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1.异乡人
路禹瞥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水果刀,因为刚刚用来分割食物的关系,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他和水果刀的距离只有两步路,然而此刻他只能在再三思考之后,紧了紧手上的陶瓷水杯,紧咬着牙,蓄势待发。
树洞内的篝火被秋风轻轻一吹,火苗飘荡,墙上的两个影子也随之扭动。
人头大小的球状物漂浮在路禹的不远处,它漆黑的身躯上溢散着看上去相当粘稠,令人恶心的黑色雾气。
路禹没有找到这个生物的眼睛,但是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面前这个通体漆黑的怪物在与自己对视。
那一团翻涌的黑雾之后,似乎随时可能会睁开大量的眼睛,将路禹投过去的视线吞噬。
路禹不知道这团克味十足的黑雾是什么,他出门收集过冬资源回到树洞小窝后不久,这团诡异的东西就尾随其后,飘进了树洞里。
路禹这段时间已经见到了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黑雾的出现算是再一次拓展了路禹的认知边界。
该怎么办?
这种明显超出认知范畴,极度诡异,造型还特别不好惹的怪物与你共处一室,做好反抗的准备应该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不沟通…路禹确信自己跟对方语言不通。
不久之前他远远地看到过一队穿着精钢盔甲的兵丁在森林里巡弋,他们所用的语言与路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同。
想到此,路禹手里的陶瓷水杯捏得更紧了。
虽然没有水果刀致命,但是胜在趁手。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团黑雾缭绕的怪物是否拥有着血肉之躯,会流血会疼痛。
倏地一下,黑雾中伸出数条触手,笔直地戳进了地面。
路禹紧绷的神经被拨动,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黑雾的面前,手里的水杯高高扬起。
就在水杯要重重落下的瞬间,路禹警惕触手从背后袭来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触手在地面上勾勒出来的图案。
“收不住手!”
路禹暗叫不好。
眼看着就要重击黑雾之际,两根触手缠住了路禹的手腕,猛地一抖,震得他手掌一松,杯子也随之跌落在地。
此时,黑雾已经飘出了一段距离。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路禹看到黑雾躲避的速度以及触手的灵活程度,深知自己想要硬刚这种怪物基本不存在胜算。
不过这家伙在用触手刻画图案,这是在申请沟通吗?
路禹捂着自己被甩了一下的手,发现没有被侵蚀。
回想了几段数学公式,发现也没有记忆模糊的迹象。
当然,他也觉得,如果真的对方能够影响自己的思绪,那么无论自己怎么检查,可能都很难发现。
狐疑之下,他缓缓后退,快速低头看了一眼触手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不是什么繁奥的字符,而是一个嘴唇的图案加上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的位置,正是路禹架在篝火上烤的松鼠。
电光火石间,路禹明白了什么。
他举起架子上还没烤好的松鼠,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吃?”
漂浮在半空中的球状黑雾一动不动。
路禹想起语言不通的事,立刻找了一段树枝,在触手画的嘴唇边上又加了个箭头,然后把松鼠放在箭头上。
黑雾有了动作。
似乎是担心路禹误解什么,它先是把地上的水杯用触手卷起来,交到路禹手里。
然后,卷起了放在一旁的小刀,刀刃对着它自己,递给了路禹。
路禹怔怔地接过这两样东西,心中的警惕消了大半。
黑雾伸出的触手轻点了松鼠几下,看到路禹没有任何表示,它又急切地点了好几下。
路禹看着这个急迫的动作,恍然大悟,伸出手:“你可以…”
还没说完,路禹无奈地笑了笑,他又忘了跟对方语言不通了。
他拿起那块松鼠肉,亲自递给了黑雾。
黑雾用触手缠住之后,竟然学着路禹,用木棍穿上,再次放在了篝火上炙烤。
“难道,这家伙也喜欢吃熟食?”路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
在他看来,接过去之后直接分解掉才符合他的这个造型,而不是跟个烧烤师傅一样不断用触手转动着松鼠肉,烤个全熟再下口。
虽然还是不敢把自己的背露给这个奇怪的黑雾,但是确认对方是可以沟通的生物之后,路禹也是能够松口气了。
人对于自己遭遇的心理期望很低时候,死亡也不是太可怕的事。
路禹刚才想反抗也是不想死得太窝囊,毕竟穿越过来快一个月了,他一直都很憋屈,有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去。
现在对方表现得像是一个智慧生物,这也让许久没跟人说过话,只能自言自语保持语言能力的路禹有了些许慰藉。
他拿起小刀捣鼓了半天,把今天下午陷阱里抓到的另一个猎物处理好,放到了篝火上。
看到黑雾的触手伸过来想要接手自己手上的这一串,路禹犹豫了一会,决定试着讲道理。
他指了指黑雾正在烤的那只松鼠,示意那是它的。
然后把手上这只往自己怀里一放…
触手还是伸了过来,趁着路禹打算比划的瞬间卷走了松鼠肉。
路禹巴巴地看着黑雾的两根触手翻动着两块松鼠肉,嘴里有些话想说,但是他忍住了。
空气中飘荡着的肉香勾得路禹忍不住流口水,他叹了口气,翻出了从松鼠巢穴里找到的过冬储粮,剥了几颗松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穿越过来这段时间,路禹吃饱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饥肠辘辘。
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捕猎成功时,因为过度饥饿,甚至有过茹毛饮血的冲动。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路禹是依靠一只一人高的白色大狼度过的。
这只白狼吃东西总是很浪费,吃光了猎物腹部那块之后,别的地方就随意丢弃。
路禹客串了一把鬣狗的角色,每次遇到白狼吃不完的食物都会拿着小刀耐心地分割好,带回自己居住的树洞里。
但是好景不长,这只白狼最近似乎离开了附近区域,以至于当鬣狗当得很开心的路禹没了一个食物来源。
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点荤腥,没想到被人登门入室抢劫了。
不过路禹倒没有很生气,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其他生灵共处过了。
他很想念那头白狼,虽然白狼每次看他和看垃圾差不多,但是路禹每次和白狼对视都会觉得很安宁。
现在这个黑雾忽然闯入他的树洞里,虽然意外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陪着自己了。
浓郁的肉香味直往路禹鼻子里钻。
他转过头,脸颊一烫。
被烤好的松鼠肉被触手推到了他的面前。
看了看还在烤着另一串松鼠肉的黑雾,路禹又看了看面前这一串,愣了一会,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触手在地上画了个箭头,直指路禹。
接过松鼠肉,路禹毫不犹豫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道谢,全然忘记了这只松鼠本就是自己的战利品。
不一会,另一串松鼠肉也快要烤熟了,路禹定定地看着黑雾,很想知道它会用什么方式把肉给吃了。
反正路禹到现在没找到它的嘴在哪。
触手卷起肉串,紧接着,黑色的雾气翻涌,路禹也没看清动作,木棍上的肉块就已经没了。
啊?
这是用什么吃掉的?
“呼…终于不用吃生肉了。”
还没等路禹想清楚这个问题,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语言自己也能听懂,可是…
这是谁在说话?
路禹惊恐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黑雾,一个荒诞的猜测油然而生。
路禹脑海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漂浮在半空中的黑雾缓缓地转动。
毫无疑问,黑雾也从路禹的反应中察觉出了异常。
感受到从黑雾中穿透而出的视线,路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向后挪动。
黑雾的身影在路禹的视线里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在路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扭曲的雾气中伸出的数根触手猛地把他按在地上。
溢散着黑气的圆球核心快要贴到了路禹的鼻尖。
即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路禹也没找到这玩意的嘴和眼睛。
他也很惊讶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这两样东西。
“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
那个婉转动听的女声骤然拔高了声调,焦躁中透露着难以遏制的喜悦。
路禹感觉非常不好,他被猛推到地上,如果不是即时护住了头部,很有可能现在就昏迷过去了。
没昏迷过去也不是好事,路禹的视线完全被黑色的雾气遮住了,那个女声此刻在路禹脑海里不停的炸响,像两个高音喇叭贴在耳边轰鸣。
现在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个被黑雾笼罩的圆球在和自己说话。
强忍着头疼,路禹大吼了一声闭嘴,然而黑雾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同一句话。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的高音终于让路禹放弃了抵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路禹昏迷过去之后,黑雾的触手停止了动作。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困惑地喃喃着。
“居然还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路禹再度醒来时是在树洞里,像是第一天睡着过来时那样,倒在树洞的最里面。
他摸了摸身上,检查了身体是否完好,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树洞里那团黑雾。
树洞外寒风呼啸,不时有冷风贯进树洞里,让路禹忍不住打寒颤。地面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枯叶也被积雪打白。
看时间像是已经过去了一整夜,没想到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这让路禹有些担忧起自己是否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黑雾也注意到了路禹苏醒,它缓缓地从地面上飘起。
路禹生怕这团黑雾又像之前那样激动,连忙伸出手制止它飘向自己。
“禁止当复读机,禁止大声说话!”
如果是掉san昏迷过去也就算了,昨天他完全是被黑雾的声音震晕的。
“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女声再次响起,这回轻柔了很多。
路禹点点头,然后回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我的语言?”
尴尬的沉默降临,黑雾收起触手,缓缓地飘到了路禹身边。
“点头是听懂的意思我能理解,你的语言很奇怪,我从未听过这种奇怪的语言。我正在用精神魔法作为桥梁与你对话,凝神冥想你要说的话,我能感受到一些。”
“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路禹傻了,随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自己怎么喊闭嘴黑雾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家压根不认识自己的语言,枉费路禹还以为汉语在异世界还有一席之地。
试着黑雾告诉自己的方法,在脑海里思考了起来。
连续试了好几次,路禹才终于成功与这团黑雾搭上了线。
“我也有疑问,我们各取所需?”
黑雾沉默了好一会。
“抱歉,我现在维持精神魔法很困难,你的话语传达得很模糊,需要一点时间…”
“接收到了,你的要求,我答应。”
原来是网速太慢啊。
“你是谁?”路禹对于这团怪模怪样的黑雾是越来越困惑了。
又是好一会,声音传了过来。
“璐璐缇斯,一名魔法师。”黑雾说完便好奇地问,“该你了,你又是谁?”
路禹摸了摸自己的头,自我介绍道:“路禹,职业的话…刚毕业我就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了,属于无业游民。”
路禹发现,在自己说完话之后,黑雾周遭的雾气会快速地流动,这难道就是黑雾在全力处理自己所说话语的体现?
“路禹…很生僻的名字,像是我听说过的某个古国统治区域的人,另外,接下来,无关的事情可以不要提,现在的我…嗯,没办法太好维持这个魔法。”
路禹也看得出黑雾不太舒服的样子,每次传达信息时,她的这具身躯都会有大量的黑雾溢散,连带着传达过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说话都会很痛苦?
“这里是什么地方?”路禹问。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才到这片区域没多久。”
璐璐缇斯问:“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召唤物,关键是,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这事也没法隐瞒,语言体系不同,对方还是个懂行的魔法师,于是路禹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只不过他实在是好奇璐璐缇斯最后说的那句。
“能听到你的声音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无法维持沟通的璐璐缇斯落到了地上,休息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给路禹解释其中缘由。
璐璐缇斯本来是一名人类魔法师,大约一个月前,她在自己的宅邸里进行了一项特殊的魔法实验。
实验过程中忽然发现了异变,构筑仪式的魔力元素紊乱,席卷了整个实验室,摧毁了她正在研制的药剂,并最终引发了爆炸。
如果只是爆炸,其实问题也不算太大。
路禹惊愕道:“问题还不大?”
这都不算问题大,那什么才算?
果然来到异世界,常识的边界需要尽快拓展。
“我是魔法师,普通的爆炸根本伤不到我,这次的爆炸稍微有点出乎预料。”
路禹怔怔地看着说自己曾经有个人样的璐璐缇斯,又看了看这团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团子…
稍微出乎预料?
璐璐缇斯自己也没有想到,席卷了整个实验室的魔力流在爆炸的瞬间会继续大规模喷涌。
她储存了大量魔法卷轴,仪式魔法,魔法契约书的储物室,书房在魔力流的扰动下…共鸣了。
“抱歉,你刚才说过,应该简略一些,这对你我都好,总的来说…”
路禹恳求道:“说人话可好?”
璐璐缇斯晃动的触手僵住了。
“我的魔法卷轴全部被错误触发了。”
根据璐璐缇斯自己的猜想,药剂改变了她的身形,在她最为虚弱的时间点,仪式魔法,转移卷轴,魔法契约书的封印一齐生效。
这也就导致了璐璐缇斯变成了如今这幅黑雾,圆球核心,克味十足的鬼模样,并且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好吧,这跟你无法与人沟通又有什么关系?”
“契约魔法的封印效果,这个魔法是惩戒用的,原本对我这种等级的魔法师效果很差,但是…总之,你知道这是封印效果就好了。”
变成这幅样子的璐璐缇斯跟路禹来到这个时间点倒是差不多。
只不过璐璐缇斯看起来更惨一些。
路禹只是无法和这个世界的人沟通,但是他好歹还有一具能够融入正常社会的躯壳。
璐璐缇斯嘛…她尝试过与在野外遭遇的魔法师沟通,但是回应她的是火球。
如果那个魔法师不是初学者,璐璐缇斯应该已经被当做奇异的魔物解剖了。
封印的效力比路禹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璐璐缇斯尝试过用精神魔法与稍微有点低级智能的魔物沟通,结果这些魔物无一例外都会狂躁起来。
很难说清这是自己药剂的一种作用还是契约本身的影响。
“文字呢?”
“写下的文字会出现偏差,导致无法阅读…想的是一回事,身躯却会在契约封印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写出其他东西。”
“靠,这么强力的封印,你们魔法师真会玩!”路禹惊了。
有气无力的璐璐缇斯听到路禹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没有对路禹的错误说法进行纠正。
这份契约,世上应该没有几份了。
一场爆炸,宅邸里多少珍藏灰飞烟灭。
自己回去之后,能否挽回一些损失…
说到底,自己还能回去吗,要多久才能回去?
种种问题一瞬间涌上心头,璐璐缇斯只剩下了无奈。
“等等,你不是能画图吗,为什么不用图案…”
“你觉得我这个造型会有和别人通过图案这么抽象的形式传递讯息的机会吗?”
“也是。”路禹打量了璐璐提斯一眼,深表同情。
一口气解释完,璐璐缇斯的触手全都缩了回去,疲惫地说:“我维持不住精神魔法了…需要休息一会…谢谢你的晚餐。”
说完,璐璐缇斯就这么睡着了。
路禹定定地注视着地上的那团黑雾,回想着刚才脑海里进行的那场对话,一切都让人感觉十分奇妙。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接触到魔法,也是第一次跟这个世界的生命进行沟通。
熄灭篝火,通了一阵子的风,路禹探头出树洞观察了一会,确认了四周安全,随即便用藤条和木条编织的挡板把树洞堵好。
还不放心的路禹透过藤条的缝隙又瞅了瞅四周,这才放心地躺到用干草堆起来的小窝上。
不怪路禹这么谨慎,他在这里生活了快一个月,但凡有一点不小心,那就是重开的结局。
虽然他对璐璐缇斯的造型还是比较疑虑…毕竟什么样的人捣鼓出来的药剂能把自己变成这种混沌模样?
这药剂的用途很值得细思一二啊。
不过,璐璐缇斯的封印是实打实的,而自己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可以沟通的人。
按照璐璐缇斯的说法,她想要变回正常人,可能多多少少需要自己的协助。
想到这里,路禹也不觉得那团黑雾膈应人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睡觉总是提心吊胆。
至少他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路禹睡着后,假寐的璐璐缇斯飘了起来,看了一眼路禹制作的挡板。
“真的没有一点魔力气息…”
“是魔法不同源吗?”
2.你确定…能吃?
路禹起床后,看着面前飘在半空中的璐璐缇斯,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自己的梦里到处都是黑雾和无处不在的触手。
梦境中的他跟总是想要缠上来的触手玩了一晚上的躲猫猫。
这会清醒了,满脑子也还都是一堆触手想要缠过来的诡异画面。
也不管璐璐缇斯,路禹走到树洞的挡板边上瞄了一眼外面。
此时,天微微发亮,昨晚忽然下起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积雪并不多。
初雪的落下让路禹充满了危机感。
无他,他根本没准备好过冬的食物储备。
路禹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稻草窝旁,开始清点自己现有的食物。
松子,两矿泉水瓶。
不知名,但是亲自观察过其他动物吃下去没事的水果十三个,大小还参差不齐。
被路禹抄家的松鼠还剩下最后一只。
“太少了…”路禹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食物?”璐璐缇斯的精神魔法毫无预兆地开启了连接模式。
沉浸在机械日常当中的路禹这才回过神,昨晚自己的树洞多了一个新的客人。
想到昨晚璐璐缇斯吃掉的那只松鼠,路禹就不由得头疼。
又多一个人分食物啊…
“你饿吗?”
“即便我身体变成了这样,但是一样需要维持能量摄取。”
路禹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倒出半瓶松子,分别放在饭盒和一个小碗里,均分。
“食物很欠缺,今天只能吃这么多。”
璐璐缇斯看着自己碗里的松子,沉默了一会。
“谢谢你的食物,我不会白吃的,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说。”
路禹用指甲与松子壳较着劲,听见璐璐缇斯的声音,笑了。
又拿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璐璐缇斯并不愿意白要自己的食物。
昨天吃完自己食物之后还会感谢自己。
这是教养,也是一种良好的品格。
路禹也不废话:“食物不够,我需要趁着寒冬彻底来临前囤积好口粮。”
“问一下,你胃口好不好?”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看了一眼路禹用来存放松子的矿泉水瓶。
“那种奇怪的魔法容器装的松子,最低限度,我一天能吃一瓶。”
路禹若有所思,大概摸清了璐璐缇斯的食量。
“等下我出门,你来帮忙吧,两个人的食物不好凑,只希望我们运气能好一些。”
“至于这个…”路禹拿起矿泉水瓶晃了晃,“这不是什么魔法容器,就是塑料罢了?”
“塑料,什么意思?”
“…”
路禹与璐璐缇斯大眼瞪小眼…哦,璐璐缇斯这具黑雾身躯貌似没眼睛…
“塑料就是…”发现怎么解释都不对头的路禹烦躁地摆摆手,“科学这东西,你不用懂太多。”
“科学?”璐璐缇斯问,“科学又是什么?”
“…”
路禹很后悔去纠缠这个话题。
跟异世界的魔法师谈科学,跟在红旗底下长大的孩子谈魔法,荒诞程度不相上下。
看见路禹的窘迫,璐璐缇斯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松子。
要说璐璐缇斯的触手是真的很方便,十几根触手各自捻起一枚松子,用力一搓,便把松子外面那层壳剥了下来。
这个多线程工作效率极高,使得璐璐缇斯吃起松子是一口接一口。
“把你的精神魔法关掉,你咀嚼的声音我全能听到!”
说完,路禹把自己的松子递给了璐璐缇斯。
“不是让你吃的,是让你帮我剥,反正你触手多,而且好用。”
璐璐缇斯没有拒绝,利落地帮路禹处理好了松子。
松子虽然香甜美味,但却不怎么饱腹。
璐璐缇斯还好,按照她的说法,这个身躯应该是继承了以前的食量,所以不需要吃太多。
可路禹毕竟是个成年人啊,这点松子就着热水吃完别说半饱,垫肚子都不够。
“希望今天能有个好收获。”路禹暗自祈祷。
也许是倒霉了太久的缘故,好运说来就来。
路禹跟璐璐缇斯刚刚离开树洞不久,就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已经冻得梆硬的孤狼,身上伤口密布,也不知道它和什么东西搏斗了一番。
出门就舔到包的路禹跟璐璐缇斯很开心,至少今晚吃的是不愁了。
路禹制作的陷阱很粗犷。
挖一个大坑,下方布满密集的,削尖的木棍。
最后再用树枝疏密有致地掩盖掉这个坑洞。
太精细的陷阱路禹整不出来,这个陷阱是他能够构思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而且战果也还不错,小动物失足进去乱蹦跶基本就是透心凉的下场。
一个月里也总有三两只倒霉的猛兽落进这个陷阱里。
当然,这些奇形怪状的猛兽一脚踩进去是绝对死不了的,也就是会受伤出血。
只不过这个血迹往往会导致一些不速之客到来…比方说,那头白狼。
白狼捕猎完毕的边角料总是路禹来处理,这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和那只白狼合作的错觉。
事实证明好运不会一直持续,陷阱里空空荡荡。
一无所获的路禹正欲转过身,让璐璐缇斯飘上附近的几颗大树上看看有没有树洞可掏。
触手毫无征兆地裹住了路禹的腰,猛地往后一带。
路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陷阱所在区域旁边的一个小土包忽然炸裂开了。
一团在光线照射下散发着浅绿色光泽,带着些许透明的凝胶状物体跃入眼帘。
它的整个身躯像是一块被人掰弯的软糖,呈现出拱形,身体的最前端奇异的绿光闪起。
在绿光彻底亮起前的一瞬,璐璐缇斯的触手如同尖锥一般刺了出去。
璐璐缇斯的触手的锋利程度超乎路禹想象,她轻而易举地就洞穿了这个怪物的身躯,像是串糖葫芦一般。
“噗噗”的声响接连的响起,怪物的身子快速干瘪,大量的浅绿色汁液从它的身躯中流淌出来,滴落到地面。
“别愣着,你不是带了工具吗,接一下这些汁液!”
璐璐缇斯的声音让路禹忙不迭行动了起来。
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瓶子,看着这些粘稠的绿色汁液,他犹豫了一下,把瓶口抵在这个漏气的怪物被贯穿的口子边。
手指轻触怪物的身躯,很冰冷,触感和按捏一块凝胶差不多。
在路禹把瓶子灌满之后,汁液越来越少,随着璐璐缇斯缓缓把触手抽出,怪物缩水了一半的身躯掉落地面。
“这是什么,史莱姆吗?”
等到璐璐缇斯不断地挥甩自己的触手,把黏液甩掉之后,路禹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璐璐缇斯讶异地“哦”了一下。
“你还知道史莱姆?”
“知道一些。”
“确实是史莱姆没错,这是杂食类的丛林史莱姆,正常情况下吸收阳光,大地,植被的养分滋养自身就能生存。”
“但是…冬天一来,为了保证有充足的能量,他们就会开始猎食模式。”
“你这样毫无防备的人被他麻痹到之后,就会被大量分泌的腐蚀液…反正最后连骨头渣都会变成它的养分。”
心有余悸的路禹看了看地上的那摊史莱姆,他刚才确实是看到了裸露在外面的绿色根茎,但是他着急去看陷阱,以至于无视了这个要命的细节。
“史莱姆剩下的部分身体组织可以吃,我准备带回去…你知道史莱姆,那你会料理史莱姆吗?”
靠!
这个太超纲了。
这坨黏胶状的玩意怎么料理啊?
等会等会…
黏胶状…
难不成把它煮熟之后,能吃到类似猪肘子炖得软烂之后的那种胶质感?
完了,一想到猪肘子,路禹的嘴角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水。
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啊!
他真的好想痛痛快快地吃肉,大口吃五花肉,吃冰糖肘子配大碗米饭。
“你确定能吃?”路禹问。
璐璐缇斯说:“我参加帝国宫廷宴席时,吃到过至少三道和史莱姆有关的料理,还有四道与史莱姆有关的甜品。”
“史莱姆汲取能量,转换为纯粹的魔法元素,它一身是宝,甚至有专门圈养史莱姆的产业,这你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活的史莱姆!”路禹解释。
“这意思是,你们那边没人吃过史莱姆?什么美食荒漠,连史莱姆的菜色都不敢去开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璐璐缇斯的精神魔法出现了问题,这话题怎么就转进到美食荒漠上了。
没有史莱姆菜色,那是我们没见过史莱姆好不好。
不能忍。
路禹毕业离开学校时之所以带着一背包的瓶瓶罐罐,什么调味料都有,就是因为他是个好吃的。
学校食堂那喂了克总,克总都要过一个理智检定的食物,时时刻刻折磨着路禹的味蕾,最终也逼着路禹会两手。
不就是个史莱姆嘛,做他!
掏了树洞,抢劫了一众松鼠。
璐璐缇斯把史莱姆往自己触手上一串,高举过头顶。
忙活了半天的两人带着收获满满的喜悦离开了这片区域,临行前路禹又给陷阱做了一些伪装,期待着下一次过来能有收获。
3.一切的开始
怎么评价炖煮过后的史莱姆的口感呢?
咬着像是在吃果冻,滑溜滑溜地。
味道上则像是没放调味料的皮冻,还能吃出一些明显的泥土味。
路禹只是吃了两三口就停了下来,不太合自己胃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需要节省食物。
看到路禹才吃了一点,一边用触手给狼剥皮,一边用另一个触手吃着史莱姆的璐璐缇斯说话了。
“不吃了吗?”误会了路禹的璐璐缇斯安慰道,“其实你已经料理得很好了,没有香料,只有少许盐和一点点油,能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因为璐璐缇斯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的缘故,路禹现在戒心很小了,毕竟同舟共济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璐璐缇斯的声音,路禹缓缓摇头,捻起一根木棍,捅了捅火塘里的炭火。
“路禹,我们谈谈吧。”
吃完碗里史莱姆的璐璐缇斯停下了给狼剥皮的工作,触手人性化地互相拍了拍。
这一副要谈正事的正经样,路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
“我知道,我们还不熟悉,你对我有戒心。”
路禹眉毛一挑,平静地回应:“你的造型对我而言不算是加分项。”
知道璐璐缇斯这是打算借着白天救了她这事把距离拉近,好进一步沟通,因此路禹也很坦诚地表达了他内心的顾忌。
“我理解。”
璐璐缇斯沉默了一会,那一团黑雾身躯像是凝固了一般。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我恢复原样。”
路禹用木棍撩动的篝火,加之树洞外灌进来的冷风,树洞内忽明忽暗。
路禹的脸沉在暗处,火光只打亮了他的半张脸颊。
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在思考着什么,但是面无表情的路禹让她忍不住想要再说点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
就在璐璐缇斯打算补充点什么时,路禹淡淡地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
说着,璐璐缇斯喝了一口今天从那只史莱姆身上弄到的汁液。
用她的话说,这些汁液有丰富的魔力元素,虽然对于她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但却可以弥补维持精神魔法的巨大损耗。
也不知道这一罐史莱姆汁液能顶多久。
路禹摇了摇头,笑了。
“如果要我开口,我说出的任何一个要求都可能超过你的能力边界,就好比…我想要拥有大量的财富,富可敌国,你有能力给予我吗?”
璐璐缇斯的触手用力地摆动,表示的确不行。
“所以,还是请你思考一下,你能为‘协助你恢复原样’这件事付出多少吧。”
看到璐璐缇斯认真地在思考,环绕在身躯周围的黑雾又一次趋于凝固,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人物画像也有了基本的判断。
年轻的魔法师,有多强暂时不清楚。
她的知识储备丰富不丰富鉴于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了解不多,没法判断。
早上应对史莱姆的偷袭反应如此迅速,以及她之前透露过,自己在发明新型魔药…
如果精神魔法没有错漏,把‘发明’一词词意混淆,那么足以证明她是有点本事的。
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
迄今为止的交谈能够感觉到她良好的教养,品德自不必说。
还有就是,阅历似乎不太足。
路禹瞄了一眼在触手交织在一起,像是在黑雾身躯下结成一个毛线球的璐璐缇斯。
借着早上救了自己,找准时机坦诚相见,却没有提前准备好几个有讨价还价余地的筹码这也太蠢了。
而且璐璐缇斯还轻而易举地就同意了路禹的提议,由她来说出自己能提供什么…
路禹确信她出门买菜应该是会被摊主三言两语坑到超级加倍的那种人。
“抱歉,我一时间真的想不到能给你什么…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你能得到一位七阶魔法师的友谊。”
“如果你对金钱十分渴望,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你的数额要求…”
璐璐缇斯话说得很诚恳,也让路禹坚信了她确实是一个阅历很浅,家世不错的大小姐。
不过比起这些已经被路禹总结出来的信息,他更好奇璐璐缇斯所说的七阶魔法师。
“抱歉,我对七阶魔法师没概念,解释一下?”
“阶位是魔法师实力的划分界线,由各地的魔法师协会或者是当地的政权评定。”
“一阶为入门级魔法师,越往上,魔法师实力越强。”
回响在路禹脑海里的声音一下子响亮了起来,气势也很足。
路禹懵了,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七阶魔法师,多吗?”
“我也说了,越往上,魔法师实力越强,数量自然也就越稀少。”
“那你多少岁?”
“十七。”璐璐缇斯淡定地说,“其他地方我不太清楚,在我所处的梭伦帝国,我是最年轻的七阶魔法师。”
路禹噎住了。
十七岁,七阶…
梭伦帝国的魔法师都是怪物吗?
这下算是完美契合路禹的推测了。
璐璐缇斯大概率是贵族阶级出身的人。
虽然路禹穿越过来这段时间都在开启荒野求生模式,可他脑子还是好使的。
寻觅食物时看到的,穿着精钢盔甲的骑士与步兵。
无意间看到的,拿着冷兵器对砍,用法杖施法的疑似冒险家群体。
从这几点细节不难看出,这个世界大背景下诸多政权的执政体系基本逃不出封建的窠臼。
魔法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能够影响政权的力量,只要当权者的脑子没坏,培养魔法师的渠道,资源都会被对应的限制。
“十七岁就是七阶魔法师,感觉很廉价啊。”路禹旁敲侧击。
谈及魔法师事宜显得很骄傲自豪的璐璐缇斯果然进行了补充解释。
“廉价?”璐璐缇斯正色道,“我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魔法师是什么形式存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地位如何…”
“在我们这里,魔法师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的,天赋,能力,渠道,知识…”
路禹打断了璐璐缇斯,他信息都拿麻了。
璐璐缇斯还是感谢一下能听见说话的人是他好了,换作是个人品差点的,能把她坑到怀疑人生。
知道魔法师不是大街货这一点就足够了。
有门槛,看天赋,看能力,需要渠道,知识积累,还需要资源…
路禹嘴角上扬。
他知道自己应该向璐璐缇斯索要什么了。
“七阶魔法师的友谊太空泛了,而且有钱没实力压根没用。”路禹慢悠悠地说,“不如你帮我成为魔法师吧。”
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一旦两人开始互相合作,那么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一起。
这段时间让她教导自己,逐渐走上魔法师的道路,拥有自保的力量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既然都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路禹也打算过上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想到这里,路禹笑着补充道:“我就不苛求成为七阶魔法师了,你让我成为六阶魔法师就好。”
璐璐缇斯的声音在颤抖,回荡在路禹脑海里的那些词句有些模糊。
璐璐缇斯拿起那罐史莱姆汁液又喝了几口,这才让有崩溃迹象的精神魔法稳定下来。
路禹觉得自己跟璐璐缇斯的沟通像是开了个私人聊天室,负责提供信号的璐璐缇斯总是有断网下线的可能。
“抱歉我无法给予你这个保证,魔法师觉醒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诞生于魔法师世家却怎么都无法成为入门级魔法师的例子我也是见过的。”
“在无法确定你是否能觉醒的情况下,我的任何保证都是对你的欺骗。”
路禹轻轻地鼓起了掌,看着璐璐缇斯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连带着那些不断翻涌的黑雾都顺眼了起来。
这一次,路禹算是彻底放下防备了。
根据之前套出来的话,路禹已经知道魔法师需要有一个“觉醒”的流程,这个流程被璐璐缇斯专门点出来,足以证明是个坎。
在自己提出要求之后,只要璐璐缇斯随口答应,路禹都会戒心大起。
但是璐璐缇斯却再次重提了这个细节,并且把话说得很直白。
以真心换真心,路禹笑着说:“我的要求一共有两个,成为魔法师的事可以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敲定,第二个则比较简单。”
“无论我是否觉醒成为魔法师,在你恢复原样之后,我希望得到你的庇护,最差的情况下,我希望能在你的宅邸里混吃等死。”
能培养出这样年轻的魔法师的家族,养个闲人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利用他们的庇护,自己也算有条退路,并且可以在这期间想办法谋求出路。
璐璐缇斯只是沉默了一会,便点头答应了路禹的要求。
看到得到自己保证的路禹开心地躺到稻草堆上,双手枕在后脑,璐璐缇斯不禁好奇地问。
“你就不问问我,恢复原样需要做些什么,就不担心这个过程十分坎坷,这个旅途危险万分?”
路禹侧过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笑道:“为什么要担心呢,最坏也无非是一死而已。”
“璐璐缇斯,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语言不通,为了获取信息四处探索,结果远远地看到一队骑士一长矛戳死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
“他们的身后,是一群脏兮兮,骨瘦如柴,被绑住手,用鞭子抽打着前行的奴隶或者囚犯。”
“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这个与他们语言不通的人贸然出现,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就是成为一个奴隶。”
“而我,绝不当奴隶!”路禹坚定地说。
“没法与人类接触,只能终日在这个树洞里生活。”
“夜里附近兽吼此起彼伏,这让我每天睡觉必须握着刀。”
“这一刀要么给冲进树洞的猛兽,要么给我自己…”
这就是路禹穿越这一个月来的真实感受。
恐惧,孤独无时无刻纠缠着他,最关键的是,他看不到自己苦撑下去的理由,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个树洞里当个野人吧?
鲁滨孙能在荒岛上玩种田那是岛上没啥狠角色。
可他呢?
这个树林的狠角色可能多到当盲盒贩卖半年不带重样。
路禹是幸运的,按照今天回程时璐璐缇斯给他科普的内容来看,他能在一个月里基本撞不上一些麻烦的怪物全赖天气逐渐寒冷。
路禹也是不幸的,他分明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但却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树洞里,惶惶不安,连见识一下这个世界都做不到。
璐璐缇斯的出现让他燃起了希望,不仅是离开这里的希望,还有融入这个世界的希望。
璐璐缇斯需要他协助恢复原状,他路禹又何尝不需要璐璐缇斯为自己引路呢?
“需要签订契约吗?”路禹打趣地问。
璐璐缇斯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我像是能做到那种事的样子吗?”
“那,握个手吧。”路禹把手伸了过去,“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同心协力。”
璐璐缇斯的一根触手缠上了路禹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怪了,这个触手质感怎么那么粘稠…
璐璐缇斯啊,你这个造型,到底是折腾什么药剂才折腾出来的啊?
4.学习外语很重要
路禹也不含糊,当即给璐璐缇斯理了一遍两人目前的处境。
他们急需解决的问题是沟通。
毕竟想要解开璐璐缇斯的封印,就必须前往有人居住的区域,收集对应的素材。
路禹语言不通,璐璐缇斯说话的能力被封印,这相当于两个人都是哑巴。
璐璐缇斯更是处于死循环当中。
想要解开封印,需要会说话。
想要会说话,那就需要解开封印。
现在唯一能打破这个死循环的只有路禹。
“我需要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资料,以及一些基础的知识。”
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
路禹已经做好了学习一门外语的准备,也不知道一个冬天的时间能否让他达到无障碍听读的程度。
璐璐缇斯用触手卷起只剩下半瓶的史莱姆汁液,伸到路禹面前晃了晃。
“如果精神魔法足够稳定,畅通,我大概可以加快你的信息获取速度。”
“但是我需要素材,这种能够提供大量魔法元素的素材必须足够充足。”
路禹看了一眼被他分割成一块块,挂在墙壁上的史莱姆,无奈地叹气。
“可我们上哪去找那么多的史莱姆呢?”
璐璐缇斯的触手轻轻地摆动着,她的语气里透着好奇与兴奋。
“你那个叫做打…打火什么?”
“打火机?”路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
“对,就是这个,能让我看看吗?”
“请。”
路禹今天点燃篝火时候就感觉到璐璐缇斯不太对,在自己身边上下翻飞,绕着自己直打转。
当时还以为是对自己料理史莱姆的过程感兴趣,现在看来她真正感兴趣的似乎是打火机。
这玩意有什么值得她兴奋的?
只见璐璐缇斯的触手缠在打火机上,黑雾喷涌,把打火机都淹没了。
“你要是不想天天帮我钻木取火最好不要吃掉打火机。”路禹赶紧起身阻止。
路禹是不抽烟的,之所以有打火机还是他的舍长拍到了自己手里。
“鲈鱼啊,没准你以后抽烟呢?”舍长一边拍着路禹的肩膀,一边亲切的喊着他的外号。
免了,一整个宿舍都是烟鬼,宿舍生基本都是被云雾缭绕,如同置身“仙境”当中。
享受过这种环境,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抽烟。
他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看着空荡荡的宿舍,他还是默默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打火机最终在路禹无法想象到的地方派上了用场。
“奇怪了…你的这个魔具为什么一点魔力气息都没有?”
黑雾褪去,璐璐缇斯两根触手捧着小小的打火机,困惑不解。
又来了…
“怎么可能有魔力气息,这东西就是个普通的打火机罢了,你以为是什么啊?”
“可是我亲眼看到你轻轻…哎,机关在哪,为什么我找不着?”
看不下去的路禹走上前,夺下打火机,推开打火机的盖子,按了下去。
看见火苗蹿出,璐璐缇斯怔住了。
“看懂了吧,我再重申一次,这不是魔法,这是…”
路禹刚想脱口而出科学,他忍住了。
上次魔法和科学的话题就差点让他崩溃,能不谈就不谈才是明智的选择。
科学这东西,璐璐缇斯没必要懂太多。
璐璐缇斯很喜欢打火机,尽管她无法理解这个模样古怪的玩意是怎么生成火焰。
如果不是魔具,难不成里面有火蜥蜴的磷粉亦或是藏着一根可以长时间燃烧的火柴?
“该说正题了吧,你问我要打火机,不会就是为了玩吧?”
璐璐缇斯把打火机还给路禹,说:“我只是想通过这个被我误以为是魔具的东西告诉你,有些魔法师携带的魔具里会存在一些驱动魔法的核心。”
“这些核心有些会留存着充足的魔力元素,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利用。”
路禹捂额:“璐璐缇斯大小姐,我们连人话都说不了,你还指望着我们能找到一个魔法师进行沟通?”
“我没打算去接触魔法师。”璐璐缇斯纠正道,“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璐璐缇斯说:“你说过曾经目睹过有骑兵带着奴隶穿行,足以证明这片区域虽然偏僻,但不是没有人烟之地。”
“这样的地方,必然也活跃着大量的冒险家,他们在这片区域冒险,我不觉得每个人都能安然回返。”
路禹一愣,他明白璐璐缇斯想要找的是什么了,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我的确看见过一群奇装异服的人火并,那场面,跟光污染似的…”
璐璐缇斯激动了,触手飞速缠在路禹身上,就打算往外走。
不是路禹提醒她现在天已经黑了,出门不仅容易迷路还容易被奇怪的东西盯上,璐璐缇斯没准就冲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路禹就带着璐璐缇斯前往了印象中魔法师火并的区域。
因为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关系,尸体自然是没有了,不过交战后遗弃的各种物件倒还能找到一些。
路禹拿着从一株大树上抽下来的骑士剑,小心翼翼地跟随在璐璐缇斯身后,协助她清扫周围的积雪。
而璐璐缇斯则把一根触手缠在路禹的腰上,生怕这附近有魔物突然袭来。
现在两人的命运绑在了一起,路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
璐璐缇斯不敢赌自己还能遇到一个处于封印规则之外的人。
忽然,璐璐缇斯的触手跟路禹的脚同时触碰到了质地坚硬的东西。
璐璐缇斯正要用触手去除雪,瞥了一眼路禹,发现他也拿着骑士剑当铲子在刨雪,而且距离自己有四五步的距离…
犹豫了一下,璐璐缇斯触手一使劲,硬是把路禹举到了空中,拉到自己身边。
路禹没来由体验了一把举高高,整个人有些懵圈。
“我找到东西了,你拽我过来干嘛?”
“你战力太低,怕你出事。”
璐璐缇斯说着,触手也没停,把雪拨开后,一根碧绿色,像是用竹子制成的细长杖子映入眼帘。
“收进背包里。”
路禹接过之后打量了一会,确信这就是这世界魔法师所使用法杖。
也不知道是不是必须拥有对应的魔法道具才能进行施法。
如果是那样,会不会有专门除掉武器的干扰类魔法?
回到路禹刚才踩到东西的地方,璐璐缇斯触手一卷,一本扉页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书本出现在了眼前。
“运气不错,这也能用。”
说着,就把书抛给了路禹。
路禹翻开书本,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这是一种十分晦涩难明的象形文字,部分文字有几分楔形文字的味道,但又夹杂着一些歪歪扭扭的“蝌蚪”,像是甲骨文的亲戚。
在翻开这本书之后,路禹又一次成为了文盲。
搜寻小半天,在即将离开之际,璐璐缇斯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满了黄铜色的钱币,也算是个意外惊喜了。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迅速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树洞。
之所以那么急,是因为两人都看到了积雪下一点血肉都没有的白骨。
这些白骨十分分散,有些还断裂成两截,但是全都十分干净。
干净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按照目击火并的时间来推算,路禹不觉得这是自然腐烂能达到的效果。
一路上路禹停下来好几次,让璐璐缇斯反复确认身后没有东西悄咪咪地跟踪,才安心地回到了树洞当中。
璐璐缇斯带着一大包战利品进入树洞内开始清点。
而路禹则从树洞里拿出一些树枝,折断,在大树洞的各个方向摆放好,最后捧起积雪盖在这些树枝上。
有魔物储备好食物冬眠,也会有魔物缺少食物,不得已顶着严寒开启捕猎模式。
虽然璐璐缇斯这具身躯很可靠,但是小心谨慎绝对是不会错的。
尤其是在两人都看到摆脱困境可能的现在。
忙完这一切,路禹回到树洞时,赫然发现整个树洞无比明亮,五颜六色的光交相辉映。
这要不是看到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就飘在不远处,路禹会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并且是穿越到了某个迪厅里。
之前拿回来的各式魔法器具,已经碎了一地。
意识到路禹回来,璐璐缇斯放下了触手上捆着的东西,统一码在路禹在树洞墙壁上开凿的凹槽中。
离开了璐璐提斯之后,那些形状不一的奇怪物件光芒就黯淡了下去,不复刚才的绚丽。
“应该勉强能用一段时间,但愿你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我的接受能力你就不用多虑了,我现在除了努力跟你学习,还能有别的事情做吗?”
“心无旁骛之下,我相信学习效率肯定会很高的。”
路禹说着,检查起背包里最后一样战利品,那袋铜币。
铜币被抖落一地,一块折叠起来的布料映入眼帘。
拿起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奈何路禹一个字看不懂。
璐璐缇斯接过去凝视了一会,叹了口气。
“是遗书,大多数出门冒险的人总会随身携带一份,假若葬身荒野,可以寄希望于拾取到遗物的人为他做点什么。”
5.异世界语言辅导课程
遗书的主人娜卡留下的铜币一共有一百七十五枚,银币六枚。
娜卡希望捡到这份遗书的人能帮她把钱送给亚斯王朝都城内生活的弟弟手中。
这是布料正面的内容,而反面则写着,作为感谢,拾取的人可以拿走三枚银币。
“可能你会觉得荒诞,但是确实是会有一些冒险家忠实地履行这份无人能够约束,无人能够见证的约定。”
“毕竟在外冒险赚钱的人都是在跟各种意外对抗,前一天还能活蹦乱跳的人,第二天就是一具尸体也是常有的事。”
“真到了那一天,他们临终时也会希望自己拼命积攒的东西能够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当然,昧了也是常事,毕竟钱这种东西…呵。”
路禹从璐璐缇斯的话里听到了伤感,他暂时还搞不清楚这份伤感是因为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娜卡共情,还是为了最后那句话里提及的“钱”。
路禹瞄了一眼璐璐缇斯,笑了笑,随即从钱币堆里拿出三枚银币。
余下的钱币则是重新装了回去。
璐璐缇斯对于路禹的做法很赞赏,触手一甩,抓过刚刚从法杖里取出的晶核。
“该开始了,你不是要学习语言和知识吗?”
“我先说好,学习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路禹笑了。
学习痛苦?再痛苦有以前自己上化学课那会记化学反应方程式痛苦吗?
什么没有配平,什么符号错误,还有什么单位使用错误,记错元素…
路禹草草地就着温水吃了一大口松子,然后拍了拍胸口,示意璐璐缇斯大胆教。
虽然璐璐缇斯才十七岁,肯定没有教人的经验,但是既然能成为七阶魔法师,你要说她对于知识的归纳总结能力很差,路禹是打死都不信。
能在某项学科有惊人成就的,信息整理,知识归纳,都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更别说,教的东西就是她每天都会使用的母语。
听到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一只触手握着晶核,一只触手搭在路禹的额头。
精神魔法的联系展开了。
路禹敏锐地发现,这一次璐璐缇斯打开的聊天室似乎与以往不同。
之前璐璐缇斯的声音传递而来时,路禹的脑海里总是带有嗡嗡的回声,要么就是信息的传递会有明显的断层。
这一回不一样,璐璐缇斯试麦时,声音清脆悦耳,杂音全无,突出一个清澈。
看来魔力充足对于聊天体验有非常直观的影响啊。
这要是让璐璐缇斯回到巅峰状态,这个聊天室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出来呢?
大脑忽然一麻,紧接着是一阵眩晕感袭来。
由璐璐缇斯精神魔法构筑的桥梁开始通车了。
几个字符在路禹的脑海里浮现,璐璐缇斯认真地重复着它们的念法。
教学开始了。
路禹不敢怠慢,拿起一根树枝。
璐璐缇斯教一个字,他就用树枝在地面上练习这个字。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只是会听读决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如果看不懂文字和文盲还是没有区别。
就在写“好”这个字时,路禹脑海里的记忆翻涌,不知不觉地写出了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汉字。
璐璐缇斯一直在观察着路禹的情况,之前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不美观,但是路禹的记忆力的确不错,写了两三遍便能够牢牢记住。
“好”字写出来的一刹那,她愣了一会,随即便猜到那是路禹那个世界通用的文字。
路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好”,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璐璐缇斯。
“你有没有兴趣,学一下我的语言与文字?”
璐璐缇斯望着路禹书写下的文字,来了兴趣。
单向传递信息给路禹就已经很耗费精力和魔力了,如果让路禹也参与进来,向自己传递文字与语言,负担必然加重。
然而璐璐缇斯忍不住这份诱惑。
只是一眼,她就确信这是一种死文字。
这种死文字很难被常规方式破解,无论是用来对话,还是用以储存必须加密的信息都是上上选。
对知识的渴望让璐璐缇斯喜不自胜。
就这样,璐璐缇斯每教路禹一个字,路禹就会同时在地上写出两种文字,并且轻声念叨出口。
璐璐缇斯也跟刚刚开始学习文字的孩子一般,触手戳在地上描着方方正正的汉字。
给路禹传递字符时,时不时还能听到她用奇怪的口音轻声念着什么。
路禹不知为何,压在心头的那股烦闷之气一下子散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怪模怪样的触手怪共处一室,聚精会神地学习着对方的语言。
但是,这种感觉不赖。
原本只是浑浑噩噩过着每一天,没有目标如同行尸走肉。
现在他切切实实有了目标。
学好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一切,然后离开这里,认认真真地欣赏一下这个神奇的世界。
他不要在这个偏僻孤寂的地方无声的消失。
他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一夜的学习让璐璐缇斯和路禹的脑子都累得够呛。
尤其是璐璐缇斯,维持精神魔法,教授路禹文字与语言,还要去记住路禹所说所写的文字。
路禹看到璐璐缇斯露出疲态之后也曾劝阻过,是否以后再教她比较合适,毕竟现在她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好。
然而璐璐缇斯拒绝了。
也不知道是一边学一边教的缘故,还是璐璐缇斯以精神魔法为媒介的教导有着奇妙的效果,路禹起床后回顾了一下昨天学习的内容,竟是没有遗忘一星半点。
吃过午饭后,璐璐缇斯和路禹不约而同表示可以学到天黑。
事实证明,当有人陪着你学习,两个人一起努力为了共同的目标进步时,学习就成了一种享受。
这种氛围一旦形成,学习效率也是突飞猛进。
只能说,带有情绪力量的文字穿透力果然惊人。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璐璐缇斯带回来的第一枚魔具晶核彻底被榨干了魔力,再也无法与璐璐提斯共鸣,发出漂亮的光芒。
树洞里的史莱姆和狼肉都只剩下了一块,除了这些时日两人出门掏松鼠窝打劫到的松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果实之外,食物上的收获几乎为零。
两人在语言文字学习上突飞猛进的同时,缺粮的危机再次降临。
路禹用着别扭的口音说着这个世界的语言。
“如果…这些魔…嗯…魔药收获,能换成食物…就好了。”
深知学得再多不如多开口去练习这个道理,路禹只要是能想起语法和对应文字的情况下都开始使用这个世界的语言了。
璐璐缇斯凭借着魔法师出色的经验在这人迹罕至之地寻找到不少不错的魔药。
就在不久前的学习当中,璐璐缇斯还叹气说,如果有合适的环境,她可以尝试着制作一种让精神魔法更加稳定的药剂。
两人一起服用,学习效率或许还能提高不少。
路禹的陷阱根本没动物踩进去,这个寒冷的时节,连带着树洞附近都看不到活动的生灵了。
得亏路禹穿越时是毕业季,整理打包的东西里赫然有一床棉被,这才让他不至于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冻得辗转难眠。
至于璐璐缇斯,她对付严寒有特殊的手段。
趁着每天晚上篝火熄灭前,将触手戳进火焰当中,汲取部分火焰的能量,就足以维持身体的温度。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璐璐缇斯发现了路禹一个小秘密。
做事细节上处理得很完美的路禹睡相很差。
他睡觉经常踢被子,甚至在梦中把杯子团在一起,当做抱枕搂住。
这让璐璐缇斯不得不在路禹睡着之后飘到他的被子上,用触手罩住他。
没法子,虽然璐璐缇斯找到了可以驱寒治感冒的草药,但是这种时候感冒,怎么说都会影响两个人的学习进度。
“今天文字小课堂暂停,找吃的最重要,你没意见吧?”这句话路禹选择了用汉语说出口。
璐璐缇斯不出意料地听懂了,并给予了回复。
“最好是一口气找到一个月的口粮,这样子就不会打扰我们的进度了。”
这个记忆力,这个学习能力,看来十七岁成为七阶魔法师不是没有理由的。
口语发音虽然生硬,但是距离标准读音已经相去不远了。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吗?
大半个月的相处,两个人已经十分熟络了。
路禹负责做料理,璐璐缇斯负责杂务,两人分工明确,合作无间。
在绝境之下缔结约定的两人都对对方无比满意。
用煮汤的小锅倒扣着熄灭篝火,确定不会有任何隐患之后,两人拉上挡板遮挡树洞门口。
这还没完,路禹俯下身,捧起雪,往挡板上糊了起来。
璐璐缇斯也不问路禹为什么这么做,立时挥动着触手帮助路禹做了起来。
等到彻底完工之后,眼前的树洞已经与周围白色的雪景融为一体了。
“今天可能会在外面忙碌整整一天,所以我们必须更小心一些,可别到时候扛着战利品回到家,却发现家没了。”
6.这戏,演不下去
雪飘在路禹的脸上,冷丝丝的。
抬头望向天心,白色的“绒毛”密不透风地落下,看不见有停的意思。
雪的大小直接影响了今天活动的时间,这让路禹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起来。
璐璐缇斯依旧用一根触手捆着路禹的腰,看到路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已经没到小腿的积雪中,她又一次发出了提议。
“我用触手托着你走吧,这边的积雪很深。”
路禹本想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然而璐璐缇斯却敏锐地洞察到了他的心思,劝说道。
“反正没人看见,不丢人的。”
抬头望向远处,这条通往布置陷阱区域的小径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痕迹,若不是之前有在树木上做个记号,恐怕两人都会迷路。
积雪也是越来越深,离开树洞时才浅浅没过鞋子,到这里都已经没过小腿。
不想踩着积雪开盲盒的他叹了口气,对着璐璐缇斯点了点头。
璐璐缇斯也不含糊,七八根触手一齐伸出,缠在路禹的腰,和大腿上,微微蓄力,就把路禹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这下好了,在高处的路禹正好能开视野,提前给璐璐缇斯报告四周的情况。
就是这个造型着实诡异,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一团黑雾用一堆触手捆着一个人高举过头顶,他会作何感想?
之前为了照顾路禹缓慢前行的璐璐缇斯终于可以发挥漂浮的优势,全速前进。
飘了一会,路禹拍了拍璐璐缇斯的触手。
“西北方向有奇怪的东西。”
路禹仔细瞄了一会:“雪地上莫名其妙隆起一块,看起来很大,不会又是史莱姆吧?”
工具,调味料都不足,少数的盐巴还要省着吃的情况下,夹杂着草腥和泥腥味的史莱姆实在是十分良心的食物了。
为了给予史莱姆最大程度的尊重,过去半个月,路禹创造性地尝试了多种史莱姆料理。
找到了一些野蒜,做了一盘蒜香史莱姆。
用一些味道比较温和的药材做了史莱姆药膳煲。
把史莱姆当做土豆,捣成糊,做成史莱姆糊糊…
这是一个吃货的执着。
也许是适应了史莱姆料理的缘故,路禹发现完全可以把史莱姆当做另类的折耳根享用。
璐璐缇斯飘近了一些,认真地感知了一番,否定了路禹的猜测。
“一点气息都没有,是个死物。”
两人小心谨慎地凑上前,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头腹部被咬出一个大洞,内脏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牛。
不只一头,路禹抬头向远处望去,大约十几米之外,又是一头牛倒在雪地当中,死法完全一样。
这个被啃噬的位置,这个吃法,路禹总觉得在哪见过。
璐璐缇斯确认四周安全之后把路禹放下,自己则是快速地顺着两头牛倒下的方向巡视了一番。
再度回到路禹身边时,璐璐缇斯疑惑地说:“太奇怪了,这附近一共死了四头牛,每一头都是被吃掉了腹部,其他位置没有完好无损。”
路禹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匕首刺进面前这头死牛身躯时,还能感觉到一些韧性,没有完全冻硬,说明这头牛并没有死多久。
“璐璐缇斯,你们这里,农民种地是否需要牲畜?”
“自然是需要的,开垦农田,已经驯化的魔物大多配备在权贵们的田地当中,底层民众依旧以常见的牛马为主要耕作伙伴。”
路禹看着地上这头老牛颈部长年累月勒出来的磨痕,鼻子上的孔洞,表情凝重。
璐璐缇斯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这种天气,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耕牛。”
路禹也不废话,掏出上次捡到的骑士剑,用袖子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雪点子。
看见璐璐缇斯还在思考耕牛出现在此处的原因,路禹喊醒了她。
“别思考那么多,先把肉给切割好带回树洞去,速度要快,迟则生变。”
璐璐缇斯的触手插进牛的身体,用力地撕扯着。
路禹也没闲着,她在璐璐缇斯用触手戳开的豁口上下刀,对着冻得梆硬的位置直接抡圆胳膊,举起骑士剑,猛劈。
还好以前路禹有锻炼过,不然这么频繁的挥砍,一般人定然会喘得不成样子。
尤其是连续用力之后,路禹的手开始发软,手中的剑也变得越来越重。
一整头牛在路禹和璐璐缇斯的努力下,终于分割成了便于携带的大块。
“你先把牛头,牛腿带回去吧。”
路禹看到璐璐缇斯拿的都是牛的脊背附近的肉,喊住了她。
“牛…牛头?”
璐璐缇斯的诧异让路禹莫名其妙。
“对啊,牛头。”
两人站在寒风中对视了几秒,尽管看不到璐璐缇斯的表情,但是路禹隐约感觉到,对方对于牛头有些抗拒。
“你们,不吃牛头的?”
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观察着路禹的脸色,斟酌着词句,说:“我们基本不吃牛头的…”
“内脏也不吃?”
璐璐缇斯声音有些僵:“各种内脏一般来说,都是制作药剂的素材,很少见到有人会去吃。”
潜台词就是觉得恶心,脏,所以他们基本不吃。
路禹本想感慨一句暴殄天物,但是转念一想,能说出很少有人会去吃动物内脏的人基本很少会俯下身去看看穷苦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贫穷的人哪会在意脏不脏,恶心不恶心,但凡是肉,那都是好东西。
没必要在这里纠结和解释,路禹迄今为止并没有从与璐璐缇斯的交流中感受到她对于底层民众的倨傲,这就足够了。
生存环境的差异性难免会让她的脑子转不过弯,而这些都是小问题。
路禹用最简单的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我知道怎么做的好吃,我做给你尝尝。”
璐璐缇斯紧紧缠着牛头的触手一松,牛头滚到了雪地上。
路禹愣了,没想到璐璐缇斯如此抗拒。
为了不让璐璐缇斯误会,他决定顺了她的心意。
就在他走上前,打算跟璐璐缇斯说点什么事,异变陡生。
璐璐缇斯的触手把所有的东西都甩到了地上,一个加速,扑向了路禹。
被触手带着飞向半空中的路禹睁开了下意识闭上的眼睛。
视线快速扫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的路禹本想问问璐璐缇斯到底感知到了什么。
眼角的余光中,忽然有东西动了一下。
猛然转头望去,路禹霎时间冷汗直冒。
光学迷彩是吧!
满天飞雪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雪白,拥有白色皮毛的白狼置身其中,完全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如若不是白狼动了,路禹是怎么都没法发现他已经悄咪咪地来到了自己周围。
这只一人高,约莫一米来长的白狼视线牢牢地锁定着路禹与璐璐提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刚才他们分割好的牛肉附近。
白狼低头嗅了嗅牛肉,抬起头,对着两人呲牙哈气。
一片白茫茫中,白狼蓝色的眼珠子散发着摄人的气息,仿佛路禹和璐璐缇斯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暴起撕碎两人。
被璐璐缇斯举起来的路禹揉了揉眼睛,一直看雪,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璐璐缇斯,这只白狼,好像是我之前见过的那只。”
“之前它无视你拿走它的猎物,那是因为它自己已经吃饱了,可今天,它看起来不像是吃饱的样子。”
璐璐缇斯尴尬地说:“我们擅自动了它的食物,它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打得过它吗?”
“不好说,这种个头的狼至少也是森林里的一霸,常规的魔物见到它只有当点心的份,如果冒险家公会发布委托,评定至少也是精钢起步才能接。”
路禹回忆了一下,冒险家等级评定里,精钢貌似是第三阶的。
白狼一爪子按在那颗硕大的牛头上,发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嚎叫声。
意思很明显,对于两个小偷想要窃取他的猎物,他非常不满。
路禹看得真切,白狼的利爪轻而易举就撕破了冻得瓷实的牛头,这样一爪要是打在人身上…
嗯?
路禹又一次擦了擦眼睛,不动声色地让璐璐缇斯把自己再举高一点点。
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要干什么,照做了。
这一回路禹看得真切了。
“白狼的前爪上有伤口,不只一道。”
“它站的地方上出现了血迹,点状的,绝不可能是他捕猎牛时候留下的,刚才我们到达时,积雪已经把之前喷射出来的血掩盖了…”
“这些血,是它自己流的。”
“你有没有发现,这只白狼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只露给了我们半面身子,没有换过边,并且从没有直面过我们?”
不需要路禹推测了,璐璐缇斯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被风送来的血腥气。
一直保持扭着头凝视状的白狼开始喘起了粗气,虽然依旧对路禹两人龇牙咧嘴,但是表情却是越来越痛苦,扭曲。
这直接证实了路禹的想法。
这只白狼受了重伤,而且伤口全部集中在他们目前看不见的另一面。
璐璐缇斯发现白狼的同时,白狼也发现了璐璐提斯。
不敢露怯的白狼只能强忍着痛苦走出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寄希望于璐璐缇斯和路禹被直接吓跑。
然而璐璐缇斯和路禹不敢动啊!
面对你这样的猛兽,乱跑那不是触发你的捕猎本能吗?
两人被白狼这么一吓,直接进退两难,僵住了。
这也导致了白狼的戏,演不下去了。
7.意外
白狼喘气的频率越来越快,原本还能维持站姿的他面部表情猛地一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巧正好踩在了路禹分割的肉块上。
失去重心的白狼狼狈地倒地,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积雪飞舞,掩盖了白狼的身形。
路禹视线里再次出现白狼时,它已经张大着嘴巴,侧躺在雪地上了。
这时,路禹和璐璐缇斯也看到了白狼隐藏起来的伤口。
触目惊心。
后腿到腹部一带明显的灼烧痕迹,被烧焦的皮肉就这么挂在身上,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
后腿骨裸露着,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或者道具在这里剜走了白狼的一块肉。
就这样,白狼刚才居然还能克制着痛苦,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踱步而出。
劈砍的伤痕数道,全部集中在白狼的前半身。
按照白狼的捕猎时扑击的动作,可以想象,对它发动攻击的人,不出意外已经品尝到了它锋利的爪子切割骨肉的待遇。
因为天气寒冷,大部分地方的伤口已经被血糊住,凝固。
但是创面比较大的胸腹附近,却仍在滴血。
白狼剧烈的咳了起来,一块带血的铁片被它吐了出来,铁片上还黏着一块碎裂的布带,上面的花纹像是只作势欲飞的隼。
璐璐缇斯看到铁片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会,判断道:“它吐出来的铁片貌似是制式精钢铠甲的甲片。”
“那花纹呢?”
“像是族徽…原来如此,这是冬狩!”
“什么意思?”路禹问。
“顾名思义,大雪封山,严寒迫使大部分魔物和野兽必须窝在巢穴里沉睡时才开始进行的狩猎活动。”
“举办这种活动的往往都是有权有势还有钱的贵族。”
“他们会驱赶着一些牲畜进入预定狩猎的区域,以牲畜为诱饵,让没有完全睡死的野兽和魔物活跃起来。”
“等到野兽们吃饱美餐一顿之后,这些贵族就会趁着野兽们吃饱行动能力减弱的那段时间发动袭击,猎杀他们。”
“这是一种给自己脸上贴金,彰显武力环节,若是猎杀成功,他们往往会对外鼓吹,自家的主人有多么骁勇,单人击杀了野兽或是魔物。”
“若是有心机的,更是会在事前在冬狩附近区域传播魔物肆虐的谣言,人心惶惶之际,借着冬狩斩获,以获取民众的人心。”
路禹紧张地四处张望。
开什么玩笑,这个节骨眼上,他跟璐璐缇斯都没有完成语言学习,语言模组正在加载当中啊!
而且璐璐缇斯这个造型,基本上是个人看到她第一反应都是攻击。
璐璐缇斯很明显也想到了这点,扯上路禹就要走。
然而才飘出去一段距离,路禹却忽然让璐璐缇斯返回。
“还回去?”
“对,回去。”
“如果碰上一群人,我可没把握对付!”璐璐缇斯急忙说道。
“我觉得我们不会碰上一群人,那只白狼的伤很重,以他的体力,根本没办法逃出很远的距离,也就是说…”
“白狼和那群人交战的地方离那几头牛被捕食的位置很近。”
“这么近的距离,白狼以重伤之躯逃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追击而来,你不觉得…”
璐璐缇斯顺着路禹的思路往下一想,愕然道:“全灭?”
“也可能是重伤,无法行动。”路禹说,“换个思路也能推测出这个可能性。”
“如果是你,打算诱捕某个魔物,释放出了自己的诱饵,你会离这些诱饵很远的距离吗?”
璐璐缇斯快速地思考着。
“这只是推测,万一…”
“璐璐缇斯,我们的食物已经不足,往后一段时间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积雪会掩盖大量的区域,让我们搜索食物的效率下降。”
“食物短缺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群人里还有活口,在他们恢复之后,大概率会呼朋引伴来搜查附近区域。”
“我们在白狼倒下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稍微有些经验的人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一旦他们脑子发热追踪我们…”
璐璐缇斯又一次被路禹说服了。
她发现路禹的分析与决定总是能让本不想表达赞成的她回心转意。
白狼已经奄奄一息,伤口已经冻结不再流血,但是大战过后体力损耗,外加伤势拖累,使得它的身体状态急速恶化。
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的它已经不再挣扎,而是睁大着眼睛望着天空。
面对再度回返的路禹与璐璐缇斯,白狼只是看了一眼,便如同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我们能帮你疗伤。”
白狼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随即用疑惑地目光望着路禹。
它不明白为什么路禹是个男孩子,却发出了女孩子的声音。
“别看他,看我,旁边的黑雾才是和你说话的人。”
璐璐缇斯的精神魔法使用得并不顺畅,尽管白狼已经重伤濒死,它强大的意志力仍然在下意识抵抗着外来力量侵入。
如果不是白狼如此虚弱,她连沟通的机会都无法创造出来。
“我身边的路禹,你应该见过,他很感谢你之前捕猎后愿意让他拿走边角料。”
“无论你是出于大度,蔑视,倨傲还是其他原因,他的确因为你的举动活了下来,所以…”
“放下你的戒备,我会回去拿来草药,为你做基础的治疗,能不能挺过去,就全看你自己了。”
“同意就把舌头伸出来。”
没有犹豫,白狼把舌头吐了出来。
璐璐缇斯速度很快,不一会就从树洞带回来了许多草药,当着白狼的面用触手捻碎,揉在一起。
天气寒冷,白狼的伤口不会腐烂,因此璐璐缇斯要做的就是让它重新恢复体力。
几枚药丸下嘴,白狼痛苦的表情有些缓解。
路禹很清楚,这只是心理暗示的强大力量,毕竟那些草药不可能这么快就发挥效果。
路禹给璐璐缇斯使了一个眼色。
“和你对战的那些人,还有活着的吗?”璐璐缇斯问,“有就吐舌头,没有就甩甩尾巴。”
白狼的尾巴轻轻甩了甩。
璐璐缇斯望向了路禹,想知道该怎么做。
“让他给个具体位置,我们去看看,无论是死是活,都要亲眼确认。”
路禹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放松警惕。
但凡有一个活口,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确认了位置正要出发,路禹喊住了璐璐缇斯。
“待会,如果出现意外状况,我希望你能认可我做出的决定。”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带着笑意问:“好像这么长时间来,我没有反对过你吧?”
路禹没有接话。
顺着几头耕牛被猎杀的方向一直走,翻过一个小坡之后,路禹看到了一片略微平坦的区域,同时也是山林里为数不多的开阔地。
周遭银装素裹,这里一片血红。
血液喷射的痕迹直挂上旁边几颗光秃秃的树。
因为温度太低,这些顺着树枝上冰棱滴落的血液在中途就凝结了。
地面上呈现的是一副血腥的山水画,大量血液溅射,像是有人拿着一只蘸满了红色墨水的毛笔在此处泼墨挥毫。
血腥味钻进了路禹的鼻孔,跟自己捕猎时那些小动物的血气味不同,真的很腥。
璐璐缇斯与自己随时保持的精神魔法断开连接了。
黑雾像是忍受不了严寒,被彻底冻结住一般,已经不再溢散,涌动。
触手也是维持着一个奇异的姿势僵在了半空中。
路禹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受到袭击的白狼被约莫十人的小队围攻,生死危机之下,它爆发出了恐怖的战斗力。
两具倒在树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所穿的铠甲甲片散落一地。
他们的前胸凹陷,不难猜测,这两位猛士直面了白狼极为凶猛的一爪子。
铠甲为他们挡住了足以让他支离破碎的切割伤,至少证明制作铠甲的工匠是可靠的。
他们应该感激那位工匠,因为在场的其他人大多没有留下完整的身体。
其余人的身体零部件在这片空旷的平地上到处散落,血与肉糅在了一块,粘在了雪地上。
路禹的胃并不好受,这样的画面大多数人第一次见都会在生理上感到不适。
他在穿越之前也就是个平凡的人,做不到平静如水。
此刻能强忍着漫步其中,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
“璐璐缇斯,找找看,有没有没死的。”
感受到璐璐缇斯重新恢复了连接,路禹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
这个时候必须强硬起来。
“哦…哦。”璐璐缇斯第一次听见路禹用这么冷厉的语气与自己沟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照办了。
路禹在五只被战斗波及暴毙的牛身边找到了许多麻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与自己印象中有些差别的稻米。
又打开一个,里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像是馕,又像是炊饼的食物。
这两样食物让绷着脸的路禹一下子心情大好,甚至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一片血海当中。
“路禹!”
璐璐缇斯的声音让路禹赶紧起身,快步跑到她身边。
雪地上,两个奄奄一息的人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拽了出来。
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的铠甲上有着奇异的纹路,时不时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
亚麻色头发的那位和其他死去的人差不多,只有一身普通的铠甲。
两个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伤,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的一条腿被扯断,疼痛和失温使得他此刻瑟瑟发抖。
表面上看不到伤痕的亚麻头发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看上去受的是内伤。
红头发男人见到路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抓住了路禹的手。
求生的力量促使着他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奈何路禹只能听懂少数几个字。
“他说他是亚斯王国诺特伯爵的长子,如果我们救他,他愿意重重地酬谢我们。”
“也难怪这家伙有一身至少是四阶魔法师附魔过的秘银铠甲,看来无论哪的贵族子弟生活都很优渥。”
璐璐缇斯对贵族子弟很是鄙夷。
寒风袭来,卷起无数积雪,迷了路禹的眼睛。
路禹深吸一口气。
“璐璐缇斯,帮我捆住他的手脚。”
说着,路禹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把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帮助自己分割了无数次食物的小刀。
璐璐缇斯觉察到了什么。
“还记得来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如果有意外状况,全听你的…”璐璐缇斯重复道。
路禹看着地上那个惊恐地向后退去,想要挣扎着逃跑的伯爵之子。
“他,就是意外。”
8.分工明确
“他说附近有他留下的暗哨,而且不远处就有他的后勤队伍,对他动手我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路禹冷冷地看着这位诺特伯爵的长子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狼狈地向后爬行。
奈何他的伤势很重,天气又十分寒冷,只是爬出了一段距离,手就完全僵硬了,速度也越来越慢。
“真的吗,我不信。”
路禹特意检查过了,麻袋里的食物储备只能让这群人吃半个月,他们甚至还带来了不少调味料来丰富食物的口感。
这说明这群人最初的计划应该是在这片区域停留半个多月,赶在大雪彻底封锁山林之前返回的。
这里地形复杂,不可能用正常的运输工具抵达,这几头牛大概率承担了运输工作。
以这群人的数量来看,应该不存在有后勤团队专门协助,最多就是有几个人在进入林地的外围区域候着信。
伯爵之子遇难,在场侍从陷入危机,就算留有一两个负责警戒的哨兵,也该在听到动静之后赶来协助了。
即便是贪生怕死,白狼走了之后,暗哨也会上前来确认所有人的情况。
然而路禹在周围没有看到对应的痕迹。
路禹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不想承担风险。
从遇到白狼开始,他的选择余地就很小了。
没法确认是否与白狼对战的人是否还活着,没法确定这群人里是否有会追踪魔法的魔法师。
贵族冬狩,高情商说法是猎杀魔物造福百姓,低情商说法那就是作秀。
作秀被一个普通人撞破,又是在深山老林当中…
路禹不敢赌这群人的好奇心和良心,以这段时间璐璐缇斯给自己科普的内容来看,最好就是不要对一些贵族有太高的道德期待。
路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确认白狼的战果,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来到这里时,所有人都咽气了。
然而很不走运,有人还活着。
尽管他不来这里,这两人大概率也会被冻死,但是既然看到了,路禹就不得不把死亡这个结果提前。
漆黑的影子在路禹的视野当中一闪而过,再回过神,诺特伯爵的长子仅剩下的那条腿被璐璐缇斯的触手死死地缠住。
“我来吧。”
路禹愕然地望着璐璐缇斯。
尖锐的触手洞穿了伯爵长子的喉咙,没能直接死去的他痛苦地捂着喉咙拼命挣扎。
璐璐缇斯此前跟不少贵族打过交道,大多数贵族子弟的脑子基本属于崭新出厂。
面前这位伯爵长子大概也是如此,在他看来,冬狩就是个娱乐环节,估计他们此前也玩了无数次了,从未出过事。
如果不是出现了白狼这种超越他们实力范畴的不速之客,他们完全可以惬意地捕猎,逍遥到半个月之后撤出这里,拿着到手的猎物吹嘘自己的能耐。
但是世间事就是这样,你喜欢去找刺激,意外也会想跟你来个不期而遇。
璐璐缇斯没有再去看他,而是转身面向路禹:“你忘了,我是七阶魔法师。”
“你说我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这我认,但是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魔法师,是没办法迈入七阶的。”
“你之前杀过人吗?”路禹问。
“没有,但是我帮一位朋…”璐璐缇斯沉默了一会,纠正道,“一位公主镇压过暴乱。”
“原来我们都是第一次啊。”
路禹俯下身,匕首对准亚麻头发男人的心脏,用力一戳,终结了他的痛苦。
“你说的,他们是个意外。”
“你也说过,送我回家的过程中,突发事件,细枝末节的处理,最好都要相信你的判断。”
“我不会拖累,也不会干涉合作伙伴的决定。”
路禹用手合上了亚麻头发男人的眼睛,看了一眼远处已经不再挣扎的伯爵长子,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东西,乱糟糟的。
艰难求生一个月的回忆涌上心头的那一瞬间,他镇定了下来。
如果不能适应这种环境,做出小心谨慎且正确的决定,那么这趟旅途他要面临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既然要面对,就要果断一些。
“你会是个好队友的。”
“你也是。”
不用特地处理尸体,璐璐缇斯已经感觉到周围有魔物和野兽在往这里靠近。
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争食的猎场,因此路禹和璐璐缇斯赶紧找到了装有稻米的麻袋,全部搬走。
至于那些硬邦邦的饼子,他们实在没那个力气携带了。
考虑到这群魔物应该不会吃这么素的玩意,没准之后还能回来回收?
白狼吃了璐璐缇斯调制的草药状态好转了一些,此时已经有力气换成趴卧的姿势,而不是侧躺着。
看到两个人扛着一堆东西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白狼心里一慌,挺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
“赶紧走,参加派对的家伙越来越多了。”璐璐缇斯警告道。
白狼扭头看了一眼路禹回来的方向,那里,啸叫声不断。
新的一轮战斗已经开始了。
白狼望着路禹两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气息。
他也不敢怠慢,随即拖着受伤的躯体奔跑了起来。
璐璐缇斯走到半路上,把触手捆着的几口大麻袋往地上一丢。
路禹以为璐璐缇斯没有力气了,累得直喘气的他也不说话,跑过去就要拾起装着稻米的麻袋,帮着分担一些。
“先放这吧,我去把那头牛给搬回来。”
原来不只路禹心心念念那几头牛,璐璐缇斯也是!
也难怪,两个人之前吃了足足半个月的史莱姆,嘴里的草腥味就没散过,若不是还有点狼肉吃,两人估计会崩溃。
好不容易见着一整头牛,这哪能放过啊!
回到树洞,路禹第一时间检查了那两口装着调味料的袋子。
好家伙,这些个贵族出身的子弟是真的会享受。
盐巴,糖,胡椒,辣椒粉,油,酱油一应俱全。
尽管酱油的气味稍微有些劣质,辣椒粉受潮严重都坨了,但是路禹一点也不挑剔。
此刻他只想哭着说一句。
“谢谢快递。”
路禹和璐璐缇斯来回搬了好几次,这才把两头牛和几袋稻米全都搬进树洞。
当然了,璐璐缇斯并没有把牛头搬回来,理由是,来不及。
路禹自然也不会去戳穿璐璐缇斯的话,毕竟他也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能够料理牛头的大锅…
根据璐璐缇斯的描述,她回去捡牛肉时,那群魔物和野兽们还在为了食物疯狂开片。
“可惜了剩下的牛,估计是捡不回来了。”璐璐缇斯说。
“可惜来不及检查一下那群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了,但愿那群开派对的家伙不会囫囵着把值钱的东西吞下去。”
路禹则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回去再碰碰运气,毕竟冬天过去之后,他们就要寻找附近的城镇暂时落脚,届时会需要不少钱。
因为今天一直在使用精神魔法的缘故,璐璐缇斯一回来就抓着一块法杖的晶核进行恢复。
路禹则是兴奋地搓手手。
新鲜的牛肉,又有辣椒粉,胡椒粉可用,今晚的晚餐那可太简单了。
涮就完事了。
路禹把解冻的牛肉片好,码得整整齐齐摆在饭盒里。
水已经沸腾,发出“噗噗”的声响。
馋极的路禹按捺不住想要开始涮起来,但是一看璐璐缇斯还在恢复状态,他便忍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璐璐缇斯的思绪返回现实时,正看到路禹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
字还是歪歪斜斜十分难看,但是比之刚开始学习那会已经美观了不少。
水已经烧干了半锅,璐璐缇斯看着饭盒,木签上的牛肉愣了好一会。
“你还没吃吗?”
聚精会神练字的路禹一激灵,看见璐璐缇斯可算恢复了,连忙回答:“这不是在等你一起吗?”
路禹的脑海里响起了璐璐缇斯莞尔的笑声。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开吃吧。”
璐璐缇斯的触手卷起一片牛肉就要往锅里涮,路禹的筷子无情地打了过去。
“怎…怎么了?”璐璐缇斯怔住了。
“不准把触手戳进热锅里。”路禹警告道。
“我不觉得烫啊。”
“可我也要在这个锅里涮东西吃,注意卫生好不好!”
璐璐缇斯委屈地争辩道:“这具身躯看上去黑漆漆的,但是一点也不脏好吗,我的触手很干净!”
“而且,你那怪模怪样的餐具我实在用不来,我的触手怎么操持两根小木签?”
路禹凝视着璐璐缇斯的触手,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璐璐缇斯。
“那你别涮了。”
璐璐缇斯正打算炸毛,路禹又说道。
“我帮你涮,你负责吃就好了,只要你别把触手戳进锅里,我喂你还不成吗?”
9.白狼的报恩
不再用吃黏糊糊的史莱姆,而且未来一段时间大概率也不用思考食物储备的问题,这份安心感让牛肉格外的美味。
路禹自然是不可能亲手喂璐璐缇斯,他涮好了之后就用筷子夹起牛肉,让璐璐缇斯伸触手来取。
毕竟,他找不到璐璐缇斯的嘴在哪啊。
璐璐缇斯对于已经受潮的辣椒粉不感兴趣,牛肉片蘸着盐吃得飞快。
说好的一起吃,路禹硬是在喂饱璐璐缇斯之后才有时间吃自己的。
“话说回来,你的家被炸飞了,你也消失了,你的朋友不会试着寻找一下你吗?”
