸膛的跪好。 童谦打量这出了神,邱氏上前提醒她规矩可要继续。她这才假装漫不经心的起身说了句:“好了。” 邱氏命小厮将特制的案几抬出,那案几比平日用的要窄许多,两头微微翘起。他拿竹蔑敲了敲薛微大腿内侧的嫩肉,示意他将双腿分开到与案腿同宽。然后小厮上前用四条一寸宽的牛皮条,分别将安几的两个腿和薛微的大腿固定到一起。 待绑好之后两位小厮也没走开,而是分立两侧用手压在案几上。 邱氏检查后又正颜厉色的叮嘱薛微,务必放松不可乱动,更加不可让案几翻倒。否则一律视为抗刑会被加罚的。 “起杖,落!” “啪嗒”一杖下去击在薛微臀上,执杖的小厮便开始机械的报数。薛微那原本泛着红的臀部,瞬间红肿起来。接着两三板子之后,凛子逐渐肿起,颜色也呈淤青。 “呃。。。”疼痛的感觉绵延不绝而且越来越强烈,饶是薛微强行忍耐第四板子下去,还是禁不住引颈惨声一叫。那声音尖锐刺耳,把坐在外面的赵氏连氏都给惊了。 只说那梨木板子着实厉害,莫说像薛微这种养在深闺的男子,就是外头干粗活儿的女人也是难挨的。 “啊!!!”又是一板子下去。薛微被击打的那处,像要炸开一样疼得眼前一黑。他扶着案几的双手青筋暴起,低垂着头啜泣起来。 童谦只觉得薛微扬脖的弧度格外好看,像一只长颈白鹄①向天而歌。只是那叫喊声实在聒噪扰了她观刑的兴致,面露不悦之色道:“塞布团吧。” 这大晚上的惊叫,可别把母亲吓着了。 “是薛氏的错。”薛微双腿抖的厉害。若不是案几有人压着,他早已连人带几扑到地上去了。眼眸里已不复之前的清亮,泪水夺眶而出满是痛苦和恐惧。 “啪 啪 啪”的又是三杖应声而落,薛微只怀疑臀上已经开出血花来。但旁人看,只是淤青肿胀而已连深紫血砂都未曾泛出来。原是这行刑人事先都被叮嘱好了的,只是让新出阁的郎君疼不能伤及根本。 整个童府寂静无声,只听到“砰,砰”那骇人又沉闷击打的声响。 十五板子打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是薛微活了这十六年来最最难熬的时刻。他痛的痉挛却只因双腿被缚,嘴里又被塞了布团,不能移动,只发出呜咽声。 待这十五杖打完薛微眼前已是阵阵发黑,原本雪白的双丘已经染成了一片青紫。 邱氏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取出,只听他带着哭腔求饶道:“小姐。。。饶了,饶了我吧!真的好痛。。。” “痛?”童谦眯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有意刻薄道:“看来你薛公子矜贵的很,是不想入我童家门了。也罢,来人啊!把这位不愿意受规矩的贵公子,送回家去!” 新出阁郞君受规矩后只能谢恩,若是流露出抗拒之意可是大忌。这点薛微出门前父亲也是教导过的,只是这样难挨的痛楚实在让他思绪混乱口不择言。 “不不,是薛氏。。。薛氏逾矩求小姐继续上规矩。”童谦见下跪之人浑身抖的更厉害了,心头也动了怜惜之意。但这话实在是坏了规矩,于是轻啜了口茶道:“现在罚的你越重,父亲那一关你才越好过。可知道?” “多谢,多谢小姐。”薛微听到这话心头多了几份慰藉,只是言语间仍旧虚弱不堪。 童谦见薛微向自己求饶,心中顿生意趣但面上越发端着严肃。他用手指了指刚才抽亵裤的鞭,对邱氏道:“薛公子坏了规矩,你亲自加罚十鞭。”然后起身上前一步,拍了拍薛微因为受刑越发苍白的脸颊:“这次我就不堵你的嘴了,但若是喜欢乱叫我就继续加罚。这夜还长着呢,你要想耗着那咱们就这么耗一夜也行。” 薛微这会儿身上疼,心里也委屈极了。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案几边缘。邱氏的力道掌握的极好,手起鞭落抽在背上那红痕看的瘆人,却也不见血花。鞭子打在后背上的声音本就足够威慑人了,薛微身体不住的挣扎晃动。却只是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发出声来。 最后还剩两鞭,邱氏朝嫩嫩的菊蕊抽去。凄惨的叫声生生被薛微压在嗓子里,只发出支离破碎的哀嚎声。 十鞭受完,童隽挥挥手乳公们将薛微从案几上解了下来。扶着他跪地谢恩,可他哪里跪的住只任由小厮们半扶半压着行了礼。 童谦看他这幅样子竟有些心疼,可嘴上还是不屑道:“这可是你自己求的,不是我逼的。看你身子虚,便赏赐你刑床上温皮吧。” “是。。。是,谢。。。谢小姐。” ①注:白鹄又名天鹅 -- ⑼ń⑼f.čōℳ 第六章 滴滴蜡油滑股间 冰糯翡翠 薛微全身如同被浸水一般,垂下来的鬓发被冷汗黏在额头脖颈间。他面若金纸的喘着气,虚弱的已是站不起身来。邱氏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架着薛微趴到刑床上,邱氏再拿出场竹板迫他摆出塌腰耸臀极羞耻的姿势。 待姿势摆好后邱氏转动刑床左侧的云纹机关,刑床底下“哐当”一声四个铁环从里面弹出来,将薛微的手腕脚踝牢牢圈住固定。 已经伤痕累累的双丘如砧上的肉、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薛微整个身子因为疼痛、惶恐止不住的颤抖。 童谦将手腕粗的红烛举过头顶,极为郑重的朝四方拜了拜然后被琉儿拿去点燃复又送到他手中。童隽将红烛微倾,烛油一滴一滴的溅到薛微青紫的双丘上。这红烛是专供富贵人家增加床第之乐趣特制的,烛油滴在皮肤上只会让皮肉疼痛而不造成烫伤。但因制法讲究,所以价格比平常的白烛要贵上数十倍。 童谦将烛火高举,烛泪一滴滴的蓄满薛微的圣涡而后滑到臀缝间。那微肿起的菊花被蜡油这么一烫,疼痛将他整个人都要吞没。他那空闲的右手更是不老实,捏了捏着薛微两腿间的小可爱。薛微嘤咛一声,若不是被缚着整个身体都差点软趴下来了。 童谦听声像是得了鼓励似的,他微微将细银簪拔出来一点,眨眼间又给抵了进去。这把玩入了钗的芽儿他还是第一次,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么来回数次薛微只觉那处开始是痒,后痛感渐增。童谦却因想着他那处有细银簪堵着也不怕泄出,这番亵玩倒是尽兴。末了他还饶有兴趣的捏了捏薛微腰上的薄肉,见刑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羞,还是委屈的咬着唇泪水涟涟的。 这样前后夹击,薛微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在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温皮这一道本是给妻主增加点闺房之乐,被责之人虽会痛但绝不造成重伤。燃烛至多四根,滴上三五滴亦无不可。童微一边滴这一边观察着伏在刑床上人的反应。ёyūsⒽūщū.мё(eyushuwu.mё) “额……嗯……”随着蜡油滴落,薛微因疼痛而发出压抑的低吟就未曾断过。童谦见他双手紧握成拳状,更知他是个不屈服的性子,这倒是越发激起了他凌虐之心。一根差不多燃尽,他只觉得手酸却又没看够薛微温皮的模样。狡黠的一笑后,让琉儿燃烛继续温皮。 “要滴的均匀些,那腰上也要有。想我大姐最爱驯服烈马,可不知驯服这不愿屈服的人比驯马要有趣千百倍。今日我就好好板板你的性子,立好规矩。”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是立规矩亦是觉得薛微受这规矩的样子,实在有些意思舍不得停住了。 琉儿接过红烛应了声“是。” 刑床上的人现在浑身冷汗淋漓,半点力气也使不上。特别是臀上如同被人泼了辣油,正一点点沁进皮肉。莫说是一滴滴的热烛油,就是丝锦绢帕扫过去怕也会觉得疼。麻麻的钝痛感,绵延不绝似是要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第二根燃尽,童谦让人停了手却不许薛微乱动。然后命人找来一个榆木大箱子去。那滴在薛微臀上的蜡油极为均匀,冷去之后取下来也是一整块。她让人别碰碎了,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放在箱子里。 薛微的双丘比之前足足肿了一大圈,虽被解了束缚但双腿已经麻木了。两个小厮将他架了下来,另有人立刻将刑床抬走,薛微噗通一下跪在房间正中,缓了半刻谢恩道:“薛氏……薛氏谢妻主赏规矩。今日出阁入童家此生必是以妻主为尊,恪守夫道,为童家开枝散叶,” “这一关就算你过了,赐药吧!”童谦知道施刑完毕,也懒得再多言大步走到薛微身边,右手抚过的脸颊轻佻道:“你好生修养,我改日再来看你。到时候可就要看你伺候的功夫了。” “谢妻主。” 童谦最不喜欢浓烈的药味,早就打定主意不会留下的。 待童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又有乳公从外面捧着一只黑漆花卉纹的匣子附倒邱氏耳边说话。薛氏闻言点头对薛微道:“老君人赏薛侧侍玉珠封穴,金锁坠茎。” 乳公们迫着薛微恢复了塌腰耸臀的姿势,然后掰开他的臀瓣朝菊穴里抹了不少香膏。臀缝之前被鞭打又被烛油烫过,再被粗糙的手指隔着香膏揉搓甚是难受。邱氏让他莫要乱动,从匣子里取出的三颗成串的,通体青盈碧透的冰糯翡翠珠。对着一吸一合的小穴,一颗颗塞了进去。透凉的玉石侵入甬道,异物入侵的不适感让薛微猛的打了个寒颤。好在玉石并不大慢慢被温热,薛微虽然觉得尚可忍受。后处稳妥之后还留一条细长的珞子,为的是来日方便取出。 而后邱氏又让薛微跪直身体,把手抵在铃口细银簪的珍珠上将整个簪子固定好。旁边的乳公再递上一个精巧的粗网状饰物。邱氏接过后带在薛微的小肉棒上,两边合上后一乳公从盒子拿出一个纯金的锁扣上。 “唔……” 那银簪封铃口本就是折磨,再整个金锁坠着玉茎被更是痛苦不已。 这……若是带上三日玉茎一定会肿的。 这些折磨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薛微心里不禁暗暗发憷。 邱氏一边行事,一边道:“薛侧侍既已经入了门,须谨记饮食节制。这几日我等会在辰、戌两时解开片刻,为侧侍行方便之事。待三日后,您与小姐行周公之礼方可解开。望侧侍能在三日内好好体会这家法教训,和老君人的良苦用心。” “谢,谢老君人。” 掌刑的乳公们跪在前头儿拜了一拜,而后领头的邱氏说道:“邱氏领众乳公前来谢罪,这童家规矩大,奴家也是依命行事还请薛侧侍莫要记恨我等。受了靛色规矩,入门的夫侍可修养三日。还望侧侍好好养身体,早日伺候二小姐。” 薛微哪敢怪罪他们,忙让乳公起身咬着牙硬撑着说道:“乳公们快起来,我备了红钱在那个匣子里还请拿去分了吧。” 乳公们领了赏钱,没再多言一一退了出去。 薛微的小厮韬儿候在外等候多时,见嬷嬷们都出来了忙进房去。刚踏进房门见薛微还趴在刑床上,背上的鞭痕让人心惊,臀上的青紫更是惨不忍睹不由眼眶一热。 “公子您受苦了。”说着上前用帕子给薛微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便要将他扶起来。 薛微摇摇头,甚是虚弱:“给我……备大桶水,我要沐浴。” “公子还是先到床上去上药吧。” 薛微手里紧紧握着扁簪,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忘了规矩了,我现在浑身是汗,若是污了这喜床可是要受重罚的。” “是是,我这就叫人打水来。” 薛微这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去,人也彻底厥了过去。 -- 第七章 误推妻主落脚榻 棍bang相加心酸楚 薛微出阁入童家已是三月有余,这三月里他处处谨慎,循规蹈矩唯恐行差踏错坏了规矩。赵氏也颇为严厉,对他难得慈爱多是训诫。但好在童谦与他日日耳鬓厮磨的,府内奴仆见他受宠也不敢为难于他。 这日一早童谦睡眼惺忪揉着双眼,伸着懒腰坐在床榻上。透着月白双绣莲花纹的帐幔向外看去,见薛微早已经垂首恭敬的站在外面等着他传唤。 “来。”童谦清了清嗓子,招手让薛微把外袍脱了到床上伺候。 昨日童谦与三五好友饮酒至亥时才归,便没有招薛微来,倒是一大早琉儿唤人传话至薛微处,让侧侍一早过去伺候。 薛微听到吩咐不敢怠慢解开衣带,很快爬到床上跪坐在妻主对面。童谦手一挥,束着薛微青丝的簪子就落到了被褥上。黑发如瀑般落了下来,衬着他面如白玉一般。 手自柔顺的发尾一路游走到薛微的衣衿处滑入,再到细腰上反复摩挲。 “你怎的又清瘦了,是谁刻薄你吃食了?”话虽那样说,但手在纤瘦却不显单薄的腰身摸起来实在舒服。屋外暖阳透进来,正好照在他颀长脖颈处。似被润泽过一般诱人,看的童谦欲望大兴。 “奴。。。饮食节制才好伺候妻主。” “说的也是,就喜欢你这懂事听话的劲儿。” 童谦的右手不断往上游走,两指夹住薛微胸前的红缨。她的手虽然柔软,可这样来回掐揉捏弹很快让那颗红豆充血挺立。 “疼吗?”童谦已经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她越发戏虐心大起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疼你也得忍着,谁让我是你妻主。”童谦窃笑,手上的动作不停。舌尖则向薛微红透了的耳后处润了润。 “是。”薛微咬着唇,羞得低下头只极力忍耐不敢乱动。童谦突然将背挺直朝他右耳廓咬了一口,手上更是不断加重折磨,仿佛要把那颗小小的红缨捏碎一般。 薛微垂下眼睑,浑身抖的厉害。童谦手突然下移,猛的掐了一把他肚子上的薄肉冷然笑道:“你入门都几个月了,怎的每次和你闹还是只知咬唇强忍。真是块木头,气煞人呢。” 他说着越发气结,又换了一处狠狠的掐了一把。 “啊。。。”薛微痛呼一声,本能的想要推开童谦。只听童谦“啊”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床上翻滚下去。 “欸。。。哎呦!”童谦人摔到地上的时候,后腰磕到红木脚榻瞬间红肿起来。 屋外伺候的小厮听到这声响,忙敲门外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童谦哪里顾得上搭理他们,“哎呦哎呦”的又叫了两声。薛微骇然失色知是自己闯下祸事,赶紧下床将人扶起。这时外面伺候的奴婢小厮,推门齐齐跑了进来。 童谦顿觉颜面尽失,被人扶着站直身体。她拂了拂衣襟,反手就是一巴掌将薛微的脸打偏过去,脸上迅速肿起一道五指掌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我!”童谦鬓角青筋爆起,一双秀眸瞪着薛微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薛微自知犯了大错,低下头跪好请罚。童谦见他又是这幅样子越发怒火中烧,薛微但凡说上几句求饶的软语不是不能饶。如今又这般“硬气”的请罚,好像在和自己叫板一般。 “怎么还委屈你了?滚去院子里跪着。” 薛微起身想去穿衣裳,童谦一把将衣服抓过来扔到他脸上:“我没把你扒光就是恩赐了,你还想穿衣裳!竟敢和我动手,真是宠的你要翻天了!”薛微瞥见落在地上的衣袍,眼圈猛地一红狠狠咬了咬下唇到院子里的墙角边跪下。 童谦见人走了,只觉兴致大扫让侍儿伺候完速速传了早饭。 薛微跪在院子里见提着食盒的侍儿进进出出,没过多久便有阵阵香味传出。辨着味儿就知道是灌汤小包,脑海里浮现出醇厚的汤包汁儿,鲜美的肉馅就让人馋的直流口水。若是再蘸丁点儿醋,更是提味儿。 薛微折腾了这么许久,肚子还是空空的。他咽下口水,心中悔意渐生。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若是忍住了那一时,这会儿定是和妻主共进早膳了。说不定妻主还会像往日那样,亲自咬一口热腾腾的包子喂给他。 他正想着突然吃痛的一缩,在那后腰处被硬物击中。再一抬头便见童谦拿着手腕粗细的棍子,往他身上招呼,那力道可不轻,触不及防的让他叫喊出声来。 “你还有脸叫,给我跪直了!”童谦说着又是几棍子砸到他后背,棍子夹杂着风声一下狠过一下。薛微将头低下背部弓起,臀部微翘做好受罚的姿势。 童谦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客气,只听到“啪,啪,啪。。。”棍子急急落到他背上,责打声不绝于耳。跪伏在地上的薛微手紧紧握成拳头,强撑着稳住身形不至于被打趴下去。 童谦一气儿责了数十下,而后将棍子立起自绕到薛微后面,直接砸到他双丘上。那浑圆挺翘的臀上立马浮出几道红痕,只是被亵裤隔着,童谦看不着甚是不解气下手越发重了。 “呃。。。呃。。。啊!”薛微开始的隐忍唔鸣,而后一棍棍的落下变成了带着沙哑的惨叫哭嚎。 瘀伤不可见,可疼痛却实打实的在加剧。薛微几次险些被打的趴在地上,又被小厮扶起硬撑着跪直。这一棍棍的落下,他白绸裤上隐约是氤了血。 “小姐。。。” 站在一旁的琉儿见童谦这样的打法实在有些不忍,走到童谦身边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落忍的上前劝道。 “有话快说。”童谦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冷硬。 “侧侍已经知错了,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您看在他平日里还算伺候尽心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你心疼他?”童谦挑眉,满脸戾气。 琉儿见主子脸色有异,忙跪下辩解道:“琉儿知道薛侧侍伤了您的贵体,便是杖毙也不足惜。可是他入府三个月,您常说这院子里也就属他伺候的最舒服周到,人也可亲。若他遭不住这顿打,您这一时又哪里找伺候的人。再者若因为这事儿侧侍有个好歹,坏了小姐素来的好名声可就真是大罪过了。” 童谦听完这话倒觉得有理,她再看下跪之人泪花子糊了满脸,想若不是拼着那股劲儿估计已经昏过去了。 琉儿见这样劝童谦倒是愿意听,便继续道:“薛侧侍入府不过三个月,让教养嬷嬷以后多调教便是,您可别气伤了贵体。” 童谦连连挥棍亦觉得手酸,她冷哼一声扔了棍子大步迈出院子。琉儿及一众小厮忙也浩浩荡荡的跟了出去。 薛微眼见木棍落地,恍恍惚惚抬眸方知人走了。他硬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泄完了,人一歪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到脸颊上,与汗珠融到一块儿。 薛微养在闺中十六年,哪个男子不怀春。他也曾在夜里透过窗棂,望着诸星与明月幻想和未来的妻主一起林间起舞鸳鸯剑,月下共对黑白弈。况且童家长女随母征战,外界皆言其鸿骞凤立,不循常流。对患病夫侍亦是不离不弃,千金寻医,这样的轶事人人传诵。 他以为童谦待他也自然会爱护。。。他从不奢求荣华恩宠,只期许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过日子。 可如今,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困在这座大宅里。努力地服低做小,百般讨好。童谦对他如同玩物,兴起时亵玩无度,稍惹不悦便棍棒相加。 甚么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全是白日做梦。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他如何甘心。 薛微绝望的敛上眸子,放任自己瘫卧在冰冷的石板上。意识渐渐涣散,他恍惚间看到一道白光在眼前乍现。 他悠悠然好像回到了在家与三弟习武的日子。那时的衣食虽然不及现在精致华贵,却是母亲呵护,父亲关怀,兄弟和乐。 -- 第八章 入诫堂悬吊灌洗 跪豆盘开tun夹竹棍 薛微毕竟是习过武的身子,在床上躺了半月伤也好了大半。童谦心知那日下手狠了,见薛微被自己打的高热几日。顶这张红扑扑的小脸,虚弱的躺在床上也甚是可怜。于是在他养伤期间亲自为他擦药喂汤,还送了不少新奇玩意给他解闷。 可此时薛微已是意冷心灰,但人在童家只能顺着童谦的意说些谢恩的话。 这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伺候童谦晨起。等人出门,便回房坐在窗边翻阅书卷。没过多久倦意袭来,他倒懒得躺回床上休息,只单手支颐着小憩起来。 突然韬儿从外面进来,拍了拍他肩膀道:“公子,老君人命您去诫夫堂一趟。” 他心下一惊不敢怠慢,忙让韬儿帮自己理好衣冠便匆匆赶了过去。他刚入府童谦嫌他木讷,便叫乳公们好好将他调教了数日。后来老君人也曾多次因他规矩不熟责罚于他,但只在房中或是院内。他知道诫夫堂是专司惩罚内眷的地方,可这入府三个月他还是第一次去。 薛微到了诫夫堂的门口,便有乳公领他入了偏室。抬眸环顾便知偏室与它处不同,屋内置着长凳,吊索等各种器物宛如刑房,乳公小厮们也个个神情冷漠。不容他多想,屋子里几个乳公迅速给他去衣,整个人赤条条的被领到一张半人高的刑床上。 小厮将薛微双手套在铸铁的锁链里,锁链长长的直坠到地上。机关缓缓转动开来,把他的双臂高高吊起。一位上了年纪的白发乳公踏在矮梯上,分开薛微的双丘露出菊穴,而后将一根软管塞入其中。 待一切准备完毕,清水随着水囊灌入薛微体内,开始只是胀痛还可忍耐可渐渐腹痛如绞,水还是源源不断进入。以前灌肠清洁也是常有的,可灌的这样多还是头一次。 “呃,莫要。。。莫要再灌了痛。。。啊!痛。。。”乳公放慢了手上动作但并不睬他,只看他腹部浑圆起来才将软管拿出。塞了特制的菊塞,让他跪直身体。 白发乳公走到他面前,拉拉长了脸正色道:“这是诫夫堂的规矩,这是还请侧侍忍耐片刻莫要再抱怨坏了规矩。” 半盏茶的功夫,白发乳公伺候着将他腹内的水排空旋即又注满了一次,又是半盏茶的时间排出。这一番折腾结束后,薛微大汗淋漓只觉得浑身脱了力一般。 待灌肠完毕后,白发乳公熟捻的揉搓着薛微两腿间脆弱处,待时机成熟拿起小厮托盘呈上的细簪。半硬的玉茎插进了细簪哪里是好受的,薛微嘴角溢出的呻吟未断。吊起的双手不断地挣扎,只把锁链弄得响声不断。乳公见他长得清俊,又挣扎的厉害心中也生了点怜惜。虽然手上功夫未停,但嘴里温声劝道:“侧侍莫要太紧张稍稍放松些,我会轻些不会伤到您的。” 薛微眼角泛红只能颔首,簪入了芽儿乳公照着规矩,在玉茎上坠了个裹着粗圆环的金锁。 “啊,呃。。。”这样的坠痛他最是忍受不了,极力压抑还是痛呼出声来。 这一番折腾还不算完,小厮们又将他扶到木桶中跪好。赤裸的身体在木桶中微微瑟缩,紧接着从头顶浇上几桶清水。薛微被泼的头晕眼花,却也不敢挣扎喊叫。就这般清洁之后,白发乳公伺候着薛微穿上木屐,擦拭发丝身体。 这次着的衣服也与平时不同,是极轻薄的鲛纱衣,最后用玄色棉绳一束纤腰便将他领到诫夫堂的外院去了。 “扈嬷嬷,人我给你领来了。”白发乳公佝偻着身子,将薛微领到名唤扈嬷嬷的老妇人面前。薛微这才发现,府内司值训诫的均是教养乳公,只有诫夫堂的主事是由一位年长的嬷嬷担任,想是以此示为敬意。 扈嬷嬷手中执着黝黑的竹板,那竹板厚度同镇尺差不多,只是比镇尺还长上许多,打磨光滑也没有任何纹路装饰。他点头示意乳公可以回去了,然后微微躬身行礼:“老君人命薛侧侍在豆盘上反省,望侧侍能恭逊尔身。” 薛微低头那四四方方的盘子里,一颗颗的豆子用糯米浆牢牢黏住。自己屈膝跪在这凹凸不平的豆子上,那滋味。。。如何言说!他只能闭上眼应了声是,认命般的跪了上去。 “请侧侍跪好。”扈嬷嬷不再多言扬起竹板“二十板开臀规矩,侧侍莫要挣扎。” 扈嬷嬷可谓雷厉风行,话音刚落冰凉的竹板兜风而至,咬住薛微的臀峰上便是一声脆响。 “啊。。。” 薛微未有喘息的机会,第二板便接上了。他被打的整个人微微像前移了些,膝盖磨在豆板上难受的犹如小火烘烤辣辣的疼。 第十板,薛微被逼的眼眶通红,两手触地臀部被迫抬高直迎竹板的痛责。 “啪”第十一下正好打到臀腿交界处,薛微只觉得一下骨头好像都要被打裂了。他咬着唇,紧紧地握着拳头迫使自己不能大叫出来,冷汗顺着额头一点点落下来。 “唔。。。呃。。。”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地从喉咙里压抑的发出来。 二十板过后,两片臀瓣被打的绯红。薛微额上已布满汗珠,他费力的跪直身体。突然觉得后处有人掰开他的臀瓣,他忍住挣扎的冲动认命的闭着眼由着人将一根细竹棍夹在两股之间。 “请侧侍务必夹稳,若是掉了每次记五竹板。” “是。” 双膝咯在豆粒上直发抖,没多久便似有无数蚂蚁聚集在膝上啃蚀。前处被金锁坠的生疼,后处不敢松懈还要紧紧夹着。膝盖的痛感随着时间加重,由痛到麻木直蔓延到整条腿。这样的折磨让薛微只觉生不如死,他死死的握住自己的双手,两行清泪不断滚落脸颊。不知过了多久下身都有些麻木了,扈嬷嬷上前让他放松臀瓣将细竹棍取出。 而后命令两个小厮将薛微扶起;“侧侍请进去吧,老君人在堂内等你。” 饱受蹂躏的膝盖,让他不得不踉跄前行。快迈过门槛进内堂时,扈氏为他整好纱衣,脱了木屐赤足而入。 -- ⑼ń⑼f.čōℳ 第九章 牛皮鞭花tun上舞 未得玉 老君人赵氏早已正言厉色的端坐在堂前,而童谦的生父连氏则手捧托盘侧立在一旁。 薛微心中惶恐赶紧跪下给两位长辈叩头:“贱夫①见过老君人,见过小君父。”赵氏冷眼扫过堂下人,与连氏对视一眼正色道:“听说这半个时辰里,你夹着木棍一下没掉,真是厉害。” 薛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将身子伏的更低。 “诫夫堂这地方规矩森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不会轻易把你招来。但你既然被唤来了,也是有来的道理。任凭你扭捏作态装的如何可怜,该你受的自然还是要受。” “是”薛微缓缓跪直身体,却还是未发它言。 赵氏抬头见玉茎上新坠的金锁,心道童隽果然未赏他玉扣。他心中有火,却仍旧冷言冷语:“别以会些拳脚功夫就敢目无礼教,以为没人治得了你。既然入门做了童家夫,该循的礼法半分含糊不得。” 薛微一惊以为赵氏要同他计较前些日子,自己推搡童谦的事儿,忙请罪道:“贱夫冒犯小姐,是大错。” “还有呢?” “贱夫不知,还请老君人教导。” “冒犯妻主若真论起来,打死你也不为过。但我今日叫你来不单是为了这个,既然你还不知那扈嬷嬷责十鞭,你再仔细想想自己的错处。” “是。” 扈嬷嬷从连氏的托盘里取出条深褐色牛皮软鞭,那鞭子是牛筋浸油制成不到两尺却韧性十足。 “侧侍,还请跪好。” 薛微榻腰耸臀的跪趴好领罚。扈嬷嬷见他顺从的样子暗自点头,手里挥舞鞭子,狠狠朝他臀上甩过去便是一声轻响。 “呃……” 这一鞭还未等他完全消化,紧接着“啪”的一声,第二鞭挟风而来。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此鞭打在他臀上隐约感觉与上一鞭不同,力道更重三分。半个时辰前被竹板挞过的绯红还未消散,又加叠鞭伤如何不疼。罚跪夹竹板已将他气力消耗殆尽,加倍的疼痛开始侵蚀他的意识。可纵使再痛再难堪,他也不敢乱动只咬着苍白的下唇极力忍耐。 