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护送璐璐缇斯回家事宜的路禹想起了这茬。
树洞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沿着挡板缝隙吹进来的风努力地吹散着弥漫开的寂静。
“不会有人来找我的。”
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可能踩到雷的路禹连咀嚼的幅度都变小了。
深究为什么不会有人找璐璐缇斯这个话题只会让尴尬的气氛继续,他急欲找一个新的话题。
尽管两人已经相处了大半个月,但是双方都十分谨慎地没有去探究对方的过往,最多是闲聊时偶尔提一嘴,而后便打着哈哈聊起别的。
路禹不打算打破这份默契,本来相处就是这样,人家愿意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愿意,你去追问只会显得你特别八卦。
“我出身有些问题,因此人缘也不太好,所以没人会关心我到底怎么样了。”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双方都确认了对方是合格的同伴,出乎意料地,璐璐缇斯把话题续了下去。
面对这个明显是璐璐缇斯丢出来让自己推进话题的线头,路禹没有犹豫。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迟疑了一会,璐璐缇斯补充道:“以前倒是有一个。”
“那个公主?”路禹清楚地记得璐璐缇斯帮助了一个人镇压暴乱。
“嗯,就是她,不过我们之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她利用我替她镇压暴乱,捞取夺权的资本。”
“我讨厌被她以友情裹挟着参与到斗争当中去,所以脱离了帝国子民的身份离开了都城,独自跑到荒野里修建了自己的宅邸。”
“路禹,你说送我到家之后,如果在魔法师这一途走不通,想要在我的庇护下混吃等死,这个要求现在改还不迟哦。”
璐璐缇斯忽然笑了:“我家一点也不好玩,还特别冷清,回去之后大概还要进行重建。”
“当然,如果你要求很低,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毕竟七阶魔法师偶尔出门摸点外快也能过得不错。”
之前璐璐缇斯说自己不是大小姐路禹是不太信的,毕竟她这种阅历低,成就高,在生活细节方面脱离实际的人往往都带点人上人的味。
可是家都炸了都没人来找她,而且还说出了自己出身有问题这样的话,不得不让路禹怀疑璐璐缇斯家庭成分了。
路禹吃了口牛肉,无所谓道:“不改了。”
“你确定?”
“我穿越过来在这里陪着一群小动物玩生存游戏玩了整整一个月,心理预期早就很低了。”
“如果我在魔法上没有什么成就,那我必然需要不少时间去钻研自己的出路,你的庇护依旧必不可少。”
“这是我给自己选的退路,我不改。”
璐璐缇斯的触手轻轻按在路禹的额头上,却被他下意识拨开了。
“我记得很清楚,你刚才就是用这两条触手抓肉吃的,洗手了没?”
璐璐缇斯本想以魔法师缔结契约的礼节提前完成一个没有效力的许诺,以示自己对于路禹要求的重视。
她也想好了,之后解开身上部分封印契约后立刻与路禹缔结正式契约。
路禹这一拨,加之他说出的话,立时把璐璐缇斯酝酿好的气氛一击打散。
璐璐缇斯一想到自己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个家伙的愿望就一阵气。
她咬牙道:“洗,我这就出去搓雪花,哼!”
路禹就没搞明白璐璐缇斯哼什么,让洗个手也需要生气?
触手搭过来打算进入学习时间这他能理解,毕竟的确也到了两人互相做功课的时间了。
可是你也得先洗手吧。
拿着抓过肉碰过油的触手摸自己脑壳,这礼貌吗?
知不知道这种冷天洗澡是多么折磨人的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
路禹与璐璐提斯之后的一个月基本都窝在树洞里互相督促对方,加快速度完成语言模组的加载。
期间路禹与璐璐提斯又一次返回了伯爵长子全军覆没的地方。
开派对的魔物与野兽们把这里打扫得异常干净,连骨头都给叼到了其他地方。
璐璐提斯说这种情况,即便是有经验的魔法师与冒险者也不可能查探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魔物和野兽的争食派对毁灭了所有的痕迹,连带着这群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也都湮灭了。
来不及拿走的食物全部消失了,牛只剩下了骨架,连带着路禹认为太素,太硬没魔物会吃的馕一起。
对于路禹的这个想法,璐璐缇斯很贴心地告诉他,不只有史莱姆是杂食生物。
好在这片区域没有杂食到喜欢吞噬金铁的魔物,一地的刀剑铠甲倒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搜寻了一番,路禹很开心地在璐璐缇斯的帮助下从一把剑的剑柄上抠下了一枚用于装饰的黄玉,也算是一笔小财了。
至于那副明显能卖个好价钱的秘银铠甲,路禹没拿。
璐璐缇斯很好奇一直在规划支出用度,考虑着旅行开销的路禹为何放过了这个值钱的货色。
“这枚黄玉,无论拿去哪里交换,我都能说这是无意间得到的。”
“一副秘银铠甲,既不合我的身材尺寸,我又不是魔法师会附魔,却随身携带,四处兜售。”
“伯爵长子刚死,有意无意稍微一联想,我无论怎么解释都难逃嫌疑。”
“就让它留在那里,铠甲上的战痕会告诉任何一个捡到他的人,伯爵长子死于魔物之手。”
“有什么能力,赚什么钱,超出你能力范畴的钱,即便你得到了,也未必守得住,还可能会招灾。”
“在你和我拥有足够应对外界危机的力量前,万事求一个稳字。”
路禹说出了自己的信条。
天气越来越冷,缺少食物的魔物自然也会越来越活跃。
将稳字进行到底的路禹回到树洞就再次把收集来的树枝往外布置,警戒范围再度扩大。
语言模组加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开始对语法环节进行冲刺。
每天树洞内的日常就是两个人在尴尬僵硬地练习口语。
一个人说着生硬无比的世界语,一个人说着口音诡异的汉语。
这两人站一起说话的场面,那叫一个鸡同鸭讲。
璐璐缇斯觉得路禹说的世界语跟被马车碾过的马路一样平,连点声调欺负都没有,怎么听都是一个音。
路禹则觉得璐璐缇斯的汉语永远没有平翘舌,毛病跟自己一样多。
但是他们都在嘲笑对方之后迅速意识到了一件事。
虽然说得很别扭,但是至少是能听懂,听清了。
璐璐缇斯学了汉语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里有读音跟路禹的路是一样的。
而路禹则是在学了璐璐缇斯所谓的世界语之后发现了不少发音上美妙的误会,而这些“误会”也都成为了他和璐璐缇斯的加密暗号。
就在璐璐缇斯打算就词句寓意进行又一遍阐释时,“啪”地一声脆响惊动了两人。
路禹第一时间看向了篝火中燃烧的树枝,而璐璐缇斯则是第一时间飘向了树洞的挡板,往外看去。
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伴随着眼神中闪烁的幽光,这个不速之客距离树洞越来越近。
埋在积雪下的树枝接连发出脆响,警示着路禹危险靠近。
来到挡板边上的路禹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和璐璐缇斯却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惊讶。
白狼的口中叼着一只汁液已经流干,身躯干瘪的史莱姆,缓缓走到了树洞口。
这只倒霉的史莱姆已经被白狼拍得快要裂成两截了,内部柔软的身体组织也在寒冷的天气下覆盖了一层冰碴子。
白狼把史莱姆放在地上,用爪子往树洞扣推了推,微微趴下身子,用硕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洞口。
路禹很想看看璐璐缇斯的表情,但是璐璐缇斯没有脸。
“出去看看吧,都叼着史莱姆来了,总不能是引诱我们出去一口吃掉吧。”路禹说,“我们两这点肉都不够他捕猎史莱姆的消耗。”
今夜狂风呼啸,走出树洞,雪点子拍得路禹的脸生疼,他只觉得周遭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看到路禹走出,白狼用嘴使劲顶了顶史莱姆,让它滑到两人的面前。
璐璐缇斯用触手翻了翻那只史莱姆,说:“又是一只倒霉的丛林史莱姆。”
路禹嘴里没来由就泛起了一股草腥味。
有牛肉吃,谁还吃史莱姆啊…
可是白狼明显是来感激之前他们救治的恩情,他好不容易找了只史莱姆来,如果自己不收下,搞不好白狼就得去找其他奇怪的玩意拼命。
到时候叼过来的可就不一定是长相这么亲和的史莱姆了…
而且白狼没准还会又一次受伤。
难得在这荒僻的山林中有一个对他们表露出善意的生灵,因为误会让对方深陷危险,路禹和璐璐缇斯都觉得不合适。
收了收了,现在有调味料,没准能把史莱姆糊糊弄好吃一些呢?
10.如果你是召唤师…你会召唤出什么
一个多月前受了如此重的伤,无论是路禹还是璐璐缇斯都不看好白狼能够挺过去。
然而野兽的自愈能力真的很强,白狼不仅挺过去了,并且依旧生龙活虎。
白狼这次来似乎就是想要送个史莱姆给两人,看到璐璐缇斯把史莱姆拖进树洞,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白狼隔三差五就会来到树洞附近。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不喜欢史莱姆,白狼没有再去找倒霉的史莱姆们麻烦,倒是捡回来不少冻僵的小动物,算是让路禹他们换换口味了。
白狼异常沉默,和路禹以及璐璐缇斯只有眼神上的交流,每一次都是把猎物放下就迅速离开。
不过路禹却在某一天出门时看到了埋伏在不远处雪丘之下的白狼。
在与路禹对视了几秒之后,白狼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默默地起身离开。
仔细想来,树洞附近始终没有出现什么有威胁的魔物,大概也是感受到了时常在这附近活跃的白狼了吧。
从第一场雪开始,路禹每天都会在树洞内写正字记录冬天的痕迹,如今树洞的墙壁上已经有了十六个正字。
日夜努力加载语言模组的路禹与璐璐缇斯终于赶在融雪之前有了成果。
尽管语法上还有些不太通顺,但是路禹大多数时候说出来的话,已经是能够让人意会了
比起说跟写,在听这方面,路禹做得更好一些。
璐璐缇斯考验自己听力,路禹就没有失手过,这也使得他对未来与人接触更有底气了。
与此同时,路禹也算是知道为什么璐璐缇斯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七阶魔法师了。
她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一开始路禹还能嘲笑一下她触手写出来的字胖乎乎圆滚滚,一点也不方正。
随着学习的推进,璐璐缇斯的字越来越标准,甚至于路禹感觉自己的字未必有璐璐缇斯好看。
“我实在模仿不来你的字迹,我这样写是不是很丑?”
璐璐缇斯这话堪称破防佳句。
严格来说,路禹用树枝写下的字被语言老师看到那是要被批判的。
而璐璐缇斯用触手写下的字反而有种学过书法的韵味。
听说璐璐缇斯打算向自己的字迹靠拢,路禹拼命阻止。
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原因的他只能科普了一番书法的含义,对璐璐缇斯一顿猛夸,安了璐璐缇斯“上进”之心。
不知何时起,雪已不再下,遍布大地的白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不起眼的绿色顽强地从土地里冒尖。
令万物凋零的寒冬已经走到了尾声,山林间清脆的鸟鸣声越来越多。
一群鸟停在刚抽芽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趴在树下守着树洞的白狼斜眼瞄了一会,身躯微弓,毫无征兆地高高跃起。
下一秒,前来报春的鸟儿便到他的肚子里旅游了。
扰人清静的家伙都不在了,白狼心满意足地打起了盹。
从树洞外返回的路禹告诉璐璐缇斯,冻结的河流已经开始流淌,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是春天确实正在拥抱这片大地,赐予它们生机。
路禹与璐璐缇斯开始为离开这里做准备。
首先是采集来的魔药。
璐璐缇斯依照珍稀,保存完好程度进行了划分,取出了其中一部分。
余下的部分受限于魔力,璐璐缇斯没办法萃取出其中的精华,只能以粗糙的手法碾碎,搅拌在一起,做成效果比较劣质的药丸。
璐璐缇斯也没忘记这个冬天默默守在他们身边的白狼,一些治疗伤势的药丸被她用布料打包好,等到离去时就交给白狼。
路禹又一次清点了可以支配的财物。
一枚从剑柄上挖下来的黄玉。
遗书主人娜卡许诺的三枚银币报酬。
劣质药丸若干。
珍稀药材七株,价格未知。
按照璐璐缇斯这三个月来的教导,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置换一处不错的房子应该是能做到的。
当然,这是璐璐缇斯所知的周边地区的物价。
眼下他们对于自己所处的区域究竟使用什么主流货币,资源流通情形一无所知。
因此路禹也做好了自己持有的这些东西与心理预期相去甚远的准备。
璐璐缇斯的造型见不得人,为此,路禹原本是打算把自己的背包稍微腾空一些,让她钻进去躲藏。
但是他灵机一动,找到了默默护着他们的白狼,拿着自己的背包,又是比划又是用生硬的语言进行沟通。
白狼瞅了他好久,一动不动,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在路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口语拉胯到无法理解的时候,白狼缓缓起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视野里。
不多时,白狼叼回了一个略有些破损,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背包。
原来你能听懂啊,那你为什么不给点表示啊!
路禹连忙让璐璐缇斯钻进去试了一下,体积正好能容纳,完美!
解决了璐璐缇斯藏身的问题,路禹开始给她介绍自己筹备的剧本,并让她进行挑刺和补缺。
路禹给自己设计的人设是一个跨越了多个地区,为了了解世界究竟有多大而孜孜不倦前行的旅行者。
这样的人设可以有力地解释为何路禹的口音如此奇特,同时也能将自己信息溯源渠道截断。
毕竟想要知晓一个来自大多数人未知之地的旅行家的底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璐璐缇斯曾说过,这片大陆,乃至这个世界,都活跃着不少一边旅行一边绘制区域地图的旅行者。
这些人每到一个全新的区域,往往会得到当地掌权人的热烈欢迎,手中的地图也是无比珍稀的宝物,引得无数人传抄。
冒险者工会甚至会给这些远道而来的的勇士给予最大程度的帮助。
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提案已经十分完美,然而璐璐缇斯在看完之后却很快给了路禹一个意见。
“加个设定吧,除了旅行者,你还是你诞生之地的一名贵族。”
“啊?”
“相信我,有贵族的名义,你会得到更多的优待,甚至在大多数时候不会受到刁难。”
璐璐缇斯幽幽地说:“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路禹略加思索,为难道:“加个贵族的人设倒也不是太大问题,就是…”
“我也不知道贵族是个什么样啊,演不出那味。”
“你可以学。”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禹只好改剧本了。
旅行者,贵族,博闻强识,通晓诸多旁人不知晓的知识。
原本主打平易近人的标签,现在平易近人只能往后排。
为了符合这些个设定,神秘,未知这两个标签被路禹选中。
同时,为了符合这些标签,路禹在找到落脚点之后必须迅速学习魔法,或者是帮助璐璐缇斯解除一些基础的封印,让她能够自由一些。
否则光靠他一个人来支撑起这个谎言,维护这些标签,可一点也不轻松。
就在路禹不断在脑海里完善剧本时,璐璐缇斯忽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路禹抬起头。
“魔法师有一个类别是召唤师,他们能够通过契约的形式召唤来为他短暂效力的召唤物。”
“召唤师付出对应的代价,召唤物满足召唤师的要求。”
“召唤物的召唤是根据召唤师的情绪波动,个人需求,而他们降临这个世界的姿态往往会偏向于你脑海中呈现的形象。”
路禹被璐璐缇斯这一传话说的有些懵,他稍微理了理之后,说。
“说人话!”
“打个比方好了,我要召唤一位帮我打扫家务的召唤物,然后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只猫的形象,同时再重叠到人的身上。”
“那么召唤来的一般就是亚人之一的猫耳族人亦或者是纯血猫人。”
“在一千一百年前的魔法师协会学术会议上,有一位前辈提出了一个魔法学界十分有名的猜想。”
“召唤仪式的灵体刻画情节是基于每个人的认知,召唤师所召唤之物基本都逃不脱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范畴。”
“因此世界对此给予的回应也都是‘召唤出与现世之物类似之物’。”
“如果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之物,那么这个东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这便是,幻想生命理论,又名召唤师认知突破猜想。”
璐璐缇斯黑雾中央两个圆圆的白色光斑一闪而逝。
这难道就是璐璐缇斯这具身躯隐藏起来的眼睛,路禹惊了!
但是更让路禹吃惊的是璐璐缇斯之后说的话。
“路禹,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拥有不同于这个世界之人的认知。”
“如果你是召唤师,以你的认知去刻画召唤物,那么响应你的契约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会是什么?”
11.离别与启程
这个问题就超出路禹能够解答的范畴了。
路禹好奇之下问了个问题。
“这个什么生命…”
“幻想生命理论。”璐璐缇斯纠正。
“哦,幻想生命理论,难道就没有召唤师去试图证实一下?”
璐璐缇斯说:“当然有,而且不少。”
“自从理论提出之后,召唤师们以各种方式尝试打破自己的认知边界,契约到这个世界尚未出现过的召唤物。”
“然而…”
之所以只是理论和猜想,就是因为,每种尝试都失败,亦或者不得不中止。
在璐璐缇斯的描述中,路禹也知晓了这个猜想究竟给召唤师这个群体带来了怎样的“诅咒”。
一千一百年前幻想生命理论诞生后不久,就有召唤师大量服用致幻剂,使自己处于迷幻状态,强行进行召唤仪式。
这位七阶魔法师庞大的召唤仪式是公开的,当时周围各个国家的魔法师都有前来观摩。
为了逃脱“框架”,这位召唤师完全遵循了迷幻后自我的意志。
于是,召唤仪式的现场出现了一只长着蜘蛛腿的巨龙。
这个荒诞的召唤物仅仅存在于这个世界短暂的时间,便再度消散。
处于迷幻状态下的召唤师没有能够对他下达任何命令,支付的代价也只是些许魔力。
当事后有人问及他,到底他在幻境中想了什么时,召唤师无法回答。
这是有记载的第一起验证猜想的召唤仪式。
也是一段混乱召唤时代的序曲。
自此之后,部分召唤师开始不满足于魔法师阶级的晋升,他们偏执的认为,召唤出未曾有之物可能会是他们超越魔法师其他分支的一种重要契机。
往后的两百余年,召唤师们开始了千奇百怪的验证。
有人命令自己的学徒对着自己使用精神魔法,反复攻击,直到自己彻底癫狂。
然而癫狂后的他却连召唤仪式都无法操控,导致召唤仪式不稳定,魔力溢出,毁灭了仪式场地附近的一切。
有人为了突破认知边界,拐走了刚出生的孩子,将他们圈养,不让他们接触任何外界的事物。
这群坚信能从虚无中诞生出“新生”的召唤师在将自己的精神与这些孩子绑定之后,执着地开始了召唤仪式。
这些没有魔力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召唤仪式的强度,纷纷死去。
混乱,偏执席卷了召唤师群体。
当初提出了幻想生命理论的八阶魔法师汉林·洛丹晚年备受指责,在郁郁中死去。
死前,他留下遗言。
想要验证理论的人,验证了自己不是人。
那之后,他的女儿兰·洛丹成为了召唤师杀手。
在魔法师协会对于召唤师乱象无动于衷时,纠集了包括精灵猎手,哥布林赏金猎人,巨人杀手等诸多赏金猎人群体。
他们集合到了一起,对验证理论的召唤师进行屠杀。
事态扩大也使得魔法师协会以及各个王国的掌权者不得不重视起来。
联合法令的颁布使得不经许可的幻想生命研究成为了历史。
可是,盒子一旦打开,就不可能轻易合上。
直到如今,仍有一些召唤师以各种方式,绕过官方,企图验证猜想,一步登天。
然而一次次失败,也使得这样的人越来越少。
召唤师逐渐将这条理论当做了一个根本无法验证永恒谜题。
身为魔法师的璐璐缇斯很清楚这项禁忌,也就是刚才和路禹谈话,她才猛然间想到路禹的身份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可能性。
好奇心是促进人进步以及发展的动力,对于璐璐缇斯而言,路禹的存在,似乎正是幻想生命理论的一个解。
路禹对于成为魔法师后选择什么分支倒是没有什么考虑,毕竟他现在连觉醒的这个环节都没有进行。
但是看璐璐缇斯把话说得这么全,这么细,他倒是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当个召唤师,似乎也挺有意思?”路禹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过,要当召唤师也得先离开这片荒僻之地。
做戏做全套的路禹用碳棒在一块收集来的碎布料上涂涂画画。
璐璐缇斯看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出现在碎步上,以为他又在练习书法,也就没去管,自顾自地打包起了路禹的行李。
过了好一会,璐璐缇斯飘过去一看,碎布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鹅蛋形的地图。
路禹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标出了地名,当地的一些特色产物。
“这…你那个世界的地图?”璐璐缇斯惊了。
“那不能,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的地理不怎么好,好些地方记不住,拓印地图基本做不到。”
“那你这是?”
“编的。”路禹得意地笑了,“既然我是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万一被人询问,拿不出一些旅行痕迹,岂不是很糟?”
“当然,我这些假地图也不会害人,毕竟我说的地方压根不存在,而且我描述时候也会说得特别远,他们压根无法验证。”
“放心,我也不会拿去骗钱,这就是个增添身份可信度的道具。”
“一张似乎有些不够,我再弄个几张放身上好了,到了有人的地方再用好一些的工具拓印一遍。”
璐璐缇斯真是没话说了,路禹这家伙真的是太细节了…
就这,他还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被吓到,然后逼出来的?
璐璐缇斯压根不信,她觉得路禹在他那个世界就是如此。
准备搬家事宜足足进行了两天。
期间白狼看见了树洞里的动作似乎也知道要发生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远远眺望着路禹和璐璐缇斯在树洞里忙碌,默默转身离去。
周围报春的鸟儿在白狼离开之后迅速挤占了这附近几颗抽芽的树。
树洞里的最后一夜,路禹躺在稻草窝上有些睡不着。
莫名其妙就带着毕业的行李穿越到这里,艰难地在野兽成群的这附近求生了一个月。
在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璐璐缇斯出现了,也给了他一个离开这里的希望。
近三个月的语言模块加载学习,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校园。
明天,三个月的校园生活结束,他要踏上的是完全未知的道路。
兴许是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的缘故,璐璐缇斯也没有睡,而是在用触手不断地拨弄着篝火。
“之前好像没有问过你,既然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回去呢?”
路禹翻了个身,面向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
“对你而言,哪里都可以建个新家吧,反正你的七阶魔法师是实打实的。”
璐璐缇斯的触手依旧戳着篝火。
以为得不到回应的路禹双手枕在后脑,继续思考起了明天遇到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
“我的房子里有不少珍藏,我想回去看看,如果无法挽回…”
璐璐缇斯顿了一下,笑着说:“那就如你所说,哪都可以是家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就算有什么珍藏没被爆炸破坏,也该被魔物野兽亦或是偶然路过的人捡走了。
璐璐缇斯也知道这些,只是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罢了。
路禹能听出,从始至终,璐璐缇斯对于梭伦帝国这个故乡没有任何归属感。
是魔法师对于国家概念的模糊,亦或是本来这个世界里民众的国家归属就是如此薄弱?
一夜无话。
醒来后,路禹和璐璐缇斯吃了在树洞生活的最后一餐。
捣碎成泥的史莱姆糊,些许可以当做绿菜食用的草药,一大块牛肉干。
因为棉被太过占空间,且不好携带,因此路禹决定留给白狼,哪怕给他拿来垫垫脚也是物尽其用了。
然而,路禹和璐璐缇斯在外面找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白狼的身影。
足足守了他们半个冬天的白狼竟然在要分别时不在,这不由得让路禹有些失落。
璐璐缇斯准备好的疗伤药丸放在了被路禹拖到树洞口的被子上。
路禹觉得白狼这么聪明,看到这一幕,应该能够理解。
担心自己的心意无法传递到,路禹拿出小刀走进树洞,在白狼能够一眼就能看到的墙壁上刻下一个爱心的形状。
璐璐缇斯看见了,飘了进来,伸出触手,在爱心旁边画了一个狼头。
“这样他应该更好理解吧。”
路禹和璐璐缇斯不约而同笑了。
背上行李,越行越远,树洞逐渐消失在了路禹和璐璐缇斯的身后。
走了好一会,两人忽然听见了急促的奔跑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一齐抬头向一处缓坡上看去。
白狼一个急刹,身子打横,在即将冲出缓坡的瞬间停了下来。
半边身子沾染了鲜血和黏液的白狼气喘吁吁,看见路禹和璐璐缇斯,似有有些惊喜。
他低垂下脑袋,用蓝色的眸子望了望路禹和璐璐缇斯,随即头一昂,嘴巴一松,一个口袋飞到了两人面前。
路禹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一整袋银币。
再看看他这一身血迹和黏液,不难猜想,他这是帮路禹和璐璐缇斯找路费去了。
“你受伤了吗?”路禹抬起头望向白狼。
白狼用力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嘲笑路禹看轻了自己。
璐璐缇斯没法沟通,只好提示路禹。
“白狼这个姿势…”
这么一说,路禹发现白狼又是只有一面朝向自己。
“转个身让我们看看?”
白狼与路禹四目对视,路禹丝毫不退,只要白狼不转身他就爬上去亲自查看情况。
只见白狼猛地一转身,把另一面横了过来,顺脚甩飞一些沙土,抛到了路禹和璐璐缇斯的脸上。
拍打掉脸上的细沙,两人定睛一瞧,白狼一点伤痕也没有,那些血和黏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路禹这才放心地捡起地上的那袋银币。
“我说白狼,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白狼摇了摇头。
其实路禹也猜到是这个答案。
如果愿意跟他们走,那么白狼大概率是趴在树洞口等着。
现在白狼去找人打架,抢来一袋银币送给他们,那就是当做饯别礼了。
“我们给你留的东西,记得收一下。”路禹叮嘱道,“这段时间尽量少出现,熬到夏天再活跃起来。”
“你打死的那群人可能回来报仇…你先别一副鄙夷的表情,他们中可能有你对付不了的家伙在。”
“你要是一不小心没了,那我有朝一日回到这里,岂不是白费时间。”
白狼没有说话。
璐璐缇斯飘上去,用触手搭在他的脑门上,轻轻摸了摸。
等璐璐缇斯回到路禹身边后,白狼站了起来,对着路禹微微点头。
见到白狼听进去,路禹松了口气。
“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找你玩。”
12.嗯?
路禹与璐璐缇斯整整在山林里摸索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里,路禹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他很清楚,有些人在群体里可以是个老实人,好人,但是在这种无人的荒野,是人是鬼只在一念之间。
遇不到人,自然也就没法问路,他们只能在春寒料峭的山林中兜兜转转,艰难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从林地中走出,看到远处城镇轮廓的那一瞬间,路禹和璐璐缇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初春的魔物和野兽格外活跃,压抑了一冬天的它们躁动不已。
行走在林地中时不时能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兽吼以及凄惨的鸣叫声。
如今,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走在前往城镇主道上的路禹很惹人瞩目。
附近成群结队的冒险者们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毕竟路禹的着装搭配,服装的面料都透着新奇的味道。
他们在打量路禹,路禹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们。
和路禹之前见过的骑士以及魔法师装扮差不多,中世纪的味道很浓。
光是从衣物,路禹就能判断一个冒险者小队是否有实力。
一眼望去,能见到的基本是携带白木标识牌的冒险者。
他们作为最底层的冒险者,所配备的装备真的很寒碜。
亚麻面料的一身,衣服皱巴巴的,甚至还有一些破洞。
携带的武器虽是金属质地,但是基本带点锈迹,一刀破伤风是大概率的事情。
要么武器战痕累累,缺口一堆,一刀攮进去,没准就拔不出来断里面了,临别赠礼了属于是。
看不见黑铁和精钢的冒险者,也不明白这么多白木级的冒险者聚在这附近干什么。
没有理会这群人,路禹顶着周围行人的注视,进入了城镇。
路禹很惊讶,这个靠近荒野地带的城镇竟然是没有城墙的,巡逻的卫兵竟然也不勘验一下身份,只是扫了自己一眼就走开了。
如此自信?
路禹看不懂,也懒得去打扰璐璐缇斯。
“冒险者工会新悬赏来啦~诺特伯爵悬赏长子下落,凡提供消息者,五枚银币,冒险者等级不限!”
“武器,实用的武器,没有利刃傍身岂能安心,从白木到精钢级,适用的武器应有尽有!”
“能抵挡丛林史莱姆全力一击的铠甲,本店承诺,若是挡不住,可以退货!”
“今早才猎到的新鲜鹿肉,量大价优,现在购买还送一碗鹿血!”
“羊油黑面包套餐只要两枚铜币一份,量大管饱!开春的新鲜蔬菜汤三枚铜币一份。”
“史莱姆汁液,还有谁要鲜榨史莱姆汁液吗?”
才学会这个世界语言的路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四面八方灌进脑海里的话语,艰难地进行着理解。
他本想跟璐璐缇斯吐槽一句鲜榨史莱姆汁液,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路禹的胳膊。
一个魁梧有力的黑脸大汉对着路禹露出了一嘴黄板牙,扑面而来的臭气令他反胃。
发呆的路禹完全没意识到刚才自己杵在鹿肉摊位前,这也直接导致了误会。
“要鹿肉吗,很新鲜哦。”
卖鹿肉的大汉无比热情,奈何路禹只想远离他。
“不了,不了。”说着,路禹赶紧挣脱开。
“这样吧,原本鹿血不单卖的,我看你身子如此瘦弱,破例单卖给你,只要…”
鹿肉老板思索了一下,说:“二十枚铜币就好。”
还不清楚物价,不清楚铜币银币兑换比例的路禹瞥了一眼鹿肉老板那张堆笑的脸,想也不想扭头就走。
“哎,别走啊,十八枚铜币也是可以的嘛。”
“十六枚如何?”
“最少十五枚,我这都没得赚了!”
“穿的这么好,连这点铜币都不愿意出吗?”
一直通过背包的小孔观察外面的璐璐缇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二十枚铜币不值得?”
路禹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无力。
璐璐缇斯果然是出门买菜会被超级加倍的那种人。
“我没见过说自己亏本的商人真的亏本。”
鉴于未来一段时间要暂时落脚在这个叫做亚斯王国的地方,因此路禹必须对于物价有着一定的认知。
跟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若是在钱财细节之处处理不好,只会吃一大堆的闷亏。
路禹在街上逛了一圈,观察了卖羊油黑面包的摊位好一会,他花两枚铜币吃了一份羊油黑面包套餐。
这份套餐,其实也就是四五片刷了羊油的面包片,涂上大块羊油,放置在火炉上稍微一烤,再佐以半片不知名的水果
十分剌嗓子,吞咽时有明显的颗粒感。
似乎是没有彻底化开的缘故,羊油味道非常腥,味道也很腻。
刚才购买羊油黑面包的人竟然吃得津津有味…这让路禹对于未来的伙食有着深深的忧虑。
观察了一会街道上的交易状况之后,路禹径直走向了售卖粮食的商铺里。
一位穿着金属铠甲,佩戴着精钢级标识牌的冒险家正好提溜着两个装满粮食的小袋子走出门。
路禹瞥了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了矿泉水瓶,他依稀记得,这瓶子装满水,净含量在500克左右。
粮店的老板眼尖,一眼瞧不出路禹的白衬衫和浅灰色的牛仔裤是什么服饰,下意识觉得是都城里追求新奇的贵族,连忙从柜后走了出来。
然而走出来仔细一看,路禹的身材有些瘦削,整个人风尘仆仆,衣衫上又沾满灰尘,
这狼狈模样又让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路禹自然是看出了粮店老板这短短几秒的表情变化。
看菜下碟,他见得多了。
路禹把装满水的矿泉水瓶递给粮店老板:“要和这个瓶子同等重量的白米。”
粮店老板把脖子上挂着的单片眼镜戴上,困惑地看着手中的塑料瓶,同时手不着痕迹地使劲捏了捏。
看不出材质,既不是玻璃,又不像是凝胶…介乎于这两者之间。
这是什么东西?
来买口粮却不说单位的粗人他也是见过不少,这些人要么带着口锅,要么带着个土罐,可是这样奇怪的瓶子,倒是首次见到。
而且路禹的口音有些生硬,机械,很是怪异。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索性也不多问,只是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路禹的鞋子。
因为长途跋涉,路禹的运动鞋上上裹了一层很厚的黄泥浆,很难看。
通过露出的部分,粮店老板有了判断。
他引着路禹来到粮店的仓库,指挥着一名仆从取来一袋米,当着路禹的面前放上了天平称重。
经璐璐缇斯确认,这个天平显示的单位,与她所知的有所区别。
路禹最头疼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这个广袤的世界大多数地方根本没有统一的计量单位,大概率一个地方一个标准。
他之所以拿矿泉水瓶进来称重既是为了确认单位,让自己能够以习惯的方式进行换算,还有一点则是确认物价。
待到天平两侧平衡,粮店老板看着计重愣了一会。
“原来客人是想要一‘食’的量啊。”
璐璐缇斯忽然说:“一食我倒是知道,待会和你解释。”
路禹问:“多少钱?”
“五枚铜币。”
路禹从天平上摸过一把米,放在鼻尖闻了闻。
毫无米香,甚至带着一股陈腐之味。
米粒粗糙且不饱满,毫无光泽。
妥妥的陈米,劣米,比之路禹以前在大学食堂里吃的米饭还要差劲。
这个地区的价格基础参照物有了。
路禹拿出从死去的伯爵长子那里缴获的大米亮给粮店老板。
“这种陈米我就不要了,告诉我,我手里这种品质的,什么价。”
粮店老板看着米袋里的米愣了一会:“这种米,品质也算是中上了,大概在二十枚铜币上下浮动,一般只有贵族和富商才会消费得起。”
路禹没有顺着他话的意思,接着问道。
“还有更贵的米吗?”
“自然是有的,然而小店不卖,品质极佳的米与面粉基本只能在都城附近找到。”
“毕竟能吃这种食物的人已经不是非富即贵,家庭殷实那么简单了。”
如此说来,普通人家能吃到的,稍微好一点的,不是陈米的米粮大概在十枚铜币上下浮动?
粮店老板放下了对路禹的轻视,认真地问:“客人不是来买米的。”
十枚铜币被路禹从口袋中掏出。
“我还想从您这里知道一些价格方面的东西,您可有空?”
粮店老板呵呵一笑:“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想要了解一个地区应该去酒馆,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丰富的消息渠道,您为何来找我?”
路禹笑而不语。
老板没有拒绝,收下了铜币。
半小时后,路禹走出粮店,脑海里对于亚斯王国的物价和基础货币也有了基本的认知。
但也只是认知…习惯了纸币和电子支付的他一下子没法应付这么杂乱的兑换体系。
铜银币是这片大陆上最为流通的货币,因此大家都喜欢以此作为基础货币。
金属货币的交易环节伴随着消耗磨损,铸造伊始还有着铸造比例的问题。
铜币也不是最小的货币单位,之所以这里的消费有零有整,是商家看穿了来这里的冒险者基本不会携带一堆零碎的钱币,故而进行的取整。
这里靠近魔物和野兽出没的荒野与林地,冒险过后的人会为了获得短暂的慰藉进行野性消费。
一群刀口舔血的人在这时大多不会在意零碎的钱币,他们只会感慨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
也就是说,路禹前往繁华的都城之后,在购置小商品时,将会面对不断换算的货币单位。
而且有些单位换算,十分蛋疼地…不是整数。
璐璐缇斯问:“需要我解释‘一食’这个单位吗?”
路禹捂着额头,耷拉着脸,有气无力道:“暂时不用,你让我理一理,我需要理一理…”
不行,这样不行。
为了不被当猪宰,他就必须花费一些时间去搞清楚一个地区基础的货币体系,并且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面临一个个找零的问题。
现在的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觉醒魔法师,尝试成为召唤师,跟随璐璐缇斯继续学习一些这个世界的常识,协助璐璐缇斯尝试接触部分封印…
路禹不可能上来就把时间花在这方面,这属于是搞不清先后顺序了!
路禹脑海里,一个念头逐渐显现。
在你自己不太专业,很有可能短时间无法去专精某项事情时…
“璐璐缇斯,我打算找一个仆人。”
“路禹,你不如契约一个仆人吧。”
“嗯?”
“嗯?”
13.心理预期还不够低
路禹再次返回粮食店,询问了仆人交易的相关事宜。
粮店老板愣了一会,困惑地咂摸着路禹那无比生硬的声音透露出的信息。
“仆人交易,如果是贵族之间交换仆人的礼节仪式,那您只需要找到同为贵族的老爷们协商即可。”
“客人,这回您这可是为难我了啊,仆人交易具体细节可不是我这种开在离边境不远处的小店店家能知晓的,我家里可没贵人啊。”
路禹哽住了,他发现自己措辞出现了错误。
“抱歉,是我口误了,我是想说,这附近有没有能购买奴隶的地方。”
“原来如此,客人来得倒不凑巧,前不久从边境附近倒是有一大批奴隶运了回来,也在附近进行过售卖。”
“但是这个小镇说到底是为了冒险者以及来来往往的行商服务的,大多没有购买奴隶的需求。”
“因此奴隶商队只在这附近呆了不到一天便往都城方向走了。”
“若是客人真的想购买奴隶,我还是建议您前往都城附近,那的货源充足,可以挑选的种族更多,而且不容易被坑。”
路禹问:“这里距离都城有多远?”
“以普通人的脚程,至少得九到十二个日夜。”
“我建议客人还是考虑一下租赁坐骑为好。”
“体力好,速度快的坐骑,一天不到即可到达都城…当然,就是费钱。”
“如果你不那么急,不追求一天之内赶到都城,可以在城镇外的主道上候着。”
“支付一些钱给往来的行商,他们也愿意在自己的马车上腾出给位置给您。”
掏出几枚铜币递给粮店老板,路禹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粮店。
在路人的指引下,路禹先找到了租赁坐骑的地方。
听闻路禹要前往都城,对方笑着把路禹引向了放养坐骑的院子当中。
原本有些兴奋的路禹在见到眼前一溜的坐骑之后大失所望。
一句话形容…彩虹小马齐聚一堂。
租赁所的员工完全没注意到路禹的表情,仍在热情地给路禹介绍他的马儿们。
一边听着介绍,路禹一边不着意地把身后的背包稍微斜了一下,让璐璐缇斯能够从孔洞里看到这一排彩虹小马。
“让我想想,你是嫌弃这些马不够奇特?”
璐璐缇斯也算是摸清路禹的脉门了。
之前交换知识时,她可是知道路禹那个世界也有马儿的。
路禹来到这里时对于某种奇怪的魔物成为自己坐骑是抱有期待的。
“你不是说过,独角兽,狮鹫,驯化过的巨型鹰身人都有才对吗?”
“我说的是我所在的梭伦帝国。”璐璐缇斯纠正,“像这种偏僻的小地方能有一些混血的马也就不错了。”
“能混成这样,估计也都是劣等马居多,只剩下个颜色吸引眼球,所以我觉得你选谁的体验都差不多。”
路禹哑然。
都是彩虹小马的情况下,路禹只好选中了一只据说是有狮鹫血统的黑色马儿。
由于路禹不是亚斯王国的国民,也不是当地有名的冒险者,甚至没在冒险者工会挂过名字,因此租赁的规则很苛刻。
路禹需要支付这批马的全额款项,然后领取一份租赁单,在到达王城内后找到对应的商会用马儿进行质押款项的赎回。
一枚银币,这就是租赁所给路禹开出的价格,还不包括租赁金额。
路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租赁所。
他不太清楚坐骑租赁价格,只是单纯被这个价格劝退了。
根据他观察,白狼给他们找到的银币与之前娜卡遗物中的银币,以及伯爵长子身上的银币截然不同。
如果这种银币并非亚斯王国的流通银币,那么想要使用这些银币很明显需要兑换或是熔炼。
一旦产生损耗,这四十六枚银币就将所剩无几。
贫穷使路禹理智。
只能方案二了。
路禹来到了城镇外的主道上,很快他就发现,跟自己有一样想法等车的人很多。
有的是一身酒气,满载而归的冒险者。
有的是普普通通的民众,抱着与冒险者置换到的东西小心地左右打量。
还有的则是一些气色很差,明显受过伤的人。
在这群人的闲扯中,路禹知晓了那些气色很差的人遭遇了什么。
诺特伯爵的长子,也就是被璐璐缇斯干掉的那个倒霉蛋是诺特伯爵最重视的继承人。
在二儿子和幼子都没什么能力继承爵位的当下,长子的失踪让诺特伯爵无比焦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急已经没用了。
整整一个寒冬了无音讯,凶多吉少。
五枚银币悬赏自己儿子的下落,促使大量低等级的冒险者涌向了这里,期望通过撞运气的方式有所收获。
然而,山林中的魔物和野兽们压抑了一整个冬天,此时积雪消融,他们正处于活跃状态下。
因此今天进入山林并且不断深入的冒险者小队大多有死伤。
一只精钢级的冒险者小队甚至被杀到全军覆没,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错误地进入了林地女妖与史莱姆群的对战地带。
前往亚斯王国王城方向没有车队出现,倒是有一队车队在夕阳下从远处风驰电掣地赶来。
有人眼尖,随即警示道路两旁的人:“看这样子,是贵族,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路这么宽敞,这都要避?
当然,路禹想是这么想,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麻溜地往后闪。
不仅往后闪,他还比其他人要离得更远一些。
三位顶盔掼甲一身银白色的骑士快马驰进镇子内。
他们头顶不知名动物鹅毛,装饰得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
没一会,后续十余名同样装扮的骑士簇拥着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马上的骑士睥睨着道路两旁的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枚果核飞了出来。
一位喝醉酒的冒险者反应不及时,被正正砸中面门。
他下意识抽出武器,却被同伴赶忙止住。
“别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收起来快收起来,要是他们较真,你免不了要被他们以‘比试’的名义拉去进行表演。”
晚了,这边的拔刀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马上的骑士,三辆马车也因为骑士队伍的缘故缓缓停下。
“他们的马没有混血,但是却比刚才租赁所的马匹要好太多了。”
璐璐缇斯只说了一句,便被不远处发生的事打断了讲解。
“对领主以及领主的客人不敬,甚至拔出武器…”
“只是黑铁级的冒险者,却是很嚣张呢。”
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缓步逼近那个冒险者团体。
醉酒的冒险者大汉彻底醒了,他冒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身边的同伴们压着他的头对着马车所在的方向连连道歉,并表示自己绝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们的低姿态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骑士手握的长枪和巨斧已经开始发亮。
“附魔武器。”璐璐缇斯说,“又是劣质附魔…档次真的好低。”
路禹对于附魔档次是没什么见解的,他看见眼前已经跪倒地上的冒险者们不由得觉得不忿。
璐璐缇斯在修改他的剧本时说过,贵族这个身份能让他免去很多麻烦,在很多国家能获得许多想象不到的优待。
贵族以这样的形式闯入自己的视野中,自己又目睹了一群本该兴高采烈回家的冒险者只能卑躬屈膝地乞求一条活路…
这就是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吗?
自己能入戏?
就在骑兵的附魔武器即将高高举起时,一个轻飘飘的男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制止了要开始的屠杀。
“既然已经道歉,那我便宽恕你们。”
“不要忘记了,你们还在诺特伯爵的领地范围内,冒险者再自由,也是在我父亲的领地上讨生活。”
说着,一枚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砸在了刚才被果核命中的大汉头上。
不是暗器,而是一枚果子。
“赏你了,拿去吃吧。”
“记住,下不为例。”
马车再次启动,待到骑士们尽皆远去,跪在地上的冒险者才打着颤站了起来。
路禹扫了一眼附近的人。
很遗憾,除了同为冒险者的人之外,普通人都对这一幕毫无感觉,而是在庆幸行商的车队正好来到,他们终于可以上车了。
有冒险者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同伴依旧下意识去挡着他的嘴。
“挡什么,什么狗屁伯爵,他的领地都快不保了,嚣张什么!”
“你就不能小声点,车队里没准还有魔法师坐镇呢。”劝他的人一脸哭丧着脸,生怕被连累。
跟随着队伍,路禹来到行商车队的领队前,找到了前往王城的车队,缴纳了七十九枚铜币的价格,获得了一个拼车的位置。
在车队缓缓启程后,路禹在脑海里回顾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璐璐缇斯,贵族大抵如此?”
“有好人,也有坏人。”璐璐缇斯,“我记事起打交道最多的却是坏人与傻子。”
“今天这还不是最差的,我建议你对贵族这群人的心理预期,可以再放低一些。”
14.亚人
路禹没有全盘接纳璐璐缇斯传递过来的消息,倒不是他不相信璐璐缇斯,而是对方的成长环境令她对于贵族充满了不信任,有关贵族的言论都需要加以审视。
一切都要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自己才是这场旅行的大脑。
行商车队夜间没有休息,而是进行了换班,继续向王城方向进发。
异世界的夜空很美,没有光污染的情况下,天穹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细砂”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路禹很想再欣赏一会,然而困意已然袭来。
经历了疲惫的一天,他急需恢复体力,以应对到达王城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
然而路禹睡得并不踏实,与旁人拼车如果遇上一群不太爱干净的人简直就是折磨。
坐在路禹左右两边的乘客,一个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那味道突出一个提神醒脑。
另一个伤口已经腐烂,整夜都在挤压着伤患处的血水与黄色的脓。
环境恶劣,这也导致路禹总是睡睡醒醒。
直到第二天一早,这两个拼车的人都在途径的一座城镇内下车,路禹有了宽敞一些的空间,这才敢大口呼吸。
趁着行商停车短暂兜售货物的空档,路禹瞅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果然,越靠近亚斯王朝王城方向,人口密度也就越大。
询问了行商正式启程的时间,发现还有空闲,路禹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黄玉,走进了街对角的那家挂着钱币标志的商铺。
当他再次走出时,已经得到了一个数字。
“六枚银币。”
这绝不是真实的价格。
在行商抵达下一个城池之后,路禹在找到了两家商铺询问价格。
这一次,路禹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口音问题被压价,特地采取了手写的方式进行沟通
这一回,两个店家,一个给出了七枚银币,一位则是给到了九枚。
在得知王城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之后,路禹再度返回开出九枚银币的商铺。
璐璐缇斯问:“你这就要出手,不打算去王城再看看?”
离王城越近,这枚黄玉的价格就越高,这让璐璐缇斯打算先把黄玉压在手里。
路禹一面在店老板提供的纸上写字,一面不露声色地与璐璐缇斯沟通。
“我们一进入王城就要开始花钱,你不会觉得我打算去旅店酒吧住宿吧?”
“你打算直接购置房子?”璐璐缇斯愣了,“租不是更好吗?”
路禹没有回答璐璐缇斯的问题,他与商铺老板的讨价还价已经白热化。
咬死十枚银币的路禹与只愿意给九枚银币的老板各不相让。
彼此僵持了一会,路禹意识到再无提价的空间,选择了成交。
这个老板在加价时也没有谈起过辅币,并且寸步不让,估计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急用钱这件事。
这次交易自己处于弱势,毕竟璐璐缇斯对于黄玉的价格没有概念,而他暂时也接触不到这种物品的价格信息。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不打算租房,哪怕是买一间次一点的房子都好过租。”
“璐璐缇斯,你仔细想想,我们是外来者,之前租赁马匹时就出现过需要抵押等价物才允许租赁的情况。”
“买房这种事,难保会被要求中间人担保,而中间人担保这里面水可太深了,我可不想租房的同时供一个祖宗。”
“同时,租房定然要签署协议,正常情况下,屋主是会在协议里要求租客不能损伤房屋内部结构亦或者家具。”
“我们是外来者,处于弱势地位,若是在退房时,对方以各种理由控诉我们破坏了房子,要求我们赔偿,你怎么办?”
璐璐缇斯脑子有点晕了。
“买房,我们是一定会吃亏的,但至少是短痛。”
“租房,看上去省钱,但是遇上潜在麻烦的概率很大,钝刀子割肉很疼的。”
“同时…”
路禹正色道:“进入王城开始,我就是贵族了。”
“作为一名有点傲气,要脸面的贵族,哪怕花钱全款买,也必须住在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里。”
在路上,路禹想得很清楚了。
从这里开始,他就要正式入戏了。
贵族不是你自称是,那就是。
在其他人无法核实你身份的情况下,你的行为举止和言谈匹配不上他们的心理预期,那就是可疑分子。
璐璐缇斯揶揄道:“可是我们是拼车进入王城的…你这个要脸面的贵族可是从一开始就丢脸了。”
路禹反驳道:“我是一名旅行者,风餐露宿,旅行条件艰苦自然可以忍耐。”
“但是进入有人活跃的地区,我追求短暂的舒适与安逸,在其他人面前好面子,这也是不冲突的吧?”
璐璐缇斯噎住了。
她发现但凡是与路禹讨论这些东西,没有一回自己能说得过他。
郁闷的璐璐缇斯想要挥动触手,但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在背包里…
堂堂七阶魔法师,如今只能躲在背包里透着一个小孔看着外界。
好憋屈啊…
车队在一片平原上行驶了半天,在春天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路禹看到了亚斯王国王城的轮廓。
与之前他所见过的城池不同,王城的城墙很高,并且配套了护城河。
这也让路禹不由得脑补了起来。
之前的城池之所以没有城墙,可能不是因为他们心大,而是亚斯王国的国王不允许他们建造城墙?
卫兵没有搜索行李的动作,也没有查验身份的想法,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城门两侧。
这也让原本打算下车躲过搜查的路禹选择继续乘坐行商的车进入城内。
“既然什么都不做,他们站那干嘛?”路禹满头问号。
回想了一下,璐璐缇斯之前貌似说过,因为冒险者和旅行者很多,因此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国家在非战时都十分开放。
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探索,冒险,寻找可能存在的奇诡之物与未曾被目睹的神迹就是大多数人的人生。
路禹觉得这也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乐于看到的事情。
这些冒险者就是他们放出去的一盏盏灯,照亮着周遭的一切,并带回来他们所需的各式稀有物资,补充了商旅货物的空白。
这群富有激情和冒险精神的人往往都是集体中的不安定分子。
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越多,就越对麻木,浑噩的生活不满,越无法融入普通民众。
当他们的属性被剥离开,彻底归属于这个世界,归属于大地的那一刻,国家的概念便稀释掉了。
他们为了梦想,为了钱,为了活着去厮杀,打斗,劫掠,冒险。
他们自由且没有归属感。
让这样一群人自由往来,四处冒险,死在荒僻无人的野外,巨龙的火焰之下,哥布林地下迷宫的陷阱。
头骨成为女妖的装饰品,身躯变成巨人脚下的一滩烂泥,史莱姆身躯中流动的魔力…
多棒啊。
他们会与自己作对的理由很难是为了理想和改变现状,这些实行起来太难了。
唯有利益能打动冒险者。
而他们手中确确实实掌握着财富,并且能够编织起让冒险者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巨网。
各处都有的冒险者工会,应该也是他们默许的结果。
毕竟,对于一些政体下各自为政的分封体系,冒险者一直都是能用利益拉拢到手里的力量,这一点对于每一方而言都是一致的。
想明白这些,路禹也就对于门口卫兵的摸鱼了然了。
作为路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的繁华之地,亚斯王城无疑是合格的。
太阳即将落山,街道两旁贩卖各色食物的摊贩卖力的吆喝,时不时还会走到路中间亲切地搂住一两个行人,送上可以试吃的食物。
在人群当中,路禹看到不少其他种族的生灵。
璐璐缇斯在进行召唤仪式举例说明时提到的猫耳族人从路禹身边走过。
这个猫耳族少年和正常人类没有太多区别,唯一惹眼的就是头顶那对时不时颤动一下的可爱猫耳,以及身后不断晃动的那根猫尾巴。
路禹很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大惑不解道:“头上一对猫耳,脸颊两侧也有耳朵,那到底哪个耳朵起作用呢?”
璐璐缇斯见到路禹提问,一路上憋疯的她开启了小课堂模式。
“都起作用,只不过属于人类的那双耳朵没猫耳好使了。”
“猫耳族属于兽耳族的一个类别,也是我们笼统说法中的亚人。”
“所有兽耳族都有血统差异。”
“你刚刚见到的那个猫耳族男孩子就是人类血统更强大,因此身为亚人的他与人类样貌更为接近。”
“我之前还说过纯血猫人对吧,如果纯血猫人的血统更强大,那么混血出来的猫耳族人就会出现更多的猫人样貌细节。”
“比方说会拥有猫的肉垫,毛发浓密什么的。”
懂了,人类血统越稀少,越接近于福瑞(furry),很好理解。
看着周围不少人跟兽耳族的少年少女搂搂抱抱,其中不乏浑身毛茸茸,接近纯血的兽耳族人,路禹觉得这里对于某些人应该是天堂。
15.在酒馆,你总能得到各种消息
璐璐缇斯在憋笑,但这毫无意义。
两人的对话是通过精神魔法进行,只要璐璐缇斯不中断魔法,她那抑制不住的笑声就会在路禹脑海里回荡。
“你还没笑够啊。”
“没,我还想再笑一会。”
路禹被打脸了。
他做好了买房的准备,并且之前对于璐璐缇斯为何不租房的疑问一通剖析解答。
然而来到王城之后询问了路人他们才得知,王城内,乃至周边的房子以及土地买卖都需要严格的审批流程。
不死心的他来到了附近一处热闹的酒馆,这种地方打听消息往往只需要酒。
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转悠了一会,路禹确认了自己拿信息的对象。
酒馆的角落里,一个黑发绿眼睛,脸型酷似驴,胸口挂着一枚黑铁级冒险者牌子的中年人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他的那张小桌子上,一道下酒菜都没有。
路禹走了过去,径直坐下。
驴脸冒险者已经喝得微醺,黧黑的脸微微泛红。
看见路禹坐下,他抬头瞥了一眼,打了个酒嗝就要起身离开。
“有没有兴趣陪我喝几杯,我请。”
生硬别扭的话音让驴脸冒险者好奇地转过身,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路禹。
路禹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对着酒馆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告诉他上几杯刚才驴脸冒险者喝的酒,再要了一碟几乎每个桌子上都有的凉拌菜。
驴脸冒险者看见路禹连菜名和酒名都念不出,只是指着别人的桌子上的酒菜有样学样,好奇心大起。
他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回了位置上。
等到酒菜都上桌,驴脸冒险者正欲拿起装着金黄色液体的酒杯痛饮,他忽然看到路禹微微侧着脑袋,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注视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达卡,这的冒险者一般会叫我,绿眼睛达卡。”
根据璐璐缇斯提供的知识,路禹知道有不少底层民众是不具备完整的姓名的。
一是他们的知识水平令他们无法想出好的寓意的名字。
二是,本地上层的贵族姓名往往需要避讳。
若是不小心取了冒犯上层贵族的姓名,平时也许没什么,若是出了点事,只怕会有无尽的麻烦。
为了规避这些问题,大多数底层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姓,然后再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名次作为名。
比如,蓝火·约翰,水纹·乔治。
有些甚至对于姓名的排列方式持无所谓的态度,直接就叫做约翰·蓝火。
有些干脆就是以外号自称,比方眼前的绿眼睛达卡。
还有的则会起一些奇怪到根本不曾有过先例的姓名。
因此路禹根本无需掩饰自己的名字,因为这里的人对于奇怪的名字接受程度相当高。
果然,当路禹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达卡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路禹这个姓名对于达卡而言甚至不如自己请他喝酒来的奇怪。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嗝,呃…嗝!”
连着打了几个酒嗝之后,达卡笑眯眯地接着说道:“路禹先生,你不是亚斯王国的人对吧。”
“确实不是。”
“你想要知道什么,就冲你让我喝酒,我愿意为你解答一二。”
“当然,我也只是个在亚斯王国混饭吃的冒险者罢了,太隐秘的事情我可没能力为你解答。”
路禹很喜欢达卡的开门见山,这让他省事不少。
他首先想了解的是,亚斯王国王城内是否真的无法购置房子。
“若是有这个想法,趁早打消吧,现在的亚斯王城周边的土地和房产都是很紧俏的。”
达卡知道路禹疑惑,便详细地给路禹解释了起来。
亚斯王城近些年基本把土地和房产当做一种赏赐的手段,专门用以奖励有卓越贡献的冒险者,战功赫赫的骑士。
这一决策基于一个无奈的现实。
亚斯王国的东境怪物肆虐,其中又以哥布林数量最多。
这些哥布林在东境的山林,平原,沼泽修建了大量的地下迷宫,繁衍壮大。
在约莫五十年前,亚斯一世,也就是建立了亚斯王国的初代国王去世。
亚斯一世是个很有手腕的人。
他整合了周遭区域的几个小国,并且下达了命令,不允许这些得到分封的贵族在自己的领地修建城墙。
平心而论,这是一条维护亚斯王国统治的正确命令。
刚统一的王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让这些人拥有新的领地已经是抚慰之策。
可这种抚慰若是让这些贵族起了纠结军队,修高墙,广积粮,对抗统治的心思怎么办?
对于被征伐吞并,又成为了初代亚斯王国贵族的人而言,这个新朝雅政就十分恶心了。
须知,他们自己境内也面临着怪物的袭扰。
没有城墙护卫,他们需要时时刻刻小心怪物攻城,储存物资也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一窝端。
但是当时亚斯一世权威极大,手中握有的武力,拉拢的冒险者数量都不是刚刚被征伐的他们所能比的。
于是他们也就只能服从这条规定。
然而时过境迁,亚斯一世离世之后,亚斯二世对于周边册封的贵族震慑力远不如亚斯一世。
到了现在的亚斯三世,周遭的封臣实际上已经离心背德,只是表面和和气气的一起维持着王国疆域。
璐璐缇斯根本无法理解达卡说这些和买房子有什么关系。
路禹却已经猜到了。
亚斯一世的决定实际上就是在削弱封臣对于领地内农民保护力度,迫使农民投向更有安全感的王城。
毕竟没有城墙护卫的情况下,怪物劫掠是常有之事。
而贵族必然不太可能会保全民众的财产,大概率的做法是,在自己的庄园内构建起完备的防御工事,守着自己的财富。
这一来一往,民众就会往王城不断的聚集,强化王国的核心力量。
但是随着人口变多,王城的容纳能力也在逐渐接近饱和,庇护范围之内的土地必然不可能全拿来给一般民众居住,耕种。
毕竟王族也需要留有一定的空余地带用以交易。
限制买卖也随之出现了。
这一套逻辑下,路禹倒是觉得这个亚斯一世是个脑袋不错的当权者。
可是,王城不可能意识不到人口爆发后土地不足的情况。
核心控制力增强的亚斯王国不迁民开荒吗?
“当然开荒了啊。”达卡吃了一口酷似鱼腥草的凉拌菜,砸吧砸吧嘴之后,叹了口气。
“你才来亚斯王国可能不太清楚,原本亚斯王国东部在逻坦山脉以及平原上都有大型城邦。”
“这几个城邦的领主都是亚斯王国最坚定的拥护者。”
“然而在过去的十年间,城邦相继沦陷,现在的亚斯王国东境已经没有城池可守。”
“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两代亚斯王国勤劳的农民在那里开垦,定居。”
“我小时候曾去过那里一次,天神在上,那是何等美丽的景色。”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成熟的麦子在田野上随风晃荡…”
“…”
路禹没有听到达卡后续的话,仔细一看,他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路禹拿起酒杯,与达卡碰了碰,陪着他痛饮了一口。
不知道是酿造工艺还是酿造材料的缘故,酒很涩,苦味很明显,甚至一点都不柔和清爽。
不过想想这是普通冒险者买醉的劣酒,路禹也就释然了。
“城邦的陷落有怪物侵攻的缘故,也有贵族在其中掣肘,最终几位衷心的大领主不断地战败,被迫撤离。”
“战败之后亚斯王国至今无力收回被怪物侵占的区域,组织过的几次围剿成效甚微,毕竟王国骑士团和王国的嫡系军队都没有绝对的武力保护已经收复的区域。”
“哥布林地下迷宫的存在使得那里无比危险,就连重新耕种,放牧都是奢望。”
“而且…而且…”达卡面有难色,讪讪地笑了笑,用手指指了指头顶。
路禹明白了。
如果大军全力收复失地,那么封臣们若是起了心思,国内空虚时,谁来保证王族的利益?
又或者,如果收复失地过程中,封臣们动了小心思,让前线溃败,引起动荡,然后纷纷自立…
想要进行各种破局尝试都要小心提防这种决定是否会让局势恶化,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多方利益在纠缠。
于是,亚斯王国官方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通过冒险者工会发布悬赏,利用不错的赏金吸引各地的冒险者前来这里效力,剿灭东境的各式怪物,并给予其中最为优秀的那些人不俗的待遇,拉拢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
总的来说,王城内的土地和房产,都是留给强大的冒险者以及能够协助王室的人,旁人没有什么渠道获得。
“路禹先生如果实力不错,倒是可以去争取一下。”
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的达卡舌头都大了。
桌子对面的路禹无视周围拼酒时发出的叫喊声,陷入了深思。
自己压根就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罢了,想争取也是有心无力啊。
看来买房暂住的计划是真的行不通了。
也不知道租房的流程如何,希望不要太繁琐,不然自己可真是头疼啊。
16.拥有反抗精神的亚龙人
“达卡,我的仆从在旅行过程中染病死了,现在我想买一个奴隶,你知道该去哪吗?”
达卡跟路禹又碰了一杯,喝得晕晕乎乎的他看东西已经重影了。
“奴…奴隶?”达卡结巴着念叨了好几次,才接着说道,“你来得正巧。”
“前不久,嗝…从南方边境,西边国境运来了一批奴隶,这几天才到的王城。”
“王城外,西郊跑马场旁的高地,他们只在夜晚进行售卖。”
喝醉的达卡笑眯眯地,满脸褶子都挤到一块了。
“听说,这次来的奴隶里,有不少相当美艳的…你懂的。”
路禹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叫来了服务生,买了单。
看见达卡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服务生笑着告诉路禹无需担心。
“这从不打烊,每天都有人喝到天亮,如果真的占了别的客人的位置,我们也会送到房间里休息。”
路禹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给了自己不少信息的冒险者,他还是很感激的。
走出酒馆后,路禹问璐璐缇斯:“你们那,购买一个奴隶,大概多少钱?”
“这得看是什么奴隶了,好看的,强壮的向来是抢手货。”
“基于这个基础,混血的奴隶往往价格也会略微高一些,因为他们符合人类的审美,而且一般都长得不错。”
“如若没有特殊情况,拿着一枚银币进去,你就有资格挑选那些不错的奴隶了。”
听闻一枚银币足以,正巧这个点也不可能去租房,路禹便打算去达卡说的奴隶市场看看。
在出发前,路禹在街边的摊位上随手买了一件能够罩住自己身形的长袍。
有了长袍遮掩,又有夜色掩护,璐璐缇斯终于可以从背包里跑出来透透气了。
她顺着路禹的腰上往爬,来到了路禹肩膀后。
在这个位置,她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
“清新的空气,不那么压抑的空间,还有这周围旺盛的人气…”
璐璐缇斯一出来就感慨了起来。
“你可要躲好,被人看见了,我们就倒大霉了。”路禹提醒。
璐璐缇斯满口答应,表示一旦出事她会快速地远离路禹身边,然后再找机会碰面。
从王城西城门出来之后,沐浴在月光下的路禹沿着路边的标识牌不断地寻找着跑马场的位置。
一开始路禹也曾担心迷路以及安全问题,不过一路上他看见了许多的骑士在道路两旁巡视。
这些骑士按照达卡的说法都是亚斯王国的嫡系,王国骑士团出身的他们都是精英,无论品德和才能都与一般贵族培养的手下不是一个次元的。
有他们带队巡逻,王城附近一向安宁。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路禹在主道的路旁看到了大量停放的马车。
顺着饮马的位置往前一看,不远处的小树林边,火把密集,更有灌满了魔力元素的晶石在充当照明用具。
跨过一条小溪,路禹顺着道路两旁的火把一路前行。
低俗的叫骂,愤怒的吼叫,轻佻的调戏,女人的娇嗔,痛苦的嚎叫…
在他踏入奴隶市场的那一刻,这些声音的分贝拉满了。
此刻路禹像是置身于节日时的菜市场,各种声音吵的他脑袋疼。
混乱是他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晦暗的灯光下,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抹阴影,随着光线的晃动,不断扭曲变动,像是有个小人在他们的脸上跳舞。
在这里,穿着华贵的人往往都头戴面具,矜持地站在远处,随手指派着下人上前去出价。
而身份普通的冒险者则是大大咧咧地聚集在一些衣衫不整的奴隶牢笼前,享受着这不要钱的娱乐项目。
至于消费能力更低的普通人,他们是没有能力出现在这里的。
路禹在进入市场前被看守入口的骑士要求出示银币证明自身的购买能力,以作为入场券。
被关押在金属牢笼内的奴隶大多低垂着脸,不愿意与任何人对视。
然而这种躲避很显然并不受围观的人欢迎。
在对奴隶商人的一通指责后,一根长棍伸进了牢笼中,猛地在披头散发想要借此免受羞辱的奴隶身后一敲。
再接连几次之后,这个逃无可逃地奴隶终于用带着镣铐地手撩开了头发,露出已经有些空洞无神的眼睛。
小时候,他看见大人们抓小猪时候常会用一根木棍敲打着地面,时不时上前抽一下放养的小猪,把它吓到角落里好下手去抓。
路禹驻足看了一眼,那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约莫十七八岁上下,眉清目秀的,看不出混血的混迹。
对于女孩这样的表现,围观的人显然十分满足,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刺耳的笑声令女孩害怕得浑身发抖。
看见路禹一直站着不动,璐璐缇斯叹了口气。
“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路禹像是知道璐璐缇斯在想什么,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笑脸,再看看牢笼中的奴隶们,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震颤。
“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我救不了他们每一个人。”
“即便救得了,我也护不住他们。”
“在来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路禹手上只有一张船票,他不敢说自己这艘船坚固可靠。
但是至少得到这张船票的人不用被锁在牢笼中,以货物的形式进行又一次贩售,也不会再被带着恶意的目光来回审视。
只有一张。
今后旅行中他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情,因此他必须冷静处理自己的情绪问题。
平复心情之后,路禹把遮掩自己脸的布料往下扯了扯。
奴隶市场的交易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要验货也简单,只要向对应的奴隶商人说一声,他便会派人走进特制的牢笼中把奴隶领出来,让你亲自上手去确认。
当然,如果你嫌脏,他们也能代劳。
路禹身边的一个兽耳族的亚人男性正在接受客户的检查。
这位明显是贵族扈从的人,拿着一枚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晶石在男性兽耳男的身上四处查看。
这个黄褐色皮毛,接近于纯血的亚人肌肉很发达,因此这位扈从重重地擂了他一拳。
看到亚人只是轻哼一声,没有站立不稳的迹象,他非常满意地返回了自家主人的身边报告了起了情况。
不多时,扈从再度返回后,命令道。
“去掉他的镣铐和铁链,带他去旁边演武场。”
“我们家主人买的是他的勇武,若是不堪大用,他还是继续在牢笼里当展览品好了。”
路禹发现,当那人说要把他丢回铁笼中时,亚人身子在颤抖。
“客人可有看中的货物,我们这里不仅有实力不错的武者,也有几位不错的魔法师可供挑选哦。”
因为扈从离开的缘故,呆在这里看了许久的路禹成为了奴隶商人搭讪的对象。
看见路禹没有立刻转身离去,经验丰富的奴隶商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潜在的买家。
他接着问道:“客人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倒是不剩几个,一路上的领主要了不少,到达王城之后,贵人们也买走了不少。”
“女的可选的还有很多,如果单看容貌,定然可以满足您的各种需求。”
路禹知道眼前这个胖得跟个圆球一样的奴隶商人在努力地确认自己的喜好。
一枚银币被路禹掏出。
“先让我看看,一枚银币能在你这里买到什么吧。”
胖乎乎的商人也不挑客人,只要有人愿意买,那他就是自己的贵客。
他留下一个跟班,领着路禹来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原本是跑马场的跑道的这里锁链碰撞的声音不断。
来自各处的奴隶商人都把自己的货物暂时存放在这里,他们会先挑选容易出手的奴隶,趁着状态还不错时候趁早卖出。
而余下积压的货物则会在他们离开一个交易区域时,通通打包出售给一些需要便宜奴工的人。
胖商人带着路禹来到自己的那一群奴隶前,对着自己的手下轻轻挥了挥手。
在胖商人的魔法师催促下,这群被镣铐束缚的商品一个个站了起来,像是迎接检视一般看着路禹。
有些人的眼神中存着些许希冀,似乎是觉得无论去哪,都比呆在这里好。
而有些人和之前路禹看到的在牢笼里吸引眼球,为奴隶商人招揽客人的货物已经没有区别了。
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路禹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更没有当救世主的打算,只不过…
当你手上握有一次让人从深渊中返回阳光下的机会,你总该是想把这种机会交给最有反抗精神的那一位。
至少他在反抗,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向这种命运抗议。
如果你屈服了,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我要你做什么?
只是要一具躯壳,路禹可以找到更多。
路禹的视线在奴隶的身上来回扫视,寻找着自己属意的人。
“奥贝托,你的残次品还是收收吧,卖这种混血混出毛病的劣种给客人,就不怕惊扰了大人物把你的行商牌子收了?”
路禹正在苦恼着,另一头的“货架”附近似乎出了些小插曲。
一个看似是这个奴隶商场管理者,穿着红色长袍的老者对着名叫奥贝托的瘦高个一顿教训。
老者身后,一个银色长发的人被两个卫兵架着左右胳膊,拖到了奥贝托的摊位边上。
奥贝托一脸局促,慌忙地解释道:“这…惊扰了大人物,这从何说起啊?”
“你的亚龙人刚才‘龙化’失控了,如果不是她本就虚弱,那伯爵的…嗯哼…贵客的随从就要命丧她手。”
“这种不受控制的怪物,不要拿出来卖,就算要卖,也不要隐瞒信息,出了事,你我都难逃追责!”
“奥贝托贩卖货物,核查不严,记罚一次。”老者对着四周朗声宣布。
说完,他留在原地与奥贝托说了一会话便领着卫兵走开了。
看着如丧考妣的奥贝托,以及刚才奥贝托挥手让自己的跟班上前的细节,不难看出他吃了个大亏。
璐璐缇斯在老者走了之后提醒路禹:“刚才那个老头是三阶魔法师,应该是今天这里出现等级最高的魔法师了。”
路禹的关注重点不在魔法师老头身上。
“亚龙人,有龙族血脉的混血儿?”
路禹到这个世界,怪诞奇异的东西还没见过多少呢,原以为龙这种生物还要很久之后才能有幸看到,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有机会先看看亚龙人。
不仅路禹,旁边的客人也都围到了奥贝托身边。
他们倒不是想买这个亚龙人,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个会失控的家伙什么模样。
走到近处,路禹才发现这个亚龙人是个女孩子。
路禹没办法用今天从璐璐缇斯那里学到的知识来判断这个亚龙人的血统比例。
她的头上有着红褐色的尖锐犄角,而皮肤的颜色介乎于玫瑰棕红和浅白色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种美感应该与她的血统有关。
匀称的身材比例使得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模样让人心动不已。
有人大着胆子想要上前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好好欣赏一下她的样貌,却被烦躁的奥贝托挡开了。
奥贝托对着周围围观的人说:“既然管理者都说了这个货物危险,我也只能把她重新关起来,待到之后销毁。”
“如果大家想要购买其他货物,请与我的仆从们说,今日的购物费用一律有所减免,就当做是这个插曲的补偿了。”
说完,奥贝托手中的魔力涌动,一下子拘束住了想要挣扎的亚龙人,拽着她银白色的头发,拖着她走向了牢笼堆积而成的货架后方。
路禹思考了一下,选择跟了上去。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等王城的货物卖光,我就把你卖给王城东境的驻军,让你做引诱魔物的诱饵。”
“你喜欢咬人,那就让你也知道被咬是什么感觉。”
“噗。”
亚龙人嘴里吐出一大块皮肉,正正甩在奥贝托的脸上。
那块失踪的骨肉重现天日,不过他的主人大概不想见到它了。
亚龙人没有因为奥贝托的狼狈而露出笑容,而是用恶狠狠地怒光死死地注视着他。
奥贝托血气上涌,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魔法器具,魔力涌动之下,已经打算废掉这个自己花费大价钱才从另一个商人手里接回来的宝贝。
原以为能倒手大赚一笔,没想到不仅让自己亏钱,还差点连王国的奴隶市场资格都要被取消。
“等等。”
奥贝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维持着一个即将释放魔法的怪异姿势。
他扭着头望向不远处的黑暗中。
浑身罩在长袍中的路禹缓缓走出。
“等我看过货后觉得不合适,你再杀她也不迟。”
17.交易成功
原本想把来人赶紧打发走的奥贝托听到“看货”立刻停下了手。
光线很暗,远处以晶石驱动的光源根本无法照亮这里,微弱的火光只是勾勒出了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这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声音机械而生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起伏,甚至听不出感情。
这种刻意的掩饰倒也没让奥贝托太过意外,进行奴隶贸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他见过太多有秘密的人。
只不过跟这个人对视的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奥贝托感觉在那飘动的帽檐下,不只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嘴上说着客气的“客人有要求,我们当然要满足”,强烈的好奇心却促使着他悄然往前踏出一步。
背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地对着不远处的火把一抚。
空气中,魔力打了个旋,撩拨着火焰。
在跃动的火光中,一丝丝光不经意地渗透进了那仿佛隔绝了光线的脸庞。
火焰的光被未知的东西瞬间吞噬。
黑色的雾气缓缓逸散,如墨般的浪潮向他的意识淹来。
他没来由地感觉特别地烦躁,像是有大量细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
奥贝托想要去仔细聆听这未知的声音,想认真辨别,但是却无法做到。
那些声音如同黑色的藤蔓,一点点在脑海中蔓延。
阴冷。
静谧。
繁奥。
无法理解。
只是一会,奥贝托就头晕目眩,强烈的烦躁感令他胃袋十分不舒服,呕吐的冲动险些无法抑制。
“不要试图窥伺你理解不了的东西。”
奥贝托听着前方传来的声音,冷汗直冒。
这阴冷而神秘的力量似乎能撕碎他的意识,将混沌填进他的身躯。
他是什么人?
来自亚斯王城的王室势力还是王国贵族的一系?
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路过这里的访客?
无论是谁,他绝不是个好人。
路禹很满意这个效果,奥贝托不仅诚惶诚恐地表示会给他看货的时间,而且对自己无比敬畏。
这其实是一场意外。
当时璐璐缇斯在给路禹介绍亚龙人血脉以及劣种血脉的相关内容。
因为璐璐缇斯趴在路禹的肩头,因此她没有使用精神魔法沟通,而是很随意地在跟路禹说悄悄话。
按理说这些悄悄话,一般人就算听到也没什么,可惜奥贝托身为魔法师好奇心太盛,非要用魔力试图窥伺。
璐璐缇斯曾经尝试跟这个世界的其他生命沟通,但是无一例外都激怒了他们,让他们烦躁不已,最终演变为仇视自己,忍不住发动攻击。
这是那份强有力的封印起到的效果,它扭曲了璐璐缇斯的话语,让那些话语变成一种近乎于精神污染的内容。
奥贝托震惊于路禹令人惊骇的污秽力量。
路禹和璐璐缇斯刚才发现情况不妙时则是在担心事态发展恶化。
如果在这里跟奥贝托打起来,自己可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还好,奥贝托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愚蠢行动,并且变得极其谦恭。
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内容,但是路禹决定随他去。
至于这份“污染”能对多强的人产生效果,璐璐缇斯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测试一下。
路禹走到亚龙人面前蹲了下去。
这个被项圈,铁链束缚住的亚龙人女孩正通过垂落的银白色头发的缝隙注视着自己。
靛蓝色的眸子释放着冰冷的杀意。
银白色的瀑布遮掩住了女孩的脸,微弱的火光让银丝闪闪发亮。
女孩的嘴角还有血迹,不知道是某个倒霉伯爵仆从留下的,还是她自己的血。
“如果你想用手上的锁链瞬间发力缠住我的脖子,以我作为人质换取生路,我建议你放弃这个念头。”
亚龙人女孩低下了头,用头发遮掩住自己露出的那只眼睛,试图阻止路禹观察到她的神情。
“如果你打算咬死我,那你大可不用磨牙,既然你能把人的指骨连带着肉一起啃下来,在这个距离,把我的脖子咬断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磨牙声戛然而止。
“你偷偷瞄的那根铁棍的确是个不错的武器,末端削尖,非常锋利,给人捅个对穿不是问题。”
“只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在有镣铐的情况下杀出去,但凡你有这种能力你都不会被关在这里变成货物。”
亚龙人女孩的身体微微前倾,手已经往路禹这一侧挪动了不少距离。
“跟你说这么多话不是为了取笑你,是我在给你一条活路。话说到这份上你还打算杀我当垫背的…。”
“相信我,只要动手,死的一定是你。”
路禹冰冷的声音让亚龙人女孩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死了,我只需要给那边那个人补偿几个银币就可以了,或许是一枚,或许是两枚…”
“我们就站在你的尸体上开始讨价还价,而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你觉得,你的命…值几个银币?”
亚龙人女孩沉默着。
“你的反抗精神我很欣赏,所以我愿意和你多说一些,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一定是在购买奴隶前最耐心的一位了。”
“没几个买家会花那么多时间铺垫,他们只会粗暴地拨开你的头发,捏着你的下巴欣赏你的窘态。”
“你穿的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只会让他们加速下半身思考的进度,等他们把你带回家,丢上床,玩腻味之后,你大概率就成了土地里的养料。”
“不排除有些人比较恶趣味,带你回家就是为了折磨你。”
“折磨死了也不要紧,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死就死了,这里这么多的奴隶,你觉得有几个人能看到几天后的太阳?”
“没人在乎的。”
路禹的话让这个刚刚从伯爵随从那里咬下一根指头的女孩感觉到阵阵寒意。
那是从四面八方逐渐涌来,浸进骨头中的阴寒。
“我没耐心给人太多机会…”路禹站起身,凝视着地上的亚龙人女孩,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想活着离开这里,就站起身,抬起头,直面我。”
女孩迟疑了一会,强忍着疼痛慢慢从地面上爬起
她抬起了头,用藏在长发后的眼睛,戒备地望着路禹。
女孩手上,颌骨两侧,以及额头上还没消退的灰色鳞片,这是龙化后短时间无法消去的产物。
路禹凝视着女孩的靛蓝色双眼久久不语。
“你…想我做什么?”
亚龙人女孩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在那之前,你应该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莱尼尔…”
“西格莉德·莱尼尔。”
有完整的姓名,并不随意。
虽然好奇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是现在不是去了解的时候。
“路禹,一名旅行者。”
“西格莉德是吗,我打算买下你,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等到离开这里再说。”
西格莉德刚想张嘴说些什么,路禹的声音再度响起。
“最好不要拒绝我,机会只有一次。”
“相信跟随我能够重见天日,迎来新生。”
“或者…和他们一起腐烂。”
路禹指向不远处。
那是一个在比试过程中落败,腿已经被打断的奴隶。
失血过多的他脸色苍白,他呢喃着请求人救救他,迎接他的却是奴隶贩子无情的一脚。
这一脚,把他踢进了旁边的沟渠里。
苍蝇被惊飞,似是恼怒于自己享用美餐被打扰,于是他们报复性地全都落在了那个奴隶的身上。
不惧怕死亡,甚至一心求死的西格莉德看到苍蝇们等待着享受盛宴的恶心场景,忍不住颤了一下。
“西格莉德,给我答案。”
“留下,”
“还是跟随我离开。”
西格莉德望着沟渠中那双无力晃动,试图驱赶苍蝇的手,想象着他置身于污物中快要窒息的恐怖场面。
环视四周,轻佻的笑声,污秽的词语,令人作呕的光景,这些全都重叠到了一块。
西格莉德嘴唇翕动,张开的嘴巴又合上,来回反复。
终于…
“我…我跟你走。”
藏在阴影中的路禹嘴角上扬。
这样倔强,不屈的奴隶若是强行购买,即便有契约书打底,难保不会拼着必死的信念跟自己玩一换一。
西格莉德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坚毅,以实际行动去贯彻的反抗精神令路禹十分满意,他可不希望看中的人等会对着自己玩自爆。
“等着。”
给西格莉德丢下两个字,路禹大踏步走向奥贝托。
“开价。”
奥贝托又一次感觉到恶心,耳边的嗡鸣声不断。
“十…十四枚银币。”
“太多。”
奥贝托一个激灵:“太…太多?”
“客人,我可是花了…”
“我对你花了多少不感兴趣,我只说一句话,太多了。”
奥贝托一咬牙:“您开!”
“七枚,六枚买她的血统,一枚是赏给你的。”
面对这个一口砍掉一半的客人,奥贝托本想叫嚷,但是一想到自己今晚已经因为西格莉德损失了一大笔钱,还因此得罪了王城里活跃的贵族。
为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疯子再花太多精力似乎只会更亏…
更别说自己耳边的杂音越来越大了,很难说不是眼前的神秘人在搞的鬼。
卖吧,就当止损,送走这两尊瘟神了!
奥贝托拿来早已准备好的购买协议书交给路禹,而路禹则是心疼了一下自己的七枚银币,不舍地交给了奥贝托。
18.不被骗钱就是最棒的能力
路禹离开奴隶市场之后,带着购买来的西格莉德在夜色中不断地绕着路。
一开始尽量只走空旷的地方,这样可以轻松地察觉到身后有无小尾巴。
在璐璐缇斯彻底确认无人跟随而来之后,路禹一头扎进了一个能看到不远处的火把,并且还有卫兵巡视的主道。
西格莉德全程沉默不语,路禹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有想过逃跑。
然后在她兴起那个念头时,路禹在与她聊天时的强势,以及奥贝托面对路禹的谨小慎微都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只要动手,死的一定会是你。”
这句话给了西格莉德极大的压力。
更奇诡的是,有时候路禹会莫名其妙说几句很小声的话,然后就突然闭嘴不说。
说话的对象似乎也不是她,而是不知道存在于哪的奇怪生物。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度让西格莉德脊背发凉,这让她愈发不敢轻举妄动,决定暂时相信路禹给予她“些许自由”的承诺。
今晚月光很不错,置身于小树林中的空旷处,路禹能够清晰地看清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文书。
契约书似乎是用某种动物的皮革制成地,黄褐色,质地略微有些干硬,并不柔软。
“我没有魔力,契约能有效吧?”
“契约书本身就带有一定效力,你没有魔力最多影响一下约束效力罢了。”
“不过…这个契约书的创作者还真是弱啊。”
璐璐缇斯对于低等契约书的鄙夷溢于言表。
这种由魔力构筑而起的基础契约比灵魂契约要劣质太多。
但哪怕是低等的灵魂契约都不是路禹现阶段能有渠道去购买的,更何况他连魔力都没有,上来就用灵魂契约很让人担心他是否能顶得住。
得到答复的路禹把契约书带到了西格莉德的面前。
“滴血吧。”
西格莉德愣住了,好一会,她快速扫了一眼契约的内容,发现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奴隶,而是仆从。
她讶异地抬头望向路禹。
“怎么,你更想当奴隶,而不是仆从?”
尽管路禹之前的表现让西格莉德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存着些许善意,但是这份善意反馈到实际层面应该也只是改善了自己的现状,不用再被当做货物丢来丢去罢了。
不再是奴隶,而是摆脱这个身份,成为仆从。
在之前也许西格莉德会很鄙夷,毕竟她是拥有过自由的人,无论奴隶还是仆从她都不感冒。
西格莉德一心求死也是为了从这种可见的未来中解脱。
可人就是这样,看见光,总是不由得想要去触摸他,抓住他。
这份契约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未来,西格莉德无法预见。
但至少,路禹表现出来的种种,值得西格莉德赌一次。
之前在旷野上兴起的逃跑念头逐渐消失,对于路禹本人,以及给予自己这种恩惠的理由,她充满了好奇心。
挤破伤口,鲜血从手掌滴落契约书。
淡淡的红光一闪而逝,捏着契约书的路禹隐隐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他与西格莉德之间建立联系。
“现在,你只要通过契约书就能够命令她了,效力嘛…你自己去摸索。”
“对了,路禹,有人说过你口才很好吗?”
“如果不是你之前购买时的那一番话,她刚才在跟我们出来时大概就想要逃跑了吧。”
路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那我该荣幸?”璐璐缇斯调侃道。
两人呵呵直笑,笑得西格莉德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刚刚契约成为了路禹的仆从,她真的要跑了。
自家主人对空气说话,莫名发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自己不会信错人了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这个距离扑过去抢到契约书,毁掉,似乎是可以做到的。
西格莉德已经在犹豫要不要下克上时,路禹说话了。
“既然契约已经签订,那我也可以开始解答你的疑惑了。”
“在正式解答之前,我希望你看到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保持冷静。”
路禹把罩在头上的兜帽扯下,解开了长袍。
西格莉德的注意力原本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路禹身上,正欲仔细端详,却一眼看到了他肩膀上那一团正在散发着漆黑雾气的怪物。
悚然一惊地西格莉德本能想要后退,但是一想到刚才路禹说的话,她按捺下了内心的震惊。
“长话短说吧,这团黑色雾气不是怪物,而是一个人。”
“她的名字是璐璐缇斯,七阶魔法师。”
七阶魔法师一出口,西格莉德瞳孔微缩,双手颤抖,呼吸也变得粗重。
这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七阶魔法师,据她所知,周边区域的几个国家都不曾有过。
达到了这样等级的魔法师终日都在钻研着如何向更高处攀登,他们手中握有的魔法秘密是常人无法触碰的巨大财富。
见到西格莉德眼神中的敬畏,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很满意。
路禹紧接着便把璐璐缇斯变成这样的起因,经过,以及他与璐璐缇斯的约定都说给了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在听完了这些信息量爆炸的内容后,沉思了很久,才把事情全部理清。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打算结伴返回梭伦帝国,在路上你们打算以‘贵族’以及‘旅行者’这一身份伪装,因此需要一个仆从。”
路禹点头:“我们相中了你,而你也的确经受住了我们两人的小考验。”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伪装那么简单,现阶段我和璐璐缇斯都有要做的事情,因此你需要负责打点好日常事宜。”
“你所渴望的自由,我会在这场旅程之后交还给你。”
“为了旅行顺利,璐璐缇斯也愿意教导你,如何正确利用血脉力量。”
西格莉德这才意识到,刚才签订的契约,究竟会给带来什么。
她恭敬地对着路禹和璐璐缇斯施了一礼。
激动过后,她刚想脱口说出“路禹”,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调整了一会气息,适应了自己新身份的西格莉德认真地问。
“主人,璐璐缇斯大人真的无法与除您之外的任何人沟通吗?”
大概因为不是母语体系下,因此西格莉德的这一声主人路禹还是很受用的。
这要是来个开口就是河南和天津腔的仆从,路禹只会严令禁止他们这么称呼自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璐璐缇斯决定满足这个好奇宝宝。
路禹把西格莉德拉到璐璐缇斯身边,让她认真仔细地聆听。
本就受伤的西格莉德在听到那些快速吟唱,不断重复的低语之后,立时脸色苍白。
她的反应与奥贝托如出一辙。
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西格莉德,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她没有忍住,狼狈地扭头呕吐了起来。
“现在我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有多狼狈了。”
路禹看着呕吐的西格莉德扭头对璐璐缇斯说。
“这么危险的收藏品你为什么要放在可能会被波及到的地方,你挖个地下室封存不好吗?”
路禹吐槽:“像我,专门给手办买个柜子放进去,稀有的卡牌也会装进卡套里,才不会随随便便地存放。”
“虽然不清楚你说的手办是什么,但是我确实有好好在保管,这可是那位九阶魔法师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为数不多的作品,我怎么可能不小心。”
“可你居然在家里做实验,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藏品就放在实验室之上…这不是一个爆炸就能炸穿吗?”
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房间布置十分不解。
“你在怀疑七阶魔法师布下的防护措施?”璐璐缇斯触手乱舞。
路禹斜了她一眼,抿着嘴,不言语。
“可如果你的防护措施有用,那你为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璐璐缇斯悟出了路禹想要表达的东西,一下子窘迫了。
“好好好,你说得对,是我建设时候考虑不周,就不该这么布置!”
“等我回去,我一定挖个好的地下室,把…”
“你的东西应该都炸飞了,你打算把什么放进去?”
璐璐缇斯的触手颤动着靠近路禹。
她真的很想给路禹一个难忘的拥抱,但是这个一直在伤害自己的家伙却是自己宝贵的同伴…
调戏璐璐缇斯的时间结束,路禹拍了拍手。
“西格莉德,你擦干净嘴没有?”
吐得头晕眼花的西格莉德听到路禹在喊自己,连忙用手背擦拭了嘴角。
路禹把自己用来隐藏身形的长袍丢给了西格莉德。
“穿上,我们该进城了,你这幅暴露的模样太招摇。”
“回去之后你先洗个澡,然后我们去买几件新的衣服,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太简陋了可没法唬住人。”
等到西格莉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路禹一行人踏上了主道。
一队巡逻的骑士路过,看到路禹和西格莉德,勒马停下,拿着手上的纸张仔细对比了一会,便再度向远方奔驰而去。
看样子是在追缉什么要犯的啊。
边走,路禹边问:“西格莉德,你对货币方面敏感吗?”
“还行吧,成为奴隶前我买东西至少没被奸商坑骗走铜币。”
完美!
这就是路禹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19.做饭使我开心
马车车轮碾过凹凸不平地面的“嘎吱”声逐渐远去。
路禹和西格莉德抬头望着眼前的宅邸。
面北朝南的三层砖木结构民宅,三角顶,配套一个约莫五层楼高的钟楼,
两个建筑青灰色的外墙有着藤蔓缠绕的痕迹,岁月流转,已经认不出原本墙体的颜色,独独能看见厚重的青褐色。
地下室的钥匙已经交到了西格莉德的手里,只不过好心的贵族管家临走前的提醒他们。
“地下室通风不太好,请注意安全。”
西格莉德说过,这个宅邸之所以租金便宜,就是因为有几个倒霉的魔法师在地下室里研制药剂,集体气体中毒。
七名魔法师最终死去了两位。
幸存的魔法师苏醒后惊恐地嚷嚷,说了许多荒诞怪异的话语。
被一千条触手包裹,缠绕。
另一个同伴的脸裂开,隐藏在那之后的,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黄褐色的脓水淹没了他们…
虽然经过医生鉴定,这是药剂的残余在影响着他们的思绪,但是这样的离奇的话语总是在底层民众中很有市场。
一时间,这座特纳家用来租赁的小宅成为了都市传说的聚集地。
若不是特纳家是子爵,定然有人想要闯入其中,一探究竟。
因为这事,这里的房子荒废了许久,价格也一降再降,最终让西格莉德以低价拿下。
这是西格莉德成为路禹仆从之后第一次发挥作用,表现也足够让人满意。
路禹的戏也十分顺利的铺展开了。
帮助贵族出租房子的下人们都知道了有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贵族携带着仆人来到了王城。
他又穷,又爱摆谱。
分明没什么钱,但是就是拿着几枚银币挑三拣四。
挑挑拣拣半天,最后还以“特纳家的房子风格我很喜欢”为理由入住。
纯胡扯,不就是特纳家的便宜吗,真能装!
主人不怎么样,他家的仆人倒是长得很好看,只是可惜整天罩在长袍中,无法更仔细地欣赏一番身材。
西格莉德自然是能看出这些下人内心的龌龊,然而进入身份的她一言一行都必须与路禹的剧本对齐。
她的人设是路禹这个“傲慢”,“爱摆谱”的贵族老爷最得力的仆人。
路禹当坏人冷嘲热讽,她就要当好人站出来给路禹圆话。
刚刚重回自由的她还处于身份的适应期,陡然间接下这样一个角色,实在是很有挑战难度。
比方说之前被租房中介言语调戏时,她的眼神就在看对方的手指。
不是路禹咳嗽一声,她可能会从折断手指和咬断手指里进行刺激的二选一。
关上带着些许霉味的大门,检查了整个房子,确认没有外人之后,路禹把璐璐缇斯放了出来,让她以七阶魔法师的丰富经验再检查一次。
而路禹在把西格莉德喊到自己身边之后,把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或许是奴隶时期的某些记忆太深,西格莉德猛地抓住路禹的手就想要掰,还好她反应迅速,制止了这个举动,不然路禹手臂脱臼是难免的。
“抱歉…”西格莉德惶恐地低下头。
路禹倒是不以为然,也没打算计较。
他扭了扭有些发疼的肩膀,提醒道:“你要是实在不懂怎么入戏,就去找面镜子,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思考各种情况下自己要露出的表情。”
“还有,送你一句话。”
“决定你高度的是你的能力,但是决定你生死的,可能是演技。”
路禹也不算过多的批评西格莉德的冲动,人的转变是需要时间的,总不能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
除非你是在给人物加点,否则一般情况下不存在瞬间的成长。
璐璐缇斯用触手晃着一大段钥匙飘到了路禹身边。
“检查完了,没有发现异常。”
路禹走上三楼,透过巨大的窗户望向远方。
因为位于王城东郊的缘故,这里的住户比较少,可视范围内只有寥寥六七户人家,基本都是贵族家租借给有实力的冒险者和外来商人的。
据说不远处还有两个伯爵的庄园,这附近的不少农奴都是他们的。
恰好正是太阳下山之际,远处的山林中,不少农奴正在看守的皮鞭催促下返回农庄。
从高处望去,肩抗各式货物,工具的他们像极了一只只劳碌的蚂蚁。
路禹仔细看了一会,便把窗帘拉了起来。
回到一楼时,西格莉德正好把大包小包购置回来的东西全都搬进了房子里。
看见西格莉德忙碌地进行分类,路禹对璐璐缇斯说:“触手怪,帮忙吧,反正你手多啊。”
“哦…等下,那你呢?”
路禹从包裹里找到调味料,又找到熟透的西红柿,以及一大块牛腩。
“你刚才问什么?”
路禹拿着牛腩在璐璐缇斯眼前晃了晃,璐璐缇斯立刻不吱声了。
这是路禹最拿手的领域,璐璐缇斯没有插嘴的余地。
在树洞的日子,路禹依靠着有限的材料就能把每天的饭食张罗得很好吃,现在有了这么多工具,也不知道今晚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忙着拆包裹分类物品的西格莉德看见路禹哼着小曲走进厨房,下意识想要跟过去。
已经认可自己仆从定位的西格莉德朴素地认为,做饭应该是自己的事。
虽然她的料理经验基本局限于烧烤煎炸,以及大乱炖。
正欲起身,她的手一沉。
“璐璐缇斯…大人?”
璐璐缇斯的触手来回晃。
“您是让我别管吗?”
触手团成一个小圈。
根据之前路禹的协助交谈来看,这就是对的意思。
难不成自家主人真的很擅长料理?
擅长不敢说,路禹只是单纯觉得,另外两个人做的饭菜只会一言难尽。
没准一言难尽这个词都显得委婉,需要小心提防他们的成菜可能会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在成为召唤师之后召来古神。
璐璐缇斯只是个吃过宫廷宴席,养尊处优,不谙世事,阅历不深…
扯远了,反正璐璐缇斯一定是不会做菜的。
在树洞时,璐璐缇斯请他吃了一餐史莱姆魔药羹。
完全不会掌握火候的她愣是让羹煮成了魔能绿的浆糊。
璐璐缇斯嘴硬说能吃,让路禹试试。
路禹勺出一勺魔能绿浆糊,请璐璐缇斯先吃。
璐璐缇斯立刻缩到了角落里。
那一刻,路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电影的经典片段。
而西格莉德…根据她的描述,今年十六岁的她从记事起就与一群精灵生活在一起,她的名字就是这群精灵取的。
她虽然跟着精灵学习了一些料理食物的知识,但是也只是初学者足以果腹的那种程度。
路禹嘴巴刁,为了胃着想,饭菜总得自己来才放心。
一口锅热水给西红柿烫皮,去皮之后取出切丁。
一口锅放入牛腩焯水一次之后开始炖煮炖到软烂。
觉得味道可能不够的路禹掰了一头蒜拿牛油煸香,再倒入西红柿丁。
等到大火将切碎的西红柿丁都煸化之后,加入白糖调一点甜口。
另一边的牛腩此时也到了软烂的程度,正好可以捞出放入装有西红柿汁的锅中。
整理好物品的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不知何时起就来到了路禹身后。
她们看着路禹有条不紊地双线操作,聚精会神地准备晚餐,再闻着逐渐溢满整个厨房的菜香,米香…
西格莉德的口水流了出来,眼睛一直盯着路禹的动作,打算把这一套流程学下来,以后可以发挥一番。
不一会,大盘西红柿牛腩,一罐子炖煮牛腩的原汤,一碟清炒菜苗摆上了桌。
看到路禹夹了菜,璐璐缇斯拿起勺子正式开吃之后,西格莉德也用勺子勺了一块牛腩送进嘴里。
这一口让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不由得赞叹道,这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粘稠的西红柿汤汁包裹在炖得软烂的牛腩上,一入口,先是西红柿自带的微酸与甜,紧接着便是牛腩融进汁水里的浓浓肉香。
牛腩轻轻一抿便在嘴里烂掉,吸收在里面的汁水随之流淌而出…
看见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下勺越来越快,路禹也庆幸自己做出来很多,足够三个人吃饱饱。
“你们拿汤汁拌饭试试,更美味。”
两人这么一试,瞬间觉得米饭快要不够吃了。
这是三人小队组成以后第一次安定下来吃饭,这一餐饭大家也都吃得格外的香甜。
璐璐缇斯吃完之后,黑雾飘散的速度变快,跟路禹交谈时都打着饱嗝,明显吃撑了。
西格莉德也是吃得肚子圆鼓鼓,双目迷离地说:“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
路禹很喜欢这种氛围,看着大家都吃得这么开心,他也觉得心情愉悦。
原本应该够五人份吃,还能留点汤汁明早下面条的西红柿牛腩一点不剩。
大家原汤化原食吃得躺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久,这才开始了三人组在亚斯王国的第一次会议。
为了方便回忆和联想,路禹为这次会议起了个名字。
西红柿牛腩会议。
尽管璐璐缇斯说这样每次回想起来都会饿,但是路禹不打算改。
19.你这法阵,爆炸吗?
西红柿牛腩会议的第一项议题便是三人当前的财政状态。
负责打点三人日常的西格莉德拿出装银币的布袋,往桌子上一抖。
各种金属货币噼里啪啦地散落而下,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自己很富有。
然而,这些货币只是一堆辅币,是介于铜,银,或者铜以下的一些币种。
在亚斯王城,这里的消费比边境区域要低。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基于亚斯王城有专门的税务官管理,不会胡乱涨价,乱收费的这一事实。
路禹穿越后到达的诺特伯爵领的小镇属于极个别情况,专门宰辛苦的冒险者血汗钱。
西格莉德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又一个装钱的布袋,里面只有最后一枚银币。
“主人那位白狼朋友找来的银币是亚斯王国没建立时,当地领主制作的劣质银币,因此最后兑换比例接近三比一。”
“租房,购买约莫可以储存十天的食物,两位主人所需的魔法材料,这些花费已经掏空了我们的钱包。”
“如果这个月我们找不到来钱的方法,那么我们就要换地方租住了…主人的戏也不太好继续演下去。”
亚斯王国基本不流通金币,极少数的金币都掌握在几位大贵族和王室手中,因此银币就是他们所能使用的面额最大的货币。
无论是为了未来旅行还是为了当下,路禹都必须在离开亚斯王国前置换到一些价值十分高,足够轻便的物件带走。
璐璐缇斯说金币之上有不少只能以物易物进行交易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搞到手一些。
“钱吗…先记下来,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这些钱依旧归你来管,优先保证食物,至于魔法素材什么的…”
“璐璐缇斯,别愣着,说话!”
“啊?你要我说什么,这是你负责的东西吧?”
璐璐缇斯坚决贯彻回家路上路禹带队自己不指手画脚的理念不动摇。
“告诉我,你买的那些玩意足够使用没有,方便西格莉德进行预算。”
“应该吧,反正让你觉醒的基础素材是绝对够了,多余的还能拿来做一些卷轴和药水合剂备用。”
璐璐缇斯沉思了一会,“我倒是想买一些东西尝试着解除一些基础封印,但是这基本都买不到啊。”
“没钱买不到还是花钱买不到?”路禹问。
“都有。打个比方,我需要星光史莱姆的魔核,就周边王国这种最高阶魔法师才五阶的地方我不觉得能轻松找到或者买到。”
璐璐缇斯的计划是,购置齐当天实验用的素材,并且重新进行炼制,通过炼制时发生的反应,分析出能解除自身黑雾身躯的药剂。
至于她已经被封印的魔力,则需要一些更为复杂的复合型素材去解除,亦或者依靠一些外力刺激,让封印有所松动。
这两样都可以同步推进尝试,毕竟有可能恢复了魔力,自己的黑雾身躯也就能恢复原状,反之亦然。
最麻烦的还是身上九阶魔法师的封印效果,究竟能否解除,璐璐缇斯心里实在没底。
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恢复七阶魔法师的魔力之后能够以蛮力破解。
见到路禹和璐璐缇斯再无补充,西格莉德便在纸上写好的财物一词之后协商自己总结的:勤俭节约。
思考了一下,西格莉德补充了一行字。
“如果两位主人能勤俭节约…”
第二个议题是旅行方向。
路禹走到大厅墙壁挂着的地图前。
这幅地图记载了亚斯王国周边三国,以及一些实力弱小,依附于三个国家的领地。
“我和西格莉德询问了不少王城内的冒险者,他们均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梭伦帝国这个地方。”
“不仅如此,你所提供的,秘光海,斯莱戈帝国,银枫圣教国都无人所知。”
璐璐缇斯早已猜测那场爆炸的魔力流极大的增幅了传送卷轴的效果,但是这个效果具体有多强,跨越了多少距离,她心里没底。
现在压根无人知晓梭伦帝国所在,也使得在亚斯王国之后该前往何方变得难以抉择起来了。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都在凝视着路禹,很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实在找不到消息,那就买枚骰子回来。”
璐璐缇斯惯性思维之下以为骰子在路禹那个世界有什么神奇的用法,迫不及待地问:“你打算做什么?”
路禹对璐璐缇斯的求知欲满满的语气十分不解,难道这个世界的人没玩过跑团?
“真到了那一步,丢骰子决定去哪呗,你认为我打算干嘛?”
西格莉德在纸上写下:“骰子一枚…几面待定。”
看见璐璐缇斯对着自己主人伸出去的触手,西格莉德若有所思。
“璐璐缇斯大人的手比较多,骰子或可买多几枚,同时丢出,窥测神明赐予的暗示。”
第三个议题是安全问题。
既然暂时要居住在这个房子里一段时间,那么安全问题就必须考虑到位。
房子庭院的各个方向要留有示警的魔法,密布各种能够制造出动静的障碍物。
大门口,各个窗户的下方都要布置有一次性触发的陷阱魔法。
这还不够!
为了防止有人持有魔法感应器械亦或者更高级的禁魔道具,购置对付魔物用的机关陷阱是必须的。
这些陷阱一环扣一环地摆放好,让璐璐缇斯以特殊的魔法印记绑定,确认没有对应的魔力印记就无法触动,才算是完成基础的安保工作。
“你这是基础?”璐璐缇斯惊呆了。
在树洞那会璐璐缇斯就发现路禹在保证自己安全这方面做的是一丝不苟。
现在看来,这个评价有误。
他不是一丝不苟,他是苟!
树洞那是没基础,没环境,没素材,他没办法构思并布置出更为精妙的防范措施。
现在到了这个房子里,他第一时间就进入了状态。
“别从我这里学了个词就乱用,我这不是苟,是防患于未然。”
“你总不能牺牲西格莉德的休息时间,让她大半夜跑起来查看四周的情况吧。”
“再说了,西格莉德也只有白木级冒险者的水平,冒险用龙化失控又危险又伤身,我们战力现在严重不足,必须用外物保护自己。”
“小心谨慎永远不会有错。”
西格莉德虽然不知道璐璐缇斯说了什么…但是看着自己主人跟黑雾不断争论,大概也知道璐璐缇斯觉得自家主人过于谨慎了。
西格莉德介入了两人的讨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
“我支持主人的构思,防患未然确实没错。”
不愧是我相中的仆人,果然是站我这边的!
路禹的得意没持***。
西格莉德白净的小手伸到了路禹面前。
“主人请给我钱,有钱我才能购买您说的这些物件。”
议题三安全问题,到了最后还是议题一的财务问题。
“放心吧,会有人给我们送钱的。”
负责记录的西格莉德停了下来。
“送钱?”
“是的,送钱。”路禹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吩咐道,“为了保证一定有人给我们送钱,我需要你去冒险者工会进行白木级冒险者的考核。”
“时间嘛…”路遇瞥了一眼璐璐缇斯,“就定在明天吧。”
散会之后,西格莉德前往二楼属于自己的房间,面对着镜子开始了演技练习。
璐璐缇斯则是用触手卷着一大包东西,领着路禹进入了位于钟楼旁边的地下室。
约莫三十来平的地下室仅有一个出入口,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几排书架,再无他物。
因为有几个隐蔽的透气口,因此不是特别闷。
真好奇那群作死的魔法师到底在这里调配什么药剂,浓度大得直接嗝屁。
另外,难道魔法师都是粗线条吗?
危险药剂调制不应该做好防护措施吗?
什么防毒面具,防护服…哦,这里可能没有。
那特定的防御性魔法总该先套几个吧?
如果不会,露天调配也不至于毒死自己啊。
不过看见身边挥动着触手摆弄各种魔法器材的璐璐缇斯,路禹也就释然了。
七阶魔法师都能把自己炸成这个克样,一阶魔法师毒死自己,实在算不得大新闻。
璐璐缇斯的触手蘸着史莱姆的浆液在地上涂涂画画。
一个图案复杂的圆形法阵逐渐成型。
谢天谢地,那位九阶魔法师创作这个封印魔法不会扭曲图案。
不过这也是路禹好奇的地方。
是他不能做到,还是他刻意留下的破绽?
“觉醒方式有很多种,我取用的素材是最为普通的史莱姆浆液,他们大多天生就拥有对魔力的亲和力。”
“以他们的浆液作为媒介,没有魔力的人很容易能感受到魔力的痕迹,继而触摸到无处不在的魔力。”
“感谢史莱姆吧,路禹。”
路禹很恭敬地微微欠身。
是该感谢,在树洞求生的那段日子,他们靠着吃史莱姆度过了艰难的一段日子。
现在他们的身躯又将帮助路禹踏上成为魔法师的道路。
“不知道史莱姆能不能当宠物,如果可以,养一只报答一下?”路禹在胡思乱想。
“走进魔法阵。”
路禹正欲抬脚踏入,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不会爆炸吧?”
“…”
“…”
“你进不进吧!”璐璐缇斯咬牙切齿。
“你这要是不会爆炸我肯定进啊!”
21.理智检定…算了不检了,GG!
路禹进入魔法阵后,璐璐缇斯从背包里依次取出了一瓶丛林史莱姆浆液,一瓶泥浆史莱姆的浆液。
丛林史莱姆主要汲取草木,大地中蕴含的魔力,而泥浆史莱姆主要汲取水与泥土中的魔力。
他们的特点都是与生养地上生物的大地更为亲近。
稍微服用一点,然后把这些浆液全部抹在身上,可以增加身体与魔力接触的亲和度。
两枚史莱姆的魔核被璐璐缇斯丢给路禹。
“先握在手里。”
路禹瞄了一眼,魔核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那些光亮正是正在逸散的魔力。
普通人基本如此,他们能够看见极为凝实的魔力,却无法感受到这世界上无处不在的魔力流。
璐璐缇斯还在翻找。
洞穴蜘蛛的腿与丝线,哥布林魔法师的指骨被一一取出。
她为了路禹的觉醒做了各种准备,力求能让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合作伙伴直接感受到魔力的奥妙。
同时,她也做好了无法觉醒的准备。
对于大多数对魔力亲和度高的人,他们天生便有了成为魔法师的资格。
这便是魔法师中所说的,天赋。
而对于魔力亲和度普通,甚至比较差的人,他们就必须进行觉醒仪式。
觉醒所用的媒介,道具,都能提供觉醒者感受魔力的几率,但是相对的,越有效的媒介与道具,就越难以入手,甚至…无迹可寻。
为了与路禹的约定,也是为了探寻召唤师心目中无解的谜题,璐璐缇斯下了决心。
即便这次无法成功,她也要在旅行途中不断寻找合适的媒介,帮助路禹觉醒!
“咔。”
忽如其来的异响令璐璐提斯扭动的触手纷纷停了下来。
望向路禹时,璐璐提斯赫然发现,他手中的两枚魔核已经碎裂。
大量的魔力从中喷涌而出,在地下室内掀起一阵狂风。
桌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打到了角落里,木质的书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仿佛随时要四分五裂。
魔法阵光芒大盛,原本黯淡的纹路清晰可见。
从魔核中逃逸,弥漫在空气中的魔力在魔法阵的共鸣下化作肉眼可见的光粒。
路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淡蓝色的“雾”,不知所措地用眼神询问璐璐缇斯。
“这什么情况?”
璐璐缇斯愣住了。
直到雾气缓缓消散,她才重新回过神。
璐璐缇斯飘到路禹身边,伸出触手搭在路禹的脑门,手,以及胸口。
路禹任由璐璐缇斯摆弄,他现在就好奇,自己成功没有。
好一会,璐璐缇斯的触手收了回去。
她绕着路禹转着圈,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么顺利…不该这么顺利吧?”
从这些呢喃中,路禹大致是明白了。
他觉醒成功了,而且格外顺利。
顺利到让七阶魔法师璐璐缇斯开始自我怀疑了。
“顺利不是好事吗?”路禹摸了摸头。
“当然是好事,只是我…我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璐璐缇斯甚至没来得及用上精心准备的其他素材,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路禹可是毫无基础的家伙啊。
“你觉醒时这么平静,毫无波澜。”
“觉醒结束后不头晕目眩,也不会因为骤然间感受到周遭的魔力而觉得恶心不适。”
“路禹,你的天赋,可能真的不错。”
璐璐缇斯在魔法方面从来有一说一。
此时的路禹还不清楚,这个评价的分量,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璐璐缇斯对于他成功觉醒的一句,带有期望的祝福。
在璐璐缇斯的教导下,路禹很快学会了凝聚魔力,并利用魔力掀起一阵微风。
尽管路禹觉得自己快速地挥动手臂也能做到,但是这种新奇的感觉令路禹欲罢不能。
璐璐缇斯说这甚至不能算是魔法,只是一种对外部魔力的引导,但是路禹才不管。
小孩子到手了新玩具自然先玩个爽再说。
路禹蹲在地下室角落里对着灰尘引导着小小的龙卷,看见龙卷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形成后,不由得嘿嘿直笑。
璐璐缇斯本想说路禹像个小孩子,话却没有能说出口。
路禹的背影让她忽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意识到自己能成为魔法师的那个下午。
自己的父亲正在劈柴,自己的母亲正在洗净采摘来的野菜。
坐在木柴堆上玩耍的她一甩手,点燃了不远处的一丛野草。
母亲慌乱地端起水扑灭了火,父亲惶恐地跪地,想要祈求恶作剧的魔法师原谅。
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道歉确实他们印在他们骨子里的记忆。
直到自己跳下木堆,告诉父母,那是她的杰作。
璐璐缇斯的记忆很清晰很清晰。
她能回想起父亲抱起自己时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皮肤上留下的触感,能看见他累得凹陷下去的眼窝。
也能想起母亲突然流下的眼泪,以及她采摘野菜时手上留下的伤痕。
那天自己吃的是什么来着?
貌似是清炒野菜?
父亲少见地多放了一些盐和油,让那道苦涩的野菜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吃完晚饭,父母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放了一晚上的火。
她放火,父母帮忙灭,两边乐此不疲。
璐璐缇斯没有打扰路禹,而是让他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玩腻味的路禹拍着手站起身。
“如果你还想玩,我可以教你一个十分好学的风属性魔法,运用得当,能把桌子,石头都吹起来。”璐璐缇斯说。
“不了,刚才已经爽够了…”
“那,不介意我让你进行一个实验吧?”
“你打算干嘛?”
“我引导你,你来进行召唤。”璐璐缇斯说。
愣了一会,路禹连忙说:“我这才成为魔法师,什么都不懂,就跑去召唤,你就不怕失控出事啊!”
“所有应契约降临的召唤物失控的概率几乎不存在,他们需要按照契约内容完成召唤师的要求。”
“可你说过,要付出代价啊!”
“你不给予任何指令,只是单纯的召唤,那么付出的就只是魔力。”
“你不会以为现在的你能召唤出瞬间吸干你魔力的怪物吧,除非你下定决心把‘允许超额支付换取更强力量’这一点写入契约,否则你很安全。”
沉默了一会,璐璐缇斯认真地叮嘱道。
“路禹,你已经是魔法师了,未来也许还会走上召唤师的道路。”
“答应我,永远不要启用超额支付。”
璐璐缇斯的郑重其事也让路禹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答应你。”
随着璐璐缇斯来到地面上,西格莉德也应路禹的要求来到了附近,开始检查有没有人在暗中窥伺。
确认一切安全之后,璐璐缇斯攀附到了路禹的头顶,用触手缠绕在路禹的身躯上。
喝了史莱姆浆液的璐璐缇斯短暂地拥有了更强的魔力,这使得她可以轻松地介入路禹的召唤仪式。
“我将负责召唤仪式的契约部分,你只需要将召唤物于描绘脑海中出来,就足够了。”
因为是第一次召唤的缘故,有些紧张的路禹听了璐璐缇斯的指示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凝实的黑雾身躯就在自己的头顶上不断地逸散着黑色雾气。
随着璐璐缇斯说开始,路禹立刻闭上了眼。
脑海中,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的皮缓缓展开,黑色的字在浮现于皮革上的一瞬间就开始燃烧。
燃烧产生的青烟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围绕着整块皮革缓缓地飘动。
按照璐璐缇斯之前说过的,这便是召唤的契约。
一般的召唤师会提前构思好契约书的内容,遇到需要用到时瞬间触发。
等到契约书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璐璐缇斯的声音响起。
“想象他降临这个世界的模样。”
“描绘他,赋予他停留于此地的躯壳!”
“让他,活过来!”
璐璐缇斯接二连三的提示令路禹有些慌乱。
他本就是第一次召唤,还有些仓促,故而在描绘时脑海中一片混乱。
再想要去赋予更多细节,召唤仪式已经成型。
伴随着契约内容,躯壳赋予的完成,路禹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他不远处的庭院上空,一个黑色的光球正在不断地膨胀。
周遭的魔力不断地向此处聚集,涌入光球内部。
随着光球炸裂,黑漆漆的通道浮现于众人的头顶。
璐璐缇斯,西格莉德,还有路禹纷纷抬起头,注视着那个通道。
会是什么召唤物?
黑暗中,一团两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的凝胶状球体缓缓从通道中落下。
通道消失。
三人宛如石化一般,静止不动。
现场一片静谧。
黑色球状物的表面不断地分泌着粘稠的黏液,那些黏液在它的皮肤上隆起,爆裂,往复循环。
无数的眼睛中镌刻着憎恨与绝望,一颗颗眼珠子不断地晃动,黏液就这么流淌过他的眼睛,而这个怪物却毫无反应。
他的触手从身躯中延伸,插入地面。
当黏液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刚刚发芽的青草化为了飞灰。
“是你召唤了我?”
“要求…清除庄园内的杂草…”
“执行吗?”
路禹浑身发颤。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声音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无数嘈杂的啸叫声。
那些啸叫声尖利而凄惨,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路禹的心口抓挠。
西格莉德颤抖着问:“他…是来除草的?”
璐璐缇斯一阵恶寒,用触手缠住路禹,颤声问:“你到底描绘了什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路禹强忍着多看了几眼自己第一次召唤来的“大宝贝”,辩解道。
“好像…刚才最后是想到了你。”
22.好消息,坏消息
路禹很快就无法说话了,他脑海里的杂音越来越大。
那些凄厉的尖啸不断的回响,重叠,如同一道道巨浪,连绵不绝地拍打着路禹脆弱的神经。
这个怪诞的召唤物眼睛在某一瞬间全都化为黑色的气泡,鼓起,炸裂,那绿油油,充满寒意的憎恶感仅仅消逝了一瞬,便被另一种让人作呕的恐惧所替代。
眼睛消失的位置,不定状的嘴在流动的黏液“簇拥”下纷纷涌现,一双双手从那些“嘴”中伸出,对着路禹所在的方向轻轻地挥舞,像是在邀请他向前,给予他一个拥抱。
纤细的触手逐渐变得粗壮,像是汲取了养分野蛮生长的藤蔓。
每一根“藤蔓”上,绿色的“珠子”接连绽放,发出烹煮粘稠的浆液时泡泡炸裂的“噗噗”声。
路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脚一下子软了下去。
站立不稳的他向后倾倒。
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力量…”
“支付…”
“契约修改…”
“我能赋予你…”
“滚出去!”
路禹第一次听见璐璐缇斯这么有气势地声音。
此刻他的脑海中,召唤来的生物不再以圆球状的身躯示人。
快速膨胀的黑色黏液很像是进行黑面包实验时从烧杯中不断涌出的黑碳,两者的区别只在于…此刻这个召唤物的身躯涌出来的黑色黏液如同瀑布。
那些新涌现的黏液上一样密布着眼睛。
在听到璐璐缇斯的呵斥之后,召唤物的膨胀趋于停止。
“路禹,醒过来,告诉他契约终止!”
路禹艰难地睁开眼睛,脑海中那个正在膨胀的召唤物于眼前还只是圆球的召唤重叠到了一块。
通过召唤师与召唤物的精神联系,他已经知道,刚才他所看到的画面,便是这个家伙的“除草方案”。
他那不定型的身躯经过的地方的确是寸草不生…
路禹也终于在短暂的眩晕中回忆起了召唤描绘的最后一刻,自己想到的是什么。
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对璐璐缇斯的第一印象。
克味。
“契约…”
“终止!”
召唤物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飘忽。
原本已经在地上扎根的触手缩回了球体内部,所有的眼睛一齐闭合。
“支付…”
“达成…”
在它吐露出最后一个字符后,召唤物全身化为无数的光点,散入了空气当中。
突如其来的心悸与虚脱把刚刚短暂短片的路禹再次击倒,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便又一次瘫倒。
好在,璐璐缇斯速度快,把他托住了。
“璐璐…”路禹一口气没上来,开始大喘气。
“我知道,这是正常的反应,他收取了你的魔力作为报酬…虽然召唤师们以自己的视角,称那是代价。”
“现在你的魔力已经被那个怪物榨干了,因此会极度疲惫…”
路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睡过去,因此强忍着疲惫喊来了看得目瞪口呆的西格莉德。
“明天一…一早,去冒险者工会,评定。”
“璐璐…缇斯,给她准备多一些,防身的东西。”
“要有毁尸灭迹的道具…人有时候…会比怪物还要可怕…”
璐璐缇斯都被路禹逗乐了。
自己都虚脱了,居然还惦记着毁尸灭迹,销毁证据这些细节呢。
路禹吩咐完,脑袋一松,便睡了过去。
等到路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的沉。
本以为见到了如此掉san的召唤物之后,梦境中多多少少要和触手进行亲密接触,可是他居然是梦到自己在梦里吃西红柿牛腩…
看来美好的回忆具有无法想象的力量啊。
“醒了?”
璐璐缇斯正好端着一大盆烤制的牛肉走进门。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试着摇醒你了。”
烧烤这玩意一般而言很难做得难吃,除非你连烤焦了都没发现。
大概是触手方便不断地转动的缘故,璐璐缇斯的烧烤看上去还挺有食欲的。
饿了一天的路禹也不多说什么,随便拿起一串就吃了起来。
除了调味料放太狠,基本吃不出牛肉本来的味道之外,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
看来以后自己偷懒不想下厨,完全可以让璐璐缇斯做一顿烧烤顶班。
“味道怎么样?”
路禹一边吃一边赞许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只要你不做史莱姆魔能…额,史莱姆魔药羹,手艺还是可以的。”
“你喜欢吃就好…这是我从家里人那里学到的唯一的手艺了。”
“你家里人经常吃烤肉?”
“不,很久才能吃一次,也许就是这样记忆才很深吧。”璐璐缇斯说,“因此,我成为魔法师之后经常自己烤来吃。”
路禹继续大快朵颐,璐璐缇斯则是很郑重地对路禹说:“昨晚的事,抱歉。”
“如果你是指成为魔法师之后让我立刻尝试召唤,那没必要道歉。”
“其实我当时也有那样的念头,你所说的那个猜想,我也很感兴趣啊。”
璐璐缇斯认为这是路禹的宽慰:“你没必要给我台阶下,你愿意协助我,和我催促你去实施是两回事。”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召唤来的召唤物如此…强大?”
璐璐缇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昨晚所见之物。
路禹替她找到了那个词。
“不可名状,对吗?”
璐璐缇斯品味了一下这个词,欣然采纳。
“我之前只在传说记载和一些零散的古籍上看到一种与他差不多的存在,然而那些描述均不符合昨晚的召唤物。”
“不只是不可名状,他更像是一种憎恨,恐惧的集合体,存在本身便是让人感到不适的。”
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总结归纳能力十分满意。
等一会…
他本来是想询问召唤仪式更多的细节,今晚再进行一番尝试的。
可是璐璐缇斯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之前见过差不多的东西?”
璐璐缇斯点头:“你昨晚的召唤物,很像是六百年前在梅拉大陆摧毁了四国,迫使大陆上其余国家联合抵抗的‘侵染之灵’。”
“侵染之灵?”
“他有很多种称呼,建立于被摧毁四国之上的梭伦帝国后人称呼他为侵染之灵。”
“银枫圣教国的圣职人员声称这是神明阴影照耀不到之地的‘渎神污秽’”
“斯莱戈帝国的冒险者则更愿意把他们叫做‘扭曲者’。”
“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仿佛一夜之间便从这个世界上诞生。”
“在那之前,有记载的千年来,无数魔法文献,浩瀚如海的典籍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的形态并不固定,但是流传下来的记录中出现最多的描述是这样一句。”
“仿佛以各种人类的躯体错误拼接而成,只能发出无意义嚎叫的怪物。”
“他们可以腐蚀人的心智,只要靠近并接触,脑海中便会闪烁过无数污秽的念头,负面的思绪逐渐主导接触者的大脑。”
“长期接触,会变得堕落,邪恶。”
“而且他们会被有智慧的生命所吸引,因此那场灾难当中,就连龙,巨人,哥布林这些平时与人类极少来往,甚至彼此敌视的种族也参与协助退敌。”
乍一听,路禹还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有不得了的克味大佬存在。
但是经过璐璐缇斯的解释,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璐璐缇斯表示,昨晚路禹的召唤物表现起来的破坏力,污秽以及邪恶程度都不是“侵染之灵”所能企及的。
侵染之灵之所以能造成巨大的破坏核心在于,当时根本不存在任何一个方法有效地制止他们袭击人类。
只要靠近便会被侵染思绪,变得癫狂,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人类与其他种族的联军依靠着召唤师一轮又一轮地召唤物投放,超远距离的魔法空袭,以及无数冒险者保卫家园,悍不畏死的一换一,才把这些怪物消灭掉。
但凡这些怪物会变形,再扭曲,再不可名状一些,人类与其他种族的联军估计赢了也是惨胜。
梭伦帝国现如今,多种族暂时和平共处的局面也是由那场战役奠定下来的。
“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等到路禹两个消息都听完,他手里的肉串掉了下来。
“什么,我身体能容纳的魔力特别少,一个召唤仪式打底就没法丢火球了?”
璐璐缇斯不知道为什么路禹对于火球情有独钟,见到路禹如此衡量便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
“你别激动,别激动,魔力容纳的多少是可以逐渐增强的,虽然你现在基本上弱到一个召唤仪式就要虚脱,但是你的吸收魔法的速度比很多魔法师都要快啊,这完全可以弥补回来。”
路禹晕了,能这么换算吗!
打个比方,萌新魔法师丢个火球要半管蓝,他直接就是一管蓝起步,用完蓝见底了,只能抄起法杖或者别的什么趁手的东西上去肉搏了。
璐璐缇斯说他能恢复特别快,那也就是回蓝快…可是回蓝快有用吗?
正常拼命谁给你喘气回血啊,都是恨不得上去把你骨灰都扬了!
“为什么会这样?”路禹哭丧着脸问。
“如果用炼金学家的话来说,那就是你浸润在富集魔力环境下的时间还太短。”
“你虽然觉醒,也能够顺利聚拢魔力为己用,可是你的身体还需要一些适应过程。”
“没关系没关系,我当年觉醒时候,也只能丢两三个火球,咱们起步差得貌似…也不多?”
23.真的是除草!
路禹没有说穿璐璐缇斯。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璐璐缇斯之前说过,刚成为魔法师那天,她跟家里人玩了一晚上的火。
路禹甚至已经在内心给璐璐缇斯贴上了“纵火爱好者”的标签。
现在璐璐缇斯说自己刚觉醒时只能丢两三个火球,要么是在安慰自己,以至于撒谎都忘记了之前说过的话。
要么…璐璐缇斯恢复魔力的速度更快,属于典型的初始蓝量高,回蓝速度快的怪胎。
一个十七岁就成为七阶魔法师的家伙,的确也该是个怪胎。
路禹仔细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得出了一个结论。
现阶段,召唤术只能当做压箱底的手段去使用。
因为自己的魔力并不能支撑自己在“支付”之后仍然有余力反击。
一旦使用召唤术,那就必须在召唤物消失之前击溃敌人。
自己魔力恢复比较快有一个好处。
天黑之后,路禹随着璐璐缇斯来到庭院中。
在璐璐缇斯的引导下,路禹成功对着不远处的空地释放了一发拳头大小的火球。
一发小小的火球就让路禹感受到了疲惫感,然而随着手上了两枚史莱姆魔核源源不断释放出的魔力被路禹吸收,他又一次恢复了状态。
这就是璐璐缇斯给路禹的解题思路。
虽然魔力容量有限,但是你可以外挂储存了魔力的道具,一边打,一边恢复。
对魔法药剂有些研究的璐璐缇斯还能提供不少恢复魔力的药剂,以及加速吸收魔力的药剂。
路禹这块干瘪的电池,只要打架前外挂一堆移动电源,那么也不会狼狈到一击之后必须落跑。
确认了行之有效之后,路禹跃跃欲试道:“我想自己尝试召唤。”
璐璐缇斯迟疑了一会,选了同意,只不过契约的内容她要求帮忙把关。
借着这个时候,璐璐缇斯正式与路禹说起了关于召唤术她所知的一些细节。
通常的召唤仪式基本可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通过契约提出要求。
第二是描绘出召唤物的形象。
第三则是遣散召唤物,支付报酬。
如果你不想要描绘,也可以只进行一和三的步骤,由召唤仪式根据契约要求进行随机召唤。
这么做的优点是,需求的魔力少,召唤速度快。
缺点是,相较于通过描绘赋予更多细节的召唤物,充满太多变数。
一和三基本不会出现太大问题,问题比较多的往往是描绘环节。
通过这堂补课,路禹算是对于魔法师这个群体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了。
之前通过璐璐缇斯的描述,路禹已经知晓,这个世界有文献记载的历史并不长,仅仅只有四千多年。
对于魔法,一直有人在研究其本源。
有人试图通过追溯本源,窥探到“奥秘”。
有人试图系统地理论化魔法的概念,使得魔法的力量能够进一步为人类服务。
但是这都不是绝大多数魔法师主流试图去做的事。
绝大多数的魔法师并不关心魔法本质是什么,如何运作,怎样影响了这个世界,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魔法确确实实有效。
至于如何有效,大家并不是很在乎。
这其中其实也包括了路禹与璐璐缇斯。
天生掌握了魔法的巨龙中也有长寿博学的龙学者,他们比人类更先踏入魔法的境界,可曾有纠结这个?
妖精居住于森林,高山之中,被生养之地赐福的他们能够沟通草木中蕴含的魔力,他们也没有去询问为何自己拥有这个力量。
使用某一种力量,并不意味着你需要了解这种力量的原理。
正如同天生就与魔力亲和度极高的史莱姆一般,他们大多没有智慧,只是依靠本能行动,但是却能构建出各种奇异的魔法,并顺利使用。
只不过伴随着魔法黑箱的存在,经验主义在这里遍地都是。
在经验主义之下,学习成本极高。
大多数魔法师即便创造出了新奇的魔法,也会藏着掖着,若是没有传人,临死才会想着公诸于世。
普通人想要学习魔法不仅要有天赋,还要有人看中,提携。
极少数天资绰约的人则是一路上通过一些流通的魔法,加以改进,形成自己的体系。
身为七阶魔法师的璐璐缇斯,她对于召唤术的学习与了解都源于帝国藏书馆的收藏。
这些召唤术的教学中往往会有大篇幅对于其他派别的攻讦。
龙学派召唤师会觉得英灵召唤派太过腐朽,只愿意着眼于过往伟人的留下的“躯壳”。
英灵召唤派则会觉得死灵召唤派邪恶,阴翳,羞耻与他们同处屋檐下。
召唤学派的林立和混乱其实也是现如今这个世界大多数魔法师学派的缩影。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经验是对的,大家说服对方的方式只有一个。
拳头以及话语权。
召唤仪式的第二个描绘环节,召唤而来的生命,究竟是先被赋予了躯壳和细节才匹配符合这个躯壳的灵魂,还是根据降临的灵魂本身赋予躯壳?
就这样一个问题,无数召唤学派,居然争了数百年,才逐渐得出了“两者皆可,并不矛盾”这个结论,不免有些荒诞可笑了。
“我说了这么多,希望你记住,以后不要单信任何一派学者的经验之谈,很多魔法师是先‘学派’后‘魔法’。”
路禹怎么觉得…璐璐缇斯说了等于没说呢。
这意思是让自己通过召唤进行总结?
路禹起初倒是觉得挺离谱的,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合理了。
自己那个世界古代师徒制不就是这样吗?
你要学东西,就得先从帮工做起,满足师父的各种要求,等到师父觉得你心诚了,他就开始教你。
教也未必是全教,师父往往会自己留一手。
留着留着,这一手就失传了。
你觉得不合理吧…按照时代背景去看是合理的,毕竟谁又能保证教了徒弟饿死师父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其次就是学派与真相,这也是路禹那个世界见过的老话题了。
要屁股不要真相的确实是人间真实。
如果有人拿出了真相,而这个真相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没准大家都会否定。
宁可手拉着手一起摆烂,也不要一起进步。
谁知道进步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抢到话语权?
让新崛起的人上来分自己的蛋糕,这么有风险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没人愿意开源,没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经验与知识,人人都在当貔貅只吃不拉,拿到手就捂烂,只给自己的人用。
也难怪这个世界的魔法发展这么缓慢。
迄今为止最后一位九阶魔法师死去之后,六百余年前竟没有一位新的九阶魔法师诞生。
教国信仰着从未现身过,连存在本身都可能是“杜撰”的神明。
各大国家除了在面临重大危机愿意合作探寻一下发展话题,除此之外都是各玩各的。
种族之间存在鄙视链,互相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看谁都不爽。
此前璐璐缇斯从未把自己内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说出来过。
她也没有分享过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
今天她少见地说了许多。
路禹仔细回忆,令她打开开关的内容也许是“学派争端”。
每次谈及魔法话题,璐璐缇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语气也很是自豪得意。
唯独今天,谈及魔法与这个世界,她很失望。
她没有朋友,找不到人去发泄对于这个世界混沌现状的不满。
一个十七岁的七阶魔法师,对于这个世界美好的期待也许就是被学派争端给毁了…
如果再加上那位她提及过,利用她去镇压暴乱的公主。
路禹没有详细追问过细节,但是大概是逃脱不了一个“背叛”的主题。
不难理解她为何会说这么多了。
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爆发出来罢了。
一个人愿意把内心积压的这些东西当着你的面吐露而出,那确实是很相信你,把你当成朋友了。
路禹笑了笑,打了个响指,玩起了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那个小把戏。
看着之间上转动的魔力漩涡,他说。
“你跑题了,我们本该在说召唤术。”
璐璐缇斯深呼吸,抱歉道:“失态了。”
“其实也没什么,你才十七岁,我能理解这个年龄的人对于所见一切的迷茫与愤懑…毕竟我也年轻过啊。”
“你很老吗?”璐璐缇斯噗嗤一笑,“别说这么老成…”
璐璐缇斯想了想认识路禹以来,他所做的那些操作,的确是够老成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比较小心谨慎,因此给了她这种错觉。
“关于你眼中的世界,以及魔法学界的事我基本了解了。”
“既然你建议我通过召唤来不断总结属于自己的经验,建立起自己的召唤习惯…我相信你。”
说完,路禹正式开始了召唤。
这一回,他暂时不打算去描绘自己所知那个世界的经典形象。
他决定试试看,单纯地以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来描绘,会出现什么。
“契约内容拟定完毕。”
“描绘…”
“总之不要触手怪,不要不可名状…”
路禹心念一动:“那就勉为其难…先来个美少女。”
“限定种族猫耳族…血统不要太纯,那样毛太多。”
“需求嘛…算了,就除草吧。”
不多时,响应路禹召唤的猫耳族美少女出现在了庭院中。
猫耳朵,猫尾巴,长腿,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乖巧可爱的面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嗯,很好,很好,自己还是很有召唤天赋的嘛。
璐璐缇斯触手往路禹脖子上一卷。
“你捆我做什么,我召唤来除草的,真的是除草!”
24.提头作战
月光下,亚斯王城东境方向,一支百余人的骑士小队正在归来。
三个月前的寒冬,因为要提防哥布林们趁着天气寒冷袭击边境岗哨,亚斯王城派出了许多训练有素的骑士向前线驰援。
如今寒冬褪去,冬雪消融,这批由部分贵族领头的王室嫡系开始逐渐返程。
安德鲁·特纳正在今日返程之人的行列。
身为子爵家的长子,十六岁便已经是一名二阶魔法师,许多人都看好特纳家在未来数年内依靠着王室的信任晋升伯爵。
这次冬季驰援,被委派了劳军任务的他得到了前线两位大领主的一致称赞。
剿灭哥布林地下迷宫时他以巨石压杀了十几只哥布林,更是让精钢级冒险者都赞叹不已。
返程路上,以安德鲁为首的家族骑士小队想到能与家人团聚,一个个喜笑颜开。
安德鲁也是如此。
这次优异的表现让他有了一丝与自己父亲争取的勇气。
骑士队伍在王城城郊各自散开,返回各自所属贵族的庄园。
安德鲁马不停蹄返回自家庄园,一位仆人立刻迎上前。
安德鲁下马,把缰绳往他手上一丢:“家里没出什么变故吧?”
“家里好着呢,听闻您在东境一个魔法压杀了十几只哥布林,老爷在酒宴上开心得很,跟好多人吹嘘您的神武来着。”
安德鲁不喜地啧了一声。
“对了少爷,家里一直租不出去的宅子也租出去了。”
仆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块,“老爷说这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气啊。”
安德鲁愣了一下,忙问:“哪间…”
“就是那几个倒霉的魔法师调药剂中毒死的那间啊,真是该死的家伙,坏了家里的财路,还闹出了一堆流言,弄得那里一点人气都没有,阴森森的。”
“现在好了,有人住进去,很快流言就会平息了。”
仆人完全没注意到安德鲁逐渐僵硬的脸,而是自顾自地报着自以为的“好消息”。
“什么人租的,冒险者?富商?”安德鲁追问,“我父亲都降价了,总不能再随便找个人租吧?”
“听说啊,是个从远方旅行而来的贵族,走了挺多地方。”
“出租当天我去看了,也就是个落魄贵族罢了,带着个长得还不错的仆人乱摆谱,跟咱们家,根本没得比。”
安德鲁脸色煞白,他猛地扇了仆人一个大耳刮子。
懒得解释,教训仆人还需要给理由?
安德鲁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仆人命令道:“就说我忘记去老师那里报平安,今晚不回来了,听懂了没!”
被打懵的仆人跪了下来,惶恐地连连说是。
安德鲁疾驰在王城郊外的主道上,心急如焚。
他只希望,租住进来的贵族是个稍微有素质的人,不至于在发现了他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归还。
如若不然,这事还真的难说清楚。
…
西格莉德所居住的房间里,那面挂在墙壁上已经开裂的镜子正在震颤。
因为路禹跟随璐璐缇斯进行魔法练习以及召唤实验的缘故,这片区域的魔力涌动格外的频繁。
像是在与这些魔力共鸣,镜子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有了生命,正在呼吸。
路禹召唤来的猫耳族少女完美地完成了契约要求,把庭院里疯狂生长的杂草除了个干净。
别说,看漂亮的女孩子在庭院里辛苦劳动,而自己却坐在一旁吆五喝六,这感觉和地主老财区别不大。
根据这次召唤,路禹确认了一件事。
即便召唤来的召唤物不进行特殊,复杂的工作,所需的魔力依旧庞大。
除草这种工作,用风属性魔法割草甚至都比用召唤魔法找人来帮忙要划算,也难怪每个召唤师基本都把召唤往杀人方向上精进。
你要不是面临危险,动用召唤绝对是浪费时间和魔力。
召唤是杀手锏,不是万金油。
除非你是个实打实地“艺术”追求者,不然脑抽浪费魔力,让自己晕眩,只是为了找个美女除草给自己看,这种事典型脑袋有坑。
也难怪璐璐缇斯一直在教导自己各种简单好学的小魔法了,她是真的怕自己一头扎在召唤师这条路上死磕,走歪,不愿意学别的。
路禹觉得璐璐缇斯真的很适合做老师。
她能把枯燥的学习包装得十分有趣。
比方说,她通过施术动作来让路禹对某种魔法产生强烈的联系,继而达到无需思考便能速发魔法。
打响指绑定了能够制造旋风的风魔法。
食指向前指,拇指翘起绑定路禹一直挂在嘴边的小火球。
等到熟练之后,璐璐缇斯就会换下一组,等到来回几次,路禹就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无需动作绑定都能瞬发魔法。
这些东西说着简单,但是若是教你的人不认真,或者不提那些关键的点,单凭自己摸索,很多人都会不得门入。
路禹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课堂上,只不过以前的老师是人,自己现在的老师是一个触手怪。
她上课总是爱“手舞足蹈”,扭来扭去,让人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当路禹完成了最后一组基础魔法训练之后,璐璐缇斯喊了停。
璐璐缇斯算的真好,每次都是在路禹魔力快接近干涸时休息,永远不会让路禹进入虚脱状态,损害身体。
“还练吗?”路禹一边喘气一边问。
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学习能力和学习积极性震撼了,这一晚上,她教得这么快,知识点这么密集,路禹竟然跟住了。
之前她引导路禹去召唤,更多是因为好奇他身为异界人,究竟能引来什么。
如今见到路禹在学习魔法时迸发的热情,再看看他的天赋,璐璐缇斯忽然想起了路禹向自己索要的那个报酬。
“五阶或者六阶魔法师吗…”
“如果你真的能以这样的速度进步,没准真的能做到呢。”璐璐缇斯心想。
璐璐缇斯用触手扶起路禹:“今天就到这,虽然你恢复快,但是过度调动魔力,你会觉得浑身都疼的。”
推开大门时,路禹好奇地问:“璐璐缇斯,你觉得我学得怎么样,有没有成为一名四阶魔法师的潜力?”
也许是正式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与魔法师的缘故,路禹不像在树洞那会了,张口就是五阶六阶。
璐璐缇斯莞尔地笑了。
“我看你啊,有希望成为七阶魔法师。”
路禹乐了,说了声别闹。
璐璐缇斯刚想认真地告诉路禹,说自己从不再魔法这方面开玩笑。
玻璃落地,碎裂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两个站在房子大门口聊天的人浑身一激灵,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甚至凝滞了。
“应该是西格莉德房间里那面镜子吧,昨天我查看房子状况是就觉得裂开了,有些危险。”
璐璐缇斯的解释让警觉的路禹松了口气。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地。
紧接着,二楼响起了奇怪的脚步声。
那脚步,时轻时重,像是一个身体不平衡的人无法把握好落脚的力度。
路禹的背后吹来一阵冷风,脊背上爬过一丝恶寒,令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二楼,今天没人。
西格莉德随着王城冒险者工会评定白木级的其余业余冒险者出发了。
璐璐缇斯虽然感知力严重削弱,但是普通人靠近还是能察觉到的。
然而刚才他们在视野开阔的庭院里练习,压根没发现有人闯入。
现在在二楼的,是什么东西?
脚步声从路禹与璐璐缇斯的头顶逐渐挪动到了楼梯附近。
一束月光从楼顶的玻璃照射在楼梯扶手处,一双纤细且白得有些病态的手出现在了那里。
是个少女。
白色吊带裙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黑色长发披在肩头,那张好看的鹅蛋脸很是清冽,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睛很奇怪,十分空洞,一片漆黑,仿佛没有瞳仁。
她只是笔直地望着前方,足足好几秒才像是看见了路禹与璐璐缇斯一般,缓缓调整视角,把视线移到两人身上。
她的动作更奇怪。
少女的身子倾斜,左脚像是无法伸直一般,从膝盖关节处使不上力,只能以右脚为发力点,拖着身子前行。
路禹心中警铃大作,他赫然发现,楼梯上的白衣少女死死地盯着自己。
“嘎达。”
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白衣少女像是残废的左腿瞬间扭正。
路禹没见过有谁能这么正骨,还是自己正骨!
这个家伙腿掰直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痛觉呢?
她两步并作一步,快速从楼梯上冲下,目标直指路德。
璐璐缇斯用触手奋力把路禹甩向门外,自己则是迎着白衣少女撞了上去。
搞不清楚这个少女来路的璐璐缇斯选择先用触手制住对方。
一个照面,璐璐缇斯的触手被白衣少女以巨力挤开。
对于璐璐缇斯的干扰,白衣少女揪住其中一根触手,用力一甩,便把璐璐缇斯砸到了墙壁上,重重地落下。
在被砸飞出去前,璐璐缇斯大喊了一声:“把没用完魔力的史莱姆魔核丢给我!”
紧急时刻,路禹脑子很清醒,他以一个打水漂的姿势,把魔核贴着地面砸到了璐璐缇斯的身上,避开了少女的拦截。
璐璐缇斯抓住魔核,补充魔力,迅速释放出气息。
无视璐璐缇斯正在走向路禹的白衣少女缓缓回头,看着璐璐缇斯微微张开嘴。
“路禹,跑!”
“不要管我,闷头跑,这是…咕…”
璐璐缇斯来不及说话,白衣少女以及杀到了璐璐缇斯的跟前。
璐璐缇斯奋力用触手拍掉了少女抓向黑雾身躯的手,看到路禹还在犹豫,她用路禹最熟悉的汉语大吼。
“我有办法脱身,你跑啊!”
路禹被吼得一愣,僵在原地的脚迈了出去。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会就冲出了院子。
房子里的打斗声逐渐远离耳边之际,路禹停下来了。
看见不远处柴堆上躺着的一根金属棍状物,他咬着牙,面色狰狞地拿起了它。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路禹刚回到房子门口,便看到这个诡异的白衣少女一手按住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一手高高举起,紧握着拳。
璐璐缇斯所有的触手疯狂抽打少女的身躯,甚至笔直地刺在少女的喉咙上,但却毫无作用。
看到路禹去而复返,璐璐缇斯急得冒烟,大骂路禹蠢货。
脑子有些缺氧的路禹看到璐璐缇斯陷入危险,大踏步上前。
“我滚你吗的!”
以打本垒打的骑士,路禹一棍子敲在了毫无防备的少女侧脸上。
惊人的力量重击之下,少女的身子被打得倾斜,头瞬间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反弹,滚动,掉落在不远处。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路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我的力量有这么强?”
正在自我怀疑的路禹被起身的璐璐缇斯抓住,疯狂往门外走去。
路禹刚想问她跑什么,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黑暗中,少女无头的身躯手脚并用,爬行到掉落的头颅旁,捡起了它。
提着自己头的少女冲到了室外。
月光下,那颗头正在对着路禹和璐璐缇斯在笑。
25.演,我疯狂的演!
“不介意我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吧?”
路禹实在不觉得这是个生物,哪个生物能拎着自己的头行动的?
女版刑天?
本想用精神魔法交流,但是看见白衣少女的进攻欲望暂时消退了一些,璐璐缇斯决定不刺激她。
她一边注视着白衣少女,一边小声地给路禹解释。
“这是破魔人偶。”
自然中有不少特殊的矿石其本身十分排斥魔力,并且能够将魔力消解,扭曲掉。
根据这些石头对魔力的扭曲效果,普通人利用工艺制作出了大量克制魔法师的器具。
破魔箭矢,破魔药水,破魔鳞粉等等。
出门在外的冒险者也往往会携带一些破魔道具,以应对敌对魔法师,以及其他种族中擅长魔法的怪物。
普通人的工艺基本维持在器物层面,魔法师则不然。
不仅普通人对破魔有需求,魔法师也需要对付潜在的敌人。
制作人偶的人偶师和喜欢研究“造物技艺”的炼金术师创造性地将两者融为一体。
这些人偶身躯中蕴藏着可以扭曲魔力的破魔力量,本身又被炼金术强化过躯壳,因此成为了没有痛觉,不会死去的魔法师杀手。
视制作工艺,有些破魔人偶甚至能够击杀四阶以上的魔法师。
璐璐缇斯没感觉到有人给这个破魔人偶发号施令,那么这个破魔人偶大概率就是被魔力以共鸣的形式启动了。
到底是谁把人偶放在这个鬼地方,而且还不把驱动她的核心关闭?
路禹也没空想太多别的了,刚刚训练魔力和体力都消耗一空,又猛然间来了一个高速往返跑,现在他实在脚软。
大喘气的路禹看着手里的铁棍,决定把近战也拉起来。
外挂电池充电是非常美好的构想,但是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你哪有时间去嗑药,拿充电宝?
像刚才那样,手上什么趁手就用什么拼命才是王道。
“璐璐缇斯,怎么对付她?”
“如果是以前的我,用魔法暴力炸碎就好了。”
“知道以前的你很强,我问的是…现在呢?”
“找到她的核心,让人偶停下来。”璐璐缇斯说,“我刚才用触手戳她的心口就是为了找核心。”
然而破魔人偶的身体强度远远超过了璐璐缇斯的想象。
制作破魔人偶的人偶师很舍得用料,这个人偶鼎盛时期干翻三阶魔法师应该不是问题。
在这个精钢和秘银是主流的地方,这已经属于强大的战力了。
“咔…”
“咔…”
趁着人偶不行动的空档交流的路禹和璐璐缇斯吓了一跳。
人偶提着头的右手高举向空中,身子不断地颤抖,边颤抖,边踉跄着往路禹方向走来。
路禹不太清楚人偶为何突然变成了帕金森,他一点也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滑稽,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人偶的头仍在冲着他笑。
人偶师造这个人偶时候有必要做得那么逼真吗?
反正是感应魔力进行攻击,有头没头区别很大吗?
路禹觉得人偶师完全可以根据蜘蛛,做一个类似恐怖机器人的玩意。
想象一下,一个通体漆黑的节肢类破魔人偶,有细长的口器,大量的细长的足。
他们成群结队,无视地形障碍,向你一拥而上…靠,还不如人型人偶呢,至少人型人偶平时能装扮起来,养眼一些。
璐璐缇斯观察着人偶像是癫痫的动作,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的触手抢过路禹手中的铁棍,冲上去,抢在人偶反应过来前,对着胸口,猛击!
一个触手怪,手握铁棍对倒地不起,头掉一边的人偶不断敲打,要是没有前情提要,怕是会感觉混沌到头皮发麻。
路禹反应快,他抓起旁边宅邸墙壁下的一块青砖,走到倒下的人偶边上。
路禹担心人偶的头等下表演飞头蛮经典操作,于是一个大脚把她的头踢飞出去,这才放心地跟着璐璐缇斯一起重锤倒地抽搐的人偶。
虽然不知道为啥人偶忽然就战力锐减,反正这种危险玩意先打成破烂,然后一把火烧了,把烧掉的灰收集起来,分各个地方扬掉才是正解。
哪怕是有魔法师来寻找,路禹就不信自己灰分几处扬的操作能让他追踪到自己头上。
璐璐缇斯看见人偶只能不断颤抖,而无法做出连贯的动作,放下了铁棍。
触手在人偶的胸前摸索,从破破烂烂的衣服后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按钮,轻触了一下。
人偶瞬间绷直了身体,不动了。
路禹就纳闷了。
这人偶师什么毛病,脸和身体轮廓做得这么细,衣服下的细节这么差,他到底是追求细节,还是偷工减料啊?
异界的人偶师有没有工匠精神?
璐璐缇斯挖出了破魔人偶的魔核,仔细检查之后,狐疑地喃喃:“这…什么啊?”
原本驱动人偶运行的体内法阵早已支离破碎,不知道是谁在原有的法阵上嵌套了一个新的法阵。
后来修补法阵的人技艺生疏,对于魔法的理解也很差,根本无法发挥破魔人偶的完整威力。
而且这个后来修补法阵的人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驱动晶核替换,依旧使用了老旧的破魔晶核。
长年累月之下,这个晶核本就脆弱,再被路禹一棍子闷下去…
链锤砸不穿重甲,但是让你吐血而死是没问题的。
璐璐缇斯找到被路禹大脚开到远处的那颗头颅。
果然,这个头跟这具身躯根本不配套!
路禹也搞清楚现状了。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在修改这个破魔人偶,修改的方向是把她变成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美少女。
但是这个人很菜,补不了前人的内嵌法阵,只能自己嵌了一个新的,看刻画阵法的痕迹,可以看出他尝试了很多次。
终于,他成功了。
两个互相嵌套的阵法一起触发,勉强让人偶能够动起来了…当然,他应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能动。
跟码农一样,你也别问为什么能运行,能运行就是好事,只要没出bug就别乱改代码!
璐璐缇斯检查过后的确没发现遥控人偶的迹象,确信这就是一次意外的魔法共鸣事件。
说起来…这样的事,好像不久之前刚发生过一次?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她藏在这里的呢?”路禹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深夜中,急促地马蹄声打断了路禹的思绪,以及璐璐缇斯检查人偶的动作。
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开启了精神魔法的链接,进入聊天室模式。
根本不需要路禹指挥,熟知他脾性的璐璐缇斯已经拖着人偶进入房子里,并且迅速躲藏起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路禹也越来越确定对方就是来找自己的。
他犹豫了一会,走进屋子,让璐璐缇斯配合着自己拉上所有窗户的窗帘,熄灭一楼所有的光源。
路禹快步去往厨房,把自己的那把小刀别在腰上,方便自己随时取用。
璐璐缇斯发挥身躯一片漆黑的优势,埋伏在极难察觉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动作,到访者也已经骑着马来到了院子当中。
路禹透过窗帘的缝隙瞄了一眼,是个自己压根不熟悉的金发年轻人。
到访者没有急着叩门,而是站在门前打理好了服饰,确认好自己仪态之后,这才拍打起了大门。
路禹通过璐璐缇斯的描述,大概知晓了到访者在门外的动作。
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有礼貌,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不是演技呢?
不过不吱声肯定是不行的,对方很可能会兴起闯空门的念头。
路禹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脱下外衣,只留下内衬。
他揉搓了一下脸,扮出睡眼惺忪的模样,故意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弄响。
“什么人啊,这么晚了!”哈欠里带着火气的声音使得门外头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尊敬的租客,在下安德鲁·特纳,特纳家的长子,是您这栋房子的主人。”
“夜深来访,冒昧打扰,不知道能否开门说话。”
特纳家?
路禹眼珠子一转。
这个人偶难不成是他们家放在阁楼里遗忘的?
心里这么想,但是他的话依旧带着火气。
“你说你是子爵家的人我就要信吗?”路禹说,“谁能保证你不是匪徒?”
门外的安德鲁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着自己深夜到访的理由。
“取走阁楼上的一样东西,取了就走?”
路禹一听安德鲁的话,好家伙,这是石锤了。
那个乱嵌法阵的菜…嗯,贵族就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路禹心中闪过了一个新的计划。
路禹让璐璐缇斯把人偶拖出来。
安德鲁还在门外解释自己绝无恶意,并且愿意以物品赎回遗落之物时,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型的轮廓摔在他的面前。
安德鲁怔怔地看着满是擦痕,身首异处的人偶,迅速俯下身子,颤抖着检查着她。
“安德鲁…你们特纳家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刚想指责路禹破坏他宝贝人偶的安德鲁听到路禹说的话,呆滞了。
“说法?”安德鲁气极反笑,“我遗落之物被你破坏成如此模样,若非你我同为贵族…”
安德鲁手按在佩剑上:“我就要邀请你决斗了!”
“你遗落之物是一个破魔人偶,这点我不说你也清楚。”
“你的破魔人偶就在刚刚袭击了我,若非我技高一筹,寻常人已经血溅当场了。”
“你质问我,那我也要质问你了。”
路禹走到特纳身前,用手拍掉他抽出剑鞘的剑刃,昂起头,沉声说道。
“特纳家偷藏破魔人偶,袭杀租客,这便是亚斯王国贵族的待客之道吗?”
看见特纳的手还握在剑柄上,路禹嘴角上扬,嗤笑着问。
“你,当真要与我决斗?”
26.坐等傻子上门
心爱之物变得伤痕累累,情绪激动的安德鲁在听了路禹的一番话之后,先是慌张,而后便是显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袭杀贵族,这可不是小的指控。
这个时代的很多地方,贵族杀普通人,若是律法宽松些,甚至没有责任,无非赔偿了事。
寻常王族追究下来,也是不轻不重地在自己的领地发布罪己宣言。
这个宣言就不是给下面人看的,而是告诉王族,自己对王族制定的律法没有任何意见,并且会在保证大家利益的情况下,不再犯错。
紧接着便是向王族敬献一些亵渎律法的小心意,大家皆大欢喜。
若是杀的是奴隶,那更不会被追究责任。
交易完成后,奴隶便是私人物品了,是死是活都看主人家心情。
但若是你袭杀的对象是脱离了一般阶层的骑士,有爵位的贵族,哪怕是最小,最没地位,不受人待见的贵族,你都会惹上大麻烦。
在事态不到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明牌袭杀,就是毁坏大家一起制订下的规则。
安德鲁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可问题是…他的破魔人偶虽然能动,但也仅仅只是能动,她的动作完全不受控制。
有一次启动后,破魔人偶对着他使出了连环巴掌,把他脸都打肿了。
修改法阵,成功嵌套之后,破魔人偶行动就变得十分混乱。
浑身抽搐一样胡乱抖动,噗通一下倒地上,像条鱼一样扭动身子才是常态。
路禹说她动作连贯,行动敏捷,一套军体拳差点把路禹打重伤…
安德鲁实在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路禹见到安德鲁不信,示意他跟自己进屋。
一根火把被路禹交给安德鲁。
“照照看,这就是我和她对战留下的痕迹。”
玄关处,大量白色的划痕在火光照耀下显现而出。
门背后的墙壁上,一个几处撞击后产生的凹坑清晰可见。
安德鲁伸手去摸了摸,碎石与墙灰簌簌而下。
路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深夜前来,自然不存在临时制造出这样的场景蒙骗自己的可能性。
虽然安德鲁有些奇怪墙壁上的凹陷处有类似八爪鱼一样细长触手的印子是怎么打出来的,但他没心思去细细思考了。
自己的人偶,真的动起来,打算杀人?