整个屋子回荡着软鞭的起落声,和他轻微的喘息之声。 好在扈嬷嬷既没有重叠鞭打,亦没有朝他两股中间的敏感处抽去。十鞭下来虽然痛楚难挨,却也不至于让他呼天抢地。 赵氏见薛微狼狈至此,可面上心里没有半分怜悯。他自小就长于礼教严苛的大家,对宗族家法只有敬畏。而凡有违背者,深觉理应严惩。 整整十鞭,渐起的青紫红痕错落的爬上了薛微的臀上和背上。他强忍着没有去摸自己的后臀,但知道那处必然皮肉滚烫。扈氏行刑完毕,薛微重新勉力跪直了身子继续听赵氏训导。 “我且问你,你入府已经四月有余。谦儿可赏过你玉扣?” “玉扣?”薛微口中反复念了两字数遍,蓦的怔愣住了。原来男子伺候妻主云雨时,得妻主幽处雨露滋润再服下雌丹便有孕女生儿的可能。若再赏玉扣锁前茎两个时辰,更能提高孕女机会。但因制玉扣的材料特殊且珍贵,都是由前府的管家看管。主子们若是要用才送去,待夫侍们戴完后一律清理洁净后归还收好。 “生为夫侍,妻主不愿让你为她生育这样的大错你还不知。还有其他你也一并说出来,免得让你没脸。” 薛微垂头苦想半响,最后还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能硬着头皮说些知错恭维的话儿。 赵氏听他言语恳切但说的全不在点子上,以为是在敷衍自己。又想到薛微入门时被山贼掳走,或有不贞之事越发愤懑,猛的拍案打断道:“连氏赏他淫戒,你去监刑。” 薛微一听淫戒两字,顿时面色煞白,神情里是掩不住的惊惧。他俯身哀求道:“我入童家数月,屡屡犯错。老君人如何罚我都是该领受的,只是莫要用这淫荡之刑折辱我。” “求您……”。薛微言毕已是双目噙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在一旁的赵氏与扈嬷嬷俱是一惊,面面相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淫戒源于烟花柳巷里调教小倌,讨好客人的法子。南馆的客人大都不愿见小倌高潮后射出的淫物,怕污眼脏身体。于是馆里的爹爹们便想出各种调教的花样,让小倌久不泻身。 这种手段看不出痕迹却伤身,一传出不少大户以此来教训下面的侧侍,侍奴。就算妻主的人问起来,只说是为她增加闺房乐趣便不会被深究。 为难之时扈嬷嬷上前一步道:“二小姐房里有身份伺候的也只有他一个,这淫戒伤身老君人还请三思啊。” “入门已经三个月连玉扣都未曾被赏过,还用顾虑这些吗?若说缺人伺候,隽儿身边那些小侍都是死的吗?你们莫要再多说。把他带去偏室,他也该长点教训了!” “是”连氏倒是识得脸色,朝老君人恭身行礼后领着薛微和扈嬷嬷出去了。 薛微随着连氏又入了偏室,同白发乳公讲明了来意。那乳公点点头,让跟在身边小厮将所需的器物拿来,然后对连氏施礼道:“可要把堂子里的下人都召来见刑。” 连氏坐在偏室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摇头道:“那到不必,只是这戒是老君人亲自罚的,你要多用些调教手段好好教导,让他能早日带上玉扣。这样才不枉老君人费这番苦心。” “是,老奴明白。” 薛微此时已是面如白纸,他虽未曾见过人行淫戒。但这刑罚对他来说伤身是小,折辱的是尊严。他有一瞬已经做好咬舌自尽的打算,可牙齿快要落到舌根的那一瞬。又想到自己若是真在诫夫堂出了事儿,传出去自家那个未出阁的弟弟怕也会被无辜连累。 还有父亲,定要难过的大病一场。就连姐姐的仕途,恐怕也要受影响。 正在他出神之时,嬷嬷小厮们已麻利的将一切备齐。偏室的门缓缓关上,白发乳公上前将薛微玄色棉绳解开,鲛纱衣瞬间落到他的手上。薛微身上已是不着一缕,赤条条的又被领到那张半人高的刑床上。 还是同灌肠一般,双手套在铸铁的锁链上,双臂高高吊起。只是给他领上刑床的小厮并没有下去,而是跪在他身侧。手里捧着个盛满胭脂色乳膏的樱子木碗,碗里还插着约莫两指粗的木棒。 扈嬷嬷见该备的都已备好,便上前一步向薛微行礼道:“若要伺候好妻主,总是要经几次调教的。侧侍既已为人夫,也莫要紧张。还请好好配合奴婢。” “是”薛微此时再说不出任何话,只闭上眼轻声应下了。 ①注:夫同夫,意低贱的人  内眷受训诫时自称。非原创,曾经原来在一个探讨女尊设定帖子里看到的。 -- 第十章 角先生出入幽xue 合欢散激白浊泄 站在他身侧的小厮得了令,朝他胸前的嫩乳上涂抹膏脂。那膏脂初覆到肌肤只是一阵温热,未过多时双乳上便却似有羽毛不断拂过。酥酥的,一阵阵麻痒难耐。他想伸手去抓挠,怎奈双臂被吊起更觉难捱的很。 正在他前胸受难之时,白发乳公将他两瓣臀肉掰开。扈嬷嬷则从托盘里拿起灌满合欢散熬水的角先生,在外面涂了润滑膏脂而后塞将进去。那角先生比一般的玉势大些,龟棱后面刻着一圈圈螺纹,末端穿孔处系了一根长绳。 “嗯。。。”这次的扩张并不完全,薛微那粉嫩的小穴哪里容的下那么大的器物。他吊起的臂膀绷的笔直,手死死的抓着铁链。 “侧侍放松,放松。。。”扈嬷嬷边说着边将手里的器物往里旋,薛微深深呼了口气想让自己松懈下来。可前后夹击再加上臀上的伤,任他怎么努力身子就是软不下来。 白发乳公看入的如此艰难,便吩咐上面的小厮道:“你快些往下面涂抹,让侧侍放松些。”扈嬷嬷也在一旁劝道:”侧侍莫要抗拒,还请自己努力慢慢将他吸进去。” 可不管如何努力,那角先生到了一半的地方似被钳住,再难进去。就这角先生进不得,退不得的悬着。扈嬷嬷有些无奈,只能到连氏身侧小声禀报。连氏闻言,冷然笑着回了句:“连这器物都吸不进去,日后还如何指望他生女。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咱们复命也不急,大不了多熬几个时辰。” 扈嬷嬷得了令,重新回到薛微身边将龟先生抽了出来放回托盘里。而后接过上边小厮递过来沾满膏脂的圆木棒,直插入薛微小穴里。这次倒没什么阻力了,嬷嬷来回抽插了几次,惹得薛微紧咬牙关还时不时从嘴角溢出媚叫。 扈嬷嬷见时机到了,将木棒抽将出去。又重新拿起角先生,缓缓旋入幽穴之中。角先生里的水,瞬间全涌入了穴内。 “唔。。。嗯。。。”薛微水光盈满目,周身轻轻颤动。只觉小穴内似有千万小物什摸挠,实在瘙痒非常。 在他身侧的小厮,则接过嬷嬷递回的木棒和新的细簪。待合欢散熬的水全部流出,角先生完全没入后把缚在玉茎上的金锁打开。此时茎身涨大数倍,朱红色的还发着烫。小厮麻利的用细簪堵住马眼,而后继续用木棒蘸着膏脂抹到他茎身和囊球上。 薛微被折腾的泪眼朦胧,又羞又难受。想要动作发泄却是被牢牢缚住动弹不得,如同被困在岸上的鱼任人宰割。 而乳公此时也没闲着,将角先生后面的长绳系在薛微的脚踝上。最后转动机关将刑床的锁链放下,手臂自然也就垂了下来。 白发乳公将躺在刑床上的薛微双腿曲起,然后上前行礼道:“还请侧侍自行移动双足。”薛微闭上眼,将双脚缓缓像前,带着绳索将角先生从他身体里拉出一半来。 “停,就到此处再往里缩。”薛微得令,只能用脚后跟抵住角先生像内移动。这一轮刚刚做完,赵氏便在此时推门进来了。里面的人见老君人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向他见礼。 赵氏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而后到椅子上坐下。而连氏自觉地站立到一边去了。 “啊。。。。嗯。。。” 薛微在刑床上没力气又看不见,几次角先生回不去薛微努力半天还给弄歪斜着差点落了出来。赵氏只觉薛微是心有不服,才故意笨拙应付越发不悦:“你们就如此办事的?” 扈嬷嬷常年在诫夫堂训诫男眷,见赵氏这样子便知道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她赶紧对白发乳公道:“君人力气不足,你去帮他。”而后又对刑床上的小厮道:“你好好伺候侧侍茎身,看上面膏脂都没抹匀。” “是” 那小厮赶紧又在薛微前茎和双囊涂了厚厚一层,双手揉搓起来。而白发乳公则解开了系在薛微脚踝上的长绳,直接握着角先生的柄大力抽插起来。 “恩。。。饶了饶了我吧!啊。。不要!”薛微到底年轻,身子又敏感哪里禁得住这样折腾。他极力忍耐的呻吟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 “你们把他的细簪除了,最后伺候十下。薛氏你若受的住这事就作罢,若受不住,就别怪我今天不饶你。” “呃。。。啊。。。” 角先生在红肿幽穴里出出入入,刺激着除了簪的长茎颤动着肿胀起来。为了守精,薛微咬着牙强忍一张小脸憋的通红。他勉励绷直上身,抓在手里的锁链被汗浸的湿滑难握。可不管他如何告诉自己要坚持,要身心坚定。可终归只是凡体肉身。 “侧侍不要!”扈嬷嬷见他气息全乱,前茎陡然直立,心知不好赶紧压低声提醒道。可她话音未落,一道白浊已然借力给射了出去。小厮们见此赶紧清理了污物,而后解开锁链将薛微架到中间。薛微绷紧的身子也软了下来,还未等他跪好白发乳公接过一盆凉水直接从背后浇了过去。 此时他人清醒了不少,连带着玉茎也褪成粉色。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贱人,当众泄身不知羞耻。还不掌嘴!”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应声落下,扈嬷嬷亲自上前狠狠的掌掴了薛微七八下。这当众泄身若真论起来也是大罪,薛微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第五下他直接被打的摔到一边,又重新直起身连声请罪“贱夫万死”继续受着耳光。 “够了”赵氏面露愠色端起茶杯,并不说话。一时间堂内只剩沉默。这样压抑的气氛让薛微心中惶恐难当。 “我问你,谦儿前些天与你说他要娶正室,你是如何答的!”赵氏厉声一喝,茶杯就直接砸了过来,茶汤只把他的肩膀烫红了一片。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拦着谦儿娶正夫。礼法教养都被你踩到脚底下了,我再不治你,外面岂不是要骂我这个老君人不会管家了。骄躁嫉妒,若是在礼法严苛的家里。就算是被打死也不冤枉。” 薛微垂下头,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他没想到会因这一句戏言而遭罪:“那只是闺房私话,如果做得了数。妻主要立正夫,是兴旺家族的好事,贱夫万死也不敢阻拦。” 此时站在一旁的连氏见,抓住时机出言道:“你不尽夫道还敢在诫夫堂巧言令色顶撞老君人,还不快认错!” “看来,这淫戒的规矩你还没尝够。扈氏,你去把堂内的下人都叫来。” “是。” -- 第十一章 嫡女归 扁簪回 童谦从外面回来,半天见不着薛微来伺候。她喝了几口凉茶,意态闲适的问道:“薛微人呢?唤他出来伺候。” 琉儿一边为童谦续了新茶,一边答道:听韬儿说侧侍一早被人领到诫夫堂去了,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诫夫堂?”童谦蹙眉继续问道:“他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被叫去那儿?” 他幼年时曾见过自己的父亲,被打的浑身是伤的从诫夫堂架出来。他那时候还小,对入堂这种事阴影深重。 “是老君人让人请去的,到底为何事我就不知了。” “父亲叫他去的?你怎么不在早些告诉我!”童谦挥袖急急站起身,茶杯一顺也悉数落地碎成几瓣瓷花儿。 “小姐莫急,诫夫堂您现在不好去。再说老君人训诫侧侍您也不便拦着,不如我找个乳公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童谦止住了脚步,她想起之前姐夫也被送去诫夫堂受责。姐姐得知后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与父亲大闹一场,然后两人就离家远游了。姐姐到底是父亲的嫡亲女儿,在陀灵山学艺多年又带兵上过战场。她并不依仗家里,领着自己的夫婿也能过的逍遥。 可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庶出也无一技傍身。日后还要靠着长辈的权势,坐稳官位继续高升。这会儿就算赶过去真闹起来不但护不住薛微,反会连累自己的生父连氏。 “罢了罢了。”童谦意兴阑珊,想到前些天听人说凝烟阁信请了个专做袜底酥①的师傅。她之前就听过做这点心要三样,油酥,水油皮,馅心哪一步都马虎不得。进炉子烤的时候更是一刻都不能离人,做好了端出来是薄薄的一片看着鲜亮,吃起来又香又酥脆的。想到自己现在去诫夫堂也救不了人,不如先让自己嘴上快活,再带些糕点给他,也算是安慰了。 她一甩袖让琉儿去张家传信,约她家二小姐一同去凝烟阁饮酒吃点心去了。 再说偏室内齐刷刷跪了一屋子的人,个个噤若寒蝉的等着老君人下令。这时突然有小厮进来,到赵氏耳边低语两句。 赵氏立刻直了上身,诧异道:“隽儿真的回来了。” 那人躬身点头应了声“是。” “好了。”赵氏起身眯着眼对浑身打颤,已经跪不住的薛微道:“念你平日还算乖顺,这次就不深究了。若以后还不知规行矩步,那就看是我的板子厉害还是你的皮厚。” 他转过头又对连氏吩咐道:“等他养好伤,让他带铁束去诫夫堂里抄半月的《男范》。薛家既然教不会他规矩,那就由你来细细的教。” “是。” 待赵氏带着婢仆离开,连氏走到薛微身边满脸的不屑,轻嗤道:“从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还害我来这诫堂真是晦气!” 说完便指使下边人把薛微架回房间去了,自己则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童隽披着件绣着鹤纹的黛蓝色直领长袄,坐在木椅上小口啜着茶。她这些日子忙着为樊旌备药风餐露宿的,精瘦不少。见赵氏领着一众婢仆过来,起身放下茶杯行大礼:“隽儿见过父亲。” “隽儿快起来。”赵氏上前欲扶住童隽,哪知她不着痕迹的侧肘避开。赵氏倒也不勉强,只拉着她一同落座,这次童隽倒没再回避。 “听说你是为樊旌寻药来的,他的病可有好些了。” 童隽虽然知道赵氏不过表面功夫,但父亲相询他不好不答:“最近得了个方子其中一味药是湘北大户存着的一味仙草。孩儿去那儿路过家里,便回来一趟看看母亲,父亲。” 赵氏闻言眼眸一暗,童隽是他所出的童府嫡长女。而且文武双全极为出众,极是争气又为他挣面子。如今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弃自己的前途不顾久居山里。他心里虽厌恶樊旌,但也不敢道一句重话。 “倒是希望这次真能让旌儿好起来,看那孩子受苦我也心疼。”赵氏蹙眉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舟车劳顿,先回屋歇着吧。你母亲和妹妹晚些时候便会回来,到时我再派人唤你一起用晚饭。” “是。”童隽起身又拜了一拜方才回到自己的房中。仆婢有条不紊的为她备好热汤,清水氤氲下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她挥了挥手让服侍的婢仆都下去了,而后双手掬起盈盈清水轻抬玉臂任其落在面上。 刹时,水面上涟漪渐生一圈圈像外散去。 太医的话言犹在耳:少君所中之毒已入骨,靠续命丹药强撑到如今已是不易。若要解毒断根,怕是人力所不能。我开的方子也不过是拖延旬月而已。 想到此处她无力的叹了口气,这几年为了解樊旌身上的毒。她身体上不辞辛苦,心中也全系于此,可到头来还是天命不可违。 她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清洁后换上新备的干净衣物,系好衣带随手拿起一部兵书来看。这书架上的兵书,自她认字起便伴着他。始觉生涩难懂,到如今每读过必有新的领悟。 只是,这让她必然想起战场之上,樊旌之毒。。。 哎,她闭眼叹了口气将书放归原位,到院子里去了。这时两名小厮朝她走来躬身行礼,其中一个手里握着簪子。起初她并没在意,等那二人走近发现那簪头嵌着的白玉山茶。 “等等,你手上所持何物?” “您说,这个?”那小厮将攥在手里的扁簪递予童隽。 “这是薛侧侍的,他人从诫夫堂被抬出来。簪子。。。簪子落在地上。我们准备捡了还回去。” “当真?”这条路走过去并不通到童谦的后院,童隽当然起疑问。他曾是战场杀伐之人,疑人的气势让两个小厮直吓的跪到地上。 “小人。。。小人不敢撒谎。” 童隽眼眸低敛,继续问道:“薛侧侍是小妹新娶的那位?”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一齐点点头。 “你们去做别的活儿吧,我将簪子替你们还回去。”童隽收敛了周身凌厉气息挥手让他们退下,两个小厮看了眼童隽手里的簪子虽有些犹豫但也不敢逆她的意,施礼后便匆忙离开了。 童隽握着扁簪子回到房间忖道:那人也是姓薛?莫非是旌儿以前教习过的薛家弟弟。 几年前童睦丹封为江南左都御史,童家举家迁至江南。一日,童隽同几位也在江南的师姐妹们一同饮酒。聊起下山之后各自的营生,一位钟姓师姐讲到自己在做武师。并说自己之前教的一位学生已经做官了,如今她家还有两个弟弟身子孱弱也想习武健体。只是碍于都是未出阁的男子,怕坏了他们的名声不好去。 就这么聊下来,童隽想到樊旌不也是男子吗?他近来呆在家中无事,实在闲的慌。于是便想法子,让樊旌以钟师姐表弟的身份前去教习。 樊旌同薛家两个弟弟,相处的甚是开心。每日教习回来,总要同她讲一讲相处趣事儿。更在上元节那天,同她一起去了江南这有名的玉器店选中了三块白玉雕成的山茶花。一块樊旌留为自用,另两块则送给了薛家的两位弟弟。 若那扁簪上的玉雕的山茶花他没看错的话,必然是樊旌曾教习过的薛家弟弟。可他,是做了自己的妹夫? 童隽摸了摸那朵玉雕山茶,还是温润清透,如丝绸般的触感。自言自语道:“如此,还真是缘分了。” ①注:袜底酥江苏昆山古镇锦溪镇的地方传统名点,据说是锦溪人根据宋孝宗时宫庭茶点仿制而成的。有幸吃过一次,做法描写参考百科。 -- 第十二章 睹旧物思桃李情 救长姐谋盗密函 云儿将浣好的衣物一一铺展开来晾在竹竿上,端着木盆往竹楼里走。只听到蹄声响渐近,她麻利的放下手中的盆儿见果然是童隽回来了。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君人可是好惦记您呢。” “我这就进去瞧他。”童隽这一路风尘仆仆,对屋里的人也是牵挂的很。她微微晗颚,将包袱里带的药材交到云儿手上。边告诉他熬药的法子边将缰绳系在树上。然后掬了一捧水洗面,只为让自个儿看起来精神些。 房内屏风后,樊旌躺在榻上闭眼假寐。听到声响以为是云儿进来了道了句:“云儿,今日可是十七了。” 童隽知道他是想自己想的厉害了,在算日子呢。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被病痛折磨的纤弱的男子,虽没了往日的英姿。但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坚韧还在。 “是,十七了。我回来了。” “师姐,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旌儿睁眼轻轻唤了声,抬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一片柔软中。 “旌儿”童隽坐到床头,将人搂进怀里:“最近可有按时服药,可有想我。我又给你带了些家里新制的金桔蜜饯,闻着都好香。” “师姐还总记得我爱吃这个,”樊旌连日气虚,忽闻此言只觉得心头涌起热潮一阵鼻酸。 “吃这个抗能寒,你病了,我也病了。” 樊旌既担心又疑惑道:“师姐连日赶路受了风寒?” “不,是相思症,无药医的。”童隽抚到他腮上,从怀中掏出一物来:“我还给你寻来一件旧物,你猜我见到谁了?” 旌儿初只当她在外面寻了什么新鲜物什来献宝,抬头一看却也是一惊:“这。。。不是我送薛家两个弟弟的?怎么到你手中了。”樊旌将扁簪接过来,略思索笑道:“莫不是妹妹新进门的侧侍是他吧!” “旌儿真聪明一猜就中。”她倾身吻了吻身下人额头:“沅儿走后,你在府里也孤单没个伴。等你身体再好些,再回府中便可唤他来作伴。便是比你在他家中教习还方便。” “想那时他们要叫我师傅,我只觉得叫老了自己偏让他们叫樊姐。只怕府里规矩重,他也要受些拘束了。” “所以你要快快养好身子回府,这样你有了伴儿,他还多个人护着。” 童隽将扁簪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又讲了些这一路的见闻。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觉多时怀里的人已是睡意朦胧。她索性脱了外衣和鞋拥着人一起沉沉睡去。 这几日耀光国公府出了桩大事。 原来童睦丹收到一封密函,告发湖广布阵使司上下官员贪污修筑河道的饷银之事。更将牵涉其中官员姓名与所得饷银数目一一列出。甚至有些许官员赃款的花销流出,都列出明细来。 他收到后稳住心神,只遣人去寻送信之人。看着手里的册子这若是呈到上京,怕是要搅个天翻地覆。后来几番打听才知道密函与滁州通判薛晋葵有莫大相关。薛晋葵为官清廉,少有巴结逢迎因而也得罪了不少显贵。密函未达天听,她已经被诉了五大罪状入了大狱。 这薛晋葵若是别人还好,可这人是谦儿侧侍的大姐,她又如何袖手旁观。而被高发的官员有不少都与三皇女牵连甚深,她正思忖着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突然有一人携小厮,跪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主母容我上禀一事。”童睦丹先是一惊,抬头一看见识薛微便立刻冷了面色。 “家姐虽只是一地小吏却为人高洁,她不愿贪墨工程饷银。不想却因此被陷害入狱。这等事若不能沉冤昭雪,岂不是寒了天下为国守职,为君尽忠的赤子之心。” 他陈情之后,将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不肖几次额头便乌青了。“主母,求您,求您进京面见凰上,救救我的大姐吧。” 不肖问这求情着人还有谁,正是薛微。童睦丹眉头深锁,不发一言。倒是管家察觉到主人脸色有异,忙吩咐身边的仆从将人扶起。 “侧侍怕是担心家人病糊涂了,快将人扶回院里。” 薛微还在挣扎着求情,院内人声喧嚷。不想赵氏闻讯而来,连声喝住了薛微。童睦丹见赵氏作势要罚,挥了挥长袖:“他心里念着本家长姐的安危,倒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你也莫要苛责他了。” “是” 童睦丹又回身对薛微道:“此事关乎到你长姐,我不便插手。今上圣明,自有公断。”薛微闻言心中犹如被泼了盆凉水,一时语窒怔愣住了。 待童睦丹走远赵氏右手一挥,一巴掌将他打趴到地上。 “谦儿越发惯的你没规矩了,竟敢在院子里同主母胡闹。” 韬儿见薛微跪在地上只流泪,一动不动忙求情倒:“侧侍是急的病糊涂了才会言语有失。请老君人恕罪。奴这就扶他下去。” 赵氏一脸漠然,只看着地上的薛微冷道:“若不是主母心慈,这顿狠罚是免不了的。还不快回去禁足,抄写男训。” 这日薛微还是如常一样伺候童谦用早膳,待人走后便回房开始抄阅男训。这时韬儿走了进来,他寻了个借口将站在门口的小厮全打发到院外,只留他一人在身边磨墨伺候。 “公子,我又去前院偷偷瞧了,她们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这次宴请的人怕是真不少,前后的路我都探清了。那边接应的人已经告诉我,密函就藏在家主的书架暗格之中。只要能拿出府送到他们手中,大小姐就有救了。” 所谓那边接应之人,实则是前几日有太女一党的母族颜氏派人扮作婢女,和他说明原由又送来一封薛晋葵的亲笔信。原来他大姐的密函真是被童家家主扣住,如今情势危急,只有将密信上达天听他家姐性命才能保住。而修筑河道之事又关乎万民,但如今只有薛微在府中能便宜行事,便告知他密函大概藏在何处。 “公子,可若我们真这样行事了,必然是瞒不住家主他们。那个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公子你啊!我记得您不是曾说过大小姐的正侍教过你习武,你们师徒情谊还颇深吗?不如,不如我们去求求大小姐可好。” 原来这次离家前童隽找过童谦,告知她樊旌曾教习过薛微功夫一事。并将扁簪先借用一段时日,日后回家再归还。 “你在家中见过几次大小姐和樊哥。我之前也听妻主提过,樊哥中毒已深,怕是。。。哎,她们这般情景,又如能替我求情。”” 薛微入童家后挨过不少责罚,他当然知道家中规矩森严,偷盗密函又是多大的错。若是家主震怒,他一个小门户家进来的侧侍,被打死都是可能的。可这些和自己长姐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搁笔定了定神,对韬儿肃然道:“信不信的过,我们都得试一试。还是按之前说的,你先去杂物间打翻烛台。听到有人喊走水,就立刻去书房取姐姐所呈密函。交了密函给接应的人,这国公府你怕也是回不了了。你是我从薛家带来的小厮,卖身契还在薛家。你去找母亲让她给些细软银子,安排你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不走!”韬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拉着薛微的衣角哽咽道:“韬儿不愿离开公子,我父亲走得早,母亲为了替重病的妹妹筹措银两将我卖到薛家。入府后一直伺候在你身边,你待我亲如兄弟我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走?” “我的好弟弟,我也舍不得你。”薛微将人扶了起来,安慰道:“这偌大的国公府和我贴心的也就你一个,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舍得送你走。可家主是何等人物,你我做的他岂会不查。我只是一个小小侧夫,如何能保得住你。若你留下来,怕是有性命之虞。听话拿了钱银细软,去寻你老家的父亲妹妹还能置办点田地。一家人和和乐乐,比在这深宅大院看人脸色的好。” 两人哭将了好久,眼圈都是红红的,不过到互相说了好些宽慰的话。直到酉时,外面有人来问晚膳方休。 薛微看着去备午膳韬儿的身影,心下黯然到:自己一人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府里,何苦让韬儿也受这份罪。 初十便到了约定的日子,只等月色渐浓,星辉疏朗之时。韬儿将事先备好的衣物换上,作婢子模样混到前院。 刚出院门没多远便有个婆子拦住他道:“欸,欸。你是从哪个院子出来的莽撞人?家主宴请的都是贵宾,你这般没规矩的乱跑撞上了谁可是要吃板子的。” 韬儿止住脚步,放尖细声音镇定答道:“奴家前几日才进府,迷了路正要去前院呢。” 那婆子打量了他一会,半信半疑:“那是家主的书房,前院往右边过了回廊才是。”