杀的还是自家的租客,一位四处游历的贵族。
紧接着,安德鲁想到了一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自己从哥布林地宫里找到的这个破魔人偶,经过自己检测,正常运作下,对付三阶魔法师不在话下。
现场如此激烈的对战痕迹足以证明当时破魔人偶处于一段诡异的“正常运转”状态。
能对付破魔人偶,并且把它打成如此惨烈的模样…
安德鲁偷偷瞄了一眼路禹,佯装后怕地说道。
“幸好阁下武力惊人,武技精妙啊,若是入住的是魔法师,今日恐怕会发生更为糟糕的事情。”
“我就是魔法师。”路禹瞥了一眼安德鲁。
安德鲁打了个颤,表面上波澜不惊,头皮却一阵发麻。
能把正常运转的破魔人偶打烂,而且还是个魔法师…三阶?
不,三阶魔法师都够呛,破魔人偶对魔法的扭曲效果会使得大量的魔法无效化。
可…有这么年轻的四阶魔法师吗?
他才几岁?
二十出头?
看着也不像是亚人啊。
安德鲁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历。
随着脑海中的一个个猜想蹦出来,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本身他从东境回来就是想请求自己的父亲暂时停止“推销”自己。
年轻,二阶魔法师,军功不错,王室嫡系的骑士团里人缘好,这些属性在安德鲁身上一汇聚,便吸引了不少关心他婚事的人。
之前他据理力争让家族里不要过早把自己推上前,让自己有时间努力钻研魔法,习得制作人偶的方法。
然而人偶师,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而言只是“奇淫巧技”。
他们更希望安德鲁在钻研魔法方面有更大的成就,掌握更多的力量,带着家族往上爬。
很快,亚斯三世便会在东境有大动作,届时若是安德鲁表现出色,身为王室嫡系的他们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等你成为四阶魔法师,是亚斯王国的大人物,你想怎么研究你的人偶都好。”
父亲的许诺更像是笑话,到了那时,自己当真有时间钻研,又当真还能卸下自己背负的担子吗?
他在东境立了战功,得到了老领主们的交口称赞,只为了回家时能让自己的父亲让步。
如今自己用来学习的破魔人偶出事,安德鲁能想象自己父亲的愤怒。
只怕再也别想触及这方面的事情了吧。
“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会补偿你受到的损失,但是不是现在。”
看见路禹面露不满,安德鲁赶忙说,“天色已晚,明天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安德鲁卸下自己的佩剑,放在地上。
“这是质押物。”
路禹倒也没想到安德鲁在清楚了事情原委之后如此顺滑地进入了赔偿模式,是性格如此吗?
路禹拾起佩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我等着你的回应,但愿你不会想着回家之后找人来灭口。”
原本很谦逊的安德鲁眉毛紧皱,脸上赔笑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在质疑特纳家的信誉吗,我恳请阁下收回这番话。”
路禹皮笑肉不笑地回头望着安德鲁。
“你可能忘了,有这么一种可能,是你本就打算借用人偶谋害租客,却不曾想遇到了我。”
“我奋力反击,把人偶制服,你害怕事情败露,因此连忙赶来找我要回证物。”
“你!”
“你什么你,我刚把人偶给制服,你后脚就骑马赶来,凑巧成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安德鲁想说些什么,但却是有口难辩。
时间上,的确太过巧合了。
他刚回到王城,自己的人偶就袭击了路禹,哪怕是寻求第三方的人公证,这件事特纳家都是有疑点。
之前这间房子就因为死了两名魔法师而有不少坊间传闻,那些怪诞的话语一度让特纳家的几个宅邸无法出租。
若是这次袭击事件被曝光,那么特纳家即便没做过这事,民众也会乐淘淘地开始无端联想。
特纳家的敌人一定也会借着这些事奚落,恶心家族里的人。
“安德鲁,看在同为贵族的份上,我让你拿走证物已经是很好说话了,如果你当真要连我说些什么都要管一管…”
路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决斗吧,你赢了,我就闭嘴。”
安德鲁抬头凝视着路禹的双眼,不一会,他挪开了视线。
路禹从表情,到眼神,无一不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再联想到破魔人偶对付他都被打得伤痕累累,而他甚至是名魔法师…
很难赢。
安德鲁对着路禹施了一礼,将随身携带的布袋放在佩剑旁,并且主动示意把人偶留给路禹保管,自己只带走驱动晶核。
路禹同意他的要求,把已经裂纹密布的晶核丢给了他。
“路禹阁下,明日中午,我定然回访。”
说完,他带着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确认安德鲁真的走之后,璐璐缇斯迅速现身,把人偶拖回房子,关上门,锁死。
跟着路禹走到安静地厨房里点起灯,把布袋解开,小半袋金属货币掉落在木桌上,发出悦耳的响声。
璐璐缇斯点燃火把,在火光下,两人愉快地数起了钱。
“路禹,我有点搞不懂你了,你做事这么怂,怎么这次演起来这么大胆呢?”
刚才好几次,璐璐缇斯都觉得路禹要把话聊崩了,但是最后他居然稳住了。
稳住还不是最厉害的,他把控着对话的节奏,牢牢地压制了安德鲁的气势。
分明路禹就是个刚刚起步的萌新魔法师,可安德鲁却忌惮不已。
路禹笑着拿起一枚银币,放在火把下观察。
听到璐璐缇斯的话,路禹反问。
“不然我该怎么处理?”
“若是我唯唯诺诺,表现得很怂,我还怎么让他把我存在的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我只是个怂蛋,他会把佩剑,钱袋都留下来吗?会高看我一眼吗?会忌惮我吗?”
“即便你顶着个贵族的名头,也只是能跟他们站着对话罢了,唯有实力,能兑现尊重。”
“因此不同的场景,需要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璐璐缇斯问:“这应该不是你计划中的‘有人送钱’吧?”
“当然不是,戏还没演完呢。”路禹说,“原本我是打算让西格莉德把我缺钱的消息传出去,但是安德鲁让我看到了一条捷径。”
路禹吹灭火把,准备上楼休息,路过人偶时,他再次蹲下身,四处翻动人偶,并让璐璐缇斯再次检查。
确认无误之后,路禹打了个哈欠。
“睡早点,明天估计不只有安德鲁会来这里。”
“来几个坏家伙吧,这样我骗起来也没啥心理负担…安德鲁这个小年轻太憨憨了,骗他我过意不去啊。”
27.不可能的
老德雷克端详着手中的驱动晶核,满是皱纹的手反复在晶核的表面拂过。
如同树皮一般干褶的脸逐渐泛起了惊诧的神色,只持续了一小会,便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
他咳嗽着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了安德鲁的身前。
“那位魔法师,叫做什么?”
安德鲁连忙起身回答道:“路禹。”
“奇怪的姓名。”老德雷克评价完路禹的名字,好奇地问,“有调查过他的资料吗?”
“家中的仆人在他租房时了解到,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至此的贵族。”
“他所说的地名皆无迹可寻,在租房时他无意间说出的语言也是晦涩难懂。”
老德雷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满头白发的他拄着拐,佝偻着身子,从身后看去,只是个即将入土的老人罢了。
安德鲁看见老德雷克咳得如此艰辛,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师父,此次东境之行,我未能找到合适你调理身体的药材…”安德鲁的声音越说越小。
老德雷克却是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手,温和地笑了起来。
“调理…咳咳…还调理什么。”
“再美丽的花也会凋谢,再强大的猛兽也会迎来暮年…安德鲁,听闻强大的魔法师有办法获得新的躯壳,迎接新生…”
站着实在费力的老德雷克坐到了椅子上,安德鲁连忙拿起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我不行,四阶魔法师太过弱小。”
“无数冒险者口口相传,魔法师当有十阶,可我穷极一生,也才到这里而已。”
“即便存在着迎接新生的力量,我也没机会去掌握了。”
安德鲁想说点什么,但是老德雷克对于祝福之类没营养的话已经不感冒了。
起初,他拼命地想要找到办法延缓衰老的到来。
身为亚斯王国的宫廷魔法师,他动用手中的资源炼制魔药,制作法阵,尝试炼金术塑造躯体。
每一种,他都尝试过。
他的努力甚至得到了亚斯二世国王的协助,然而直到二世离世,自己一只脚迈进黄土当中,他依旧无法掌握那种技艺。
视力消退,精力消减,体力下降接连袭来,一开始老德雷克还想与这既定的命运抗衡。
他不再教学,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责任,全心全意地想要寻找多活一段时间的法门。
可是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心如死灰的老德雷克妥协了。
他与平庸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也许有解,但不是一个四阶魔法师能够触摸到的解。
不再怨恨,也不再愤怒,他平和地接受太阳会下山的这个事实。
老德雷克摆摆手,不再继续谈论自己的身体,而是继续说起了路禹。
“你觉得呢?”
安德鲁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仆人的描述,还是我实际接触时的观感,他是贵族这一点应该不假。”
“他应当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行举止得体,虽然倨傲了些,但也不出格。”
“实力方面,这具破魔人偶正式运作起来向我发动袭击,我可能会死。”
老德雷克对于安德鲁的妄自菲薄很不满,他哼了一声,说:“你已经是二阶魔法师,怎么还如此没有心气与自信!”
“一个人偶,无魂的死物,即便你的魔法无用,你的勇气与智慧何在?”
安德鲁连忙低头:“师父教训得是。”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继续钻研人偶,你应当掌握更多的力量,而不是去摆弄这些玩具。”
“亚斯三世陛下即将在东境动兵,这是你们特纳一家最大的机会,也是你掌握更多资源,获得更大进步的最佳机会。”
“你已经不小了,放下你的人偶,好好思考你和你背后家族的未来。”
安德鲁咬着嘴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应声,只是默默低下头,不让师父看到自己的表情。
或许是老了,老德雷克的话题总是跳跃着进行。
在教训了安德鲁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路禹这个话题。
“以前,也曾有人假扮贵族,混进王城里招摇撞骗。”老德雷克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安德鲁愣了好一会,讶异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这是值得吃惊的事情吗?”
“你知道吗,旅行者加贵族这两个身份一向是骗子最爱的组合。”
“远方而来的旅行者,哼哼…你要问多远,那自然便是,很远很远,远到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验证真假。”
“贵族的身份能让他们有资格与任何一地的权贵们进行对话,不会被丢出门外。”
“这样的人,在你小时候便有过好几位,被揭穿之后,他们的下场便是被捆着当人肉探兵,进入哥布林的地宫,帮忙扫雷。”
安德鲁回忆起自己与路禹短暂的接触,下意识说道:“可我看路禹,不像啊…”
贵族的气质不是说演就能演的,给奴隶和平民套上好衣裳,让他们与真正的贵族走到一块,哪怕不问话,光看举动也能看出破绽。
更何况,路禹是魔法师啊。
这年头,奴隶和普通人有几个能是魔法师的,更别谈是能制服破魔人偶的魔法师了。
老德雷克叹了口气,举起拐杖扫了安德鲁的小腿一棍子。
“他说你就信?”
老德雷克大怒道:“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哪来这么年轻的四阶魔法师!”
“是,他说的没错,这个人偶的确运行过。”
“可是你有办法查探出这种运行,究竟是运行到哪一步吗?”
“你为什么就不怀疑一下,这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人偶,特地设局,拿捏着你,让你成为他的传声筒呢?”
“安德鲁,师父教你个乖,明天去赎回你那人偶时,多留下来一会,他定然会向你透露他手上有自己绘制的旅行地图这件事。”
“紧接着便是售卖地图,骗钱走人。”
老德雷克笃定地说:“四阶魔法师?他不过是等待傻子上钩的骗子罢了。”
安德鲁被师父一番话说得也起了疑心,看到师父挥手让自己告退,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慢慢退出了房间。
离开时,他依稀能听到,师父正在喃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安德鲁望着满天星斗,回想着自己师父刚才的叮嘱。
“路禹,是个卖假地图的骗子?”
28.挫骨扬灰
同一片星空下,西格莉德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白木级,身为最低等级的冒险者,对应的考核自然也是十分简单。
简单一些的,仅仅只是要求冒险者在冒险者工会里寻找一个白木级的冒险者进行比试,坚持一段时间便算通过。
这种比试没有性命之忧,也不存在风险。
困难一些的,自然是与一群同样参加白木级考核的冒险者一起出行,完成某项委托。
西格莉德很不走运地被未雨绸缪,小心谨慎的路禹说中了。
他需要跟随另外七名考核成员前往王城以西的一座山林中,为村民击杀袭扰当地人的棕熊。
一开始,西格莉德也没当回事,毕竟杀流窜的两三只棕熊也算不上高难度委托,总比让她们去哥布林地宫里冒险要好。
可是他低估了队友的智商。
在安置了捕兽夹,原地扎营等待期间,队伍里其余七名考核成员居然分开行动,想着要趁早寻找到棕熊的踪迹。
其中一位在返回营地的路上,一脚踩中了自己放下的捕兽夹。
这些捕兽夹尺码很大,夹断棕熊腿都不在话下,人一脚踩上去,那自然是一地西红柿酱了。
深夜中,血腥气成了黑暗中的闪耀的大灯,魔物,野兽纷纷从阴影中现身。
此前被冒险者犁地般斩杀过一遍的他们看见西格莉德等人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可好死不死,队伍里有人慌忙中举箭就射,激怒了观望中的野兽…
一通乱战下来,腿断的自然是没有生还的道理。
尽管西格莉德听到他在哀求自己的同乡拉自己一把,但是他的同乡还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主动”帮大家断后。
等到这波由野兽和弱小的魔物组成的兽潮散去之后,众人清点营地周围的尸体,发现在乱战当中,他们已经完成了狩猎两头棕熊的目标。
而此时,八人队伍,只剩下了三人。
西格莉德身边的鹰钩鼻光头痛骂着冒险者工会,质疑他们故意给新人发放送死的委托。
另一位原本是马夫的矮个子男人也咬着牙附和着光头的话。
他们一边骂,一边搜索着同伴的尸体,渴望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值钱的物件。
西格莉德没有兴趣当鬣狗,她跟随着记忆,把众人合伙购买的捕兽夹全都找了回来。
自家主人似乎很希望把宅邸布置得遍地陷阱,自己带几个捕兽夹回去,也算是一份好礼物吧?
就在西格莉德清洗捕兽夹,做好返程准备时,幸存的两位同伴来到了她面前。
“你搜到的财物,拿出来吧,我们分配一下。”
西格莉德瞄了一眼这两人,把洗好的捕兽夹咣当一下丢在一旁,没有搭理的意思。
“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那边有两具尸体,我们去摸时候可是什么都不剩了。”马夫控诉道。
“我只拿了捕兽夹。”璐璐缇斯平静地说。
“捕兽夹才值几个钱,你还是别骗我们了,麻利点,把你的收获拿出来,我们重新分配一下吧。”
西格莉德站起身,她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想打劫?”
光头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凝视着西格莉德,阴恻恻地说。
“这里可没有绅士会怜惜女士,况且,今天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会有人在乎多一具尸体吗?”
“或者你想在死前稍微再享受一下?”
马夫接茬,然后,和光头一起笑了起来。
如果路禹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这个光头,他的手指和命指定有一个保不住。
西格莉德不喜欢被挑逗,更不喜欢被人用淫邪的眼神以打量货物的方式从上至下欣赏,最后轻浮地抛出一句。
“高级货色。”
这会让她回忆起关在笼子里,被当成货物展览的那些日子。
西格莉德环视四周。
魔物,野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在泥坑中汇聚,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凭借着些许月光,西格莉德可以看清,马夫和光头满是血污的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难看地就像是牢笼外的那群以欣赏奴隶哭泣,痛苦为乐趣的“观众”。
“果然,临时拼凑起来的冒险者小队,最该提防的,是队友。”
西格莉德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滑向了腰间的皮带。
“你们说得对,今天都死了这么多人了…”
藏于衣袖之下的匕首于月光下反射淡淡地辉光,西格莉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光头的面前,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再多两具又何妨?”
上一秒还在用轻佻的话语调戏西格莉德的光头视野里只是出现了一道闪光,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捂着喉咙,发出“咳咳”地响声,血不断地喷涌。
他想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马夫已经吓傻了,他转身要逃,迎接他的却是穿心而过的剑刃。
做完这一切,西格莉德望着天空,剧烈地喘息。
杀掉光头的那一刻,西格莉德觉得压抑在心头的郁气随之一松。
从奴隶,再到仆人,然后被路禹与璐璐缇斯两位主人委以重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她为了抓住这份属于自己的机会,努力回报两位主人的新人,很快便进入了新的身份。
那些由过去经历积攒下来的压力与戾气无处宣泄,这让西格莉德有些难受。
现在好了,这口气顺利发泄了出来,她浑身舒畅。
“主人给了我这么多的善后材料,感觉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一样。”
西格莉德看着背包里那堆药剂,不由得想起了路禹。
“也许真的是看穿了我,让我找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西格莉德取出两个个贴着红标的瓶子。
搜刮赶紧两人的财物之后,西格莉德站到背风处,把瓶子中的鳞粉混着一个瓶子中的液体,倒在光头和马夫的尸体上。
不一会,两具尸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只剩下了些许骨头渣子。
“璐璐缇斯大人给的药剂和鳞粉混合效果貌似还行啊,就是烧得有些不干净。”
想起自己主人教育自己毁尸灭迹时那副细致模样,决心不为主人惹到一点麻烦的西格莉德决定做得再干净一点。
她沉思了片刻之后,拿起一个麻袋,把地上的骨灰和骨头渣全都扫到一块,抱着袋子一路疾驰,来到一条河边上,一口气倒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案发现场,熟练地给熊脱了衣服,卸下脑袋。
熊皮,熊头还有捕兽夹一起丢上板车,西格莉德推着板车连夜启程返回王城。
29.对线开始
安德鲁早上的心情不怎么好。
自己的父亲终究是没有意愿听从自己的想法。
父亲早早猜到了自己的打算,算准了自己回来的日期,提前安排了晚上的宴会。
届时王城内的未婚贵族子女都会到来,就连几位分封在外的领主也会让居住在王城里的嫡系少见地活跃一下。
既然特纳家提供了场地,那么安德鲁作为家中的长子,无论如何都没法逃避。
能为这么多王国年轻人提供一个社交,相谈的场所,身为子爵的特纳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老安德鲁下了血本,家中的仆人与奴隶在安德鲁回来前就开始给庄园进行装饰,迎客厅改装成的舞厅更是被点缀得金碧辉煌。
成为贵族圈子内话题中心的机会并不是每个家族都能拥有,但凡遇上这么一次机会,就必须努力抓住。
可安德鲁不感冒,他对于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在吊灯投下的暖黄色灯光下欣赏那些让人气血上涌的绮丽真的没有兴趣。
他确信自己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
东境驰援十天半月才能返回营地一趟,哪怕看到后勤部门里那群相貌普通,甚至有些过度“英武”的女骑士,他都会有反应。
可是回到王城,再美丽的少女他也无动于衷。
他想要安静地学习魔法,想要在自己的书房里拿起魔法器具,对着人偶进行改造。
而不是跟着一群戴着面具的金丝雀玩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大家都把试探当做乐趣的小游戏。
凑齐了自己所能支配的所有银币,安德鲁也不与家里解释,再度离开了家。
到达路禹租住的宅邸时已是中午,安德鲁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
早上只吃了几口面包的安德鲁不由得咽起了口水。
敲门许久,大门方才被打开。
不是路禹开的门,一位银色头发,绑着马尾的少女围着白色的围裙出现在安德鲁面前。
少女的肤色很奇怪,这种浅灰色中带着点点棕红的肤色应该是亚人?
少女没有通报,而是大大方方地打算把安德鲁引入房子内,这让安德鲁颇为不满。
“你身为仆从,怎么能擅自做主,烦请你先做通报。”
少女笑了笑,说:“我家主人早就知道你要来,因此告诉我,直接放行即可。”
安德鲁脸色稍霁,跟着对方进入了房子里。
但是越走,安德鲁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方向…是厨房?
等到进入厨房时,安德鲁惊讶地嘴巴微张。
只见路禹正在用菜刀将一颗颗蒜拍碎,剁成蒜蓉。
锅里不知炖煮的是什么,正在散发着愈发诱人的香气。
安德鲁很少进厨房,更别提掌勺做菜了。
此刻见到一位贵族子弟在炉火厨具之间忙碌,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贵族,也是可以装的。”
师父的话一下又回响在了脑海之间。
安德鲁把手中的一口布袋放在桌子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令西格莉德眼睛一亮。
“路禹阁下,这里有七十枚银币,是我目前所拥有的所有财物。”
“如果你需要更多,我回家可以让仆人把剩下的铜币也搬过来。”
炒菜的路禹正在进行最后一步,往蒜蓉牛肉上泼明油。
滚烫的热油在蒜蓉上一泼,蒜香和肉香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西格莉德用手背擦了擦口水
安德鲁则是矜持地咬住牙关,不愿意在仪态上出现任何瑕疵。
路禹端着满满一大盘蒜香牛肉落座,看见安德鲁仍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恍然大悟。
“西格莉德,给安德鲁子爵碗碟。”
吩咐完,他问:“子爵阁下,吃了吗,没吃一起来点?”
安德鲁的脚往前挪了一步,他立时想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迅速止住脚步。
“请您先查验一下,金额是否满意。”
“无趣。”路禹啧了一声,让给安德鲁拿来碗筷的西格莉德当场清点银币数额。
七十枚,一枚不少,都是崭新的亚斯王国制式银币,市场流通率很高,便于兑换。
安德鲁有些紧张地看着路禹,他很担心这些无法满足路禹的胃口。
现阶段的他并不想向家里要钱,但凡开了这个口子,他就无法对自己的父亲强硬起来。
看到路禹示意西格莉德收起来,并拿出了自己的佩剑与人偶,安德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拿到了东西的安德鲁本想直接离开,此时脑海里,师父老德雷克的那些话又一次开始回响。
见到路禹与自己的仆人同坐一桌吃饭,这种疑惑被拉到了最大。
在他们这里,仆人根本没有资格同主家一起进食。
过于异常的行为令安德鲁愈发相信自己师父所言非虚。
“他会拿出一张地图,骗你,让你买下。”
可现在自己已经做出了要走的动作,路禹怎么没有反应呢?
怪了。
他故意蹲下身,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检查起了人偶。
太香了…
怎么会这么香。
随着路禹从炖锅里起出一盆新的食物,房间里又一次被香味所淹没。
路禹和西格莉德用奇怪的两根木头棍子进食时,总是会敲击到碗沿。
只是听着那“哒哒”的抨击声,安德鲁便能想象到米饭进入嘴巴的画面。
咀嚼的声音没来由变得大了许多,安德鲁光是听着声音口水就疯狂分泌。
这两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存在一般,互相讨论起了食物。
“主人,今天这西红柿牛腩应该够吃两餐吧?”
“这次我专门弄多了一些,明天买点好的面和面,我下面给你吃。”
“哦,我忘记给蒜蓉牛肉放点辣椒了,今天先讲究着吃吧,反正足够香了。”
蹲在地上半天的安德鲁只得起身,他故意用力地走了两步,意识到无论是路禹还是西格莉德都没有挽留的意思之后,他不得不放下东西返回厨房。
看到安德鲁去而复返,路禹愣了一会。
“子爵果然是想吃点啊。”
安德鲁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口。
“路禹阁下,您真的是一位贵族吗?”
“封爵何国?”
“爵位高低可否一说?”
“有领地否?”
“生养你的土地有什么特色物品?”
“你远行而来,所见之物几何?”
“有无游记?”
“途径几国,多少地域?”
“魔物图鉴是否书写?”
“制图在哪?”
“既然是魔法师,那么又是几阶?”
“若有专精途径,又是哪个分支,介意展示一二吗?”
一口气说完,安德鲁长舒了一口气。
也许他天生就玩不了勾心斗角,这也是他这么厌烦那些打扮华丽的金丝雀。
他们婉转悦耳的歌声都带着虚假,与他这个更希望能真诚待人的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问题已经抛出,现如今就等着路禹进行回答了。
一个骗子,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编造出如此多问题的答案的。
即便他早有准备,这些编造的答案也会留下可以质询的漏洞。
我,安德鲁·特纳,将为王城的子民,揭开一个骗子的面具!
看着义正言辞,自信满满的安德鲁以凌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路禹第一反应不是这小子一晚上就开窍了。
而是…
“背后有人指点过,派他来跟我对线啊。”
安德鲁到底是把自己存在的消息透了出去。
不过路禹倒是不太慌,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这个身份会顺顺利利到没有人质疑。
这个世界上吃的米比你吃的盐都要多的人多了去了,年龄给予他们的眼界与阅历是刚来这个世界,且岁数相对较小的路禹无法比的。
把所有人都想成弱智,觉得一个身份加一堆标签便能混得安安稳稳,那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他从来不怕被人质疑,相反…他欢迎有人来质疑。
只要有人质疑,而且质疑的那个人是个知名的人物,在通过了他这关之后,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安全通行证,往后无人再会怀疑他的身份。
现在,路禹只希望,让安德鲁学会质疑的那个人,身份高贵一些。
即便不是他的老爹,也该是某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西格莉德在路禹的眼神示意下放下碗筷,怒视安德鲁。
“您是在质疑我家主人的身份?”
安德鲁呵呵一笑。
“西格莉德女士,身为仆人的你,是怎么敢没有自己主人的允许,冲撞一位有爵位的人?”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所在的国家,仆人能绕过主人行事?”
“路禹阁下,你可知道,在亚斯王国,仆人冲撞贵族,主家是要亲自施以惩戒的?”
西格莉德僵住了,她可是按照路禹之前给她安排的剧本演的。
主人这个剧本难道有问题?
或者说本来就该是让自己被惩戒,触发下一阶段对话?
路禹慢悠悠地夹起一块切成薄片的牛肉片放进自己碗里。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安德鲁。
“在我的国家,吃饭时照例是不该谈这么多不相关的正事。”
“所以吃饭时我尽量不会生气,该生的气,该说的话,自然是让我的仆人去说。”
“如果你有想要我回答的话,等我吃完。”
“如果你觉得我在拖延时间,你可以掀桌子。”
“如果你觉得我在逃避,你可以先跟西格莉德对线,吵一会。”
“当然了,你要是饿了,可以坐下来吃…对了,虽然我说了掀桌子这个选项,但是…。”
“在我的国家,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因此,别人吃饭时掀桌子,那是撕破脸的行为。”
30.赛里斯的厨艺
安德鲁没有掀桌子,也没有打算和西格莉德进行对线的预热,他受的教育以及贵族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做出如此粗鄙的行为。
相较于这两种举动,安德鲁更希望在路禹无法完美回答自己的问题,身份被揭穿之后,让下人用绳子缠在路禹的脖子上,牵着他去游街。
安德鲁坐了下来,面对着诱人的饭菜,他矜持无比,锐利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路禹脸上。
路禹无视了安德鲁的眼神攻势,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饭,又喝了一碗美味的牛肉原汤。
若不是安德鲁在现场,他会美滋滋地打个饱嗝。
路禹起身,领着安德鲁走向了前厅。
再度落座之后,路禹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嘴,斜了一眼安德鲁。
“你的问题很多,一个个问吧,不然我就算回答了,你能记得住吗?”
说完,路禹挥了挥手。
西格莉德离开又返回,鹅毛笔,墨水,纸张被摆到了安德鲁面前。
“教你个小知识,人的大脑会欺骗你自己,有时候会根据自我的猜想去‘编造’一些模糊的,不存在的记忆。”
“我不想因为子爵您的记性不好,面临诸多非议。”
安德鲁拿起笔,义正言辞道:“若是您的身份无误,自是最好,王国对他国而来的贵族向来友好。”
路禹也懒得就友好不友好纠缠下去,再次挥了挥手:“开始问吧。”
安德鲁回忆着老师老德雷克的那些话,开始了询问。
“路禹阁下,先说说,你的爵位是何国册封的如何?”
西格莉德紧张地看着自家主人。
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家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爵士,只是个普通人,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不想招惹麻烦的他小心谨慎,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爵位遭受盘问。
西格莉德在思考对策。
如果安德鲁发现了破绽,自己也许可以先下手为强?
这么想着,她笑着走出了前厅,以泡茶的名义给安德鲁奉茶,然后便站在了对方的身后不远处。
路禹不知道西格莉德的盘算,而是正式进入了状态。
“赛里斯。”
安德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赛里斯一词。
“这是生养您的土地与国家吗?”
“是。”
安德鲁抬起头,碧蓝色的眸子里忽然显露出了浓重的好奇之色。
“赛里斯位于何处?”
路禹只觉好笑,如果告诉安德鲁在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也不知道赛里斯位于何处,我的旅行完全源于一次意外。”
紧接着,他编造了一个璐璐缇斯实验室爆炸的青春版,不过细节稍微丰富了一些。
安德鲁边记,边震撼于路禹身上发生的巧合与他惊人的运气。
进入魔力富集的地宫深处,遭遇了哥布林王指挥的军队,以魔法炸塌了地宫止住,引发连锁坍塌,在被活埋前与哥布林王决斗至了祭坛上,杀死哥布林王以他的鲜血激活破损的祭坛,并最终在魔力涌动导致的大爆炸发生瞬间传送离开…
安德鲁揉了揉眼角,看着自己记下的这些细节,稍微整理了一下。
“也就是说,您因为一场意外的祭祀仪式触发了破损的传送魔法…然后这个传送魔法因为巨大的魔力扰流提供了不稳定增幅,最终将你一口气传送到了一片未知之地?”
倒也说得通,就是有些十分勉强。
安德鲁也知道这种东西很难去质疑,因为他没办法核实,因此寻索转向了容易让骗子露出破绽的细节方面。
“阁下被赛里斯册封的爵位是?”
“侯爵。”
路禹原本给自己套了个公爵的模板,但是觉得太过高调,因此自降了一个爵位。
安德鲁手中的鹅毛笔抖了一下,墨迹在纸张上甩出一道弧。
“侯爵?”安德鲁核实道。
“对,侯爵,并且我和你不同,我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并被赛里斯的王赋予开拓,垦荒的重任。”
路禹嘴角带笑,尽情地欣赏着安德鲁的尴尬。
凭借着留在宅邸中的图书,以及这段时间的观察,路禹也算是摸清了亚斯王国的一些门道了。
亚斯一世肃清周遭小国,小领主,其目的在于建立起一个权利集中于自己一身,不依靠封建领主制度维持权威的封建制度。
换句话说,亚斯王国这片土地不搞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那套。
这片土地的一切,尽归亚斯王族所有。
然而亚斯一世明显没能做到,从翻阅到的一些记载中可以窥见,他遭遇的阻力十分大。
各地被整合进亚斯王国的领主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城邦”,庇护他们这些在各自土地上进行统治的地主。
他们不需要一个会取消他的土地所有权,会没收,解散他们军队的“暴君”。
维持亚斯王国的统治付出的代价便是承认这些在外领主的合法性。
强势如亚斯一世到了这一步都不敢再继续变革下去了,一旦涉及各大贵族的核心利益,他们会迅速联合,为了自己的利益兵讨王城。
也是因为这样,亚斯一世颁布了那条法令。
“禁止各大领主修建城邦外墙。”
逼迫自由身的人向王城靠拢,削弱各个领地的力量。
而到了亚斯二世在位,继承了一世意志的他则对册封领主无比严苛,即便册封也是自己的嫡系,完全听命于自己。
有爵无封地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王城内有爵者不在少数,但是真正有话语权,有影响力的,还是拥有私人领地的领主们。
实爵与虚爵差距明显。
安德鲁这个子爵,一家尽在王城,连地都是王室赏赐,并非册封形式赠与的就是妥妥的虚爵。
路禹第一次了解到如此混乱的信息时大呼不可思议。
这个亚斯王城是整合了奴隶制,领主制,君主制,三种制度于一身的终极缝合怪。
王族想要彻底转型成君主专制,贵族们则试图把领主制找补回来。
两方角力,就导致了如今这种奇妙的局面。
这么混乱,他们居然维持了近五十年…该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吗?
极限拉扯第一名啊!
侯爵,有领地的实爵,这两点给了安德鲁不小的压力。
“不知道侯爵大人的赛里斯王国周边区域,有什么极有特色的事物?”
路禹不假思索:“镰刀锤子和路灯。”
安德鲁愣了好几秒,讪讪地说道:“您说的这些,亚斯王国也有,莫非有哪不一样?”
路禹哈哈大笑:“玩笑玩笑。”
仔细思考了一会,路禹说:“在我们那里,电是可以被驯服的元素,人们把他装进了一条条管道中,连接到千家万户,为他们提供照明。”
“人们不再使用灯炉,火把来照明。”
安德鲁奋笔疾书,写完之后他看着自己记录下的文字怔怔地出神。
“赛里斯的魔力富集到如此地步,还是你们就在某个用之不尽的雷电元素场附近?
“你们的资源竟能支撑这等庞大的工程,这需要何等庞大数量的魔法师才能控制,调整这些‘管道’?”
他没有把这些疑惑问出口,而是暗自记住,等待着从接下来的回答中找到漏洞,一举揭穿这些谎言。
安德鲁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等奇幻的国度。
能够操控雷电的魔法师竟然浪费如此多的魔力去为底层的人提供“照明”。
火把与便宜的鳞粉燃棒不就够了吗?
底层人民日落而息,唯有需要冒险的冒险者们才会在晚上活跃,而他们也不会需要到那些管道里流动的雷电元素。
这个拙劣的谎言是如此荒诞可笑,以至于安德鲁不忍拆穿路禹这个贵族骗子,想看看他装满缪想的脑袋里还能抛出怎样的笑话。
路禹也意识到这是一种超越了这个世界思维逻辑的东西,于是他牢记下自己这一刻的错误,接下来决口不聊“科学的魔法化描述”,而是说起了各色美食的做法。
血鸭,东安鸡,油爆双脆,葱烧海参,冰糖肘子,啤酒鱼,小酥肉,熘肝尖,红烧肉,椒麻鸡,孜然羊肉,芋头扣肉,香菇牛肉…
有家常的,有不家常的。
路禹不仅说,还挑了几个安德鲁一听名字就咽唾沫的菜细说了一番做法。
感谢学校饭堂那饲养古神都够格的饭食,让路禹的宿舍在研究美食上开始了厨艺的军备竞赛。
以至于此刻他只需要回想一下当初大家聚在一起看过的做菜视频就能回想起做法。
“咕噜噜…”
路禹的叙述被打断了。
持笔写字的安德鲁没有抬起头。
路禹觉得是时候了,让西格莉德去厨房打来了饭,又端来了一碟菜。
一张小桌往安德鲁身旁一摆,等到西格莉德忙活完之后,路禹撇撇嘴。
“安德鲁子爵,在赛里斯,我们对于吃的很讲究,您既然想要评判我的身份真假,为何不亲自试用一下我们的饭食呢?”
安德鲁抬起头,先是瞄了一眼桌面上的西红柿牛腩和蒜蓉牛肉,然后视线快速扫过西格莉德和路禹。
他咽了口唾沫,站起身,对着路禹恭敬地施了一礼。
安德鲁把桌子拉近自己做笔记的小桌,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路禹得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团阴影。
“他吃了我的饭,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什么,你给他下药了?”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惊呼起来。
路禹被璐璐缇斯噎住了。
自己是这么卑鄙的人吗?
看见安德鲁已经吃掉了半碗饭,路禹亲切地问。
“我们赛里斯人的厨艺,如何?”
安德鲁闻言,脸有些红。
他拘谨地说:“不…不错,如果能有碗汤就更好了…侯爵大人吃的米,似乎不怎么好下咽啊…”
能好下咽才怪,这都凉了,刚才让你趁热吃你不吃,怪谁呢?
31.故事大杂烩
路禹请安德鲁吃饭自然不会是出于什么贵族礼仪,而是通过这一餐,施加一个暗示,让安德鲁把美食与赛里斯联想起来。
而赛里斯这个陌生的地名本身又绑定着路禹这个人。
身为子爵的安德鲁吃的自然不会差,在他见到美食,或与今天菜色差不多的料理时,定然会反复强化这个联想。
安德鲁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路禹提供的饭食,碟子里的蒜蓉牛肉拼西红柿牛腩被一扫而空。
等到他喝完牛肉原汤,满足地长舒一口气后,面对前来收拾碗筷的西格莉德甚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在别人的主场吃了别人的饭,就等于受了恩惠,若是脸皮厚的冷面角色倒还能稳住心态。
可安德鲁这种小年轻嘛…很难说不会在记载过程中对于路禹所说的内容进行倾向性的脑补,并且是有利于路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安德鲁美美地享受了路禹提供的一顿美食后,他对于赛里斯的存在已经相信了不少。
倒不是路禹的食物好吃到足以改变他的想法,而是路禹描述的那些食物的烹调手段,技艺,用料,食材大部分皆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鳜鱼是什么鱼?”
“东安鸡又是什么鸡?”
“油爆双脆要求的,妙到毫巅的火候掌控,连翻炒次数都能影响成菜口感是不是太夸张了?”
“真的有人吃烹煮鸭子时会把鸭血淋在鸭肉上吃嘛?”
安德鲁已经不自觉地顺着路禹的思路开始进行思考了。
刚吃饱的他咽了口口水,再次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侯爵大人有书写游记吗?”安德鲁谦恭地问,“您漫长的旅行总该有些记录吧?”
“魔物的图鉴,沿途地图的制作与收藏…”
路禹打断了安德鲁,换上了他买房时的那副傲气模样。
“有,可我为什么要展示与你?”
“还是说,亚斯王国没有尊重其他贵族所拥有知识的规定?”
安德鲁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道:“在我们无法证明您贵族身份的前提下,即便你有可能是赛里斯王国的侯爵,我们也无法给予您贵族权利。”
“因此我希望您能够配合一些,拿出能证明您这场漫长旅行确实存在的一些证据。”
路禹佯装愤怒,好似这个要求当真冒犯到了他一般。
好一会,他才在不愿退让的安德鲁正气感染下拿出了不同形制的地图。
有描绘在不知名动物皮革上,有描绘在硬皮纸上,还有的因为保存不当,已经褶皱碎裂。
路禹没有把所有的地图都交付安德鲁,而是让安德鲁自行抽选。
安德鲁没有反对,这是一位贵族历经千辛万苦,跨越无数险阻,讨伐了无数魔物方才换来的宝物。
若是自己持有,他也不会轻易示与外人,毕竟那一笔一画都蕴含着血与汗水。
选中了三张地图之后,安德鲁无比小心地用双手接过地图,仿佛那是由神祇祝福过的圣器。
不知名动物皮革的右上角,歪斜,不太美观的字赫然是——洛斯里克。
按照地图旁的标注,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王国都城。
但是因为疫病横行,这里的不少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畸变。
比方说,皮包骨,肤色如同烧尽白灰的人身体会突然应激,从身体内钻出漆黑的“脓包”,这些脓包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唯独弱火。
巡城的骑士受到不知名力量的侵袭,变得凶残,红眼睛的他们攻击欲望强烈。
即便不与王城里的东西打交道,也会碰上诸如满身晶簇的巨大蜥蜴,会放毒带翅膀的鸦人。
看着那一连串的魔物介绍旁的“攻略”,安德鲁不由得对路禹佩服起来了。
什么怪物弱什么属性,竟是写的一清二楚。
如此详实,想必当初通过洛斯里克这个野蛮,混乱的王国,他吃了不少苦。
拿出第二份地图,安德鲁看到的是“格兰赛法”这个陌生的名字。
据说在这个格兰塞法的地方,有一片叫做星之古战场的地方,每到一定时日便会有魔物降临,而当地的“骑空士”可以定期地“共襄盛举”,讨伐星兽。
据说讨伐星兽更多的人还能获得古战场英雄的称号。
为了获得优秀的奖励,抱团讨伐星兽的骑空士工会甚至会互相竞赛,比试谁讨伐的魔物更多。
安德鲁思考了一下,把骑空士与冒险者画了等号,将星之古战场视作了地宫那般怪物云集的巢穴。
格兰赛法的领袖很优秀啊,至少能将整个区域内的有生力量整合起来,一起讨伐魔物,避免他们不断的繁育,扩大边界,侵害人类边疆。
反观亚斯王国…三世陛下至今未能对东境有所动作。
那群有二心的领主们,真是该死!
与前两份地图不同,第三份地图似乎位于大海之上。
这个岛屿并不大,若是路禹的比例没画错,也就相当于一个庄园的大小。
“拉…莱耶?”
……
离开路禹租住的房子,安德鲁望着逐渐沉进地平线下的夕阳,忽感人生如梦似幻。
他骑着马缓缓来到老师老德雷克位于宫廷中的居所,窥见正在教导师兄妹们的老师,没有打断授课,而是等待着老师敲响手边的小钟,示意下课,他进入房间内。
老德雷克看见安德鲁到访,和煦地笑着。
“去了?”
安德鲁点头:“去了。”
“地图呢,看到了吗?”
“看到了?”
老德雷克露出了一切都在我算计当中的自信神色。
他躺在摇椅上,呵呵一笑:“骗子总是心急,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
“你心善,定然没有吊死他,不过也该让下人给扯着他游街了吧?”
“老师…”
安德鲁的怯生生令老德雷克眉头微微皱起,他摸索着身边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威严地质问:“你放过了他?”
安德鲁摇头。
老德雷克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以为安德鲁已经对路禹进行了惩戒,此刻是在思考惩戒力度是否过大
自己的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慈了。
安德鲁掏出了今天记录下的笔记,递到老德雷克面前,顺便为他找来了单片眼镜戴好。
“这是什么?”老德雷克大惑不解,用颤抖地手翻阅了起来。
“老师,我觉得…”
“我觉得…”
“路禹他没在骗人,他真的是一名贵族,并且是赛里斯王国的侯爵。”
“他没有卖地图给我,而是在给予我欣赏之后迅速收回。”
“学生看过那些地图了,十分详实,连旅行途中遭遇的魔物特征,弱点都一一标注。”
“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也被记录其中,盛大的节日,当地的美食等等。”
老德雷克怔住了,第一反应是安德鲁这个年轻的孩子又被老奸巨猾的骗子欺骗了。
可是当他开始翻阅安德鲁的笔记后,他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安德鲁记录的赛里斯王国诸多风土人情,节日,美食实在太过详实了。
节日精确到几月几号,美**确到用料和烹调技艺,当地种族的特殊庆祝仪式介绍…
所用的单位,换算方式皆与亚斯王国周边诸国不同。
已经一只脚被黄土掩埋的老德雷克一生见过无数的骗子,他们花言巧语,罗织精妙的谎言,骗取财物与他人的信任。
年长的阅历与经验使得他能轻松的看破谎言与恭维背后的目的。
然而此刻,面对安德鲁交给自己的记载,他有些动摇了。
一眼假的贵族路禹,在这份关于赛里斯王国的描述下变得逐渐真实了起来。
没人能编造出如此巨量的信息。
这里面涉及的内容过于庞大,哪怕是最为出色的戏剧作者临场发挥也无法写得尽善尽美。
然而老德雷克翻来覆去看了赛里斯篇的记载,却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他没有仓促下达判断,因为这也有可能是路禹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戏剧作者,他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国度,通过这个国度来丰满他这个不存在的贵族角色形象。
看着纸张上的油渍,老德雷克皱起了眉头。
“你在他家吃饭了?”
安德鲁慌忙点头。
老德雷克沉默了许久,问:“好吃吗?”
安德鲁连忙回答道:“好吃,真的好吃,特别是西红柿牛腩,炖得太软烂了,汁水四溢…我家的厨师就应该被解雇,同样的食材他只会乱炖!”
老德雷克褶皱的脸抽动。
“是骗子的小把戏,还是赛里斯人本就爱炫耀自己的厨艺,又或者是赛里斯人…对吃的,真的很苛刻呢?”
他暂且放下了对于路禹的质疑,决心看看后续的内容。
“洛斯里克…”
“格兰赛法…”
“拉莱耶?”
无一例外,皆是老德雷克闻所未闻的地名。
仔细审视其中描述的魔物,以及当地的细节,遍寻周边诸国文献,都无法找到类似的内容。
高强度的思考令老德雷克周遭魔力密布。
一阵微风吹入静谧的房间,拂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打断了老德雷克的思绪。
他疲惫地躺回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的他眼神迷离。
“当真是远方的赛里斯人来到了这里?”
32.老德雷克的试探
刚吃完晚饭西格莉德便被自家主人喊到了客厅当中,紧接着璐璐缇斯端上来一大盆魔法溶剂,当着西格莉德的面装进了两个水囊当中。
刚刚调配好的药剂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这些金属绿的药剂从颜色到气味都充斥着可疑。
有了之前挫骨扬灰,毁尸灭迹经验的西格莉德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邪恶的药水当做是进阶版化骨水。
“化骨水?”路禹听到西格莉德的猜测,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是给你喝的。”
看着西格莉德忐忑的小表情,路禹憋着笑问:“你不会是觉得,我打算把你药死吧?”
西格莉德忙不迭摇头。
虽然才跟在路禹身边几天,但是她也看出了眼前这位主人不是那种有着残虐爱好的人。
她只是对于这些看上去就不太好喝的药剂有些反胃罢了。
看到西格莉德有些好奇,路禹不说药剂,却谈起了购买西格莉德的那个晚上。
“这么多奴隶,你知道我和璐璐缇斯为什么选中你吗?”
面对这个问题,西格莉德缩了缩脖子,不确信地说:“难道不是您之前和我说的,我有反抗精神,您很欣赏,所以愿意尝试一次?”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路禹说着,一伸手,指向璐璐缇斯。
“她告诉我,有能让你短时间内爆发出拥有强大力量的办法,以及一份十分合适你,可以让你突破实力上限的魔法,我才动了心。”
“现阶段我和璐璐缇斯都稍微有些欠缺战力,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让你变强一些,以应对未来一段时间可能面对的难题。”
路禹拿起一个装满了药剂的水囊,为西格莉德介绍了起来。
“这是一种能短暂激发龙血亚人身体力量的药剂,鉴于璐璐缇斯找不到更好的药材,因此使用的都是效力很低的替代品,效果上可能会差不少,但是应对日常的突发状况应该是足够了。”
西格莉德接过水囊看了一眼,犹豫着问。
“那么代价…哦不,是副作用是?”
“药力过去之后你会特别困倦,浑身无力。”路禹提醒,“一次抿一口就足够了,虽说药力削弱过,但仍不是现在你这身板能多喝的。”
西格莉德忽然觉得这个药剂十分适合自己。
龙血亚人身体素质过硬,没事闷上一口就能强化,而且副作用只是无力和昏睡,很值啊!
这种药剂西格莉德以前从未听说过,看样子又是璐璐缇斯自己的杰作了。
听自家主人说,璐璐缇斯大人对于放火,爆炸十分有心得。
这个药剂总不能会爆炸吧?
“对了,璐璐缇斯,这个提升亚龙人战力的药剂,还有那个叫做‘混血熔炉’的魔法,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你研究这两个干什么?”路禹问。
璐璐缇斯在私人聊天室里得意地解释:“亚龙人强化药水是我跟一条笨龙交易换来的。”
“至于‘混血熔炉’,这是银枫圣教国一只兔子打赌输给我的。”
路禹好奇心上来了:“你们赌的是什么?”
璐璐缇斯思索了一会,正要说,忽然语气急了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是秘密!”
好可疑。
什么赌能让璐璐缇斯话都到嘴边了强行咽下去,还表现得很慌张。
鉴于璐璐缇斯说过自己没朋友,和周边的人基本处不来,这个银枫圣教国的兔子,没准是璐璐缇斯为数不多保持良好关系的人。
“路过银枫圣教国可以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赌局。”
路禹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和这个特殊的名号。
璐璐缇斯正打算给西格莉德介绍混血熔炉这个魔法,敲门声响起。
已经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访?
等到璐璐缇斯藏好之后,路禹才来到正门前。
“路禹大人在吗?”
已经被路禹忽悠得完全相信了身份的安德鲁已经用上了尊称。
“安德鲁,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狐疑地透过门口的缝隙往外瞄了一眼,一位穿着金丝边紫色长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安德鲁身后。
他皮肤干褶,眼窝深陷,脸上密布老人斑,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璐璐缇斯触手卷着两枚魔核,动用魔力悄咪咪感知了一下,随即在聊天室内提醒路禹。
“光感受魔力,这个老人是个三阶往上一点的魔法师,不过鉴于他过于老迈,有可能出现魔力不稳的情形,你还是把他当做四阶魔法师好了。”
路禹了然,这就是藏在安德鲁身后的那个人。
庭院里只有一架马车,少许几个仆役在待命,这个架势不像是来兴师问罪。
隐隐摸索到一些对方找上门的意图,路禹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坦然地让西格莉德打开大门。
门打开的一瞬,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路禹。
安德鲁第一时间给路禹介绍了自己师父老德雷克的身份。
精通召唤,药剂制作,增幅魔法的亚斯王国宫廷魔法师,王国魔法学院六大讲师之一。
名头和介绍都很长,路禹听完后礼貌地对着老德雷克微微欠身,代替西格莉德,将他迎进了房子内。
面对跟随而来的仆役,路禹却冷冷地送了他们一句“仆役不得入内”。
脚步已经迈进客厅的老德雷克自然是听到了路禹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对着门口不知所措的仆役挥了挥。
仆役纷纷低头,尴尬地把踏上台阶的脚收了回去。
大门关闭,宾主落座,西格莉德连忙为双方都奉上了茶。
老德雷克看了一眼茶杯中略微有些浑浊的茶水,轻笑一声,随即便在安德鲁耳边低语了几声。
安德鲁去而复返,从马车中拿来了一包茶叶交给西格莉德,让她重新冲泡。
“赛里斯国的侯爵只能喝这样的粗茶,倒是显得太过落魄了。”
“尝尝我们亚斯地区的绿岩红吧,不知道赛里斯国可有与之媲美的好茶?”
来了来了,果然来者不善。
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关切,但是分明是在试探。
这种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不是安德鲁这种小年轻,他们对于任何信息都要亲自甄别,不会听之信之。
即便安德鲁拿回去的记录看不出漏洞,老德雷克依旧持有怀疑态度。
从装贵族起,路禹就知道迟早会迎来这么一天。
既然选择了贵族这个标签获得它所带来的好处,自然也需要面对扮演这个身份会带来的那些风险。
从长远角度来说,不装贵族,以平民身份苟着绝不是个好选择。
路禹与璐璐缇斯初到亚斯王国,没经济来源,战力也属一般,人生地不熟的,这开局难度十分大。
成为冒险者一点点升级,靠着委托赚钱自给自足?
那你需要实力啊。
想要实力就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来置换能让自己变强的装备,素材。
可你没实力就没法拿到这些资源…死循环了。
就算你能靠委托赚到钱,吃饭,住宿的日常开销先不谈,若是路禹在这其中病倒,又该如何是好?
路禹想稳着,苟住,先把底子提上来,可现实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如果自己不创造一些机会,并努力抓住,他只怕会越苟越落魄。
他原先的计划是通过旅行者的身份吸引贵族前来,购买自己手中的假地图。
并想办法通过这些人获取一定的资源,逐渐能够跟亚斯王国的中上层搭上线。
在奠定好自己的基础之后,再离开亚斯王国,继续旅行。
可安德鲁的出现,以及他的二次到访让路禹迅速意识到自己也许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只要眼前的老德雷克相信了自己的故事,那么自己的身份也将会彻底落实下来,此后他在亚斯王国的行动会愈发顺利。
路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自己与老德雷克的对决,从这一杯茶水开始了。
在厨房泡茶时,璐璐缇斯得到路禹的指示,亲自检测,确认老德雷克没有在茶叶上做手脚。
冲泡好之后,路禹十分礼貌地先请老德雷克品尝,之后自己才缓缓抿了一口。
老德雷克瞄了一眼西格莉德,评价道:“侯爵阁下的仆人,在煮茶这方面,技艺欠缺,是长年的旅行令你遗忘了该如何服饰自己的主人吗?”
西格莉德不敢回答。
被精灵养大的她哪会什么煮茶,连喝茶都是成为奴隶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她煮茶就是拿热水一冲,直接提溜起来往杯子里倒,哪知道其中门道。
看西格莉德不回答,老德雷克也不追问,而是把眼光投向了路禹。
“侯爵阁下,亚斯的茶,如何?”
路禹喝茶的次数并不多,也许是没到年龄,也许是快乐水太过快乐,总之他品茶品不出优劣。
老德雷克明显是在考究自己,如果自己回答,就有可能会被拖进对方的领域被吊打。
如果不回答,那自己就是露怯。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老德雷克跳出这个话题!
想清楚这一点,路禹拿着茶杯,又抿了一口,随即便露出一副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好,是好茶。”
路禹把杯子一放,不再去看那杯茶。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勉强。
老德雷克白眉轻颤。
“哦?看来侯爵阁下喝过更好的茶?”
老德雷克话锋一转:“莫不是赛里斯国,有比这更好的茶?”
33.认真忽悠总有回报
璐璐缇斯说,很多居住于王国都城内的贵族,都不太爱说人话。
具体表现为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真实目的隐藏于一些零碎的话题当中,再通过对方的回答逐渐拼凑起自己所需的信息。
在这种环境之下,每个人的客套和礼貌都显得十分虚伪。
老德雷克根本不想聊茶,他更在乎路禹这个人,或者他所诉说的那些故事。
知道了这些,路禹不打算就茶这个话题聊下去,尽管他可以列举出大量名茶的名字,但是这些都无法取信于老德雷克,还可能会被他在细枝末节上不断追问。
在他本有所怀疑的前提下,任何环节回答不上,他不会认为是你对这方面了解不够,而是会产生骗子的故事编不下去的念头。
“德雷克前辈应该不单单只是找我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
“省去那些繁琐的试探,无聊的套路与算计,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老德雷克倒也没想到路禹会这么直接,不过阅人无数的他倒也没有太惊讶。
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老德雷克道出了今日到来的主题。
“验明外来贵族身份,认可他们在亚斯王国有等同于本国贵族部分权利,需要贵族们临时组建审议庭,并且由一位公爵出场见证,流程繁琐,对您而言并不太友好。”
路禹说:“请讲重点。”
“我能帮您省略这繁琐的流程。”
路禹笑了,他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老德雷克带来的茶水。
这茶现在算是喝出点滋味了。
“您既是审议庭?”
“不,我只是能以宫廷魔法师举荐的方式为你进行担保,前提是你是魔法师,或是有实力的,武技精妙的冒险者。”
“有我出面,审议庭只会是个形式,您的贵族身份也能更快地被亚斯王国领地内的众人所认可。”
“听上去很方便…”路禹放下茶杯,把椅子往老德雷克一侧靠了靠,“那么需要付出什么呢?”
“这份谢礼,应该不便宜吧?”
老德雷克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德鲁,安德鲁立刻意会,起身向客厅外走去。
西格莉德也在路禹的眼神示意下离场。
唯有静静潜伏的璐璐缇斯仍留在路禹不远处,提防着老德雷克做出异常举动。
等到房间内再无外人,老德雷克这才接着说道:“在对你的身份验明之后,侯爵给安德鲁展示的三张地图,我希望能让我看一眼。”
老德雷克接着说:“当然,我不会白白索取。”
话说到这里,路禹回过味了。
老德雷克在听闻安德鲁的描述之后,对于路禹的侯爵身份以及旅行经历已经相信了几分。
同时,知晓路禹这个“贵族”的人迟早会多起来,届时亚斯王国的组建的审议庭一定会来与路禹接触。
凭借路禹此前的言谈举止,外加他那些闻所未闻的经历,审议庭的贵族们大概率会认可他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要求国王让路禹以功勋换取完整的贵族特权。
老德雷克深夜前来,便是希望自己能以魔法师举荐的形式绕过审议庭,向路禹拿到一些知识与经历。
既然对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已经开始相信,那就轻松多了。
路禹问:“你想怎么验明我的身份?”
老德雷克笑着说:“与安德鲁并无不同,问些问题,鉴于是以魔法师的身份举荐,我还需要您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
路禹思索片刻,点点头。
“涉及隐私的问题,我有权选择不答。”
“可以,但是你必须速答。”
老德雷克没有任何预兆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赛里斯国的有什么著名的假日。”
“春节。”路禹没想到这就开始了,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那么你们会在春节这个节日里做什么呢?”
“阖家团圆之际当然是好好地享受年夜饭,顺带着给屋子进行一次大扫除了。”
路禹本想说放烟花,但是近几年他都没什么机会亲自上手,也就没有说出口。
“年夜饭…就是节日会吃的饭对吧,那你们吃什么?”
“基本是你们没听说过的食物,我的家乡比较常见的是梅菜扣肉,饺子,白切鸡,还有一条鱼,寓意年年有余。”
老德雷克的问题越问越快,根本不留任何缝隙让路禹停下来。
从赛里斯国的节日,再到赛里斯国的食物,一个问题接一个。
这种高强度的对话,即便是自己编造出一个国家,并且反复背诵的骗子,也很难做到一听问题就立刻回答。
既然生活在那片土地之上,又是一地领主,所有的一切本就该是刻在记忆深处,下意识便能答上来的。
老德雷克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路禹的解答速度。
他的问题只说了一半,路禹就直接抢答。
比方说,老德雷克想再问问看,赛里斯国有什么好茶。
路禹直接丢出了,碧螺春,大红袍,龙井等一大堆茶的名字,并且每吐露出一个,他脸上就洋溢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老德雷克看懂了那个笑容。
是优越感。
这跟之前路禹品茶时流露出的尴尬完全一致。
又比方说,老德雷克询问赛里斯国与亚斯王国,谁的领地更大。
路禹直接乐出了声,然后直接摆手示意老德雷克问下一个,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看着路禹的表情,老德雷克清楚,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他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搞笑。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老德雷克逐渐勾勒出了赛里斯国的一些轮廓。
富饶,地大物博,瑰丽无比。
对于眼前的路禹,他也开始相信,他确实来自于那个富饶的赛里斯国,并且是国家负责开拓边境的重要角色。
若非他与魔物们激战导致出现了意外,侯爵领此刻应该已经组织起了大军征伐魔物占据的土地。
客厅内寂静无声了好一会,老德雷克聚精会神时紧绷着的脸逐渐松弛了下来。
“侯爵阁下,还能找到回赛里斯国的路吗?”
路禹摇头:“在我遭遇传送仪式的误传送之后,我寻找了多年,依旧没能找寻到关于故国的任何信息。”
“不过这不妨碍我继续寻找,直到我再次回到我的城堡,回应那些忠于我领地的臣民。”
老德雷克再度沉默,他缓缓闭上了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这很难,这片土地如此广袤…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在传送仪式之后,自身受伤很重,以至于您身体能容纳的魔力变得很少…”
刚才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已经告诉路禹,老德雷克偷偷感知了路禹的魔力强弱,速度很快,来不及预警。
路禹也做好了再扯一个谎的准备,没想到老德雷克竟然自行帮他脑补出了理由…
老人家果然心善!
“您在窥探我。”
“我没有恶意,也不会随意传播这个信息。”老德雷克惋惜道,“这样的伤,您依旧能一路前行,跨越无数艰难险阻抵达亚斯王国…”
“我对您只有敬意,深深的敬意。”
路禹顺坡下,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我的那些忠心的仆人为我保驾护航,直至全部战死,方才换得来到这有着短暂和平的地方。”
“也是如此,我才在到了亚斯王国之后购买了一位新的仆从。”
老德雷克了然了,难怪西格莉德看起来笨手笨脚,原来是才从奴隶市场里买到手的。
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信息,老德雷克站起身:“侯爵阁下既然旧伤未愈,我便不为难你使用魔法验明身份了。”
老德雷克为自己行了方便,路禹自然也是麻利地让西格莉德取出了三张地图,让老德雷克欣赏。
拿到地图的老德雷克戴上单片眼镜,粗褶的手轻轻捏住地图一角,仔仔细细地欣赏着“异国风光”。
看着地图和地图上的魔物明细入了迷,老德雷克还问起了路禹。
比方说,他是如何得知洛斯里克城中怪异的“人之脓”弱火。
在这片就连王国骑士都几近丧失理智的混乱之地,存活的王子为何不主动站出来,带领余部挽救国家于倾颓之际,反而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当中,不愿意外出?
难道国王的桂冠,是一份诅咒?
还有为何拉莱耶这张地图上,路禹什么魔物信息都没记载,只写了一个未知,又补了一句“不应过多探寻真相”。
他已然认定路禹是赛里斯国侯爵,并且在传送仪式中带着自己的仆从开启漫长旅程。
这场旅程他们面临的艰难险阻数之不尽,定然不只是三张地图能够记载完全的。
然而自己看到的洛斯里克和格兰赛法的地图上都十分详尽,唯有拉莱耶的地图上路禹惜字如金。
仿佛…他在那里看到了如同梦魇一般的东西。
见识到了那个魔物的恐怖,他完全无法生起与之对抗的心思,羞愧之下甚至不愿意记载下来。
老德雷克抬头望向路禹。
路禹却请求老德雷克不要询问,他不想回忆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说着还发起了抖,又突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角有泪光闪烁。
什么东西能让一位历战的贵族如此畏惧?
难道,是流传于魔物之间,只存在于图腾记载当中的魔神?
34.偷吃神的贡品
马车上,老德雷克打着瞌睡。
忽然一个颠簸,老德雷克从浅梦中苏醒,浑浊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找到了对面正在翻阅书籍的安德鲁。
《炼金人偶素材》
这是安德鲁手捧的书籍名字。
老德雷克没有说话,静静地瞄了一会安德鲁,随后闭上眼睛,回想起了与路禹的会面。
造访前,他对于路禹贵族的身份已有几分相信,之所以绕了个大弯子,就是为了得到他口中的那些经历。
他已经太老太老,或许下一个日升月落,就将永眠。
年少时望着辽阔的大地,大喊着将要征服,探索他。
时光冉冉,当初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满头白发,身躯佝偻。
“想要变强,变强了我就能在这片大地上走得更远。”
年轻时的德雷克如此告诉自己。
于是,一阶时他觉得二阶启程更稳妥。
二阶时担心旅途遥远,实力不足,他又努力攀登上了三阶。
人到中年,责任在肩,权利在握,享受无数人的恭维与讨好,那颗外出的心也随之淡了。
越来越靠近死亡的现在,老德雷克午夜梦回,总能想起自己年少时站在山岗上眺望远方,心中的澎湃。
那种澎湃与冲动是何时死去的?
老德雷克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如今听闻有人跨越重重艰险而来,且记录了多地的资料,儿时的冲动又一次来袭。
他已经离不开这片土地,但是却能够让自己的思绪短暂地远离,神游那些闻所未闻的国度。
是真实经历还是故事对他并不重要。
在亚斯王国,最好的吟游诗人所诉说的故事不是屠龙,便是老掉牙的虐杀哥布林的爽文,其他诸多故事总结起来也是换汤不换药。
这种故事从老德雷克小时候起他就在听,亚斯王国建立他也在听,如今市井街头酒馆集市里贩卖故事的诗人依旧手持小竖琴唱着差不多的曲子,说着差不多的故事。
然而大家依旧喜欢听。
民众还是喜欢英雄手持利刃屠龙的故事,因为那热血沸腾。
民众也依旧喜欢一人通关哥布林地宫,为亚斯王国收复东境的文章,因为那鼓舞人心。
幻想,是人短暂脱离躯壳,体验另一种人生的廉价体验,在那一刻,他们的灵魂是自由的。
老德雷克也喜欢幻想,但是却没有故事能承载他的灵魂远行。
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出色的戏剧家能写出周边三国开拓边界之外那些不一样的景色。
余下的人,他们所书写的,不过是又一个自己已知世界的“翻版”,既不新鲜,也不刺激,反倒像是那些不尽相同的屠龙故事,刻画着一个又一个亚斯王国。
直到路禹出现。
他带来了新的故事,闻所未闻的经历,还有…那一直在老德雷克旅行梦想尽头,却再也无法亲自抵达的全新地域。
年迈的德雷克笑了。
是真是假,有没有疑点他不在乎。
“只要我开心便好…贵族们什么想法,又关我什么事呢?”
贵族老爷们能任性,我魔法师就任性不得?
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和普通的老人家区别不大,到了这个时间点困意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
不过这次在睡前,他没有制止安德鲁观看人偶制作的书籍。
他想起了自己,一个总想着等自己有能力再去追梦,却把梦想带进了坟墓,只能听着故事聊以慰藉的自己。
…
路禹松了口气,拿着茶杯的手一度有些颤抖。
老德雷克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并且从中途开始就以侯爵的称谓称呼自己。
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自己在亚斯这个国家也算是有个确定的身份了。
璐璐缇斯也松了口气,刚才她十分担心路禹的话术被揭穿。
现在得到了老德雷克的许诺,身份落实,璐璐缇斯忍不住吐槽起了路禹。
璐璐缇斯之前就提议,让路禹使用自己知晓的几个国家模板。
无论是银枫圣教国,还是梭伦帝国都是现成的地点,她可以十分详细地描述出路禹所需要的一切内容。
然而路禹却没有采纳,理由是自己短时间背不了这么多东西,没准还会记混,导致弄巧成拙。
比起现背,用自己曾经玩游戏,观看各种影视作品留下深刻影响的内容明显更加一些,至少聊的时候,脑海的记忆会缓缓复苏,能够做到顺滑的描述。
而且,路禹所诉说的故事其实也是填补了亚斯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外界想象的空缺。
用一些未曾听闻,完全在他们想象之外的经历来证明自己确实从远方国度而来,绝非骗子,这远比说一些贴切他们现实,谁都能编造的故事要有可信度。
听起来很荒诞,但是在这件事里,确实如此。
话说回来,路禹想到了一件事。
“璐璐缇斯,我翻阅这里的书,看到了不少记载魔物信仰‘魔神’的记载。”
“之前我就想问你,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璐璐缇斯的两根触手人性化的一摊。
“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
“不仅是我,银枫圣教国那只兔子也没见过,据说笃信光辉之神的她们每年选出的圣子圣女无一人得到过光辉之神的‘神选’。”
“让我相信,那就让他显个圣?”
银枫圣教国崇拜的光辉之神,其形成有这么一个传说。
在银枫圣教国成立前,一场暴雨摧毁了河堤,无数农田被淹没。
暴雨使得民众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若是再不天晴,来年收成锐减,饥荒降临将会进入倒计时阶段。
恐慌的民众中忽然有一人跪倒,一边大声喊着赐予我们光明吧,一边“砰砰”地磕着头。
当这人磕得头破血流后,民众们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号召,不约而同地学着那人的动作,整齐地磕头,祈祷,呼喊着光明降临。
说来神奇,雨逐渐停歇,阴沉沉的天空露出了一条细缝,将一束光投在了远方的大地上,照耀在一颗银枫树上。
暴雨后,光辉之神拯救民众的传言四起。
原本统治周边地区的领主顺势加入民众,宣扬起了光辉之神的功绩,并以此为根基广收信徒,最终建立了银枫圣教国。
神到底存在与否,璐璐缇斯个人是持怀疑态度。
因为银枫圣教国的那位兔子朋友,身为圣女,居然笑着和她吐槽起了自家神明,而且就在银枫神像之下!
这大不敬的态度着实震撼了当时刚刚进阶六阶魔法师的璐璐缇斯。
她很期待光辉大神对这只上蹿下跳的兔子略施惩戒,即便不惩戒,也可以用他当初拨云见雾投下的那道光柱狠狠地照一照对方,让兔子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圣女,要对自己的神明抱有基本的虔诚与尊重。
然而璐璐缇斯没看到惩戒,天空万里无云,不存在晴天霹雳劈在兔子身上,让她嗷嗷大哭的可能。
更为让璐璐缇斯无语的是,当她成为七阶魔法师时,兔子成功的由圣女混到了光辉神选的位置。
这让璐璐缇斯更为笃信这世界上没有神明。
因为兔子表演过偷吃光辉大神的贡品,就在银枫神像之前,就当着璐璐缇斯的面。
兔子当时极为有礼貌地请璐璐缇斯一起吃,并表示反正不吃白不吃,光辉神从来没吃过,放这纯属浪费食物…
璐璐缇斯仰望天空,那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直到兔子吃完了供奉的果子,喝了一杯敬献给光辉之神的果酒,打了个饱隔,璐璐缇斯都没看到神罚。
能让兔子这种人从圣女混到神选,然后堂而皇之地在银枫主神像前偷吃贡品还不生气,连神谕都不来一道…
光辉神真要存在,那肚量应该挺大的?
应该说,璐璐缇斯现在这种无神,乃至质疑一切信仰背后神明的习惯,都是因为那只兔子留下的后遗症。
路禹听完,捂住了额。
“你之前说过,你没有朋友对吧…我怎么觉得,这位‘兔子’其实是你朋友啊。”
“没关系,这样的朋友挺…嗯…”路禹苦思冥想,寻找着符合这位大佬的形容词。
“挺…个性,对个性。”路禹一拍手,“没事,我们也算熟悉了,你有这么个朋友不丢人的,再说人家对你不错啊。”
“你看,人家偷吃贡品都不忘记喊你一起。”
“谁跟她是朋友了!”璐璐缇斯急忙反驳,触手伸过来,就要捆住路禹。
路禹闪身就躲。
看璐璐缇斯这么急,他算是闹明白了。
感情璐璐缇斯并不是真的孤寡少女,她至少还是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的。
只不过这位朋友的做事风格…格外地超脱世俗?
以至于璐璐缇斯羞耻提及她。
35.召唤物被曲解
路禹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
早上,安德鲁派来的仆人告知路禹,老德雷克已经将他的身份通告给了王族,鉴于走的是举荐担保流程,因此事情十分顺利。
但是也和老德雷克说的差不多,王族并没有给予路禹完整的贵族特权,现阶段的他只有一个头衔,若是想要得到等同于本地贵族的权益,就需要拿功勋换取。
同时审议庭还会象征性地来走个过场。
路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反正他根本就不打算在这里久住,只要有资格接触到一些稀缺资源,并且购买不会被身份歧视导致买不到就足够了。
他的目的就是在亚斯王国稍微提升一下实力,同时让璐璐缇斯开始尝试初步解除封印,现在这一步算是安全迈出。
然而他还没开心多久,就发生了意外。
西格莉德在喝下了璐璐缇斯调配的药剂之后还没来得及感受力量的提升,就当场断片昏迷。
“什么情况,你调配的药剂出问题了?”
“不可能,药剂单过了我眼就不会出现错漏。”
璐璐缇斯把西格莉德放到床上之后赶紧用触手检查着起了她的身体。
然而异变突生,原本只是昏迷的西格莉德却忽然痛苦地抽搐起来,一只手抓住床铺的木质护栏。
路禹还来不及去按住西格莉德,她就捏碎了护栏,难受地低声喊了起来。
西格莉德的身体温度迅速上升,那偏向于浅灰色的皮肤竟然泛起了诡异的玫红。
如此异状,路禹看呆了。
“你的药剂会不会没法被下位药材替代?”路禹说得很委婉。
“我不是第一次炼制,从笨龙那里拿到药剂单之后我就从低到高地进行试验,无论低阶高阶亚龙人都能完美吸收。”
“我虽然炼制药剂爆炸过,但是不要总觉得我不靠谱!”
璐璐缇斯比路禹更急,凭借她的经验,如今出现在西格莉德身上的这种现象是排异。
药剂中强化亚龙人力量的成分无法被有效吸收,正在被排斥出身体。
眼看着昏迷中的西格莉德拳头紧握,因为痛苦下意识地想要破坏四周的一切,璐璐缇斯赶紧让路禹把之前签订的契约书拿出来。
“手持契约书,动用魔力,感受你和她的联系,然后命令她冷静下来。”
“可是她昏迷了啊。”
“不要小看契约书的力量,虽然不是灵魂契约,但是一样具有强大的束缚力。”
“如果不是有这层保护,那些无能的买家怎么敢购买远比他们强大的奴隶,带回家去折辱?”
路禹闻言,立刻按照璐璐缇斯的提示感应到了他与西格莉德的联系。
在下达命令之后,契约书瞬间亮起,强大的魔力从中涌动而出,笼罩住了西格莉德。
原本一脸狰狞的西格莉德一下子安静了。
但同时,成为魔法师之后的路禹也发现,自己能看到契约书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正常情况下看不到,唯有魔法师才能通过魔法视野觉察到。
正想多问两句,眼看着璐璐缇斯触手就要给西格莉德脱衣服,路禹只好离开房间。
不多时,检查完毕,璐璐缇斯打开房门。
在已经塌掉的床上,浑身大汗的西格莉德正在酣睡,皮肤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就在床铺附近,一大滩呕吐物十分显眼。
“好了?”路禹问。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拿出一条毛巾,给西格莉德擦了擦汗。
“没问题了,就是刚才她那口闷得有些多,因此排斥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体力透支得很厉害,估计还会昏迷一会。”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知道你有问题要问,但是还是先做饭吧,不然她醒过来吃不上东西可能会更虚弱。”
路禹也没多纠结,麻利地去做晚饭,而这期间璐璐缇斯则是一直留在房间里照看着西格莉德。
等到夜深人静,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普通人应当休息的时间,西格莉德才悠悠醒转。
醒来的西格莉德头很疼,捂着自己的脑袋甚至不愿意晃动,仿佛有一把锥子扎在那里。
这种尖锐的痛感持续了好一会,才随着调整呼吸一点点消失。
看到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在床前候着自己,而自己的床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一块床板,腿跟护栏都不翼而飞。
手还挺疼的,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木屑,少数几根木刺还扎进了肉里。
压根找不到对应记忆的西格莉德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璐璐缇斯整团黑雾麻溜地团成球,往西格莉德的肚子上一滚,然后就这么在她视野中上上下下地飘动。
“别弄了,你的肢体语言很难懂。”
路禹代替璐璐缇斯说出了抱歉的话。
药剂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西格莉德身上。
璐璐缇斯在炼制药剂前还象征性地问了一次西格莉德是不是亚龙人。
当时西格莉德都被问乐了,从有记忆起,抚养她长大的那群森林精灵就说她是龙女。
而且她也确确实实有着亚龙人的身体特征。
如果不是亚龙人,自己的龙角是哪来的?
事实上,西格莉德不单单只是亚龙人,她的身体里至少还有另一种血脉,正是它对药剂产生了排斥。
璐璐缇斯就不该省略血统测试这一步,但是鉴于血统测试所需的材料和设备没有,而且西格莉德自己也信誓旦旦,她就没往心里去。
“除了龙血,还有别的血统?”西格莉德一觉醒来,竟然需要对自己过往的身份产生质疑,这是她没想到的。
璐璐缇斯叹气,路禹也叹气。
璐璐缇斯无奈的是这些亚龙人强化药剂算是白炼制了。
路禹则是感慨提升西格莉德战力的第一步就不太顺利。
“知道是什么血统影响了药剂吗?”
璐璐缇斯说:“如果我是血族,直接啃上一口亲自品鉴,然后拿来血之图鉴比对,那当然是立刻有答案。”
“可我不是,所以我需要的是对她进行血统测试,而这个测试为了保证精准度,最好器具的质量好一些。”
“现如今,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亚斯王国找到合适的测试道具。”
趁着这会,路禹在聊天室里悄悄问:“我的契约书开裂了是什么情况?”
“哦,正常现象,这种劣质的契约书想要操控比自身强大的目标自然是会负荷的,小问题。”
早上还十分开心地期待着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到了晚上自己就只能坐在床上休息,药剂也都无法服用。
这种落差让西格莉德有些委屈。
“虽然药剂没用,但是混血熔炉还是能够练习的,这个魔法对于混血亚人的强化效果也不错。”
“如果不是打赌输了,那只兔子也不愿意这么洒脱地就送给我。”
“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继续尝试。”
路禹转达完璐璐缇斯的话,随着她走出了房间。
在检查房子里设下的那些陷阱时,璐璐缇斯顺便确定了路禹的要求。
“主修魔法,召唤作为压箱底的绝活?”璐璐缇斯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专修召唤。”
路禹这几天也尝试了两三次召唤,在这召唤的过程,他发现,自己的描述会被曲解。
他想着召唤来一台高达,并且通过描绘和描述完美赋予了他轮廓与细节。
然而实际上,回应他的只是一个高大的银白色金属巨人,扛着类似烧火棍的“长管”。
当他将描述的内容修改,尝试着降低规格,把kv2这台外号马桶头的坦克召唤出来时,他倒是能成功得到kv2…
只不过,只有个金属外壳。
这两次尝试让路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描述,优先于描绘。
这个世界无法辨认召唤仪式的描述内容时,他就会依照描绘,丢给你一个差不多,但是根本是被曲解过的“壳”。
就好比召唤来的kv2马桶头坦克,你能想象这个坦克忽然从地里拔出两条腿,然后一步步走向你的那种视觉震撼感吗?
自己能够第一次召唤就把类似于修格斯一样的东西召唤来,大概就是没有描述,由路禹对璐璐缇斯的第一印象构建出了召唤物的完全体。
而一旦路禹尝试着把描述精确下来,世界就开始了他的曲解…
他要高达,给了金属巨人。
要kv2,只给了一个金属架子,然后还从履带下方魔改了腿出来。
路禹倒是想关键时刻拉个怪物出来救场,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自己磨练召唤术还是先把底子拉起来为好。
免得大家拼死拼活时候,自己起个召唤仪式,一通操作,跑出来的召唤物被扭曲过,没法起到效果。
现阶段,奇怪的召唤物作为压箱底,当做奇招用很不错。
系统学习魔法刻不容缓!
璐璐缇斯倒也没拒绝路禹,毕竟她之前推荐路禹尝试召唤师或多或少存着破解谜题的想法,现在路禹想学,她自然是愿意教正经的流派给他。
“你选一个属性起步吧。”
路禹思考片刻。
“有没有毒这个属性?”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我倒是听说有人会在暗属性魔法里附带剧毒类型的效果,但是专门的毒魔法…我的确知道的不多。”
路禹大呼可惜。
如果可以,下毒才是他的首选,没开打对手就全趴卧,那多稳妥啊。
“那你最精通什么属性的魔法?”
“你不是总说我喜欢放火吗,就是火啊。”璐璐缇斯啧了一声。
想起路禹之前总是念念不忘火球术,璐璐缇斯都准备好给路禹提供火系魔法教学了。
不料路禹忽然选择困难,想要让璐璐缇斯讲解下各个属性的流派。
简单来说,路禹想要找一个适合苟在后方,疯狂偷技能的元素流派,当lyb。
36.晚会邀请
路禹在经过璐璐缇斯的一番介绍之后,最终选择了风属性的魔法入门。
施法隐蔽性高,凝聚魔力时完全可以隐藏在正常的魔力流动之中,让对方难以察觉。
施法条件不苛刻,所需魔力较少,这对于路禹十分友好,毕竟他身体的魔力容量真的太低了。
在召唤高达时,因为描述与描绘的细节太多,路禹足足吸干了三枚魔力水晶,让管钱的西格莉德心疼不已。
当然,最重要的是,风属性的魔法,跑路快。
路禹安安静静地提升着实力时,亚斯王国现国王亚斯三世则是在自己的宫殿内愁眉不展。
今天二十七岁的亚斯三世坐在书案后,反复翻阅着财政总管给自己递交的报告。
总结起来,全都是好消息。
去年王城周遭的田地粮食大熟,大丰收之下,王城内的粮仓已经装满,甚至需要起新仓存放。
周遭领地运来的供奉也极大地充盈了粮仓,现在的粮食储备已经足够支持他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军事行动了。
亚斯三世用手指捻着淡金色的刘海,俊秀的脸上依旧愁云密布。
他的视线几次望向桌案上的另外几封书信,每每视线触及,脸上的线条就僵硬了几分,连带着面色都冷厉了起来。
他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侍从,他不想让下面的人看见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的模样。
“边境诸城皆在丰收季遭遇了大规模的魔物袭击,农奴损失无算,田亩遭到破坏。”
这些南境的领主众口一词,以受损过大,无以为继为理由,拒绝向王城上缴年礼。
更有甚者,诺特伯爵在长子失踪于边境雪原后,以“魔物袭杀民众”为理由,开始试探性地在边境,乃至城邦附近建立起了城墙,公然挑战亚斯一世留下的法令。
对此,前几日于夜宴之上,他曾派心腹之人试探了各大贵族的口风。
除了自己提拔的嫡系贵族,几乎无人斥责诺特伯爵的行为。
亚斯三世年少即位,自己父亲给他留下的这个亚斯王国虽然没有内忧外患,却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此刻看似稳稳当当地立在这片大地上,可只要有一只手轻轻一捏,这个瓷器就有可能支离破碎。
贵族们希望亚斯三世安安稳稳地执行分封制,这样所有贵族都会以亚斯三世唯首是瞻。
而亚斯三世自己却更希望实现一世,二世都未成功的宏愿。
权利归于王室,令出王城!
二世已经与这群贵族拉扯了近三十年,若是自己否定了他的做法,贵族们只怕会得寸进尺。
不断地思索中,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占据了上风。
亚斯三世喝了杯茶,站起来,在房间内踱步。
书房的门被敲响。
“陛下,巴克曼公爵转呈了审议庭的审议结果。”
思绪被打断的亚斯三世有些烦躁,正想先让侍从先放着。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亚斯三世叹了口气。
“递进来吧。”
拿到审议报告之后,亚斯三世拆开瞄了一眼。
“审议庭已经有了结论。”
“来自赛里斯国的侯爵路禹,并非骗子。”
“他谈吐不凡,阅历惊人,掌握的知识更是这个年龄的人所无法企及的。”
“虽有不少无法核查的信息,但是我们确实可以相信,他曾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
亚斯三世看着审议庭的结论,听着那些对路禹的赞誉,又回想起了老德雷克担保时说的那些话。
“异国的侯爵…”亚斯三世喃喃着把报告放到了书案上。
一个想法窜了出来,随即亚斯三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在审议结果上进行了署名,然后唤来侍从。
“安德鲁子爵四日之后将会在宅邸里举办夜宴,届时王城内的贵族子弟都会前往。”
“让安德鲁邀请路禹参与宴席…嘱咐他,要高调一些,并且还要把这个消息不经意地告诉其他贵族。”
侍从领命而去。
亚斯三世回到书案之后,找到了被他压在王国法典之下的那份决议。
他看了一眼,迅速草拟了三份信件。
三名只效忠于亚斯三世本人的骑士被召见,一人拿到了一封信件。
“今夜出发,若是信件被三位大领主之外的人见到…”
亚斯三世喝了口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三位骑士连忙把信件塞进内衬,战战兢兢地单膝跪地行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亚斯三世搬来椅子,坐到了书房的阳台上,欣赏着太阳的余辉,感受着他带给这片大地余温,笑了。
“路禹?”
“侯爵?”
“也好,异乡人总比本地的贵族要有趣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吸血鬼们出个丑。”
路禹并不知道自己宅在家里却已经被惦记上了,就在刚才,他刚刚学习了一个新的魔法,风之祝福。
效果十分不错,能让路禹这个脱战流法师能加速逃离危险区域。
璐璐缇斯对于路禹十分无语。
这几天路禹学的魔法全是保命,跑路为主。
低阶魔法中的各属性魔法盾路禹学到手了。
增强感知力,能察觉到空气中魔力变化的风属性魔法他也学了。
能够干扰对方魔法师判断的干扰型魔法,路禹也学了好几个。
直到路禹觉得自己学到的魔法基本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突如其来的魔物干翻后,他才开始学习璐璐缇斯推荐的风刃。
出门采买的西格莉德回到了家,这一回马车里不仅有不少新鲜蔬菜,肉食,还买来了许多的满载魔力的晶核和炼药素材。
尽管有了安德鲁的补偿,老德雷克也因为看了地图,给自己搬了一箱铜币过来,但是还是不太够路禹跟璐璐缇斯花。
璐璐缇斯是在研究药剂的下位替代,尝试着通过药剂先恢复原本的模样,这样也不至于躲躲藏藏了。
既然是尝试,自然就很花钱,这才没几天,安德鲁拿来的银币就少了一半。
路禹的花销也不小。
因为他的魔力容量太小,因此往往是用了一个魔法就需要休息一会,这样实在太过影响训练节奏。
如果是单纯地磨练自身还好说,可是他现在是在学习啊。
谁学习是丢个技能就休息一两分钟,再站起来继续丢技能的,这也太影响记忆和手感了。
为了教学顺利展开,路禹只能采购各种蕴含魔力的晶核,先应付过学习阶段。
看着西格莉德从租来的马车上搬东西,璐璐缇斯本想上前帮忙,插在地面上的触手却察觉到了地面在颤动。
在璐璐缇斯躲起来之后,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路禹房子门前。
安德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找到了路禹。
“晚宴,邀请我?”
路禹拿着安德鲁递上来的请帖,一脸问号。
在他认知当中,这种大型贵族社交晚会都是本地贵族圈子交际平台,即便自己丢了个假身份,而且假身份的侯爵也很唬人,却也是没资格参与其中的。
毕竟路禹可是听说了,安德鲁家的这场晚会,到访的都是各个贵族家中的年轻一代,长辈并不参与其中。
自己明确表示暂住亚斯王国的情况下,这种带着相亲性质的聚会,找自己去玩…
这是期待自己能带走一个?
安德鲁比路禹更纳闷。
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特地嘱咐自己,路禹必须到场。
自己那个喜欢碎嘴的老爸嘴巴如此不牢靠,安德鲁还没请到路禹,贵族圈子里就都知晓了来自远方赛里斯国的侯爵将会参与宴会。
他完全是把德雷克老师担保路禹时说过的赞美放大了数倍在吹嘘,好似路禹能参与晚会是特纳家的荣幸一般。
路禹一口回绝了安德鲁。
他最近正在用功,根本没时间参与这种社交活动。
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去到本地人的大型社交圈子能干什么?
他的人设本来就是有些傲气的,为了维持这个人设,难免会与其他人有些擦碰,这就是纯纯给自己惹事了。
路禹回绝完,惊讶地发现脸上藏不住事的安德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就让他纳闷了。
他与安德鲁有了数次往来,彼此之间关系也都不错,但是应该远没到自己拒绝了邀约就露出为难表情的地步。
对付安德鲁这样的耿直青年,路禹采取了直球战术。
“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参加宴会,你是不是会很为难?”
安德鲁尴尬地点头。
路禹了解了。
他摸了摸下巴,承诺道:“好,请帖我收下了,到时候我会到场。”
安德鲁大喜过望:“届时我会派人专门接送您到场。”
安德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路禹拿着手上的请柬在发呆。
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纷纷接过请柬阅读起来。
璐璐缇斯纳闷地问:“为什么要请你呢?”
“恐怕不是安德鲁自己想请的,他也是不得不请。”路禹说,“派人送请柬,到不到都是我的事,只需要一个仆人就可以了。”
“可安德鲁亲自到来,并且一副很担忧我不去晚宴的态度…这事,是他无法做主的事。”
西格莉德脑袋灵光,一瞬就想到了。
“比他身份更加尊贵的贵族?”
“但愿只是贵族吧。”路禹说,“对方这么希望我出场,如果我回绝了,反而摸不清他的意图。”
“至少参加宴会,应该能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着我,把我丢进本地贵族的社交圈子里。”
37.屠龙
为了保证日常开销,入夜之后,路禹房子里的照明手段就是点火把和油灯,这点照明手段也没法将庭院弄得如同贵族那般亮堂。
路禹用着刚学到的光属性魔法在手心凝聚出一颗光球,照亮着天黑下来后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庭院。
璐璐缇斯用触手忙碌地刻画着一个奇怪的法阵。
已经跟着璐璐缇斯学了不少魔法知识的路禹根据魔核中引导出来的魔力流动,隐隐感觉到这不是一个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阵法。
不过鉴于璐璐缇斯有炸飞自己的前科,路禹在照明时还是给自己套了一层火属性的护盾。
璐璐缇斯看在眼里,对此她的回应也只能是用触手轻轻拍了一下路禹的肚子。
“你也想套一层?”
说着,路禹十分贴心地给璐璐缇斯也贴了盾牌。
路禹的会错意令璐璐缇斯刻画魔法阵的触手顿了一下。
看着自己身体周围隐隐若现的火盾,她想把路禹当做人体笔刀完成魔法阵的余下部分。
魔法阵终于刻好,看着散落一地的魔核,西格莉德有些心疼。
现在他们还是没有太好的来钱手段,如果把安德鲁的补偿以及老德雷克捐赠都花光,他们可就没法天天吃好吃的了…
西格莉德一想到路禹不能每天都换着花样下厨,这种忧虑更甚于他们需要从这栋房子里搬出去。
“没有堵塞,魔法流转流畅。”
“节点衔接完美,不存在瑕疵。”
璐璐缇斯确认了魔法阵的魔法流动,触手往路禹那边一伸,邀请他跟自己一起踩进魔法阵里。
路禹看着地面上这个怪异的法阵,为难地问了一句:“不如你先讲解一下这个玩意的用途?”
“传递信息。”
这段时间西格莉德除了在提升实力,一直在做两件事。
一件事是找到他们在雪原森林中捡到的那个遗书主人的弟弟。
遗书主人娜卡声称自己弟弟就住在王城里,可实际上王城是很大的。
路禹现在居住的王城郊外也算是王城范围内。
尽管知晓了娜卡弟弟的名字,西格莉德依旧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是引来了几位冒领遗物。
好在西格莉德现在是白木级冒险者,花点钱便能在冒险者工会发布委托,让人帮自己寻找。
第二件事,就是帮助璐璐缇斯寻找关于梅拉大陆,梭伦帝国的信息。
询问了许久,却依旧一无所获,这让璐璐缇斯对于自己身处何处充满了困惑,她迫切地想要对自己当前位置进行定位,否则未来的旅程只会突出一个漫无目的。
这时候也显现出了路禹装贵族,并且把爵位报高的好处了。
有一定身份的贵族是能够进入亚斯王国的藏书馆借阅藏书的。
据安德鲁之前闲聊中透露的信息,王国藏书馆里的地图与冒险者工会的地图远比民间流通的,细节要丰富更多。
前者需要爵位,功勋才能借阅,后者则需要达到一定的冒险者等级才有资格被借阅。
路禹循序渐进去获得信息,璐璐缇斯则打算尝试能否通过自己的方式,与遥远的梅拉大陆产生联系。
“你要跟那边产生联系,也得有人,或者说某种介质产生共鸣,给予回应啊。”
路禹的魔法基础夯得不错,很快就根据基础的魔法理论说出了璐璐缇斯这个行为的漏洞。
“能共鸣的东西自然是有的。”
“不会是在你家里吧?”路禹一头黑线,“如果硬度不够,我觉得已经在爆炸里化作飞灰了。”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
“家里的我也觉得是没救了,但是当时用作紧急联络媒介的雕像,还有一个人有。”
路禹似乎想起了谁。
“那只兔子?”
璐璐缇斯有些无奈地承认了。
“我虽然不太喜欢她,但是她却总是来我这里串门,而且我也说了,她并不在乎圣女,神选的身份,在我面前也不是很矜持的人…”
“她硬是觉得我刻出来的那只小狐狸很好看,我告诉她帝国街头任何一位工匠都比我弄得要好,而且我这个雕像是用来启动家中的魔偶的…可她就是偷走了一尊。”
“偷?”路禹流下了冷汗。
“对,她趁我不在家,直接搬走了,我的魔偶被她干扰了,跑去树林里给我抓了好多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回来…”
“再那之后,她改造了我的小狐狸雕像,有事没事就发信息来烦我…”
路禹怎么觉得…兔子真的很喜欢璐璐缇斯的样子。
不过她喜欢把这种“喜欢”藏在十分让人费解的行为之下。
而且璐璐缇斯嘴上说讨厌,你这不也没有把对方的信息渠道彻底关闭吗?
一位七阶魔法师,能堵不住对方的私信?
璐璐缇斯说过,以前她是个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的人。
然而魔法失误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之后,她彻底失去了与人沟通的渠道。
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成功与人沟通,孤独和恐惧感让她在见到路禹时格外的兴奋。
“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一整天也很难和你说上一句话。”
路禹不信。
你现在天天跟自己叭叭,有时候比自己还话痨,接梗,捧哏那么到位。
说自己以前是个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人,你自己信吗?
西格莉德肉疼地从屋子里拿出八个魔核,让璐璐缇斯伸出来的八根触手都卷起了一个。
路禹安慰道:“放心,璐璐缇斯说了,只是备用,不一定能用上。”
西格莉德退开后,随着路禹与璐璐缇斯的魔力一起注入魔法阵,魔法阵的线条一点点亮起。
亮白色的光从地面钻出,汇聚成一道朦胧的丝带,向着天穹之上延伸而去。
璐璐缇斯认真地感受着魔法阵的气息,渴望着得到些许回应。
然而足足一刻钟时间之后,魔法阵的魔力即将枯竭之际,她依旧没能寻找到回家的方向,以及她最讨厌的那只兔子。
“路禹…留个讯息吧。”
“说什么?”
璐璐缇斯沉默着。
眼看着魔法阵的魔力即将全部消失,路禹急忙追问:“到底说什么啊!”
璐璐缇斯咬着后槽牙的发出的声音传到了路禹的脑海当中。
“死兔子,我身体出大事了,快来救我!”
路禹犹豫了一会,赶在魔法阵停转前,修饰了一下词语。
“兔子,璐璐缇斯求你救她。”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啊。
附带上已知的地理信息后,魔力丝带消失在了天际。
璐璐缇斯错愕喊了出来:“我什么时候求她了,你为什么改了我的话!”
“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求她,她是不是会觉得很开心,开心之下,为了见到你落魄的样子一定是会拼命找你的对不对?”
路禹的逻辑璐璐缇斯怎么会不懂,但是她就是不想让兔子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倒霉啊。
璐璐缇斯沉默了许久,倒也不纠结了。
这种跨度极大的信息传递本就是赌运气的,收不到信息才是大概率的事。
本来就是赌一把,她也未必能听到,求就求了吧。
…
遥远的梅拉大陆上,梭伦帝国西境边界线的一处密林当中,上百名顶盔掼甲的骑士正在列阵。
大盾前方推进,盾牌被后方指挥的六名魔法师套上了可以阻隔高温的炎属性护盾。
后方弓弩手正在将附魔过的箭矢取出,做好射击准备。
一辆装饰得异常华贵,乃至于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马车就静静地停在这群骑士的身后。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视线,这群骑士一个个都心生一股豪气,恨不得马上就向前突击,将匍匐于远处废墟之上的那只白色的龙斩杀当场。
说起龙,大多数普通人的印象大概就是巨大与强大。
然而面前这只龙完全与这两个刻板印象无缘。
他流着口水,巨大的嘴仿佛无法好好合上,舌头总是从嘴里滑出来,极其恶心地甩来甩去。
他的脸是耷拉着的,仿佛是天天熬夜,从来都没能好好睡过一次,颓废,萎靡,令人畏惧,胆寒的威严从他这里一点也见不到。
爪子并不锋利,连带手掌都有像是要腐烂的痕迹。
白龙像是控制不好自己的眼睛,他盯着眼前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骑士,左右眼珠子在眼眶内不和谐地乱颤。
眼看着骑士距离只有百米左右的距离,白龙站了起来。
努力地伸展开的翅膀是与身体的白格格不入的灰,像是被雨水浸泡掉色的黑色雨篷布。
随着这个动作,骑士们惊讶地发现,这只白龙的鳞片正在掉落。
不是正片,更像是被腐蚀后,硬度不够,应声碎裂。
“公主询问,你们查清楚了吗,这条龙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龙?”
“为何身躯如此小,只有三层楼高,并且一副病态模样?”
坐镇前方的六位魔法师面面相觑,面对前来的侍者,他们无奈地回答道。
“如此病态的龙,已经无法辨别是何龙种。”
“有些巨龙会将弱小的后代直接抛弃,任他们自生自灭,看眼前这只龙的大小,推测年龄应该不大…”
一位须白洁白,带着尖顶帽的魔法师上前,恭敬地马车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对侍者说道。
“已有冒险者描述,这条龙约莫是半月前出现在此地,来了之后就没有离开,一直盘踞于废墟之上,恐怕是把这里当做了他的巢穴。”
“在此过程中,无人在周边山林中发现其他巨龙的身影,我们也在陛下来之前搜查了一遍,确信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只有这条巨龙出没。”
侍者将信息回报之后,一道命令被传递到了六位魔法师面前。
“屠龙。”
带着那一位公主不容置疑的威严,命令被传递到了每一位骑士耳中。
高举法杖的魔法师将强化魔法催发到了极致,这群捍卫帝国边境的骑士以行军阵列,向白龙压去。
后方的弓弩手也释放了第一轮箭雨。
38.天上掉下一只兔子
携带着水属性附魔的箭矢密集地落在白龙的身躯上。
踩在倒塌的宅邸废墟之上,白龙发出了“呜呜”的怪异声响。
他努力地把自己的双翼展开,扇动起狂风,干扰飞向自己的箭矢。
面对步步紧逼,已经即将拿出投掷用长毛的盾卫,白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盾卫警戒龙息。”
驻守后方的魔法师发布了预警。
盾卫整齐划一地把盾插入地面,半蹲下身。
被附魔的盾牌能够抵御高温,常规的龙息绝不可能突破盾牌的防御,更别提眼前这只白龙看起来很弱小。
期待中的龙息灼烧大地景象没有出现,一大滩黏答答地液体却从白龙的口中飞向了盾卫所在的位置。
魔法师看着这团毫无魔力反应的液体,竟然一时间愣神了。
液体炸开,浓重的腥臭味在盾卫所在的区域蔓延开。
戴着魔导帽的老魔法师讶异地扭头望向了同伴。
“没有魔力,不会腐蚀,甚至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这玩意,是口水!”
白龙依旧在发出“呜呜呜”地叫声,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祈求别人原谅…又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伤害。
戴着魔导帽的老人望着盾卫们强忍着腥臭味拍打着身上黏糊糊的液体,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龙,忽然有些不忍。
作为帝国魔法院出来的四阶魔法师,他想要向公主进言。
一只鸽子落在他的肩膀,接收到他的信息后,直飞向马车方向。
护卫的侍从没有阻拦这只鸽子,似乎对于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陛下,这只幼龙是否可以驱赶离境?”
马车内蓝色鹅毛绒的靠椅上,一个穿着银白色金丝边纱衣的少女正在打理着自己浅金色的头发。
因为魔法师的进言,公主身后为她弄发型的侍女停了手。
“做你该做的事。”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侍女与魔法师同时一凛。
侍女继续捻着公主的长发,为她在头发的末端打卷。
魔法师则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选择了又一次进言。
然而他的话没能出口。
“雷蒙德,这里是帝国边境,是未开拓之地,一条幼龙在此盘踞,你能保证未来我们的开拓者不会受其侵扰吗?”
“帝国子民的安危才是你应该去思考的问题,一条丑陋的幼龙,连老龙都舍弃他了…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鸽子没有离开,仍旧缓缓扇动着翅膀。
“也罢,若是他聪明,受到攻击之后逃离,便不再追击。”
雷蒙德大喜过望:“陛下仁慈。”
等到鸽子离开之后,马车内响起了一声冷哼:“果然还是自己人用起来顺手一些啊,可惜这里是边境,是哥哥的地盘。”
雷蒙德作为这群人的核心,得到信息之后,迅速传达了下去。
盾卫敲打着盾牌,大声威吓,弓箭手仍旧射箭,但是却避开了白龙的要害位置。
三位魔法师离队,靠近白龙,释放威力小,动静大的魔法,努力地想要让白龙自行退去。
然而白龙只是“呜呜呜”地站在原地,爪子深深地抠着地面。
一直没有发动过进攻的白龙在一位魔法师靠近到废墟附近时,忽然变了脸。
像是面瘫的脸上一瞬间涌现出了敌意,强有力的尾巴毫无征兆地甩向前方。
“护盾!”
凭借着几位同僚的套盾,被尾巴正面命中的魔法师倒飞回了盾卫当中,砸翻了数人,方才稳住身形。
意识到了无法通过恐吓把白龙驱离,雷蒙德想着身后马车里的人,如芒在背。
“推进,屠龙!”
盾卫的长枪投掷而出,在魔法师的强化下化作一道道流光,向白龙所在之处覆盖而下。
“嗷…”
因为鳞片碎裂,几乎是裸露着皮肤的白龙被长矛刺入血肉。
龙血喷溅而出,把白龙的皮肤染红。
马车里,少女捻着窗帘一角,静静地观看着。
“赤红,有感觉到她的气息吗?”
“不曾有感应到…若是璐璐缇斯大人有心躲藏,我们也无法察觉。”
少女陷入了沉思。
“算了,至少能把东西拿到手。”
被两轮齐射之后,白龙已经伤痕累累,这时只要坐镇后方的法师开始吟唱高阶魔法,就能稳稳地将白龙斩杀。
即便不用高阶魔法,单靠数量优势,这条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的龙也会流血至死。
“璐璐…”
被鲜血染红的白龙口吐人言。
“呜呜呜…”
“璐璐!”
凄惨地嚎叫一声高过一声,震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耳朵发疼。
白龙踉跄着从建筑废墟之上滚落下来,凄惨地倒在碎石瓦砾之间,龙血染红了大地。
雷蒙德心有不忍,眼神示意几位同伴,盾卫的磨练结束,他们也是时候了结白龙的痛苦了。
前排的盾卫大多数是第一次与龙作战,尽管不是伸展羽翼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龙,但是自己确确实实讨伐了一条龙,这种喜悦感令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脚底下的大地正在结冰。
冰冷刺骨的寒气在地上蔓延,如同一条毒蛇吐露着信子在蜿蜒前行。
后方的魔法师因为盾卫的举动没有发现这个异常,下一秒…
数十个盾卫赫然惊恐地发现视野里的同伴,下半身已经冻结。
等到他们望向自己的下半身时,却发现他们的双腿已经与大地连为了一体。
他们惊恐地想要叫喊,寒气蔓延的速度却远比这里所有人想象地要快,只是瞬间,一股澎湃的寒潮铺面袭来。
顶在最前方的盾卫化为冰雕。
白龙仍在冉冉地流血,他的血液浸透地面,彻骨的寒意不断蔓延。
于呼啸的寒风中,白龙站了起来。
他依旧痴傻地望着前方,就连说出的话也于他的神情完全不符。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白龙一脚踏碎变成冰雕的盾卫,血滴落之地,冰柱林立。
“护卫陛下!”
原本是想让盾卫进行历练,却不曾想突生变故,眼前的一幕让雷蒙德遍体生寒。
几位魔法师慌忙中丢出的光球命中白龙,炸得他勃颈处血肉模糊,然而悍不畏死的白龙似乎是知晓自己如今的惨状是谁赐予的,他疯了一般冲向了山坡上的马车。
雷蒙德大急,这位大小姐在自己这出了事,公爵都保不住自己。
“果然还是自己的人好用。”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马车后的密林中钻出,灼热的气浪撞在白龙向前伸出脑袋上,硬生生把他推了回去。
担心白龙还能反击,一发裹着电光的火球从天穹直坠,精准地命中了滚落在山坡下的白龙,把他炸得身子翻飞,倒在了废墟之上。
马车中的少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用雷蒙德能听见的声音,不满地讥嘲了一句。
“果然是自己的人更好用一些。”
一身黑袍,只从帽檐露出红色头发的魔法师从手心凝聚出火焰利刃,一步步走向白龙。
白龙浑身冒血,身为龙族强悍的生命力令他死死地望着眼前的魔法师。
血液中的寒意被魔法师压制着,白龙最后的倔强也被扼杀。
“璐璐在那里…”
“你果然认识璐璐缇斯大人。”赤红举着火刃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死在爆炸中了。”
“再见了,异种,替我向璐璐缇斯大人问好。”
火刃高高举起,重重地落下。
天空中,一道黑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赤红的头顶,然后笔直坠下。
“砰!”
“砰!”
剧烈的两声爆响,冰屑与烟尘向四周席卷而去。
烟尘散尽,雷蒙德望着场地中站着的人,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被公爵派来陪公主捡个“垃圾”,为何能遇上这等大场面。
自己只是小卒,你们玩这么大,能不能不要找自己来撑场子?
马车中看戏的少女愣住了,她甩开侍女的手,推开马车门走了出来。
赤红手中的火刃一汪湛蓝的水球熄灭,一双水嫩洁白的小手直接捏在了赤红绑着绷带的手上。
兔耳朵一跳一跳,直接戳掉了赤红的兜帽,露出了一头红发,以及漂亮的小脸。
赤红感受着自己胸前撞过来的波涛,尴尬地往后直退。
逃也逃不掉,对方直接一手捏住了赤红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红色的眼眸。
手被拿捏,脚被踩住,眼睛被迫直视,施法的手段全被一瞬间止住。
“塞!拉!”少女咬着后槽牙喊出了那个名字。
兔子塞拉听见山坡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用胸顶开赤红,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背后让给了对方。
她热情地向着山坡上挥手,仿佛老朋友见面。
“哟,塔妮娅,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太巧了,你们也是来找璐璐缇斯玩的吗?”
“玩的是谁的魔法炸得动静更大,范围更广吗?”
“我听说璐璐缇斯把房子都炸没了,她是不是赢了啊,奖励是什么?”
公主塔妮娅真的咬牙切齿。
她真的不喜欢跟这只兔子产生交集,可是如今这种场合,她也只能站出来,不然现场谁都不敢动手。
毕竟塞拉·奥菲利亚,是银枫圣教国的前神女,现神选。
此刻她一脚踩在梭伦帝国国境线边缘,在这并非自己能宣称的土地上,只要打起来…那就是外交事故了。
39.我以光辉之神的名义起誓
柔和的水球落在白龙的身上,疗愈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让奄奄一息的他缓过来了。
“璐璐…”
听着白龙不停呢喃着璐璐缇斯的名字,塞拉无奈地叹气。
“果然是条笨龙,我还以为她是在调侃你。”
“好好呆着别乱动了,姐姐去解决点事。”
随手一挥,塞拉的手中涌动出数道蕴含着银白色的光辉,这些光笼罩住白龙的身子之后,无法被水球疗愈的伤患处迅速愈合,侵入身体,正在干扰治愈的那些魔力被瞬间驱散。
雷蒙德等魔法师,前来围剿幼龙的骑士,以及塔妮娅安插的暗哨都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光辉神选的治愈魔法精妙绝伦。”
塔妮娅的随从下令让雷蒙德等人带队离开。
雷蒙德如蒙大赦。
一边是银枫圣教国的神选,一边是正在跟己方公爵掰手腕,没准会把他丢出去当炮灰的公主,夹在中间的他痛苦不堪。
随着雷蒙德等人退去,喧闹的森林再次平静了下来。
塔妮娅注视了塞拉许久,发出了邀请:“距离这么远,说话要靠吼,不如马车一叙?”
塞拉抿着嘴,俏丽的脸上泛着古怪的笑意。
“不如塔妮娅你下来?”塞拉用脚踩了踩地面,“这里好歹也算是璐璐缇斯的家,我们都算是客人。”
塔妮娅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赤红的帮助下落到了璐璐缇斯家的废墟当中。
“璐璐缇斯在哪?”塞拉开门见山。
因为塞拉出现面有不悦的塔妮娅表情转换得很快,脸上的悲伤说来就来。
她低垂着眼眉,说话时略微有些哽咽。
“应该是死了。”
塞拉用手指缠着自己亚麻色的长发,轻轻地吹了口气,看着柔顺的发丝飘飞,漫不经心地问。
“你亲眼所见?”
“你这倒是问倒我了,她远离梭伦帝国国境,栖居在这荒僻的森林当中,若不是有冒险者途径此处,把这附近发生过大爆炸的消息传递回去,我甚至不知道她出了事。”
“不过边境线一些为领主工作,深入山林的奴隶的确看见了爆炸产生的蘑菇云,以及巨大的响声。”
“但你也知道,奴隶大多是麻木的,他们只会避险,不会把这些消息传达上去,以至于我来到这里追问,才知晓了其中的细节。”
塞拉漫步在废墟之上,随手捡起了一片焦黑的,不知名金属。
手指轻触,认真地感受了一番。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赤红为两人补充了细节。
“虽然现在已经微不可查,但是据几位恰好路过此处的冒险者描述,这里曾经存在着强大的仪式魔法痕迹。”
“因为魔力气息过于骇人,他们甚至不敢靠近。”
塞拉所感受到的与赤红所说的完全一致。
有人在这里释放了一发威力巨大的仪式魔法,光看残余的魔力浓度就能想象爆炸瞬间璐璐缇斯遭遇了什么。
“你干的?”
塔妮娅嘴角抽搐,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在开玩笑?”
“被你猜到了。”塞拉不着调地哈哈大笑。
良好的涵养让她没有像之前见到塞拉那样失态,不过这句“我认真的”还是令塔妮娅呼吸有些不畅。
塔妮娅与银枫圣教国的不少人私交都不错,塞拉身为神选自然也是她交游的对象之一。
此前她前往银枫圣教国还是塞拉亲自出面陪同她游玩。
抛开国家的概念不谈,塔妮娅觉得自己和塞拉的关系还算不错。
然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塞拉忽然和自己有些不对付。
半年前塞拉受邀来到梭伦帝国,晚宴上自己前去敬酒,她却笑意盈盈地,当着众人的面把酒水提取出来,用魔力分析其中的构成。
这种行为有个通俗点的说法,防下毒。
尽管塞拉说自己是在开玩笑,而且在场众人也都笑出了声,但是身为社交场合绝对中心的塔妮娅却成了那个“笑点”的一部分。
而这个笑话,对她而言并不好笑。
普通人很少质疑塞拉的话,因为她的人品公认地好。
如果在圣教国质疑塞拉名副其实,是会被教国激愤的信徒打死的。
有资格接触到塞拉的贵族子弟也不会质疑塞拉的话。
塞拉能硬生生把圣职者的服饰穿出色气的感觉,说起来有些渎神的嫌疑…但是,塞拉的形象也许更符合色孽神选。
被塞拉迷住的贵族子弟不在少数,以至于光辉大神靠女色收信徒这样的说法很有市场…
宴会上的事还能用“玩笑”来解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塞拉的真实态度了。
在出行梭伦帝国一反常态地拒绝了自己的邀约,反而前往了自己哥哥的府邸。
事后解释是,教国的日常交际需要。
谢绝自己前往教国拜访她,理由是她最近特别忙。
塞拉总有合适的理由搪塞塔妮娅,让她没法说什么。
直到当自己的眼线告诉塔妮娅,塞拉出现在了璐璐缇斯家中时,她才逐渐理解了一切。
不知何时起,塞拉与璐璐缇斯有了联系。
塔妮娅轻声笑了起来。
“你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这条白龙而来吧?如果是,我做主,你可以带他走了。”
塞拉一击掌,笑靥如花:“差点忘了正事。”
“之前我借了点东西给璐璐缇斯,我只想找回那件东西,我确信仪式魔法没有能毁掉它。”
找自己的东西,骗谁?
她觉得塞拉与自己的目的一致,那就是寻找璐璐缇斯忽然从五阶飞速攀升七阶魔法师的秘密。
塔妮娅轻哼一声。
“根据帝国法令,璐璐缇斯仍是帝国子民,在她尚未确认生死时,她的财物当由帝国官方保管。”
“原来如此,我说璐璐缇斯申请脱离帝国的申请审核了快一年都没有批复,这就是你的打算啊?”
塔妮娅依旧避而不答:“教国神选打算抢夺失踪帝国子民的财产,是不是不太光彩呢?”
“我怎么记得不久之前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璐璐缇斯死了?”塞拉一脸疑惑,“还是帝国的疗愈魔法更为精妙,起死回生只用三言两语。”
“总之还是请塞拉神选回去吧,我将要开始对周边进行保护性封存,无论璐璐缇斯是生是死,东西都为她留着,毕竟…”
“她是我的朋友。”塔妮娅的话无比真诚。
赤红迅速冲上前,把塔妮娅护在身后,带着她后退。
同一瞬间,碧蓝色的浪涛凭空出现,水墙升起,笼罩了整个废墟,隔绝了内外。
毫无征兆的动手令塔妮娅一身冷汗,尽管她知道塞拉不会对自己出手,但是置身于澎湃的魔力场当中,她还是心悸不已。
赤红愤怒了,她对着塞拉怒吼。
“光辉神选这样的行径不怕惹来帝国与教国的敌对吗?”
刚才若是自己行动慢了半拍,塔妮娅定然会被魔力波及到。
虽不至于出什么大碍,但是惊吓是在所难免了。
璐璐缇斯的废墟被一个巨大的水球完全包裹,站在水球当中的塞拉把头伸出了水墙之外,一双兔耳朵忽然竖直,顶得赤红不住地后退。
“抱歉抱歉,情不自禁…这件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借给璐璐缇斯,她赖着不还,让我头疼了好久。”
“拜托拜托,找到了我就走,嗯…”
塞拉想了一下,一个小沙漏被塞拉从胸口掏出,丢到了赤红手中。
“计时结束,我也离开。”
看塔妮娅不信,塞拉严肃,虔诚地十指紧扣。
“我以光辉之神的名义起誓,绝不带走任何不属于我的物品,只取借给璐璐缇斯的物品。”
塞拉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塔妮娅有些动摇了。
身为教国神选,以自己信仰的神明起誓,誓言的可信度极高。
塞拉再怎么不着调,她依旧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这点是改不了的。
难不成她真的借给了璐璐缇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不想把关系弄太僵硬的塔妮娅无奈,只好改了口。
“既然如此,就请你快点寻找吧。”
塞拉感激地向塔妮娅抛了个飞吻,甚至抖动着兔耳朵表演了一段舞蹈,这才缩回水墙之后。
水墙逐渐变得不透明,颜色愈发湛蓝,直至塔妮娅无法从外界看到内部任何的信息。
赤红有些担忧地望着塔妮娅。
塔妮娅命人从马车里搬来椅子,她打算就在这里等待着沙漏计时结束。
“她是神选,还以神起誓了,总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吧,我们等着就好了。”
废墟之中塞拉用魔法在废墟当中来回翻找。
不一会她就找到了一个经受住威力巨大仪式魔法还没被摧毁,拇指大小的晶石。
想也没想,她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40.笨龙
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紫色破魔晶石吸引了塞拉的注意力。
她记得,这块破魔晶石是璐璐缇斯用来隔断魔力元素,方便炼制药剂的。
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位于书房正中央立柱上的晶石光亮如一面镜子,能映出塞拉的脸。
可此时,埋在砂石中的晶石已经晦暗,表面密布的划痕自然是爆炸一瞬间留下的,而内部黯淡的色彩则是能够抑制魔力的力量消耗殆尽的表现。
身为出色的药剂师,七阶魔法师,璐璐缇斯需要的破魔晶石纯度极高,如今这幅样子…
“璐璐缇斯…”塞拉捏紧了晶石,揪心了起来。
高浓度的魔力凝聚在一起,共鸣,扰动,最终引发的魔力燃爆对于魔法师而言是极度危险的,因为这种共鸣对于魔法师身体内的魔力有效,对于已经书写镌刻完毕的卷轴,石碑也有效。
仪式魔法的触发没准还真是个意外,塞拉有印象,璐璐缇斯的藏书室,药剂实验室,魔法素材储藏室距离十分近。
不过触发的仪式魔法绝对不是破坏型的,这从废墟的完好程度就能看出。
这里虽然因为魔力共鸣产生的冲击波摧毁,也产生了爆炸,但是范围很小,证明所有的魔力都在一瞬间就燃尽了。
有仪式魔法吞掉了所有的魔力,并完全了仪式,否则魔力喷涌之下,这个房子连废墟都不会有,只怕是会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个陨石坑。
璐璐缇斯是生是死,塞拉无法判断,但就现场的痕迹来看,她的确是凶多吉少。
不过,不论璐璐缇斯是生是死,她的东西都不能落在塔妮娅手里,留在梭伦帝国手中。
这与国家争斗无关,塞拉也不打算在获得了这些东西之后让它为教国起到助力。
塔妮娅利用她。
梭伦王室贵族针对她,忌惮她。
梭伦魔法学界排斥她。
梭伦的民众认为她残虐无情。
还有人为了得到她变强的秘密,打算袭杀她。
璐璐缇斯这两年真的过得太难受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一定不希望自己留下的宝物成为梭伦帝国的福泽。
渗透进入地面之下的水珠宛若有了灵性,它们在缝隙中穿梭,协助塞拉进行感应。
在这精密的探索之下,璐璐缇斯藏品中完好的东西被塞拉全部找了出来。
她在脑海中建立起了模型,进行了筛选。
东西不能全部拿走,这样塔妮娅会起疑心。
还好之前璐璐缇斯跟塞拉介绍过不少自己的藏品,她能够按图索骥进行分类。
而在那些记忆之外的东西…
一个,如同百科全书般厚重的奇怪盒子被塞拉延伸出去的水流找到。
在璐璐缇斯的藏品中,她唯独没见过这个。
盒子通体紫色,上面的纹路与花纹像是无数参天古树延伸出的枝杈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块。
迟疑了一会,她捧着盒子来到了白龙身边。
被救治的白龙状况还不错,也知道是塞拉帮助了自己,见到她向自己走来,睁大着眼睛,嘴里却还是念叨着“璐璐”。
“你就是璐璐口中的笨龙?”
笨龙听见这个称呼竟然欣然应答:“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璐璐的朋友…璐璐呢?”
没有回答笨龙的问题,塞拉把手中的盒子展示给笨龙。
“你应该经常来璐璐家吧,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璐璐呢?”
“所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璐璐呢?”
“…”
笨龙好像就不会说别的话,翻来覆去只是在问塞拉,璐璐在哪?
塞拉也不知道璐璐从哪认识的这样一只龙,智商低得吓人。
实话告诉笨龙璐璐生死未知是不太行的,按照这个家伙刚才守着璐璐家不走的执拗来看,他还得和塔妮娅起冲突。
“璐璐要去办一件大事,需要出去很长很长的时间。”
“刚才打你的那些人就是小偷,他们想趁璐璐不在家偷走璐璐的宝贝。”
果然,哄骗比实话实说要好太多。
笨龙把头贴在了地上,委屈地说:“我打不过他们,不想,璐璐的东西被拿走。”
“那你就要帮我,你不想璐璐回家时候发现房子里东西都没了吧?”
笨龙虽然智力低下,但是他还是在艰难思索了一番之后,用爪子挠了挠头。
“房子,不是已经没了吗?”
笨龙显然对于满地的废墟充满了困惑。
“这都是幻象,是幻象。”塞拉严肃地纠正,“璐璐可是大魔法师,她把家弄成这样,是伪装,你懂不懂?”
“懂了,璐璐聪明。”
“但是还是有人识破了璐璐的伪装,他们来偷东西了,你要帮我把东西藏好。”
“可我很笨,不知道怎么藏…”笨龙委屈巴巴地说。
塞拉咧嘴笑了。
“我知道,来,张嘴。”
笨龙听话地张开了嘴。
被塞拉精心挑选的东西全都被水流包裹着飘到了她的面前。
一件物品一个独立的泡泡,它们在塞拉的指引下飞进了笨龙的肚子里。
沙漏的计时已经接近结束,在确认笨龙还能起飞,而且不会影响肚子里的“泡泡”之后,塞拉猛地一挥手,撤去了周围的水墙。
“神选的时间概念真好,沙漏刚刚漏尽。”塔妮娅说。
塞拉没有接话,而是在唉声叹气。
眼看着刚才活蹦乱跳的塞拉如此郁闷,塔妮娅心情不错,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陪着塞拉一起愁闷。
“我可以走了?”塞拉问。
“且等等。”
塔妮娅站起身,手指轻点远处的笨龙。
“我想要搜查一下他。”
塔妮娅走到塞拉身边,掩嘴笑道:“塞拉你身为神选,以神起誓自然是有保证的。”
“但是这条白龙,似乎不在你的誓言范围内,因此…”
赤红箭步上前,笨龙举起爪子就要动手,却被塞拉制止住了。
赤红绕着笨龙检查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白龙紧闭的嘴巴上。
“张嘴。”赤红命令道。
在塞拉的眼神示意下,笨龙老实地张开了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上头的味道让赤红忍不住掩鼻,刺激得她眼泪之流。
检查完毕,赤红刚要退下,塔妮娅却漫不经心地提醒:“检查一下他的肚子。”
“塔妮娅,这条笨龙是璐璐缇斯的朋友,你身为她的朋友居然没听说过?”
塔妮娅用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留着涎的笨龙,他那丑陋的面相实在让塔妮娅无法相信璐璐缇斯会认这等生物当朋友。
“你没有现成的药物,打算让笨龙催吐,那就是打算动用魔法,或者武力了?”
说完,塞拉又一次摆出了祷告的手势。
“我,塞拉·奥菲莉娅,光辉之神再上,我起誓,笨龙的肚子内没有任何璐璐缇斯的私人物品,我也未曾藏匿物品进入其中。”
“若有虚言,愿受神罚。”
神罚一词彻底震住了塔妮娅。
一位神选连神罚都说出口,其态度不言而喻。
紧闭双眼进行起誓的塞拉一脸虔诚,这神圣的一幕被周围的暗哨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塔妮娅很不舒服。
表面上看,这只是塞拉在自证清白,表明自己没有钻之前一个誓言的漏洞。
实际上,塞拉这次起誓的誓言很重,仿佛是担忧她以检查的名义暗中迫害笨龙。
塔妮娅的心机,塞拉的虔诚与善良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誓言把自己拔高,反衬托出她的狠毒。
塔妮娅有苦说不出,连连挥手示意赤红回来。
塞拉坐上笨龙,对着塔妮娅热情地挥了挥手。
“塔妮娅,下次来教国,记得找我玩哦。”
“一定,一定。”塔妮娅皮笑肉不笑地挥手告别塞拉。
直到塞拉离去,她才愤怒地踢翻了身旁的凳子。
“找,把废墟下埋藏的东西全都找出来。”
“璐璐缇斯一定有秘密,无论是什么,找出来!”
塔妮娅的嫡系纷纷从树林中钻出,在废墟上忙碌。
笨龙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飞着,塞拉对于自己御龙飞行这件事充满了困惑。
“你真的是龙?”
“对啊,我的名字是笨龙。”
塞拉无语,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他根本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
“哪有人起这样一个名字?”
笨龙乐呵呵地说:“它们都这么叫我。”
“可这是骂人…不,骂龙的话。”
“璐璐也这么叫我…璐璐不会骂我的。”
说不通了!
闲聊着,塞拉发现笨龙身上的鳞片被腐蚀得很严重,不少区域脆化了。
这不对劲,哪怕这条龙的智商再低,他的身体也都是正常发展的,就算营养不良,也不该脆到可以捻出粉来。
“你的鳞片怎么回事?”
“啊?”
意识到笨龙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身体上的状况,塞拉决定问问他最近去过哪里。
“我为了找璐璐,最近去了好多地方。”
“我去找了哥布林的聚集地,他们问我要鳞片,说敲几枚鳞片就告诉我。”
“我给了,他们告诉我,在沼泽地的蛙人部落能找到璐璐。”
“可是蛙人部落的人又告诉我,要我吐一些胆汁才能告诉我…我就吃了他们的魔药,吐啊吐…”
“蛙人告诉我,在森林西边的一片湖水附近有线索。”
“可是那片湖水附近的雾让我好痛,好痛…我坚持找了很久,遇到了一只很大的史莱姆,他把我赶出了那片湖…”
“史莱姆说我被骗了,我很生气,和它打了一架,他们数量太多,我打不过,被史莱姆王丢出来…”
“他还骂我,说我分不清好人坏人”
塞拉沉默了。
笨龙能不死完全就是因为他是龙,生命力足够顽强。
哥布林为了取鳞,肯定上了不少脆化鳞片的药水,以他们的狡诈,欺负傻子自然是不留情的。
蛙人们想要胆汁,自然是要用刺激性很强,对身体副作用大的药物去催吐,其中是不是加料都不知道。
至于跟笨龙打架的史莱姆,至少也是史莱姆王了。
湖自然是史莱姆们分泌出来的属性黏液汇聚而成。
雾气也是史莱姆王布置的魔法生效了,可以侵蚀入侵者。
说起来,这只史莱姆王确实是个好史莱姆,他只是把笨龙赶走,也没怎么弄伤他。
奈何笨龙认不出他是个好史莱姆,直到现在还觉得史莱姆王是个坏家伙。
“难怪璐璐说你是条笨龙…”塞拉拍了拍他,“到了教国,我帮你调理下身体。”
41.奴隶
对于亚斯王国的上层人士而言,今夜最大的活动莫过于在特纳子爵宅邸举办的晚会了。
没有老一辈的束缚,完完全全是年轻人的社交场,这让被家里管教惯的贵族子弟对于今夜都是充满了期待。
早已有了心上人的,期待着晚会上亲昵的美好瞬间。
带着家族里任务的,正在一次次聆听着长辈的嘱托。
平时性格顽劣的,则是被父母狠狠地训斥,警告了一番。
不同的家族,不同的想法。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也在众人之间流传开了。
一位贵客也会参与进此次晚会当中。
早有消息灵通的人知晓了这人便是得到了老德雷克担保的路禹,对于这位从极其遥远国度而来的侯爵,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本地贵族子弟的社交晚会,他为何能到场,甚至能被特纳家的长子安德鲁亲自驱车迎接。
其实在他们议论纷纷时,路禹已经到达了特纳家的庄园。
前一天晚上因为练习魔法十分疲惫的路禹在一大早被接到庄园内后,就一直在打哈欠。
参加晚会自然是不用这么早到的,然而上一次安德鲁吃了路禹一顿西红柿牛腩和蒜蓉牛肉。
作为一个家教极好的孩子,安德鲁按照礼节,邀请路禹,品尝他们家的美食。
得知路禹前来,安德鲁的父亲老特纳也出来迎接了路禹。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神锋利,精神抖擞,听说年轻时也是陪着二世征讨东境哥布林,亲自冲阵的狠人。
在贵族圈子里,他的名声不怎么好。
毕竟他跟王族绑定地太近了,让人觉得特纳家就是王族的一条狗。
希望领主制继续延续的贵族们自然是不会太待见他们家。
老特纳只是与路禹寒暄了几句,就把空间留给了他跟安德鲁,自己转头去对晚会会场进行最后的布置。
肚子已经饿了的路禹很感激老特纳,他真的担心来一个精通废话文学的贵族跟他玩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那套。
安德鲁引着路德进入自家宅邸的餐厅,命令仆人迅速把准备好的食物送上来。
用上好的面粉制作出的面包盛在托盘中,送到了路禹的面前。
带着手套的侍者用刀帮助路禹把大块的面包切成片,然后从餐车上取下五颜六色的酱瓶子码在路禹面前。
看到路禹没有动手的意思,服侍路禹的仆人还以为这是示意让他来喂,于是特地换了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子过来询问路禹的意思。
路禹还在欣赏着不同的果酱,嗅着味道呢,听到身旁的人这么说愣了一会。
吃个面包都要人服侍,还要喂,几级残废啊?
看到路禹不耐烦地挥手,仆人惶恐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身后的管家。
进厨房看情况的安德鲁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我只让你们上食物,没让你们打扰尊贵的客人,都退下。”
在众多仆人退下之后,安德鲁坐到路禹对面,抱歉道:“他们不知晓赛里斯国的用餐习惯,让您见笑了。”
路禹一边给面包抹着果酱和蜂蜜,一边问:“你们吃东西都这么讲究吗?”
“您指刚才仆人的服务吗?”安德鲁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喜欢,比起有个人站在我旁边给我喂食,我更喜欢那天在侯爵宅邸里吃饭的氛围。”
“奈何不是每个客人都像路禹大人这样,拜访特纳家的一些人规矩很大。”
“不给予足够的尊重,周到的服务,会让特纳家在贵族之间丢面子的。”
懂了,贵族屁事多。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汤送了上来。
吃着面包,喝着加了胡椒的牛肉汤,这顿早餐其实还不错。
只不过,路禹真的吃腻面包了。
在亚斯,早餐的可选性真的很少。
农奴与奴隶基本只能吃点麸和糠,有时候还未必有。
贫民有事要做,就喝点稀粥果腹,到了晌午再吃一些饱腹的。
普通人家能吃点黑面包,但也不多,也就是改善一下口味解馋。
像安德鲁这样的人家就能在吃上面有更多选择了。
只不过这种选择也只不过是在面包的酱料上丰富了一些。
路禹想吃包子,想吃馄饨,想吃干捞面,螺蛳粉,这里都没有。
这也导致了路禹只能亲自动手做早餐。
如果不是安德鲁邀约,他今天是打算和面做包子吃的。
想到在家里看家的西格莉德今天一天都要吃剩饭剩菜…
“中餐我也为您准备了西红柿炖牛腩和蒜蓉牛肉,届时请品鉴一下特纳家厨师们的手艺。”
路禹欣赏过亚斯王国一些酒馆的招牌料理,大乱炖和糊糊是常客,鲜少能有做到色香味俱全的。
这让路禹对贵族家里的厨师的厨艺水平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吃完早餐,安德鲁带着路禹参观起了特纳家的家族产业,种植。
站在宅邸后山的高坡上,路禹举目望去,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农奴正在划分好的田地里努力地忙碌着。
时值春耕,田地间没有牲畜的痕迹,全是一个个黧黑的人挥舞着农具。
也许是站得太高,路禹只觉得他们是一只只蚂蚁,在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鞭花的仆役督促下,奋力地工作着。
路禹提议靠近看看,安德鲁同意了。
干瘦的身子羸弱得风一吹就倒,连农具看上去都比他们的身躯更有重量。
他们眼窝深陷,眼睛混浊而麻木,脸上开裂的皮肤好似干涸开裂的河床。
形如枯槁的他们纷纷停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向了路禹与安德鲁。
他们黑瘦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因为不断挥舞着鞭子,仿佛在催命的仆役在看到安德鲁的一瞬间便谄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为数不多地,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
是特纳家长子安德鲁对于他们的些许仁慈。
路禹行走在田埂之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忽然觉得阴风阵阵。
路禹背包里的璐璐缇斯一言不发。
特纳家的开垦地是十分肥沃的黑土地,每年收成都不错,光是贩卖粮食就能赚到不少钱。
这也是他们抱上王族大腿所得到的奖励。
“这么好的土地,为什么不多找些牲畜来协助耕种呢,效率不是更高吗?”
负责管理这些奴隶的仆役虽不认识路禹,但看自家少爷亲自陪同,也知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笑着解释道:“无论是牛还是马,亦或者是混血的魔物,都需要钱啊,太贵了。”
“再说了,牲畜和魔物养起来要的口粮还不少,哪能和他们比啊?”
“不过嘛,我们少爷心善,一天可是管一顿饱饭的,和别家可不一样。”
鞭花一打,仆役转头朝田地里的奴隶们大吼:“是不是?”
这个仆役很会给自家少爷长面,不一会稀稀拉拉的“是”,以及对安德鲁的歌颂与赞誉飘到了路禹的耳朵里。
路禹笑了笑,随口说道:“能让他们吃饱,确实是了不得。”
路禹的赞美让安德鲁有些受宠若惊,他转念一想,迅速在仆役身边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几位身板看着很硬朗,似乎还没经历过摧残的奴隶被仆役领到了路禹面前。
“您的宅邸后配了两小块荒地,现在无人打理荒废了岂不是可惜。”
安德鲁指着那几名奴隶说:“我把这些人送给您,这样您也能多几个人手打理。”
安德鲁话说得真切,然而路禹却面无表情。
你敢送,我敢收吗?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背后的人丢过来的眼线?
“不用,我只是暂住亚斯,迟早会继续启程,不需要多余的人手。”路禹说,“谢谢你的好意。”
安德鲁尬住了,自己一时兴起准备的礼物被抛了回来,这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安德鲁转身,面对被领来的那群奴隶。
“慢着。”
不知何时到来的老特纳看到了这一幕,快步赶来。
“安德鲁的话既然已经出口,那便已经生效。”
“侯爵既然不愿意接纳,那么我们特纳家也不会再度接纳他们…”
路禹望向了老特纳。
没身份的奴隶不被接纳,丢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打算道德绑架自己?
对一位贵族道德绑架完全行不通,难道老特纳不清楚?
“那便解除他们的奴隶身份,管家,你带他们下去,帮他们办理好手续,顺便给他们几枚铜币,让他们顺利安家。”
一切发生的太快,上一秒自己还在田地中耕作,很有可能一生一世都有困死在此处。
可现在,自己却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了自由人。
几名奴隶匍匐在地面,不断地说着赞美的话。
他们爬到老特纳的脚边,亲吻着他的靴子。
老特纳一脚踹开了一个奴隶。
“你们应该感谢的是侯爵。”
意识到的奴隶手脚并用爬行到路禹脚边,亲吻起了他的鞋子。
有的人甚至亲着亲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路禹很想把脚收回来,也想学着老特纳那样一脚踹翻一个。
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42.亚斯三世的敬仰
“陛下有请。”
老特纳贴到路禹耳边说的话让他有些讶异。
国王竟然就在庄园里?
也难怪原本去检查晚会场地的老特纳会亲自过来寻找路禹,国王的出行的消息必然是严格封锁的,唯有亲信方能得知。
跟随在老特纳身后,路禹回到了宅邸当中,一路上到了顶层。
顶层的走廊持剑的卫兵,罩在长袍当中的魔法师纷纷投来视线。
为首一名领队伸手拦住了老特纳与路禹,开始对老特纳进行搜身。
路禹没想到国王会找自己,璐璐缇斯仍在自己背包当中。
众目睽睽之下,璐璐缇斯根本没办法躲开众人的视线开溜。
当领队走向路禹,并要求路禹将背包交于他察验时,路禹只能选择硬扛了。
“抱歉,背包中的东西是我的私人物品,我不希望任何人触碰。”
路禹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
领队倒也没有因为路禹的话而恼怒,他认真地解释:“侯爵大人,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觐见陛下都需要走这个流程,请不要为难我们。”
“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规矩。”
“无妨,他是我的贵客,放行吧。”
领队身后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声制止了领队的动作。
领队让开了路,为路禹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坐在书桌后翻阅着老特纳藏书的青年自然就是现在亚斯王国的国王了。
至于那个女的…
黑色单马尾,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纱巾挡住了她的半张脸,看不出她的具体样貌。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她手中转着一把小刀,身后还背着两把剑,看不出是刺客还是剑士。
亦或者说…她走的是潜入失败之后把人杀光就算潜入成功的狂战士刺客流派?
女人的视线自打路禹进入房间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
路禹明显感觉到她对于自己的背包警惕心很重。
“路禹…?”亚斯三世念着路禹的名字,“说实话,你的名字很奇怪,但是还不是我见到最怪的。”
“哦,陛下听过最怪的名字是什么?”
亚斯三世笑而不答:“你的口音也很怪。”
“艾兰,给侯爵搬张椅子。”
靠在书柜上的女人给路禹放椅子时,眼神剜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生起一些危险的念头。
亚斯三世亲自提溜着一张椅子,坐到了路禹的对面。
“老德雷克告诉我,你更喜欢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国之主请一个初来乍到的异国侯爵帮忙,这事怎么听怎么玄乎。
路禹笑着问:“关于今晚的晚会?”
“正是。”
“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他们无法为您分忧吗,为何要找我一个异乡人?”
“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看到你之后,我改了主意,因为他们都没有你效果要好。”
“效果?”
“是的,这件事如果是我的人去做,那么他们中的某些人也许会根据发声的人判断出我设了局。而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贵族,现在他们还没办法把你和我联想到一起,由你来当托再好不过了。”
不用亚斯三世继续说下去,路禹已经猜到他想让自己帮忙拉仇恨了。
晚会上来的都是一群年轻人,和他们的父辈相比,远没有那么老谋深算。
来时父辈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一开始还能牢记于心,但是随着晚会进行,酒精,荷尔蒙开始攻占理智高地,这群贵族子弟就成了最好拿捏的柿子。
自己的嫡系出来当托拉仇恨,事后贵族们清算,嫡系极有可能会在反扑中被消耗掉。
路禹作为一个并不会定居在亚斯的外来者的确是个合适的当托人选。
可是…
他今晚坑了这群贵族的孩子,那么毫无根基的他必然会被当做报复对象。
亚斯三世挥挥手,一旁的艾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
一颗拳头大小的魔核出现在路禹面前。
“是星光史莱姆的魔核!”璐璐缇斯忽然惊呼。
之前路禹听璐璐缇斯说过,星光史莱姆的魔核是她炼制破解封印药水的素材之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亚斯三世说:“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仆人为何要寻找这样物品,但是我手中确确实实有一枚,而且我确信,整个亚斯就这一枚。”
“亚斯王国有人能处理星光史莱姆这种高阶魔物?”路禹好奇心上来了。
璐璐缇斯可是说过,能够入药的星光史莱姆魔核至少也是五阶魔法师才能处理。
“自然是没有的,这一枚是从哥布林巢穴当中扫荡获得的战利品,而哥布林有一个特点你应该知晓。”
路禹接话:“能生?”
“对,就是能生,他们的繁衍速度极快,因此大多数的哥布林往往只是高阶哥布林的炮灰,这一只星光史莱姆大概率是被围殴致死。”
“不过…”亚斯三世无奈地把玩着魔核,笑了,“哥布林获得魔核,却没办法有效的利用,如此珍贵的素材,若是单纯用作魔力补给,简直就是浪费。”
“我们获得之后,陷入了哥布林一样的窘境当中,无论是炼金,药剂炼制,我们都没有配方,更不知晓该怎么使用,于是这枚魔核从我父亲继位初期到今天,依旧躺在盒子当中。”
亚斯三世把盒子递向路禹。
“帮助我,这就是你的,除此之外,我还会安排人手寻找你所需的其他素材,在安全方面,我也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为难你,只不过需要你暂时留在宅邸当中,直到今夜晚会结束之后方能离开。”
亚斯三世语气平和,他没有以自己的身份逼迫路禹,这反而让路禹有些好奇。
“陛下,你完全可以安排人在晚会上引导我去与那群人发生冲突,如果我身处晚会当中,即便思考清楚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被迫与陛下合作…为何要给我选择?”
亚斯单手托腮,笑着说:“因为你是赛里斯国的开拓者,是一位旅行者。”
“之所以有不少骗子冒充贵族旅行者,一是因为不好查验,二是因为亚斯王室一向敬仰旅行者。”
“在从德雷克那得知了你的消息之后,我派人去寻找了你出现在亚斯王国内的时间与相关信息。”
“根据诺特伯爵领的一位粮店商人描述,你竟然拿着一袋精米来询问粮食价格,所用容器极其独特,并且看似对计量单位一无所知。”
“被调查的行商表示,别人给的铜币皆是亚斯铜,而你却支付了纯铜币,并且一副不知晓兑换比例的模样,他因此昧着良心宰了一笔…放心,我们已经把损失追讨回来,并且惩罚了他。”
路禹没想到亚斯三世查得还挺细致。
因为亚斯三世获得的情报全是路禹刚入世时候的,那时的他处于到处搜集信息,一无所知的阶段,因此反倒是给了亚斯三世一个错觉。
这个人来自一个有着独特文化的特殊国度。
“据我所知,你是翻越了诺特伯爵领内的那座大雪山进入的亚斯国境…”
“传闻,这里的先民曾是一片战乱之地的逃民,为了寻找远离战争的净土,他们结队开始了漫长的旅程。这是一场死亡之旅,黄沙,瀚海,沼泽,密林,雪山吞噬了无数渴望找到新栖息地,热血勇毅的先民。”
“一路上他们遇见巨龙,人马,妖精,各种亚人,有时能得到善意,有时候则是被当做捕猎的对象。他们筚路蓝缕,背着死去同伴的尸骨,不知疲倦地寻找,浩浩荡荡的队伍越走越少,越走越少,不知多少年月方才抵达了这片土地。”
“他们是开拓者,是了不起的旅行者。”亚斯敬仰地说,“是他们用鲜血和毅力在这片魔物横行的地方开辟出了属于人类的根据地,并最终以生命捍卫了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
亚斯真诚地说:“无论您是以何种原因来到此地,您一路上走过的路,经历的事,都已被星光与日月记录,被大地之母镌刻。”
“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动用手段驱使您这样的开拓者去完成我的计划,脚下这片土地埋葬的先民只会唾弃我。”
亚斯的话说的情真意切,把自己对于开拓者与旅行者的敬仰都倾诉而出。
路禹有些惭愧,脸也红了。
自己只是个赝品啊。
无论是拉莱耶,洛斯里克,还是格兰赛法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话,以及之前傻乎乎被骗钱的经历会变成自己开拓者,异国旅行者身份的铁证,并且让亚斯三世产生了敬仰之情。
难怪亚斯三世会开口让门口的卫兵领队停止搜查。
在他的想象当中,路禹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必然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有地图,有魔物图鉴。
这些珍贵的书稿是一位旅行者最大的财富,他怎么可能轻易展示给别人。
然而实际上…路禹的背包里只有一团璐璐缇斯。
43.喜欢人偶的缘由
璐璐缇斯恢复原来的身体在路禹的计划当中优先级最高。
成天背着她乱跑,遇到突发状况掩饰不过去只会徒增麻烦。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要知道,你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只是嘲讽他们一顿,让他们记恨我就行了?”
“本色出演即可,你都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嘲讽那些贵族的仆人是“粗鄙的臭狗’,和德雷克以及安德鲁谈话时又是充满着优越感…”
亚斯三世笑着说:“侯爵只需要把在自己领地内的派头展示出来,他们自然会感到被冒犯。当然,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我希望他们愤怒,让他们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去细细思考。”
“时机成熟时,我会派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把话题引导向重点,只要你推着他们入套,晚会就算圆满了。”
“待会你离开时,领队会带你见几个托,记一下他们的脸,今晚他们会在各个方面协助你。”
见亚斯三世都已经安排妥当,路禹点了点头。
亚斯三世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他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是在用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椅子扶手,似乎在思虑什么。
过了好一会,亚斯三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给老德雷克说过旅行经历,但是他复述得很没意思…”
路禹恍然大悟,感情是把自己当说书人了。
于是他把之前对老德雷克说过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还附赠了几个dlc内容,全当是福利了。
表情冷厉的艾兰原本注意力一直放在路禹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他却和亚斯三世一样,沉浸在了路禹的“旅行故事”当中。
正如老德雷克所说,亚斯这片地区,周遭都是强大的魔物,人类只是偏安一隅,往往许久都不会有人到访,更别提是路禹这种从极其遥远的国度而来的贵族。
从一个有学识的人口中听到的故事,与一般的冒险者诉说的故事是两个味道。
亚斯三世意犹未尽,但是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他必须返回宫殿中,准备召见下午到访的南境领主亲信。
亚斯三世知晓路禹最近在收购各种魔核,也从老德雷克那里得知了他身体受伤的事,特地准备了一些对魔力有补益的礼物。
可就在他打算赏赐的瞬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艾兰走到门口,取过一封信件交给了亚斯三世。
听完路禹故事,心情极佳的亚斯三世看了一眼信件上红色爪印,眉头紧蹙。
拆开阅读完,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路禹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身就要告退。
亚斯三世没有拦着,而是努力挤出笑容,让艾兰把路禹送出门外。
直到房间内只剩下亚斯三世和艾兰二人后,全程沉默的艾兰才小声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境的领主们以诺特为首,开始私铸钱币。”
艾兰为亚斯斟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了书案上。
信纸被亚斯三世攥成了团,好不容易从路禹这里补充的喜悦荡然无存。
紧绷着脸的亚斯三世许久之后才吐出了一口郁气,把那团废纸放在桌面上。
“其实,刚才我想问问路禹,他对于领主制和集权的看法…”
“陛下为什么不问?”艾兰很听话地把话顺了下去。
“因为我想明白了,他自己就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是边境的开拓者,帝国的拓荒人。一个能被一个君主赋予开拓权的年轻侯爵,想也是赛里斯王的心腹。”
“身为领主的他,会背叛自己的位置吗?”亚斯三世问。
亚斯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不远处如同蚂蚁般忙碌的仆役,笑了。
“路禹我管不了,他是自由的,不属于这片土地。”
“但是你们这些领主,是时候出点血了。”
被安排在房间中休息的路禹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直到安德鲁前来敲门,他才睡眼惺忪地醒来。
看见路禹还穿着白衬衫,运动裤,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安德鲁惊讶了。
“路禹大人,你就这幅装扮吗?”安德鲁赶紧说,“家里换衣间还有不少服装,我找下人帮你再打扮一下吧?”
路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觉得这装扮没问题啊。
这种贵族出席的场合,自己的行头格外抢眼,还直接拉低了众人的逼格,一定很能吸引愣头青过来批判。
今晚自己的目的就是去找别人茬,自然也欢迎别人来找自己茬。
他才不管安德鲁怎么想,推着他就往外走,问他在哪搞些吃的。
璐璐缇斯出门前还在西格莉德的帮助下吃了一碗面垫肚子,可是午餐她只是吃了房间里摆盘的两个果子。
如今早已饿得不断,在聊天室里发送“咕噜噜”的璐璐缇斯委屈巴巴。
“想赶紧恢复人型,天天躲在背包里太难受了。”
“那你得祈祷药水素材凑齐之后一次成功,效果正确。”路禹在聊天室里回复。
“别说这个了,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找点吃的给我,我真的很饿!”
瞄见一辆餐车从安德鲁身边路过,路禹连忙喊停。
“侯爵大人很饿吗,这些只是糕点,晚会主厅有不少美食,没必要放进背包里吧?”
安德鲁目瞪口呆了,路禹竟然把餐车扫荡了一轮,每样糕点都拿了一些,全都塞进了背包里。
光看这个行为,路禹根本不像是一名侯爵,更像是没见过食物的饥民,实在太掉价了。
这还是之前和自己对话时盛气凌人,优越感爆炸的路禹吗?
等到侍者离开,路禹一本正经地教育安德鲁。
“你们陛下让我做的事你也清楚,我不装得粗鄙一些,怎么能让他们产生优越感,他们没有优越感,又怎么会生起想要嘲讽我的念头?”
“为了尽快进入角色,我决定现在就开始扮演。”
安德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疑惑地问:“陛下不是说让你主动去嘲笑他们吗?”
“拉仇恨这件事,你主动出击,人家可以躲。但如果是对方主动出击,我还击,他就没办法退了,懂吗!”
“好像,懂了…”
路禹也不期待安德鲁能理解,安德鲁根本不懂装逼,也不懂钓鱼,他甚至当不好一个贵族。
璐璐缇斯对安德鲁的评价就十分正确。
他适合当魔法师,专注于自己的爱好,但是却不适合成为一家之主,管理家族。
他是善良的,尽管他的善良有明显的阶级限制。
就好比他让自己的奴隶每天吃饱一顿饭,跟其他贵族相比他就是天大的善人,然而跳出这个视角,以路禹这个异界人的目光去审视,他就是个奴隶主。
奴隶主善良还是奴隶主,他终究是会维护自己的财产选择迫害奴隶。
但是和同阶级内的路禹对话时,他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正义感十足的热血小伙,是个谦逊有礼的孩子。
这是身份的枷锁,是出身贵族家庭的他逃不脱的烙印。
路禹对于老特纳十分不解,自己的儿子什么心思,什么脑袋他不清楚吗?特纳家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嗣,为什么就抓着这个家伙,逼着他朝自己预期的方向上进呢?
让他接手家族,又不会左右逢源,只凭这点热血和正义感,分分钟被其他贵族碾成粉末。
思来想去,路禹也只能告诉自己,老特纳坚信,安德鲁成长的速度很快,会蜕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不过现在看来是够呛,今天被亚斯三世喊去单独谈话的就有他一个。
因为要给路禹介绍今晚晚会的托都有谁,骑兵队长还告诉了他,安德鲁今晚身为托的任务就是把妹子,努力保证自己身边莺莺燕燕。
可是安德鲁却和路禹说,他不会应付女孩子,现在很紧张,很怕搞砸。
真是见了鬼了,你好歹是个帅小伙,演一下,勾个妹子应该不算难事啊,怎么如此没自信?
“上次我跟劳尔子爵家的小女儿聊了一下午,教了她怎么应对哥布林袭击,然后她再也没理过我。”
“你怎么教的?”
“就…教她怎么把哥布林持械的手砍断,然后最快速度斩首。”
“…”
“我跟雷兰男爵的长女聊我们屠杀哥布林的战法后,她也没搭理过我。”
路禹捂额,内心腹诽不已。
难怪安德鲁喜欢上了玩人偶这种大号手办,而且费尽心思想要改造出合乎自己审美的人偶。
原来你安德鲁以前也是有过感情史的,只不过接连受挫,于是一头扎进了手办大坑。
“你吃东西能不能关麦,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吃播的声音!”
路禹和安德鲁聊天时,脑子里的asmr就没停过。
“哦,抱歉,嗝~~~”
44.你们也配?
安德鲁身为晚会的举办者,进门之后微笑着与几位相识的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离开路禹,走到了主厅当中,与到访的贵族们寒暄了起来。
他虽然不会和女孩子聊天,但是贵族社交场合的那套礼仪运用得很熟练。
因为天赋出色,外加亚斯三世看重,安德鲁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批身着华服,容貌出色的少女。
没了安德鲁陪伴左右,原本聚集于暖黄色壁灯下的贵族子弟们一眼就注意到了路禹,并且如他所想的那样开始了评头论足。
“那就是老德雷克口中年轻有为的异国侯爵?”
“据说还是一名魔法师?”
“他这是什么服饰,看上去好奇怪。”
“还有他的鞋子…这是什么皮革?”
“赛里斯国的人都是这么打扮吗,看上去好土啊。”
“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异国而来的侯爵,更像是个乡下人?”
一位身着礼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路过路禹身旁:“侯爵大人需要什么吗?”
随即,他压低声音提醒:“诺特伯爵为首的几位南境领主子嗣在主厅西北方向的角落,他们刚才在讨论如何戏弄你,请侯爵大人小心。”
亚斯三世倒也贴心,安排了不少僚机照顾路禹。
这让路禹越来越好奇,当自己把所有目标的仇恨拉齐之后,这位年轻的国王打算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到亚斯三世与几位坚持分封的领主分歧很大,双方最近几次相谈都闹得很不友好,大家都不掀桌也是各有顾虑。
自己来到异世界还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各种奇异生物,居然莫名其妙参与起了最让他讨厌的政治戏码,真是头疼不已。
可是他没得选择,为了璐璐缇斯,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反正自己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拿了杯看上去像是葡萄汁的饮料喝了一口,路禹眼睛猛地睁大。
“噗~~”
路禹喷了侍者一脸,将他洁白的侍者服染成了玫红色。
这一幕也让周围活跃的贵族纷纷扭过头来,诧异地捂住了嘴,随即小声地与同伴指指点点起来。
也有人当即放肆的大笑,与自己相识的同伴碰杯,拿着路禹的狼狈当做润滑剂,略过他们对话中的僵硬。
路禹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能这么难喝。
入口是涩的,回口是苦的,冲上鼻尖的味道跟老陈醋差不多。
再看了一眼,附近不少人男生手中都捧着这么一杯饮料,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味蕾是否出了问题。
又喝了一口,路禹拿过手帕,全吐了出来。
路禹的举动让不少喝着同样饮料的人下意识看向了手中的杯子,他们疑惑地轻抿了一口,咂摸着,没觉得有问题。
“这是什么?”
被路禹弄傻眼的侍者呆呆地回答:“去年产的葡萄,配合一些野果酿造的新酒。”
“这玩意,你觉得好喝?”
侍者尴尬了:“侯爵大人,我没资格喝…但是这么多贵族老爷都喜欢喝,应该很美味。”
一位贵族子弟走到餐车旁,取了一杯同样的果酒,当着路禹喝了一大口。
直到杯中一滴不剩之后,他略带嘲讽地笑问:“路禹侯爵是吗,您在赛里斯国应该没喝过好的烈酒,因此会不适应。”
晚会开始前,老德雷克担保路禹的对话在贵族之间流传。
老德雷克用了大量的赞美去形容路禹的出色,仿佛整个亚斯王国年青一代与路禹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纨绔子弟,是连提刀上阵都不敢的娇嫩娃娃。
老贵族们对于这些话只是笑笑,可亚斯王城的年轻人们不干了。
少女倒还没什么,这个年纪的青年最受不了别人说他们不行,比别人差,尤其是在晚会前夕。
人人都想在属于年轻人的晚会上出出风头,斩获一段恋情,无论最终是否结成姻缘,家族长辈的意见如何,那都是浪漫过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
连亚斯三世和老德雷克都被他的经历所俘获,这群居住于王城的女孩又怎么能免俗。
被家族保护得好好的娇娇女对于冒险的印象也不过是出门打打猎,顶天就是冒险者口中的几段逸闻,远远看不到这些文字背后的血腥与残酷,只当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消遣。
一位年轻帅气的侯爵,异国的开拓者,跨越了千山万水,沐浴日月星辰的光辉,于大地上留下无数属于自己的诗章,在女孩子眼中简直太浪漫了。
眼见着自己心中的情人张口闭口都在讨论从王宫中流出的故事,言谈当中还有在晚会当天与路禹深入交流一番的想法,不少人不干了。
一个外乡人,凭什么?
路禹很开心,亚斯三世前期铺垫做得很好,自己的嘲讽开起来也顺利不少。
他把酒杯放下,随手在侍者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一把推开了他,走到了质疑自己没喝过烈酒的人面前。
“阁下怎么称呼?”
“爱德文。”对方端着酒杯,不卑不亢地介绍道。
“哦,那你有爵位吗?”
爱德文脸色变得尴尬,捏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喧闹的晚会因为这个插曲声音逐渐变小,围绕着路禹和爱德文这两人,无数贵族品着佳酿,吃着点心,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戏。
众目睽睽之下,爱德文不想露怯,他昂起头,自豪地说:“我父亲是…”
路禹粗鲁地打断了爱德文的话。
他讥诮地说:“来参加晚会的是您的父亲吗,怎么答非所问呢?”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这让爱德文脸热得发烫。
“抱歉,我不和连爵位都没有,依仗父辈荣光到处炫耀的人交谈。”
这话算是群嘲了,在场的贵族子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爵位,像安德鲁这种主动前去打拼,挣出个子爵的人很少。
路禹一句话把他们都打成了米虫,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不忿。
“侯爵的爵位难道不是父辈的荣光吗?”人群中有人嘲笑,“无非是您的父辈死得比我们早罢了。”
太棒了,这人居然还不是亚斯三世找的托,把话题激化,把矛盾扩大得好啊!
路禹直接锁定了说话的人,笑眯眯地走向对方。
人群自动为两人让开了一条路。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马罗尼·诺特。”对方怡然不惧道。
这个姓名,路禹想起了被自己杀死在森林当中的那个倒霉蛋。
“我的爵位是我自己打出来的。”
路禹的话一出口,周围的许多人都哄然大笑,不少人也尴尬地陪着笑。
马罗尼·诺特更是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块。
“赛里斯国的爵位居然如此廉价吗,侯爵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难不成你从小就立下各种战功,得到国王赏识?”
“这种谎话骗骗那群被魔药腐蚀了脑子的哥布林还行。”
“辱哥布林了。”
“马罗尼,你可别这么说,赛里斯国爵位怎么会廉价呢,只是路禹家中手段不错,能给他贴金罢了。”
不怪这里的人这么想,他们大多都受到了家族中的照顾,分到了一些边境军士,家族骑士斩杀魔物的功勋。
这些功勋就是给他们未来接替爵位做准备。
一位连刀都拿不起的羸弱少年账下有斩杀八只哥布林的战功,还亲自深入地宫深处,缴获战利品,甚至亲自断后,掩护队友后撤。
一个去前线镀金的青年坐在后方就能拥有冲阵,屠杀哥布林的战绩。
听多了故事的千金小姐穿着长裙前往东境,坐在战车上,被家族护卫得严严实,来到军士屠杀哥布林后的战场。手中的长枪胡乱地捅,戳在死掉的哥布林身上便是清扫战场时观察敏锐,保护友方军士。戳在还没死透的哥布林身上,便是阵斩,获得一个英勇无畏女骑士的美誉。
这样的金即便不去东境他们也能给自己贴,诺特家长子就喜欢散播魔物袭扰城邦的谣言,然后带队冬狩,以全自己勇武的美名。
马罗尼甚至知道自己的哥哥会杀掉一些弱小的冒险者,谎称他们是土匪,打算截杀行商,以获取领地内行商的感激。
你路禹和我们一样,不过是吃了父辈的福利罢了。
什么侯爵,什么赛里斯国的开拓者,帝国的拓荒人,不过是亲自掌权之后为自己贴的金。
这里为数不多亲自上过战场的人,功勋获爵最高的也就是安德鲁,然而也只是个子爵。
侯爵?还这么年轻,你得做了什么伟大的功绩才能获得如此荣誉?