韬儿忙点头称是,这时忽有人唤那婆子。那婆子也是事儿忙,没再细追究便走了。 到了杂物间果然无人看守,只是人来人往不好点火。韬儿贴着外墙点起火折子扔了进去,见里面浓烟渐起便边跑边喊,到了书房处已经是气喘嘘嘘。门口守卫见他惊慌失措,上前问明缘由。此时韬儿心口扑扑乱跳,指着杂物间的方向道:“走水了,你们快去。管家吩咐说若灭不了烧到了宾客我们都是要挨板子的。” 那两人一听到打板子,未有细究拔腿赶去。 韬儿见两人走远,左右看了看忙进去了。 “书架第二层的暗格,暗格。。。”砉然一声响动,暗格开启。韬儿见内里果然藏着一封密函。他拿将出来,略看了几眼便知这事儿成了,将密函藏于衣襟内出了书房。 而后他一路走一路喊走水救火,看到一位被撞倒爬不起来的老妪。便扶着她直接走了正门,那里正乱作一团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小“婢子”。 -- 第十三章 昔日鸳鸾交颈飞 而今白马素衣归 陀灵山脚下的竹楼里,云儿声调变了哭腔。他泪水落了一脸,从屋里出来对正熬着药的童隽道:“您快去看看少君人吧,他这些天日日都咳。喝进去的药全吐出来了,还拦着我不让说。刚才呕了好大一口血,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会?”童隽闻言起身,立马回到屋内。见阖目躺在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嘴角隐有血迹。 “旌儿,你这是怎么呢?睁开眼看看我。”童隽说着一把将人搂到怀中。 “师姐”樊旌无力的抓住来人的衣襟,嘴角泛出淡淡笑容:“就这么抱着我,好吗?” “恩”童隽没有丝毫犹豫,到塌上将人搂在怀中。 “师姐,也别费心思去找那些稀世的药草了。没用的,旌儿。。。旌儿恐怕不能陪妻主看山茶花了。 “旌儿,别胡说,别胡说。。。你看这几日不也吃得下东西,眼见一天天好起来了。可莫要再胡思乱想。” “师姐,我也舍不得你。。。”樊旌拼命的咽下喉头腥甜,泪水已然流到下颌:“可怜的,我连打焉了的山茶花瓣也是见不到了。。。” “看得了,看得了的!你要好起来,好起来我抱着你一起去。” “师姐,我要走呢!这些年苦了你,对我这病弱的身子不离不弃。日后,找个可心人儿相互照应着,好好过日子。” 樊旌嘴里嗫嚅师姐的声越来越悄。童隽此时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就如同被敌方千军万马包围,而身边的同伴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旌儿,旌儿!不要啊,旌儿。。。” 童隽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怀中人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将人唤醒一般。此刻她乌黑双眸里,是掩不住的滔天悲恸。屋外竹影斑驳,除了阵阵蝉声,只听到云儿的低泣。 三日后,童隽一身素裳素冠从竹斋内走了出来。院内垂首站着一众仆从,见童隽出来纷纷屈膝:“大小姐请节哀,家主与老君人让小的们帮着扶灵出殡。” 童隽声音清冷摇头道:“旌儿素来不喜拘束,他的遗骨我已经烧了洒在山脚下。”此言一出,那一应前来的婢子奴仆也都面面相觑。领头那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僵持着,童隽叹了口气道:“我在此处呆上一日便随你们回府,你留下其余人都先回去禀告母亲吧。” “是。” 天边一阵风呼啸而来,竹身依旧挺拔,竹叶却沙沙作响。童隽站在竹楼门口,衣袖纷飞。云儿端着碗肉粥到她面前:“您三天滴水未进,好歹也吃上几口吧。” 童隽自樊旌走后,只吃了几颗他床头剩的金桔蜜饯。云儿手里的肉粥并不能引起她的食欲,却也不想听他多言。只撩袍坐下将碗端过来,一勺勺吃了干净:“向家中传信的是你?” 云儿像是知道有此一问,从怀中取出一物哑着嗓子道:“是前几日少君人让我传信回府,还有这个也是少君人留给您的。他说等自己去了三日后再交给您。”云儿将信件交出,便独自离开了。 师姐 卿展信之初,见恕吾已魂魄离散,游于天地间,而不能长伴汝身矣。 吾初入灵山学艺,念家严日日啼哭不能寐。汝观之不忍,常赠饴浆始展欢颜。再稍长,相携并肩于后山观星赏月,抒怀挚爱。 而后沙场血战,九死一生。终是上天眷顾,成卿正夫。吾厌恶缛节礼法,卿便带吾踏足千里,览大夏旖旎山河。 往事历历在目,实吾幸事。回首算来,相识相伴已是年华十二载。 本以信言诺诺,爱望攸归。不想吾命难承厚恩。虽居竹斋却无一日能闲庭信步于竹影疏密处,而是入喉苦涩良药日日与恶疾争斗。幸有卿相伴,才不致起往世之念。 只是想来你我皆是战场杀伐之人,于生死早已看淡。 终一日,吾魂魄当归于天地,当一缕青烟常伴卿。 只愿卿余生安好,而吾于顽疾中解脱实则度厄。 若有幸再遇良人,必定珍之重之,相携白首。 山为凭,海为盟。深恩厚爱,来世相报。 旌儿绝笔① “旌儿,旌儿。。。” 童隽一时心潮起伏,眼底伤悲无尽。气血翻涌,喉头一阵发腥。 妡帝二十六年,密函直达天听凰上震怒,严查涉及此案地方官员。并以此为契机,重提整治监察制度。边陲因通商之祸,大夏军对节节败退,不仅夺来的三座城池未能保住,另有五城陷落。 战报传至上京,边疆危矣,危矣。 而此时江南耀光国公府里也是乱做一团。老君人赵氏披头素面,跪席待罪在家主童睦丹面前。原来薛晋葵密函中,涉及贪污修筑河道饷银的官员,多与三皇女尹竺莘及其生父庞贵君一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在上京童睦灵与庞家早有默契,童睦丹扣住信件亦是为其遮掩拖延时日。 不想太女一党竟然利用入她童家门的侧侍薛微,偷盗密函。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定是先君后的母族颜家,童睦丹想到此怎能不气。 “余沁,你入童家也二十多年了。隽儿带着樊旌走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后宅你若是不会管,我自然能寻了好主儿替你管。” “贱夫未能料理好后院,引发此等大祸听凭发落。”赵氏面容憔悴,只跪伏在童睦丹脚下低头认错不敢有半句辩驳。 “母亲。”童隽入内后躬身敬拜。 “不是让你到书房等候,谁放你进来的?”童睦丹见人直接闯进来了,不禁愠怒。 童隽倒是目不斜视,撩袍腰杆笔直的跪下依旧不卑不亢道:“母亲您也莫怪旁人,这院子里谁能拦得住我。父亲年事已高,不能久跪。请念在妻夫相伴多年的情分上,让女儿代他受责。” 童睦丹叹了口气,坐到楠木椅上,让人进来搀扶赵氏回房。 “起来吧,旌儿的身后事可料理妥当了?家里的牌位已经置好,你可去上了香。” 童隽并未起身,心口微痛面色不改:“多谢母亲记挂,都已安置妥当了。” 童睦丹对自己女儿脾性也是清楚的,她只皱眉道:“南方大水,北方因通商之祸无奈应战却连招败绩。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凰上待童家不薄你也该为国出力了。 “母亲,我此次来只有一事相求。二妹的侧侍在闺中之时,樊旌曾教导过他。樊旌生前也记挂着他,请您善待。” “樊旌教导过薛氏?”童睦丹闻言疑惑非常,但想也是男子闺阁之事不愿再深问只道:“那你此番回来,之后作何打算。” “我愿与母亲上京朝觐,若无旁的事儿这就回屋了。” 第二日,赵氏照常伺候童睦丹用早膳。用罢,童睦丹一边擦嘴一边道:“谦儿的那位薛侧侍的规矩,你打算如何教。” “回家主,这还有两月谦儿正侍也要进门了。若是罚的太重,怕传扬出去会引起猜忌。唯有秉笔大礼。让他好好学学规矩免得日后冲撞正侍。 “秉笔大礼怕是只有去诫夫堂才好施行。诫夫堂诸事素来都是由奴与扈嬷嬷掌管,谦儿若去恐怕不合规矩。” “薛侧侍所犯之事涉及朝堂,外面已有流言。若我们闹大动静,恐怕要坐实流言了。到时候,悠悠众口又如何挡的住。所以,诫夫堂他更是万万不能去的。一切刑罚你遣诫夫堂的嬷嬷,在谦儿院内施行就好。谦儿是他的妻主,便是罚重了也当是正侍要进门,妻主调教侧侍静心守矩。” “官人思虑周全,奴这就让乳公去办。” ①注:绝笔信灵感来源 剑三剧情歌系列《与妻书》 -- ⑼ń⑼f.čōℳ 第十四章 胸带铁束落金锁 木马之 “《男训》有七,卑弱第一。妇夫第二。敬慎第三。夫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姑弟第七。”①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父师之典训。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母父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②…… …… 薛微他胸前带着铁束,下身束着金锁。跪在院子中,一句句的抄着男戒。这铁束可是有讲究的,两块铁板边缘打上孔洞,被红绸穿好束在胸前。原来大夏男子胸部两点红缨脆弱,不经亵玩。便有了夫侍将配好的草药抹到铁束上,戴上后乳头韧性大增。只是后来药物无需铁束,亦能发挥效用。带铁束便成了惩治后院罪奴刑罚。 这样一为羞辱,再者带着铁束便使胸口疼痒,若束的紧了便是吸着气儿都觉得困难。 此时薛微额上冒着冷汗,他大声将刚写的那句男戒诵读出来。腰上就落下五记竹板的重责。再一句,便是打在小腿上。就这么循环往复的责了三四十板,童谦也略有些不耐了。对身边的扈嬷嬷问道“后面该如何了?” “按规矩是要上姜柱,换藤杖继续抄写男戒。只是您昨日说是要行木马之罚,恐怕就不好在院子里了。” “藤杖?这怕是要打坏人了。”童谦打着哈欠自言自语道:“柱用子姜便好,上面抹些合欢膏就赐散鞭吧。” 扈嬷嬷闻言略一思索,正色道:“散鞭还是留在木马之罚里行吧。侧侍犯了这样的大错,若不上藤杖老君人那里怕还是要再受一道罚。” “藤杖是重了些,若是打破了皮肉让他真染了病可要让我心疼了。你们拿捏好分寸,让他记的错处就好切莫伤了根本。”扈嬷嬷点头称是。 而后一旁的琉儿见主子起身,忙跟在身边伺候:“您怕是累着呢,先回房用些点心。” 扈嬷嬷见童谦起身要走,躬身施礼道:“那奴婢这就带侧侍去清洗。”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琉儿一边招呼着小厮端来茶和点心,一边亲自过来捶背伺候:“小姐,这侧侍才带铁束受罚,后面再罚重了怕是要受不住了。” “你倒是心慈的很,谁认你做妻主倒是福气。”童谦唇角一勾,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道:“他犯得是什么错,再受不住也得受。若这样了呢,父亲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又是要寻他的大错重责的,他再受苦不说我那小君父也要受连累。” “小姐思虑周全,二遍若是老君人罚怕是要受更大的罪了。” 待童谦再回到房内,那牡丹缠枝三角铜香炉里悠悠燃着熏香。只见薛微赤裸着微微发红的身子,双手捧着檀木托盘跪在中间。身侧放着一架长长木马,左右凸出。 童谦点头示意即刻开始,小厮接过托盘奉给乳公。乳公从上面拿出被削成柱状的嫩姜,那物什上抹了层媚膏,放到冰室里冻了几个时辰刚拿出来。这种调教的法子还是早年间从宫里传出来的,是让受罚的贵君宫奴莫要紧绷着双丘。 “小姐赏君人承木马之欢,可愿领受?” 若为人夫犯了大错,妻主恩赐不愿休弃,才会召集阖府男丁观责木马刑罚。他心知自己有大错,但受木马刑法却是万万料不到的。心中慌张,一时呆愣怔在原地。在旁儿候着的乳公见他神思不在,又是五记藤杖。 哎……受罚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何答这刑罚都是要受的:“贱夫,愚笨不堪愿受妻主调教。” 乳公接过托盘,将嫩姜在木马下处固定好。而后扶着他趴到木马上去,手脚放到了下面两层板上,那弧形的凳上一处凹下,缚了银托子的玉茎正好抵在那处。木马摇晃着姜柱也在薛微的后穴处抽插起来,那姜块原本冰凉。可被这么来回往复数次后,脆弱的肠肉只觉得火辣辣的,像被一团烛火细细灼烤一般。 童谦眼见姜刑已起,神色冷峻道:“你入童家门,本该收敛心性相妻教女。这些旁杂的事儿岂是你能管的。原就是你大姐犯了错儿,自有王法处置。若是让母亲徇私求情打点关系,岂不是要被人指点说耀光国公府只知护着亲戚,不懂奉公。因你不知分寸犯下大错,还连累父亲,更是不能轻饶你。” “贱夫……入府五月以来……屡有过错。”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惨叫,五记藤杖狠狠朝臀腿处落下。木马继续摇晃着,薛微泪眼婆娑道:“惹妻主……不悦,还让老君人费心调教……便是,便是受再重的责罚,也不敢心存怨怼。” “你知错就好。”童谦看了扈嬷嬷一眼,扈嬷嬷了然于心对着薛微左右臀上又是五记重责。 “子姜性略温,倒不会像老姜那样毒辣伤人。君人还请放松臀肉,这样也能少受些苦。”放松两字说来容易,藤杖打上去小穴一缩便是火辣辣的,再加上媚药一激,银托子束住的分身也有了反应。 “啪啪啪”又是五记。“啊!”薛微只痛的失声大叫,童谦一惊瞪着眼愠怒的本想发作一番。却眼见原本挺翘的双丘上,白花花的臀肉在他眼前起起伏伏,隆起条条泛着朱砂色的红棱子层层叠叠的。看得他心猿意马,一时间莫名的起了疼惜之情。 二十藤杖罚毕,木马止住摇晃。扈嬷嬷继续责难道:“君人既已知错,日后当如何。” 冷汗汗滴自额间流淌坠到地上聚起了一小团,薛微喘着气断续答道:“贱夫当谨记男戒,男训。不敢再有分毫僭越。” “侧侍人请翻转身来。”薛微配合着嬷嬷的摆弄躺在木马上,子姜两个被绑到一起比之前的粗了不少。机关再次转动,又是新一轮折磨。每一下都直捅到他花穴深处。 “啊……不要了,贱夫知错了。”他整个身子绷的直直的,一阵阵反胃恶心,却呕不出东西。后穴更是被出出入入,一刻不肯停歇的子姜折磨的酸疼辛麻。 童谦见他如此还觉不够,只摇头道:“他在床第间也不擅媚音,侍寝的时候甚是扫兴。还是劳烦嬷嬷教他吧。” 扈嬷嬷点点头从托盘里拿出器物,那长柄是玉器做的,前头绑着三五根羽毛。 羽毛从薛微腰上扫过,又是胸前的两点敏感处,上上下下扫了数遍。 “啊……嗯……”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君人身子还是要柔软下来。对,不要咬唇,不要刻意压抑……”扈嬷嬷手上动作不断,一点点的磨着薛微的性子。 童谦此时也提高了声音道:“怕是过不了半载正侍也要进门了,这时候让你这多受些教训,收敛心性也好过日后吃苦。” “是……啊……谢妻主……” 嗯,继续赏。”那羽毛一遍遍的在玉茎上上下下到处扫动,木马动作始终未停。 “嗯……呃……”在前后不断的纠缠搅扰之下,薛为的呻吟之声确实婉转动听许多。 “这有银托子束着,侧侍可千万把持住。若再坏了规矩,怕是要拖到院子里受责的。” “是……是”一下一下薛微玉茎被撩拨的红肿粗大了数倍,只是不得发泄被折磨得涕泗横流。 ①②注:均取自班昭作《女诫》 -- 第十五章 玉jing落鞭延荣问刑 薛微侍寝家主 薛微只能握紧拳头拼命忍耐,那羽毛好容易离了玉茎,又在他胸前环绕,再到玉颈各处扫了几遍。薛微喘息声越来越重:“呃。。。”只听一声惊叫,便知到了高潮。 铃口被细簪封住,便是渗出水来也不能释放分毫。扈嬷嬷觉得时候到了,又换成散鞭,使着巧劲儿往薛微胸前两点抽打。 “呃。。。啊。。。”薛微身体颤抖的厉害,浑身各处都又痛又痒,整个人已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只是那声音媚的发酥,听的在场所有人都心头荡漾。 扈嬷嬷脸上虽然不显,却点头道:“如此全身心伺候着才是正道,少君不可懈怠。”说这散鞭朝着被银托子束住那硬挺得玉茎处落下,又在大腿内侧处流连了一圈。 这一声声的媚叫听得童谦只想把无关人都赶出去,将木马上的那人里里外外都宠上一遍。 “好了,停吧。” 扈嬷嬷得令后按下机关,木马稳稳的停住了。小厮将薛微从木马上扶了下来,为他取了银托子和细簪。眼见胯下那处通红肿胀,好似随时便要喷出沸腾浓浆。早在一旁待命的乳公见此,眼疾手快的朝薛微发红那处细鞭一挥,娴熟的落在玉茎之上便是一声脆响。 “啊”薛微终于忍耐不住引颈惨叫,若不是被两个小厮架着,调教的酥软身子定然是要瘫到地上。扈嬷嬷见此对童谦道:“侧侍受大礼失仪,是否坠上石锁?” 童谦见薛微那处肿胀,似有些破皮摇头道:“那处都起皮呢,还是上药坠上金锁吧。” “是。” 扈嬷嬷吩咐小厮将刑具一一撤去,而后亲自上药。薛微此时浑身瘀青发紫,到坠金锁的那一刻只知道身上多了一块束缚,但痛感已然是麻木了。待一切完毕,对童谦鞠躬道:“秉笔大礼已成,请二小姐验伤。 童谦点头让他们将门外验刑的人请进来,那人是连氏身边的贴身小厮延荣,他在外面站了有一刻钟。进了屋中,再看薛微身上伤痕,和嘴角溢出的银丝,只行礼道:“老君人让我问侧侍几句话,二小姐应允否。” “您请。” “薛侧侍,可有抗刑不服或有擅自射精。” 薛微虚弱答曰:“贱夫屡犯大忌,老君人心慈才赐这些调教规矩。又岂敢再有下作动作。” 延荣默默点头,继续道:“侧侍受此刑法心中可有怨怼?” “贱夫知罪,万死难赎。” “侧侍莫要多想,事情罚过了就过去了。日后服侍好二小姐才是正事儿。老君人心慈,特赐了身边贴心的盛谨儿来伺候少君人。等侧侍身子养好了,再去谢恩。 待延荣走后,童谦起身对扈嬷嬷吩咐道:“一个时辰把他收拾妥帖了,今晚还是让他侍寝。” 入夜,童谦被人伺候着沐浴后独自到桌前自斟自饮起来。数杯之后,她周身开始发热,站起时“嗵”的一声,将酒杯掷到桌上。 塌腰耸臀跪在床榻上的薛微,这一天本被折腾的身心都要陷入混沌里。听得动静浑身惊的一颤。这时一双灵巧玉手朝他臀上探去,桃色红肿的臀缝中间漏出条黛色流苏,挑逗起了他妻主欲擒故纵的心思。 “你今日是不是怨我罚重了?” 薛微直起身,抬头颤声道:“奴犯得是大错,能留在童家继续服侍妻主已是万幸。” 童谦闻言一笑,三两步走上床温柔的抚摸着身下人后脑的发丝:“那今日你就从乳及幽处,都一一服侍了。” 薛微此刻臀上布满红肿叠起的红棱子,身上全是散鞭的痕迹。闻言下意识的将身体伏的更低了,嘴里嗫嚅的应着。 “侍幽吧。” 薛微抬头伸出小舌,卖力灵巧的湿润打转儿。童谦还嫌不过瘾,纤长的玉指按住他的头往里顶,只想感受更深处的温暖。一阵张弛有度的由四周向中间深入,让童谦舒服的倒抽了一口气。她轻抚身下人后脑的发丝道:“哎,你身上可是疼的紧?” 薛微收敛眉目,只努力伺候着,未敢开口多论一言。 童谦知道身边这人心里定然怨自己罚重了,便仰躺下来叹了口气道:“你惹得母亲震怒,就连父亲也被罚跪思过。这在家中,还真是头一遭。我若是不罚重些,父亲必要寻你的错处再狠罚一顿。到时候怕不止要皮肉受苦,更是让你颜面扫地。” 这话薛微也是明白的,伺候完一轮后他跪直了身体恭敬回道:“是,奴知道妻主苦心。我被罚的再厉害都是小,就怕妻主和小君父要受牵连。” “真是个一点就透的玲珑心可人儿,不枉为妻疼你。”童谦右臂环着薛微纤盈蜂腰,左手不轻不重的逗弄着他胸前的小红豆。等前面玩腻了,又让薛微跪趴着,玉指只掐住他的臀腿处细肉,听得他低吟媚声不断。 “你放心就算正侍进门了,定不会让你多受委屈的。不过那些胆大的,牵涉朝堂的事儿以后莫要再做。” “额。。。多谢妻主。”一会儿进去伺候吧,不过玉扣却也不适在此刻赏你。童谦说着弹了弹薛微两腿间的小兄弟,心下只觉得可爱。再用指甲上下剐蹭,惹得薛微骚叫不断。 “小淫奴,可想出精?”童谦闭目微微仰着头,让身下人沉溺在情色糜烂的爱抚下。 “奴。。。啊奴不敢。。啊。。。”薛微将因疼痛难耐而要发出的呻吟声尽数压抑在喉咙里,此刻只敢想着嬷嬷教导的媚叫法子开始施行。 “真乖,可不是故意折腾你。只是这泄了精气对你有害无益,府里新进了批铜扣,套在根部便能管住你这不听话的小东西。”童谦揉着他的囊袋道,此时她腹下已如喷涌的岩浆般热浪滚滚。倾身引着那处直接纳入自己的花蕊之中,让薛微卖力伺候起来:“知道你受苦呢,日后便是有仙子下凡也必不薄待你。” “啊,谢妻主。。。不要。。。轻点,啊。。。”隐忍的喘息声,从童谦身下断断续续的传出。 薛微此时所想无非是昨儿老君人命人来告知,他姐姐已性命无忧。也不枉自己受这样的苦楚。他心中越发感恩,身上越发卖力伺候。 夜幕深沉,童睦丹灭了灯探到书桌下,摸索着将一块凹陷处拨出。书柜徐徐旋开,他低头看了左右转身进了密道。下了楼梯便是一宽阔处,硕大的夜明珠摆在四处将里面照的通亮。有一黑衣人见童睦丹来了,躬身握拳行礼而后将信递了过去。童睦丹接过信笺展开将信阅完道:“除了信上这些,大姐可还有旁的让你传话。” “庞家那边已经极力将事情往太女身上引,但那封密函与三皇女牵扯甚密,实在不利。凰上似乎也并未疑心太女,只觉得她是被身边人蒙蔽。所以该作实之事,您这边若能使上力万不可懈怠。家主还让我传一句话:大小姐丧夫,人可缓过来了?” 童睦丹双眼微眯,阅后将信笺置于烛火上,燃后扔到铜盆里道:“朝廷若有用得上的地方,隽儿她必定义不容辞。圣心难测,凰上这几年越发对太女寄予厚望。让大姐务必小心,若有机会也只可徐徐图之。” “那属下告辞。”那人说完,将暗道打开旋即离开。 -- 第十六章 明威将军 率军五万直击莫图部 妡帝端坐于案牍前,见童睦丹母女二人进来,便挥手免了她们的跪拜大礼。 “莫图族臣携长子为国请战,请凰上恩准。” 妡帝将目光从手里的奏本挪开,开口问道:“爱卿可知,这不足月余便有十多位将军前来像孤请战。孤只遣人筹措辎重送往前线,而未增援一将。可知是为何?” “臣不敢揣测圣心,只是莫图部长驱直入,城池连连陷落,边疆危矣。臣与小女必当竭力护国疆土。”童睦丹深深一揖郑重答道。 这样的对答妡帝已听过不下数遍,显然不能令她满意。 “只是如此?那你真真是辜负孤,让你们母女两安养这几年。” 童睦丹只低头重复着请战言语,妡帝一言不发看向他身边的童隽。僵持时候,童隽上前一步道:“凰上,臣下大胆揣测陛下不仅想以战止战,更希望一战止战。若能一战后,让莫图部被我军威所震,同我军再议通商事宜。” 妡帝闻言微微颔额,示意他继续。 “臣曾与莫图部此番对战的主帅格栗茉的大伯母交过手,臣的正侍便是间接死于他之手。于公于私,臣都该去做个了断。” 妡帝说了些宽慰她的话,最后只嘱咐道:“此去万不可莽撞,孤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童隽闻言眼眸一暗只道:“母亲年事已高,怕禁不起行军奔袭还请凰上开恩,让她留在上京为大军筹措粮草。” “童卿,你这个女儿实在是孝顺啊!”妡帝转头正色道:“童隽听封!” “臣在。” “孤封你为四品明威将军,率军五万直击莫图部。” “臣领旨谢恩。” 入夜,上京童府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入席用餐。 姨母对童隽说道:“太女听说你来了上京,特意折柬邀你宴饮,你们也算是多年未见的故友不妨前去一聚。” “外甥女久疏战阵,出征时日就在眼前。我还是去京郊营地见一见众将士,宴饮待我得胜归来再去。想来太女,也不是不能体谅的。”’ “不过这一日的功夫,不妨事去吧!” 童睦丹知道女儿不愿去应酬,但太女做东的宴饮,又特地相邀岂有不去之理。况且当年太女还未被册封之时,妡帝曾让她在军中历练,童隽便是在那时与她结识。她们相处数年,直到童隽奔赴前线才得知太女的真正身份。 两位长辈先后开口相劝,她与太女确有深交也不再推脱。童家虽然襄助庞家扶持三皇子,实则也并不阻碍她与太女亲厚。进来童隽对密函之事有所耳闻,初听只觉得那薛侧侍大胆。再细想,若是那时她尚在家中,太女又会作何打算呢? 太女府邸宴请宾客不过数十人,均是上京贵女携同夫眷。太女居正位,其正侍颜煊相伴于右,童隽一人居最末席。这里她熟络的只有四皇子尹徽安,却也不好热络交谈。 太女尹竺偲举起手中的斗彩高士杯,一饮而尽:“各位随意。” 众人皆是礼数周全,端起酒杯回敬太女。席间纷纷杂杂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童隽自觉得无趣便上前又向太女敬了酒,而后借故去花园里散步。太女便让自己的贴身近侍路鸿,引着人四处逛逛。童隽见尹竺偲这般忙碌,身边怎可少了人伺候摇头婉拒了。 她走到凉亭时候,见其中端坐一人再走进看知是四皇子。正在逡巡徘徊之时,四皇子已朝她微笑示意。童隽从容上前行礼道:“四皇子安。” “与我不必多礼,童将军可是要去找太女姐姐?刚煊哥哥的小厮来叫太女,你现在去恐有不便。不如随我在亭中吃些茶水,一会儿姐姐得空了再去。” 童隽并不想多言,点点头撩袍坐下饮起茶来。 “将军久未来上京,可还习惯?” “我一切安好,明日就回营准备出征事宜。” 尹徽安给自己满了杯酒道:“那我再敬一杯酒,祝将军早日凯旋。” 尹徽安一杯饮尽,苦涩往事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见童隽是在她随母出征前,他远远观之那少年英姿勃发让他一见倾心。他原想着若是此次童家母女能凯旋而归,便将属意童隽之事禀告母凰。 在他听闻前线大捷后兴冲冲的去求母凰,母凰却与他说童家长女与一位姓樊的男子情投意合。幼年在陀灵山相识,更是随她上了战场。两人感情甚笃,人所共知,只是被军务所累才迟迟未能迎取。 他姿容出众,身份尊贵,性情高洁孤傲。虽然父亲颖彬早逝,但母凰这些年只得他一子也颇为宠爱。得知此缘由,尹徽安只哭求着母凰为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这些年过去了,她们各自成婚。再回头看,就算童隽未曾与樊家结亲,真成了帝子媳,怕也只能在京中当个闲职。不能人尽其才不说,更是要让她这样洒脱之人,被搅入上京波谲云诡的政局风云里,也是罪孽。 恐怕那个身披铠甲,腰悬宝剑的童将军会被他彻底毁了。 “樊将军的事我有所耳闻,还请将军节哀。” 童隽闻言心里一酸,眉头紧蹙摇了摇头。两人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不远处便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身着明黄袄裙的尊者过来。那人走进了,两人赶紧行礼。 “凰上,母凰万安。”原是凰上微服来太女府,这时正要离去。太女尹竺偲,太女正侍颜煊都在旁跟随。 “不必多礼,起来吧。孤也是来看看泉儿的。”泉儿是太女的侧侍槐氏去年诞下的小公子,这样的阖府喜事儿传入宫中受了不少赏赐。今日太女宴饮也是他满周岁的日子,虽未张扬。但妡帝亲自来了想这小公子确是面子不小啊。 “母凰可也觉得侄儿同我小时候的模样相似,讨人喜欢。” “你哦,都为人夫了还这么不稳重。”凰上的话似有责怪之意,但嘴角却是扬着笑容。 “孤当年赐给你,陪你出阁的御卫可好用?” “袁御卫倒是个贴心稳重的,只是在我府中他那一身的本事是屈才了。” “他能在府里安安乐乐的服侍你几年也是福气。童卿你出征在即,往日也是有君人相伴的。既如此,徽安你割爱如何?” 妡帝的曾祖母姶帝,极其疼爱她与君后的第一子尹元捷。于是以护卫皇宫男眷安危为名,下令训练一批御卫。而后这位皇子和亲大云国,姶帝更是赐了她十九位御卫一同前往。 卿牙蓬之变后大云帝位落到了尹元捷身上。尹元捷虽有妻主的传位诏书,但朝中重臣,各方势力多有不服。漫长的内斗倾轧也从此开始。而民间因男帝登位致未出阁的男子争相入仕,更有甚者上书约束女子,撰写《女训》《女范》。而不少已经入妻主家门的男子,不再听从管教纷纷要求和离。残害甚至妻主的案件,也陡然增多。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尹元捷派出了身边所有御卫却也只维持了三年。最后,在一次祭天大典上遇刺身亡。而后大夏以和亲皇子被杀为名出兵,大云国此时国力衰微虽极力抵抗却难逃灭国之祸。 历历往事,在此就不详表。 再说那御卫是殿廷卫士千挑万选,寻来骨骼清奇、善于习武的幼童。每三年便会发还一批考评劣等者归乡,如此九年中挑选的佼佼者,会分往各处协助办差。三年后,由大统领鉴允通过者,方才算是御卫。 而御卫或入宫,协助殿前卫士护卫后宫贵人们的安危。再亦或是由凰上赐御碟,赏赐给凰亲国戚或是有功之臣。训练御卫处所被赐名曰:襄鸾营。是取襄助鸾凤之意。 “御卫怎么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只在我身边做护卫确实屈才了。想那沙场刀剑无眼,袁御卫若在将军身边倒是多了一份安稳。” 太女也上前一步道:“母凰,童将军出征在即,左右之人必定会知晓些军情要务。若是日后那御卫再换了主人,恐有所失。不如母凰放了他的御碟,让他从此跟随童将军。” 妡帝点头称是:“那便按你说的,放了袁御卫的御碟。” “谢陛下恩典。” 是夜,童隽回到帐中擦拭着自己的新月清霜。 斩新月清霜,破疏星寒芒①。 樊旌走后竹楼里的一景一物都让她触景伤情,不愿多留。故而她回江南时,轻装简行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带走。而今师傅定是知道她出征在即,才专程快马加鞭让人送来的。想樊旌那柄疏星寒芒,必定已经被带到驼灵山上得到妥善保管。 副将将一男子领来,那人眉目疏朗,面色冷淡,双手捧着御碟,脊背挺得笔直。 “奴袁勉见过将军。”帐内烛光黯淡,童隽接过御碟随意翻看了一番,见上面不过记录了御卫的生辰年月,曾领任务,侍奉过的主人。 “我身边不跟无用之人,既然陛下赐了你的御碟过来,就好好听差办事。” “是,奴遵命!”童隽知晓这男御卫的御碟不会轻易放,若是放了此人身心皆由新主调教。说来确实是她的附庸了,不过这一声声奴的叫的童隽好不自在。 “你日后自称属下便是,务必严守军规,旁的规矩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先下去歇着吧。” “属下遵命。” ①注:剑名化用 《牛口见月》苏轼  新月皎如昼,疏星弄寒芒。 -- ⑼ń⑼f.čōℳ 第十七章 观火器 叹逍遥 却说童隽领兵以来,秣马厉兵与莫图部数度交战。虽未大获全胜但也收复了几座城池,扭转了败局。 大军至寮城驻扎休养,修书一封报于莫图主帅格栗茉。没几日便有使者赶来,童隽知其来意后让军士放下吊桥礼迎。果然带来的是莫图部议和书。童隽立刻派人快马送至上京。过了几日便收到上京消息,太女尹竺偲会亲来寮城主持和谈。 至朔日便是约定和谈的那一天,童隽引数十骑至城楼下亲迎。而尹竺偲则在城内,静待莫图主帅之女,军师格卉罗入城。 格卉罗带着亲卫见到二人,不卑不亢道:“久仰二位大名,我母亲命我代主上前来主持和谈。” 莫图部的要求并不过分,无非是金银布匹。至于数量方面尹竺偲略做了些讨价还价。双方几轮交锋后达成协议,格卉罗对此也颇为满意。 和谈一直持续到日落,尹竺偲带着众人到了早已备好的筵席。推杯换盏几番,双方便开始了暗地里隐晦交锋。不多时,尹竺偲便主动谈起妡帝平沙漠部署要略。 格卉罗头脑及其灵活,见提及此也并不慌张,只一语道破要领:“大夏将才频出,但她们纵有为妡帝平沙漠之心,可到底是山高水远。怕是粮草辎重即便劳民伤财,也难以流畅供应。不如互相学习,各通有无。只要你们通商时少耍些奸滑,两邦和睦必能百年。岂不更妙。” 尹竺偲又岂会不知,大夏时常利用通商条款故意坑蒙莫图部获利。只是从中所涉权贵巨富太多,她虽屡屡向母凰进言献策,但收效甚微:“军师说的不无道理,我定会代为转达。来,再饮一杯。” 格卉罗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我倒是对你们作战时所用的火器颇有兴趣,能否有幸观之。” 童隽心下一惊,只觉得为难。倒是在旁一直未有言语的尹竺偲一笑:“并无不可,只是火器种类繁多需要时日清点。三日后您再来一观。”。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尹竺偲见童隽的愕然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些我自然安排妥当,童将军就不必挂心了。” 送走格卉罗,尹竺偲见他面上愁容仍未消散。只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只管陈奏其他,格卉罗参观火器之事自由我打点。” 远处一片红霞漫天,摛锦铺陈。时有鸟雀飞过,翅膀如同镀了一层薄金。随风于空中上下扑闪摆动,真正是金贵与灵动的完美相融。 童隽领着袁勉到屋顶上,半坐半卧着欣赏着远处的日落景观。旁边摆了几个酒囊,袁勉与她并肩席地而坐。 “登高至此,天高云淡,舒阔自然倒真真是风景独好啊!”童隽闻声便知是尹竺偲来了,倒不急着起身行礼而是低头继续豪饮。 “太女。”袁勉见太女来了连忙起身退后两步见礼,而后飞身跃起到屋檐下去了。 “袁勉太拘束,就有劳太女陪我喝一口。”童隽将手边的一个酒囊抛给尹竺偲:“格栗茉看那些火器可还满意。” “我准备了三日,花样多的她目不暇接。格栗茉看过后脸上虽未表露,但我知道她是百感交集了。”说这尹竺偲还从衣襟里摸出个小匣子来:“她走之前还送了我这个,说是莫图最最上等的药可解百毒。只此两粒,你我一人一粒各自收好了” 童隽接到手里,眉头一蹙。想那时樊旌中的便是莫图部的箭毒,他为寻医求药,走了多少地方。可最后,樊旌还是走了。如今得了这药,又有何用呢? 尹竺偲饮了一口酒,他还盯着匣子出神变问她何事。 “无事,这匣子手工精细,倒不似莫图部能出产之物。”童隽收起来,而后引开话题道:“我只是奇怪那些花样式的火器,并不适用于作战。你这一齐给格栗茉看了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告诉她,我方作战使用火器不过其中一二,若是全用上怕是尔等必要流血漂橹。究其原因不过是母凰仁厚,不愿杀孽太重,才约束将帅即使连失城池也不可擅用重器。” 童隽闻言拱手道:“我不过是莽妇之勇,太女才是大智慧!微臣正有一事不明,欲像太女讨教。” 尹竺偲对这一声声太女早有不满,这四下只有两人便一巴掌拍到童隽肩头,佯怒道:“叫什么太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唤我阿偲烫嘴不成?” “你叫祝偲?这名字真绕口,以后就叫你小祝子可好?” “什么小柱子,你就……就唤我阿偲好了。” “阿偲,还挺顺口。” 童隽想起当初在军营与尹竺偲相识的情形,不禁莞尔一笑。此时,也就放开来:“阿偲,我这些年虽不在上京,但你我情谊凰上定然是知晓的。我请旨之时以为凰上会遣三皇女前来议和,最终却是你来了,不知凰上是何用意。” “三妹她从未上过战场。母凰虽忌惮我,但她更不能承受和谈失败。这场战我们开始败的太多,也打得太久了。”尹竺偲一针见血的继续分析道:“母凰身子日渐疲乏,连最爱的黍米饭,至多吃不下半碗。过完今年,上京恐怕是要翻天了。江南人稠物穰是个养伤的好地方,这场战打完了你就告病回去好好修养!” “战打完了,我自然要交权,她们也要回归各地卫所服役。但我只担心若上京有变,我在江南恐怕鞭长莫及。殿下难道是因为姨母信不过我?”童隽其实知道这位与自己契若金兰的太女,表面风光实则身边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她的生父章彬在她还是垂髫之年便离她而去。君后无所出,又怜惜她才将人养在身边。若不然,她的命运与那个出身便体弱多病,不足七岁便夭折的大姐或许是一样的。 但这些年妡帝对君后颇为冷淡,她宠爱的是庞贵君。庞氏一族权力日益坐大,妡帝又开始忌惮。故而为了凰位稳定,多方平衡才让尹竺偲坐上了太女之位。 尹竺偲只摇摇头道:“你留在上京也是被众多耳目紧盯,到时举步维艰越发难办。我做了这些年的太女自有打算,不必担心。” 童睦灵这个吏部左侍郎面上不拉帮结派,但暗中助三皇女有不少动作。三皇女尹竺莘被世人称赞温雅蕴籍,其实野心勃勃。这些旁人不知,童隽和尹竺偲却是心中有数。 童隽也不再多言起身郑重的拱手道:“殿下筹谋决断,自不需我多言。但若殿下有难,臣必定全力以赴。” 尹竺偲也站起身,与人并肩相视一笑,各自心领神会。其实尹竺偲并未说实话,她在上京听闻童隽沙场之上异常勇猛。即使左肩中箭,却仍坚守指挥坐镇不眠不休两三日。更是单骑狂追数里,连斩敌军两位主将。 这样不要命在别人看来是勇猛,但尹竺偲心里明白是这位挚友的夫郎过世之后。她心里再没了牵挂,生死于她都是无惧的。尹竺偲实在不放心,动用了朝中关系这才让妡帝同意她前来和谈。 尹竺偲想到这正不知如何开口接话时,转头见站在下面脊背笔直的袁勉心里便有了主意:“母凰赐你的这御卫可还合用?” “我知道凰上放了他的御碟给我,他除了跟着我便也难有其它退路。御卫的才干也不是寻常男子能比的,我定然善待他。” “你这次回了江南,童老将军若让你鸾胶再续,这个御卫倒是能挡一挡。” “清闲无事,坐卧随心,才是我心之所向。可不管是谁入了府,都难免被规矩束缚着怕都难与我交心。太女啊,您的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的。”童隽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团纸包,里面是三五颗金桔蜜饯。她自取了两颗塞到嘴里,又递给尹竺偲。 “确实,确实。”尹竺偲边嚼着金桔蜜饯边思忖着,她本意不过调笑,却不想童隽竟与自己交心。 “煊儿为人处世通透大气,槐宁又意趣体贴。可谁想堂堂的太女正侍,最艳羡的不过是平凡妻夫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槐宁则是向往宽阔天地,只愿游遍大夏山河,一览天地风光。” “而今他们只能困守府中,做那笼中金丝雀。”尹竺偲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道:“你家夫君虽然走得早,却也与你枕山栖谷过了几年逍遥日子。圆了我府中那二位,毕生也圆不了的梦。你这样想想,是不是心中好受了些。” 童隽知他是安慰关切言语,自然领会:“太女有心了,我无事的!旌儿虽然走得早但他永远在我心中,而我永远是他那个英姿飒爽的师姐。”她们这样深厚的感情,如今天各一方,又如何是用“无事”这一词能轻描淡写的带过。 太女眸子里藏着满满忧思神色,却也不愿再多说。落日将两人相视一笑的侧脸,映的金光毕现。 -- 第十八章 魅风情帷帐轻扬 吞苦胆血染寿宴 议和结束,童隽回朝谢恩后很快赶回江南童府。这一切,只为赶上童谦迎娶正侍的日子。 阖府内外张灯结彩,一排热闹欢腾之景。童谦骑着骏马,披红挂彩的前去迎娶右通政许家长子许心都。礼乐之声响彻了整条长街,引得不少人聚集到国公府门前沾喜气、看热闹。 “礼毕,送入洞房!” 一样是为新儿郎君选开皮规矩,只是这位是二公子正侍,高门大户并无错处可挑。童谦选了碧螺春,故而落在他身上的便是浅降色规矩,不过三五板便听到“哎呦,呜呜。。。”的求饶声。 一声声婉转的低泣,搅拨的童谦春心里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情海心池,更似要跃出几尾鲤鱼来。 “不打了,不打了!” 童谦将木板递给乳公,让小厮将人扶来。而后依规矩喝完交杯酒,待人伺候许心都换下头冠,便迫不及待赏了红钱将伺候的人全赶了出去。 许心都除去自己的亵衣,露出丰肌秀骨。他上前继续伺候童谦更衣,那一双含羞带笑的狐狸眼,勾的童谦誓要将人扒皮拆骨的吞入腹中。 许心都灵眸转动,露出浅笑低下头道:“妻主这样盯着我,莫不是以为娶了个鼻歪嘴斜的丑夫被惊着了吧!” 童谦露出娇憨模样,似要如孩童流出口涎般喃喃道:“不丑,不丑。好。。。好看!” “您既觉得我好看,还要责打奴。奴被打的好痛的。” 童谦嘿嘿笑了两声,抬起手抚了抚许氏额上的碎发道:“是为妻不好,忘了入门规矩是你能免的。刚才打疼你呢?” “妻主这般疼惜我,这一会儿奴就不疼呢。”那“疼”字咬的音儿又轻柔又飘摇,只惹得童谦心里阵阵发酥。她兴致大盛,扬起手碰落许心都束发的簪子,一头乌亮青丝分散落开来。 “奴,来为妻主宽衣吧!” 童谦对于床第之事已然熟稔,但见如此风情也堪堪被魅惑住了。红烛掩映衬的眼前人越发惑人,童谦握住那双玉手放在她胸前柔软处,待温暖渐起便抬手换另一处覆着。许心都却也是使着巧劲儿,独独避开妻主挺立的红缨,在其他各处细细揉捏着。 “怎的,你在家中学了不敢动那处的规矩?”童谦也不是未经人事,对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自然是清楚的很。她抓住许心都的右手,一把放到自己双乳凸起处。 “妻主怎地这般心急,夜还长着呢。你这身子莹洁如玉,这不得奴一寸寸精心养护着。”许氏整个脑袋凑过来,柔顺的青丝散在童谦丰满的双乳上,她伸出灵舌凑过去对那颗小红豆舔舐起来。 灵舌润乳的滋味自是湿滑温软,如坠云端。童谦浑身舒服的一颤。她笑容更盛,可言语里毫不客气:“再敢玩花样,一会让乳公进来亲自教你规矩。” “是,奴一定尽心伺候。那妻主今日若觉得舒爽呢,可能赏奴雌丹和玉扣。”说完手指探到阴蒂处开始打圈轻揉,只揉到童谦虚小腹温热发紧,快感丛生才慢慢将自己的玉茎送到已被花蜜沁润的花蕊之中。 童谦脊背挺直,一手将人揽到怀中。两具火热的酮体紧紧交缠在一起,畅快的如在水中欢腾的鱼。 “呃。。。赏的,必然是赏的。” 这样的畅快之感好似踏青云、入九霄游荡一般。此刻许心都便是要摘那天上的星星,她都愿试上一试。 帷帐轻扬,那一夜自是欢愉无穷。 第二日,新儿郎给家中长辈敬茶。赵氏见童谦春光满面,只觉自己选对了人也满意的很。童隽看这一屋子人无不面带喜色,只有跟在连氏一旁敛袖侍立的薛微站在角落里,徒有几分凄凉落寞。 童隽看他那副可怜模样,在心里默默地叹道:“旌儿,你这徒弟难照顾啊。” 而此时上京的皇女皇子纷纷入宫,为妡帝贺寿。白日里,贺礼如流水般送入宫中,歌舞曲艺更是热闹了一日。到了夜里掌起绛纱灯,点点红光层层晕染与月色交融到一块。宫婢侍奴穿梭其中,一派繁华景象。 “恭祝母凰圣体康泰,寿比南山。”太女携正侍捧着酒盏率先为女凰敬酒,之后皇女凰子与朝中重臣都纷纷上前敬酒祝贺。这一番结束后,妡帝听到贺词也颇为满意便道了句:“众卿家不必拘束,随意饮宴。” 御座之下,尹竺偲拿着糕点哄着颜煊怀里一岁多的泉儿。那泉儿咿咿呀呀的笑个不停,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实在可爱。 君后前些年去了,得宠的庞贵君也病了大半年。后宫里只剩下一个出身寒微,前两年才封了彬的罗氏。他这出身与位份,也不便坐到妡帝身边。故而妡帝一个人坐在首位,好不寂寞。 她忽然听到下座的小儿哭闹之声,瞧了眼道:“去,把孩子抱到孤这里来。”韦尚宫佝偻着身子,到颜煊身边接过孩子递到妡帝怀里。 这时候宫婢宫奴提着食盒过银筷后,端出各色佳肴。妡帝扫了一眼,又目光慈爱的盯着怀里的小孙儿,对韦尚宫道:“孩子是不是饿了。去,拿些鱼羹来。” 鱼汤最怕凉了发腥,宫婢们端着做好的鱼羹一路疾步过来。尚宫用银针验毒后,立刻呈上。 韦尚宫一边盛着汤一边说道:“膳房还专门做了能给小皇孙用的鱼泥,您一起喂吧。” “来凰奶奶喂你些鱼肉,这鲜活的大鲤鱼还是你母亲进献来的,你该是喜欢吃的。”几口汤,一口鱼泥就这么喂下去。妡帝见怀里的泉儿吃的开心,自己也开怀。 妡帝喂完后,自己也饮了几口汤,而后放下玉箸不吝称赞道:“嗯,不错!地鲜莫过笋,河鲜莫过鱼。这鱼嫩汤鲜,太女真是有心了。” 尹竺偲瞳孔微微缩紧一时有些恍惚,但顷刻间定住了心神。只扯着嘴角举起酒盏敬了妡帝一杯。这时三皇女尹竺莘让人给自己杯中满酒,带着一股贵势炎炎的气焰走到太女面前:“我等如何费劲心力为母凰备礼,都不如太女这一尾鱼。太女可真是深得母凰之心啊!” 尹竺偲此时心绪不宁,并不想睬他。还好身边的颜煊举起酒盏回敬了一杯,解了尴尬气氛:“三弟送的落梅花犀角杯才是心思奇巧,听说你为此专门请了名满天下的画师黄釉。那样纤巧精致的做工,还不显奢靡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搜罗。能抵得上多少条鲤鱼,三弟想来是钱财门路都不缺。日后若工部兴河工,缺银钱可都要去三弟那讨的。” “你。。。”尹竺莘听这话十分不快,这不明摆着说他聚敛钱财,结党营私吗?果然文华殿大学士的儿子不可小觑,这嘴上功夫不让分毫。 “泉儿,泉儿这是怎么了?”再看御座之上的妡帝怀中小儿。突然浑身抽搐,将刚刚喝下去的鱼汤和之前吃的糕饼吐出来不少。 尹竺偲见此忙上前去看泉儿,用手摸了摸发现孩子现在浑身发冷。她心中猛的一紧,从妡帝怀里接过孩子,边跑边朝跟在身侧的路鸿吼道:“快,去请太医。”韦尚宫则在身边护着,忙乱中却还算镇定:“快将孩子送到泰安殿中,太医在那里候着呢。” 在场的朝臣纷纷起身,御座之下一片喧闹。孩子被抱到龙榻上,太医们站了一屋子。有给他把脉看口鼻的,有用银针试鱼汤的。院使看了一圈,与同僚商议后到妡帝面前拱手作答:“小皇孙是服用鱼胆中毒了。” “鱼胆?”妡帝闻言只觉不可置信:“鱼胆那样腥苦,泉儿如何能不哭不闹的咽下去。这绝不可能!” “凰上请看,这鱼泥外层却是小儿辅食佳品,但馅里面裹着打成泥只半熟的苦胆。小皇孙牙未长全难以咀嚼,混囵吞服也是可能的。且他年级太小,祝寿到此刻难免疲累,哭闹的力气也远不如平常。” 尹竺偲听到此处,顿时急道:“那他服了这些可还有救。” “回太女民间素来有以生吞鲤鱼胆来治疗眼疾的做法,但许多因用量,服法不当而发生中毒。这毒若用量小,对我等倒是危害不大。但小皇孙年纪太小,从我等诊断来看服用的实在是不少。。。” “那可有救?” 院首沉吟片刻,只能跪地请罪:“臣有罪。小皇孙年幼,恐怕我等用药也就能保他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尹竺偲闻言目眦尽裂,她失态的抓住院使的前襟,将人拖到榻前让她继续医治泉儿。 妡帝听到这身子微微一颤,只觉头晕目眩。尹竺莘上前扶住她,忙道:“母凰刚才也用了那鱼汤,太医快来把脉。” -- 第十九章 阻返京 远翘思遗音 童隽在家呆了不过半月,上京巨变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宫中寿宴,妡帝食鱼羹中毒。太女长子当场薨了,而那尾鱼正是太女进献的。除了光禄寺卿和少卿以及尚膳司的一干人等被全部羁押外,太女也因牵涉其中被圈禁府中。 此时已是戌时二刻,童隽得知此事后立刻让袁勉收拾好行装即刻出发赶赴上京。 如此风餐露宿连赶了两日的路,已耗的人困马乏。童隽想着童家这几年明里暗里拥立三皇女必有动作,这白日里赶路实在招摇。于是特意寻了家僻静客栈投宿喂马。两人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接连醒来,想是心中搁着事儿无法安稳入眠。 忽听到有细碎脚步声,只见一人飞身入内,刚稳住身形就抱拳行礼:“童将军,别来无恙。” “你是何人?” “我主子姓颜,太女有密信命我务必交予将军。烦请将军回陀灵山一趟,再将此送至您六师姑手中,她一看便知。” 颜家是太女养父君后母族,但让她此时去陀灵山送信却有些错愕道:“送去给六师姑?这是为何?” 六师姑早年尝药中毒,在床上躺了两年后方才能借着轮椅活动。身体恢复后,便面罩柔纱,深居简出。她协助师傅打理内务,这些年来连陀灵山内很多弟子都未见过她真容。 “陀灵山此行就拜托童将军了。若您不放心,密信您亦可在此拆开查阅。” 事已至此,童隽没有再多言语,只微微颔额道:“太女可还有其他口信?” “去了陀灵山后大抵还是要回上京的,到时您直接去学士府找颜大人便是。” 文华殿大学士颜炤是君后一族中,仅剩的还被凰上器重的,她亦是太女正侍的生母。 来人却又担心道:“童家和三皇女手下也在各处寻您,恐怕这一路不好走。” 两人正说到此,门外喧哗之声骤起。袁勉直接推门而出,门外一商人打扮的女子见有人出来转头就跑。两人一路奔跑追逐,直到一拐角处那女子跳窗而出不见踪影。 “别追了!” 袁勉听到童隽声音住止住脚步,这时楼下的店主连同店小二也听到动静赶来查看。 “刚才有人堂而皇之的闯进来,我那随从问她要做甚。她见情势不对,转身就逃。这莫不是贼人来踩点,你这客栈怎可让闲杂人等随便进出客人房间。” 店主连声道歉,最后又许诺送一桌酒菜来才算了事。 等人走后,两人迅速关上房门,黑衣人早已不在。童隽坐回圆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定神,她微一思索面上突然露出笑意:“我正愁不知该如何易道才不被人寻了踪迹,姨母就给我送来良策。” “那我们现在启程,还是明日。” 童隽想这黑衣人十有八九是姨母派来的,不如将计就计伪装踟蹰一夜。装作因行程“败露”愤而回陀灵山,如此亦能免去对方疑心。 “明日一早再走,我们既然被她们发现了。不如将戏做到底。” 童隽秀眉微蹙又思忖了一会儿,对袁勉说道:“此番还是我一人去的好,只说回陀灵山祭拜旌儿去了,只要我到了那便不会引人疑心了。” “是,属下遵命。”袁勉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服从。 “家中规矩严,你平日里还是谨慎些。二妹的侧侍在闺中原是樊旌。。。”童隽说到此心中一滞,言语却蓦地温柔起来:“是在闺中教导过剑术的,也算有师徒情谊。他的扁簪还在我房中,你可寻个机会还了去。也可趁此与他亲近,你们互相做个伴儿,免得在府中呆着烦闷。” “是,属下遵命。”袁勉虽面上不显,但心却被童隽这关心的言语真真温暖了几分。 果然回府之后,袁勉被叫去童睦丹面前回话。他只答曰:“大小姐气结,摔了杯子将我赶了回来。我只敢跟在后面,过了半日她说是要去灵山祭拜亡夫不许我继续跟着。我不敢违逆,只得听命回来了。” 童睦丹再问其它,他一律以不知作答便也被打发回去了。 童隽策马扬鞭连夜赶到陀灵山,翻身下马狠狠的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这些天她连换了四匹快马,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她心里记挂着太女在上京的安危,更困惑为何此时让她来找六师姑。此刻虽然人困马乏,但头脑还算清醒。 “六师姑,六师姑。隽师姐回来了。” 房内坐在轮椅上的一人听到翩儿这大嗓门的叫声,将手里的书册放到腿上。而后转动轮椅去拿暗格里的药和信。待她做完这一切,便听到敲门声。 “进来吧。” 童隽让领路的小徒翩儿先回去歇息,自己独自进了六师姑的房间。她将门关好,环视了一周后双手将怀中的密信递给师姑。师姑接过信,一副了然作派:“你可见了你师傅。” “拜见过师傅才到您这的。”师姑展信阅毕,直接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扔到地上铜盆中,信瞬间化成灰烬。她又从袖子里取出药品和信,递予童隽。 童隽心中疑云重重,接过信和要放到桌上问道:“这药是给谁服用的,还请您告知真相。若您不说,这药我断然是不会送的。” 师姑面色如常,好像知道童隽会问明究竟一般:“让你来这一趟想必是颜家应允,更是太女授意。她们都对你全心信任,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想得不错,我确实有另一副真面目。我不是你真正的六师姑,我姓慕名远翘①。” “慕远翘?”这名字实在陌生,童隽一字一顿的念完,蹙眉猜测道:“是先君后还是章彬对你有恩,所以你才帮着太女?” “我并不算识得先君后和章彬,但颜家确实有恩于我。那是一段陈年往事,你坐下我细细讲给你听。” 那年慕远翘告别在外任职的母亲,赴上京赶考。可惜第一年她名落孙山,却意外遇到了与母亲相识的同榜进士黎大人。黎大人与她交谈一番后赞她后生可畏,又听闻她来年还有再考之意。便将慕远翘带到自己的一处宅院安置,而后亲自写信传书给母亲。母亲得知她有自己的同榜照应,自然同意她留京,以备来年。 慕远翘在那处别院苦读,偶尔黎大人也会带些糕点新衣前来探望。直到中秋家宴那晚,黎大人邀慕远翘去府里吃酒赏月对诗,顺便考考她的文章。 那天,慕远翘第一次见到黎音。他一袭茜红直裰,腰间系着络穗黄佩。五官如刀刻俊美非凡,肌肤如玉般红润透亮。眼眸清澈而灵动,远远朝慕远翘一笑。那一刻,慕远翘只觉得惊为天人,想着将心肝剖出来送到他面前都不是不可。 说来也是极俗套的,极少见外女的深闺男子遇到英华内敛的书生,情窦初开,一见倾慕。 可慕远翘万万没料到,黎音原是家中精心教养出的待选秀子。可她们相会次数多了,感情日深,无论如何也不愿分开。 直到一日,她们备好马匹和干粮下决心一起私奔远走。 “我本以为,我们的私情瞒得很好。。。但事实上黎大人她早有察觉。。。” 慕远翘说到这眸色一暗,那样沉重的回忆似要将她击倒一般。童隽见她如此神情,心中多少已经了然。她们私奔失败的后果必然沉痛非常,童隽亦觉得惋惜。 她端起茶盏递过去,慕远翘挥手摇头示意不用而后继续道:“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带着个柔弱的闺阁男子又如何逃得过两家的追捕队伍。 分别之时,黎音抓着慕远翘的衣袖不肯松开痛哭道:此后高台远眺,千里长悲。我的心中只容得下你。 ①注:慕远翘黎音  名字取自 曹植 杂诗七首·其一  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 -- ⑼ń⑼f.čōℳ 第二十章 鞭打风流云散 木担断腿 初冬正是花谢叶枯,百草凋零的时节。天阴沉沉的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甚是凄凉萧瑟。待入夜后,露重而寒意愈浓。利飕有劲的风儿一阵阵的,刮的人只打寒颤。 少年慕远翘方巾跌落,鬓发散乱。她被麻绳捆得结实,塌着肩膀跪在院子里打寒颤。这些天她们仆仆风尘的赶路,心里亦是忐忑惊慌,实在是身心俱疲狼狈的很。 这时慕霖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一脚直接踹到慕远翘身上。慕远翘整个人被绑成一体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直接被踹到倒在一边。 “管家,请家法。” 慕远翘闻言双眼一闭,艰难的跪起身来。她犯了这样的大错,自然知道是要被重罚的。可听到“请家法”这几个字心里还是惧怕的很,却凭着最后的硬气咬着牙从地上慢慢的跪直了身子。 管家甚是为难却也不敢求情,只急道:“家主,家法可在家里祠堂里悬着呢!这里哪有啊?我看小姐她也知错了,您就别重罚她了。” 慕远翘听管家还在啰嗦,怒意暴起:“那你拿马鞭来,快去!” 管家见阻拦不过,只好连声应是。 慕霖接过黝黑的长鞭,手持鞭炳高高扬起没有半刻迟疑“啪”一下狠狠甩在慕远翘臀上。 “嗖!” 接着长鞭挟风抽到脊背上,慕远翘的衣袍被抽裂开一个个小口子慢慢洇出血来。这是她第一次挨鞭子,力道鞭鞭见血实在是钻心的疼。可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执拗的将喊叫声压在嗓子里,只咬的嘴中涌出腥苦滋味。 慕远翘痛的冷汗涔涔,抓在泥地里的手指越扣越深,指甲一点点劈开。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慕霖毕竟是文官,打了二十鞭胳膊便酸的使不上什么力气。她将马鞭递到管家手里,厉声吼道:“你来打,给我狠狠的打。” “是,是……”管家接过鞭子,手抖的厉害。她是看着慕远翘长大的,亲眼看着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苦已是心如刀绞。可她又不敢不动手,她心知肚明,到了如斯地步即使自己不打,家主也会将鞭子交给其他人用刑。那群姑娘,怕是越发不知道轻重的…… “哎……”管家暗叹口气闭着眼,看似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抡了一鞭。实则在落在快慕远翘臀上时,手腕想发卸了力气。 “二十一……” “二十二……” 可即便管家如此有心,重叠之处还是无可避免。斑斑点点的血迹,沁透出来连成一条条带血红痕。不必想,交错的伤口必然已经皮肉翻卷。 “三十……”慕远翘脑中一片空白,顿了许久才从嘶哑的喉咙里吐出最后一个字:“一,二……呃!” “呃……要,打死我吗?”慕远翘心中万念俱灰,也罢,此生想是再也见不到音儿呢!就这样离开这大千世界,亦是无牵无挂。 慕远翘的声音实在是微弱,慕霖和管家俱是没有听清。清脆的鞭打声还在继续,此时黎大人走了进来。 她见慕远翘趴在地上被鞭打苦熬的落魄情形,仍旧怒气难扼:“我好心收留你女儿留在京中备考,可不想转头她便坏我幼子名节。你可知这些年我在音儿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才教养除这么一个金贵儿子。” 慕霖又何曾被这般羞辱,她眼里似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滔天怒火:“她们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并非我女儿迫他私奔。黎大人不必在此归咎埋怨。至于你要如何处置这逆女,我幕某悉听尊便。” 慕霖顺着她的目光瞧见墙壁立着个挑水的桃木担子,慕霖咬着牙三两步走过去将担子拿起,高高扬起狠狠朝女儿大腿上击打过去。 “啊!”慕远翘痛的大叫,额上青筋暴起。 慕霖其实在打第一下时已经发狠,只是盛怒之下越发没了章法。木担子接二连三的砸在慕远翘大腿,让她面上血色褪尽,连叫声都虚弱了几分。大腿迅速肿胀起来,剧烈的断骨之痛让她以为自己被剥皮去骨,即将要离开人世。 “音儿若中选了,或是有个好出路咱们这便算了了。若是因为你们没有个好结果,那咱们就走着瞧。” 慕霖听到这话彻底被激怒了,她再也顾不得颜面呸了口骂道:“滚!你那骚狐狸儿子选不选的上那都是他的命,少和我在这里攀扯不清!” 身边的人争论不休,可慕远翘已经恍恍惚惚不太听得清了。最后黎大人狠狠剜了她一眼,甩袖扬长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管家解开身上的绳索。今夜明镜般的银盘高悬于上,月光倾泻而下流淌在她身边,让那个她不舍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想将手伸过去。 “音儿,一起走可好?” 那个超然出尘的人,从此镌刻在她的心间再也湮灭不了。只可惜天意弄人,最终只落得风流云散,天各一方的下场 。 慕远翘缓缓闭上眼帘,强自压下泪意。手抚着自己的断腿,半响说不出一个字。童隽见这情形正犹豫要不要先离开,忽听到慕远翘又继续说道:“那晚我右腿被打断,从此再也站不起来。回乡后,母亲将我囚在宅子里不准外出。我那时候因为失去音儿加上身有残疾,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以为这一生就该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一年后母亲过世了,父亲也是个扛不住事儿的跟着悬梁自尽了。母亲为官清廉本也没多少积蓄,我拿着仅剩的银钱,遣散了家仆。只有管家不肯要,不仅将银钱留下,见我行动不便还在临走前为我置办了不少物什。” 丧母丧父,如此大的变故慕远翘讲出来语气却很平淡。脸上也并没露出过多的痛苦之色,却是一种淡漠解脱。但说到管家,她言语却有些哽咽。 “之后,我只靠摆摊为人写家书度日。直到一日,颜家派人带来音儿的信物来找我。原来入宫之后音儿郁郁寡欢,一直抱病在身。君后对他倒很关照,常去探望。两人脾性相投,在宫中情分日笃。一次巧合之下,君后得知了他入宫前与我的那段情。 但此时后宫之中君后式微,庞贵君独宠势大。音儿虽无意搅进争斗但既入了后宫,亲近了君后又怎么可能逃得脱。她们要找信得过的人做帮手,慕家家道中落,黎家也断然不会将我和他儿子的事情到处传扬。故而,我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而后我们开始通书信,虽然几个月才能得一两封,却也弥足珍贵。可在宫中传递消息哪有那么容易,庞家那边似有察觉差点儿查到我身上。 于是颜家将我送上陀灵山,掌教见我行动不便,让我到你六师姑身边作伴。陀灵山的卓绝医术,听闻出自大云国太医院正统。你六师姑是这一代的亲传弟子,医毒双绝。只是一次她下山试药不幸中毒,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只能常年卧床难以恢复。于是深居简出,也不见外人。 我乔装伴在她身边自然也无人在意。时日久了,我们也算投契,她开始教我医术我则教她诗文。” “六师姑可谓对我倾囊相授,更是让掌教允我易容后下山做走方的郎中。我的医术日益精进,可惜救不了这世上我最珍爱之人。你该知道,音儿有孕后封为颖彬,生四皇子时血崩而亡。”慕远翘说到这语气颇为悲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却落了泪。 童隽与四皇子相熟,自然听说过他的生父当年怀胎八月产子薨逝。她此时心里亦有三分惋惜,三分感同身受以及四分唏嘘遗憾。 这个世道,最恨的便是深情难容。 童隽听到这里,心里除了惋惜情深缘浅,哀叹命运弄人外更有颇多疑惑。大夏选秀子,遴选出最后的三五十人,多数被赏给朝中重臣或其女做正侧二侍。再能入前五者,即便未能入宫伺候凰上亦会婚配给皇女或是凰姐凰妹等。 历代凰上在位时,后宫包括君后在内至多只有三五个能得封号的贵侍人。不过男子产子,极其凶险。即便产后能活下来,身体亦损耗不少。故而才会有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但每次选中入宫者可谓是万里挑一。 那黎音既不愿入宫大可藏巧于拙、以屈为伸,何必闹出私奔这一出。可结果却是选中入宫了,除了黎母的胁迫话语,他为保慕远翘安危外定然还有其他缘由。 -- 第二十一章 银刃招摇伤正君 赤身挨篾坐木凳 许氏入童家后,童谦的一颗心全贴到他身上去了。许心都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在老君人面前表现的大度贤惠好相与。他不仅从不克扣薛微用度还总夸赞薛微入门早细心妥帖,比那些粗手笨脚的小厮伺候的好。而后三五不时的,让他与童谦同房时站在外头伺候。 天气渐渐转凉,薛微一夜夜的站在门口听她们在屋里调笑骚叫本就不好受。还得熬到她们彻底睡熟,才好去歇息。他连熬了十多天,引发了咳喘旧疾便一病不起的下不得床。 还好这边袁勉回府后,记得童隽嘱咐去薛微那还扁簪。袁勉在童家后宅与别人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却不想遇到薛微极为投契。大抵是因为两人都是无城府的坦率真诚之人,日子久了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薛微这一病,袁勉常去帮忙照顾开导。这一日,薛微在自己院子里看到袁勉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手里拿着把剑。 “阿微,我看您身子也渐好。听闻你还得过大小姐先夫的亲传,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 薛微只摇摇头道:“我早在入童家前便被封了内力,这剑也是许久没拿了。你舞的尽兴就好,不必管我。” “无妨,无妨!”袁勉神采飞扬,倒是颇为期待:“大小姐那正收着一把轻巧的剑。我去给你拿来,也不用内里与你比试。” 薛微已经许久没握过剑了,在闺中跟着樊旌学的招式已然模糊。他犹豫着不敢接剑,却见袁勉面上挂着清浅笑意盯着他。这样的笑容是在他入童家后第一次见到,又怎么忍心辜负。于是抬手接剑,果然那剑是特制的,比平常习武之人用的要轻巧些。正合适他这般内力全无的。 舒展身体,拔剑出鞘,调息凝神,迎风而舞。起初薛微招式还有些生疏,不消一会儿功夫便渐入佳境。这展袖银刃招摇,侧腰翩跹回旋,纵身跳跃如同舞步一般。 袁勉见此又惊又喜忖道阿微确实习武的好料子,他看着自己也起了兴致。将剑从鞘中轻轻一挑接住,手腕儿轻巧的挽了个剑花。两人进进退退,拆了数十多招难分上下。薛微心里自然明白并非袁勉不敌,不过是为了陪着让他尽兴。 两人正舞到兴头,忽见盛谨儿领着一行人进了院子。 “薛侧侍在院子里歇息,正侍您这边请。” 薛微分心撇到是许心都来了,他只急收招式,却未料到此时袁勉剑朝他刺过来。他只能顺势一挡,袁勉也发觉不对,足尖轻点跃起数丈生生的改变了剑刺出去的方位。只是两厢用力之下,袁勉手中的剑瞬间飞出直冲到许心都面前。 薛微见此顿时慌了心神,他身子一横,左腿用力一蹬将剑踢走直飞到树枝上去。一段树枝被削落,直直朝许心都的脸刺过去。 “啊!”只听得一声尖厉叫喊,许氏的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口。那血口倒不深,只渗出一二滴血来。许心都一时未回过神来,只听到跟在他身边的陪着出阁的邹乳公喝道:“你们两好大的胆子,敢伤正侍。” 薛微顿时慌了手脚,忙去屋里取来伤药递上去。袁勉也赶紧上前去查看伤口,打水叫人请大夫来。 赵氏这厢听说许心都被刺伤也闻讯而来,他见只是小伤并无大碍,便吩咐荣延将人送回去医治。 等一干人走后,薛微和袁勉并肩跪在院子里由赵氏讯问:“你们身为内眷在院中动兵刃,已是不知收敛。更因此还伤了正侍的面容,是不是有心谋划?若不从实招来,直接送你们去诫夫堂受审。” 薛微不敢辩解,只说一时贪玩却因手上无力,剑才会脱手伤人。 未等赵氏发落,袁勉硬梗着脖子,一咬牙索性将所有事情全揽在身上:“是我呆在宅子里觉得无趣,才怂恿薛侧侍陪我舞剑的。也是我玩兴大起,收不住剑才误伤的。薛侧侍病体未愈,老君人若要责罚拿我开刀便是。” 赵氏冷眼看着袁勉那幅不示弱的样子,心中顿时怒火骤升。自己在童家后宅好不容易护住的贤良名声,先是被樊旌破坏而今又要被这个所谓御卫践踏?好在今日拿了他的短处,便是该好好定定规矩了。 赵氏上前一个耳光抽在袁勉脸上冷然道:“凰上隆恩放了你的御碟给隽儿,她虽没有将你收房给名分,但你也该知道此生只能是她的人了。知道你是襄鸾营出来的,但胆敢在这后宅伤正侍,还口出狂语是该教教规矩了。” “送去诫夫堂,让邱氏好好教导。”发落了袁勉,赵氏又训了薛微几句让他禁足思过这才带着婢仆离开。 袁勉见薛微逃过责罚,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他虽是被放了御碟的御卫,但不过是跟在童隽身边,外头行走方便而已。可回到内宅,只算是童隽的贴身小侍。被送入诫夫堂,连偏室都没让他进。只有小厮轻慢的褪去他一身的衣衫,赤身裸体的跪在中央。 袁勉是个还未被开穴的雏儿,头次坦胸露背在众人面前受罚,一时羞苒的抬不起头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所幸他未受过调教,童隽偏又不在家中,这坠金锁入簪子那些一律不可用到他身上。 邱氏只命人搬来案几,让袁勉将上半身贴了上去。这是为了让他在受刑时,好做支撑。 而后拿来竹篾告知他规矩,不可喊叫,不可推翻案几否则以不敬之罪加罚。 “是,知道了。” “啪”的竹蔑狠狠咬上臀肉,发出脆生生的声响。袁勉的浑圆双丘猛的一抖,一道浅红的印子浮了出来。竹蔑虽轻,亦不伤根本,但行刑的小厮是抡圆了胳膊打的。袁勉只觉得好像被热油泼了一般,皮肉在受煎炸之苦。 “诫夫堂里,该自称贱夫。” “呃。。。贱夫,知道。。。”袁勉话音未落又是一竹蔑抽过来,只听到他“啊!”的一声惊叫。 行刑的小厮将手里的竹蔑越挥越快,只到三十下受完袁勉的双臀成了鲜红色。他想这臀肉似被炸透了,伸手要去摸既拉不下面子,又有些惧怕邱氏再罚他。只是双腿撑的辛苦,两侧汗津津的沁出不少水珠子。 邱氏验刑后指挥乳公又照规矩给袁勉上了铁束。因袁勉只算小侍,铁片便是由粗麻绳穿好。乳公将铁束直接贴到袁勉的皮肤上,立刻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而后又叫小厮搬来木凳子,扶着人生生坐下。 还发着烫的臀肉直接触到坚硬的木凳上,让袁勉没忍住发出“咝咝”倒吸凉气声。刚才竹蔑挥的那般快,不过是想他如今疼的狠。袁勉只叹这大宅院里折辱人的套路还真是“奇巧”。邱氏另指派了一位乳公在此看管着,便让其他人收好物什走开了。 比起疼袁勉更觉屈辱难当,他额上汗滴如雨般落在纸上。虽然手里抄写着《男诫》,但心里却忖道:襄鸾营操练虽然辛苦,但兄弟们在一处相互关照着却不觉得有多难熬。便是被罚了,训官们也会赏药。 许氏蹭破那点皮肉,若是在营里,连小伤都算不上。却不想深宅大院之中,却要被人做尽文章。他苦练了十多年的功夫,被折辱至此却不能做丝毫反抗。念及此,即羞耻又不忿泪水只流到纸上。 乳公见他抹泪,一脸不屑的讥讽道:怎的,这会儿知道错了。你若是规行矩步,何至于挨这顿罚。寻常人家小侍伤了正侍谁不得掉层皮,只是大小姐没开你身子才免了顿狠罚。真不知是该为你哀,还是该为你烧高香。 袁勉看着那乳公颧骨奇高,褶皱丛生的恶毒嘴脸。心里只叹道:井底之蛙,何其可悲。都是卑贱之人,自恃举着能伤人的器物,便真当自己同上位者一般。 袁勉只盼着童隽回来快些带他出府,他可不愿被困在内宅之中,做一辈子任人摆弄的物件。 -- 第二十二章 臊眉耷眼心不服 一语道破女为尊 “嘶。。。轻点。阿微,痛。。。”薛微给袁勉上药手脚已是极小心了,但床榻上的人还是委委屈屈疼的一哆嗦。 “你且忍忍吧!快给你上完药,你这才能舒坦的睡一觉。” 药膏涂完后,薛微给袁勉擦净身上的汗渍,将面巾递给盛谨儿吩咐道:“这些都收下去,过一会儿再去厨房拿些清淡的饭菜来。我和袁侍便都在这里用晚饭了。” “是。”等盛谨儿挑帘走远,袁勉趴在枕头上揪着薛微的袖子愤懑道:“这嬷嬷下手倒不重,但罚完了之后还让赤臀抄书可真够狠的。那木凳又硬又凉,坐的我难受死了。” 薛微从碟子里拈起一颗金桔蜜饯,送到袁勉唇边:“这是你最爱吃的金桔蜜饯,还是你之前赠我的,尝一颗压压痛。” “嗯,甜啊!” 袁勉等着蜜饯在嘴里嚼细碎了,发出甘甜滋味儿才道:“这是童将军爱吃的,她不管去哪儿都要随身备些。” 薛微点点头自己也尝了一颗,回头见袁勉还是那臊眉耷眼的可怜模样,四下无人便想逗他欢喜些:“怎的,伤了正侍受这等罚还不服气?” 袁勉摇摇头,突然正色道:“我只觉得男子终其一生被困在后宅,只知恪礼守节,不知世间奇景,何其可悲。日日调教的如同冰冷木偶一样,丧失尊严,任人提线。以作女子情欲器物为傲,一辈子被困在内宅里斗些无谓之事,又是何其悲哀。便是不想斗的,为了妻主宠爱或是保全地位也得被迫入局。时日久了,不得不违心做事来最后成了个怀心肠之人。” 薛微听到这些只觉是天方夜谭,愕然的薄唇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盯着袁勉,若有所思道:“悲哀?可这数百年不都是如此吗?女子主外养家,男子守贞育女才是循天道。” “女子不过是有家中帮助且能继承财帛,而世代居高位者皆为女子,才显地位尊崇。若不是男子从小被教导《男训》《男范》,打压天性只知屈膝服从。等到了年岁,被妻主取进家门。成了终日侍奉妻主、家主、老君人,毫无自我之人。再九死一生受生育之苦,可诞下孩童无论男女须随女子姓,绵延的也是女子血脉。而男子如同水中浮萍,终身都在寻一能依靠庇护处。” 若非是从妻居,而是一同去外间成家。有同等的做活法子,说不定谁比谁更有本事。我家也是父亲去的早,我母亲另取的续弦只看颜不看德,掌家不利还私通外人谋取家财。如此,才落得门第败落的下场。” 这样的言论大胆且惊世骇俗,薛微可谓闻所未闻。一时心头大为震撼,他细细思来,却也觉得是一番道理。这数百年来,男子匍匐在女子脚下,即使有地位尊贵者,不过是因母家或是妻家位高而得之。 “如你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但女子也承养家糊口,兴盛门第之重任。即便男子能做些浆洗或是搬抬的粗重活儿,可一家子吃穿用度、大头目的银钱,还是得由女子去挣。你若觉得不公,可又如何能扭转呢?我倒是好奇,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养家糊口,兴盛门第。或许在世人眼中,对困在后宅的男子是断然做不到这八个字的。其实不过是从出身起,大多男子就被折了臂膀,遮住双目,捂住听户①锁在笼子里。教导所学大多是逆来顺受,逢迎讨好,以求日后到妻家博的恩宠和保全自身罢了。 我以前也同你想的一样,女子掌握着这天下大事才是天道自然。直到有一日,我被分往府衙协助捕头,捉拿在逃的钦犯。那歹人连杀十多个官差,心思细密、手段狠辣。在诱捕她之时,若不是我师弟在混乱中扔出一个麻袋挡住了她的去路,恐怕那次抓捕只能以失败告终。 襄鸾营历经九年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分往各处最多还是被当做挑夫脚力来看。她们只觉得我们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缺乏头脑、不足与谋。而师弟那次,处事果决怕是许多女子都比不了的。只是可惜,主事儿的得知此事只当做巧合并没有再向上请功奏报。 我那师弟听说最后赐了御碟给一个外放大官,去年他生产之后身子虚亏的厉害。今年开春时,人就撒手而去了。” “哎。。。”薛微听到此处也跟着长叹一声,但还是禁不住劝道:“这世间女子和男子不过分工不同。你心性想法太过刚毅极端。这天下若没有女子掌管,必要大乱。你这样偏听偏信些逆势而为的道理,日后待人处事必然纠结,更要吃大亏的。” “我没有偏听偏信!这些都是我从书里看到的,这天下真有男子为皇为帝者。他们也并不比我们多两臂三足的,一样能统御天下。男子虽不如女子机敏细心,但力大更能沉住气。男子虽然在如此世道下出生是要做附庸的,却也不该自暴自弃。更该抓住时机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 “什么书?你在哪儿看的禁书画本子吧!”男子为帝薛微只听过本朝和亲去大云国的那位皇子,可惜最后落得个国破身亡的下场。薛微越听袁勉说的,越心慌。以为他想要做出什么大逆举动来,赶紧劝道:“这男子想为帝的或是为帝的,都是要身败名裂。这些话你同我说说就罢,可千万别往外讲。男子虽有男子的苦,可女子也一样。为妻为母又哪里容易,阖府的荣辱兴盛都压在她们身上。说到底什么女子男子的压迫话语,不过是众生皆苦,互相倾轧罢了。” “你说的,倒也是。。。哎,这世道真真是皆苦倾轧!”袁勉本来疼得难受,这会儿和薛微说了会话反倒是倦了,没多久便入了梦乡。 其实袁勉没说实话,刚才那番话许多是他所见所闻所感,却也因父亲从小教导他自立自强,而后四皇子亦提点过一二。尹徽安出生凰家又受宠爱,可一样告诉他这世道对男子不公。他再有才干,再得宠凰位却只能是姐姐们的。母传女,世世代代这是无人能撼动。 在家中,母父多是为姐姐妹妹盘算谋划。出阁之后,做了夫郎更是为了生育侍奉的。所以,男子越发要多读书,这样才有头脑见识为自己着想。钱财能攒下多少是多少,退路能多留一条是一条。 情爱之事可能是一世,但大都只会是一时。别傻傻的抛出真心,不留退路。最后只能自己白白吞咽苦果。 ①注:听户指耳朵 -- 第二十三章 悲贵君撞柱自裁 幸昭雪天下归思 童隽赶回上京发现情势果然紧张,城门处皆有兵士严加盘查。她跟着一外邦商队,乔装改扮一番悄无声息的入了城。 猎猎寒风,童隽一身黑衣短打隐匿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她到了颜府,避开府中老少推开颜子暨的书房房门,将从陀灵山带来的药瓶和信置于桌上。而后飞身上了屋顶,观察着府里的一举一动。 幽幽弦月,沙沙风声只伴着她渐入酣梦。 果然颜子暨到书房时,见到书桌上的物什眼睛忽的一眯。她迅速看完信,而后焚掉再将灰烬倒入砚台里磨了个干净。拿起药瓶揣到怀里,又打开博古架的暗格拿出一叠信件证物,急忙叫管家备车马入宫。 抚怡殿内,妡帝半依在龙榻上。她将颜子暨跪呈的药瓶放在掌中仔细观摩了半响。抬眸看了看那位目不斜视的两朝老臣,恭敬的立在那处。妡帝跟前伺候的韦尚宫见此,便在她身侧轻声问道:“还是婢子将此物带去先试一试。” 妡帝侧身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烛火才看到龙榻上的人头发半百,满脸病容。便是韦尚宫忙找来软垫,让她侧个身都是动作迟缓的。与当日在寿宴之上的雍容帝凰,简直判若两人。 妡帝叹了口气,还是将药咽了下去。忽的又侧身剧烈咳嗽不止,接过韦尚宫递过来的茶盏,人这才缓过来。 “说说吧,你今日又得了什么证据来证太女清白。孤这毒又是谁下的,你这药又是从何处寻来。” 颜子暨这半个月来没三两日便要来这抚怡殿呈上新的证据,已然是轻车熟路的拱手施礼:“回陛下,您是被一种名叫锥蝽的毒虫叮咬。这种毒虫专吸人血,但伤口鲜少疼感,毒性亦不大。只是叮咬陛下的专门被饲了毒,且毒性极其凶猛。” 给毒虫饲毒却还能另其存活伤人,这下毒之人不仅心思狠手段也高明。妡帝想到此继续问到:“那有毒的鱼汤又是怎么回事,前些日被指认与太女暗通款曲的宫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陛下,草鱼,青鱼,鲤鱼的胆均有毒性,但这并不影响食用。只是有心之人利用生鱼胆毒害小皇孙,后以鱼是太女所献为由构陷毒由她下。那日寿宴上人多且热闹,谁又会想到有人会拿一条无毒的鱼做文章。而安排这一切的正是殿下身边之人,可绝不是那位宫奴。” 妡帝听到此间心中了然,糕饼的毒虽然轻微,可若竺偲真服用了再被下狱。只打点好诏狱里的刑官,便是不死也能把人磨疯。 此言一出,室内皆静。伺候在侧的韦尚宫身体微微一颤,额上竟沁出汗珠来,只是殿内烛光昏暗看不真切。 妡帝又轻咳了两声,接过韦尚宫递来的水饮下依旧哑声道:“这又是糕点,又是鱼的尽在吃食上面下恶毒功夫。看来她们是存心不愿让孤进食,要活活饿死孤啊!” “据查,叮咬您的毒虫长在三山一代。而三皇子府近日最得器重的幕宾秦之宥,毕启均是来自于此。而这一年间,她们数度在城外与一精通药理毒物的同乡数度约见,还曾给过那人不少银两。那人前几日听到风声险些让她逃走,被微臣拦下已投入平京府大牢陛下可要见。” “竺莘?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竺莘背后指使?”妡帝疲惫的闭上眼,发出的声音苍老干涩:“那她们是如何谋划下毒的?” 话已说至此,颜子暨也无心再旁敲侧击只慎重答曰:“臣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据那人口供推测,在宫中帮忙穿针引线之人,正是您身边的韦尚书。她与庞家暗中勾连多年,上月庞家为她在芜州老家置办了大宅。” “够了!”妡帝心中已经了然,她这些年对尹竺莘对庞贵君可谓是宠爱有加。却不想到头来最亲近之人,却是要害自己信命之人。她不愿在听下去,哑着嗓子,呵斥了一声。 “奴冤枉啊!”韦尚宫闻言大惊失色,忙跪地喊冤:“奴自入宫起便全心伺候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那你何来大笔钱财置办宅院!你真当孤耳聋眼瞎,诸事不知啊!私下勾连三皇女,与朝臣暗通消息你哪一件没做?这次盘算着害死了孤,有了拥立新主之功,便能归乡养老了吧!” 妡帝看着这位跟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老尚宫,极尽狰狞之态被殿廷卫士拖出殿外,心中一时千回百转。她闭眼缓了缓心神,大夏如今确实只有庞家势力才能布如此大局却仍能做的悄无声息。 “召宣亲王及内阁首辅师禹、吏部尚书潘敏晏即刻入宫议事。” 待御卫将韦尚宫带走后,妡帝屏退左右对颜子暨直言道:“孤这身子,如何熬也就这三五年了。她们还嫌太长,只怕要我今日死才好。这把龙椅孤也做腻了。等这桩案子了结后,孤便禅位于太女。她是你亲子妻主,你自己掂量着如何辅佐吧!” “臣一生忠心于朝廷,忠心于凰上。太女毕竟年轻未经得事,还请陛下为了大夏江山保重龙体。”颜子暨一番言语说的字字妥帖,滴水不漏。 “果然是只老狐狸。”妡帝狠瞪了眼下跪之人,尹竺莘令攀附官员附上罔下,操纵朋党之争她早有耳闻。但颜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多的证据,也是手段非常。她本以为这两个孩子还要斗上几年,却不想尹竺莘如此歹毒心思,迫不及待要谋害自己,坐上凰位。 这点,她是断断容不下的。事已至此,凰为争夺已见分晓。妡帝不想再多费口舌,扬手挥退她下去。 颜子暨出了宫,入车撵前抬头看了一眼,此夜月悬于高空之上,宛若带着辉光的银钩他感叹了句:“阳和起蛰,这是天快亮了!” 她坐进车内,对身边之人拱了拱手。不必问,那人正是童隽。这位年轻的将军居功至伟,走过这一遭怕也是要入京为官呢。” 妡帝这夜到子时方才睡下本就头疼的紧,才至旭日破晓外间突然吵嚷不断,一阵喧闹鼎沸。 “殿外是来了何人?”