“我,屠过龙。”
在一片笑声中,路禹笑着说。
“不止一条。”
笑声渐息。
“我杀过哥布林,比在座的各位加起来捅过的尸体,冒领的功勋都多。”
“我见过从土地里攀爬而出的骷髅,并亲自拆散他们的每一块骨头。”
“我在野外杀过无数史莱姆,只因为他们袭扰了赛里斯边境,影响了我的领地人民拓荒。”
“我和巨人聊过天,陪他砍过树。”
“我与一团冒着黑烟的触手怪谈笑风生。”
“我做的菜能让七阶魔法师把舌头都吞下去。”
“临国的神选邀请我一起偷吃…分享美味的贡物。”
“在你们还在从家族,边境那群可怜的军士手中抢走他们为数不多的功勋时,我在与领民们踩着泥泞的土地,向未知进发。”
“你们,也配我和我谈功勋?”
45.我嘲讽了,快上!
在场众人有羞愧的,但不少的则是愤怒。
路禹所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台面下,大家心照不宣的福利。
看破不说破,你路禹身为领主在赛里斯国难道就比我们干净?
难道你就没用过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私?
大家都不干净,凭什么你能义正言辞地指责我们?
有清醒的人敏锐地发现,路禹所说的这些事迹实在太过惊人。
杀哥布林说真的不算什么,可之后的屠龙,和巨人沟通,还有与神选对话这些是实打实的离谱。
能做到这些,在冒险者工会的评级至少也得是秘银,黄金以上吧?
而且你又是屠龙,又是跟巨人沟通,又跟冒着黑烟的触手怪谈笑风生…这些怪物栖息地又不在一块啊。
身为开拓者的你遇到一堆奇怪的玩意大家能够理解,可你总不能今天屠龙,明天就跑去和巨人打交道,后天就跟触手怪玩上吧?
也就是说,为了完成这些目标,你需要整日来回不停的奔波,如此计算,大部分的时间应该都浪费在路上了。
大家的时间都一样,你哪来这么多时间支配?
你天赋异禀不怕累,你的大军,你的领民能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征调?
还是说,你想告诉大家,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完全无需队友协助。
但是…身为领主,你的领地管理呢?
你不向国王定期汇报吗?
你开拓的土地上居住那么多生灵,你不管理,不怕他们暴动吗?
除开一些被路禹滔滔不绝说出的故事迷住的女孩之外,大多数人都表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马罗尼·诺特说:“侯爵,我不是想质疑你,可是…”
“如同山岳的巨龙被你驯得服服帖帖,隐匿于暗影当中不知名的黑雾触手怪对你言听计从,丑陋的巨魔慑服于你的武力,哥布林听闻你就会退避三舍,妖精王还会请你去喝茶…”
“你的诉说都是口说无凭啊,我们无人去过赛里斯国,你一张嘴说什么我们就要信什么吗?”
人群中也有响应的声音。
“不如侯爵证明一下吧?”
马罗尼忽然笑道:“算了,刚才是我一时失言。”
紧接着,他又给周围的人介绍:“我听闻侯爵在旅行途中受了重伤,目前只是入门级魔法师,以传统方式,也就是魔力容量来评定魔法师,侯爵甚至连一阶都算不上。”
“这样的实力,又怎么能向我们证明他的伟大呢?”
马罗尼已经看出来了,路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身为边境开拓者,贵为一国侯爵,即便在异国他乡,他也不愿意自己的气势输别人一头。
如今自己当着他的面挑衅他的实力不行,为了证明自己,他必然会向自己发起挑战。
以马罗尼为首的一群贵族看路禹已经毫不掩饰他们的嫌恶了。
只等路禹发出挑战便立刻应战,然后当场打脸。
无论路禹过去是否有着这么多辉煌的功绩,如今的他只是个受伤的残疾人罢了。
在这里赢下路禹,亲自邀请路禹到访的安德鲁也会面上无光,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安德鲁免不了要出来替路禹说几句话,一来二去,他们甚至有机会羞辱一下亚斯三世的狗腿子们。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少爷也敢向我发起挑战?”路禹表现得极其愤怒。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生气,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托对自己打了手势。
按照此前的约定,这就是嘲讽拉足,该进行最后阶段的意思了。
接二连三被人讽刺无能,上不了战阵,马罗尼也有了火气。
他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享受着家族众人的宠溺,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一个外来的贵族也敢在亚斯王国颐气指使,对他们评头论足?
“路禹,你就直说接不接吧,场地是现成的,比什么你可以自己提,我们邀请宫廷法师前来作裁判,别说我们欺辱你!”
马罗尼已经舍弃敬语了。
安德鲁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快步走到了路禹身边。
“今晚晚会是给国王给年轻一代互相交流的,马罗尼你不要那么大火气,毁了晚会气氛。”
“安德鲁,他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这位赛里斯国的外人根本看不起亚斯的贵族,你居然站在他那边?”
“我只知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而且我的确很欣赏侯爵的学识,他说话可能冲了一些,可是你发出挑战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还有脸说不欺负侯爵?”
“因为受伤,侯爵的魔力根本无法支持他完成过多的施法,他本就处于劣势…而且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吗?”
“他是与哥布林王对战,毁灭地宫的过程中受到了仪式魔法的波及!”
路禹刚才就发现了,说起屠龙,巨人,史莱姆等魔物时,那些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女孩子只是对自己感兴趣。
而当他说了屠杀哥布林时,这些女孩,乃至不少原本不太喜欢他的男生都露出了敬仰的神情。
如今也是,帮助马罗尼等人讥讽路禹的不少非目标贵族选择了沉默。
仔细想了想,路禹也能理解。
在酒馆中与冒险者达卡聊天时,达卡谈及东境悲怮不已。
东境大块领地的丢失,对于亚斯王国的国民而言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而在漫长地对战中,亚斯对哥布林其实是输多胜少。
因为亚斯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赢。
哥布林凭借超高速的繁衍速度,在地下深处挖掘出了无数地宫。
这些地宫错综复杂,对于任何进入其中的军士而言都是噩梦。
即便是有经验的冒险者进入之后,也往往死伤惨重。
哥布林在地宫中往往密布陷阱,利用种种阴险的手段实现对入侵者的致残,在众人抬着伤兵撤退时,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对大军进行追杀。
也许亚斯王国能通过转变阵型实现反杀,战损比也很好看…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拿不下。
亚斯王国的民众早就习惯了东境捷报频传,但是无法夺回寸土的状况。
周边数国都遭遇深陷哥布林危机,大家都没心思针对同类,这也许是亚斯从哥布林身上拿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被哥布林打得抬不起头,也导致了屠杀哥布林的爽文大量出现,在民间广为流传,催生了大量专业的说书人。
现实里怎么打都赢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在文字当中赢一回。
老德雷克从建国至今一直在看哥布林爽文,他也期待着有什么扭转局势的英雄出现,给亚斯,乃至这片大地上的人类带来一些奇迹。
事实是,没有奇迹。
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也许也是亚斯三世想要改革的初衷。
他受够了国内领主的掣肘,急迫地想要把所有力量凝聚于自己手中,完成对哥布林战争的突破。
隐约觉察到亚斯三世今晚晚会想要达成的目的,路禹静待着那双手,把这场对立推到最高潮,变成一种无法被推翻的契约。
“马罗尼,算了吧,侯爵身为领主,有自己的脾气是正常的。”
“对啊,今晚晚会没必要弄那么僵硬。”
旁观的贵族纷纷为路禹说起了话,他们从感情上更愿意支持一位对战过哥布林王的贵族。
他们虽然是亚斯王国身上的吸血虫,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舍弃了荣誉与尊严。
路禹慌了,安德鲁坏事啊。
这一番话下来,他的支持率上升,被嘲讽住的人退缩了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这是他的剧本内容,还是他看不得自己被围攻过来好心办坏事,总之,必须把仇恨补上去!
“你和他们说哥布林王有用吗,他出生到现在怕是哥布林都没见过,更看不到哥布林如潮水般袭来,把保卫边境的军士撕碎的惨状。”
“他们也只能对着一个伤员耀武扬威了,但凡他有一点骨气,就该去前线看看他们的锦衣玉食,在后方作威作福的资本是谁在拼死捍卫的。”
“哦,去之前少吃点东西,我怕有些人见血直接吐一地。”
“根据我的经验,有些人第一次与魔物交战,是会被吓得屁股尿流的,虽然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出现在你们身上的确不太‘绅士’,为了你们的面子…呵呵。”
嘲讽效果好不好,看周围的人表情就知道了。
这么多女孩在场,被路禹当场折辱,描述成见血就会吓得呕吐,吓得屁滚尿流软蛋,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几个能顶得住的。
为了证明自己有种,这群人怒气冲冲地挤到了路禹身边,大声质问他在说谁。
眼看人群即将失控,不知道是谁在人群当中大喊了一声。
“既然都这么想证明自己,那就比比看好了。”
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在喊。
“大家都去东境,时限内谁斩获得多就算胜者。”
“我觉得可以,路禹侯爵,你敢不敢答应!”
路禹愣了一会,他似乎知道,亚斯三世究竟想通过他做一件什么事了。
“好家伙,看上去文质彬彬,动起手来真狠啊。”
46.下毒,我会一点点
巴克曼公爵之子适时的出现,确认了双方的意愿,然后当场书写下了比试规则。
地点:亚斯王国东境
时间:半个月后
比试内容:以个人为单位,在限定时间内,猎杀哥布林最多者获胜。
比试时间:一个月
“来来来,打算与侯爵比试一番的,都来协议上签个字。”
说着,巴克曼公爵之子瞄了路禹一眼。
路禹立刻意会,也知道这场戏到了现在没自己进行不下去,因此大踏步上前,用汉字,写下了璐璐缇斯四个字。
人群中有人还在思考,这个比试的协议十分草率,而且只是为了争口气,去前线拼命似乎不值得。
“怎么,刚才喊得这么大声,现在动真格,就不敢接了?”
路禹的话一出口,马罗尼紧握双拳,来到桌子前,拿起笔直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了马罗尼开头,在场不忿路禹作风的人纷纷签名,其中还有不少计划之外的人也参与了进来。
“还有两位目标人物没签字。”推着餐车的侍者提醒路禹,引导者他望向不远处。
这两人正在一名少女面前献殷勤,没有参与进刚才的风波当中。
路禹想也不想,走到他们献殷勤的少女身边,挤开搭讪的两人,笑着询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原本互相敌视的两人眼看着路禹这个乱入者一下子牵上了自己意中人的手,甚至让她春心荡漾…
咬着牙的两人转身就走,排着队把自己的名字给签了。
“真好对付啊…”路禹感慨。
眼瞅着所有目标人物被一网打尽,巴克曼公爵之子满意地笑了。
他朗声宣布:“鉴于参与人员太多,需要更为详尽的规则,且贵族亲自上阵赌斗乃是值得嘉奖之事…”
“因此,我将传讯陛下,由陛下亲自过目协议!”
这下,所有在协议上写了名字的人瞬间回过味了。
他们想要阻止,然而公爵之子的传讯鸽已经脱手。
这场年轻人社交晚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亚斯王城内传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贵族即将前往东境猎杀哥布林的事。
“要我说,没用。”酒馆内,一名醉醺醺的冒险者晃荡着酒杯嘲笑道,“这群老爷们,不过是一时脑热才想着跟人赌斗,这会怕是已经后悔昨晚做的事了。”
“我说也是,他们才不会去东境杀哥布林呢,就他们那身板,连剑都抡不动吧,哈哈哈哈。”
“没准他们会做做戏,派个替身去呢?”
“老爷们还会演戏?老爷们不屑于演,明着说协议是废纸你能怎么办?”
“这么笃定,我们要不要也赌几个铜币?”
“赌就赌,打死我也不信这群贵族老爷舍得让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赌了,我也不信!”
“我也是!”
由路禹协助亚斯三世推动的那一丝波澜经由无数人传播,发酵,逐渐变成了亚斯王城内的热门话题。
这些声音甚至传到了王宫当中,让前来请求亚斯三世把昨晚协议作废的诸多贵族脸色越来越难看。
贵族最重面子。
这群极有可能成为日后继承人的纨绔子弟当众签订协议,又出尔反尔,以后贵族之间聚在一起讨论合作事宜,大家会怎么看他们?
没签订协议的家族只怕会不断地拿着这一点嘲笑他们,并扣上一个懦夫的帽子。
这个帽子甚至会成为一个家族的标签。
这种耻辱,比死还难受。
很快,刚刚教训完孩子的贵族们,听了亚斯三世一脸无奈地说自己也很为难之后,纷纷离开。
都是老狐狸,谁不知道路禹背后就是你啊?
事情已成定局,如果不想被嘲讽懦夫,就只能动身前往东境,让他们亲自为家族打出荣誉,证明自我。
王宫书房内,路禹接过了亚斯三世亲手递上的星光史莱姆魔核。
“这份魔核,我拿得有些亏啊。”路禹说,“如果我没猜错,为了保证那群贵族一定会被派往东境,我是一定要去东境一趟的。”
亚斯三世微笑道:“无需担忧,东境的三大领主都是我的人,你到了之后,他们自然会照顾你。”
“我过去之后什么都不做,躺着就好了?”
“当然可以,不过…”
亚斯三世打开自己的书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金属罐子。
亚斯三世的贴身护卫艾兰撤除了罐子的防护魔法,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这是…”
亚斯三世解释道:“也是您要找的素材,巨火蜥的腐蚀液。”
“陛下打算当做补偿送我?”
“既然有比试,自然要分输赢分名次,奖励必不可少。这次东境哥布林猎杀竞赛的第一名将获得两枚纯金币,一份巨火蜥的腐蚀液,爵位册封,还有一块王城以东的田亩。”
身为国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分明就是在鼓励路禹以及竞争的贵族们,在已经没法后退的情况下,为了争夺这个第一,疯狂地杀戮哥布林。
“除此之外,在东境的比试场地区域内,有一只秘银级,甚至以上的哥布林大法师存在,你不妨去看看,没准能获得他的指骨。”
又是璐璐缇斯炼制魔药的素材。
这个爱笑的亚斯三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
亚斯三世或许会因为旅行者和开拓者的身份而尊重自己,交易也很爽快,但是…他终究是个图谋远大的王。
如果路禹没猜错,亚斯三世的大军应该已经枕戈待旦了。
贵族派去保护自家孩子的人定然是家族精锐,边境那里最适合发生各种意外,尸骨无存也很正常。
“路禹,我们真的要去争第一吗?”
返回宅邸后,璐璐缇斯详细地琢磨了亚斯三世的比试规则,发现这其中有许多漏洞可钻。
比方说,规则没限制让人头的行为。
那这些被家族精锐庇护的子弟完全可以把别人的斩杀记在自己名下。
己方只有三个人,就算合力击杀,也追不上别人的零头吧。
打从一开始,亚斯三世就是打算让路禹为了巨火蜥的腐蚀液帮自己再出点力,他根本不觉得路禹能赢。
点出比试范围内有一只秘银级甚至黄金级的哥布林大法师,目的也是想让路禹去尝试一下。
毕竟在亚斯三世看来,路禹从高阶魔法师跌落,底蕴还在,不然也解释不通他为何受伤后还能旅行多地。
万一呢?
万一路禹有杀手锏藏起来,为了这份巨火蜥的腐蚀液,他出手斩杀了哥布林大法师呢?
路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璐璐缇斯。
这段时间相处,他已经习惯摸璐璐缇斯时手上那个黏腻的感觉了。
“为了你能恢复,总得试试看吧。”
原本在用触手扒拉路禹,听到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很顺从的让他抚摸着。
从此前路禹的行事风格,璐璐缇斯很清楚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星光史莱姆的魔核是国王亲自下场,路禹不好推脱。
这回的巨火蜥腐蚀液完全没人逼他,路禹也知晓是个未必能吃到嘴的饵,可是…
“为了我吗?”璐璐缇斯愉快地想。
仔细想想之前被破魔人偶袭击时,自己分明让路禹快跑,结果他居然去而复返…
路禹认真地思索着。
“只要让璐璐缇斯恢复,我就可以吃口软饭了。”
因为亚斯三世的赏赐,路禹获得了一大箱的魔核,箱子底部是一些银币。
有了这些打底,路禹短时间内部不需要在魔核上进行大额花销了。
接下来就是该思考,东境之行需要什么了。
西格莉德从冒险者工会一些老前辈得知了哥布林地宫的棘手之处。
首先便是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
准备不足的队伍进入地宫都会因为迷路,触发陷阱出现非战斗减员。
璐璐缇斯:“这个我能解决,调制一些显形药剂,再制作一些一次性的小人偶让他探路,就能解决。”
“至于迷路,依靠魔力感知,应该就能避开走进死胡同。”
接下来就是以一敌多地对战问题了。
因为顶在队伍前方的炮灰哥布林普遍身材矮小,因此在昏暗的地宫中,他们很容易会被哥布林抱住大腿,然后万事休矣。
地宫中不能大肆使用破坏力过强的魔法,杀伤性巨大的道具,否则地宫塌陷,他们还是万事休矣。
璐璐缇斯最喜欢的爆炸被封印,路禹很好奇她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路禹,你喜欢投毒?”
“什么叫我喜欢投毒?”路禹赶紧解释,“我只是喜欢在不接敌的情况下瓦解对方的抵抗意志,是和平爱好者。”
平时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会调侃一番路禹,今天很特别。
璐璐缇斯认真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很有道理。”
与璐璐缇斯相处这么久,路禹也知晓了她的脾性。
但凡她答得这么爽快时,她一定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其实,下毒,我也是我会一点点的。”
“接触后不久会极度渴水,然后一头扎进水里淹死自己。”
“陷入迷幻状态,失去抵抗能力。”
“中毒后会呕吐,并且呕吐物具有腐蚀性。”
“当场融化。”
“陷入狂乱,无差别攻击敌我双方。”
“我知晓的,可以找到下位替代,并且能产生一定效用的药剂就这些了,虽然每一种生效都需要一些条件,但是…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西格莉德不敢说话,路禹则是冷汗涔涔。
“你不是说,你不擅长毒方面的…”
“我只是说暗属性魔法中有关下毒的内容我不会,毕竟我真的不会几个暗属性魔法。”
“可我一个人居住哎,又是荒郊野外,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入侵庭院,所以就稍微炼制了一些防御型的药剂。”
路禹觉得,他和璐璐缇斯中至少有一个对于“防御”,有很大的误解。
47.神选在行动
塞拉并不住在银枫圣教国的都城内,尽管身为神选的她拥有最靠近银枫树附近,无数信徒最为渴慕得到的一间宽敞的院落。
信徒皆说,这是距离神最近的地方,可塞拉不以为然,自打从教皇手中得到这间院落后,她只去那里休息了几次。
塞拉的宅邸坐落于教国都城西南方一座小山上。
据说当年祈求神明显灵,并最终使光辉之神“诞生”的那群人,便是在这个方向看见了拨云见雾,天光罩银松的神迹。
塞拉在这里安家之后,下雨天只要有时间都会煮上一壶茶,购置一些自己最喜欢吃的红豆糕,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天空,注视着那些雨点从天心坠下,散成无数的小水珠,四处飞溅。
今天又下雨了,绵绵细雨。
塞拉没有品茶吃糕,而是冒着雨,用滚烫的药剂泼了笨龙一身。
院子里伏地休息的笨龙疼得只挠地板,但却乖巧地不出一言,生怕塞拉担心。
为了转移笨龙的注意力,塞拉问。
“笨龙,你是怎么认识璐璐的?”
疼得直喘气的笨龙听到璐璐缇斯,痛苦的脸上迅速有了喜色。
“我被喜欢吸血的怪物欺负,是她帮我炸飞了他们。”
炸飞,确实是璐璐缇斯最爱干的事情。
大祭司曾说过,魔法师总是会对自己无意中使用出的第一个魔法情有独钟,并不由自主地想要不断强化这个魔法,学习同类型的魔法。
觉醒魔法师后立刻化身纵火犯的璐璐缇斯在爆炸与放火这两条路上一骑绝尘。
经过几天的交流,塞拉发现,笨龙能活这么久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笨龙其实是有母亲印象的,但是某一天之后,笨龙母亲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从那天开始,笨龙就在四处流浪,到处被坑骗。
大概是觉得笨龙这么蠢,可持续性压榨完全可行,竟然没有魔物生起屠龙的念头,他们大多都是哄骗着笨龙,让他乖乖的提供一些素材,例如龙血,消化液等等。
这也导致了笨龙很瘦弱,体型也小的可怜,就连飞行速度与体力都十分差劲。
花了七天才从梭伦回到教国,哪怕是骑个混血飞马也只要四天啊!
“璐璐对我很好,她带着我捕猎,打跑欺负我的坏家伙,还治疗了我的伤口…”
“塞拉,我想璐璐了,她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塞拉没回答,而是拍了拍笨龙的嘴。
笨龙乖乖张开嘴,一大桶药汁和药渣被塞拉以魔力引导着灌了进去。
“难喝…”笨龙被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舌头一甩就想吐掉药水。
“不准吐,吐了我让璐璐不理你!”
这句话威力十足,满脸委屈的笨龙把下巴贴在地上,流着眼泪乖乖喝药。
照顾好笨龙之后,塞拉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当中,关上了门。
桌面上是璐璐缇斯藏起来,从未与自己说起过的神秘盒子。
盒子没有特殊的魔法封锁,只需要用手轻轻把盖子打开,便能一窥其中的奥秘。
璐璐缇斯是有秘密的。
一年半前,梭伦帝国边境城邦沙曼,魔法师联合冒险者解放了当地的奴隶,宣布不再接受梭伦帝国的管辖。
沙曼叛乱开始时,璐璐缇斯刚刚通过魔力容量评定,成为六阶魔法师。
沙曼叛乱结束后不久,璐璐缇斯在一片骂声中远离梭伦帝国,塞拉协助她进行了又一次评定。
这一次,她进阶为七阶魔法师。
一年半时间,五阶晋升七阶,这个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塞拉收集资料,制成图表后惊讶地发现,六百年前梅拉大陆经历侵染之灵袭击时,魔法师顶尖位阶为六阶,巨龙评定为近似于七阶的翡翠,史莱姆和妖精为近似于六阶的水晶。
而这项数据还是因为侵染之灵促成了梅拉大陆的诸多势力联手,相互促进进步才诞生的。
在那之前,人类冒险者的平均水平基本是精钢,秘银,魔法师在四五阶左右徘徊。
而巨龙的顶尖战力是六阶。
在侵染之灵被消灭后的六百余年,再无合作的梅拉大陆各大文明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有倒车趋势。
直到近二十年开始,这种局面有了奇怪的变化。
年轻一代的进步速度远超过往,最年轻位阶魔法师的记录不断地被刷新。
百余年前被魔法师视若鸿沟的天堑被轻松越过。
塞拉知道璐璐缇斯天赋卓绝,但是面对这种进阶速度,她不得不怀疑璐璐缇斯使用的方法,以及…
思考这世界在发生着什么。
是魔法师评定进阶的两个指标本就不合适?
还是…
如今可以确认的一个答案就在自己面前,塞拉只需要打开盒子,看一眼,或许就能解惑。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紫色的盒子上,盒子上的藤蔓花纹仿佛活了过来,捆住了塞拉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许久,塞拉叹了口气,笑着把手收了回来。
“这可是璐璐的东西啊。”
说完,她拿出一个破魔水晶制作而成的盒子,把属于璐璐缇斯的秘密存放进去,上锁,封上禁制,送进书柜后的暗格当中,启动书柜的魔法阵。
塞拉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三年之内没有璐璐缇斯的消息,她就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桌面上,一个蹲伏的小白兔雕像和一只枕着尾巴睡觉的红色小狐狸雕像紧挨在一起。
小白兔雕像额头的蓝色水晶不断地闪着光,这是有人向自己发送了魔法讯息的提示。
播放信息一听,果然都是一些无聊的琐事。
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主教戴维德又一次声称自己听见了光辉之神的低语。
前两年戴维德主教还说神的声音声如蚊呐,现在就是低语了,接下去是什么,塞拉都不敢想。
“光辉之神的昭示定当出现在虔诚与仁善之人面前。”
敷衍好了,下一个。
斯莱戈帝国阿德拉公爵邀请自己出席宫廷晚宴…晾着。
上次出席斯莱戈帝国小公主宴会时候,阿德拉公爵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胸,他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探索欲望比冒险者还要强烈,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给斯莱戈帝国拓荒。
教国驻梭伦帝国大使希望得知自己与塔妮娅在边境是否发生了冲突。
“光辉之神在上,我们亲如密友。”
…
越翻消息,塞拉就越想把小白兔的信息接收关闭,可她不能这么做。
身为神选,扩大光辉之神的影响力是她的职责。
比起垃圾信息不断的小白兔雕像,塞拉更希望小狐狸雕像能稍微亮一下。
神选的工作很清闲也很自由,要么是强化信徒的信仰,要么是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拉拢更多的信徒。
因此对于塞拉莫名其妙的失踪一段时间,整个教国的高层们都持赞许态度,并且鼓励她多走动走动。
这次带一条龙回来,教国高层也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下面的修女与神父则已经把脑补的神选御龙戏码整理好,开始向教徒们宣扬塞拉的又一伟绩。
塞拉不喜欢当神选,这个位置比圣女还要引人瞩目,奈何这是教皇钦定的,她没法改变。
好在直面光辉之神的神选两年一换,理由是光辉之神的神光不应被一人独得,这容易让神选产生非他不可的偏执自大。
戳着小狐狸的尾巴,塞拉发起了呆。
小狐狸的头顶,翠绿色的宝珠散发出柔和的光。
塞拉愣了一瞬,随后兴奋地抓起小狐狸,轻触机关。
“兔…求…亚斯”
男生说的话锋利得像是有人用尖锐物品划过玻璃表面,背景声仿若雷鸣。
兔,求,亚斯是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是男人的声音?这可是自己和璐璐缇斯的私人对话频道,只有她们两人才知晓发送讯息的魔法阵纹路。
难道璐璐缇斯在遭遇意外之后,被特殊的仪式魔法卷轴变成了男生?
等等,璐璐缇斯还有这么神奇的卷轴吗?
塞拉惊奇地发现,小狐狸脑门上的翠绿色宝珠开始频闪。
这不对劲,收到信息,雕像只会闪一下作为提示,而且…频闪之下,塞拉没有收到新的讯息。
塞拉轻拍小狐狸的身体,狐疑道:“坏掉了?”
小狐狸没有再给予回应,过了几秒,宝珠的光熄灭,一切恢复如初。
塞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头上的兔耳朵一蹦一蹦,她又惊又喜。
首先可以确定,璐璐缇斯确实没有死,这个加密通讯不存在误闯的可能。
兔,求,亚斯—兔代表自己,求是求救的意思,那么亚斯就该是最重要的地理信息了?
塞拉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倒是能找到几个与发音差不多的区域,但是这些区域内发送的讯息传送到教国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信息丢失现象。
由此可以推测出,璐璐缇斯要么是在一个魔力很难渗透,难以传递出讯息的地方,要么就是距离自己很遥远。
“该用神选的权利做点什么了。”塞拉有了决定。
“不过…好在意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啊,怎么居然是他代替璐璐缇斯发信?”
“好可疑。”
感冒,咕咕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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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下本阵容
黑盾城,亚斯王国东境三领主之一盖伊的领地。
如果不是亲自到来,路禹很难相信,这个黑盾城竟然不是单纯的军事城堡,而是一座规模不亚于亚斯王城的大型城邦。
王国的物资由后方源源不断地输入黑盾城,然后又通过黑盾城转送到另外两座城池。
经营这么巨大的一座城池,又是边境重地,又是物资转运中心,这位盖伊公爵绝对是亚斯三世的死忠。
参加比试的贵族们花了五天时间抵达了黑盾城,盖伊甚至没有出面见任何一个人,只是随意地派手下的人给他们安置了住处。
唯一得到了盖伊接见的,正是路禹。
一队骑兵护送着路禹和璐璐缇斯来到了外城墙的一座塔楼上。
塔楼内,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魁梧壮汉眼见路禹到来,挥了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下几位亲信。
盖伊左脸大块被火焰灼烧过的可怖伤痕,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凶戾之气。
盖伊花了整整一分多钟,一边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边打量路禹与西格莉德。
路禹没有说话,淡定地望着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他脸上的伤痕。
“你对我的伤痕很感兴趣?”盖伊放下手中的信件,抬起头。
“我曾听闻,盖伊公爵的伤痕是一只哥布林大法师造成的,恰好陛下在出发前告诉我,在这次贵族比试的区域附近,也有一只哥布林大法师。”
盖伊挥手,屏退了余下的侍卫,关上了塔楼的门。
西格莉德警惕了起来,缓缓退到了靠墙的位置。
“赛里斯国的侯爵,不介意的话,我就直呼你的名字了。”
“请。”
盖伊坐了下来,轻触脸上的瘢痕,说:“陛下在信中直言,如果你愿意寻找哥布林大法师,就让黑盾骑士团配合你的行动。”
“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做,黑盾城内,我已派人准备好了安全的住所,出发前夜发生的事情必然不会再次上演。”
路禹笑道:“看样子消息传得挺快啊,亚斯王城内现在是满城风雨?”
“不,陛下没打算追查,并在信中让我向您致歉。”
“无妨,我也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
出发来往东境的前夜,路禹遭遇了袭击。
深夜,四名暗杀者潜入了路禹宅邸。
他们手持可以扫描出魔法陷阱的罗盘,一路解除了璐璐缇斯布置下的好几个魔法阵,并通过后院的窗户翻进了屋子内。
有罗盘的帮助,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他们摸上二楼卧室就能把睡梦中的路禹和西格莉德干掉。
如果他们没踩中用来捕猎巨熊的捕兽夹。
暗杀者们得知暗杀对象是一名魔法师后,注意力全放在了各种小巧的魔力陷阱上。
璐璐缇斯布置的这些陷阱都在墙壁两侧,基本与正常成年人的视线齐平,十分容易被察觉。
注意力全在这些陷阱上的暗杀者们不会想到,昏暗的地面上躺着设定为魔法陷阱消失才会触发的捕兽夹。
西格莉德带回来的捕兽夹,是冒险者工会专门猎杀大型魔物和野兽特制的,触发瞬间造成的杀伤力足以将坚硬的巨石夹碎。
再敬业的暗杀者,腿被捕兽夹夹断都会嚷出声。
醒来的璐璐缇斯手握魔核,开启了二楼的所有陷阱。
暗杀者冲上二楼打算强杀路禹,面对的却是光污染一般的魔力光流。
被夹断腿的倒霉蛋成了唯一的活口,被天亮后赶来的巴克曼公爵押走。
袭击事件的发生让亚斯三世震怒,甚至亲自深入地牢审讯暗杀者。
然而唯一活下来的倒霉蛋只是通过中介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谁。
于是,路禹在离开王城时见证了一场火刑,那是亚斯三世的怒火。
“不了,我打算试试看,我对巨火蜥的腐蚀液非常感兴趣。”
盖伊见路禹态度坚决,便提前给路禹说了一些黑盾城外,逻坦平原的哥布林地宫信息,并把一份标有哥布林活跃地带的地图送了路禹。
临走时,盖伊提醒:“我虽然听说你旅行多地,经验丰富,但是还是想警告一句…以你现在这具有伤的身体,是对付不了哥布林大法师的,它很强。”
路禹自然清楚,他才不想跟一只可能已经是黄金级的魔物动手,为了防止偶然撞上对方,路禹还让璐璐缇斯准备了强化速度的药剂,跑路一流。
回到居所,路禹把满满一车药剂搬进了屋内,闭门不出。
两天后,猎杀哥布林大赛正式开始,贵族子弟们纷纷领着自家队伍出城。
出城前,他们在人群中找了许久,始终没能找到路禹的踪迹。
马罗尼恨得咬牙切齿。
路禹激得他们不得不来到东境前线,可这个家伙却在这场比试中缩了起来?
真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可是路禹能缩,他们不行。
黑盾城的冒险者,骑士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自己只是坐等下面的人收割人头,而自己坐享其成,传到王城依旧会被鄙夷。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跟路禹在比试了。
如此多的家族被迫参与起来,斩杀哥布林已然成为家族底蕴的比拼。
谁也不想输,都想拿第一。
奖励还是其次,贵族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天过后,有出发的贵族满身血污地返回,马背上挂着数枚哥布林的头颅。
随同他一起前去的护卫们虽然没有折损,可却也有数人伤痕累累,刚到城内便一骨碌摔下了马。
他们中的好几人后背都有箭伤,有的甚至被魔法炸碎了盔甲,血肉模糊。
二十多人的队伍,合计斩获仅有十七只哥布林。
陆陆续续又有数队贵族返回,最多的带回了二十九颗哥布林首级,少的仅仅只有三颗。
重要的是,这些后续返回的贵族,斩获首级较多的马罗尼,队伍中已经开始减员。
没有哪个家族是准备不充足的,这群贵族人均四五车道具起步,
路禹这种只运了一车药剂的人都属于是异类。
进行出发前最后采购的西格莉德把消息告诉了路禹,路禹只是细思了一下,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亚斯三世制订的比试规则最大的陷阱埋在这里。”
“陷阱?”西格莉德好奇地问,“主人是指哥布林的首级?”
“对,要证明自己确实猎杀了哥布林,那就必须提交对应数量的哥布林首级,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首级,怎么获得?”
西格莉德没听明白路禹的问题,傻乎乎地答道:“难道不是杀哥布林获得吗?”
“我是指,他们该怎么斩首?”路禹继续解释道,“按照盖伊公爵给我们的资料来看,大部分的地宫虽然入口宽敞,但在不断深入后,通道都会变得狭窄。空间限制了武器的选择,也使得整体阵型会被迫打散成一个个小队。”
“这也就导致了,在狭窄地带,实际接敌的人只有站在最前方的战士,他能够对哥布林造成多大的杀伤,就意味着能有多少斩获。”
西格莉德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些归来的贵族团队,受伤最严重的确实是携带盾牌的盾卫和战士。
“在狭窄空间下,如果想要帮助最前方的战士补刀,掩护他前进,后方的远程输出必须保持高精准度,无论是弓箭手还是法师在攻击时都需要考虑误伤的问题。”
“你刚才看见许多战士身后有伤,大概率就是队友…”
路禹看了一眼药杵下的药粉,不够细,还需要继续捣。
“顺着刚才的场景我们继续想想,在光线不太足够的地宫中,经历了一场恶战,勉强打退了哥布林,这时候该砍哥布林首级了。”
“哥布林对于自己建造的地宫无比熟悉,你暂时打退了对方,对方会迅速纠集援军返回。而你,打扫战场时斩首了大量哥布林,这些头颅一个两个还没什么,数量一多就会变得相当沉重,如果考虑到每个人为了安全必须穿着的铠甲,所有人都等同于在敌人的老家里负重赛跑。”
“而且你别忘了,黑盾城距离哥布林地宫所在的位置很远,如果哥布林反攻,黑盾城在外的骑兵是没办法第一时间救援的。”
把捣好的药材递给璐璐缇斯,路禹喝了口水,坐到一旁,欣赏着璐璐缇斯的触手进行多线程操作。
璐璐缇斯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三个人,下地宫不是找死吗?”
“谁说的?我觉得我们配置挺合理的。西格莉德前排砍杀,我在后方给她套魔法盾,顺便补致死伤害,而你可以用触手缠在我们两个身上,随时控制我们的站位,多出来的触手还能趁机下毒。”
有战士兼坦,有法师兼职召唤师,有辅助兼职毒师,这个阵容下本怎么看都够用了。
“好吧,可那群恨你设局害人的贵族未必不想对你做点什么,又要对付哥布林,又要对付贵族,我们麻烦很大啊。”
“还有,我们也没法大量搬运走哥布林的首级,这你打算怎么解决?”
路禹淡定地说:“这个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等着看好了。”
49.我们的关系就该喊昵称
“比赛开始已经四天了,路禹依旧躲在房子里闭门不出,看来他是铁了心龟缩到比试结束了。”
一名红发贵族愤愤地把头上的帽子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装得真像,来时装了一整车药剂,结果居然是当乌龟,晦气!”
“安德鲁那家伙居然还特地从骑士团驻地跑过来看望他?”
“特纳家一直都是狗腿子,你今天才知道吗?”
说这话的人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诺特伯爵家控制下的一只狗腿子。
有人开了头,马罗尼·诺特为首的贵族围在篝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谩骂着路禹,发泄着数日来积累的不满。
猎杀哥布林真不是人干的事。
尽管来之前家族中的老人就告知他们,与哥布林作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他们大多没有当回事。
身居后方的贵族养尊处优太久,对于魔物的战力已经缺乏基础的认知。
他们以为东境之行不过是在家族护卫的保护下,到处拿人头的另类冬狩。屠杀哥布林不过是进入森林中狩猎,只需要弯弓搭箭,待到箭矢脱弦,听着弓弦的嗡鸣声略一回味,便能见到猎物倒下。
哥布林算什么东西?
丑陋,矮小,低智商,哪怕是野狼都能单杀。
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精通武技,魔法的贵族还能打不过哥布林?
事实却是,在黑暗的地宫中,他们需要举着照明用的魔力水晶小心翼翼地前行。
稍不小心,从黑暗中射出的冷箭就会洞穿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
如果不仔细搜查,一块地砖都有可能触发致命的机关。
即便都能注意到,面对采用人海战术的哥布林大军,狭窄的甬道内,他们也无法给予前方的伙伴有效的支援。
情急之下发射出去的弓弩大多没有准头,不适应黑暗环境的他们,光线稍微一变化,便会化身马枪怪。
因为地宫错综复杂,有些绕后的哥布林能出现在十分诡异的角度,偷袭队伍后排的魔法师和弓箭手。
每逢这个时候,灾难就降临了。
跟枪跟不中,贴脸补枪射空,打队友却是一打一个准。
这可不是游戏,没法关闭友军伤害。
弓弩手差点把己方魔法师干成马蜂窝,魔法师情急之下想要玩一发“大礼花”。
前排盾卫伤痕累累,哭求一个魔法盾,转头却发现队友自顾不暇,别说套盾,能不死在友军之下就算福大命大了。
马罗尼的盾卫已经折损了三个。
一个盾卫被冷不防从阴影中钻出的哥布林抱住了大腿,撕咬。情急之下,他举盾把那只小哥布林砸成了肉饼,然而后方的魔法师却没有预防性地给他释放魔法盾。
下一秒,他被数枚火球命中,紧接着是被吹箭射中面门。
等到其他盾卫上前补位,把他拖下来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受伤的位置变成紫黑色,血液快速凝固。
第二个盾卫死于搜查不仔细,隐匿于石壁凹槽的哥布林从斜侧杀出,一刀攮在了盾卫的腰间。
最为憋屈的是第三个盾卫,他是被自己人从后方一箭射穿了脑袋。
榜单上,马罗尼虽然以一百一十二枚首级暂列第一,但是依照现在的减员速度,不到一个月,他手下就没人可用了。
得想点办法拉开与追赶者的差距,并且还不能让自己有太大的损伤。
群策群力之下,还真有一个准男爵提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们这几天进入的地宫附近不是有一条河吗?”准男爵提议,“我们要不要引水进入地宫,把地宫淹了?”
这个新鲜的提议让周围的人眼睛一亮,郁闷不已的马罗尼更是面露喜色。
但是有人忽然问:“水淹倒是好办法,可是淹了之后,我们怎么取回那些被淹死的哥布林尸体呢?”
“哥布林既然居住在地宫当中,定然有地下水源可以取用,我们灌进去的水不可能不退。哥布林死伤大半,我们趁机斩首,不就能不费力气地赢下比试吗?”
一番话说得马罗尼心头火热。
“好,果然是好办法,明天就勘测地形,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边境这群无能的领主,哥布林清剿不利,是他们脑子不行!”
马罗尼在策划水淹哥布林,路禹则是在一处武器铺帮西格莉德选购合适的武器。
这是路禹为数不多没在王城内购置的物品,因为黑盾城身处前线,与哥布林打交道的人更多,这里的生意人也更清楚什么样的武器更适合对付这群狡诈的魔物。
光着膀子的武器铺老板仔细地打量了西格莉德一番,又让西格莉德伸出手瞄了一眼。
“几人小队?”
武器铺老板低下头,继续捶打着剑胚。
“三人。”
“三人?”武器铺老板猛地抬起头,赶紧劝告道,“在黑盾城,哪怕是精钢冒险者也都是五人队赚赏金,三个人我还是劝你不要轻易下地宫。”
“冒险者工会那有招募墙,有实力的冒险者都能在那里找到,不妨把阵容补齐整一些再出发。”老板语重心长,“你们还年轻,可不要为了多得几枚铜板把命搭上,当冒险者最重要地是谨慎。”
看得出老板见过太多年轻人意气用事把命搭上的案例了。
“谢谢您的劝告,这单生意我们就打算照顾您了。”
老板叹了口气,也没继续劝,认真思考了一会,提议道:“一面小圆盾,两把短剑,这位女士有什么喜欢的对战方式吗?”
“我比较喜欢拳拳到肉的打法。”
“那拳刺比较适合你,但是短剑仍然必不可少,因为有些哥布林死之前会扑上来抱死你,因此必须迅速斩断他们的手脱身。”
路禹对着西格莉德轻轻点头,西格莉德随即把钱码在桌面上,爽快地买下了老板所说的东西。
看着路禹和西格莉德离去的背影,老板叹了口气。
“不听劝啊…哥布林真要是那么好对付,我们怎么会没法收服失地,这些贵族啊,唉…”
第二天天一亮,路禹吃过几片剌嗓子的面包之后就开始往背包里放药剂。
“低阶狂乱药剂,使用方法:以魔力催发,令对方吸入鼻腔。”
“低阶腐蚀药粉,使用方法:口服。”
“低阶迷幻剂,使用方法:口鼻吸入。”
…
药剂放完,路禹选了几个体积小,魔力充沛的魔核塞进背包。
自己和璐璐缇斯两个悲催的魔法师魔法师现阶段还离不开充电宝。
西格莉德把匕首绑在大腿里侧,对着墙壁飞踹了两脚,确认匕首不会硌着之后,捏着拳刺又挥舞了几拳,直到打出猎猎拳风,才满意地收了手。
璐璐缇斯用触手帮西格莉德把头发梳成了马尾,防止战斗时头发阻挡视线。
“璐璐,过来,点一下毒药和解药是不是都配对好了。。”
不知何时起,路禹已经开始用“璐璐”取代璐璐缇斯这个称呼了。
璐璐缇斯也没有反对,而是很淡定地接受了路禹称呼的转变。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把我的名字简化成‘璐璐’。”
无论是兔子,还是笨龙,在称呼她时都用璐璐。
璐璐缇斯以前也抗议过,毕竟这个称呼方式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
然而兔子明显不会管这么多,作为第一个喊她璐璐的人,璐璐缇斯的反对对她一点效果都没有。
被喊多了,璐璐缇斯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
笨龙则是脑子不太好使,璐璐缇斯这个名字他念了半天,只能快速地念对璐璐。
看着笨龙满头汗地去纠正自己错误的念法,璐璐缇斯无奈之下,也就随他了。
至于路禹…
“叫全名显得很生疏,都这么久了,我觉得喊璐璐也没什么关系啊,还是说我们的关系还不到能喊昵称的地步?”
璐璐缇斯慌忙摆动触手说不是那回事。
都经历这么些事了,区区一个名字怎么会不能喊。
之前就听路禹说,他们宿舍里的舍友互相之间从不喊全名,张口闭口就是孙子,儿子,什么什么爷,辈分之乱令人咂舌。
路禹喊了她璐璐,那她也得给路禹找一个外号才行。
塞拉被自己叫做兔子,那是因为她本身是兔耳族亚人,兔耳朵特别长。
笨龙名如其龙。
可路禹…难道她要从刚学到手的汉语里找一个昵称?
50.诈死对路禹无效
路禹从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中了解到的哥布林形象如果笼统地贴标签,基本离不开以下几个。
狡诈—他们的许诺往往并不真诚,如果能以欺诈的方式获得胜利,哥布林大多不介意去使用。
繁育速度极快—因为哥布林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低智,听从高阶哥布林的炮灰,因此往往一场大战下来就会损耗无数战力。为了弥补与其他种族的差距,他们几乎打破了一切生殖隔离的壁障,以繁育速度去拖垮,战胜敌对种族。
不过有一说一,人都能和别的种族结合搞出亚人,哥布林找苗床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杂食—有什么吃什么,俗称好养活。
在亚斯王国第一次听闻东境,乃至周边数国都遭遇哥布林侵袭时,路禹就通过书籍和冒险者的描述深入了解了一番哥布林。
有一点认知也是在这过程中被扭转了回来。
哥布林并不低智,乃至于那些被驱使的低阶哥布林也是有着一定智慧的。
哥布林之所被评价为低智,是因为他争夺生存区域时面对的敌人往往是人,龙,妖精,亚人等种族。
就拿路禹眼前的地宫来说,它突兀地出现在森林的边缘,像是巨兽张大的嘴,黑黢黢的。
乍一看,也就是一个方形的土坑,然而躬身进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原本需要猫着腰经过的地方逐渐就可以伸直腰。
将照明水晶嵌在小圆盾上的西格莉德挥了挥盾牌,照明水晶释放的光亮照亮了四周。
逼仄的通道豁然开朗,从地宫深处还吹来了凉爽的风。
黄褐色的土层因为长期行走的缘故,被夯得很实,两侧墙壁竟然是砖石结构的,证明此处曾经是有过一些哥布林建筑存在。
光从这点就能看出亚斯王国在哥布林手中接连吃瘪的原因。
这些哥布林在抢占了逻坦平原之后,完全舍弃了地面,直接一头扎进了地下发展,避开了亚斯王国的锋芒。
哥布林并不是地底生物,他们也渴望在阳光下行走,但是他们也知道在平原上纠集大军与人类玩大集团对战必然吃亏,因此从早期的对抗失利之后就全面转入地下活动,缔造出了如今令周边诸国都头疼不已的地宫。
他们在地下生活的这数十年时间,已经把地宫建造得无比庞大,盖伊甚至猜想,整个逻坦平原收复回来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这些哥布林已经通过修建一个个地下宫殿,将逻坦平原的地下连接到了一起。
这些地下宫殿互相连接,然后又以哥布林自己的联系方式,互相支援,无论清缴哪个位置的地宫,其他地方的哥布林都能在不迷路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赶往现场。
亚斯王国能拿走地上王国,那么地下王国归属于哥布林。
双方都无法将就,也不存在凑合着过的可能,毕竟一个区域内的资源能供给的生命是有上限的。
璐璐缇斯的触手已经捆在了路禹和西格莉德的腰间。
走了这么长时间一只哥布林没见到这十分反常。
璐璐缇斯和路禹分别用魔力扫了一遍四周,依旧没有能找到任何魔力的痕迹。
“嗯?”
正考虑要不要放出小型人偶代替西格莉德在前方开路,被照明水晶照亮的地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仔细一看,西格莉德一头黑线,路禹则是嘴角抽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地面上,一枚枚铜币散落着,一直向前延伸到一个漆黑的拐角。
真的会有人上这种弱智的当吗?
已经知道哥布林在埋伏,天天和钱打交道的西格莉德下意识问:“铜币,捡吗?”
“安全起见,不捡,在这种地方为了一两枚铜币冒险不值得。”
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形似晴天娃娃的人偶,路禹给它注入了一点魔力后,它像是一个阿飘,贴着地面缓缓前进。
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石头,效果也就和现在差不多。
原本正常流动的魔力经过路禹的扰动,晴天娃娃就像是黑夜中的灯火,异常引人注目。
那些藏匿于阴影中的恶意不断地涌现。
晴天娃娃来到转角的一瞬间,尖细的叫喊声打破了寂静。
“咿呀呀!”
左右两侧拐角忽然亮起淡淡的光芒,不知是何物为哥布林提供了短暂的视野。
三四只到路禹膝盖高度的哥布林纵身跃起,手握着尖刺,恶狠狠地戳在晴天娃娃上。
拳头大小,穿着白纱的晴天娃娃一下子就被刺得四分五裂。
“我还以为需要我主动触发呢,看来不需要了。”路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只哥布林在意识到晴天娃娃不是活物之后,表情狰狞地转向了路禹等人这一侧。
拐角左右两边的哥布林也不再隐藏,紧随着冲向路禹的同伴一起行动。
路禹上前一步,手中的魔力凝聚为一阵狂风。
手猛地一拂,干掉晴天娃娃的几只哥布林便被路禹贴着地宫天花板抛向了后方。
“大概多久生效?”做完之后路禹回到西格莉德身后,扭头问。
璐璐缇斯说:“虽然是低阶药剂,但是看那几只哥布林的实力,估计抵挡不了太久,应该马上发作。”
之前制作出来的低阶药剂没有合适的对象测试,拿动物测试的结果不一定准确。
眼前这群哥布林实力明显不强,作为实验对象再好不过了。
西格莉德深吸一口气,在路禹为她释放了一个护盾的瞬间,向前一步,一手捏住了冲在最前方,胡乱挥舞着木棒的小哥布林。
因为晴天娃娃已经扫过雷,确认没有任何陷阱,因此西格莉德放心地迈开步伐。
两步加速,手中的哥布林化作一枚炮弹,砸在怪叫着冲来的怪物堆当中。
人仰马翻。
西格莉德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她抡圆了脚,扫飞两只飞扑上来想要抱腿的哥布林。
这两只哥布林倒飞出去,把重整阵型,举着小木盾向前的哥布林队伍再次砸了个透。
“好球!”这脚法,这身材曲线…
西格莉德的战斗经验的确是丰富,当初买她果然正确无比。
阵型被哥布林炮弹破坏,后方输送指令的哥布林小队长急忙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怒吼,试图让混乱的哥布林们冷静。
哥布林小队长的胸口忽然长出了一根红色的尖刺,他还没来得及哀嚎,又是数根尖刺破胸而出。
他的尸体被抛在地面,几只哥布林踩过还没断气的身体,继续向前。
被路禹抛出去的哥布林脑袋时不时左右颤抖一下,口中流着涎水,他们走到同伴的身后,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就刺。
猝不及防之下就有数只哥布林倒地身亡,一番里应外合,十七只哥布林被轻松击杀。
晴天娃娃内置狂乱药剂,这个组合十分好用。
初战告捷,赢得轻轻松松,这并没有让路禹小瞧哥布林。
那群贵族中必然也有能人,可是他们却也损失惨重,这说明自己遇到的哥布林只是炮灰中的炮灰。
在野外,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毕竟你的命只有一次!
路禹用风刃在给哥布林的尸体补刀,确认每一只都死透,不给他们诈死的机会。
这个操作很快就被证实是对的,真的有一只重伤的哥布林在强忍着痛苦诈死,手中的木刺握得死死的,只等路禹等人转身就拼死一搏。
很可惜,闭上眼睛诈死的他永远等不到路禹的背身了。
风刃从远处刺穿他的心脏,他惨叫着想要挥舞手中木刺做点什么,却被西格莉德从大腿根部拔出的匕首一刀斩首。
头颅滚落在地,他仍在思考。
虽然智商不高,但是他也从别的首领那里得知最近有不少人类从各个位置入侵地宫。
这些人似乎对于他们的首级很感兴趣,每逢大战过后,必然蹲在地上斩首。
但是接连吃过几次斩首途中被突袭的亏之后,他们开始选择先杀光哥布林,然后向前扫图一圈,再回到堆尸的地方斩首带走。
首领也在今天作出了应对,告知他们被击倒后可以趁机诈死,突袭敌人身后。
“首领骗我。”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颗颗哥布林的头颅被斩落,之前荒野求生就习惯血腥气的路禹很淡定地看着这一切,甚至亲自上前请教西格莉德怎么下刀砍头速度最快。
他可不是穿越过来时那个艰难适应环境的路禹,在这样的世界,太过娇嫩的感知和缓慢的适应速度都会让你举步维艰。
你不变得强大,不学会改变自己,那你永远没有向上攀爬的机会。
哥布林的头被码成京观暂时存放在拐角的一处凹槽当中。
今天路禹下地宫是为了查看盖伊公爵给的地宫地图,他很担忧探知部分与原来的不一致。
半年前绘制的地图,放在路禹那个世界,参考度已经很高,但是对于哥布林地宫则不然。
据说居住在地宫深处的高阶哥布林为了巩固防御,经常会亲自动用魔法改变地宫的一些构造。
只要把地图摸索透彻,确认好带着战利品逃跑的路线,那他随时可以来提款哥布林首级。
51.哥布林的怒火
一路走来,除开最开始遭遇的那队哥布林,路禹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十分轻易地就探索到了地图的边界位置。
在往前,已经是盖伊公爵提供的地图没有记载的区域了。
与路禹的预想差不多,地宫的构造在过去半个月发生了一些变动。
这些变动若不是拿着地图比对,光靠记忆力绝对无法辨认。
比如说某个地方的转角有大块的凹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被夯实的黄土。
又比如,原本是死路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
确实太过安静了,如果说自己遭遇的第一队哥布林职责是警戒,并把讯息传递给同伴,那么他们被剿灭之后就该有其他哥布林补位,设下埋伏。
然而没有,整个地宫里只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以及从地宫深处吹拂来的风卷过甬道发出的吼叫声。
准备充足的路禹打开了背包,取出了炭笔和一张白纸交给璐璐缇斯,由她记录接下来他们走过的区域。
闷着头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路禹腹中已经感到饥饿,虽然深处地宫,无法确认时间,但是他还是靠这个判断出至少已经中午。
璐璐缇斯描绘的地图点亮了大量未知的区域,但无论是西格莉德还是路禹都越来越疑惑。
如果说一段时间内遇不到哥布林,有可能是对方正在筹划陷阱和袭击,那接近半天时间,他们在地宫里逛街一样绘图都撞不上一只哥布林就明显不正常了。
“总感觉好安静啊,地宫里像是没有哥布林一样,跟之前猜想的差别好大。”在前方开路的西格莉德忽然感慨。
不只路禹感到了饥饿,西格莉德肚子也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璐璐缇斯更是在聊天室里表演起了asmr。
两只晴天娃娃在路禹魔力的驱动下飘向四周,充当哨探。
让西格莉德把照明水晶熄灭后,路禹用基础的火系魔法点燃了一根捡来的木棍,充当临时照明工具。
探索还要继续,照明水晶需要省着点用。
既然是野外探索,吃的东西自然没什么讲究。
一些路禹亲自和面做的面包,些许果酱涂抹,吃上三两片再配上一口果汁,也就算是一顿了。
路禹和璐璐缇斯护卫着西格莉德这个最强战力先吃饱,以防哥布林突袭,全都手忙脚乱。
不过璐璐缇斯手比较多,因此她能分出几根触手趁机吃饱。
路禹没那么多手,自然只能最后用餐。
边吃,大家边小声交流了一下现状。
总结起来就三字,不对劲。
整个逻坦平原地下都是哥布林挖掘的地宫,而且这些地宫互相连通,因此各处都有哥布林的哨兵存在,一旦出现入侵者,哥布林就会从四面八方支援而来,甚至赌注地上入口,围杀入侵者。
现在他们一只碰不上,这根本不是运气好能解释清的。
“难道哥布林调动了这里的人手去了其他地方?”
西格莉德这话让路禹下意识想接点什么。
路禹没想到的是,西格莉德的猜测是正确的。
跨越奔腾不息,孕育了这片大地上诸多种族的逻坦河,位于河另一侧某个沼泽地附近的地宫内,惨烈的厮杀正在进行着。
马罗尼肩头中了四五枚吹箭,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胳膊越来越无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队伍后方负责辅助的魔法师跑上前为马罗尼施展治疗术,好不容易压制住了毒素扩散,可刚服下伤药,前方的惨叫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
前方的三名盾卫倒飞回来,砸翻了几名同伴。
他们的盾牌一击之下深深凹陷,挤压着持盾人的手掌,整条胳膊怕是已经废掉了。
马罗尼此前嘲笑过哥布林把地宫大部分地方修建得如此宽敞,只有那些埋伏有陷阱的死路方才修建得逼仄狭窄完全是没必要的。
因为哥布林身材矮小,完全可以挖个狗洞过活,根本无需什么地宫。
回应这个笑话出现的是三只成年人身高的哥布林。
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在发力时微微隆起,手持金属棍棒的他们每一次挥动武器前方的盾卫都会被震得双手发麻。
狂风骤雨的狂攻之下,上前防御的盾卫力竭,来不及后撤,被铁棒砸中面门。
“哥布林狂战士,不好,这已经是精钢和秘银才能对付的怪物了!”
队伍中雇佣的冒险者赶紧找到马罗尼,让他下令撤退。
哥布林与马罗尼等人交战的区域位于地宫的一处十字路口,这里十分宽敞,因此大混战在进入后就打开了。
如今想要撤退就必须要舍弃已经被卷入战场当中的家族精锐,这让马罗尼举棋不定。
“啊!!!”
凄惨的嚎叫吓得马罗尼抬头望去。
一个不知哪个家族的人被一群小哥布林抱住了大腿,完全无法挪动脚的他被越来越多的小哥布林扑到身上。
哥布林用小刀凶狠地刺在他的身上,但因为小刀并不锋利,无法迅速制造出致死伤口,因此马罗尼惊恐地看到,哥布林竟然用手抓向伤口,合力掰开,揪着他的血肉,把他一点点撕碎。
看着被不断抛飞出来的脏器,马罗尼胃一阵翻涌。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家族领地边缘,与雪山交界处的森林中。
自己的哥哥为了巩固诺特家在领地的声望,时常会散发一些假消息,诸如领地被魔物和野兽侵袭,行商被盗贼截杀等等。
陪着冬狩的马罗尼在哥哥的教导下一刀杀掉了一名落单的冒险者,并给这名冒险者安上了劫匪的罪名。
第一次见血的马罗尼也十分不舒服,也如现在这样想吐。
这种感觉已经随着年岁渐长消失,如今却再次袭来,而且难以抑制。
他亲自杀了不少哥布林,也曾在领地内斩杀罪犯,可死得如此惨烈,让人不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周围的人不断地陷入绝境,马罗尼要疯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昨晚商议出结果之后,生怕落后于人,他们稍作休息就雇佣了大批冒险者一起出城。
在魔法师的帮助下,他们引导着奔腾的逻坦河水灌入地宫入口。
大批的哥布林还没来得及示警,也来不及逃跑就被河水淹死。
长达一小时的河水灌入,所有协助的魔法师都精疲力竭,而效果也十分明显,地宫入口开始有哥布林的尸体浮出。
就在马罗尼等人斩首斩得不亦乐乎时,地宫水位迅速下降,原本应该溢到入口的尸体纷纷被带回了地宫之内。
动用了这么多人力,花费了大量的精力,马罗尼实在舍不得那些首级。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组队突入地宫,寻找被水流带走的哥布林。
根据通道内的积水状况找寻到哥布林尸体堆积的位置时,队伍中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随即提醒马罗尼不要收割首级。
因为这群冒险者赫然发现,眼前这座哥布林尸山后,没有一点积水。
假如哥布林有机关阻断奔涌的河水,并全力开启排水系统,把水流疏走,那么是谁启动的机关?
觉察不对的马罗尼也想后退,但是他们无意间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中央,三条通道内忽然冲出无数的哥布林,包围了他们。
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哥布林也顺利地淹死,为什么进退两难的是自己。
还有哥布林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他们设计的地宫竟然有专门的机关防止被灌水?
狂战士哥布林高举的铁棒硬生生削掉了又一个盾卫的脑袋,血淋淋的浆液喷洒在附近人身上,这恐怖的一幕大大地削减了他们继续拼命的想法。
他们是来这里收割哥布林的首级为自己镀金的,不是来自己送死的。
想到这里,还没等马罗尼咬着牙说出撤退,他们就已经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溃逃的贵族舍弃了自己的随从,任由他们被哥布林撕碎。
哥布林并不解气,他们发疯一般追在贵族身后,不断地抛投武器。
跑在队伍末尾的人被密集的攻击覆盖,还来不及挣扎一下便被一拥而上的哥布林淹没。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还在追!”
跑出地宫的马罗尼招呼着在外驻守的同伴带上已经收割好的首级撤退,然而哥布林竟然直接从地宫中杀出。
哥布林强忍着见到阳光后的不适,红着眼睛杀向了马罗尼。
以往哥布林很少脱离自己最擅长对战的地宫,主动来到地面追击敌人,但凡出现,那都是大战将起的征兆。
几只哥布林狂战士的出现也让在逻坦平原之上的秘银冒险者发现了。
他们是受到盖伊公爵雇佣,专门斩杀高阶魔物的精英冒险者,大多数时候都要深入地宫深处才能见到这等魁梧的哥布林狂战士。
更别说,他们还在哥布林大军中发现了哥布林祭祀以及哥布林法师的踪影。
“哥布林要主动出击了?”一名秘银冒险者呆滞住了。
“可,这是为什么,如今是春天,食物丰富,远没有恶劣到必须通过袭掠补给食物的地步。”
“这些人是那群贵族?他们可是黑盾城里最近的话题焦点。”
“难道是这群家伙做了什么,让哥布林发疯了?”
“队长,我们救吗?”
为首的秘银冒险者小队队长迟疑了一会,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喜欢贵族,但是他们既然来杀哥布林,那就是自己人。”
52.哥布林王
晚上,路禹骑着租来的马,带着三十七枚哥布林首级返回时,发现黑盾城城墙上的卫兵多了许多,火把也插满了城墙。
刚进城门,路禹就看到一队骑士风驰电掣地奔向逻坦平原方向。
城墙下,一车照明水晶被运送而来,守城的魔法师认真地用魔力去检验是否可用。
把首级交给专门记录数据的审核官时,路禹瞄了一眼其他人的记录。
“马罗尼的记录一点也没涨,他今天没出去吗?”
审核官是亚斯三世派来的人,对路禹比对待其他人要亲切一些。
瞧见其他人隔得远,他嘴皮子翕动:“诺特和他们的拥趸今天损失惨重。”
“不仅如此,今天其他贵族的斩获就没有超过十的。”
“发生了什么?”路禹蹲下身去拨弄哥布林的首级,不让人看到他在说话。
审核官也蹲下身:“侯爵也看到了,黑盾城的警戒等级正在上升,虽然对居民们说的是例行对哥布林进行扫荡,但是实际上,今天哥布林主动离开地宫,追击了诺特家的人。”
“如果不是秘银冒险者和黑盾骑士团巡逻的精锐联手,马罗尼就要身首异处了。”
“那些哥布林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集结起来,在逻坦平原上四处扫荡,追着人杀。好几拨冒险者和贵族被他们截在地宫入口处,活生生折磨致死。”
闻言,路禹打了个激灵。
忙活了一天快要睡着的璐璐缇斯突然精神了,她在私人聊天室里喃喃道:“难怪我们一整天就碰上了一堆小虾米。”
西格莉德也没想到自己当时随口一句话居然说中了。
地宫中的哥布林大量出动,对逻坦平原上的人类和异族展开了一场报复性的杀戮,而这场杀戮直到太阳下山才结束。
哥布林已经许久没有在地面上展开过大规模行动了,今天这种情形格外反常,以至于不知道哥布林为何发疯的黑盾城做好了应对攻城的准备。
可哥布林为什么突然暴走,审核官却是不懂。
回到房子里还没来得及休息,房门就被敲响。
来人是安德鲁,他一进门就顺手把门关上,拉着路禹坐到了角落里,小声地说:“侯爵最近还是不要外出了。”
看得出安德鲁十分急迫,他连基础的礼仪都省略了。
“我需要首级换取素材,这你是知道的。”路禹给安德鲁倒了杯果汁,“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什么,大概率应该是和马罗尼,还有黑盾城突然提高警戒有关吧?”
这时路禹才发现安德鲁是穿着盔甲来找自己的。
“马罗尼昏迷前只是告诉了盖伊公爵,说他引来逻坦河水,灌进了地宫当中,那之后哥布林们就暴动了。公爵和黑盾骑士团,秘银冒险者,以及研究哥布林的学者正在开会,讨论灌水这个行为为何会引起哥布林如此大的反应。”
水淹七军,损失惨重,哥布林暴走不是很难理解啊,这需要特地开个会吗?
询问之下,路禹才知道,马罗尼这个大聪明以为镇守前线的三大领主是傻子,想不到水淹这种妙计。
实际上,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傻子。
三大领主不是没有给地宫内灌过水,初期效果十分的明显,哥布林淹死者众多。
但是随着哥布林地宫的开拓,单纯地淹一个区域已经没用了,他们随时可以转移走。
除非三大领主打算祸及逻坦河两岸的诸多种族,用决堤这种损到不能再损,还会引得众多种族与哥布林同仇敌忾的方式。
就算三大领主打算绝户,逻坦平原的异族一个不落都要送去见死神,哥布林也不怕。
地宫中早就已经有了阻断流水的机关,只要感知到水流侵入,巨石就会落下,截断水流。
一个盘踞在逻坦平原接近三十年的种族,在地下修建了庞大的宫殿群,他们怎么会没有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方案。
“哥布林的举动像是要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我的骑兵小队最近应该没法再返回黑盾城了,如果侯爵执意外出,还请多加小心,我只能告知黑盾骑士团的熟人,让他多加留意你探索的地宫区域。”
路禹对于安德鲁一直抱有几分好感。
他有着年轻人的一切优秀品质,富有正义感,善良,品德优异。
这也是路禹不在安德鲁面前表现得傲慢的缘故,他甚至允许自己的人设出现少许瑕疵,让安德鲁不要在自己面前太拘谨,稍微放开一些。
自己刚到家,安德鲁就立刻到访,并且还穿好了盔甲,足以证明,他就是在等待着自己。
唯有亲口把信息送到他才能放心离开。
亚斯三世的剧本安排不到这些,安德鲁会这么做应该是源于那个绮丽的谎言。
他敬仰着能成为旅行者到处行走,不断冒险的路禹。
因为这是安德鲁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为什么要来前线,你离开东境没多久不是吗?”
开门要走的安德鲁沉默着,许久,他回过头来,望着路禹的眼睛里包含着无奈的情绪。
“不然我能怎么办,呆在家里,等待着其他人安排我的婚姻,把我按在家主位置上吗?”
“侯爵…”
“叫我路禹吧。”
“…”
“路禹,身为领主,又是开拓者的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选择了你不认可的道路,想要去走一走,你会同意吗?”
见路禹不回答,安德鲁长叹一声。
“我想把我的人偶做好,想学习各种魔法,让她活过来。”
“我听闻,有强大的魔法师,能为人偶赋予灵魂,让他们不再是一具听从命令行动的躯壳…”
“但是我的父亲更希望我能成为特纳家的家主,带着家族腾飞…他说,那是我的责任。家族的兴衰存亡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与您四处游荡,历经千辛万苦都试图寻找返回赛里斯的路相比,我像是个懦夫,因为我这次来前线只是想逃避。”
路禹说:“你没法一直逃避下去。”
安德鲁嘴角抽动,欲言又止,许久才用苦涩的口吻说:“是的,来到这里之后,哥布林暴动就开始了,身为骑士团成员,我必须挺身而出。守卫亚斯子民,是我的职责。”
“如果我没有战死,积累战功得返,那么我就会升爵,成为特纳家爵位最高的人。”
“受到了家族的培养,被他们殷切的期望着,那我也只能回应他们的期望了。”安德鲁笑着说。
安德鲁推开门:“谢谢侯爵允许我僭越直呼您的名字,我和我的同伴闲来无事为你狩猎了三十一枚哥布林首级,稍后会有人秘密送抵。”
马蹄声渐远。
璐璐缇斯望着安德鲁离开的方向感叹:“他果然不适合做家主。”
路禹同意了璐璐缇斯的话,毕竟成为家主之后,他们所欣赏的那些品质也会被一点点磨灭掉吧。
出门购买食材的西格莉德回来后为路禹补充了一些细节。
今天因为哥布林暴动的缘故,各大贵族所携带的家族精锐基本损伤殆尽,还有家族继承人被哥布林当中剥了皮。
马罗尼等一票贵族伤重昏迷,据说不少人有截肢的可能。
因为他们大多中了哥布林的吹箭,而吹箭中的毒素长时间没有祛除,导致创口腐烂,几乎能看到骨头。
路禹万万没想到,这群贵族竟然有如此舍己为人的精神,以肉身帮他拉走了哥布林大军的仇恨,让自己能轻轻松松地完成收割。
感动了,这就是贵族精神吗?
榜单第一的马罗尼一共有一百一十二枚首级。
路禹自己斩获的三十七枚,加上安德鲁送给自己的三十一枚,一共六十八枚。
短时间内大多数贵族都没办法继续狩猎,那岂不是给了自己轻松超车的机会?
路禹决定明天观察一天,看看哥布林是否还有异动,以及黑盾城的骑士团巡逻区域最远到什么位置,是否能覆盖到自己所在的地宫入口。
他可不是冒进的人,这种天赐良机,一定要稳健地拿下。
与此同时,逻坦平原哥布林地宫深处的宫殿中,跪拜在地面上的哥布林得到命令,颤抖着退了下去。
皮肤干瘪,形如枯槁的哥布林王颤颤巍巍地用法杖支撑着自己老迈的身躯向前挪动。
唯一被留下的哥布林法师原本正在地下水改造的溪流边冥想,听见法杖敲打地面的声音迅速起身,搀扶着哥布林王。
谁能想到,毁掉盖伊公爵的脸,主持了哥布林地宫修建,强行从亚斯王国手中啃走一块地盘的哥布林王已经要油尽灯枯。
谁又能想到,这位被亚斯王国无比忌惮的疑似黄金级哥布林王兼哥布林大法师,已经只有秘银的实力,而且这个实力还在随着时间不断地滑落。
哥布林也逃不过寿命枯竭的命运。
大多数哥布林都不长寿,如果无法突破自我完成蜕变,五十岁便已经是他们生命的极限。
“查查…狡猾的人类已经察觉到了。”
名叫查查的哥布林法师骤然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惊讶,他们的阴狠与狡诈你早已领教。”哥布林王一边喘着气一边训斥查查。
“如今他们并不确定,因此才选择只灌一处水,想要逼迫我现身。”
“无论他们通过什么方式猜测到我将要死去,我们都必须让他们无法坚定这个猜测。”
哥布林王晦暗的眼眸闪过精光。
“人类总是会以自己的想法来度量我们,一个失去王的部族是不会发动轻易发动战争的呵呵呵…带着你的族人,做好攻城的准备。”
“既然粮食已经不够分配,那便给人类一场战争吧。”
“弱小的,是时候筛选掉了。”
53.攻城
一番叮嘱之后,查查正式领命离去。
这次,他将代替哥布林王统御大军,向人类发动战争。
望着查查离开的身影,哥布林王坐在堆满了各种金属货币的王座上,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消去。
作为自己选中的后继者,查查还是无法达到自己的标准,但是他已经是最优秀的法师了。
查查觉得灌水可能只是一种误会,并非来自人类国度那位王的意思。
然而哥布林王却大声地呵斥了他,并教育了他,不能以法师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更不能对人类有半分侥幸心理。
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知晓自己身体状况的前提下,巧合也要当做早有预谋去看待。
而且灌水不仅是一种手段,更是一种态度。
这个行为直接关系到亚斯王国的边境三大领主是否放弃了他们口中的“道德”。
尽管哥布林王一直觉得人类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些东西。
如果决堤真的成了人类提上日程的可行性方案,并且认为得罪整个逻坦平原上生活的异族都在所不惜…
能让人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要去尝试,哥布林王只能是觉得,他们打算一举破坏地宫。
尽管地宫的排水系统被改造过,尽管哥布林中已经崛起了好几位强大的魔法师,他们都比当初这个年龄的自己要强大。
尽管他十分相信自己一手缔造的这个地下宫殿足以让人类的阴谋诡计有来无回,让他们埋骨于此,成为哥布林们的口粮…
但是他是王。
王要对子民负责,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可能就是不负责的。
这件事无从判断,也没有有效的信息渠道去佐证,最合适的解题思路就是主动出击。
等着别人对付自己,不如自己先出手。
以哥布林一代换人类边境驻军一代,这笔交易很合算,毕竟因为这些年的疯狂暴兵,粮食缺口也越来越大。
必须打,而且要打得声势浩大。
打得人类无暇去判断自己是否大限将至。
打得双方都需要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从前有来有回的对决当中。
随着时间流逝,自己死去后下滑的实力也会随着地宫年轻哥布林的崛起弥补上。
黑盾城中的路禹为求保险,两天都没离开城镇。
黑盾城内,除了警戒等级提升,巡逻的骑士变多之外,一切如常。
马罗尼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右手的手指被截断两根之后大怒,想要挥刀砍死负责治疗的疗愈师。
死伤惨重的贵族们甚至连亚斯三世准备的套餐都没吃上,胆子就彻底被吓破了。
伤愈的贵族无论家族亲信怎么劝说都不愿意继续参与这场比试。
这让黑盾城内的骑士以及冒险者们格外的鄙夷,这才来黑盾城几天啊?
才开始杀哥布林那几天一个个恨不得把头仰上天,鼻孔看人,进酒馆就吹嘘自己的英勇,把黑盾城这些前线城市的冒险者和骑士说得一文不值,稍微反驳一两句就被讥讽下等人。
如果不是黑盾骑士团的人带走了几位,传达了盖伊公爵的命令,这些贵族没准现场开审判庭,惩处几个不服气的下等人。
看到这些贵族一个个霜打茄子似的,骑士团和冒险者们舒服了,黑盾城这两天街头巷尾都是各种各样嘲讽贵族的小故事。
更有甚者,有人听闻了比试的缘由,竟然提溜着哥布林的首级找上路禹,表示送给他。
路禹不要还不成,人家直接甩家门口。
这么暴力的送礼方式,礼物又这么有视觉冲击力,路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认领了。
眼看着城外风平浪静,黑盾骑士团的巡逻又常规化,并且覆盖了自己之前探索的地宫,路禹决定不再等待。
贵族们大多被干费,不死心的那批人又都有伤,需要从王城的家族当中重新抽调人手。
这一来一回,已经足够路禹登顶第一了。
求稳的路禹在检查了一遍物资之后,选择带足三天的干粮,以防出现意外。
并且为了不让贵族们暗中使绊子,路禹选择在深夜出行,避开视线。
然而就在路禹再度进入地宫时,辽阔的逻坦平原另一侧,一匹快马载着一名背被射成豪猪骑士飞驰进入了逻坦城。
“敌袭!”
只喊出这一声,这名尽职的骑士就从马匹上滚落下来,咽气了。
作为亚斯东境三大城,逻坦城也有着亚斯王国最精锐的骑士以及魔法师坐镇。
守城的轮值魔法师和骑士团团长面面相觑。
逻坦城的哨兵密布逻坦平原东侧,与其他两城互通信息。
这名骑兵的哨探范围并不算远,只在逻坦城周边,是他拼死回来报信,难道说外围的哨兵全都…
轮值的两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额头渗出了冷汗。
骑士团长吩咐一名信使通知刚刚入睡的领主,并且大吼着让下面的骑兵卫兵警戒起来,迅速关闭城门。
魔法师在手中凝聚了一枚光球,对准逻坦城外的天空释放。
在光属性魔法的照耀下,隐藏于黑暗当中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见多识广的魔法师手在颤抖。
视野所见的区域,尽是哥布林。
它们像是涨潮的潮水,呼刷刷地从远处淹向逻坦城。
骑士团团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从黑盾城那边得知异动之后,我们放出去了平日里数倍的哨探,遍布逻坦平原东侧…他们人呢,为什么只有一个在逻坦城附近警戒的骑士回来示警!”
年轻的魔法师从惊慌中缓了过来,这就是个无须再问的问题。
哥布林已经摸到了逻坦城的视野范围内,这就证明那些哨兵有一个算一个全死了。
而且这些哥布林目的也不只是拔除哨兵,他们能够无声的接近逻坦城,得益于队伍中的哥布林祭祀和哥布林法师联手。
若不是自己释放出的光属性魔法,打破了他们覆盖在前锋身上的潜行魔法,这群狡诈的家伙甚至能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暴起!
示警的钟声传遍整座逻坦城,骂骂咧咧起床的人们抓起床头的物件就想出门去骂街,然而不一会他们却头皮发麻。
伴随着钟声传来的,还有爆炸声。
传讯的骑兵在城内的主道上疾驰而过,高声呼喊:“哥布林攻城,城中的冒险者速来迎敌!”
很快,逻坦城遭遇哥布林攻城的讯息传递到了黑盾城中。
“哥布林数量呢?”盖伊公爵问信使。
“不明,只知道他们前仆后继地杀向逻坦城,现在逻坦城的东门正在被猛攻,城墙被哥布林法师的爆炸性魔**番轰炸,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信使单膝跪地,悲怆地请求道:“二十七名讯使突围,只剩下我一人,所有的魔法讯息都被哥布林法师扰动魔力干扰了,现在逻坦城危在旦夕,公爵请快救援啊!”
盖伊公爵思忖了片刻,一挥手,示意黑盾骑士团随自己出战,骑士团副团长暂时代理黑盾城防务。
等到周围的人都忙碌着准备救援行动时,副团长来到盖伊公爵身边,单膝跪地:“恳请公爵不要出击!”
“哥布林大军已经许久不在地面上与王国交战,只是凭借地宫袭扰王国,使我们无法顺利收回逻坦平原。”
“过往十余年间,哥布林只在断粮的入冬时节发动攻城,扫荡逻坦平原,我有理由相信,这次哥布林出兵极有可能也与粮食不足有关。”
“此时应该动员城中冒险者,连同黑盾骑士团一起对地宫发动奇袭。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地宫内守备力量薄弱,我们能在地宫中制造出大动静,逻坦城的哥布林自然会返回营救啊!”