她被搅扰了睡梦,心中烦躁的紧。 原来庞贵君听闻三皇女以毒害皇孙之名连夜被查抄府邸,下了诏狱。他顾不上病体衰微,领着一干宫人赶到养心殿外。得知妡帝刚刚睡下,并不叫尚宫通传只在外跪候。 庞贵君见妡帝走出来,叩首道:“陛下,陛下请您下旨彻查毒害之事!请您彻查。。。”他还想继续辨驳,但他喉咙里似被碎玉翻搅,让他痛苦难当,难以言语。 “你先起来回宫吧,此事孤自有决断!”妡帝看着下跪之人,消瘦脸颊、眼中带着血丝到底不忍。她将人扶了起来,沉吟道:“她出宫分府之后,你又真真见过他几面。横行无忌、怙恩恃宠,如今又仗着庞家势大恨孤还活在世,阻她登不上凰位。如此看来这般无法无天的做派,也只能是她呢!” “陛下,莘儿虽然争强好胜,但绝无弑母之心。您的宠爱只是让她少了拘束,更愿亲近。不论是弑母还是弑凰都是大罪,请您定要明察啊!” “够了!”妡帝赫然打断了他的话语,冷然道:“孤这么多年就是听信了花言巧语,才会被你们这对狼子野心的父女所蒙蔽。当初那些指向太女的证据,孤如今倒是看清了。你们是真想让孤成为孤家寡人,随你们摆布啊!” 庞贵君闺名奕璇,论貌不如颖彬天人之姿,论德他不如先君后宽仁贤良。但妡帝看中他那玲珑剔透的心,多年来恩宠不衰。便是这几年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后宫之中亦无人能撼动其地位。如今一夕之间,三皇女和庞家势力在妡帝眼里已如眼中之钉誓要拔除。 而他身染重疾,被困在这一片辉煌连绵殿宇之中亦是无计可施。他只觉陷在孤绝之中,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流露出孤注一掷的神色。 庞贵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步艰难的往红漆檐柱那走去。 “如今,臣侍唯有一死方能全了陛下这些年的恩义。”他言罢咬牙蓄起全身气力,朝红漆檐柱上撞去,“砰”的一声额上顿时鲜血直流。四周有宫奴犯忌惊叫起来。妡帝回身见如此变故也是大惊,只听到她疾呼身边的殿廷卫士:“快叫御医!” 妡帝话音未落,他再次朝柱子上撞去。待妡帝到他身边之时,庞贵君额上鲜血已如泉涌出。 “奕璇,你这又是何苦呢!” “臣侍的这一身荣宠皆是陛下所赐,这些年臣侍教导莘儿从来是知恩惜福。”庞贵君气息逐渐惙然,嘴角微微勾起温柔笑意:“她断无可能谋害陛下,请您明断。” 庞奕璇的身体一点点冰冷,妡帝亦如同被他拉入冰窟一般,此生再无见暖之日。妡帝抚上了他的面庞伸手遮住眼帘,接着便是一声长长喟叹。这个与她在深宫之中情意相合,伺候的她最舒心得意的男人,最终却落得如斯结局。 庞贵君死后,妡帝哀之以贵君礼葬之。而后下旨让刘骐去诏狱监察此案审理,刘骐早年受过庞家恩惠,但她一心为公人所共知。故而不必担心其徇私,亦不至为了立功重刑酷法制造冤案,牵连其她朝臣。 妡帝另下秘旨,有关三皇女与庞家的案卷不必交大理寺复核,直接送到她那。而庞氏一族多人被御史台弹劾,数罪并处、接连下狱。一月后,妡帝以三宗罪,削去三皇女尹竺莘封号爵位,全家谪贬至镇宁。而后下诏禅位传于太女尹竺偲,从此不再理朝政。 太女尹竺偲登基,定年号为“隆思”,尊号①“媱”。太女正君颜氏册封为君后,居昱麒殿;太女侧君槐氏封为贵君,赐封号“宜”,居奎善宫。 隆思元年三月,媱帝大赦天下。 四月吏部左侍郎童睦灵染重疾离世。原拱卫司指挥使刘骐擢为昭毅将军,派往西南总督游山关军务,协助陆氏镇守滇南。媱帝调明威将军童隽,任其为新的拱卫司指挥使,行护卫皇家守卫禁宫之职、统辖仪鸾司管理卤簿仪仗。 ①注:年号为皇帝在位的时候,由大臣们议定后上奏,经皇帝批准并向全国公开发布的。其政治用意是对在位的皇帝进行歌功颂德,赞美他的文治武功。无需避讳,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叫。但因华丽堆砌辞藻过于冗长,让人难以记住。 此处私设尊号为女字偏旁字,仅一个字。 -- 第二十四章 春杵斜捣深腌xue 玉萧倾冰委长j 自从许心都脸被树枝划伤,便连日称病不肯伺候。童谦早不耐薛微媚术平平,更是不愿见。她也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经狐朋狗友一劝,便是日日流连城里最销魂的南风馆。 这伺候她最周到服帖的还属裴儿,他面容白皙姣好、皮肉养的又香又滑。薛微一掷千金将人赎了出来,另购宅院置外室。可这事儿处置到一半,便传到家主耳中。童谦被童睦丹打的哭嚎惨叫,三天没能下得来床。 不过到了夜里,赵氏在房里对童睦丹劝道:妡帝身子不好,童谦是个收不住玩心。与其任由她安置外室,倒不如将那人收房做个小侍。他那样的出身又没个依靠,只消好好教导一番规矩,必是作不出什么花来。这总比到时童谦收不住心,在外面玩野了,闯出什么祸事的好。 童睦丹听到这话甚觉得有几分道理,妡帝那身体说不定哪日就要国丧。男风馆出来的收到后宅虽然有损家族名声,但不至于到了要紧关头被人拿捏住把柄。童睦丹思忖再三,终是应允了赵氏的想法。 许心都原不过是想拿乔让童谦久吃不到,馋一馋人。不料,那童谦还真找了个小倌①做外室,而童家二老竟还同意让人进门。他面上不敢多说,但心里却是嫉恨童谦没个羞臊,竟与那样卑贱之人打的火热。他作为正侍,真真要想个法子治一治这个出身低贱的骚货。 这日赵氏叫来许心都一起商讨裴儿入府的事,许心都沉吟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女婿倒有一个教规矩的好法子,正对他这个南馆出来的。用好,此法既是罚也是洁净将养身子。” “嗯,你且说来听一听。” “女婿尚在闺中时,听过有男子入了府被诊断不好生养。妻家本是要休掉的,吃了各种方子都不管用。最后用了腌药穴的法子,不过一年便有了。那人虽出生不好,可入府之后总还是要好生养的才得宜。此法既教了规矩,亦是为妻主女嗣着想。” 赵氏倒也知道腌药穴这法子,不过颇为折磨人。但用在勾引童谦的南馆小倌身上,他倒一点不会怜惜。 “难得你能容人又有心,如此既教了规矩又净了身子甚好。”赵氏觉得此事妥帖可行,板着传了扈嬷嬷和邱乳公来。扈嬷嬷听到吩咐后,立刻回禀道:“家里倒备着腌药穴的春杵,但其他器物还需一两日准备。不如先遣人去置办,院里施行的人也好趁这几日练习手法。” 扈嬷嬷办事稳重老练,邱氏原也是童沅的乳公在赵氏身边一向得力。 “这些事儿我也不想多管,你只管听命于我这二女婿就是。” “是,女婿定会尽力。”这话语间的信任许心都听着自然是欣喜。但他面上不露半分,只规矩的上前施礼。 裴儿在南馆腌药穴那日,由爹爹们带到偏室灌肠清洗。照规矩是不让着衣裤,只说是童谦赏他体面,罩了件深灰色薄纱衫。长衫及膝,赤足扭腰抬臀迎风行来倒别是一番风骚姿态。 院子里摆着春凳,并左右各有一小厮拿着戒尺,一小厮拿着藤杖。裴儿见此情形,板子未挨到身上心先怯了几分。扈嬷嬷命人将他扶了上去,在腹部垫了软垫。只见白嫩大腚高高翘起,这一翕一合的穴儿看的格外清楚。 先是挨七寸戒尺责打,以警示童家乃诗礼簪缨之家,入府后必得规行矩步。这光腚挨打,裴儿因长在南馆里,三五不时的可就要挨上一顿。但这又窄又长的物什打在肉上,心里始终都是害怕的紧。小厮则先将戒尺贴在他臀上,得令之后高高举起,“啪”的一身砸了下来。 “唔。。。”噼啪打肉的声响不绝于耳,裴儿手指紧抓住春凳咬着牙默默忍受,不敢挣扎也不敢喊叫。二十戒尺打完,他臀上布满红痕。 扈嬷嬷验完伤后点点头,继续道:“藤杖二十,小郎君可得趴好了。”话音刚落,藤杖起落间挥舞到裴儿得臀上。裴儿这次双臂紧紧的环住凳背,紧咬着唇以此来消减疼痛。 “啪,嗖。。。”臀肉随抽打摇晃轻颤、由白到红,裴儿扭着身子起了一层汗。这一阵又打得他双臀红肿油亮,仰着脖子涕泗横流,压着嗓子呻吟求饶。 这藤杖虽重,但掌刑之人亦是有分寸的。事前早已交代过,不许让受刑之人破皮流血、伤筋动骨。 “行了,伺候他腌穴起势吧!” 这封穴最开始是为给南馆里小倌避孕所用,红花丸塞入宫口后,玉茎如何伺候幽穴都不会有孕。后来,有人要为小倌赎身却又嫌小倌伺候过人不干净,便以砂仁、玉竹等研磨后制成药丸用细棍抵入宫口。一月后药丸自然吸入,便是寓意人也清洁如新生了。 扈嬷嬷漠然的一拍手,裴儿双腿曲下被分开叉到地上,上身依旧伏于春凳只是双臂被绛色长绸绑住。此时,双丘间的隐秘被最大程度暴露。乳公让小厮扒开裴儿臀缝露出密穴,拿起托盘里一根细圆春杵斜插进去,又冷又硬一直往内里捣去。 这细春杵原是玉杵的一种,世家大族为待出阁的子弟添妆礼单上绝不可少的一件伺候器物。它象征着情爱誓言,姻缘美满。只是后来有人发觉这器物若是造的由粗变细,更是调教后穴的好器物。越传到后来,越似淫物。世家大族便将此物剔除在礼单中,便只有那些出身低微高攀名门的,想讨得妻主欢心才会将其保留在礼单上面。 而男风馆里,在行大礼之时常将此物拿出训导小倌。 这腌穴之前的捣穴既是刑罚也是润滑,致深入一些便抽出来重新抹上特制的胭脂色乳膏。反反复复,激的裴儿的浪叫声一阵高过一阵。他此时狼狈不堪,恨不能被狠责一顿也比当众受这样的羞辱好。 扈嬷嬷又命人将春杵换成长木棍捣他后穴,再一遍遍深插浅抽。只叫得媚声让她听的满意了,才算完。 这时候馆子里的小倌人一一都进来了,领头的南馆爹爹昂头尖声训示:“你们其中若是有福气的,也能被主家的嬷嬷收拾洁净。虽受些苦楚,可到底被领进那高门去,也算得个好出路。” 盛满胭脂色乳膏的樱子木碗见底,那木棍也终于探到宫口处。一颗颗拇指大小的药丸,被春杵抵着从穴口塞入。入一颗,便疼的裴儿一声惨叫。邱氏又命人取来软管,往裴儿的后穴里灌了些许桂花油脂。而后木棍再捅到最深处,油脂汩汩从穴口溢出,那药丸也顺着滑了进去。长木棍直伸到宫口深处,反复捣弄数十次才得出。 发红肿胀的臀上疼痛还在持续着,药丸一粒粒被强入宫口,裴儿此刻被折磨的脸色惨白,几近虚脱。 跪成一排观礼的小倌人见裴儿这幅样子,大多低头默不作声。几个年岁小,或因爹爹贪婪索要甚多,未梳栊②的更是吓的瑟缩着身子直发颤。或有一两个胆大的,抬眼瞅了瞅也不敢再多看。 扈嬷嬷见此让人捧来一根光可鉴人沁过油脂的玉萧,只是这玉萧与平时吹奏的不同,上面并未钻孔。玉萧里是滑润的特制药油,扈嬷嬷又细心验查一遍,点点头道:“入吧!” 冰凉滑腻的玉萧直直探进了裴儿的穴中,一直沿肠壁开括向前。 “不要再入了,饶。。。饶了我吧。。。”裴儿说着泪珠滚滚,人也迷迷糊糊的直闭眼。 一碗凉茶泼到他面上,扈嬷嬷在一旁肃声警告:“这药丸若不抵进宫口,被你排泄出来可还是要再封的。这也是心疼你,让你莫受二次罪才封深一点。你进了童府,要学的规矩还多着呢。下半生得了二小姐这样好的依靠,如今受这些也不算什么苦楚了。” 一旁的小厮又为他擦了面,喂了些参汤给他提神。 那玉萧没了大半进去后,边上的人递来几根绑在一起的玉箸。玉箸插入玉萧中,一点点往穴里渡。裴儿紧攥着拳,瞪大眼睛。只因一闭眼那外物侵入感,便直窜到头顶让他不住想呕。 “差不多了,可要拔出。” 扈嬷嬷点头亲自将玉萧抽出,而后命乳公小心清理了穴口溢出来的油脂。紧接着,小厮从匣子里取出,还是成串的通体青盈碧透的冰糯翡翠珠。乳公将珠子都塞入穴口,命人将裴儿架起站直身体,照例是熟捻的揉搓着两腿间的脆弱。待银丝溢出,扈嬷嬷又命他跪在地上。让端着盆化了小半冰碴的人过来,再由另一旁的小厮扶着裴儿的命根没入。 “呃。。。”裴儿被凉水激的浑身冰凉,冷热骤然交替之下,欲望瞬间瘫软下去。 “日后入童家门便是与在馆子里不同。还请小郎君牢记守贞禁欲,切莫自渎,沉溺情欲。” “是,裴儿定然规行矩步,不负各位教导。” 乳公用木棒将乳色膏脂均匀涂到裴儿玉茎上,将大环套至根部。而囊袋被塞进小环,如此才算大功告成。 这时南馆爹爹走到他面前,如同雕匠人欣赏自己刚雕琢出来的佳品一般道:“裴儿你可要记得今日受的苦,等入了童府要越发谨言慎行。这就不多罚你了,晾臀一个时辰便回去上药歇息吧!” 裴儿的后穴被玉势时刻刺激着,胸前的两点红豆也硬了起来。他塌腰耸臀的跪伏在地上,听着其他观刑的小倌轮流朗诵着《男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年纪最小的倌儿到裴儿身后,轮流抽插玉势。另有些大胆的,掐着他粗檩叠起、发红油亮的臀。 裴儿硬撑着身子忍着欲望不敢移动,汗水浸透了全身。他在这南馆越受琢磨,便越是清楚只有乖顺忍耐才能换一条少挨罚的“松快”路。 ①注:古代为男性提供性服务的男妓称为娈童、龙阳等。女尊架空背景不适用“娼”“妓”二字,故而小倌统称为女、男提供娱乐或性服务者。 ②注:旧指妓女第一次接客伴宿。另有一释若客人钟情于欢场女子,出资办一隆重仪式,再给欢场一笔重金。这个欢场女子就可以专门为这一位客人服务,这套手续称为“梳拢”。 -- 第二十五章 花烛泣泪 孽根套圈 十日后,裴儿从小门里抬进童府。童谦那日甚是高兴,但那时许心都正在身侧伺候着她沐浴却也不便多表露。只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先送去过个水搓干净。 入夜童谦推门而入,见人刚出浴桶便径直走到床边去了。裴儿出浴后一副娇怯撩人模样,任由小厮扶他走到童谦身边施礼。那一身微红水润的玉肌,透着纱衣隐隐绰绰直叫人移不开眼。 他双颊红晕,只因后穴处努力夹着细长玉势。那玉势并不是良家日常所戴,而是南馆调教用的。两侧遍布凸起刺激着肠壁,稍一走动前庭便有抬头之势。童谦见此越发起了亵玩之心,她抬手挑着裴儿下颏轻轻吹了口气:“来,替为妻更衣梳发。” 裴儿伺候着人脱掉外袍靴子正要解中衣,童谦又说自己腹中饥渴让人端来点心和茶水。却是没吃两口直喊腻了,命裴儿继续伺候洗面。童谦扬着水净了面,接过裴儿手里的面巾将水滴擦干又让他替自己拆髻梳发。 好容易这一趟趟的折腾下来,玉势在裴儿肠壁里来来回回细碾着。玉茎被铜扣勒的一阵阵发疼,裴儿也只能咬牙硬挺。只是本就因这几日只许进流食,再经这么一折腾身子阵阵酥软,虚弱似要被风吹倒一般。 “怎的入了府就身娇肉贵,这点伺候的活儿都做不成了?” 裴儿听到这话,眼眸中蓄起一汪泪泉:“我九岁卖进那销金窝,被里面年长的欺负,调教乳公们罚。若不是被您赎出来,怕左右活不过这几年。您是我的大恩人,便是牛马也做得。” “我可不缺使唤的牛马。行了,你这抹了蜜的哄人小嘴,还是留到床上把我下面伺候舒坦了。”童谦把他招呼到自己身边,欣赏着裴儿半聊骚的害羞模样。而后掌心托着束着嫩芽儿的环,把玩了会儿:“这铜扣可是府里进了没多久的,你用的可还习惯。” “习惯。。。奴习惯的。” 童谦伸长舌头抵在裴儿喉结处舔舐,而后一点点向下吮吸他锁骨。她仍觉得不起劲儿,呼吸渐重的掐住他的后颈。裴儿这厢乖巧的伸长脖颈儿,勉强均匀着渐渐急促喘息声,发出婉转低吟任她啃咬尽兴。 童谦尝够了细颈滋味,抬起头来强硬的将裴儿的脸移到自己面前,言语冷漠道:“那封穴呢,听说你起势时差点没忍住。” 裴儿知道童谦这是故作凶狠,并不会重罚自己。他只低下头,作妩媚姿态回了句:“任凭妻主处置。” 按规矩“妻主”只有家中正侧两侍可叫,童谦闻言脸色变了,拿起手边的皮拍子毫不留情朝他嘴上招呼去:“没规矩,谁准你叫妻主了。今日我就不罚你了,明日自有嬷嬷来教。” 说罢,童谦斜躺到床上一双白嫩脚背拖住身下人的脸,左右端详着懒懒的吩咐他开始伺候。裴儿倾身迎了过来,将童谦的两瓣阴唇儿分开。而后扶着自己的玉茎入到里面去。裴儿的温热孽根在薛微的幽户里进进出出,忙不迭地卖力伺候。 “啊。。。”裴儿果然好生卖力,童谦粉面含春,舒爽非常的吸了口气。可她还不足兴,反客为主的将人压在身下,让玉茎又多进了几分。 只是此刻裴儿微一缩穴眼,玉茎又胀大了一圈,铜扣束在他根部激的人额上青筋暴起。 “呃。。。”尖叫硬生生给他抑在喉咙里,裴儿忍着难受曲膝将童谦的双腿架到自己上身。两臀相贴,玉茎伺候着幽户不敢停。淫水淅沥沥的,如细流淌到床褥上。 “呼。。。”火热起伏纠缠之间高潮已过,童谦细细品了这一回的酥痒余韵。又轻轻将人左肩推了一把:“好了,姐姐我怜你辛苦伺候。歇会吧!” “是。”可裴儿此时并不敢松懈,他只将自己孽根抽出。跪到童谦两腿间,双唇不断啜着她大腿内侧各处细肉。童谦被吸的脚趾微曲,这轮享受让她似冲到九霄欲成仙。 这番尽兴之后童谦仰躺在床头,伸手狠戳了裴儿阴囊几下却并无多少乐趣。她手指绕着床塌边卷起的翠帷,思索着如何能再尽兴的玩意儿。 不多会便推了裴儿一把,吩咐道:“去把凳子搬过来,放到床前你自己跪上去。”裴儿经过这些天的折腾,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也没细琢磨童谦心思只求饶道:“奴就在床上好好伺候您,您啊就别折腾旁的呢!” 童谦被拂了意,脸立刻冷下来愠怒道:“你这贱皮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真以为进了这院子就成了尊贵人呢?还敢讨三讨四的,也不掂量自己是从哪个腌臜泥地里爬出来的!” 待她骂完又挥舞了两下皮拍子责到裴儿腰间,对着房门高声喝了句:“琉儿叫小厮进来伺候,再拿些竹圈来。”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裴儿被这几句话羞辱的和被狠狠抽了几个耳光,无甚区别。他眼眶酸涩,只恨自己不是清白人家的贵公子。只得爬下床去,依言照做。这时小厮拿着竹圈也进到房内,他们按照童谦所说将裴儿两腿掰成笔直,一前一后架在凳上。 三个黄花梨方凳打成横条一线,裴儿颤微微的手臂向侧边伸展维持着上身平衡。 烛光下童谦盯着裴儿挺翘圆润的臀,玲珑纤细的脚腕一时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她饶有兴味的想着儿时套圈嬉耍玩乐旧事,如今加诸到人身上岂不乐上加乐。 “你可得仔细接住了,若是一个接不住便记下一鞭子。” 童谦说完忽的一个竹圈儿飞了过去,裴儿脊背绷直身子向前一倾脖颈微微泛痒,那圈儿算是套住了。 “好!” 童谦兴致大盛,拍掌叫好。就这样飞出去四五个皆被套住了,童谦见手边还有几个小几寸的圈儿,眯起眼左右比划了半响。只是套小圈时,童谦不得要领。不断调整着姿势和力度的扔出去九个,只中了两三个。还好掉落在地上的竹圈,自有小厮拾起再递过去循环往复。 只是为了摆好这舒展又别扭的姿势,裴儿耗尽周身力气才得以勉强维持。偏偏童谦想玩些更刁钻的,生生要往裴儿昂在空中,一颤一颤的活头上套。 “啊!” 那圈儿太小,裴儿不好把握腹部向前一挺整个身子都失去了平衡。但终究还是没被套上,从裴儿大腿内侧弹飞出去。 “好了好了,不玩了!”童谦见裴儿四仰八叉的摔到地上,笑的直拍床褥乐开了花。她命小厮将物件都收拾出去,搂着裴儿又到床上好顿折腾去了。 裴儿这一摔脊背疼的都有些发麻,但他依旧挂着娇媚讨喜的笑,脸颊贴在童谦的胸口细细的蹭着。 这一夜嬉闹无度,便又是一番光景了。 -- ⑼ń⑼f.čōℳ 第二十六章 拒归府贵君屈膝 拘清 槐府外,管家步履蹒跚的从门内走出。他狗搂着腰,对在门外久候的贵君道:“家主不在府里,老君人怕过病到您身上不方便相见。贵君还是莫要久候着了风,请回吧!” 槐宁听到这里心沉了下来,母亲若真的不在府中,以他今日贵君之尊是断然不会被拦在府外。说到底母亲是恨自己当年宁愿做陪侍,也要入太女府,坏了淮安府百年清流世家的名声。他拢了拢披风,整了整饰着珍珠脆叶的帷帽。静静地听完管家的推托之词,依旧一脸沉静:“那我且再等等,母亲该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你也不必为难。我今日必然是要见到父亲才会走的。” “欸……”管家见劝不住人摇摇头,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婢女万分焦急阖上府门进去了。 “家主,贵君他说今日一定要见老君人。这都在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啊!” 槐馥慈握紧了拳头,心里忖道:真真是冤孽啊!当初逐你出府便与槐家无关,如今做了贵君槐家也不沾你半点光彩。何必来惺惺作态,让天下人再想起那一段“丑”事。还是你恨毁我淮安府清流的名声,不够彻底? 她嗫嚅了两句“冤孽,冤孽啊!”一甩袖。吩咐管家再和她一起去门口看看。 “母亲”槐宁见槐馥慈从门里出来,恭恭敬敬的醒了个礼。 “母亲,您让我见一见父亲吧!”槐宁紧咬着唇,泪光隐现请求道。原是槐宁在宫中听闻自己生父于氏病重,他求了媱帝和君后的恩典出宫探病,岂料被拦在槐府外不得入门。 槐馥慈面色依旧冷淡,毕恭毕敬回礼道:“宜贵君当年既愿意做陪侍出阁,便做不了我槐家的儿郎呢。如今又是认得哪门子母父双亲,还是保重贵体回宫吧!请体谅老妪年老力衰,就不远送了。” 槐宁听到这,身子一震。若不是有阿栎在身边扶着,几乎站立不稳。他在这等了许久,才等到槐馥慈出来见他。却未想母亲只是冷着脸,嘴里念着规矩赶他离开。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槐馥慈态度并没有半点松动,槐宁终是顾不得什么礼法规矩,双膝跪倒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哭求道:“当年是孩儿年幼任性,毁了淮安府清流名誉。是孩儿的错,母亲日后要如何罚我都行。只求您让我见一见父亲。求您呢!” “这声母亲老生可担不起,责罚贵君更是大罪。您还是请回宫,莫陷老妪于不忠的境地。”槐馥慈说着,也颤巍巍的跟着屈膝。两边的婢仆见此俱是一惊,也只能纷纷跟着跪下。 这槐府门口一时间跪了一地的人,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投来目光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这边正僵持着,从远处来了一队人抬着两顶软轿匆匆赶来。槐家长女槐攸先从轿中出来,见门口跪成一片心道不好。她不敢上前,跟着从前面轿子出来的尹竺偲一起踏阶而上。 原来是槐宁身边的人传了消息入宫,她得知后便让人传诏平京府丞槐家长女槐攸与她一同微服前来。 侍从与殿廷卫士们在外拦住闲杂人等,尹竺偲身着未绣图龙的赤色琵琶袖袄裙,只带着路鸿一人到槐馥慈面前就要将人扶起。而槐攸走到槐宁面前,扶着槐宁说了句:“三弟,快起来。” 槐馥慈本要对尹竺偲请罪,没曾被女儿那句“三弟”彻底激怒了她狠狠推了槐攸一把怒道:“你这不孝女还不住嘴,怎敢在凰上面前不敬贵君!”他训斥完槐攸,又对媱帝尹竺偲恭敬道:“贱内生染重疾,槐家无法待客。还请陛下和贵君移步回宫,莫被过了病气。” 槐攸听到这里怎不知自己母亲心中所想,但她既随尹竺偲来了自然是要做好这个和事佬:“娘,爹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三弟。贵君既然人都来呢,您还是开门给迎进去才合礼数。” “你住口,这里只有宜贵君哪来的你三弟。贵君与凰上何等尊贵,贱内病体沉疴,若是让二位染上病气岂不是大罪。” 淮安府的清流家族,一向以家训严谨闻名。对养在闺阁中的男子,便是有不服管教的,被打死的也是有的。尹竺偲知道她对当年自己和槐宁私定终身之事耿耿于怀,玷污了她们引以为傲的百年清誉。 当年尹竺偲的祖母姲帝,为了持续压制上京的四大士族,极力推崇清流。①她们推崇最传统的道德,对男子的身体和内心行的是双重天性束缚。制定最严苛的家规,让他们在煎熬压抑的熏染下丧失自我。让家中一代代男子沦为牺牲品,在血和泪垒起的重重白骨之上博得名誉。她们以此为傲,绝不会因情感或者权利所妥协。 而今尹竺偲即使坐到了至尊之位,槐馥慈甚至整个淮安府不少人仍对槐宁当年与她私定之事视为耻辱。尹竺偲心中不屑这些规矩束缚,但又深知若不是扶持清流,她如今恐怕依旧要被上京四大士族所左右。 况且,大云卿牙蓬之变国破家亡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烈。她是大夏帝凰一天便绝不会放纵男子,犯同样的错误。 尹竺偲眉头紧拧,手收到袖中攥住拳头:“宜贵君是得了孤的恩准来探望父亲,亲子侍疾理所当然。宁儿是孤的贵君,更当为天下孝行表率。” 槐馥慈听到孝行表率只觉可笑,虽还是谦恭但语气句句带刺:“宜贵君身份高贵,臣与臣夫怕当不了他的长辈。臣家中自有女儿女婿,就不劳贵君大驾呢! 这言语间全把槐宁当作外人,更是隐晦重提将其逐出家门的旧事。 尹竺偲脸色急转,她刚来时扶起槐馥慈不过思及槐家子女不易。却不想处事刻板、永远以礼教道德为先的清流对她这个握有至高凰权的陛下如此不屑一顾。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刁难,挡门拒迎,让她帝凰威严何存? “你放肆!”媱帝再不留情面,凛若冰霜,透着帝凰不可违逆的怫怒:“槐卿,贵君是奉旨探病,你诸多阻拦已是犯上,还在孤面前巧言强辩。今日若还敢抗旨,孤定要你满门获罪。” “臣罪该万死。既然是凰上下旨,臣自不敢拦。”槐馥慈感到这位年轻新凰的气势,再次颤巍巍的跪下,连同一干婢仆俱是噤若寒蝉。 槐攸见母亲下跪心道不好,如此更是损了天子颜面,于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大步上前要去开门,还好管家机灵,赶紧吩咐婢女开门礼迎。 ①注:大夏男子并非一开始就被这么重的规矩束缚,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出能登机的皇子。还有尹徽安、袁勉那种“叛逆”。而是经过姶帝、姲帝、妡帝三代帝凰,为了维护至高凰权也并非主动为之的副作用产物。后续会徐徐道来。 不过女尊文嘛,其中人物只会有各自命运抗争的情节,不会出现女性为男性平权的戏码。 -- ⑼ń⑼f.čōℳ 第二十七章 父子终得相见 侍疾泪 沉重的朱漆府门被推开,槐宁向尹竺偲福了一福,再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跌跌撞撞的奔进了父亲的房里。阿栎则在后面小跑跟着,生怕主子摔倒。 此时于氏的房内除了小厮外,槐攸的侧侍罗氏也在旁伺候着。他虽听小厮说贵君归府引得喧闹,但真见槐宁进来了颇有些诧异。不过依着规矩下跪行礼掩盖了他面上的神情,屋子里伺候的小厮见此也纷纷跪地。 槐宁一心只想着父亲,他到床榻前脱下帷帽,一把握住了何氏已然干枯的双手轻轻唤了声“爹爹”。 于氏恍惚间听到自己日思夜想幼子的声音,还以为是在梦中。连连被唤了两三声,这才费力的睁开眼。不想眼前竟真是许久未见的宁儿,心中顿起波澜。 “宁儿,你回来了。” 于氏这一声宁儿,让槐宁想起幼时淘气,曾扮作女子跟姐姐外出玩耍,归家时被父亲逮个正着。父亲狠狠罚了他一顿,耳提面命的教导他清流贵子当清心寡欲,守贞为重。 最后,又心疼他挨打为他上药,就这么柔柔的唤的那一声声“宁儿”。 如此清晰的场景重叠到一起,他再看父亲枯槁容颜悲戚难掩:“是,是宁儿回来看爹爹您呢!” 于氏抬手拭去幼子脸颊上徐徐而落的泪珠,安慰道:“我儿受苦了,莫哭了。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嗯,我不哭。父亲,你也要快快好起来。”话虽如此说,可槐宁哪里还忍得住。只一边啜泣着,一边擦着眼泪。 屋里的人看着父子相见这般感人情景,俱是潸然泪下,纷纷攥着帕子拭泪。阿栎扯了扯槐宁的衣角,示意他这一屋子的人还跪着呢。槐宁忙扶罗氏起来,罗氏站起身对他宽慰道:“老君人这几日身子也见好,贵君莫要太伤心。”说罢,领着屋子里伺候的人到外面候着去了。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来,让爹爹好好看看。” 此时房内只剩这父子俩人,于氏抚上槐宁的脸颊,幼子归家方才显得真切。他让槐宁拿软垫来,勉力坐起身打量着儿子身上的衣袍。虽只是件祥云纹灰白色直裾鹤氅,但缎面料子一看便知是名贵的。还有髻上饰的糖白玉,温润莹洁却也透着贵重耀目。 当年槐宁被赶出家门,于氏曾偷偷塞银钱看过他几回。不料被槐馥慈知晓后勃然大怒,不但动了家法还被罚跪祠堂。幸而槐攸赶了回来,才没让于氏受再多的苦。 此时于氏再见到儿子,看他过得不错,心中宽慰许多。 “孩儿大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前尘往事莫要再提,如今我儿已是贵君该珍惜当下才得宜。”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不得相见,于氏对槐宁除了想念与心疼哪里还有半分怪责意思。他身子日益衰弱自知时日不多,想的只是如何解开儿子心中的结。 “爹爹在闺中的时候拘着你,一则男子生来艰辛受拘束,世道不容人。二则为了槐家的名声,盼你能得个好妻主。不曾想你与毅王,是今上会有那样一段缘分。我是个无用之人,只能白白看你吃苦,没有半点法子相护。这一路你走的艰难,如今入的是帝凰家,越发要步步小心谨慎。若日后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万万不可犯倔。要知道服软、退让。” 槐宁听于氏这番话一知半解,但他不想愿深问只点点头应了句:“是,父亲教诲孩儿记住了。” “说来也都是我的错,因顾及世家名声,从小教导你那些规矩牢牢束着你。可又私心不想你太拘束,完完全全断了你的念想。才让你当年遇到毅王那事儿难以抉择,吃了这许多的苦。” 这时候门被推开,槐攸的正侍隋如渊一袭绣着秋海棠的暗花纱袍从外面端来一碗药。他向槐宁行礼后递过药碗道:“这药已经是温的,贵君直接喂给公爹就好。” 槐宁服侍着于氏喝下新送的汤药,又漱了漱口。待隋如渊收拾好出去后,他扶着于氏躺下。 “新凰待宁儿极好,还封我做了贵君。父亲莫要担心,孩儿的苦都熬过来了。爹爹你要保重身体,等日后病好了,孩儿还要接爹爹去宫中小住几日相伴。” 这话儿虽是安慰言语,但于氏听得颇为欣慰,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槐宁虽然思念父亲,但也看得出于氏精神不济,不敢让他太累着。一个时辰后,他服侍爹爹睡下歇息便悄声出来了。他拉着还在门口伺候的罗氏道辛苦,又细细问了于氏日常的饮食,才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刚到院门口,见门口有侍卫守着,想是凰上还没走便让阿栎在外面候着。他独自进了院子,果然见尹竺偲正与姐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商议事务,只留隋如渊在一旁伺候着。 “凰上,请您恩准我在家中伺候爹爹几日……” 他心神恍惚,没注意脚下石缝。云纹鹤氅外袍又长,这脚一崴差点扑到地上。还好槐攸见他来时便已起身,大步上前将人扶住。槐宁忍不住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大姐……大姐姐!” 槐宁扑簌簌泪如倾①,似要将这几年的挣扎、无奈、委屈通通哭出来。 “都多大人了……哎……” 尹竺偲听着槐宁的痛哭之声颇为不忍,当年槐宁被槐馥慈赶出家门后她羽翼未丰,实难护人周全。好容易生下泉儿做了侧君,岂不料夭折离世。如今入了宫,规矩愈发沉重繁多。又逢他父亲大病,想他这一路颇为不易。 不过媱帝见她的宜贵君迟迟不肯从槐攸怀里出来,槐攸也是泪水涟涟的。虽明白这是姐弟许久未见在宣泄情绪,但也颇有几分吃味。 好歹是自己的男人,明明妻主就在身边,作甚一定要趴在自己姐姐怀里哭那么久?隋如渊倒是个机灵的,见媱帝面色微变猜出了几分缘由。他握住槐宁的手,不着痕迹的将人从自己妻主怀里揽过来:“弟弟莫要再哭,凰上在这儿都要听的心疼了。” 说完拿出帕子递给他擦脸,槐宁这才平复了心绪行礼道:“陛下,臣侍的父亲已经服药睡下了。求凰上让臣侍多留几日在府中,为父侍疾。” 尹竺偲将人扶起与他一同坐下,她知道是于氏不大好,略一沉吟道:“可要请宫中太医来为贺老君人诊断。” 这时站在一旁的槐攸施礼谢道:“臣感念凰恩,只是父亲的病都是些积年的老毛病。到今时今日,便是太医来恐怕也是一样的说辞。” 尹竺偲见他这样的语气神态,心中已经了然。但她还是吩咐路鸿,送些宫中的珍贵药材到槐府,又对槐攸吩咐道:“槐攸,孤让宜贵君在府上住上三五日。你务必好生照顾着。” “是,臣一定照顾好家弟。” 媱帝将一切安排妥当,柔声宽慰了槐宁几句:“孤先走了,你在这好好侍疾。回宫的事儿,等他老人家病好些了再说。” “谢陛下恩典。” 待尹竺偲走后,槐攸走到槐宁身边扶着这个已经哭红双眼的弟弟坐下,而后遣退婢仆执手劝道:“母亲今日那样为难你,你必然是伤心的。可你也莫要记恨她,当年你以陪侍身份侍入王府之后,母亲在宗族长老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说我们槐家为了攀高枝送儿子,不料被人识破连个侧侍都做不得。”槐攸斟酌着用词,这说浅了他怕槐宁不知道家里的难处。说的太深太重,又怕槐宁心生怨怼。字斟句酌的,真真是不好把握。 槐宁抬头,见落日金晖与缕缕绯红晚霞相映。想到他那段时日,自己又如何不是煎熬度日。还好,妻主登上了至尊之位,对自己也算有情有义。日后对槐家,心里如何也会记挂几分吧! ①注:【仙吕】赏花时_长江风送客  马致远(元)  扑簌簌泪如倾,凄凉愁损,相伴着短檠灯。 -- 第二十八章 跪祠堂家法伺候 哀丧父幽咽离魂 槐宁在府里为父亲侍疾六日,隋如渊就一直在他身边照应着,不敢让人太累。只是于氏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药食进的极少。槐宁看在眼里,忧心忡忡却没有半点法子。只能眼睁睁瞧着父亲日日病弱,一家人摇头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天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之后让阿栎也早些去歇着。他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也着实辛苦的很。夜里,有人摇晃着槐宁的肩膀说家主让他即刻去祠堂一趟。 槐家的祠堂,向来是不让出了阁的男子入的,今儿的怎么会唤他去?槐宁正疑惑着却见母亲手握家法,后背挺直的站在祠堂里。 祠堂内一列列先祖排位被摇曳的微弱烛火映衬着,风在堂外一刻不停的呼啸。槐宁只觉周遭森森寒意,似要吞噬掉自己一般。 “你跪下,当着槐家祖宗牌位磕头认错。” 槐宁依言屈膝跪在堂中,却是不肯认错毅然道:“祭奠先祖,我这个做后辈的理当跪拜。只是槐宁不知,有何错可认。” 槐馥慈闻言,扬起手里的家法狠狠朝槐宁背脊上责打怒道:“荒唐,槐家的先祖还需要你一个出了阁的男子祭拜。你这个不孝子,与人私定终身,以陪侍身份入了王府,毁了槐家百年的清流生誉还不是大错。” “母亲,她从来是真心待我。您为何不信,只知道遵循礼法,岂不知女子与男子情爱之事乃天道自然。不然如何生育后代,教养女子。”他这话说的坦然,连胸膛都挺起几分。 槐馥慈居高临下,见槐宁冥顽不灵指着他的脊背继续怒骂:“你以为凰上会真心待你?岂不知帝凰心中容得下的只有宏图霸业!哪来的真心深情,不过幌子罢了。你真真是为她登上帝位做了块垫脚石而已,却还不知错,不知错啊!” “啪,啪,啪!”槐馥慈狠狠的连抽了三下重重砸在槐宁背上,面部狰狞痛心疾首。 “啊!”槐宁被打的触不及防喊出声来,只觉得这种痛侵皮入骨。他不躲不避,狠咬下唇只苦苦熬着袭来的责打。最后双掌落地撑着身子转头抬眸,对槐馥慈一字一顿坚定道:“情出于心,何错之有?” 槐馥慈未想到槐宁如此坚定,连连后退两步将家法掷在幼子后背喟叹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这时槐攸到槐宁身边站住,槐宁还像小时候一样,抱住槐攸的小腿痛哭:“姐姐,我想同相爱之人在一处,又有什么错?” 槐攸拍了拍他的后背,神色漠然而疏离:“我的弟弟,那你可知今日在他身侧的君后,是颜家的儿郎不是你啊!你是承不住她高深的帝凰心术,若当日不是四皇子为你求情。你入不了王府,便会要为了保全槐家和她的名声被迫自戕,沦为弃子。 “不会的,不会的!妻主重情重义,迎煊哥哥进门也是无奈之举!” 槐攸眸色冰冷的俯看下跪之人,对他的哭喊充耳不闻。这时槐馥慈沙哑的声音响起,听她命道:“攸儿将他拖出去,失德败行之人不配跪在祖宗牌位面前。” 槐宁闻言脸色惨白,一时间无地自容。随后整个人被槐攸一把拉起,毫不怜惜的将他往祠堂外推去。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再环顾四周景物逐渐分崩离析。而自己在悬崖之巅,被逼纵身往无尽深渊下坠。 “啊!救命!”槐宁惊叫一声坐起,猝然睁开双眸。后背有冷汗不断往下淌,他大口的呼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原来,这是一场梦啊。槐家的祠堂在淮安府,他如今身在上京,加之身份尴尬又怎会前去。 槐宁再闭上眼又升腾起如坠深渊的恐惧,只能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他披了外袍,后边跟着府里的小厮往于氏房里走去。 此时月黑风高,烛火幽暗。房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守着,听到脚步声心中大惊,差点叫出声来。瞪大眼看到是槐宁,才连忙站直身体结结巴巴道:“贵君。。。贵君怎么来了,老君人睡着呢。” 槐宁竖起手指,嘘了声:“悄声些,我就进去陪陪父亲,你莫要惊扰了他人。” “是。”那小厮轻手轻脚给槐宁开了房门。他独自进了父亲的卧房,见人眉目舒展难得睡的安稳,也不想扰他。搬来圆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于氏一会儿,到了四更天他倦意渐浓才背倚在横木上闭眼歇息。 清晨,隋氏领着小厮端来面盆清水伺候盥漱。槐宁听到动静睁开眼,去拧了帕子:“爹爹,洗漱呢。” 槐宁喊了两声,床上的于氏面容慈祥却毫无反应。 站在一旁的隋如渊以为于氏睡的太熟忙道:“还是先唤醒公爹吧,贵君让侍身来伺候。” “嗯。”槐宁折腾过这一晚,身子确实疲乏。他退后一步将位置让给姐夫和小厮邱儿,那邱儿倒是轻车熟路的扶着人坐起身。可他刚碰到于氏的手方觉得不对。这浑身冰凉,手稍一放开便垂落下来。 “正侍。。。”小厮喃喃道人一迟钝,和隋如渊对视一眼将人缓缓的放开退后出来。隋氏似有察觉不对,他握着于氏的腕子果然脉搏全无。槐宁不敢相信,但他下意识的探到父亲的鼻息处。 人。。。已经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见我回来了,定然高兴病也会痊愈的!他用力抱住于氏的上身到怀里,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让那具已经开始冰凉的身体升温:“父亲,不要啊!” “快,快去叫家主和大小姐来。”隋如渊脸瞬间白了。 槐宁只觉得天地晦暗,自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不要走,父亲,你不要走!” 已经淡去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这个从小疼爱他,教他读书认字。在他被赶出家门后,宁意违背母亲挨打受罚也要想尽各种办法帮他的父亲。给他了全部的爱,却没得他几日的孝顺。 槐宁泪珠止不住的滚滚而落,一阵阵嘈杂声中有人要将他和父亲分开。 “别,别带爹爹走。让我。。。让我再陪陪他,求你们呢!”槐宁用尽力气拼命挣扎,终是力竭昏迷还是摆脱不了父子分离之殇。 槐宁再次醒来,只觉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迫的他呼吸不畅。他推开扶要他的阿栎,嘴里念叨着直往外走:“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看着周围伺候的人,连同阿栎都是一身素服,顿时泪水蓄满眼眸。 不必说,也不必问,父亲怕是真的不在了!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宠他,怜他,愿意听他讲悄悄话的爹爹了。槐宁闭上眼于氏的音容宛在,他双手紧紧握成拳,泪眼滂沱的一下一下锤在自己胸口。 “啊。。。爹爹,爹爹啊!” 最后,好似要呕出心肝来一般。 “贵君,贵君您莫要太伤心了。老君人在天上看您这样,该心疼死呢!”阿栎拉住他的胳膊,等他一点点平复下来便想倒杯水来。结果槐宁猛的抓住阿栎的手,控制不住的泣道:“你别走。。。别走,就在这儿陪着我。” 阿栎心疼的点头照做,槐宁躺下将脸埋进被子里又哭的浑身发颤。其实自从泉儿夭折之后,他一直悲伤抑郁,难以疏解。只是那时他体谅媱帝新凰登基,强打精神,只敢于静夜里偷偷落泪。可于氏走后,这所有的悲痛如开闸一般不可阻挡。 一连几天过去了,槐宁的伤痛不减反增。他虽身为贵君,但在槐府身份尴尬。葬礼事务一律没有参与,满府素白飘摇他只远远看着。即便如此,他常常哭的心隐隐发疼,几度晕厥。更糟的是到了晚上他躺在温暖的被褥里,闭眼后时常又梦到自己被母亲叫到祠堂责难。从噩梦中惊醒后便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半梦半醒恍惚间,他只想将眼前一切都揉碎了,重塑一遭。 -- 第二十九章 忆往昔故旧难堪 念今朝前路迢递 媱帝从槐家回宫后,总觉心头如坠大石。这日下了早朝仍觉有积郁蕴胸,不得消散。她又在抚怡殿西暖阁内,连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本。累的阖目用拇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揉着,缓解疲惫。 往事历历,不由的浮现在眼前。 那年,君后一身麒麟云锦宫装端坐于昱麒宫。长发挽在金冠里,却还能见其中夹杂这几缕银丝。虽是病容难掩,但雍容气度丝毫不减。 毅王尹竺偲撩袍跪地,只为求君后成全自己与槐家儿郎的婚事。此时她已内定为太女,只等迎取正侍便得册封。但妡帝对庞贵君恩宠不绝,君后势微多年。此时朝堂与后宫,都维持着异常微妙的平衡。 殿内并无宫婢侍奴伺候,唯有君后一族文华殿大学士颜家长女颜炤立在一旁。她对私定终身之事本就不屑,见事情僵持不下便直言道:“寻常官家女子择正侍也得选出身,看门第仔细权衡一番。毅王莫不是沉溺在你侬我侬的私情,陷在自我动容的戏码里,出不来了吧!” 尹竺偲被颜炤这般明嘲暗讽,忍无可忍“回敬”道:“本王的正侍自然母凰君后做主,何曾轮到你置喙!你指使人将本王与槐宁的事渲染的满城风雨,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又是何居心!” “这事儿只有闹开了,凰上方知晓您重情重义啊!。再由君后出面迎我弟弟做正君,凰上必看重您懂权衡,识大体。这样既得了佳人,又让您稳登太女之位。如此双重得利良机,可是臣为您献上的!” “你为一己之私陷本王于两难境地,还在父后面前巧言诡辩!” 颜炤闻言倒不显惶恐,再开口言语中反而夹杂着淡淡不屑:“我颜家这些年为您筹谋,何曾有半分不良居心!您在这个位置上,谁做你的君后便由不得爱意情深说了算。臣幼弟德行容貌都是顶尖的,您的正君只能是颜家的儿郎!若想让那姓槐的男子坐于您身侧,那颜家只好再另择明主呢。” “炤儿够了!”君后听颜炤这话实在放肆,又见尹竺偲胸膛起伏,已露愠怒神色。连忙低声喝住颜炤,摇头让人退下。 “只怕三皇女若坐上了凰位,臣也不必为这点“小事“同殿下争执,只都坐在府里如牛羊般任人宰割才快活呢!。”颜炤言罢连礼都未行,愤而转身离去。 “偲儿别跪呢,伤膝盖。”君后看颜炤离去,起身将尹竺偲扶起来领到自己身侧坐下。 “本宫虽为君后,可多年膝下无所出。上京的四大士族唯有我颜家得保,那是你母凰仁厚。可说到底,她对本宫又有多少情分呢?本宫无意拿恩情压你,但本宫这身子你也看的出,就将将熬过这一两年。你只想一想,若颜家真为了全族利益不肯再扶持你,转投他人。就算你将槐宁迎进门做了正侍,来日你手中若无实权,又能仰仗甚么保全住他的清白和性命?” 尹竺莘是庞贵君亲女,庞家助她必是不遗余力,这与颜家的瞻前顾后不同。尹竺偲在军中虽有建数,但兵权并不在她手中。而咏太师退而致仕后,她在朝堂能倚重之人也寥寥无几。若颜家真要弃她而独善其身,日后以她一己之力想如今的保住权势地位必定困难重重。 “淮安府百年来,何曾搅入夺嫡争斗。况且清流家风严谨,你和槐家子私定终身也不为她们所容。你若执意迎槐家的儿郎做正侍,槐家只觉得自己被逼迫结党,以后怕是要愈发避嫌,决计不会相帮。”君后见尹竺偲眉头紧蹙,心中似有一番挣扎越发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女儿的手道:“偲儿,你能不能坐上至尊之位以本宫的身子,都见不到。所以,本宫不是逼你。但本宫害怕有朝一日,你至穷途末路想到今日决断会悔不当初。” 尹竺偲心中已经了然,这个太女之位是母凰对她的看重,亦是把她至于险地来掣肘各方。她若不应承迎颜家子为正侍,那么颜家即使面上不会扶持别的皇女,也断不会再毫无保留的帮自己。 这无异于在她登基之路上,自设阻碍。可她若真夺不了天下,到时便是低头折节也性命难保。 大夏勋贵家族代代传承得以延续数百年的,唯有隋、陆、颜、咏四大士族。当年姶帝迫于士族压力,不得不让最疼爱的皇子尹元捷和亲。从那之后,便长算远谋一步步弹压士族势力。而她的祖母姲帝暗地扶持寒门大举推行革新要略,亲近清流扫除阻挡。 到她母亲妡帝登基后,利用隋家诛杀了自己的二皇姐与五皇妹。煊赫一时的隋家,引得另三家眼红嫉妒,从此内斗不断。前内阁首辅隋墨岚过世后,妡帝又借机对隋、咏两家进行了一场权利清洗。让本已内乱积弱的四大家族,再无缴拨风云之力。 幸而妡帝在潜邸时正君为颜氏,若不然颜家如今不是如隋家一般被流放,便是如咏家一般被同僚排挤在官场再无立足之地。亦或是同当年极力主张大皇子和亲的陆家般,外放永镇滇南一隅。 可寒门亦非清苦平民,这些出自书香门第、庶族乡绅的人一跃高位成了新贵,自要宣扬自己的主张。她们身居高位一样要权衡利弊,不愿轻易触碰逆鳞。故而最先推行的是让男子安于室,相妻教女这一谁也无从反驳的“妙策”。此法一成,她们又激浊扬清,打压商人,鼓吹君子当轻利,致使商贸日益凋敝。 更有不少自视操守高洁,常于道德至高处小题大做指责那些不愿与之为伍的同僚。甚至用那至高道德作为兵刃,“掣肘”凰权。这些人于治国安邦少有建树,却擅长鸡蛋里挑骨头,找准对方错处争斗伐“异”。 久而久之不管是清流还是寒门,都渐渐偏离了入宦海之初革除旧弊,为民请命的初心。且她们行事刻板只谋一局,事事以维护礼教为先。大夏因男子分娩损耗身体,且幼童易夭故而对妻死守节并不推崇。新贵们却上奏要求嘉奖推行节烈,若男子为妻守节甚至殉节则为家族荣膺,更是能免除劳役。 此法到卿牙蓬之变,尹元捷登机五年后开始推行。后因推行不顺三载即被废止,可男子却因此被牢牢束缚在后宅,只知伺候妻主婆公、无欲守贞。 朝堂虽每三年有“京察”与“大计”,以四格、八法为准则考核官员。依旧暮气沉沉,贤才难求。那时的尹竺偲权衡之下,唯有迎颜家的儿郎做正君,既得助益又添平衡才算两全。 “哎。。。” 为何又想起那些旧年的糟心往事而来?尹竺偲重重叹了口气,敛去眼底的暗涛收回思绪,继续拿起奏本开始批阅。 请安折,请安折,又是请安折。媱帝接连看了三本,心里愈发烦闷本不想再理公务出去散漫一番。终是叹了口气继续伏首公文中,再拿一本是户部郎中咏珂上的关于税法革新的疏奏。 她记得此人是咏阁老家中那位十三岁中秀才,才思敏捷的甥孙女。咏少师咏嘉崇为官一任可谓是勤勉务实,政绩斐然。她亦是出生四大士族,少有被妡帝倚重的阁臣。 当年妡帝与咏嘉崇深谈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便晋其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赞机务。又让尹竺偲拜她为太女少师,尹竺偲受了她两年教诲,对其颇为敬重。之后,妡帝有意将其升为首府不料消息走漏。 咏嘉崇风骨清高又颇受器重,朝堂上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对她或嫉妒或忌讳的人颇多。这些人找不到咏嘉崇为官的把柄,便翻出她当年在太君后丧期与男子私会,不修私德之事。 陈年旧事在那个当口被到处传扬,本就是为了大做文章。妡帝力压不下,咏阁老只得借年事已高,离愁愈炽为由致仕归乡。 媱帝思毕,又拿起咏珂奏本细读一遍。其中详尽道出当下税法虽不高但摊派、捐税等名目繁多。再加上豪强、乡绅、胥吏与勋贵等均可免除徭役,而农户被剥削日甚,苦不堪言。如此看来断不可再增农税,做那劫贫济富之事。而是该让地方进行有序田亩整合,教化农户选种育种,使亩产提高。 另需重视商税,开港通贸。以“商贸若兴,国赋益增①”为本。列明了诸如重视商税,开港通贸等开拓新财源。若有成效则可酌量增收的措施。更是提出官商分明,教化商人而生儒贾等大胆之法。 咏珂出身于四大士族的咏家,自然知道当年士族大家放任豪强兼并土地。致使税收全落到贫苦农户头上,迫她们不少成了农奴。随着四大士族没落,至姲帝十三年起田亩数量重新勘查,赋税家底一一盘清。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理政新的弊端逐一浮现出来。 咏珂则把目光放得更开阔,想大胆变革数百年以来“重农抑商”之策,拓一条变法革新大道。这奏本细细读来,却有可行之处, 尹竺偲又想到朝堂上,不管是曾权倾一时的四大士族,还是如今处处至于道德至高处拧成一团的寒门清流。到最后,若是在帝凰推行有效政令时多少都会侵其权益,最后成为掣肘。 故而此法若现下推行实施,恐难获朝臣支持。尹竺偲放下奏本,踱步往外想日后该查一查咏珂此人过往考评,至于是否能委以重任还需观察考较一段时日。至于她陈奏之事,只能缓而图之。 ①注:有段时间对一旦明代商人资本转型成功,提前进入工业革命会怎么样特别感兴趣。但了解越多越明白进入工业革命前提条件实在太多,很难实现。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一下:明代商人资本。 明代商贾始终没有形成独立力量,必须攀附行媚官员。官商一体非常严重,导致商税难收,只能继续搜刮小农。 咏柯期望提高小农经济的生产力,然后进行思想上的启蒙,经世致用。给大夏商业环境松绑,除类盐铁茶酒等管控官需收取凭证费商品外。商不必依附于官,削弱官商勾结。儒贾其实就是讲契约精神,而并非鼓励其博取功名。 -- 第三十章 承凄凄兮啖酥 悦昭昭兮未央 万里碧霄,连霏①闲拢飘漾。时有微风拂面,眼前一派开阔景象将媱帝内心密布阴霾驱散开。她一步步走到宫廊处负手西望,又是那个年少有为,睥睨天下的君主。 媱帝放松心神到御花园里散步,这一路绿树鲜花并流水潺潺尽皆宜人景色。她走到一处四角攒尖的凉亭内坐下,又看到栏下池里有几尾金色鲤鱼优哉游哉的在水中嬉戏,心也渐渐舒朗起来。 没多时,便有茶水果子奉上。这边童指挥使过来行礼,又从近卫陈月葳手里接过一碟枣泥酥饼,端到媱帝面前。 “这是君后令甜食房的内官新制的枣泥酥饼,臣端来请凰上尝尝。” 侍卫和宫婢侍奴都被赶到凉亭外边守着,尹竺偲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路鸿。 “倒是有劳指挥使大人亲自端来了,傅使这次辅助当地总兵诛杀毕启有功。听说她这些年还未取正夫,你说孤要不给她挑个大家子赐婚以作封赏。” 童隽闻言微微一顿,单膝跪地抱拳回道:“拱卫司为凰上效力,不敢居功。听闻此次剿灭叛党旧部并未除尽,竟还有余党在逃。凰上不怪责我等办事不力,已是大恩呢。至于取夫之事,傅使同臣说过她只一心为国,并不作它想。” 傅使名式缨,为拱卫司副指挥使。她是上任指挥使刘骐往滇南前,推荐给童隽的。此人比童隽长上六岁,其母生前为拱卫司副千户。一年凰家春猎她为救贵勋女儿被受惊马匹跺断了腿骨,而落下残疾。彼时傅式缨刚中了举人,因拱卫司素有世袭之制便接替了母亲的职位。 傅式缨素来行事周密稳妥,谦恭自守不贪功不敛财。这一年来童隽对她信任日增,许多机要之事都委她亲自督办。 取夫之事还是要讲求你情我愿,媱帝自是不会勉强:“孤也知晓叛党狡猾,又何至于责罚有功之臣!至于取夫之事,那待傅使日后有合意的,孤再给她做主。” “臣代傅使,谢过凰上!” 媱帝低头拿起青釉碟子里只有拳头大小,色泽金黄的枣泥酥饼。她小口尝下饼皮酥脆、枣泥细腻,果然可口的很。便是嘴馋多吃些,也不觉得腻人。她想起还在太女府时,槐宁为自己做过淋了荔枝糖蜜的软糕也一样软糯清甜。 “这做酥饼的法子经宁儿改良过,甚合孤的口味。你们也不必拘束,尽管过来尝尝。” 路鸿依着规矩没敢动,童隽倒直接拿了两个递给路尚宫一个:“凰上赏赐,路尚宫遵旨就是。”路鸿接过饼,只说有劳指挥使大人,三人一起围桌吃起来。 饼才吃完,碎渣还不及抹尽。便见君后身披胸背饰麒麟纹样深衣,头戴祥云镶东珠金冠款款而来。 “臣侍见过皇上。” “免礼”媱帝唇畔掠过浅笑,起身执起颜煊双手一同落座:“来,君后与孤一并尝尝这酥饼滋味。” “凰上,这甜食房烤出来的枣泥酥饼又香又脆,还不容易腻。说来做它的法子,是按贵君之前写的步骤改进过的。” “是啊,宁儿让甜食房做的比寻常的要扁要窄一些。还加了核桃碎,确实美味不少。”尹竺偲应着用食指卷成圈,在君后唇边蹭了蹭:“嘴角落了碎渣,别动。” 两人正说着,君后的贴身大宫奴阿遐捧着茶水奉上。路鸿见凰上同君后鹣鲽情深,自是心领神会。她拉了拉童将军的衣角,连同阿遐领着身边伺候的人一应退出凉亭。 颜煊将茶递给尹竺偲,待她呷上一口,齿喉余韵留香。 君后见媱帝心神舒快,便借机回禀:“说起来槐贵君已离宫一月有余。臣侍想去槐家吊唁,再将他接回宫来。” “你坐镇后宫诸事繁多,吊唁之事自不必亲自去。”提起槐宁,尹竺偲眼神黯淡心中也有些思念情绪。 “但此次选秀子是凰上践位后的头一次,槐贵君还得在宫中为宜。” 媱帝闻言点头思忖着,这是她践位后尊英男之制的首次选秀。初选过了的八十人已在宫中呆了二十日。有半数被撂了牌子送出去,余下的再过十来日便要由她与颜煊殿选一至两人以充后宫。 “是,还要辛苦君后督办此事。” 媱帝知道槐宁身为贵君,即便家严离世亦不该多日留府不归。路鸿之前确实也与她提过,槐宁因当年私定终身的事儿本就传言颇多。如今初选秀子,最好在宫中。 只是那日槐府情形犹在眼前,让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宁儿为她坐镇选秀,实在于心不忍。尹竺偲还是想捱过择秀子的这段日子,再将人接回。只是颜煊今日借枣泥酥饼提及此事,也是妥当之举亦不好再作敷衍。 媱帝心中虽然不愿,但还是叹了口气道:“那便让徽安去吧。”而后她起身唤童隽进来:“你传旨,让庄毓棣华②代孤去槐家吊唁,以表哀思。顺便让他替朕将贵君接回宫来。” “是,臣这就去办。” 凰令一下,君后心事了了越发温柔知意。媱帝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拍了拍。颜煊这一身压金彩绣,衬着他华贵端正。这姿容虽不及槐宁那般艳绝,五官算不得出众。但整个人如淙淙清泉般,透着舒朗大气。 媱帝想起母凰第一次见颜煊,便称赞道:真道是个端方正淑的大家子。 更可贵的是,他懂得约束颜家。不嫉不妒,将内廷治理的井井有条。无论家世德行、容貌才干都是君后的不二人选。 媱帝念及此心情亦是大好,虽然当年让槐宁以陪侍身份入府确实委屈。但因此稳固了她太女之位,又得了颜家的鼎力扶持。妡帝也对她这番知进退、懂取舍的行径颇为满意。 而今她登上凰位,槐宁亦登尊位成为贵君,也不算辱没了他。 ①注:连霏指密集云气。 ②注:凰帝亲子只称皇子,若无功绩不授封号。凰帝兄弟受封棣华,姑母称长棣华。对应公主,长公主。 -- γáóɡμósんμ.©óм 第三十一章 别母家 于氏去世已有二十多日,槐府众人虽皆丧髻素服,但丧幡白绸已被撤下。庄毓棣华乘着马车缓缓驶到府门外,袁勉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杌子扶着人踏在上面缓步而出。 “槐府还在丧期,属下就在外候着。” “嗯。”尹徽安点点头,领着侍从往府门口去。 槐府一众人由槐攸和她的正君隋如渊领着,早已在门口等候礼迎。半个时辰后,棣华和贵君被人前呼后拥的送到门口。 “庄毓棣华有心呢。”槐攸朝尹徽安行李后又对弟弟叮嘱道:“贵君在宫中千万珍重。父亲归天前见你安好也算心事已了,他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自于氏走后,槐宁神思恍惚,时常倚着床柱一呆便是一整日。槐攸看弟弟这幅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隐有忧虑。她到府门口依依惜别时,依旧不断叮嘱着槐宁千万珍重。 槐馥慈这时也从府内走出,板着脸大步行到槐宁面前肃然道:“你日后当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槐宁闻言脸色煞白,他心头好容易聚起的一团热流瞬间凝成了冰块。他想在母亲心里清流世家的名声,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重上百倍。当年,因为他的执着任性将此毁于一旦,这一世怕都得不到母亲谅解呢! 槐宁微微欠身,同家里人道别后由阿栎扶上马车。 槐馥慈见槐宁上了车,再不管她人,只身大步回府。倒是送行的其他人不敢拂贵君面子,都立在原地目送槐宁车马远去。 这厢庄毓棣华到马车里,掀开帘子手搭在窗牖上左右瞧了眼,对正要翻身上马的袁勉道:“袁卫,到马车里来伺候吧。” 袁勉应声上了马车,人还未坐定便听到车声辘辘前行。车内棣华打量着坐在自己斜对面之人,是与离开自己之时英挺精神了许多。 “看来童将军颇为器重你,将你磨炼的不错。” 尹徽安对童隽的心思,袁勉跟在他身边时也听说过一些。面对棣华的突然发问,他只能掂量着言语回道:“将军待我如亲弟一般,常常磨练提点。多谢棣华惦念,属下一切都好。” 弟弟?尹徽安倒觉得自己真是心明眼亮,没看错人。童隽是多年情钟、初心不改,对先夫樊旌还是不能忘怀。 “没想到你随童将军回到上京,还做了这襄鸾左卫营的副管事。你是出息了啊!本宫有一事相求,槐贵君曾是本宫侍读。若他在宫中有什么危机难处的,你不妨来说与本宫听。” 袁勉闻言愣怔住了,宫廷内务他因职务之能接触到,但万万不敢传扬。他有些茫然,不甚明白棣华言语中的含义,迟疑道:“这……随意传扬内廷之事,是要被杖毙的。” “你多虑呢……”尹徽安听到杖毙两字,被逗得挥手摇头:“本宫这便直言呢,如今看来凰姐政务繁忙、槐家也难做他后盾。本宫只是担心槐贵君一日不甚,搅入后宫争斗的漩涡里去。这话你只管同你家童将军说,她会明白本宫之意。” “是。”袁勉心安下了几分,连连点头算是答应了。 进了奎良宫,槐宁解下葫芦纹披风递予阿栎。净手洁面坐到妆台前,见自己苍白憔悴模样也不禁皱眉惆怅。 殿内熏香氤氲袅袅,媱帝缓步而入,挥退左右宫婢侍奴。 “回来呢。”尹竺偲的声音,在清冷空荡的殿内响起。 槐宁起身正欲施礼,尹竺偲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手将人扶住走到床榻边坐下。槐宁面容悲戚,眸中蒙了层薄薄水光轻唤了声:“妻主。”αΙzんα⒩sんù.ⅭΘⅯ(aizhanshu.com) 自从泉儿去世之后,他的心便似被无形刀刃划开长长血口。只是那时媱帝新凰践祚,事务繁多他不敢也不愿让人分心担忧。故而一直默默忍耐,但伤痛又岂是忍一忍便能化解的。 如今于氏驾鹤西去,他还没愈合的心又被细细碎碎的划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似要带走他身体本就不多的暖意。 “宁儿,你受苦了!”尹竺偲看槐宁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心不由的猛的一痛将人搂在胸前。 “父亲死了……泉儿不在了,为何偏要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受苦!” “以后,孤会陪朕你的。”媱帝不断亲吻,安慰着怀中的人:“把心放宽些。他们走了,也不愿看你这般难过。” 许久,贵君轻吁了一口气小声念道:“妻主,槐儿信你。” 袁勉送槐贵君回宫后,前往拱卫司府衙复命。见童隽正和傅式缨商讨事物,本要避开不想被傅式缨瞧着个正着。他无奈只得躬身抱拳行礼:“将军、傅使,贵君已从槐府平安回宫。” “嗯。”童隽满意点头,袁勉这些时日随她左右办差,已锻炼的老练妥帖。见他练功读书甚是勤勉且并无入后宅之意,便让人做了襄鸾左卫营的副督教令。一心想将袁勉培养成自己的左右手,助他做出一番成就来。 “让你督办罗太彬回乡祭拜之事,你一会儿再去效勇营的张把总那。看一切是否打点妥帖,有无疏漏。” “是。” 罗太彬是妡帝唯一有位份,还在世的贵侍。既以为太彬,按宫规便能得一次回乡祭祖的恩典。 童隽见他似有心事,温言问道:“怎么还有旁的事儿,还学着规矩不敢讲呢?” “等罗太彬祭祖后回京,属下请允休沐三日。作为办差妥帖的奖励。” 童隽拍了拍他的脑袋,佯怒道:“你身为副督教令,办好差本是应当的,若是办砸了才该到这来领罚!怎的和小泼皮似的,竟以此与本使讲起条件来。” “当初也是您让属下亲近薛微的,我都同他一年多没见。不过要几日的休沐,这都不允,真小气!”袁勉小声嗫嚅,耷拉了脑袋负气“请罪”:“是属下失言,只求指挥使大人允我。” “你们不常有书信来往吗?怎说的失去联络一般。”童隽看他这幅委屈样子,又瞧着站在身边低头一言不发的傅使。清了清嗓子,故意逗弄道:“式缨你来说袁教令这假,本使是允是不允啊!” 傅式缨被突然点名,一时怔愣住了。她抬头见袁勉正一脸焦急望着她,心砰砰乱跳不自觉说出一个“允”字。 “允……自然要允的。” 童隽见她这副痴女子模样,愈发起了逗弄心思:“本使若允了他,营里的差事交给谁办?” “襄鸾营自有其他管事的,大人若是不放心属下去帮忙盯着就是。” 童隽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傅式缨的肩膀舒朗笑道:“本使等的就是你这样的担当,这便允了袁御卫三日的休沐。”说完转头又对袁勉道:“这休沐可是傅使帮你求来的,记得深谢。” 袁勉没敢将目光投到傅式缨那处,只愧颜道谢。傅式缨赶忙摇手说不必,看到袁勉害羞模样还是忍不住低笑两声。 童隽记起还有正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袁勉正色道:“你此去登州府除却护送罗太彬祭祖,另有一趟公务要去契霞县,将此物送到薛侧侍姐姐薛晋葵的手中。” 袁勉接过来置于掌中,是一块凤形佩玉,底下还打着精致绦子。此佩玉玉质莹润,微透泛青,握于掌中触手生温。再加上昂首展翅之形,工艺精湛非常。如何看都是贵重之物,可做帝凰印信。 他不由一愣,问道:“给阿微的姐姐?那送此物这可是皇命?” “虽是凰命却不可声张,细心保管送到薛晋葵手中,她一看便知。”袁勉将佩玉收好,只听童隽又道:“你不是前几个月还絮絮聒聒,说薛侧侍如何思乡可怜。正好也替他带一封家书回来!” 袁勉心中忍不住雀跃,这是让他以公职之便堂而皇之的办私差:“多谢将军,属下领命。” “你还是多谢谢式缨吧!”童隽故意让出一步,让两人间再没有间隔之人。而后又接了句:“不过罚也是要罚的,回去抄一遍《尉缭子》。” “又是《尉缭子》……”袁勉忿忿不平的嘀咕着,为什么将军每次罚他抄书,抄的都是《尉缭子》。 童隽摇头没有言语的走远了,《尉缭子》啊,爱故不二,威故不犯。故善将者,爱与威而已。①是他,是他最爱看的兵书。 ①注:尉缭 《尉缭子·攻权》将帅爱抚使士卒不怀二心,将帅威严使士卒不敢违令。所以善于做将帅的人,要善于运用爱与威并施。 -- γáóɡμósんμ.©óм 第三十二章 食鱼鲜 太彬祭祖省亲的队伍到了登州府,张把总联络当地官员开路随行。一行人又走了两日,到了袁勉往契霞县分道而行的地方。昨日,罗太彬同他说离乡前自己最爱那口清蒸鲈鱼,过了这些年还是念念不忘。他想去当地有名的寻香楼,再尝一尝旧时滋味。 袁勉听完心中有许多顾忌,只能温言回绝道:“以太彬今日之尊,膳食需得慎之又慎。若请不相熟的外厨,怕是不妥当。” 罗太彬叹了口气,半响落寞怅然的感慨道:“本宫十七岁离家,总算熬到回乡的恩典。不想这里,也寻不到几个相识的故旧呢。寻香楼做鱼的手艺世代相传,滋味独特得很。本宫如今也就念着这一口鲜,可惜终究只能是遗憾呢。” 袁勉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到这番话,心中倒不忍再拒。少小离家,如今归乡不过是念着那一口鱼鲜,何不成全了这桩心事。 “太彬若真念那一口鲜,倒不必去酒楼。不若请来酒楼的厨子,到府里来烹饪还便宜些。此事容属下同张把总商量一番。这一路辛苦,太彬先回房歇着吧。” “那便有劳袁卫呢。” 待袁勉和张把总料理周全,罗太彬请外厨的一应事务之后。他不再耽搁,换了一身女装快马奔到契霞县。 袁勉早打听过薛微的长姐薛晋葵,在县里大户秦家做家塾蒙师。他到了秦府,轻扣府门对探出头来的小厮道:“听闻薛晋葵先生在贵府上做蒙师,在下是她旧友。可否,请人出来出来一叙?” “你找薛蒙师?”那婢子见他面孔生的很,审慎的打量一番问道:“那你报上姓名,我去帮你传个话儿。” 袁勉知道是来对地方了,他翻身下马略一思索:“你只告诉她阿微二字,她自然会出来的。”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府门内走出一位身着圆领月白暗花纱比甲,雅致文气的女子。她到袁勉面前,不解的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我阿弟名讳?” 袁勉将薛微前些日传给他的信,递予薛晋葵道:“你且看看这个,不会不认得吧!” “你是从童府来的?”薛晋葵许久没得二弟消息,她拆开信快速阅完欣喜道:“还劳烦你同在下一道归家。家父若得了微儿的讯,必定欣喜。我这就同秦家请半天假,你要不进去等等。” “不必,我就在此处等候。” 不多时,薛晋葵拿着书箧迎了出来。秦家听说她有贵客来拜访,遣了家中的马车和马夫送两人归家。 “秦家听说我有急事要走,特地备了马车送我。你的马,我已让何管家帮忙牵去养一日。” 袁勉听着这番安排还算妥帖,没再犹豫随着薛晋葵上了马车。 到马车上坐定后,袁勉便从怀中拿出凤形佩玉道:“你可识得这个?”αΙzんα⒩sんù.ⅭΘⅯ(aizhanshu.com) 薛晋葵定定的凝视着袁勉掌中的那块佩玉,忆起往事不禁眼眶微红。当年她在滁州任通判,遇到了还是太女的尹竺偲奉命巡查。她看着太女除恶霸,平粮价,一心为民着实感佩。 而后那封告发官员,贪污修筑河道饷银的密函。既是薛晋葵本意,亦是有人拿着这块凤形佩玉暗中授意。不料上奏密函中途被拦截,令她身陷囹圄。 接着便是如噩梦般的遭遇,在堂上被打了杀威棒,回到牢房,继续挨其他犯人的“教训”。日日吃的都是发馊饭菜,还有那没完没了的提审。她从开始的坚定,到后来被折磨得几近奔溃想要自尽。就这样熬过了半个月,她在一次提审后被牢头带去了单独的牢房。 至于颜家让弟弟偷盗密函的事情,她还是出狱之后方才得知。 权力争斗何其残酷,她当初只凭着一腔热血闷头冲锋,结果遍体鳞伤。如今热血耗尽,她只想余生守着父母和夫郎女儿安稳度日。 “草民已无心宦海入仕,只想在双亲膝下进孝。承蒙今上错爱,还请公子将配玉代为归还。” 袁勉见薛晋葵这幅与世无争,锐气不在的模样思忖了片刻:“你的心思我自然回去禀明,但这块佩玉你还是先收好。它平日里自是用不着,可若哪一日遇到大事,你自拿着它去童府或拱卫司,倒算事信物了。” 薛晋葵没再做推辞,拿出帕子将佩玉小心包裹而后放到书箧中。 石子路上颠簸,袁勉正撩帘向外头看去,突然想起之前与薛微闲谈时,提起过他的贴身小厮韬儿,亦是担心惦念的很。 “那韬儿现在到哪里呢?” “去年薛榕出阁了,对方是县里一家姓丁做布匹生意的富户丁家的三小姐。韬儿算是薛榕的陪侍,听说上个月刚有了身子。” “他离开童府后薛微心里一直惦念着,人平安就好。” 马车缓缓行至一处青砖灰瓦的宅院,同车夫告别后薛晋葵带袁勉推门而入。薛家二老正逗着小孙女乐享天伦,见长女带着位陌生女子进门眼带疑惑着。只听袁勉欠身轻躬,主动表明身份:“在下是跟在童家大小姐身边办差的御卫,只为行事方便才扮作女装。这次也是薛微,让在下来探望二老。” “微儿”仇氏听到儿子姓名,眼圈顿时一红哽咽道:“微儿,他可还好?” 薛晋葵从书箧拿出信件,递予双亲劝慰道:“爹你莫要伤心,微儿在童家过的不错。这是微儿拖袁卫给家里带的信。”童老双手微颤接过信来,同仇氏一道展开阅后直拍手。又赶忙让薛晋葵去丁宅传信,让薛榕和他妻主都过来聚一聚。 “好。” 一番互相招呼后,薛晋葵又让自己的正侍向氏带袁勉去梳洗一番,换了套男装。及至傍晚,薛家为袁勉备了一桌农家风味的丰盛菜肴。她们围桌而坐,在这山水田园间吃的真真是平和欢乐。 饭后,向氏端出一盘切开的果子放到袁勉手边:“这是契霞苹果,又脆又甜还汁多。这边老少没人不爱的,你多尝尝。” 几个男眷一起吃完,向氏又拿出一个簸箩来,袁勉五指一张将一物握于掌中问道:“这是何物?” “米袋啊,拿旧年的陈米晒干缝在口袋里。榕儿弟弟怕你呆着无趣,说要拿这个来陪你作个乐子。”向氏说着又转头对榕儿道:“玩归玩,可不许真将客人砸痛闯祸。” “知道了姐夫,你去忙吧!” 向氏点点头,同袁勉又说笑几句便去忙着料理其它家务。 薛榕也从簸箩里挑出一个米袋,放在掌中抛起把玩:“我自小就和姐姐哥哥们在院子里玩这个,拿米袋互掷。贵客要不也来试上一试,可好玩呢!” 两人说着就互相投掷起来,只是袁勉初次掷弄不清楚方向力道给抛歪了。倒是薛榕作为多年老手,那米包从他手中飞出常常能砸到袁勉手臂上、大腿上。两人接连或从簸箩里,或从地上拾起米袋互相投掷。 “哈哈,砸到你了!”袁勉好歹是练过武的,没多一会儿便占据了上风。薛榕也不示弱,手脚灵活的躲避反击。 嬉戏笑闹了好一阵,直到薛榕气喘吁吁地认输。 “不玩了,休战、休战……”薛榕见丁茂乔来了躲到她身后,摇着她的手臂寻求庇护。 “你还真会耍赖,刚才砸了我那么多次怎么不叫停。这会儿疼到自己身上就不玩呢,你啊以前在家里是不是也这么对阿微的。” “你说二哥哥啊,他待我可是最好的!”薛榕说起薛微也是眼睛一亮,他与这个哥哥只差两岁,出阁前也是相伴最多的:“有一次我和他掷米包。我如何都掷不到他,都给气哭了。” “然后他为了哄你,站着不动让你掷?”袁勉故意逗笑,哪知薛榕从妻主身后跳出来反驳道:”才不是,哥哥准头可好的紧。他教我投掷时如何集中精力,不为虚影所惑。如何手腕使力,控制米包掷出去的方位。他心思机敏的很,便是玩乐也比旁人厉害几分!“ 薛榕拉着丁茂乔坐到石凳上,滔滔不绝讲他同薛微的闺中乐事。他笑颜微仰,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逗得两位看客时不时也被感染的前仰后合。 原来,薛微在母家也曾是意气飞扬的少年郎。只是进了童府,被束缚的全无在闺阁时风采。他心里念着,这一趟回上京便能见到薛微呢。如今自己也算有了点出息,定要护着他让人少几分拘束多几分开怀。 第二日,还是昨儿的车夫驾着马车来接薛晋葵。薛家母父领着向氏和薛晋葵的幼女,到门口为袁勉送别,只待马车走远才回宅院。 马车内袁勉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若是阿微想回家来,不知薛姐姐可能好好待他?” “那童家二小姐带着微儿回家探亲,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热情相迎。” “若是他一人归家,吃穿用度全由自己料理。如此……你们可愿接纳?” “男子出了阁自然同妻主在一处,你这是在咒我弟弟被休弃?”薛晋葵挑眉微怔,不甚明白袁勉话中含义。 “我并无恶意,只有一问。”袁勉忙解释道:“阿微若在童家度日惨淡,薛家能否接纳他。让他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 “男子如何闯出天地?”薛晋葵讶然面前此人,怎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她的语气骤然严肃:“微儿那性子怕是没讨到妻主独宠,要耍些小脾气。童家高门贵邸规矩森严,对内眷自然约束些。 但你跟在童将军身边的,知道她是何等人物。她于国于家,可谓忠义都全尽了。微儿能到这样的大户人家做侧室,已是莫大的福气。他当静心守矩、孝顺婆公,伺候妻主为妻家早日开枝散叶。怎可不如意,便想着回母家?” 袁勉听出她话里全是闺训礼教那一套,对弟弟处境漠不关心。更不能体谅薛微做大户人家侧夫的不易。他颇有些失望,阴阳怪气回了句:“是,阿微就该做小伏低,挨打挨罚也该受着谢恩才对!” “我知道你这话带着气儿,是为微儿打抱不平。可既出了阁,他便是童家的人。独自归家于他的名声有损不说,薛家虽是小门第却一样要被人笑话。若是连童家都呆不住,他便是合离又能再配甚么样的好姻缘?” 袁勉不愿再与她争辩,独自思忖着男子在家中被教育的温柔顺从,只为家里留个教养好的名声。出阁后母家便难做依靠,只能在后宅那方寸之地勾心斗角、笼络人心以博得妻主宠爱。心甘情愿的做一辈子附属。 可男子为何一定要如此,便不能自立自强,寻一番自己的天地吗? 直到分别之时,袁勉越发心疼薛微誓要护住他。只拱手对薛晋葵言道:“薛家大姐若有反悔,只管拿了佩玉去拱卫司找指挥使。至于我与薛微情同兄弟,定然会照拂好他。” -- 第三十三章 惊察几番难筹谋 怂tun塌腰捱毛帚 童隽因尚未迎新夫入门,又不好大排场。故而府里南北两院房间,空置不少。童谦此次调任来京,也是她从媱帝那讨来的恩典。童睦丹那边下了明令,让童谦直接到姐姐那,不许打分府别居的主意。 凰帝新赐童隽的府邸里,管家是父亲赵氏安排来的凌飞镜。她本是邱乳公的女儿,在府里磨练了数年,论能力已经能独当一面。云儿回府后没多久便指给她做夫郎,而后两人便一同来了上京。 另有一个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的小厮阿荃。后院则是两三个年纪大的乳公,做浣衣洒扫的活计。 弟弟一家子既要来,各院儿该如何安排自又一番学问。袁勉同云儿和凌飞镜平日还算合的来,他私下求人让薛微住的院落离自己近一些。 等各屋各院分好打扫后,童谦一家连同从江南运来的行装也就都到了。 第二日一早童隽与童谦乘一辆马车,带她去光禄寺主簿那报道点卯。 童隽问起母亲可有话带给他,童谦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见一边正襟危坐的大姐道:“姐姐既一定要听,那小妹便说呢。”她掀开帘子朝外面张望了一番,又整了整衣襟道:“母亲说颜家行事低调,当今君后更是屡次推辞陛下欲赐下给颜家的封赏。你此时便不该为我求官。 母亲说要让我千万嘱咐你,护卫帝凰左右不比其他,定要谨慎再谨慎。切莫招摇成了众矢之地,或是成为她人上位的垫脚石。又说她此番奉凰命来京述职,你也莫要大张旗鼓的派人去迎。” 母亲当年好歹是边陲大将,姐姐怎么也算得上凰上的亲近臣子。畏手畏脚到这般地步,童谦心里颇为不认同。 童隽却低下头,想到这一年多媱帝数次提到要封赏于她。为妹妹求官是她怕再推辞,会引得凰上猜忌。更怕凰上要为她赐婚,才为家里人讨得封赏。如今看来,还是大意了。媱帝到底不是先君后亲骨血,颜君后与先君后也只算得上族亲而已。 再看颜家的几个女儿,都是平庸之辈。颜君后又“识大体”的缕缕阻拦,尹竺偲必不会太过抬举她们。 而她童家也是开国勋贵、簪缨之家当年却没能挤入四大士族。但如今看来,祸兮福所倚,也算是逃过一劫。而童睦灵暗中助三皇子夺嫡失败,新帝登基没有秋后算账,也未贬黜她两个表姐。 但童家还是被不少官员所不齿,更有难听的说她们左右押宝,反复骑墙的最后反而得了好。 童隽初识尹竺偲时,她处境坚辛倒成全了两人的情谊。如今尹竺偲想要她的护卫,但媱帝同样要寒门清流盯着她这个指挥使的忠心。 童隽深深叹了口气,身居高位者身不由己。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说能担得起家族的兴衰,却也绝不可成为给童家引祸之人。 上京童府内薛微早起梳洗毕,只饮了半杯清水。他眉目哀伤的到许心都的房里请安。许心都也刚用完早饭,邹乳公正伺候着他漱口。 昨儿许心都刚进府,眼前一黑人差点摔到地上。童谦以为是路途劳累所致,赶紧给请了郎中。郎中把了脉,又细问了不少琐事起身直恭喜道:“这位夫郎应指圆滑如按滚珠,正是喜脉。恭喜夫人,恭喜啊!” 他又想到昨日童谦听闻她有孕后,惊喜神色与关怀。又看着眼前人,嘴角挑起一股意味不明的嘲笑:“既到了上京,也该领这最后一次罚了。我也知道你要脸面,就只在屋里罚你。” “贱夫不敢心怀积怨,自愿领罚。”薛微说着除尽上身衣袍递予盛谨儿。他后背和手臂上一道道青紫淤伤,看的人触目惊心。在一旁的邱氏命他踩着圆凳跪到桌子上。 原来在她们临出发来上京前,许心都瞧见他同袁勉往来通信。若是平常的也就算了,那次恰好是他让袁勉帮忙想法子打探自己母家消息。信他自是不肯给许心都的,而后许氏的乳公邹氏得了令上前非要争抢。 韬儿离开后,薛微在童家本没有心腹。这一番争抢吵闹,惊动了家里的老君人。 赵氏看到信便想到他当年谋盗密函一事,又问明了事情缘由。赵氏责怪他不知轻重,当年犯了那样的大错还敢私下联络母家。这般串通怕是还要再犯大错!他立刻叫来邱氏,让他也跟着这一路上好好管教薛微。 邱氏见人跪好后,得了主人的令正色吩咐道:“正侍恩赐你留着亵衣,其他都去了吧。之前二小姐怜惜你赶路辛苦便没有坠锁,这到了家也该坠上了。” “是。”薛微瑟缩了一下,褪下遮蔽露出修长两腿。而后双手抓住桌沿,怂臀塌下腰肢撑好。 许心都看他这幅卑贱模样,只呷了口茶冷冷道:“这刚到上京,我也是给你留颜面在房里受。这是老君人赏的罚,二小姐也不能违背。你就莫要怪我狠毒不慈悲!” “是。”薛微缄默的闭上眼,他想起这一路被鞋底抽过,受过被扒的只剩中衣,绑在马厩的柱子上过夜的羞辱。如此低伏在桌上挨打,反而算是恩赐了。 许心都起身,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发现几把鸡毛帚指了指道:“就拿那个罚吧!” “啪,啪,啪!”邱氏和邹乳公一人执一把鸡毛帚,毫不留情的往薛微身上招呼。邹乳公见人身体扭动的厉害,使了眼色让盛谨儿压住人的肩膀喝住他莫要乱动。 “呃。。。” 薛微还是第一次挨鸡毛帚,这一下一下扎扎实实的抽在他臀腿上着实不好受。他眼眸发涩,只能用力抓住桌沿,好让自己即使挣扎着也能撑住别落下去。接连几下又咬在腰背上,那处皮肉薄,打在上面的一瞬如被烫水泼红了般,之后麻木感渐起。 再往下大腿,小腿鸡毛帚扎扎实实的都给招呼了一圈。 “唔。。。呃。。。” 薛微瞪着眸子紧咬牙关,受棍棒煎熬。鸡毛开始在他周围乱飞,随着鸡毛帚身的那根细竹竿重重叠于皮肉上,痛感尖锐异常。此刻他只能集中所有意识,来对抗被打肉的痛感。 几轮责打之后薛微的手臂、双腿都在打颤。力竭支撑不住扑到桌上,又被盛谨儿给扶端正了继续受着。薛微眼眶深红浸湿,遏在喉咙里的痛呼似要从双唇如浪潮般冲出。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溢出些许低吟,以此来维持住最后的那点尊严。 邱氏停了下来,将鸡毛帚递给身边的小厮。然后命薛微跪直身体,将铜扣解下坠上金锁。 “呃”金锁一落,薛微前茎坠痛渐起。邹乳公则将布团塞到他口中,微分开他的双腿狠狠掐了他臀上隆起的红痕。薛微疼的拧眉只想往后缩,却被一旁的邱乳公毫不客气的又狠抽一顿斥道:“临来上京前,老君人吩咐过奴。正君年纪轻、心肠软,便让奴来管教您规矩。侧侍得虚心领受,好好自省。” 嘴虽被布团堵住,可细碎的闷哼声还是不断地从内里发出。许心都看了眼邹氏,邹乳公立刻心领神会将手探到薛微大腿内侧的嫩肉,掐起一把肉,狠狠拧了个圈儿。两人手指摩搓过处,无一不是泛青暗红。 “唔。。。嗯。。。” 屋子里邱氏和周氏一下一下,时轻时重的掐着薛微身上皮肉。盛谨儿则和小厮迫他跪好,不许人太过挣扎。这细密的疼痛让薛微冷汗直冒他只得死死咬住布团,哀哀的呜咽低泣。 一时间屋内掐肉责打之声与呜咽声交叠着断续传出,听着叫人揪心。 许心都看着薛微被折磨的避无可避,若不是盛谨儿扶着几次差点摔下来。他心里暗爽只觉有趣,连着点心都多吃了几块。许心都倒是真不愿见血,这些折磨人的法子都是他从父亲折腾他母亲院子里的小侍那学来的。他从小看着无甚乐趣,也被教导过这样的刑罚,只能由着自己妻主和公公开口教训,万不可自做主张。却不想自己出阁之后,真有机会用在其他侍人身上。 “够呢,停吧!”许心都一声令下,屋子里瞬间只剩下薛微零星喘息:“老君人之前也交代过本侍,这上京里也该有诫夫堂。还劳烦两位乳公先布置着,该置办的你们只管去办好呢。薛侧侍以后可得循规蹈矩,老君人迟早是要来上京的。你若再行差踏错,可就不是这般轻罚了事。” “是”薛微回想那如同刑房的诫夫堂,和自己在里面受的那许多痛。不由心生惧意,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