“如果公爵亲自营救逻坦城,兵力如同石头大海,未必能起到效果,还可能会被狡诈的哥布林伏击,风险太大了啊!”
盖伊公爵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忠心耿耿的副团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亲手扶起副团长,笑着说:“兰迪,你对军事十分精通,判断得也很对。”
“但是你不懂政治。”
兰迪副团长眼神剧颤。
“东境三大领主都是陛下为数不多可以托付安危的嫡系,我们以及我们的家族誓死效忠陛下,只为了这个国家能够更好。”
“长年累月与哥布林的对峙已经证明,东境无论防守还是进攻,在这辽阔的平原上,至少需要三座城池互相照应才能徐徐图之。”
“如果此时有一座城池失陷,有领主战死…”
“前者,会让王城内的贵族把手伸向东境,并且质疑陛下的用人;后者…死去领主留下的权力真空,他的子嗣未必能全盘接过。不是每个人的忠心都能被繁星赞美,更多的人只想做那黯淡星光的黑雾。”
“假若此时东境权利交接动荡,陛下的计划将会全部破产。”
盖伊拍了拍兰迪的肩膀,严肃地说:“我必须去,一座城都不能丢,一位领主都不能死。”
“尽管这是最好的,毁灭哥布林地宫的机会…但是很可惜,我不能赌。要怪,就怪那些无用的贵族在拖我们的后腿吧。”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兰迪双拳紧握,恨不得把那些拖累自己的贵族撕碎,咽下肚子。
“倒是还有一件能做的事。”
兰迪侧耳聆听。
“发布委托,让冒险者们进入哥布林地宫进行破坏,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夜空中的繁星是否庇佑我们了。”
54.创死你!
一面盾,嵌上四五枚照明水晶,只要稍微触发一下,圆盾就能化身小太阳。
大多数哥布林被闪瞎双眼之后只能捂着眼,原地敬礼。
西格莉德拿着临时改造的闪盾在前排大杀四方,她实在没想到照明水晶还能这么玩。
临行前主人采买了许多照明水晶,按照使用时间和使用强度来看,下地宫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现在她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棒。
西格莉德前排杀得手软,路禹跟璐璐缇斯则在对付从天花板暗格中空降的哥布林。
这是哥布林的惯用招数,在宽敞的地宫通道里暗设几处暗格,方便偷袭。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用触手当探针的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的触手挂在墙壁上,但凡有点震动都能被感知到,这么做甚至不用浪费魔力。
空降的哥布林还没落地就被路禹手中亮起的光圈闪瞎了眼睛。
主仆同款小太阳。
路禹不需要照明水晶,闪光术只是一个低级的小把戏,魔力损耗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群偷袭者来不及挥动一下武器,就被璐璐缇斯触手做了串烧。
二十多只哥布林组成的小队顷刻全灭。
西格莉德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兴冲冲地想回来告诉路禹闪盾真的好用,却被路禹严厉的目光逼得站在了原地。
西格莉德反应过来了,拿出两把匕首。
一把远程投掷,扎在倒下的哥布林的要害上,确认没反应后,上前手起刀落,斩下头颅。
看到西格莉德一下子就能领会自己的眼神,路禹很满意。
倒下,不代表死了。
补刀很重要!
码好哥布林首级,路禹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晴天娃娃,放在哥布林首级旁,防止自己返回时有人埋伏于四周。
今天哥布林的数量倒是比较正常,不过防守依旧很松散。
路禹一路走来已经杀了快五十多只哥布林了,他们仅有一队成功释放出了警戒信息,使得路禹被迫二连战。
这倒使得路禹得以很快地通过之前探索过的区域,又一次来到了上一侧的探索边界附近。
继续前行,前方豁然开朗,似是一片空间极大的广场。
腐臭的气息在踏入广场的一瞬间便扑面而来,仔细地观察,能看到四周墙体上血液喷溅留下的暗红色痕迹,以及散落在四周,沾着腐烂肉块的白骨。
风一吹,路禹脸上像是沾到了什么。
他拿手一拨,在手里捻了一下,心停跳了半拍。
从广场中穿过的风将无数黑色的头发吹得旋了起来,在场地中央形成了一股黑色的龙卷,像是一条虫子裹着黑色的纱衣在蠕动。
联想到此前贵族们进入地宫被堵在某一处坑杀,路禹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里不会是那个战场吧?
“轰”地一声巨响毫无征兆从身后传来。
来路落下的巨石截断了整条通道,同一时间,前方的三条通道有两条也落下了一堵灰色的石墙把路封死。
沉闷的脚步声从仅剩的通道中响起。
矮小的哥布林不再一马当先,先行出现的是身材魁梧的,挥动着棍棒的哥布林狂战士。
紧随其后,是正在给成群结队哥布林狂战士提供增益效果的祭司,以及手持法杖的哥布林法师。
“数量很多,而且源源不断!”璐璐缇斯的触手感知到了危险。
西格莉德警惕地退到了路禹身边,她已经发现了队伍中隐藏的哥布林投掷兵。
“这是特意埋伏我们的?”西格莉德问,“我们只有三个人,可他们至少有五十…”
“不,西格莉德说的不对,根据脚步的密集程度,上百是有的。”璐璐缇斯提醒路禹,“打不过,哪怕西格莉德能一打十,把前排的狂战士杀光,我们也躲不开那群哥布林法师的攻击。”
路禹眼尖,瞥见了哥布林狂战士金属棍棒上的血迹。
血迹没干。
明白了,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这群哥布林刚刚处理了地宫中的其他侵入者,而他们正好在这附近,于是在他们切换机关变换地宫通道转路途中,自己撞上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冒险者跟自己一样钻地宫的?
而且看这哥布林配队,看样子这个冒险者队伍还挺强,不然也不用满编队上阵了。
哥布林狂战士嚎叫着一拥而上,准备把路禹三人锤成肉酱,法师手中的法杖也亮起了微光,火焰正在酝酿。
退无可退,西格莉德立刻冲上前迎战。
闪盾连闪,强光照射之下,嗷嗷叫的狂战士被迫停下脚步,趁着这一时机,西格莉德瞬间割喉两只。
璐璐缇斯赶紧从背包里翻找药剂。
狂乱药剂必须量大管饱,如果发作时间太慢,他们今天就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倒霉巧合害死了。
路禹咬着手指,很快判断出了正面头铁杀出血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因为他已经看见,西格莉德第二次闪盾袭击,哥布林狂战士已经学会了扭头躲闪,转身就对着西格莉德所在的位置重击。
如果不是西格莉德身子灵巧,能把地面砸出凹坑的这一击命中在她身上,她应该不死也残废。
狂乱药剂正面丢出成功可能性很低,那些哥布林法师应该有办法拦截璐璐缇斯丢出去的不明飞行物,晴天娃娃路上估计就被打碎…
怎么办,怎么才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
杀出一条血路?
路禹眼睛一亮,翻出魔核,对着璐璐缇斯大喊了一声:“璐璐,掩护我。”
璐璐缇斯闻言,丢出两只携带腐蚀药剂的晴天娃娃拖延时间,然后迅速飞过来,用身子挡住正在契约的路禹。
“描述…”
“描绘…”
看见路禹正在疯狂汲取魔核中的魔力,璐璐缇斯也猜测到路禹打算用召唤物来破局。
可是路禹目前的实力,召唤来的召唤物强度大多不够,吓人是足够的,硬碰硬之下,那些哥布林法师是可以瓦解掉召唤物魔力的…
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局?
璐璐缇斯不敢打扰路禹,上次路禹就说过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召唤来了一个浑身是眼睛的邪物…
澎湃的魔力涌动让远方的哥布林法师意识到了有人在进行召唤仪式。
原本害怕误伤同伴没有释放大范围魔法的他们一起出手,数道火焰擦着哥布林狂战士身躯,飞向路禹所在的方向。
西格莉德想要用盾牌去为路禹和璐璐缇斯挡下火焰,却被狞笑的狂战士逼迫着躲避。
眼看着璐璐缇斯就要为路禹挡下所有的火焰,一道虚影浮现。
火焰尽数被召唤物金属质感的外壳挡下。
这凭空出现的奇异物体吸引了所有涌进这处广场的哥布林的视线。
看傻眼的狂战士略微一分神,便被西格莉德抹了脖子。
趁着这空档,西格莉德回头望去。
“这什么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钻头,正是这个钻头把射向路禹的火焰割裂两半。
厚重的金属质感便到此为止了,因为这奇形怪状的车…或者是否该叫做车都存疑的物体后半截是以血肉铸成的;轮子是巨大的骷髅头,车的两侧还冒出密密麻麻的触手,不断地拍打着;车子的轴承衔接位置是一颗颗眼珠子。
路禹也看傻眼了。
他按照上次召唤kv2的方式进行描述和描绘,怎么这一次出来的不是kv2,而是这么掉san的东西。
这玩意还有驾驶室…根据经验来看,这个驾驶室也就是个摆设,可是现在真的没时间了。
这玩意虽然唬人,但是哥布林也不是傻子,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在酝酿着释放更强的魔法摧毁召唤物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路禹扯着璐璐缇斯跳进驾驶室,他摸到黏糊糊的液体,感受到血肉正在跳动的那种诡异触感。
不看,不看就不会掉san了!
西格莉德也不敢恋战,假意挥刀,等面前的狂战士格挡,她撒腿就跑,跳进这个诡异的车中。
驾驶室内果然没有方向盘,但是路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更为丢失理智的一幕。
驾驶室内本该有方向盘的位置,一只巨大的眼睛杵在那里,对着路禹一眨一眨。
本该是油门和刹车的位置是不知名生物的手。
“你还原不出来就别还原不行吗,这也太扭曲了!”、
璐璐缇斯则是在聊天室里询问路禹。
“你为什么每次召唤都这么诡异,触手怪,金属壳子,金属巨人,这回血肉战车都出来了,你们世界的东西都这么怪物吗?”
“你问我,我问谁?”路禹也很崩溃,“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无法正确回应我的想法,哪怕丢个差不多的壳给我都好啊!”
路禹对于这个世界召唤仪式的自行脑补深恶痛绝!
因为我是穿越者,你针对我是吧!
远方哥布林法师法杖的光芒愈发强烈,路禹赶紧下令。
“钻头转起来!”
这次的召唤物与第一次召唤的触手怪不同,似乎不存在意识,只有躯壳。
得到命令后,钻头飞速转动。
下一步…
“加速,前进,撞到什么都别停。”
路禹大吼:“给我创死他们!”
55.车子需要加油也很正常吧?
原本还在担心车子行动速度缓慢的路禹很快感受到了推背感,骤然加速的血肉战车笔直撞向前方的哥布林。
以血肉之躯撞在钻头之上的哥布林无一例外化成一滩血水,钻头所到之处,哥布林纷纷退避。
然而退避也是徒劳。
这时路禹才知道战车两侧挥动的那些触手作用是什么。
一根根触手卷起逃跑的哥布林,丢向高速转动的钻头。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血水狂喷,随后又被客串雨刷的触手擦拭掉粘在上面的血肉。
哥布林魔法师和祭司看傻了眼,这个奇诡造型的物品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以至于高速行驶的战车快要碾来时才想着逃跑。
璐璐缇斯忽然用自己的触手指了指前方。
路禹发现,车子原本应该有仪表盘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原本空无一物的进度条逐渐灌入鲜红的血浆。
路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下意识瞄了一眼窗外。
车子两侧的触手不再把哥布林往钻头上丢,它们将哥布林的身体穿刺,挂在触手上,鲜红的血液从哥布林的体内顺着触手滋补着这辆车子的血肉。
补满了能量的车子再次加速,这一次,驾驶室两侧的门猛然闭合,路禹等人身后的椅子活了过来,牢牢吸住了他们。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路禹看着通道尽头的石墙,傻眼了。
他下达的指令是,见什么撞什么。
对于这个指令坚持贯彻的血肉战车决定…
“停下来!”
晚了,从哥布林大军中杀出重围的血肉战车即便收到路禹的指令也刹不住车了。
“轰!”
猛烈的撞击发生的一瞬间,路禹脑袋乱糟糟的。
“不会吧,我在异世界开车出车祸死掉?”
“这个死法算不算开创这个世界的先河?”
想象中一头飞出驾驶室的情况没有发生,血肉战车从驾驶室顶部垂下一团黏糊糊的黏胶,把路禹三人封在了里面。
等到战车的钻头把墙体挖穿,顺利通过之后,它才把路禹释放出来。
差点被这异世界版本的安全气囊憋死的路禹出来之后就是大喘气。
“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诡异的世界啊,这玩意是用来闷杀乘客的?”璐璐缇斯心有余悸。
路禹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黏液吐出去。
刚才的碰撞导致他啃了一口黏液…那股腥臭味,永生难忘。
“说起来你不信,这个设计是为了救人。”
浑身浴血的三人确认四周安全之后,从车子里跳了下来。
因为战车是挖穿了墙体,后方的道路已经塌方,哥布林追兵怕是过不来了。
但是问题也来了…他们该怎么回去呢?
正思考此刻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呢,四周响起哥布林的喊叫声,数量众多,继续留在原地只会陷入哥布林的包围当中。
既然已经无法确定位置,深陷迷宫当中,那选择在迷宫中兜兜转转无限碰怪明显是下下策。
上策嘛…
路禹选择原地返回,拿走斩获的首级直接表演一个跑路。
但是…
“转弯啊,你为什么不转弯?”
钻头疯狂地摩擦前方的石壁,无数碎石飞溅。
因为空间不足,血肉战车自我调整时车技又特别烂,钻头竟然直接卡在了石壁上。
听着身后的哥布林叫喊声越来越大,又看见哥布林法师即将就位,紧张地抓着眼珠子方向盘的路禹满头大汗。
他下意识去踩刹车,却被那只怪异的大手猛地拽了一下小腿。
路禹爆粗了!
这车为什么不能手操啊!
好急,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为驾校教练的你坐在副驾驶,看着一个初学者把车头都怼到墙上了,但是却连倒车都不会倒,依旧猛踩油门…
驾校教练还能抢方向盘,可自己呢?
哥布林法师的火球,电弧一齐命中了血肉战车的车尾。
车体一阵剧烈摇晃过后,璐璐缇斯瞄了一眼受损情况,急忙说道:“车子尾部的血肉已经消失了,而且出现了虚化的迹象,再吃攻击,你的召唤物就要灰飞烟灭了!”
血肉战车虽然能够以哥布林血肉恢复自身,补充能量,可是他毕竟出自路禹之手,一个新人魔法师!
再发出倒车指令明显来不及了,车尾定然会被哥布林法师齐射。
退不了,那就闷头冲好了。
“前进,前进!见墙拆墙!”
管不了那么多了,路禹不相信,自己钻过的每一个地宫通道里都有哥布林追兵。
正琢磨着转弯的血肉战车很快就理解,并执行了这个指令。
以哥布林血液驱动的钻头顷刻间就给前方的石壁开了个大洞。
车子两侧的触手延伸而出,以自我牺牲的方式阻挡了哥布林法师的一轮法术齐射,保住了车体的完整。
看见血肉战车又一次挖穿了自己的家,哥布林暴怒了。
他们一拥而上,试图跟随血肉战车通过新开的隧洞,然而…
石头窸窸窣窣地落下,被暴力破坏的墙体开始坍塌。
狭窄的隧洞内,发现危险的哥布林进退两难,还来不及逃跑,砂石俱下之下,便全军覆没,而那些没挤进隧洞内的反倒是捡了一条命。
逃脱的路禹发现仪表盘上装满血液的“油表”快要见底了。
趁着周围没有追兵,路禹拿出背包里装水的壶,把手上的血液和黏液洗掉。
紧接着,他拿出做好的干粮喂给璐璐缇斯以及西格莉德。
水要省着用,自己洗手就够奢侈了,为了干净只能由自己投喂。
璐璐缇斯又是没有关闭语音在咀嚼,路禹刚想说两句,她的声音却先响起了。
“这个召唤物还能存续多长时间?”
路禹确认了自己的召唤仪式以及召唤物状态:“大约还有小半天时间,不过如果没有足够的血液让他驱动,过一段时间他也会自行消失。”
“现在车子快没燃料了,必须得找点哥布林当燃料才行啊。”
路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恐怖…
从奴隶堆里被路禹带出来的西格莉德原本像是松鼠一样吃着面包,听到这话,狠狠地打了个颤。
修正完毕,无证驾驶三人组再次上路。
路禹的运气很好,才出发没多久就遇上了一群实力不强的哥布林。
这群放哨的哥布林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血肉战车的触手抓住。
首级砍下,血肉充当燃料,一点也没浪费。
路禹惊奇的发现,原本血肉战车被哥布林法师损坏的车尾以及触手,在补充了燃料之后修复了。
想起刚才车子落下的“安全气囊”,路禹突发奇想,尝试着把哥布林首级丢在车尾,然后下令“保管”。
果然,车尾处略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可以存放货物的凹槽。
三人把战利品丢进去之后,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大家脑海当中。
一路凿墙寻找出路,遇到能打的就打,收集收集。
遇到实力强的直接凿墙跑路!
说干就干,路禹坚决贯彻惹不起就跑的准则,但凡哥布林编队中存在哥布林法师和祭司这些难缠的对手,一个加速就破墙开溜。
你想设伏破坏战车?
路禹早就给血肉战车套上了各属性魔法盾,虽然受限于实力,能抵挡的时间很短,但是完全足够战车凿墙了。
地宫这么大,你不可能每处都布置强大的哥布林,总有一些弱小的哥布林是听到警讯来驰援的。
我就杀你弱小的那批!
与此同时,看到领主悬赏的各路冒险者行动起来了。
他们有的人是亚斯国出身,热血尚存,面对哥布林攻城的举动义愤填膺。
有的人则对于国家的概念稀薄,纯粹为钱而来。
不管如何,此时的他们纷纷涌入了逻坦河西侧的地宫中,与地宫中的哥布林打得不可开交。
在地宫中与哥布林对战跟开盲盒差不多,遇敌之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对面会是满编队,还是一群低阶喽啰。
此刻一群精钢级的冒险者便遇上了一只满编队的哥布林。
配置了疗愈法师,雷属性专精魔法师,射手,剑士的冒险者小队奋力斩杀了最为棘手的几只哥布林法师,但却被发疯的狂战士逼得退无可退。
被狂战士打得双臂鲜血淋漓的剑士瓦伦回头大喊:“我断后,你们跑!”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挑选中的剑士,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们去哪找人顶替你?”
队伍中的射手蹬墙跃起,两箭射出,正中两只哥布林的眼窝,瓦伦解了围。
“而且你不是还要找到你的姐姐吗…又想抱我的腿,全都给我见鬼去吧!”
雷电法师妹子浑身沐浴在电光当中,把潜伏过来的哥布林全都电成了焦炭。
大多数冒险者小队都是为了委托临时组队,远远做不到互相信任,共同进退的地步。
听着同伴的话,瓦伦惨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要他还在战阵当中,同伴们就会为了解救自己不断地冒险。
既然如此…
瓦伦眼神坚定,瞅准不远处正在奔向自己的狂战士,举剑。
已经打定主意用命换掉两只哥布林狂战士,为同伴赢得逃跑时间的瓦伦无所畏惧。
“砰!”
墙体破裂,尘土飞扬。
两只即将举棒砸向瓦伦的狂战士被不知道何物当场撞飞,生死不知。
昏暗的通道当中亮着的火把尽数熄灭,只有冒险者小队手中的照明水晶仍在闪耀。
空气中微尘飘动,在光线的照射下,冒险者小队的全员呆滞地望着前方。
一辆由血肉铸成的怪异载具横在通道当中,车体两侧的触手无情地绞杀着弱小的哥布林。
车体上的血肉如同仿佛跟上了自己心脏的节拍,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浑身浴血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看了瓦伦等人一眼。
一会,他说:“冒险者?”
瓦伦望着那辆血肉战车,又看了看男人,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些首级你们要不要?”
瓦伦回头瞥了一眼同样被震住的同伴。
身为队长的雷法师强装镇定:“前辈有需要,可以自取…”
“哦。”
车上又下来一名女子,她拿出匕首,手下刀落,麻利地收割着首级。
无头哥布林被触手贯穿,不一会便被吸得干瘪。
诡异的场面让不怵哥布林,不惧死亡的冒险者们一个个冷汗直流。
眼前这人什么来路?
“喂,你们。”
“啊?”
“哥布林太多,我砍不过来,帮帮忙,等我的车子补好燃料,我不介意带你们一程。”
迟疑了一会,男人补充:“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们打算离开这里。”
瓦伦等人心脏砰砰作响,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流。
他刚才说什么?
燃料?
56.来都来了,创点什么再走
很快冒险者小队就意识到,男人口中的燃料,真的是哥布林的血肉。
这辆血肉战车无情地消化着哥布林,伴随着血液的流入,车体外部已经干瘪的血肉逐渐变得饱满,车体中段甚至结出了一枚肉瘤,就连触手挥动都变得更为有力。
“怎么,你们不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地宫吗?”
正在处理哥布林的男人和女人一齐回过头,两双眼睛把所有人望得头皮发麻。
“是!”瓦伦等人异口同声回应,生怕慢了半拍。
瓦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是,这里应该拒绝才对啊!
上这种车,那他们宁愿在地宫里跟哥布林继续拼下去…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如果突然又反悔…这辆车应该不挑食。
“瓦伦,你为什么要说是啊。”队伍中的弓箭手小哥尴尬地笑着,挪动到瓦伦身边,咬着牙问。
“你们不也说了是吗!”瓦伦反问。
雷魔法师看着血肉战车有些反胃,脸色煞白:“我是下意识的反应。”
“既然都回答了,还是上去帮忙吧,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
队伍内的疗愈法师悄咪咪地指了指车尾。
车尾凹槽处堆满了哥布林的首级。
所有人瞬间想到了什么,再看到面前的二人组在不断的斩首,答案呼之欲出。
这人要么是参加狩猎哥布林大赛的贵族,要么就是贵族雇佣的冒险者。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在地宫中的敌人是相同的。
而且瓦伦等人并不需要哥布林的首级,他们只需要耳朵便能领取报酬,两者并不冲突,甚至能合作。
想通了这一层,众人忐忑的心平复了不少。
冒险者们走向男人身边时,眼角余光瞄着触手,生怕被触手误伤。
“前辈…”
瓦伦话刚出口,弯腰割麦子的男人瞄了他一眼。
“不用叫前辈了,叫我路禹好了,这位是我的仆人西格莉德。”
“我们是为了哥布林狩猎大赛的奖励而来,因此需要收集一些首级。”
跟瓦伦等人猜测的一模一样。
“您是被贵族雇佣,还是…”
“哦,我就是贵族之一,是位侯爵,不过怎么说呢…我和他们不太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贵族不贵族很重要吗?”
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倨傲,这让冒险者小队众人感觉很不错。
不过据瓦伦所知,那群贵族在哥布林暴动中已经被打成了乌龟,因为损伤过于严重,他们缩在黑盾城内根本不出来。
眼前的路禹可是实打实地亲自上阵斩杀哥布林,就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赞叹了…如果他没带着一台诡异的血肉战车,瓦伦甚至想大声赞美他的勇气与随和。
队长茱蒂丝则觉得这个奇怪的名字十分耳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冒险者之间互相合作都会把自己擅长的东西全说出来,方便布置战术,于是从瓦伦开始,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瓦伦,在这只队伍里负责冲锋,是一名剑士。”
“沃勒,弓箭手,除了手比较稳,没有别的特长了。”
“茱蒂丝…魔法师,比较精通雷属性魔法,是这只队伍的队长。”
“奥尔加,疗愈法师,比较精通护盾和治疗类的魔法。”
别的人介绍完倒没有什么,奥尔加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瓦伦看见似乎有些错愕。
“你叫奥尔加?”
“是,全名卡琳·奥尔加…路禹先生认识我?”
“不不不,我恰好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叫奥尔加,不过他是男生。”
一行人一齐打扫干净战场,等到血肉战车彻底补充满燃料之后,瓦伦有一种错觉。
“这辆车,是不是变长了一些?”茱蒂丝把手中的法杖横过来,比了比面前的血肉战车。
“似乎是有点,我记得那枚肉瘤应该正正好好处于车子中段的。”
“那些触手貌似也变粗了不少啊…”
“还有车子底盘,我好像看见有好多类似人手的东西…”
路禹的这台战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驾驶室空间不足,冒险者小队只能坐在驾驶室后方。
“那个奥尔加…”
“是!”奥尔加立刻应声。
“车子一旦开始挖洞,记得展开护盾保护你的队友,因为触手未必能把碎石全部挡住,当然我这边也会协助你的。”
“茱蒂丝,你继续负责你的小队指挥,我希望你的重点是保护好这辆血肉战车。”
“我尽量。”茱蒂丝回答。
驾驶室内的路禹笑着说:“说是要带你们出去,其实我自己也迷路了,所以我只能四处挖挖看了,如果挖出哥布林,各位可不要说我车技太差哦。”
选中一个方向,满油的血肉战车再出发。
行驶过程中,茱蒂丝逐渐发觉,这辆血肉战车似乎是召唤物。
那些被他吞噬的血肉正在转化为魔力,滋养着他的身躯,这也就导致了血肉战车正在成长。
她小声地把这个发现告知了其他人。
“这个召唤物,用了什么描述,又是以什么为原型描绘出来的?”感受不到魔力的瓦伦倒是知晓一些理论知识,好奇地询问着。
“我说不出来…描绘素材像是马车,但是如果是以马车为原型,那个奇怪的钻头难道就是马?你看到那个被他们称作驾驶室的地方了吗,那里面的构造也很奇怪,全是看不懂的布置。”
“有了描绘,描述不到位也很难让这个召唤物的细节如此丰富吧?”弓箭手沃勒小声说。
奥尔加忽然大喊了一声。
“您就是那个从异国而来的侯爵对吗?”
奥尔加的话瞬间让其余三人想了起来。
贵族们之所以来到东境前线参加比试,起因正是异国而来的路禹侯爵讽刺他们无能。
路禹在晚会上骂贵族的那些话甚至被亚斯的民众绘声绘色地传播着,贵族们倒是抓了几个吊起来猛打,但是这根本管不住众人的嘴。
“是我。”
得到肯定答复,冒险者小队兴奋不已。
他们可是听说了,路禹为了能返回自己的家乡赛里斯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许多人一生都无法欣赏到的奇异。
而且他们还听说,路禹虽然身受重伤,导致他看起来跟不入门的魔法师一样,但是却有着可怕的杀手锏。
什么,你说那是乱脑补?
怎么可能是脑补,一个没有一点实力的人,拿什么跟旅行途中的怪物搏斗?
总不能是强运吧?
召唤术一定就是路禹的底牌之一吧。
尽管魔力匮竭,但是只要愿意在代价付出方面下血本,再通过细节弥补,召唤物的实力还是能够解决大多数麻烦的。
想到自己是在与一位异国他乡的传奇任务一起行动,共同战斗…热血沸腾!
这辆血肉战车瞬间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又是一处十字路口,就在血肉战车冲进这处空旷地带后,结阵的一群哥布林法师操控着四周的沙土升起一堵泥墙,封锁了血肉战车的前进路线,而另一群哥布林法师则是不管三七二十,朝血肉战车甩出大量的魔法。
放在刚才,面对这样的攻击,血肉战车就算能逃,也是严重破损
可现在嘛。
“魔法盾张开!”奥尔加高举法杖,第一时间把屏障扩张开。
路禹和茱蒂丝也立刻协助奥尔加强化屏障。
三人合力,十几只哥布林法师的攻击被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屏障之外。
同一时间,沃勒的弓箭出手。
全力破坏血肉战车的哥布林法师根本没有防备,只是让小哥布林举盾挡在自己身前。
沃勒的箭角度刁钻,擦着缝隙穿过,精准射中了哥布林法师的眼窝。
正如他所说的,他的特点就是手稳。
西格莉德与瓦伦一人负责一个方向,他们无视了扑向自己的哥布林喽啰,赶在哥布林法师打算释放第二发魔法的空挡,冲阵!
腾出手的路禹给西格莉德套上了能够加速的“迅疾之风”,让她在杀完一只之后又能提速接连斩杀。
另一边的瓦伦同样得到了茱蒂丝的强化,砍瓜切菜地连斩两只哥布林法师。
哥布林喽啰急忙想要回救,然而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腾空。
血肉战车的触手经过滋补之后能够伸得很长,想要对着两名冲阵先锋后背下刀的杂兵全都成为了触手的玩具。
才赶到现场的哥布林狂战士们目眦欲裂,正欲为同伴报仇。
路禹一眼就看到了哥布林狂战士们,他打了个响指,“血肉战车,全速前进,给我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车上没人,可以随便创!
骷髅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咔咔”声让身材魁梧的狂战士们亡魂大冒。
他们想要抢在血肉战车之前跳上高处,躲避开钻头。
然而来都来了,血肉战车总得创死点什么。
“我还在车上啊,我还没下车!”
路禹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是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在喊。
“停!”
一声巨响过后,哥布林狂战士与地宫的墙体彻底融为一体。
看着半截车身没入墙体的血肉战车,路禹冷汗直流…
“路禹!”
“我吃了一嘴沙子,回去之后我要喂你也吃一嘴!”
璐璐缇斯骂骂咧咧。
还能骂人,那挺精神的。
“我就说嘛,你可以飘起来的,怎么可能撞出事,哈哈哈…”路禹一边干笑,一边心虚地摸摸头。
57.钻头没了
紧急跳车的璐璐缇斯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看见冒险者小队都把视线集中在璐璐缇斯身上,路禹脑子飞速运转,编好了一个理由,正打算说出口。
不曾想,瓦伦等人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会便低下头继续斩首,割耳朵,搜刮哥布林身上可能携带的补给品。
“路禹,他们好像对我的出现不太…惊讶?”
下意识现身的璐璐缇斯发现自己一点也无法吸引眼球,竟然有些幽怨。
看了一眼正在笨拙倒车的血肉战车,路禹若有所思。
“也许是他们对于怪异的阈值被提高了,所以见怪不怪?”
反正都能有血肉战车这种每个部位都充斥着混沌的东西了,一团飘来飘去会伸出触手的黑雾又算什么呢?
果不其然,好奇宝宝奥尔加问:“这也是您的召唤物吗,看上去也很…奇怪,它的特点是什么?”
还真的是被误会了啊。
“她的手很多,能够帮我做不少事。”
为了符合路禹说的话,璐璐缇斯赶紧飘到众人面前,对着哥布林尸体一顿补刀,然后拖着他们的尸体去补给血肉战车。
瓦伦觉得这团黑雾的设定似乎跟血肉战车上的触手重叠了,不过他倒是没出声。
他还没资格质疑一位能捣鼓出血肉战车的召唤师。
看到众人的反应,路禹乐了。
因为血肉战车的缘故,这里的每个人都觉得璐璐缇斯在自己身边十分合理,反倒是不需要她躲躲藏藏了。
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把这个设定发扬一下,把璐璐缇斯从背包中彻底解放。
打扫完毕,血肉战车再出发。
一群有准备的哥布林法师和祭司对血肉战车进行埋伏都无法成功制裁,路禹对于当前的整体战力有了明确的评估。
只要这里没有秘银以上的哥布林合围,并且先行重创血肉战车,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让血肉战车对付那些笨重的近战单位,余下的人套上强化效果冲后排就完事了。
如果攻击太凶猛,实在担心血肉战车被一轮集火打散架,精通护盾魔法的奥尔加还可以留在车上作保险。
这一天对于地宫中的哥布林而言就是噩梦。
逻坦平原西侧的地宫彻底乱套了。
横冲直撞的血肉战车摧毁地宫互相支援的战略,大量哥布林驰援到发生交战的地宫时,只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被严重破坏的地宫墙体。
还有一些哥布林在支援同伴的途中就被突然破墙而出的血肉战车碾死,甚至来不及发出警示讯息。
整个西侧地宫到处都是警讯,每一个区域的哥布林都声称自己听到,或是远远见到了吞噬哥布林的血肉战车出没。
一开始还有不少哥布林头铁想要和血肉战车碰一碰,但是在接连几次大战之后,哥布林已经沦落到听见墙体震动就落荒而逃。
因为死里逃生的哥布林向同伴描绘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钻头和血肉组成的怪物。”
“他的触手能吸血,车体能吞噬血肉,车子底盘伸出的手能将掉落地面的碎肉扫净。”
“车上的人类对于我们的头颅异乎寻常地执着,他们会开心地砍下来,再把耳朵割掉,笑呵呵地把头颅丢到车子上。”
描述这种东西就是这样,面对面说是一个样,转述几遍之后就是另一个样了。
血肉战车是哥布林一族的克星,血肉战车是人类信奉的神明投下的武器。
越传越荒诞。
西侧地宫中的冒险者很是茫然。
好几次了,他们和哥布林进行殊死搏斗,结果哥布林忽然撤走,只留下些许战力贫弱的杂鱼拖延他们的步伐。
几队地宫当中的冒险者与地宫岔路相遇后互相整理了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原本他们根本不敢生起深入地宫的念头,然而哥布林抵抗力的微弱却让西侧地宫的冒险者们有了大胆的念头。
路禹依旧在寻找着地宫出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肉战车的威慑力太大,一路上竟然见不到一只哥布林了。
联想到此前哥布林见到他们就落荒而逃,冒险者小队的四人心情愉悦。
下地宫,只要深入一段距离,那都是哥布林在撵人,何时有过人撵着哥布林跑。
“如果不是路禹先生,我还不知道,地宫深处是怎样的景象呢。”沃勒说。“以前只听冒险者前辈说地宫深处逼仄,狭窄,难以通行,现在看来完全不对啊,这路不是挺宽敞的吗,血肉战车都能轻易行驶。”
“不过,总感觉地宫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了呢。”瓦伦左右张望,“哥布林不来围追堵截了吗?”
“路禹前辈的召唤物这么强,之前就有哥布林当了逃兵,估计是哥布林的领袖发现不对,把杂兵都调走了,避免无意义地送死。”
奥尔加对于路禹追捧至极,爱屋及乌地抚摸起了血肉战车中段的那颗肉瘤。
肉瘤随着战斗地进行越来越鼓,让人有拿根针戳一戳的冲动。
队员在闲聊,身为队长的茱蒂丝在数收获的哥布林耳朵。
冒险者想要向工会,领主兑换奖励都需要这个凭证。
往常四人组运气好一点,一天也就能拿到十几个哥布林耳朵。
这些奖励能弥补他们的武器,道具的损耗,余下来的能支持他们过一两天衣食不愁的生活。
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收获了近三百只耳朵。
茱蒂丝完全不嫌弃那些脏兮兮的耳朵,一边数,一边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有了这些耳朵,他们未来一段时间都不用四处奔波了。
瓦伦能有钱去找他姐姐的下落。
沃勒之前一直唠叨自己的弓用着不称手,这次回去也能换一把新的了。
自己奥尔加想兑换的藏书也能兑换到了,没准还能学习到更优秀的上位魔法,未来探险又能更进一步了。
剩下的钱,没准还能在黑盾城后方买块小田,盖个小房子,终日刀口舔血的大家也能有个家稍微休憩一下。
有了今天的积累,他们甚至能够展望晋升秘银冒险者的事宜了。
这一切,都跟脚下正在“咆哮”的血肉战车以及驾驶室里的路禹密不可分。
“我也得加把劲了,不能光靠战车输出,这样的对战最能磨练人,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多积累经验。”茱蒂丝下定决心。
血肉战车的行驶速度逐渐变得缓慢。
觉察到减速的冒险者小队第一时间以为血肉战车没“燃料”了,这就打算把之前储存在车上的哥布林喂给触手。
“警戒。”
路禹的话让车后的四个人迅速调整了状态,不再嘻嘻哈哈。
望着通道前方的景象,所有人都略显讶异。
和之前所见,由黄土,泥砖,亦或者是青砖堆砌的地宫建筑不同。
血肉战车即将踏足的这片区域生长着大量蕈类植物。
五颜六色的蘑菇肆意生长,巨大的伞盖紧贴着天花板,部分甚至已经与地宫的天花板融为一体。
这片蕈菌的天堂点缀着大量的荧光植物,他们在幽暗的地宫中释放着绿色和蓝色的微光,令正在飘飞的孢子格外惹眼。
视力不错的沃勒提醒:“我似乎在蘑菇的伞盖下面看到了一些被菌丝包裹的哥布林,那个体型,应该是狂战士…”
路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给血肉战车下令倒车。
这些诡异的蘑菇占据了地宫中如此庞大的一块区域,甚至能看到区域内有溪水流过,说这不是哥布林的重地他都不信。
这样的重地自己误打误撞进来,还能解释是血肉战车威慑力发挥了作用。
但是守备力量去哪了?
刚倒车回到蘑菇区之外的地宫十字路口,这处空旷的场地中央多了一只拄着法杖,佝偻着腰的哥布林。
哥布林头戴镶嵌了照明水晶和魔力水晶怪异冠冕,照明水晶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魔力水晶则是在魔力的驱动下释放着幽幽地蓝光。
以这世界人类的审美来看,这样的冠冕就是妥妥的没品,有谁拿魔力水晶和照明水晶当装饰物的?有钱贵族都是花钱购置好看的玉石,精雕细琢。
以路禹那个世界的审美看也很怪,据他所知,应该没几个人是顶着一头led灯泡上街溜达的。
哥布林手中青黑色的法杖杖体反光,显得十分的光润,估计盘的是有些年头了。
茱蒂丝静待着其他哥布林一齐入场,他已经感知到了远方通道内躲藏的哥布林。
然而,没有哥布林入场。
路禹眉头紧皱。
面对这反常到了极致的情形,他下达了命令。
“创死他!”
说着,众人一齐跳车,让血肉战车能最大显得地拉升自己的速度,毫无保留地发挥冲撞的威力。
什么牛鬼蛇神,吃我一创再说!
晦涩难明的声音于场地中央响起,头戴冠冕的哥布林高举起法杖,四周猛然间掀起了狂风。
在狂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只能被迫打开魔法盾抵御的瞬间,哥布林法杖中魔力涌动。
“这是!”茱蒂丝惊呼。
澎湃的魔力于一点爆发,空气中富集的魔力纷纷听从法杖的御使呼啸着聚集而来。
火光闪烁,火龙喷射而出。
血肉战车的钻头只坚持了几秒,便一点点虚化,由魔力构筑起的前半截身体开始透明。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血肉战车庞大的车身被冲击波推得连连后退,飞溅的碎石划破车体的血肉,脓腥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这是我族的血…”手持法杖的哥布林面色狰狞,怒视路禹。
“这是…黄金级魔物。”茱蒂丝咽了口唾沫。
逻坦平原哥布林地宫只有一只黄金级魔物。
他们居然惊动了哥布林王!
“哥布林居然说人话了?”路禹啧啧称奇,“貌似还挺标准的,比我说的都好。”
58.哥布林难道没有百分之一的责任吗?
现在清楚其他哥布林为何都只是远远观望了。
如果哥布林王起了杀心,决心用威力巨大的魔法把路禹一行人埋葬,那么能够协助他的也只有哥布林法师,近战的哥布林进入双方交火地带极有可能变成炮灰。
这个细节倒是让路禹觉得很有意思,在此之前,他观察哥布林的战术,舍弃弱小的哥布林都是高阶哥布林的默认操作。
原以为哥布林王为了自身的安全,无论如何都会召来大量的炮灰,不曾想他却是打算独自面对。
这就是王的担当,以及身为黄金级魔物的从容吗?
“人类,你要此付出代价。”
哥布林王的视线与路禹交汇,微眯的眼睛寒意森森。
自从血肉战车被召唤出来,今夜已经有三百多只哥布林死于路禹的手中。
而且因为路禹深入地宫的缘故,这些死去的哥布林大多不是普通的炮灰,而是狂战士,法师,祭司,这些需要低阶哥布林供养的高战力。
地宫被血肉战车的钻头打得乱七八糟,不少预设埋伏区域因为暴力拆迁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维护修理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对地宫造成如此大的损坏。
此前亚斯王国也有召唤师,也曾利用召唤物扫荡地宫,然而收效甚微。
毕竟这些召唤师召唤的东西基本只能对哥布林产生有效杀伤,做不到血肉战车这样兼容地形破坏,血肉摧毁,以战养战地变态程度。
“人类,我给你们三个选择。”
“一,把这个召唤师留在这里,我允许你们走到地宫入口附近,然后你们各凭本事逃跑。”
“二,你们和召唤师一起留下,为我的子民陪葬,成为他们的食物。”
“三…”
哥布林法杖遥指路禹。
“你们自己杀掉这个召唤师,我以王的名义许诺,不会向你们出手,并让你们离开地宫。”
哥布林王见过太多的冒险者小队了,他们为了利益聚到一块,遇到危险出卖同伴根本毫无心理负担。
上一秒说着地老天荒情话的情侣,下一秒就举刀刺进恋人的胸膛。
前不久还庇护着对方的亲兄弟为了活命背后捅刀子。
孝顺的儿子亲自割断父亲的喉咙。
爱情,亲情都尚且容易破碎,遑论友情?
漫长的岁月让他在这座哥布林一手创造的地宫中见过太多人类临死前挣扎的丑态,那些恪守本心,坚决不放弃同伴,愿意同赴死的人比懦夫要少很多。
西格莉德本能地斜视着四人组,生怕这四人有异动。
哥布林王注意到了西格莉德的动作。
“那个长角的家伙,据说你是这位召唤师的仆人…我似乎嗅到了契约书的味道,他随身携带契约书,看来对你很不信任啊。”
“仔细想想,如果他死掉了,你不就解脱了…”
一柄飞刀擦着哥布林的冠冕飞过。
“感谢你的提醒,我虽然很想拥有自由,但是杀掉自己的主人,这我做不到。”
西格莉德一边说,一边从大腿上取下另一把匕首。
“你知道精灵怎么评价你们吗?”
“丑陋的绿皮小矮子。”
“身上满是霉味的腐臭侏儒。”
哥布林王的脸阴沉了下来,看得出这些话暴击了他。
“我从小被精灵养大,因为我是亚龙人的缘故,他们给予我的待遇很勉强,有一口吃一口,仅此而已。”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精灵储存粮食的树洞会被哥布林偷偷光顾。每次损失了粮食之后,为了让精灵们吃饱,我和另外的亚人同伴总是会听到一句话…”
“嘿,亚人,我们被绿皮小矮子偷东西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们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就只能紧巴巴地吃着一些过期的口粮度日,要么就是祈祷打猎总能有好的收获。”
哥布林王哼了一声。
“这是精灵里有人不喜欢亚人,在故意拿我族恶心你们,粮食是不是被偷尚未可知。”
不愧是哥布林王的王,这个想法跟路禹不谋而合。
不给亚人吃饱也许只是为了让亚人继续受制于精灵,为他们卖命罢了,这事可能和哥布林关系真不大。
路禹不知道为什么西格莉德要提这件事,难不成还想跟哥布林讲讲道理,劝说他们注意种族影响?
“我从主人那里学到一句话…就算精灵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你哥布林难道就没有百分之一吗?”
“强词夺理!”哥布林王被西格莉德这句话气炸了。
“没错,就是强词夺理,我就没想和你讲道理,你怂恿我背刺自己主人,做忘恩负义的人,而且你还期待我跟你好好聊,你是不是傻?”
因为西格莉德调戏哥布林王插不上话的另外四人也被逗笑了。
“哥布林王,你还是别用这种小把戏分化我们了,且不说路禹之前救过我们,我们说到底还是冒险者,既然领了狩猎哥布林的委托而来,那就要有职业素养。”
瓦伦义正言辞说完,茱蒂丝身为小队队长继续说道。
“抱歉了,我们受到的教育里可没有欠人情不还一条…既然路禹救过我们一次,我们还回去也很正常吧?”
没得谈,只能打。
原本远远围观的哥布林法师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他们的极限施法距离。
只有近战能力的哥布林以盾牌作为路障,堵住了几条路禹有可能突围的道路。
手持吹箭的哥布林全员换上了削尖的木头长枪,只要路禹想要突围,他们便会给路禹等人开几个口子。
路禹瞄了一眼车轱辘碎了一地后,只剩下一滩血肉的战车。
“璐璐,黄金级魔物,有希望的对吧?”
说到魔法,璐璐缇斯总是自信满满。
“我给你上的基础魔法课程里教过…”
“魔法师评级的最重要的两项指标是,魔力上限以及魔力有效利用率。”
“前者决定你在一场战斗中能释放的魔法质量以及数量,后者决定你对于魔力操控精细程度。”
“强大的魔法师有能力上来就火力覆盖,饱和式的打击能够压死绝大多数低阶的魔法师,这也是绝大多数的低阶魔法无法战胜高阶魔法师的原因,知识和魔力的差距太大,容错率极低。”
璐璐缇斯自豪地说:“而我嘛…我曾在三阶时,战胜了五阶魔法师。”
“站在你面前的是,梅拉大陆史上最年轻七阶魔法师,梭伦帝国越位阶魔法师试炼记录保持者,魔法师对抗赛连胜记录的短暂保持者。”
“哥布林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我,他对于魔力的利用率很低,以梭伦帝国的评级标准也只有秘银,根本不符合黄金的标准。”
“这个家伙,位阶在跌落。”
以现在璐璐缇斯的实力本来是无法察觉到哥布林王位阶在跌落的。
奈何哥布林王为了震慑众人,对璐璐缇斯的方向以扰动魔力的方式掀起了一阵风。
正是这阵吹得让大家睁不开眼的风,让璐璐缇斯看见了哥布林王的虚弱。
西格莉德与身旁的瓦伦交换了一个眼神,双脚蹬地,箭射而出。
茱蒂丝和奥尔加同时出手,魔法盾和强化行动速度的魔法及时套上。
站在路禹身后的沃勒一个加速,与路禹的身子错位,隐蔽地射出一箭,直指远处为哥布林王强化的法师。
四人组不愧是经验丰富,彼此心意相通的同伴,无需言语交流便发起了第一轮攻势。
面对哥布林王,唯有近身强攻,逼迫着对方只能释放小型魔法才有胜算。
被强化速度的西格莉德与瓦伦一前一后夹击哥布林王,匕首与剑同时挥动。
就在此时,哥布林王脚底生风,无形的风刃逼迫着两人放弃攻击,只能后退。
哥布林王没有选择追击瓦伦,而是在风旋的庇护下闪电般出现在西格莉德身前。
看见扫向自己的法杖,西格莉德脑子一愣。
法师为何会特地送上近身优势与自己近战?
有诈!
西格莉德急退。
然而茱蒂丝和奥尔加的风魔法显然不如哥布林王强大,西格莉德迅速被追上,法杖以横扫之势命中了西格莉德。
危急时刻,西格莉德以匕首护住了自己的心口,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强大的力量仍然使得她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强忍着痛跳起身。
匕首已经断裂,西格莉德的手不断地在颤抖,手掌上渗出了鲜血。
“去死!”
趁着哥布林王全心全意进攻西格莉德时,瓦伦追了上来,一刀砍在哥布林王的背上。
“当。”
这一剑像是砍在了坚硬的石块上。
哥布林王的背没有任何伤口,反而是瓦伦的剑刃险些被震得脱手。
“人类,你可知道为何我要把背部让出来给你?”哥布林王阴恻恻地笑着,“因为你比那个亚人要弱小太多,你连我的亲卫队施加的‘石化铠甲’都无法击破。”
“你太弱了。”
59.血肉战车?自爆卡车!
法杖挥动,一串残影在瓦伦面前显现。
被羞辱的瓦伦本想去拆招,却被茱蒂丝厉声呵斥:“不要上当,他在激你!”
被骂醒的瓦伦灵巧地转动身子,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看着地面上的凹坑,瓦伦一身冷汗。
如果自己真的打算以剑招去破解哥布林王的攻势…
最为可怕的是,这个哥布林王竟然用法杖打出了刀剑的“势”?
他不是法师吗?
哥布林法师作为哥布林王的亲卫队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距离,并且彼此之间互相掩护。
刚才沃勒偷袭成功,击毙了一名哥布林法师,导致所有哥布林法师都有了防备,暗箭偷袭不现实了。
路禹看出来了,哥布林王采用了最保守,也最为稳妥的打法。
自己作为支点解决对法师最为有威胁的两个战士,身后的法师则是根据局势缓缓推进,压缩路禹一行人的活动空间。
一旦路禹被迫进入通向蘑菇房的那条通道,甚至是进入蘑菇房,那哥布林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大型魔法,一锤定音。
王的亲征,只为了减少子民的死伤。
也许正如璐璐缇斯所猜测的那样,这只哥布林王已经老了,甚至能够觉察到自己的死期了。
这才是哥布林攻城的真相吗?
境界跌落的哥布林王以一对五尚且游刃有余,威风凛凛。
全盛时期,他究竟有多强?
尊重一个对手便是全力以赴,西格莉德率先使出了绝招。
混血熔炉释放,西格莉德的皮肤迅速变红,冒出了白色的烟气。
兔耳族亚人,光辉神选塞拉创造的特殊魔法,激活亚人身体内的血统,强化自身,
理论上,混血越多的亚人使用这个魔法能获得的增幅越强大。
戴上拳刺的西格莉德凝聚全身力量,对着哥布林王挥出拳头。
游刃有余的哥布林王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巨力术加护!”
哥布林王的法师亲卫迅速变化了魔法。
法杖与拳头激烈碰撞,西格莉德再次飞了出去。
如果是个正常人,被二十几只法师增幅巨力术后的这一击命中,只怕拳头都被打烂了,余力甚至能震得他五脏六腑错位。
可是西格莉德重重摔在地上之后,竟然能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魔法?”哥布林王难掩震惊。
“混血熔炉,是你想让我杀死的主人赐予我的力量。”
原本失去了召唤物的路禹甚至不值得哥布林王注意,只是个待宰的可怜虫罢了。
听闻西格莉德的话,哥布林王回头看了一眼路禹。
“魔法是好魔法,可惜,无用。”
“你们无法逾越魔法的鸿沟,即便我的亲卫不出手,你们依旧无法战胜我。”
路禹真不知道哥布林王怎么敢说这话…有本事你让你的亲卫停止强化啊?
瓦伦的刀已经卷刃,西格莉德开启混血熔炉依旧只是能勉强招架。
负责掩护的沃勒偷袭哥布林王,箭矢直接被风墙挡了下来。
抽空释放魔法的茱蒂丝,电弧在半空中就被截断。
这是魔法理解的差距,是知识与经验的差距。
剑刃无用,混血熔炉无效,弓箭无法命中,魔法被截断,召唤物如同一滩烂泥倒在路禹身旁不远处。
观察完局势的奥尔加苦涩地,对着路禹小声地说道。
“等下请您和他们一起尝试着突围吧,我还能为你们释放一次护盾,同时我还有个不错的魔法,威力很大…应该能把天花板炸下来。”
路禹愣了一会,明白奥尔加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换取他们逃跑。
路禹笑着说:“没到那种时候,再说了…你们不是说了,出去之后要找个地方买房子定居吗,都还没看到田亩呢,现在死了不是很可惜?”
路禹看了看哥布林王的站位,又看了看血肉战车的残骸。
“再等等,再等等。”
奥尔加不知道路禹在等什么,但是这句话无疑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在奥尔加看来,来自异国的召唤师前辈如此从容,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后招。
现在她只需要帮路禹顶住就好了!
瓦伦佯攻,举剑刺向哥布林的眼窝,西格莉德上勾拳,打算把哥布林王的下巴打烂。
怪异的声响从哥布林王口中吐出。
沉闷的声音中蕴含着雷霆般的力量,被电得通体发麻的西格莉德与瓦伦被哥布林王挥动的法杖砸翻在地。
疯狂进攻的两人此时已经力竭,视线都模糊了。
瓦伦想要大喊让茱蒂丝带队赶紧突围逃跑,但是他连张嘴都做不到。
哥布林王步步紧逼,冷笑道:“我说过,这就是你们无法逾越的差距,哪怕你们赌上一切,也…”
如闪电划破夜空。
刺眼的光于远处亮起,哥布林王的视野当中只剩下了一片白,哪怕他微微眯着眼睛,那些光都能从缝隙渗透,扎进眼球里。
远方的哥布林法师因为步步紧逼,也被强光晃到了眼睛,略微有些愣神。
“就是现在!”
西格莉德和瓦伦倾尽全力站起身,以意志驱动着疲惫的身体,攻击!
拳头命中哥布林王,亲卫队没能及时使用石化铠甲,这一拳是实打实的伤害。
剑刃砍在法杖上,火光四溅。
经验丰富的瓦伦改劈为刺,却差之毫厘,只扎在了哥布林王的肩膀上。
全程压制两人的哥布林王倒飞出去。
虽然哥布林王失去了视野,但是他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能够通过声音判断攻击位置,进而格挡。
然而就在他打算这么做的瞬间,一声巨啸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哥布林王在听见这声啸叫时,能够看到骨头被碾碎的诡异画面。
受伤的哥布林王狂怒不已。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光与这声巨响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流血了。
自从成为王之后,流血就成为了回忆当中的事。
感觉被侮辱的哥布林王以风属性托着身体漂浮而起,举起法杖就要湮灭已经来不及逃跑的两人。
刺眼的白光笼罩了他,像是一轮巨大的太阳于地宫中浮现,哥布林王根本睁不开眼睛。
又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啸叫,啸叫接连不断,断绝他听声辩位的可能。
“石化铠甲加护。”
哥布林王刚说完,他便被一团巨大,柔软的物体正面撞击,即便有风之涡流控制身形,他依旧不可避免地被撞得飞速后退。
在这个瞬间,哥布林王终于看清了发出啸叫,射出强光,撞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你的召唤物已经被我击倒了!”
哥布林王愤怒地大吼,巨力术加持之下,他站定,法杖源源不断释放出魔力,抵住血肉战车张开的血盆大口。
“谁和你说血肉战车失去钻头就完了?”路禹说,“钻头虽然有用,但是也可以舍弃,甚至可以称之为装饰品,你这种大人物是不懂的。”
血肉战车最前方的肉块不知何时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珠子,从眼珠子中,白晃晃的强光足以让在视线范围内的人无法直视他。
血肉战车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不断喷吐出令人作呕的薪酬气息,从中涌动出绵延不断的音符,令周围哥布林的耳朵备受摧残。
强光加上震响,闪光震撼弹不过如此。
既然是车子,那有个车灯,有个喇叭也很正常吧?
我开车不守规矩,一边闪远光灯,一边鸣笛,也很正常吧?
反正是在异世界,交警也没法开罚单啊。
璐璐缇斯说过,魔法只看使用者如何运用。
即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魔法,也有决定一场对战走向的力量。
召唤物的细节同样如此!
没有补刀吃套餐吃了个满的哥布林王被血肉战车弄得无比烦躁,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的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魔力。
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摧毁血肉战车的一瞬,血肉战车中段那颗巨大的肉瘤顶端,鲜红的液体冉冉流出。
毫无征兆地,肉瘤爆炸。
脓腥的血浆喷洒一地,笼罩了哥布林王,将靠得近的哥布林法师也溅射到了。
被喷溅到的哥布林法师只觉得体内一股奇异的力量四处涌动,心跳速度骤然加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皮肤刺痛无比。
哥布林法师的皮肤快速地溃烂,这种奇异的液体似乎只能融化血肉,以至于哥布林法师最后只剩下了白骨。
哥布林王凭借着强大的反应速度,在液体喷射到自己前的一瞬间为自己释放了护盾,然而他挥动的右手依旧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点液体。
强悍的魔力镇压住了液体的腐蚀,但是这可怕的威力却让哥布林王心头狂颤。
自己能抵挡这些液体,可自己的子民绝对不行。
他们的血肉将会被腐蚀殆尽!
路禹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肉瘤里是血肉战车储存下来的魔力,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危险的玩意…
这下好了,泥头车撞不死你,我翻车了,搅拌的水泥泻出来也能杀人。
路禹与哥布林王四目对视。
路禹有了决断,他笑着一挥手:“血肉战车,冲到哥布林当中,尽情的释放你储存的液体。”
你不是说自己是王吗?
刚才你让我们这边做选择题,那现在该你做选择题了。
你还打不打算要自己的子民?
给你的思考时间不多哦,毕竟…自爆卡车已经在路上了!
60.逃出生天
袭击逻坦城的哥布林大军大多是哥布林王眼中需要被筛选掉的累赘,他需要一场大战来刺激,来鼓舞地宫中的哥布林一族。
袭击得胜的消息会让哥布林一族完成王的交接仪式,身为旧王的自己默默地死去也就掀不起波澜,更不会影响地宫中哥布林的自信。
路禹的出现摧毁了这一切,血肉战车已经屠戮了三百余只哥布林…他们不是需要被筛选的子民,他们是等待崛起的一代!
失去了车轮的血肉战车正在通过底盘上鲜血淋漓的“手”,以及肉块的蠕动快速前进。
他的皮肤不断地沸腾冒泡,血液不断地渗透出表皮,像是煮沸的汤锅。
它途径的地方留下了大片大片血红的印痕,像是疾驰的卡车在地面上留下的刹车印。
这个丑陋,狰狞的血肉怪物完全失去了车子的模样,更像是一块破破烂烂的血肉缝合怪。
哥布林王的亲卫队面露惊恐,他们的魔法被血肉战车周围的魔法盾全部挡了下来,破防的部分魔法炸在血肉战车上溅起的血花却像是催命符,吓得他们四处逃散。
谁也不想沾染上这些恐怖的血浆,化作白骨。
哥布林王悲怆地对着路禹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一声怒吼包含着他的怨愤与无奈。
“如果是我全盛时…不,只要让我再年轻一些,这群只能用小手段伤害到我的人类必死无疑!”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族这么残酷,五十年的寿命够我们做什么?”
“我们的起点与人类一样,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寿长,凭什么!”
哥布林王不甘心,他真的好想舍弃自己的族人去击杀路禹,正是这个恶魔召唤师让今夜的地宫局势糜烂。
然而族人惊恐的喊叫声却是如此刺耳…
几乎是同一时间,哥布林王与路禹都动了。
哥布林王主动放弃了魔力防护,斩断被血浆污染的手指。
年迈的他失去了亲卫队的强化,身体一下沉重了不少,这是魔力即将透支的危险信号。
失去魔力的他与待宰的羊羔无异,为了能够救下自己的族人,他再次选择了舍弃。
哥布林王向左,路禹等人向右,距离最近时,双方相距十米。
心提到嗓子眼的路禹一行人没有等到哥布林王强杀自己,这让茱蒂丝和奥尔加做的反杀准备落了空。
璐璐缇斯忽然瞥见,哥布林王原先站立的地方,一节饱含魔力的指骨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路禹的计划是先逼迫哥布林王做取舍,然后假意突围,诱骗哥布林王主动出击。
血肉战车冲后排,破坏亲卫队阵型,哥布林王必然没有办法继续享受各种强化魔法,这时候众人合击,重创他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哥布林王竟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救助同族?
难道他不是在立人设,而是真的很在乎同类?
哥布林王不追,他们也没胆子追着哥布林王打。
开玩笑,就算人家位阶跌落,但也是实打实的秘银魔物,对战经验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之上,能通过取巧的方式伤到他,不代表大家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强杀他。
跑为上策!
之前众人对抗哥布林王都有露一手,唯独沃勒憋屈的不行,弓箭尽数被挡。
如今突围,他的实力就能展现出来了。
以木盾为墙,举着长枪据敌的哥布林小队还没与路禹一行人接触,就被远处飞来的弓箭射穿。
被两位魔法师一起强化的弓箭穿透木盾轻而易举。
狂战士用胳膊护着自己的眼窝冲出通道,打算拦截路禹,却被一道电弧劈得手臂发麻,下意识挪开了位置。
一支箭,精准射进他的眼窝,穿透后脑,去势不减扎进后一只狂战士的手臂上。
瓦伦绕过即将倒下的狂战士,一剑砍断狂战士举着武器的手,反手又是一剑戳进他的心脏。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四人组各自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在一旁的路禹看得那是一个赏心悦目。
路禹在奥尔加的保护下随队进入了通道内,他正打算回头看一眼血肉战车的位置,却在视线移动中看见了无语的一幕。
璐璐缇斯不知何时飘到了场地中央,小心翼翼地伸出触手从地面上拿走了什么。
期间从另一个方向合围过来的哥布林不断地对着她释放各种魔法,发射吹箭,都被璐璐缇斯用走位扭过去了。
大概哥布林也没有见过这么灵敏的…黑雾?
而且这团黑雾因为太过紧张,竟然忘了自己会飘,在用自己的十几条触手在地面上疯狂爬行,活似蜘蛛…
“你干什么,很危险啊,那些血浆能腐蚀血肉,还有,你会飘,你给我飘起来,你爬什么!”
“所以我很小心啊…对哦,我会飘!”璐璐缇斯赶紧收起触手起飞,“啊…救,救!”
走位再好,然而不明aoe实在太多,璐璐缇斯果然被火球糊脸了,冒着烟的她在乱窜。
在路禹的护盾保护下,璐璐缇斯有惊无险与大家汇合。
被火球砸得恼羞成怒,璐璐缇斯把自己身上背包里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大半在通道中,然后留下一只晴天娃娃。
“我要让你们套餐吃个满!”
听着脑海里璐璐缇斯咬牙切齿的声音,路禹不寒而栗。
就这,你和我说,你还有人型那会是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没什么情绪的人?
我路禹不信!
混血熔炉开启下的西格莉德杀红了眼,刚才打不过哥布林王那是实力和经验的双重差距,可是对付这些挡路的哥布林,她根本势不可挡。
一拳穿心,一拳爆头,套着奥尔加护盾的她撕开了一道口子,浴血为大家杀出了一条逃跑路线。
悍不畏死的哥布林竟然被一脸凶相的西格莉德杀得胆寒,开始溃逃了。
路禹等人杀出一条路的同时,追兵冲进了路禹逃跑的地宫通道。
地面上的晴天娃娃笑意盈盈,白色的裙摆掠过璐璐缇斯留下的药剂瓶。
一声闷响过后,通道内弥漫着五颜六色的粉尘,地面上凭空多了一滩有一滩的怪异液体。
吸入粉尘亦或是沾到液体的哥布林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位于最前方的同伴忽然剧烈地呕吐。
呕吐物喷射了周遭哥布林一脸,他们的皮肤很快有了灼烧感,紧接着是皮肤被腐蚀的剧烈痛感。
有些哥布林怪叫着,癫狂地扭动身子,手中的武器毫无征兆地捅进了同伴的胸腔。
有些哥布林则是在混乱的通道里原地跳起了舞蹈,即便他被队友误伤,血液大量从伤口处喷射而出,依旧无动于衷。
还有的哥布林抓挠着自己的喉咙,直接扑在地面上,舔舐起了同伴的血液,甚至是呕吐物。
群魔乱舞之下,还有追击能力的哥布林全都被挡在了通道中,被迫一起呼吸那些被璐璐缇斯加了料的空气。
哥布林王能觉察到路禹的气息渐行渐远,满腔怒火化作精纯的魔力于身体上迸发而出。
身为亲卫的哥布林们神情恍惚,看着被狂风托举到半空中,高举法杖呼唤来无数风刃和水泡的王,他们惊讶了。
这是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全盛时期的王才有的气势。
在风刃的切割下,血肉战车被一一分解,为了不让血肉腐蚀飞溅,水泡组成的壁垒把血浆缩在了一个很小的区域内。
水泡包裹着残余的血肉正欲进行下一步处理,哥布林王狰狞的表情却忽然一松。
“唔…咳咳,哈哈哈哈…”
“这是召唤物啊。”
“这只是个召唤物!”
应召而来的召唤物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被哥布林王分解的同一时间,路禹在另一端支付了自己的代价。
短暂被描绘出的恶魔之影如同泡沫一般,逐渐消散,像是被一块橡皮,一点点从画纸上擦去。
那些残留的血肉,碎裂的身躯,全部不复存在。
哥布林王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水泡壁垒,感受着自己浑身涌动的魔力,只觉得无比疲惫。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了自己刚成为哥布林王时的景象,他向上代哥布林王承诺过,会让哥布林一族重回地面,在将死之时会如英雄般做出牺牲,为有希望崛起的后代铺路…
“久违地,过了一把瘾。”
哥布林王落地后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亲卫,坐在地面,凝视不远处陷入狂乱的同族。
在以往,他只需要稍加治疗,这些同族便能恢复。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体内魔力干涸,令他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
“让他们不要追了。”
“他们屠杀了族人,伤害了您,我们必须把他们的血肉祭祀给先祖祭坛啊!”
哥布林王想要呵斥,声音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
大喘气之后,他站起身,一法杖敲死了这个质疑他的族人。
不能再追了。
再追下去,只会有更多的损伤。
如果他不杀这个族人,激愤的哥布林一定会涌出地宫与人类厮杀。
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不希望在闭眼前见证地宫的崩塌。
“放弃西侧地宫,以荧光蘑菇为界限,退守东侧地宫…”
“带我回王座…告诉查查,收兵,不要继续打下去了…如果人类伤亡过大,他们真的有可能水淹地宫。”
哥布林王被亲卫以魔力托举着,飘向上一代王交付权柄之地。
途中,有亲卫告知哥布林王。
“您的指骨不见了,可能被人类带走了。”
哥布林王闻言,半晌,叹了口气。
“是他应得的。”
“真希望年轻时遇上他…这样我能再和他的召唤物打一架,并且告诉他…凭实力,哥布林不输人类!”
61.第三次代价支付
“璐璐,召唤代价需要支付三次是什么情况?”
“三次?”璐璐缇斯诧异地望着路禹。
召唤不应该就是两次付出就足够了吗?
第一次是召唤开始阶段描绘描述召唤物,第二次自然就是召唤物离开时结算了。
哪来的第三次?
路禹叫停了逃跑中的众人,他的眼皮在打架,强烈的睡意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发现路禹状态不对,茱蒂丝等人迅速警戒四周,西格莉德更是迅速返回路禹身边。
路禹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行驱散了蔓延开的睡意。
趁着还清醒,路禹赶紧解释:“我刚才支付了代价,除了魔力,他还索取了另一样报酬。”
璐璐缇斯急了,她飘到路禹身上,伸出触手检查着路禹身体状况。
魔力干涸,这是召唤仪式支付报酬后的正常现象。
浑身无力,路禹的嘴唇发白,这是运动后体力不支的表现。
除此之外,路禹似乎没有被奇怪的思绪影响,侵入的迹象。
但这并不能让璐璐缇斯安心。
“它向你要了什么,快告诉我!”
路禹身为一个新人召唤师,召唤出来血肉战车这种可以不断随着战斗进化的怪物,她起初也很惊讶。
但是联想到血肉战车是以低阶召唤物的形式出现,通过进化这种取巧的方式变强,璐璐缇斯自然也就认为是路禹的学习天赋强大,兼之异世界人的身份,得以把召唤物的实力发挥到这个世界的召唤师无法想象的地步。
璐璐缇斯不精通召唤术,七阶魔法师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更何况她又这么年轻。
她也没有什么召唤师朋友,对于召唤术知晓的那部分知识都源于书本。
书本上从未记载过有支付三次代价的情形,倒是有记载召唤物反噬召唤师的事。
难道所谓的第三次就是反噬的征兆?
路禹打着哈欠,艰难地说:“从今天开始的七天时间,日落之后我就会陷入沉睡。”
“这就是第三次需要支付的代价?”璐璐缇斯惊了。
她不解地嗯:“你修改召唤契约了?”
而后好奇地追问:“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这个代价似乎并不大,日落之后本就该休息,无非是早点睡晚点睡的区别。
“没有,同样是要求优先魔力支付。”路禹解释,“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召唤仪式的形成是源自于世界本身的规则…如果他没有玩文字游戏,那么就是字面意思了。”
“那确实…可是我对召唤术研究不深,不清楚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唉?”
璐璐缇斯赶紧用触手扶住径直栽向地面的路禹。
“契约起作用了…现在正是日落。”
路禹不再通过聊天室私聊的方式说话,而是挣扎着在最后清醒时把意思表达给其余人听。
说完,路禹被拖入了梦境当中。
西格莉德,以及正在警戒的茱蒂丝等人迅速从路禹的话中理解了现状。
“严…严重吗?”茱蒂丝也对召唤术知之甚少,看见路禹突然间昏迷,有些担忧。
奥尔加看见璐璐缇斯用触手保护着路禹,说:“这应该就是血肉战车的代价在进行支付了,看样子问题不是很大,毕竟还有一只召唤物留存,证明路禹没有危险。”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唯独西格莉德有些忐忑。
她很清楚,璐璐缇斯根本不是什么召唤物。
自己的主人路禹才是这只三人小队的灵魂,自己以及璐璐缇斯都需要听从他的安排。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西格莉德还是咬着牙走上前,想从璐璐缇斯手中接过路禹,背着他离开地宫。
璐璐缇斯的触手冷不防触碰了西格莉德的额头一下。
冰凉的触感之后,脑袋里一阵嗡鸣。
“不用你,他归我负责。”
西格莉德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黑雾。
“璐璐缇斯…大人?”
伴随着路禹的掉线,璐璐缇斯只能直接沟通西格莉德。
虽然此前也在路禹的协助下沟通过西格莉德,但是西格莉德那边听到的噪音远比有效信息多。
璐璐缇斯用触手轻轻地把路禹背在自己的身后。场面很怪异,璐璐缇斯像是背着婴儿,尽职尽责的妈妈,而路禹变成了那个熟睡的婴儿。
更别说两人的体型差距很大,不知情的人只怕是以为路禹被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璐璐缇斯想直接指挥西格莉德,但此时西格莉德脑海里的杂音很大,几乎没办法听清璐璐缇斯的声音。
这也是璐璐缇斯头疼的地方,她的精神魔法对除了路禹之外的大多数人效果都很差。
白狼是因为濒死因此沟通很顺利。
西格莉德是自己手捏着魔核,在征求了西格莉德同意之后才沟通成功,并且十分费劲。
在自己被封印的时候,与自己沟通相性最好的还是路禹。
习惯了路禹的存在,有他一直在和自己沟通,此时一下子失去了他,璐璐缇斯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能听见茱蒂丝在安排众人的站位,布置通过每一处路口的战术。
她也能听见奥尔加在释放魔法时低声吟唱的声音,瓦伦变换剑招的声音…
即便身处众人之中,无数声音在交织,但是璐璐缇斯却感觉自己在远离这个小队。
没人和她有交集,和自己消失后那张张惶惶,四处寻找出路的那一个月如出一辙。
璐璐缇斯捆路禹的触手稍微紧了紧。
她深切地意识到路禹对自己有多重要,失去了他,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被抛弃的状态。
而且仔细想想,一直以来,自己和路禹的沟通真的很有意思。
跟路禹聊天可以百无禁忌,根本无需顾忌太多的东西。
璐璐缇斯嘲笑路禹魔法学得笨,而且总是学一些保命魔法。
路禹也不生气,而且还自嘲,他就是怕死。
跟路禹吵架拌嘴,他也不会记在心上,而是会在结束之后照常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璐璐缇斯也说不上路禹什么地方吸引人,硬是要形容,大概就是有趣?
他总能找到一些十分有意思的话题和你聊半天,即便你知道自己聊天需要魔核维系…但是你就是想聊。
不想还好,越想璐璐缇斯越紧张,生怕路禹在睡梦中出现问题。
好在众人赶路速度很快,而且哥布林似乎没有再追上来,于是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能听到对战声的区域。
茱蒂丝等人在协助几位冒险者解决了几只哥布林之后,得到了出口的消息,转头就走。
“你们不打算去深处在斩获一些哥布林吗,今晚盖伊公爵可是开出了很高的悬赏哦,而且一路走来,我看这个地宫分明很空虚的样子。”
“就是,救助伤兵让一个人走就好了,外面还有黑盾骑士团的人在巡逻根本无须担心,我们一起去发财不好吗?”
茱蒂丝懒得搭话。
瓦伦一脸傲然。
奥尔加嘴角带笑。
沃勒则是“切”了一声,说:“老爷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三百个哥布林说杀就杀了,脑袋堆成山都见过,哥布林王也打过,并且全身而退,现在还在乎一点小财?”
路人冒险者们一个个都愣住了,尽管茱蒂丝等人帮助了他们,但是他们依旧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可劲吹,见到哥布林王你们还能活着回来?”
“还杀了三百只哥布林,你的弓箭是无限的对吧,还有你们的刀是自动研磨的吗,不卷刃?”
眼看着茱蒂丝他们带着路禹跑远,沃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理解同伴们为什么懒得解释了,也就自己这个憨憨还想着解释。
今晚发生的事够他在黑盾城吹一辈子牛了,跟这么厉害的召唤师,这么奇怪的召唤物奋战一晚,屠杀了三百多支哥布林,正面对抗黄金魔物哥布林王全身而退,还对对方造成了伤害。
最离谱的是,他们破坏了东侧地宫大量的建筑,每到一处都是以正面对抗的方式战胜哥布林的。
弱鸡冒险者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真是浪费口舌。
想到这里,追上队伍的沃勒忽然心疼地对同伴们说:“好可惜啊,血肉战车里那么多的脑袋,全都拿不走。”
奥尔加闻言也有些惋惜。
狩猎哥布林大赛需要的只有首级,尽管他们斩获的耳朵都放在了随身的布袋里,并且积攒了很多,没有丢失,但是完全不能当做路禹的狩猎凭证。
想着路禹忙活了一晚,却无法在成绩上拉开差距,沃勒提议道。
“不如等路禹醒了之后,我们帮他再弄点首级?”
瓦伦第一个表示赞成:“我同意,贵族们都能雇人作弊,我们自愿帮忙总不能被挑刺吧?”
看着茱蒂丝等人纷纷打定主意帮忙,璐璐缇斯也叹了口气。
但愿路禹能正常地醒过来。
62.怪异的梦
路禹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除了因为睡姿太差,导致有些僵硬之外,别无问题。
开门出去瞥了一眼,房子里很热闹,瓦伦和沃勒在讨论该着哪一位魔法师为自己的新武器进行附魔,茱蒂丝则是在协助西格莉德烤肉,奥尔加捧着不知道从哪获得的卷轴乐呵呵地看着。
回到房间里找了一圈,路禹才发现璐璐缇斯缩成一团,睡在床头柜上。
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动静惊醒。
“你梦见了什么,快说!”
璐璐缇斯迅速扑到路禹的身上,焦急的询问。
“别急别急,我没事,而且…我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知道璐璐缇斯担心自己,路禹赶紧给她描绘了自己梦境中看到的场景。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没有,柔和的光布满了梦境的每个角落。
这场梦境中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他在梦里不断地行走,想看看除了光之外还有什么,然而只是徒劳。
白茫茫的梦境世界,空无一物。
“就只是这样?”璐璐缇斯十分困惑。
“就是这样,我在梦里走了很久,但是什么都找不到,不仅如此,问我全程都能意识到自己在梦境当中…我试图在梦境里使用魔法,尝试召唤仪式,但是都无法进行。”
这就我完全超出璐璐缇斯的认知范畴了。
召唤物索要的前两次代价都是魔力,而第三次是让路禹做梦,两者完全没有联系。
难道说召唤仪式趁着路禹睡着时候不断地汲取着这具身躯里吸收的魔力?
想到这里,璐璐缇斯觉得自己之前不敢睡的,应该好好观察路禹身体的变化。
“不好,现在已经傍晚了,很快又到契约中的入睡时间,你得赶紧吃点东西。”
不说还好,被璐璐缇斯一听,路禹发现自己整整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喝水,真的是又渴又饿。
没有力气亲自下厨的路禹走出房门,对着正在烤肉的西格莉德喊了一声。
“有现成的吗,我要先吃,不然我又要睡死过去了。”
见到路禹苏醒,众人手忙脚乱。
“马上好,马上好,奥尔加,别看你的卷轴了,都换回来了又跑不掉,赶紧来帮忙。”
“瓦伦过来帮忙切菜!”茱蒂丝赶紧指挥。
“可我不会…”
“你削魔物这么狠,切菜还能不会?”
“…”
一通忙活,路禹提前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趁着吃饭的空档,路禹问了一嘴自己睡觉时发生的事情。
不问不知道,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首先是哥布林攻城。
逻坦城果然没有挡住来势汹汹的哥布林,在第一批城内援军赶到城墙上时,城墙上的魔法师就已经死伤惨重,开始溃败。
然而比较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破城的哥布林竟然没有对平民进行屠杀,而是不断地斩杀着城中的守军,以及试图反抗者。
城内幸存者的证实,一只低阶哥布林本来想杀掉她和她的孩子,然而一位高阶哥布林忽然一刀砍死了举刀的同伴,并且用奇怪的语言大声吼叫。
在那之后,只要是不抵抗,附近的哥布林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当然,不可避免的,被哥布林洗劫的地方,粮食被一扫而空。
正在撕咬烤肉,狼吞虎咽的路禹咀嚼的幅度变小了许多。
茱蒂丝等人在感慨高阶哥布林对低阶哥布林的约束力,而路禹则是忍不住为亚斯王国这个人类王国捏了把汗。
结合昨晚的事情,路禹已经猜到,哥布林攻城可能是哥布林王进行权利交接的一种形式,顺带着清洗一下族内逐渐膨胀的人口。
如果哥布林屠城,那么哥布林一族和人类又添血仇,极有可能导致亚斯王国为了转移矛盾,联合周边零散的国家,尝试开启种族大战。
只劫掠,也只杀戮士兵,那亚斯王国这边也只是丢了面子,最多扫荡到地宫出出气,还不至于撕破脸开启种族大战。
尺度把握得非常好,这真的是被人类说是低智的种族吗?
比起一群只会无脑繁殖的哥布林,逻坦平原地宫中诞生了一位称得上是王,也是合格之王的哥布林。
他选中的接班人是否也会如他一般睿智,强大?
比起亚斯国内勾心斗角,为了一点利益扯皮来扯皮去的现状,路禹有种感觉…迟早,边境三城都会被哥布林所得。
茱蒂丝的冒险者小队因为跟着血肉战车捡漏,斩获的耳朵很多,这使得他们在回到黑盾城后成功置换到了奖励。
瓦伦和沃勒请了黑盾城内最好的工匠打造新武器,茱蒂丝和奥尔加从城主府换到了新的魔法卷轴用以学习。
而西格莉德,因为表现出色,加上茱蒂丝等人分了一些哥布林耳朵给她,成功晋升为精钢级冒险者,能够领取更高阶的悬赏。
璐璐缇斯冒险拿回来的指骨确认可用,尽管位阶滑落,但是其中蕴含的魔力元素依旧充沛得吓人。
只可惜血肉战车载着满满一车哥布林首级去玩自爆袭击了,不然三百枚哥布林首级足以让路禹超越所有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
路禹吃着吃着就开始困倦。
夜幕已经降临,契约如期而至。
路禹抢在睡意夺走他全部意识前猛吃了几口,然后猛灌了一口水,快步返回房间。
他已经从璐璐缇斯那知道了,昨天自己是被她一路背回来的。
路禹光是想想被璐璐缇斯背在身上的画面就觉得一阵羞耻,他可不想栽倒在餐桌上,复刻昨晚的事。
路禹刚沾到床铺,眼皮立时变得沉重,没多久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与昨天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四周白茫茫一片,温暖的光包裹着路禹的身体,令他轻飘飘地,格外地舒服。
路禹觉得进入梦境之后跟坐牢没区别,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无论走哪个方向看到的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单调而枯燥。
更为难受的是,因为路禹知道自己是在梦境当中,因此他根本没法在梦境里继续睡觉,只能呆在原地等待天亮时分,结束坐牢之旅。
闲极无聊的路禹只好在梦境中温习璐璐缇斯教导自己的那些魔法知识,以及这个世界的常识。
虽然不知道在梦里背这些东西有没有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在地上摆成个大字的路禹忽然感觉地面颤动了一下。
坐起身,环视四周,依旧空无一物。
正欲继续躺平,路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
看着远处飞速被染红的天空,以及忽然出现在不远处,并急速奔向自己的那个东西…
路禹惊恐地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观察路禹状态的璐璐缇斯忽然发现,睡梦中的路禹表情变得很古怪,手也在胡乱的挥舞,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璐璐缇斯没有发现路禹身体中的魔力有变化,也觉察不到他思维被侵蚀的迹象…
“这是,做噩梦了?”
确实是噩梦,路禹醒来之后为璐璐缇斯描绘了这场惊悚的梦境。
白茫茫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殷红,血肉战车凭空出现,用触手抓住路禹,玩起了举高高游戏。
期间血肉战车还把路禹含到嘴里,用触手撕碎哥布林,把他们的血肉喂给路禹…
路禹想要拒绝,对方却用触手硬塞,躲都躲不掉。
梦境中的血肉战车似乎没有恶意,就是这种善意路禹实在无法消受…
璐璐缇斯听得浑身恶寒。
“这个梦果然没有这么简单…现在你才过去两天,还要熬五天,也不知道剩下五天都是什么噩梦在等待着你。”
心有余悸的路禹想明白之后倒是看得很开。
“无非是梦而已,做梦又不会让我少块肉,而且血肉战车也没有那么可怕…”
“它用触手撕碎哥布林喂给你吃还不可怕啊?”
“…”
“…”
“好吧,如果他的触手安分一些,我觉得这个梦境,还是能接受的。”
跟璐璐缇斯聊完,路禹走出房间,打算询问一下今天早餐吃什么。
西格莉德拿出一块刚洗净的兽肉。
“煎蛋,面包,加肉排…主人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的样子。”
“肉排我就不吃了,我胃不太舒服,给我换点清淡的…”
63.一份邀请
路禹刚睡醒没多久,盖伊公爵亲自到访了。
昨天盖伊公爵也来过,不过路禹处于沉睡当中。
尽管很多问题西格莉德以及其他冒险者也能回答,可打伤哥布林王这件事盖伊还是想跟路禹亲自确认。
路禹描述了整件事的经过之后,盖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欣喜,只用了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也就是说,哥布林王位阶滑落,并且遭受了您召唤物的重创?”
“不,我可没有说重创过哥布林王。”路禹皱着眉头纠正,“哥布林王即便位阶滑落也不是好对付的魔物,我们只是取巧击退了他…或者说,是他放弃了追击我们,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这里必须说清楚,他可不想背锅。
“足够了,这条信息足够了。”盖伊公爵控制不住表情,狂喜之意溢于言表。
路禹看在眼里,身为一个过客,他本不想多嘴,但是想到安德鲁,还有茱蒂丝等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公爵阁下,我建议,即便哥布林王年老体衰,位阶跌落,也不能小觑哥布林一族。我与他交手,能感受到他是一位睿智,有担当的王,即便他是异族,我也忍不住想要赞美他。”
“如此出类拔萃的王,他亲自选定的新王,即便逊色于他,但也绝不是个糊涂蛋。”
盖伊笑着点点头,表示路禹的话他会细细思考。
路禹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敷衍,没有多说什么。
盖伊临走,丢下了一箱子银币,作为路禹损失那几百枚首级的补偿,以及击伤哥布林王的奖赏。
路禹宁愿要回血肉战车里的首级,首级可以兑换巨火蜥的腐蚀液,还能获得两枚金币。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金币,自己来到的这片区域似乎没有金币流通,稀缺到仅仅在王族以及少数贵族手中才存在少许。
西格莉德则给路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贵族从王城以及自己领地召来的亲卫,以及招募的冒险者,又一次在地宫中全军覆没了。
路禹错愕地问:“我昨晚睡觉时发生的?”
西格莉德点头。
冒险者聚集的地方,消息传播得飞快,路禹带着茱蒂丝的小队深入地宫击伤哥布林王的消息此时也是满城皆知。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相信,一些秘银冒险者还鄙夷地斥责茱蒂丝他们撒谎。
被评定为黄金级的哥布林王,对付一群精钢级的冒险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所谓的路禹侯爵,他们早就了解过了,是一个受了重伤之后魔力稀缺的魔法师。
就这个组合,别说打伤哥布林王,哪怕是碰到对方都是做梦。
然而好巧不巧,当天晚上冲进地宫中的冒险者实在太多,因为路禹一顿捣乱,许多地方都畅通无阻,于是还真有人在哥布林王返回王座的路上撞上了大部队。
死里逃生的冒险者描述的哥布林王状态与茱蒂丝等人的说法如出一辙。
这下轰动全城了。
茱蒂丝小队,还有路禹瞬间成为了黑盾城的名人。
多少年了,亚斯王国始终没有在前线获得太大的胜利,一直在与哥布林进行人口兑换,越打越亏。
黄金魔物哥布林王更是压得无数冒险者与魔法师喘不过气,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如今一个外来者配合着一群精钢级小队的成员打伤了哥布林王,这等壮举足以令全国振奋。
路禹的壮举自然是刺激了和他一起来到前线的贵族们。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享受下人恭维的人上人们在黑盾城一直被冷眼相待。
从盖伊公爵到城内讨生活的下等人,每一个都是人前毕恭毕敬,转头就吐口水。
黑盾城与王城完全不同,有功勋的人才有资格傲气,在这里赚钱的人每个都是刀头舔血,对贵族的敬畏感比较薄弱。
本就不爽路禹的他们无法忍受黑盾城内鄙夷的目光,秉承着压过路禹风头的想法,组织起刚来到前线的亲卫,雇佣了大量的冒险者,浩浩荡荡地就往西侧地宫进发。
他们打定主意,就走路禹曾经走过的路线,哥布林见一个杀一个。
既然哥布林王被重创,那余下的喽啰岂不是随手就能干掉?
想法不错,过程也很顺利,一路杀着喽啰提款的贵族联军学着路禹的方式,挖墙绕过了蘑菇房,来到了东侧地宫。
于是他们踩了陷阱。
于是他们的退路被堵。
于是他们看见了哥布林王…
贵族联军除了几名见机不妙脚底抹油的人,其余全都不知所踪。
参赛选手一夜失联了十几位,马罗尼所有的亲卫也都填了进去。
若不是贵族威权过重,估计已经有人公开嘲笑他们的愚蠢了。
路禹也被这群贵族的愚蠢逗笑了。
自己刚把他们的地宫闹翻天,哥布林一肚子火没处撒,就连谈话中表露出了轻视想法的盖伊公爵都是在犹豫是否要激进行事,这群贵族竟然抱团,敲锣打鼓地杀进去。
他们是友好使者吗,居然用命去平息哥布林的愤怒。
被雇佣的冒险者也是,看到钱就走不动道了,不知道有钱也得有命花这句话吗?
路禹并不知道的是,这群失踪的冒险者与贵族,此时并未全部死去,有几位甚至正在返回黑盾城,寻找路禹的路上。
查查望着哥布林王气喘吁吁地以魔力在岩壁上刻画,忍不住说:“让我代劳吧。”
哥布林王本想一把推开查查,但是想起他即将是新王,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你无法代劳。”
车子的轮廓在岩壁上浮现。
“查查,你成为新王之后,培养一批召唤师。”
查查大惑不解:“在召唤方面,我族一向势弱,我们能够描绘和描述的东西太少…”
密密麻麻的触手从车子的轮廓四周冒出。
“描述,我们确实落于下风…咳咳咳…但是若只是描绘,驱使它,我相信,人类能做到,我们也行!”
底盘骇人的一双双手正在伸出。
“世界给予我们一族的苦痛,未必不是一种启示…那位叫做路禹的召唤师,将这个召唤物呈现于我们面前,我们才有了学习的机会。”
血盆大口正在张开。
“学习才能使我族强大…若只是一味的繁殖,劫掠,我们永远只能在地宫中生存,与人类和其他种族对峙下去,也永远只会被他们唾弃为丑陋的种族。”
巨大的肉瘤于血肉战车中段隆起,隐隐有血液在肉瘤表面流淌。
“学会模仿,学会创造,学会进化…这片大地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某一族应得的,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为你庇护的族人赢得未来。”
哥布林王走到岩壁前,用手轻抚着血肉战车壁画。
“五十年的寿命对我而言太短了…我还有很多事想做,但都来不及了。”
“查查,我曾想让其他种族尊重我们,而不是张口闭口绿皮小矮子,低劣的下等魔物,可我却始终没能想到该怎么去做…这个问题,就留给你去思考了。”
“王…”面对着哥布林王的托付,查查知道眼前带领着哥布林一族缔造了这个地宫的传奇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哭什么…你应该开心啊,明天开始,你就是新王了。”
“你跟随我学习多年,一如人类世界的师徒,现在师父老了,没办法再背着这个家走下去了,也该是你接手了。”
象征着权利的冠冕被哥布林王轻轻取下,戴在了查查的头上。
象征着力量的法杖塞到了查查的手里。
哥布林王的交接仪式没有什么仪式感可言,倒不如说,能有这样的过程,也是得益于哥布林王的坚持。
他从人类的传承中看到了一种力量,尽管他无法明确地表述清楚这股力量是什么,但是模仿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然而这个简短的过程却让新王查查浑身颤抖,接过冠冕和法杖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重量。
一族未来担负于自己身上的重量。
身无一物的哥布林王松了口气,他转向壁画,看着血肉战车,回想起路禹的样子,笑了。
查查擦了擦眼泪,问:“这位召唤师,真的会来吗?他刚刚屠杀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对他发出邀请,他估计不会相信诚意吧?”
哥布林王瘫坐在血肉战车的壁画下,疲惫地说:“如果那些被俘虏的人类没有欺骗我,那么他一定会来。”
“一些故事,换巨火蜥的腐蚀液,他会愿意的。”
64.接受邀请
夜幕将近,路禹支付召唤代价的第三天又开始了。
璐璐缇斯照例守在路禹身边,以防发生意外。
在院子里继续训练体术的西格莉德抬起头,却看见领主府的马车出现在了不远处。
来的不是盖伊公爵,而是他的一位亲随。
就在刚才,昨夜深入哥布林地宫被围剿的贵族联军又跑回来几位幸存者,他们找到盖伊公爵,告知他地宫中仍有二十多位幸存者被哥布林王扣押。
哥布林王没有虐待他们,而是问了他们很多事,为求活命,贵族们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反倒是冒险者有几分骨气,问什么都当哑巴。
哥布林了解人类的渠道很少,一是语言不通,而是种族各异,因此只能从战俘口中得知,反之亦然。
盖伊公爵十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让这群贵族多了解一些边境三城的信息,就这贪生怕死的样,真是货真价实的毒瘤。
哥布林王还让这些人带了口信回来,表示自己想要与路禹见上一面,地点就定在逻坦平原河边的黑森林中,只要路禹愿意出现,他就送上巨火蜥的腐蚀液一份。
盖伊公爵本能地觉得有诈,这是引诱路禹出现击杀他的陷阱。
可是定的地点是地面上,明显对于人类更为有利一些,他们完全可以事前排查清楚再选择是否应邀。
不过为了防止这些逃出来的贵族和冒险者以这件事道德绑架路禹,逼着路禹去解救地宫中的贵族,亦或者散播路禹勾结哥布林王这种没脑子且离谱的言论,公爵还是以“边境战时条例”暂时扣押了他们。
无论哥布林王要求见面是为了什么,决定权都在路禹自己手里。
公爵的亲随离开后,西格莉德找到房间里的璐璐缇斯。
西格莉德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自己主人满头大汗,他正在不断地干呕,紧接着突然紧咬牙关,双手抱着怀里的枕头死死不撒手。
“这是…”
“做#¥@梦。”
杂音骤然变得尖锐,将璐璐缇斯的话掩盖掉了部分,但是西格莉德还是听懂了。
“看样子是很可怕的噩梦啊。”
说着,她把公爵亲随的话重复给了璐璐缇斯,并且把信件递上。
璐璐缇斯用触手捻起信纸,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隐秘的魔法小把戏。
看来不是恼羞成怒打算在信件里下毒,做魔法机关袭击路禹。
信抛一边,璐璐缇斯用触手沾了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太阳,示意等天亮再说。
什么人命关天,天大的事路禹也没法处理,现在他在梦境里倒着大霉呢。
璐璐缇斯苦思冥想一整天,都没有回忆起任何有关召唤术的书籍中提到过第三次代价支付。
好在目前来看第三次代价只是做噩梦而已。
公鸡报晓十分,路禹准点醒来。
守了大半个晚上的璐璐缇斯疲惫地睡着在路禹床边,路禹不忍心打扰她,自己下楼去觅食了。
已经知晓了路禹作息的西格莉德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
因为昨天路禹说不要吃肉排,要吃清淡,好下口的东西,西格莉德特地买了些布丁,准备了一碗牛奶,两枚鸡蛋,几片面包,一碗稀粥,一些草莓果酱。
很清淡的早餐,如果在平时,路禹一定会忍不住下嘴。
但是今天嘛…
路禹把布丁从自己面前推出去,拿个小碗倒扣着盖上。
草莓果酱放到了看不到的地方,换上了一瓶番茄…算了,你也跟草莓果酱一起坐牢去吧。
璐璐缇斯醒来后看到路禹不在身边,吓了一跳,发现天已经亮了,这才松口气。
她飘到路禹身边,看见被碗倒扣的布丁,下意识去揭开,却被路禹伸手阻止。
“璐璐,这个给你吃了,我胃口不好。”
“嗯…端到我看不见的位置吃,谢谢。”
璐璐缇斯本想问一句昨天梦到了什么,整晚都把枕头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现在看路禹的反应,她选择不问了。
“昨天是肉排,今天是布丁…哦,你这桌子上貌似连果酱都没有…”
路禹把鸡蛋丢给璐璐缇斯。
“你看到了什么,连鸡蛋都不吃了!”
“谁说我不吃的,我懒,反正你手多,帮我剥壳!”
喝了两口稀粥,路禹整个人精气神算是都归位了。
听闻哥布林王发出的邀请,路禹有些懵,第一时间反应就是“傻子才去”。
把地宫折腾得乱七八糟,又杀了那么多哥布林,哥布林王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这时候露面不是送死?
听到哥布林王手中也有巨火蜥的腐蚀液,并且愿意送给他时,路禹倒是有些犹豫了。
如果来到地面上,已经不是黄金级的哥布林王远没有那么可怕。
路禹倒不觉得哥布林王是想跟他一换一,从此前攻城的细节就能看出,哥布林王是睿智的,他不会做出轻易让自己种族陷入危难当中的抉择。
既然能知道自己需要巨火蜥的腐蚀液,自然也能从幸存者口中知道他不过是亚斯王国的一个过客,根本不会停留在这里,亚斯王国与哥布林地宫的对战他无法长久介入。
为了出口气,意气用事袭击一个只是为了奖品参赛的旅行者,逼着他彻底加入亚斯王国阵营,对哥布林王完全没好处啊。
“算了,傻子就傻子吧,我倒是想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路禹打算找茱蒂丝的小队,顺便喊上安德鲁的骑士团护航。
同时在聘请黑盾城声誉最好的秘银冒险者提前在对话区域附近潜藏,时刻注意哥布林的动向。
打定主意,剩下的问题就该是怎么把这个消息告知哥布林王了。
找到盖伊公爵询问,方才得知哥布林王交代的细节。
如果路禹同意,只需要遣人把两柄剑插在西侧地宫任意一处十字路口即可。
公爵派人出动去插剑后,路禹起身离开。
临走时,盖伊公爵问:“侯爵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哥布林向来狡诈,毫无信誉可言,他拿出你最渴望得到的巨火蜥腐蚀液来诱惑你,应该已经存了灭杀你的心。”
路禹望着盖伊公爵,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公爵打算如何?”
盖伊公爵抿了口茶:“侯爵应约前往便好,哥布林王绝不可能孤身赴约,他的亲卫,哥布林的精锐,甚至那个传闻中的哥布林新王也有可能一起出现。”
“到时,侯爵只需让同伴保护好自己逃离战场即可,我们的骑兵可以迅速切割开哥布林的阵营,一举重创,甚至是剿灭哥布林地宫的精锐!”
“只要做到这一点,逻坦平原指日可定,哥布林地宫也将成为历史!”
平静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阴狠,盖伊公爵被烧伤的疤痕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团火焰,笼罩在他的面容之上。
路禹重新坐了下去。
“公爵,请你和我说句实话,关于哥布林王传递给我的讯息,你是否有没告知我的地方。”
两人沉默对视。
路禹眼神锐利如刀,盖伊古井不波。
良久,井水泛起一丝涟漪。
“哥布林王说,这次交流无关种族。”
路禹笑了笑,起身离开,不再多说一句话。
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盖伊公爵的想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讨人嫌呢?
在与哥布林王的对决中毁容,盖伊公爵自此之后从未赢过哥布林王。
而此时,哥布林王年老体衰,这个苦守黑盾城,英明睿智的领主终于忍不住了。
他很想赢,如果再不赢哥布林王一次,他就没机会了。
哪怕是欺负一个年老的王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胜利。
从路禹告诉他哥布林王年老体衰,位阶滑落的那时起,以老成持重闻名的他就开始蠢蠢欲动,此时内心的火焰怕是已经熊熊燃烧了吧?
决心已下,无论是为了好奇心,还是为了璐璐缇斯获得素材…路禹都想和自己来到异世界,第一位能感受到王者气息的生灵聊聊。
哪怕,这是一只哥布林。
65.王最后的礼物
四位秘银冒险者穿梭于寂静的黑森林中,细致地检查着周遭的每一片土地。
队内的两名魔法师手持着梭形的魔具,时不时蹲下身,以魔具紧贴地面检测魔力浓度以及异常波动。
一连两日,周边魔力数值正常,地表没有出现过哪怕一只哥布林,这一切都表明哥布林没有暗中设伏。
作为被路禹聘请的秘银冒险者小队,他们没有收路禹一分钱。
路禹现在是黑盾城的知名人物,他与茱蒂丝的冒险者小队正面对抗哥布林王并击伤对方的事迹家喻户晓。
被这样的人找上门,并且对方还直言是听闻自己小队的信誉良好慕名而来,身为队长的卡卢想也没想就免了单。
最后的检查结束,秘银冒险者小队四人组隐匿于暗处,静静地观察着。
而陪伴着路禹而来的茱蒂丝等人则是站得远远地注视着。
路禹已经带着西格莉德来到了插着两柄剑的那株树下,这剑正是之前盖伊公爵派人进入地宫放置的。
哥布林似乎有特殊的方法得知路禹已经到达,不多时,黑森林深处两只哥布林狂战士共同举着一把竹椅缓缓向着大树所在的方向走来。
路禹老远就看到了竹椅上的哥布林王。
只是短短几日,哥布林王的身子变得更为干瘪,深绿色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像是一层苔藓攀附在死去野兽的骸骨上。
“只有精钢级了吗,这个魔力下跌的速度…他快死了。”
背包里的璐璐缇斯能看出哥布林王已经无法控制魔力的流逝,他的身子像是漏气的皮球,周遭的魔力吸收,又被释放。
这也是无数年老魔法师在生命中最后时刻拼命研究长生,延寿相关魔法的原因。
成为魔法师,一步步成为浮于顶端的人上人,接触无尽的奥妙,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知识,窥见这世界的种种神奇。
他们纵横,他们睥睨,他们意气风发!
然而时间无情,躯壳总有腐朽之日,意识总有衰朽的一刻。
无数大魔法师在临终前歇斯底里,咒骂身边人,咒骂年轻魔法师,咒骂世界,咒骂不知是否存在,存在于何处的神明,只因死亡将夺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璐璐缇斯见过梭伦帝国一位六阶魔法师临死前的丑态。
这位六阶魔法师拄着拐杖,大声咒骂着璐璐缇斯,直言不讳地说她是怪物。
“这世间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五阶魔法师,你凭什么在这个年龄便能获得这一切!”
激愤的他挥手扇了璐璐缇斯一巴掌。
那是一场宫廷魔法师组织的宴会,年轻的魔法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愤怒选择了沉默。
年迈的魔法师们虽有不忍者,但却缄口不言。
更多的则是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很畅快。
最后是塔妮娅为璐璐缇斯解了围,并且笑着告诉她:“他们在嫉妒你。”
哥布林王很平静,平静得让璐璐缇斯有些讶异。
位阶跌落,失去了自身引以为傲的力量,他却是在笑。
竹椅落位,两位哥布林狂战士侍立左右,微微地低着头,以示对旧王的尊敬。
哥布林王缓缓松开右手,一根金属管子缓缓飘起,在风之力的牵引下飞到了路禹面前。
“给你。”
路禹没有去接,哥布林王倒也不介意,笑着把金属管放在草地上。
茱蒂丝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走金属管,检查了内部。
“是巨火蜥的腐蚀液无误。”
哥布林王说:“人类总说哥布林狡诈,贪鄙,可在我们眼中,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路禹没有接话,直言不讳:“我怕死。”
“你杀进我的地宫,与我正面对抗时可没有害怕的样子。”
“退无可退,换谁都会拼一把。”
哥布林王不打算继续进行没营养的废话交流,咳嗽之后,说:“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此时我希望我们的对话能少一些人知晓。”
“你希望我靠近你一些,大家说话不用吼?”路禹拒绝道,“还是那句话,我怕死…”
话音刚落,哥布林王自断右手。
两位哥布林狂战士惊讶地匍匐倒地,语速极快地哀求着什么。
“失去右手,我释放魔法的速度下降,实力会继续下滑…你和你的同伴能轻易杀死我,护盾挡下我的魔法也会轻而易举。”
路禹惊呆了,他想不到哥布林王会这么果决。
“我的信息被盖伊拦截了,你一定不知道,我之前想告诉你,我希望我们抛弃种族的立场与身份,单纯以这片大地上的旅行者身份,聊一聊。”
路禹向前走了一步:“你曾出门旅行?”
“作为族中少有的天才,我大约有人类三阶魔法师实力时候,跨越逻坦平原,走了很远一段距离。”
“这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呆在这片土地上看不到的东西,也见到了无数瑰丽的景象。”
“我们不远处的逻坦河,在无数种族的生灵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名称,可惜你看不懂哥布林的文字,不然我愿意把我记下来的东西,分享给你一份。”
竹椅上的哥布林王捡起自己的断手,向着路禹所在的方向也迈出了一步。
后方的狂战士想跟,却被他用哥布林语吼了回去。
“远方的旅行者,睿智的召唤师…愿意为我讲述一下,我没能看到的那些风景吗?”
“我也想听听这片土地之外发生的故事。”
路禹走到了哥布林王身边,两个种族的人,一高一矮,默默地对视着。
沉默良久,路禹蹲下身,平时着哥布林王,说起了那些用来愚弄贵族的故事。
不同的是,路禹这次说得绘声绘色,说得活灵活现。
这是独属于哥布林王的故事会。
握着断手的哥布林王随着路禹的描述,视线开始变得迷离。
这片土地之外,竟是如此地辽阔,如此地波澜壮阔…
若是当初自己一直走下去,不再回到逻坦平原,是否能获得更高的成就呢?
“路禹,你的旅行,很棒。”
路禹不敢直视哥布林王的目光,对于这份赞美也有些心虚。
他已经感受到了,哥布林王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企图,他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他只是为了看看,如果不选择成为王,能获得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老者临终前对于过往选择的一种美好幻想。
诚如他所说,今天没有哥布林,也没有人族,这里只有两名旅行者。
哥布林王将断手踮着脚,递给路禹。
“旅行总得有点纪念品,拿着吧。”
“顺便帮我向那个龙女带句话…他说哥布林有百分之一,我认了,但是希望以后她能多想想那百分之九十九…”
说完,哥布林王转身便走。
路禹忍不住小声地提醒:“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哥布林王哈哈大笑,然后左手推出。
狂风顿起,风之力将路禹凶猛地推飞,落在远处。
“给我,滚!”
茱蒂丝与秘银冒险者小队对于这不讲信用的突袭愤怒了,他们纷纷打算上前与哥布林王算账。
倒地的路禹发现大地在颤动,望着远方的哥布林王,忽然明白了什么。
“卡卢队长,委托结束,可以离开了。”
“茱蒂丝,我们走!”
临走时,路禹回望了一眼哥布林王。
哥布林王背朝着他,左手却在腰间微微摆了摆,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骑兵在森林中纵越,这些骑术了得的精锐通通出自公爵领,是盖伊的亲卫。
领头的盖伊一马当先,他坐在白色的骏马上,手持长枪很快便冲到了路禹身前。
“侯爵请离开吧,接下来就该是亚斯王国与哥布林王的对抗了。”
路禹望了一眼这位被哥布林王压了半生的男人,看着他春风得意的兴奋模样,怜悯地投去了最后一抹视线。
待到路禹离开,盖伊的亲卫们合围了哥布林王,近百人的骑兵队伍包围之下,哥布林王插翅难飞。
“你毁了我的脸,让我成为贵族中的笑柄,等了这么久,我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这次,我将会带着你的头颅得胜回归,不再会给你的魔法得手的机会!”
哥布林王怡然不惧,讥讽道:“这话,你敢早几年来到我面前说吗?”
遮羞布被扯下,恼羞成怒的盖伊举枪就刺。
两位忠心的狂战士用命挡住了盖伊的攻击,先后死于枪下。
“族人惨死,你却无动于衷,这就是你的王道吗?”
哥布林王看着狂战士的首级被斩下,平淡地说:“今天,我只是想跟路禹聊聊天,回想一些过去的故事,哥布林和人一样,老了就爱胡思乱想…”
“你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打搅一个已经不是王,正在等死的老者的最后时光,就连路禹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马匹惊慌地嘶鸣不止,竟把背上的骑士甩翻在地,自顾自地逃跑。
被甩下马的骑兵已经无法站立,地面震颤的幅度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了置身于风暴当中的小舟上。
地裂,塌陷,砂石俱下。
来不及逃跑的骑兵瞬间被黑黢黢的洞口吞噬,坠入地底。
“不可能,我的魔法师已经检查过,这里没有魔法波动的痕迹!”盖伊公爵惊恐地大喊,他想要奔向哥布林王,却忽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不需要魔法波动,得益于路禹的捣乱,西侧地宫大多数地方被废弃,我的子民们齐心协力向上挖掘,偷偷地掏空了这里…只需要一连串小小的起爆魔法…哈哈哈哈哈!”
哥布林王肆意地嘲笑着盖伊。
“亚斯的那些贵族说过,你们的国王正在整合贵族,力求国内一心。身为边境大领主的你死在这里,亚斯三世短时间内将会无法对逻坦平原施压,我的族人将会有更长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修筑地宫的机会。”
“盖伊,谢谢你成全了我。”
“让我为我的子民,做到了最后一件事。”
“现在,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66.帝国六柱
在塞拉的照料下笨龙的状态恢复得很快,身上的鳞片重新恢复了光泽,嘴里的腐烂的气息也有所缓解,口腔内部不再挂着恶臭的黏液,牙齿也被塞拉指挥着两个人偶刷洗干净。
笨龙全程乖巧地配合着塞拉的治疗,除了偶尔扒拉塞拉一下,问一嘴璐璐还要多久回家,其他时候都安静地呆在塞拉的院子里,视线追逐着过往的小鸟和蜜蜂就能发呆一整天。
长时间下来,小鸟竟然都不惧怕笨龙了,他们纷纷落在笨龙身上,叽叽喳喳地叫喊着,似是想把好友喊来,一起打卡这个神奇的景点。
比起笨龙的悠闲,塞拉就忙碌许多了。
身为神选每天摸鱼偷懒是不行的,总得出门露露面。
正值春耕时节,塞拉要在前往田间,向神明祈求今年能够风调雨顺。
无论是农奴还是普通民众都会被塞拉祷告时圣洁的身姿,肃穆的神情所折服,并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一起祈祷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光辉之神给予这片大地丰收与富饶。
结束了春耕祷告,塞拉久违地前往了圣教国银枫主神像所在的大教堂。
刚一出现,年轻的戴维德主教便欣喜地迎了上来。
“塞拉神选,我又听到了,我又听到了!”
塞拉无语凝噎,但是脸上的笑容必须保持。
“这次是什么呢?”
“呃…其实我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得到…或者是没听清?”
戴维德这话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戴维德像是觉察不到尴尬一般,继续说:“没事,正如神选所说,只要我继续保持虔诚的心,定然能亲自聆听到光辉之神的话语。”
“光辉之神祝福你。”
躲开戴维德以及其他一众似乎在开会的主教,塞拉在大教堂内转悠了一整圈,确保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看到她出现之后,转身便走。
她可不想被恰好到访的王公贵族们缠上,拉着自己讨论光辉之神,陪着他们祷告,聆听他们的忏悔。
王公贵族的忏悔很无趣,他们并非真正的悔改,也不曾有过后悔,只是来求一个心里安慰。
忏悔自己试图夺取他人家财的男爵回家之后该动手还是动手。
暗害兄长成为家族继承人的伯爵假惺惺地请求光辉之神为自己找到杀人凶手,并在主神像下哭得不能自己。
声称要对自己的农奴仁慈一些以换取光辉之神照耀的贵族象征性地发了几块发霉的黑面包,忽然走了好运,以为祷告有效,立刻要求农奴必须翻倍劳作,把之前吃的赚回来。
塞拉从来不觉得自己不信神成为神选有什么问题,来祷告的那些信徒有几个比自己干净,纯粹?
他们一边信奉着他们眼中至善,洁净的光辉,回去之后却做着只能在夜幕降临之后诉说的故事。
比起他们,塞拉把光辉神不当回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塞拉正欲离开,却不曾想,大祭司斯图尔特追了上来。
“神选,有两位梭伦帝国而来的客人也许需要你陪同一下…你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塞拉笑容一滞,但随即恢复如初。
“不,没有什么急事,梭伦帝国的客人不会是塔妮娅公主吧?”
“不不不,是梭伦帝国六柱之一的费迪纳带了一位不知名的客人来了,而且已经在银枫主神像下呆了很久。我听一位公爵说过,费迪纳家的那一位,之前说过想要见你,但是因为你恰好不在,因此他就没有再提…而且他还想前往银枫神树下看看。”
塞拉委托了圣教国图书管理员们查找与“亚斯”有关的内容,今天正好是约定日期,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例行公事打卡走人就是她的打算。
然而费迪纳的身份很特别。
六百年前,侵染之灵席卷梅拉大陆,无数国家在这场浩劫中被摧毁,使得各大种族摒弃前嫌,相互合作。
位于梭伦帝国所在区域的诸多王国废墟之上,六位领袖重新组织起了有效的反抗。
在他们的引领下,梭伦帝国的前身不仅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侵袭,更是成功等到了其他种族联军的到来,合力反杀侵染之灵。
在侵染之灵结束之后,梭伦帝国建立,这六位领袖也被称为梭伦帝国六柱。
岁月流逝,再强的家族也逃不过衰败的命运。
起初六柱对于梭伦帝国的影响力极大,但是继任者不争气,加之梭伦帝国强盛,暗中打压六柱,剥离他们的影响力,只留下名誉头衔,于是六柱逐渐开始衰败。
如今的六柱早已不是昔日支撑帝国的支柱,而是史书中热血飞扬的一段文字,也是放置在高台上的雕塑,供人瞻仰膜拜。
随着近些年梭伦帝国极盛,六柱也愈发无人知晓。
若不是罗耶·费迪纳,也就是费迪纳家近年来最惊才绝艳的武者出现,恐怕就连塞拉都遗忘这段历史了。
毕竟费迪纳家以专精武技,以纯粹的力量匹敌高阶魔法闻名。
塞拉缓步走进银枫主神像所在的教堂。
亚麻色短发的罗耶·费迪纳穿着一身银白色链子甲,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仰着头,望着仿照银枫神树复制出来的主神像,似在深思着什么。
听见塞拉的脚步,罗耶微微回过头。
“光辉神选塞拉·奥菲莉娅向您问好。”
若非塞拉亲自见到,在街道上碰见罗耶,是断然不会相信他是一位被评定为水晶级的冒险者,这份实力几乎等同于六阶魔法师了。
罗耶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就连脸上的线条在笑起来时都显得十分柔和,跟那些随时抽刀砍人的杀胚一点不像。
罗耶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同时咳嗽了一声。
坐在不远处,一直捧着一本书在观看的少女打了一个激灵,有些后知后觉地站起了身。
“夏蕾姆…你好。”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自我介绍,也不知道夏蕾姆是姓还是名…
黑色的长发未经打理,散乱地垂落着,被遮掩住的浅蓝色眼眸有着些许困倦之意。
夏蕾姆的脸很耐看,有些婴儿肥,但是却显得她娇俏可爱,属于走在街上如果你瞄了一眼,就想要再偷瞄一眼的那种。
塞拉忽然陷入了沉思。
自己第一次见璐璐缇斯偷瞄了多少眼来着?
罗耶为夏蕾姆补完了介绍。
“夏蕾姆·奇恩,是位魔法师。”
塞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正在苏醒。
六柱的奇恩家?
这可算是稀罕事了,如果塞拉没记错,梭伦帝国为了防止六柱互相联系,在六柱刚刚衰落时便把他们的封地分到了帝国最边远的四地,美其名曰“拓荒镇边”。
随着时光流转,相隔甚远的六柱联系越来越少,继承人更替也使得老一辈的人情愈发稀薄,六柱之间互相都听说存在内讧。
现在竟然有两位聚到了这里,并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我可以称呼你为罗耶吗?”
“请。”
“那么,罗耶,今日你们想在银枫神像下祷告什么呢,是否想通过我,将您的意思传递给神明?”
罗耶转头望着这个仿照银枫神树制作的主神像,问:“听闻在神树之下,能够听到光辉之神的声音,受到光辉之神的庇护,这是真的吗?”
塞拉:“虔诚者自然可得。”
罗耶沉默许久,又问:“心存善意之人能得到回应,心存恶念之人会被唾弃…但若是,心存善意,却要以恶念形式方能成功将善意播撒而出…神又会怎么看?”
罗耶的眸子干净而澄澈,眼中倒映着神像神圣的姿态。
见塞拉迟迟不回答,罗耶歉然一笑:“是了,这样的问题不该问神。”
塞拉也笑了。
“我不问您到底在渴望什么,不过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求神?”
罗耶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换个话题吧,我听人说,塞拉神选与璐璐缇斯大魔法师是朋友,那么神选可否知晓她的下落?”
塞拉警惕起来了,璐璐缇斯失踪后怎么一个个都惦记起她了。
不会也是为了沙曼叛乱的事情来的吧?
“你不妨去问问塔妮娅公主,她与璐璐缇斯也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也许她能有些我不知晓的信息呢?”
“塔妮娅吗…我和她谈不来的。”罗耶站起身,轻拍了一下还在犯迷糊的夏蕾姆,让她打了个激灵。
“感谢神选的陪伴,多嘴问一句…我真的不能前往神树下吗?”
塞拉只是笑,没有回答。
罗耶牵着夏蕾姆的手向塞拉微微欠身,离开了大教堂。
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身影,塞拉若有所思。
“梭伦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从璐璐缇斯沙曼平叛之后,好多东西看不明白了呢?”
不管了,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就是摸鱼上班的神选罢了,现在工作结束,该摸了。
67.离开的准备
亚斯东境三城在盖伊公爵死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好在黑盾骑士团的团长威信很足,重新掌控了局势,这才没有让来到黑盾城的贵族找到借口暂时代领职权。
路禹能够想象远在王城的亚斯三世会是何等地愤怒。
他好不容易借着一场聚会把王城内的贵族子弟坑骗到前线,并且成功让他们发挥愚蠢作风,死伤惨重。
一切都在完美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然而盖伊却不服哥布林王,非要趁着对方将死之际,亲手斩杀对方,一雪前耻。
现在盖伊死了,他用他的死亲自毁掉了自己老成持重的标签,顺利地让每个人想起了他被哥布林王击败的历史。
黑盾骑士团团长明显控制不住黑盾城的各方势力。
就在路禹继续支付代价的这三天,黑盾城诸多势力都想着趁黑盾骑士团接管权利的真空多捞一点好处。
要么是赖掉盖伊公爵的账目,要么是趁机打击异己,多拿点份额。
除了冒险者工会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之外,大多乱糟糟的。
贵族们趁着这时候疯狂购买冒险者们斩获的哥布林首级,并且
不过这些都和路禹没关系了,他已经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了。
巨火蜥腐蚀液,星光史莱姆的魔核,哥布林指骨都到手了,在亚斯的短暂停留也让西格莉德彻底适应了仆人的身份,连带着算账都进步了不少。
璐璐缇斯短暂的恢复之后,通过精神魔法勉强能跟西格莉德对上话了,除了杂音大一点,很多时候需要西格莉德去自己补全被杂音覆盖掉的细节之外,已经方便了不少。
经过璐璐缇斯的测试,路禹的魔力经过连续不断的魔法使用也有了些许进步,用路禹最爱的计量单位来算,就是能多丢一发火球了。
停留在亚斯想要达成的目的基本都已经达成,素材收集部分甚至超出预期完成。
十四份炼药素材已经得到三份,用璐璐缇斯的话来说,余下十一份随缘就好,毕竟里面可是有无法被同类型素材替代的…比方说,龙血。
之前璐璐缇斯炼制这个药剂用的是笨龙的血,而笨龙本身实力并不强,因此对于龙血没有太多要求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路禹实在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这个药剂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给笨龙变形用的。”璐璐缇斯很干脆地说,“我和你说过吧,笨龙的智商有些问题…他总是被坏家伙欺负。”
“那家伙虽然在龙里面算是小不点,但是对于我的家而言实在太大了,也太招摇了…”
“比较头疼的是,我按照已知的配方调配的变形药剂对笨龙无效,或许是因为体型太大,或许是因为种族原因,所以我就尝试性地…富有创造性地投入了一点点别的料…”
“然后你就爆炸了。”路禹捂着额说出了结果。
璐璐缇斯这些话要是说给路禹的化学老师听,对方估计会气得脑溢血。
璐璐缇斯也很委屈,以前做实验失败无非就是素材作废,哪知道这次实验这么多巧合碰到了一起,导致药剂奇妙地产生了怪异的效果,让自己成为了这副模样。
璐璐缇斯坚信,这里面一定有爆炸时激活的卷轴一份功劳,她不认为自己的药剂能错得如此离谱。
路禹则开始思考跟璐璐缇斯屁股后面吃软饭的危险性是不是太大了,这货要是再把家炸一次,她是七阶魔法师没事,自己在爆炸中存活的概率是不是很低啊…
安德鲁来到路禹家中时,发现西格莉德已经打包好了行囊,路禹也在翻阅从领主府借阅来的书籍,似乎是想赶在归还前看完。
“路禹你要走了?”自从路禹允许安德鲁直呼其名之后,他跟路禹一直走得很近。
路禹虽然对旁的人很傲气,对自己认可和亲近的人没架子,这一点真的让安德鲁非常敬仰。
“对,我们准备离开亚斯,继续开始旅行了。”
安德鲁说:“可你才来亚斯没多久,这里还有很多地方你没看过,这样就走不就太可惜了吗?”
“不可惜,这段经历对我足够了。”
贪婪愚蠢的贵族;平时显得精明,临事却糊涂的领主;狡诈凶残的哥布林;睿智英明的哥布林王;能把性命互相托付的冒险者;
虽然短暂,但是路禹的确从亚斯这个国家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作为一切的开始,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为以后的旅程做足了心理准备。
或许是觉得安德鲁和别的贵族不太一样,或许是觉得他有希望逃离家族的束缚,走向另一条可能取得成功的道路,路禹和璐璐缇斯都愿意给安德鲁一份机遇。
“人偶你带来了吗?”
安德鲁点头。
路禹今天邀请他造访,并且还要带上人偶,这让他很困惑,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
让西格莉德把人偶抬进房间里后,路禹让安德鲁在大厅里稍待片刻。
安德鲁已经把人偶改造成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少女,也许这就是最符合安德鲁审美标准的情人吧。
比起那些戴着面具,喜欢互相试探的贵族女孩,安德鲁更爱的却是一具人偶,至少她足够安静,也足够真实。
璐璐缇斯出手,将安德鲁之前刻画的法阵抹去,为这个人偶嵌入了一个合适初学者进阶学习的法阵。
十几枚魔核被吸干,法阵功成。
璐璐缇斯叹气:“魔力利用率太低了,真的好浪费,好想要回自己的身子。”
“你还能有魔力用就该谢天谢地了,爆炸天才。”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爆炸天才外号,璐璐缇斯不满地用触手敲打着路禹的手腕。
“别闹,该拿给安德鲁看了。”
跟着西格莉德一起喝茶的安德鲁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瞄向人偶所在的方向,虽然知道路禹不会把自己的人偶怎么样,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女孩让给了其他人…
看着路禹把人偶吃力地抬出来,西格莉德连忙上前接手,把人偶扶正。
“填上合适的魔力容器,驱动她试试。”
“可是她还没被修好啊…”
“你别问,试试看就对了。”
安德鲁“哦”了一声,乖巧地从衣服夹层摸出一枚水晶,嵌入人偶。
“西格莉德,还有路禹,请你们退开一些,因为法阵问题,她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我被她扇过巴掌,很疼。”
站立的人偶没有做出奇怪的动作,伴随着魔力的注入,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安德鲁讶异地控制着她去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路禹,人偶完美地完成了这个指令,而且动作不再僵硬,而是与人类的行为举止十分贴合。
在安德鲁的操纵下,人偶在房间里蹦蹦跳跳,不断地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直到魔力用光,轰然坠地。
已经知晓了什么的安德鲁蹲下身,查看了人偶的法阵,然后颤抖着站起身,热泪盈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作为他的师父,老德雷克并不知晓人偶方面的知识,亚斯周边诸国更是没有一位出色的人偶师。
一切的知识都需要安德鲁自己去摸索,这才有了安德鲁为了修改人偶,乱动法阵的事。
“嵌套了两个法阵,一个初学者,一个进阶,你可以对比着看看,继续往上摸索。”
“谢谢,真的太谢谢了。”安德鲁说话带着颤音,不断地摸索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把值钱的物件一件一件往外掏。
尽管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在知识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这么做。
“收回去吧,我也不是为了钱送给你这两个法阵的,来到亚斯之后你帮了我不少忙,虽然我们一开始有点小冲突,但是那之后我们相处还是蛮愉快的。”
“虽然这句话我这个外人来说不合适…可你真的不像个贵族,如果当家主,一定会很辛苦。”
“当然,选择什么样的路,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只是以外人的角度点评一句。”
安德鲁点了点头:“我会认真斟酌的,毕竟我真正的愿望是成为一位出色的人偶师,然后亲自为人偶赋予灵魂。”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嘀咕了一句:“那他要走的路可太远了,不过有梦总是好事。”
路禹问璐璐缇斯:“你以前的愿望是什么,就是成为魔法师吗?”
“对,成为魔法师就好,无论是什么魔法师都行…这样,我家里人就能吃饱饭了。”
西格莉德走到路禹身边耳语了一会。
路禹笑着对安德鲁说:“没想到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帮忙。”
安德鲁肃然道:“请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到底。”
“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我们这还有几箱银币没能花出去,我们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银币上路,你看看有没有渠道帮我换成金币,或者高价值,便于携带的素材。”
68.闭合
瓦伦跟奥尔加正在数钱。
从公爵府兑换回来的奖励,从冒险者工会领到的奖赏堆积在一起,足足有三大箱。
对于一群精钢级冒险者而言,这就是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的财富。
盖伊公爵的死让公爵府一片混乱,连带着账目和奖励都有些说不明白了。
原本茱蒂丝以为自己小队的赏金没法得到支付,却不曾想,因为之前跟着路禹出名的缘故,盖伊公爵的子嗣爽快地付了账。
沃勒骑马出去转悠了一天,为茱蒂丝带来了黑盾城后方诸多城镇的田地报价,顺便还把田地所在的贵族底细都摸了一下。
买地已经势在必行,他们不希望天天刀口舔血,直到自己年老体衰时仍在与魔物搏斗。
居安思危,趁着大家刚把钱赚来还没有乱花出去,提前布局未来才是正道。
沃勒提议买地自然也要买奴隶,有了奴隶,劳作就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了。
不过茱蒂丝却没有第一时间赞成这个提议,而是看了看正在数钱的瓦伦与奥尔加。
还没等这两位发表自己的看法,房门被敲响了。
茱蒂丝打开门,发现是路禹与西格莉德,热情地把他招呼进了房间里。
路禹一进房门就被满地的钱币闪瞎了眼。
“你们迟早要花的,擦这么干净干什么?”路禹忍不住吐槽。
瓦伦跟奥尔加默契地摸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奥尔加说:“大家都穷惯了,租房要钱,武器保养要钱,吃饭要钱,疗伤要钱,购买各种道具也要钱,平时狩猎魔物,我们根本剩不下什么,组建小队快两年了,每个人都是穷嗖嗖地。”
瓦伦接着说道:“有了钱,茱蒂丝提议说拿起买地,这些钱估计很快就全花出去了,我们就想着擦干净一些,赶在这两天稍微感受一下贵族们躺在钱堆里睡觉是什么滋味。”
沃勒撇撇嘴:“也就贵族白痴,睡钱币上不嫌硌皮肤,要睡你们睡,今晚我可要睡床上。”
冒险者小队难得这么放松,总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他们第一次尝试着展望更远的未来了。
短暂地相处,路禹也知道茱蒂丝等人都是热忱,有正义感的冒险者,更别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在最危机的时候也没有互相放弃。
此前已经提醒了安德鲁,这次来找茱蒂丝就是为了告知他们即将到来的危险。
“亚斯国内会有动乱?”
四人组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路禹说的话。
亚斯三世励精图治,虽然黑盾城大领主盖伊公爵冒进阵亡,但是黑盾骑士团已经初步稳住了局面,只要盖伊公爵的子嗣接过领地的权利,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哥布林王的死基本预示着逻坦平原地宫的哥布林只能进入防守状态,短时间内无法作乱,加上有冒险者不断深入削弱他们的实力,怎么看都是形势大好啊。
“亚斯王国南方的诺特伯爵带领着一众领主开始私自铸造钱币,这件事很快就会瞒不住了,私自铸造钱币是个什么概念,不需要我说吧?”
“哥布林王的死对于亚斯国内才是最大的问题。”茱蒂丝很快就想通了关键所在,她惊讶地站起身,有些紧张了。
路禹微微点头:“亚斯王国全国无人能够匹敌黄金级的哥布林王,这也就导致了贵族们虽有内斗,但是整体还能保持对哥布林的同仇敌忾…可哥布林王已经死了。”
就连脑子有些不好使的沃勒都已经流下了冷汗。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边境问题缓解,哥布林无力趁着亚斯王国动乱时候入侵,那国内的保守贵族和拥王派贵族自然就到了各自算账的时候了。
亚斯三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他送来前线的贵族没有被哥布林当场杀死,而是被俘虏,并且真的有哥布林能够通过贵族提供的信息分析出亚斯国内的局势。
哥布林王的死,反而把亚斯王国的国内矛盾直接推向了巅峰。
亚斯三世和哥布林王各自都做出了对自己国家有利的决定,然而就结果上来说,哥布林王远胜于亚斯三世。
而亚斯国内的情况嘛,有人觉得集权好,有人觉得分封领主制好,既然大家都说服不了对方,那就打吧。
谁赢了,谁有理,也不用再说服了。
奥尔加看着一地的钱币,用征询地眼神望向茱蒂丝:“我们,还买地吗?”
如果真如路禹所说,未来内战将起,那么买下的田地根本无法给他们安心感。
“国王应该能赢吧?”瓦伦试探着问。
“安德鲁自己的结论是,给国王两年时间也许胜算会很大,但是我们间接导致了哥布林王死去,现在均衡的关系被打破,所以嘛…如今的胜算就是对半开了。”
对半开是最痛苦的结论,这意味着战争只要打起来,一时半会还打不完,两边极有可能形成对耗的局势。
无论谁赢,对耗对普通民众的伤害都是最大。
茱蒂丝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就理清了路禹提供为自己提供的信息。
她先是提醒其他三人嘴巴管严,开始禁酒,防止走漏消息。
紧接着,她当场决定不再买地,而是购买粮食作物以及种子…思考了一下,顺便囤点酒。
食物,药材都是战时的硬通货,至于该怎么躲过强制征收,那就该茱蒂丝自己去想了。
路禹还能帮她的,就是给她一个最后的避难去处。
纸张上,炭笔涂抹出一团黑漆漆的球,周边被胡乱描出了一种雾气缭绕的感觉,无数触手从雾气当中伸出。
黑雾旁边,是一个狼的脑袋,以及一个火柴人。
三者都被一个巨大的爱心罩了起来。
“绕开诺特伯爵领,前往大雪山方向所在的森林,那里有一颗十分十分巨大的树,树洞异常宽敞,里面有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图案。”
“如果你到了地方,就四处转悠,那片地区有只白狼,是那片区域的霸主,把图展示给他看,他会理解是什么意思的。”
茱蒂丝接过画像,端详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路禹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再度回忆起了血肉战车消失当晚没有一起消失的那只触手怪。
茱蒂丝笑着对着路禹施了一礼,其余三人见到队长这么做,也紧随其后。
这些消息若非路禹特地告知,他们恐怕要到战争即将开始时才能知晓,而到了那时候,物资早就被贵族囤积起来了,他们想要获得,大概只有为贵族效力一条路。
为贵族效力就要上战场,而他们四个人进入战场连水花都激不起几分。
路禹此举相当于是救了他们一命,不仅如此,还为他们谋了一个退路。
从见到路禹开始,一直在交好运的四人不由得觉得路禹就是他们的幸运之神。
若非他们阴差阳错地登上了那辆血肉战车,与路禹并肩作战,又怎么能得到黑盾城内冒险者的交口称赞,从无名之辈,变得小有名气?
如果不是他们
奥尔加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路禹一番话说得,像是要离开亚斯王国了。
“是的,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明天支付完召唤物的代价,再休息一下就该启程了。”
知道路禹四处旅行,四人也不作挽留,而是一一上前与路禹以及西格莉德拥抱。
茱蒂丝拥抱路禹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帮我和你的触手同伴也道声好。”
路禹惊讶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
“她已经听到了。”
四人想要做点什么感谢路禹,但是他们却尴尬地发现,路禹根本不需要他们效劳。
“还真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第一嘛,如果你们见到了白狼,互相多多照顾一下。”
四人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嘛…其实我也委托了安德鲁去帮忙寻找,你们也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吧。”
路禹把在森林中捡到的遗书,以及那袋钱币拿了出来,交给四人组。
“这位叫做娜卡的冒险者没有提及自己的弟弟是谁,只说之前住在王城,可我在王城实在没能找到对方,因此希望你们能帮忙把遗物送到。”
路禹说完,才发现茱蒂丝,沃勒,还有奥尔加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瓦伦捏着遗书颤声询问路禹在何处发现的,路禹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之后,瓦伦开始大声嚎哭,声音在猛然拔高之后迅速变得沙哑。
撕心裂肺。
沃勒上前,一把搂住他:“大声点哭,大声点…哭完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做这一行的,意外总是很多,你当冒险者时候不也做好了某一天回不来的准备吗。”
奥尔加向路禹解释,娜卡是瓦伦姐姐的队伍队长,他们此前都在王城活动,大约在半年前两个关系很好的队伍短暂地分开了。
茱蒂丝小队往东,来到了东境继续赚钱。
而娜卡小队向南,希望完成最后一单,再一起去东境淘金。
也许最后一单真的有某种诅咒,在冒险者圈子里一直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当你打算把某件有风险的事当做最后一件事来做时,厄运就会追上你。
“可娜卡貌似才是白木级的冒险者…你们是精钢级啊。”路禹不解。
“是伪装,有些队伍会收一些故意不升冒险者等级的人,伪装成很弱小的样子,实际上这些人实力不差,就好比我…我是队伍里唯一通过秘银评定的。”
现在路禹知道为什么在地宫中,奥尔加的护盾那么结实了,藏得好深啊!
娜卡小队失去联络之后,瓦伦一直想要多赚一些钱,前往南方,多雇一些人寻找姐姐的下落。
没想到,路禹这个幸运神为他省下了这笔开销,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噩耗。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命运,在亚斯的经历,仿佛一个圆圈,到了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个圆,前后闭合了。
该还的恩情也还了,该了结的托付也了结了。
该走了。
69.巨龙
没有通过投骰来决定前行路线,路禹最终选择的路线是往逻坦河下游走,因为这条路线哥布林王年轻时走过。
跟随者奔腾的逻坦河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路禹能见到的地貌依旧以丘陵为主,爬山,钻树林已经是每日旅行必做的事了。
起初路禹和西格莉德还会感慨这些无人踏足之处秀丽的自然景色,偶尔陶醉地驻足停留片刻,抱着放松的心态欣赏片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兴奋不再。
而璐璐缇斯则是早就看腻了,她以前住在山林当中,天天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一点也不觉得新鲜。
对她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越走越人迹罕至,终于可以从背包里出来,挂在路禹的肩膀上活动了。
旅行就是这么枯燥的事情,抛开那些喘气空档停下,瞄向远方的惊鸿一瞥,那么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低头赶路,小心提防周围的一切。
时值春天,万物复苏,因此路禹等人一路上能够依靠捕猎不断地获取食物。
矫健的西格莉德不愧是被精灵养大的,轻而易举地就从几个隐蔽的树洞里掏出了松鼠以及他们过冬没吃完的食物。
路禹跟松鼠缘分是真的不浅,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抓到的第一只猎物就是松鼠,那之后更是依靠白狼跟松鼠的收藏熬过了第一个月。
璐璐缇斯抓到了两只野兔,触手十分麻溜地剥皮,洗净。
至于路禹,通过在黑盾城借阅的书籍,他判断出了能吃的野菜,拔回来不少。
树枝堆好,路禹手心火苗蹿出,开始了烧烤。
今天运气非常好,烹饪途中竟然有几只野狼靠近,西格莉德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把他们拖了回来,当做明天的口粮。
“前面似乎有个很大的峡谷,我们钻不钻啊?”正在撕咬兔肉的璐璐缇斯询问。
“说了多少次了,给我关声音,你每次吃东西都开外放算怎么回事。”
“别在乎那些细节,一开一关对现在的我而言太浪费魔力了,我们随身携带的魔核可不多,以战养战又浪费时间。”
路禹只能回答璐璐缇斯的问题:“我不太想钻,峡谷虽然大,但是岩壁上很有可能生活着会飞的动物或者魔物。”
“前者还好,最多是袭扰一下,后者很可能想把我们当做点心吃掉,不过…”
云层中的轰隆声适时响起。
树叶沙沙作响,树枝逐渐被风压弯,地上的沙尘飞起,险些将点燃的篝火吹灭。
路禹生火烧烤时就有变天的迹象,现在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青紫色的电光时不时于铅灰色的云层上方闪烁。
“如果我们绕开峡谷走,林地里没什么躲雨的地方,不想浑身湿透,那么我们只能进峡谷了,至少那里还有能躲雨的洞口。”
三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午餐,收拾好东西,赶在暴雨来临前疾驰到峡谷入口,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小石窟。
不过路禹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在石窟前驻足,望向天空。
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在看什么,纷纷抬起头。
雨点开始滴落,起初是零星的几滴,随即越来越密。
狂风呼啸着吹过峡谷,经过狭窄的洞口,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尖啸声。
路禹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林,因为暴雨突然降临,那里的鸟儿们慌乱地扑扇着翅膀,寻找着自己的巢穴。
璐璐缇斯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峡谷异常安静,竟没有一只鸟儿飞向这里。
如此多的岩壁,会飞的魔物与动物天然的避雨所在,为什么看不到一只在暴雨来临时归巢?
除非,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动物们十分忌惮,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路禹找到了石窟附近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三人合力挪动到了石窟的门口,挡住石窟的一半,这样子体积大一点的魔物无法直接挤进来。
雨越下越大,潮湿的水气随着风刮进了石窟,令温度开始下降。
路禹从背包里取出早就购置好的衣服递给西格莉德裹上,这才缓解了降温带来的不适。
不敢生火,尽管璐璐缇斯刚才机智地用触手带了不少树枝回来,但是这个峡谷有些反常,因此路禹不愿意过度暴露自己。
看着雨没有停的意思,三人开始轮流与休息恢复体力,等到天亮,雨停之后迅速离开这里。
临近清晨,换班已经换了整整一轮,雨势逐渐变小,但是风依旧很大。
璐璐缇斯趴在西格莉德的身上,两人睡得都很香,只剩下路禹一人望着石窟外的雨点发呆。
闲极无聊,他拿出手机,沉思了一会,选择了开机。
来到这个世界时,这台手机是满电的,现在却只剩下了百分之五十六。
路禹很清楚,手机的电量用完就没,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就是开机看一眼就关机。
屏幕照亮路禹脸的瞬间,地面颤动了一下。
路禹狐疑地看着屏幕界面,确信自己关闭了手机震动。
他关闭手机,轻微的震动再次袭来,石窟内有细碎的沙子落在路禹身子上。
路禹竖耳聆听,在呼啸的狂风中,他隐约听到了风吹打船帆发出的沉闷声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路禹惊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忽然炸开。
席卷的风浪吹得石窟外的石子飞去,形如炮弹,拍打在石壁上,碎裂,四溅。
风灌进了石窟,路禹猝不及防之下被砂石迷了眼睛,熟睡的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也被惊醒。
那个不知名的生物重重地落在了路禹石窟一侧的峡谷上方。
三人蹑手蹑脚地挤在石窟的角落,小声地交谈着。
“路禹,什么东西出现了?”璐璐缇斯问。
“我不清楚啊,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知道他像是刚从峡谷之外返回。”
“这个动静…主人,他的体型应该特别巨大,你听…”
隐隐约约地,三人似乎能听见夹杂在风中,巨石被碾碎的“咔咔”声。
众人也不需要猜了,因为下一秒…
“吼!!”
令人生畏的龙吼响起。
嘶吼的风根本无法阻挡它的吼叫,龙吼将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震得周遭的一切生灵头皮发麻。
路禹冷汗直流,西格莉德更是脸色苍白。
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没动物和魔物敢进入这座空旷的峡谷了。
这里竟然住着一条龙?
三人只能祈祷,龙在威吓慑服周围的生灵之后迅速离开,让他们能够快点跑路。
就算这条龙只有精钢级的实力,他们三人对付起来也很吃力,体型差距和种族天赋摆在那里,路禹的召唤物未必能起太大效果。
然而事与愿违,峡谷上方的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振翅的声响,巨龙落在了峡谷下方,庞大地身躯落地的一刹那,路禹脚底发麻。
巨龙低沉的“咕噜”声与鼻息声开始回荡,每一下都让路禹心跳加速。
“嗤”地一下,挡在门口那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似是被什么穿透了,随即便被拉拽开。
“人类的气息…”
“无需再躲了,走出来,滚出去,这是我栖息的领地,下不为例!”
石窟外的巨龙发出人类的声音。
有了哥布林王会说人话的先例,龙这种生命悠长的生物会人类的语言已经不会让路禹感到惊讶了。
只是,他的承诺可信度…
路禹三人没得选,人家都已经闻到味了,总不能赖在石窟里死活不出吧。
路禹拦住想走前面的西格莉德,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如同山岳一般的“绿色”巨龙。
他的皮肤像是与泥土嵌在一块,布满绿色苔藓的土块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甚至隐隐能看到绿色的植被皮肤的泥土中生长。
淡金色的竖瞳倒映出了路禹三人的模样,沉重的鼻息喷涌,路禹能闻到其中淡淡的血腥气。
通过微微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到牙齿表面密布的小小棘刺,这些可以撕裂猎物的“尖刀”上还挂着食物残渣。
龙首昂起,抵入雨幕。
“为何止步,我命令你们,离开!”
路禹想也不想,扯上西格莉德就走。
巨龙抽动鼻子,对着路禹洞窟的位置猛嗅了一下,巨大的眼睛里浮现了狐疑之色。
“人类,停下。”
一样是高高在上喝令的口吻。
路禹本想加速逃跑,但是想到自己两条腿哪可能比得上会飞的巨龙,他便作罢了。
路禹转过身,暗自做好了召唤准备。
他可不想把命赌在一条高傲的巨龙一时仁慈上,风险太大了。
巨龙来到路禹身前,仔细地又嗅了一会。
巨大的龙首微微垂下,凝视着路禹。
“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70.雾中哭声
路禹脑子嗡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璐璐缇斯暴露了。
他要是记得没错,璐璐缇斯为了给笨龙炼制变形药剂,可是用了笨龙的血液作为素材的…不会真的给闻出来了吧!
可自己跟璐璐缇斯相处这么久,又不是没闻过璐璐缇斯,啥味道都嗅不到啊,这巨龙什么鼻子啊?
“长角的女孩,打开你的包囊,取出里面的东西。”
“唉?”
西格莉德与路禹的反应如出一辙,她也觉得是璐璐缇斯被发现了,都做好开启混血熔炉,先发制人,一拳打爆巨龙下巴的准备了。
自己的背包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啊。
西格莉德望向了路禹。
她只听从路禹的命令,如果路禹不肯,那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路禹迟疑了一会,对着西格莉德点点头。
得到首肯,西格莉德解下背包,开始一件一件把东西往外拿。
省着吃的调味料,制作好的干粮,离开黑盾城时购买的应急用卷轴,以及…
当被一层层麻布包裹着的哥布林王断手被掏出时,巨龙把头探了过去,认真地确认了气息。
“打开。”
断手请黑盾城里有名的工匠进行了加工,因此并没有腐坏,而是保持着被斩落时的模样。
巨龙望着断手久久不语。
“你们杀了他?”巨龙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起伏。
路禹也察觉到巨龙应该是认识哥布林王的,因此赶紧把之前与哥布林王相遇的种种说了出来。
路禹叙述期间,巨龙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脊背上的布满绿色苔藓的泥土与岩石不断地剥落,部分位置已经显露出了红褐色的鳞片。
路禹与哥布林王的故事说完,巨龙仰起头,望向亚斯所在的方向,眼神有些迷离。
“是啊,已经过去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了吧,他的寿命也该是到极限了。”
“黄金级…这个评定的标准似乎是人类弄出来的,每个地方还都不太一样,也搞不清楚他巅峰到了哪个程度”
巨龙歪斜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这一次睡了这么久吗?”
“您认识哥布林王?”路禹问。
“他被半人马围攻时,我闲极无聊吼了一声,很偶然地救下了他。”巨龙说,“后来为了报答我,他在我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
说完,巨龙又一次凝视起了路禹。
“看在他欣赏你的份上,我就不过问你背包里那个有哥布林,龙,史莱姆,巨火蜥,以及其他微妙气息的玩意是什么了。”
“人类,你可以离开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说着巨龙让开了路。
冒冷汗的路禹与西格莉德说了声谢谢,径直向前走去。
这只巨龙远超路禹想象的强大,按照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的推测,他至少有黄金,甚至以上的实力。
这种实力的巨龙在这片魔法师位阶普遍在四阶,魔物等级最高黄金的土地上几乎就是无敌的,如果他想,他可以轻松地摧毁毫无防备的人类帝国,异族群落。
除非举全国之力对抗,否则面对这样实力的巨龙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这条巨龙并不残虐,相反,他看起来十分慵懒。
根据他背上的泥土与植被,以及他所说的话来推断,他这一觉睡了快四十年,而且他还打算睡个回笼觉,路禹已经听到巨龙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有的种族睡一觉就是别的种族一生,虚度光阴也不影响他们的强大,挥霍时间只因他们生命悠长,无所事事。
而有的种族,拼其一生才能勉强触摸到其他种族的起点,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变得老迈,连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都来不及,便即将死去。
哥布林王就是从这里折返回逻坦平原的吧?
他从巨龙身上看到了什么,又在思考什么?
路禹不得而知。
“人类,看在那家伙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件事。”
巨龙又打了个哈欠,翅膀微微张开,似是要起飞。
“起雾时候,别乱走。”
没头没尾,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深意的一句话,说完巨龙就振翅起飞,消失在了路禹的视线当中。
他们与巨龙没什么交情,人家愿意随口提醒一句已经很不错了,路禹自然也就没有追问。
直到路禹离开山谷,也才品出了“大雾天气里可能有奇怪的魔物活动”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能平安无事通过巨龙山谷就足够了,初见巨龙时,路禹的心脏差点停跳。
影视文学作品里看到巨龙都在屏幕,字里行间,再怎么脑补也无法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只有真正直面他们,才知道为何屠龙者会被这个世界的人尊敬。
大多数人不缺乏正面对抗巨龙的勇气,然而他们见到巨龙之后,庞大的体型差距,强悍的气势压迫,都会使得这些佼佼者动作变形,双股战战。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光是站在巨龙面前,就会耗费全身的力量。
璐璐缇斯说路禹表现得很好,第一次见到龙还能保持镇定,与对方进行交谈。
路禹则觉得这是因为巨龙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恶意的缘故…如果要是拼命,他的召唤仪式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
“慢慢来嘛,你才成为魔法师多久,一上来就要求你面对巨龙都不出现受迫性失误,这也太严格了,我小时候面对巨型林地蜘蛛都吓得火球放不出,可现在呢…”
“现在你的火球也放不出去。”路禹吐槽。
“路禹!”
“行了,别抽我,你触手最近打人疼起来了,是不是封印有所松动啊?”
“只是身体的魔力恢复了一些,整体强度升上去罢了。”
这话让路禹很开心,璐璐缇斯能恢复一点是一点,哪怕使用不出高阶魔法,但是她身为触手怪,肉体强度足够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
三人组走走停停,在离开巨龙山谷的第十天,站在山岗上眺望远处的西格莉德眉头紧皱。
“主人,似乎起雾了,雾气很浓,根本望不到远处。”
正在烤肉的路禹把手里的几串烤肉丢给璐璐缇斯,走到山岗上亲自瞄了一眼。
正如西格莉德所说,不远处大雾弥漫,可见度极低,随着微风的吹拂,雾气似乎在蔓延开。
两人赶紧回到火堆处,从烤肉师傅璐璐缇斯处拿走肉串,麻溜地吃了起来。
巨龙的提醒路禹一直牢记在心,自从离开巨龙山谷之后,他们就不在天微微亮之际赶路了,等阳光驱散林地中的雾气,他们才会开始上路。
无论雾气有什么危险,只要自己全程遵守巨龙的警示,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次也是一样,吃完烤肉的三人迅速进入了找到的山洞当中,为了预防意外,璐璐缇斯找来了大量的树枝,枯木堆积在洞口,把这里伪装起来。
做完这一切,路禹三人在洞内点燃了一小簇篝火,就着火光,打起了牌。
没错,就是打牌。
太过枯燥的旅行若是没点娱乐作为调剂,三个人迟早憋出问题的。
为了让大家能在休息前放松下来,路禹从用来记笔记的本子上撕下纸,裁成一样大小,制成了简易的扑克。
原本还以为需要向两人介绍半天规则,但不曾想,璐璐缇斯很快就上手了,因为她在梭伦就玩过差不多的卡牌游戏,这还是贵族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
如此一来,队内唯一倒霉蛋就确认为西格莉德了,刚开始接触扑克的她几乎一直在输。
三人玩斗地主,无论牌是什么都喊地主的大概也只有西格莉德这种憨憨了,不过她一开始连喊地主的确是把路禹震住了,吓得他还以为西格莉德有什么大牌,足够一口把他跟璐璐缇斯都按死。
不过经过了几天的惨败,总是被用炭笔在脸上涂涂画画的西格莉德也终于脱离了菜鸟阶段,开始反杀路禹与璐璐缇斯了。
今晚西格莉德牌运极好,竟然还拿到了三炸弹起手的牌,把地主璐璐缇斯炸得面无血…哦,看不到她的脸,反正她在聊天室里的确在哇哇大叫。
因为没法拿炭笔在璐璐缇斯的脸上作画,因此对于她的惩罚比较特殊。
西格莉德用指尖捏起一小抹沙子,洒在璐璐缇斯的身子上。
“呜呜呜…”
“呜呜呜…”
西格莉德有些尴尬,惩罚内容是璐璐缇斯自己说的,如今璐璐缇斯在呜咽,是不是改一改比较好啊?
路禹则在聊天室里嘀咕了一句:“你定的规则啊,输了别‘呜呜呜’地抽泣好吧,这样让西格莉德很难办的。”
璐璐缇斯满头问号。
“谁呜呜呜了,你当我是输不起的贵族大小姐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可是结结实实仰着头被淋了一脸沙子。”
“呜呜呜…”
“…”
“…”
三人手上的牌不约而同放下了。
他们忽然发现…哭声,是从山洞外传来的。
71.浓雾弥漫
璐璐缇斯依靠光学迷彩第一个来到了洞口,仔细地听了一会后,示意路禹也过来。
路禹透过洞口的纵横交错的枯枝瞄了一眼往外面,四周白茫茫一边,什么也看不见。
“呜呜呜~~~”
一阵风吹过,呜呜呜的声音再度响起。
接连几次都是有风吹过时才发出声音,这让路禹恍然大悟。
“原来是风声而已啊。”
狭管效应罢了,正常现象。
觉得没什么的路禹招呼着她们继续回去打牌,璐璐缇斯却伸出触手扯住了他。
“踏踏,踏踏…”
“这也是风声吗?”璐璐缇斯问。
这明显的马蹄声令路禹立刻靠了过去,往外瞄的一瞬,他看到一名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飞速地疾驰而过。
不一会,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冒险者模样的人从大雾中涌出,出现在路禹等人的面前,他们在短暂地辨别方位之后,蹲下身,似乎是确认马蹄印,然后追着骑士离开的方向而去。
沿着逻坦河行走了近两个月,这是路禹离开亚斯地区之后第一次看到人,尽管因为大雾,这些人的脸都看不真切。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路禹默默记下了这群人离开的方向,三人也不再打牌,而是早早地睡下,保存好体力,明天一早起来赶路。
天亮,雾气散尽,路禹离开洞口后找到了昨天冒险者与骑士路过的地方,密集的脚印以及深深的马蹄印清晰可见。
顺着马蹄印前行了一段距离,天空乌云密布,不知为何,森林中雾气渐起。
路禹赶紧寻找四周是否有树洞,山洞可以钻一钻。
正在此时,地面颤动。
远方的树木被速度极快的巨物撞倒,数根参天大树齐刷刷地向着路禹所在的方向倒下。
路禹看见处于危险区域的璐璐缇斯还想冲向自己,急得大喊:“别过来,躲!”
说完,他一个飞扑,滚到一旁的小坡下。
这只不明生物愤怒地咆哮着远去,他的每一步都势大力沉,跺地时路禹浑身都在发颤,无数树木新生的枝叶都在他的怒吼声中飘落。
直到四周彻底没了动静,路禹这才爬上小坡。
看到地面上巨大且深入地面的印记,又看到那几株倒下,横在不远处的参天大树,路禹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这种破坏力与龙都不遑多让了吧?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没事吧?
他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爬上倒下的大树上查看四周,所见之处,浓雾弥漫,根本看不清远处。
这下糟了,雾这么大,根据巨龙的提示,在雾中行动是具有很大风险的,可是自己此刻要是一动不动,那不就和璐璐缇斯他们失联了?
思索了片刻,路禹总觉得十分不对劲。
离开巨龙山谷这么久,夜间,甚至是清晨起雾都是常态,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日上三竿时间,忽然起雾。
抱着对四周一切的怀疑态度,路禹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决定就当失联的小孩子,呆在原地,等着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找回来。
他不信这么多倒下的树当做参照物,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还发现不了。
打定主意的路禹就地找地方休息,因为腹中饥饿,还自己生了火,吃了点烤狼肉。
天空依旧阴沉沉地,但是依稀能看出时间流逝的痕迹,天色愈发黯淡,夜幕即将来临。
四周依旧浓雾不退,璐璐缇斯与西格莉德还是不知所踪。
苦等半天的路禹站到高处观察四周,除了林野间动物的鸣叫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路禹朝雾中接连丢出几发闪光术,如同信号弹一般的光球在迷雾当中闪烁着朦胧的白光。
风属性魔法劈开浓雾,却也只能拓展几米不到的视野,而且浓雾很快便会“愈合”。
眉头越皱越紧,路禹调动魔力,准备开始召唤仪式。
“队长,你看见刚才雾里面那团光球了吗,是不是什么宝贝啊?”
“什么宝贝,我看就是魔物引诱猎物上钩的陷阱罢了,不过也好,今天一天天气怪得很,我们什么都没猎到,有个魔物也算收获了。”
“都跟紧点,雾这么大,那个保不准有其他大家伙藏在里面。”
尽管这群冒险者是压低声音说话的,但是即将入夜的林子里实在太安静了,路禹很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以及身上物件摩擦碰撞的声音。
不轻装上路,证明这群冒险者大概是以伏击的形式对付魔物的。
今天雾气这么大,林子里活跃的魔物和动物确实少了很多,没收获也合理。
从对话,路禹分析出了这群人的境遇。
虽然贸然在野外接触一个整编队的陌生人很危险,但是路禹此刻躲起来也难免会被发现,如果逃跑,被追回来更是说不清楚。
按照此前自己摸索的方式,路禹修改了召唤契约的内容,做好了随时启动召唤仪式的准备,紧接着,他朝声音所在的方向又发射了一发闪光术。
“队长,是魔法的气息…闪死我了!”
“有魔法师,是其他冒险者,快警戒!”
“你他妈的站着干嘛,想被火球烧成焦炭吗,给我趴下!”
反应很真实,野外遇到魔法气息糊脸,作为刀口舔血的人,所有的应对都正确。
确认了这么多,路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深处幻觉,亦或者…周围的浓雾能构造出虚幻的景象。
不怪路禹会这么怀疑,因为那只突如其来的怪物实在太奇怪了。
他忽然出现,却看不见模样,而且一瞬间就把自己跟璐璐缇斯阻隔开,在那之后他和璐璐缇斯,西格莉德失联。
“冒险者?”路禹对着雾中的小队喊了一声。
“魔法师是吧,我们只是狩猎魔物的,不想和你们起冲突,现在我们就走。”
“这是一场误会,我被迷雾困住了,找不到出路,因此到处用闪光术探路。”
“你一个人?”
“对。”
得到路禹回答之后,许久,一名中年人模样的弓手从树上一跃而下,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路禹附近。
在看到路禹之后,他又四处观察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返回。
不一会,一支六人的冒险者小队出现在路禹面前。
小队队长是绑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光看她白嫩的手指就知道,她是队伍内的法师,毕竟队伍内其他人,包括一名女性队员的手都布满了老茧。
“我是队长达芙妮,介意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路禹,魔法师,目前正在四处旅行。”
达芙妮小队的其他人检查完周围,彻底确认了路禹不是某个小队的诱饵之后,达芙妮也松了口气。
“这片区域大雾时总是会有些可怕的家伙出没,如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被雾困住迷路的人十有八九会在夜幕降临后被那些怪物吞噬,我们也是在做最后的尝试才把你的闪光术误会成了钓鱼的魔物。”
“可怕的家伙?”
达芙妮身边的一个壮汉提醒道:“队长,快要入夜了,我们走吧。”
达芙妮点了点头,对路禹说:“不远处有一个人类的城邦,活跃着很多冒险者,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有两位同伴和我走丢了,我希望雇佣你们帮我找到她们。”路禹说。
“你是旅行者,可能不太知晓我们此处的规矩,日落又是大雾弥漫,没有几个人会接委托的,除非你能把价格开到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步。”
达芙妮转身就走,明显是不想在日落后的野外继续待下去。
队伍内的另一名女孩子看见路禹仍呆在原地,劝告道:“既然你不打算跟我们走,那你晚上就别乱走动了,也别生火,生火会把那些家伙全都吸引过来。”
“其实你还是跟着达芙妮队长走比较好,你的同伴走失也也会找你,这附近没有大雾时候是有冒险者活动的,遇到那些冒险者,你的同伴也会到达‘苏纳’。就算没有,你想要雇佣冒险者,也总要到冒险者多的地方才能发布委托吧?”
路禹犹豫再三,望着脚底下把自己跟璐璐缇斯阻隔开的大树,叹了口气。
他拿上行李,追上了达芙妮小队。
“明智的选择,一个人在雾中过夜,胆气可嘉,但是却傻气惊人。”队内的弓箭手对路禹说。
“能告诉我,你们所说的雾中怪物是什么吗?”
达芙妮从队伍前方退到了路禹身边,解释道:“雾妖。”
“她们擅长使用魔法,大雾天气下异常活跃,经常有冒险者会被他们以魔力构筑出来的诡异生物杀死。”
“什么样的诡异生物?”
“没有确切的形体,不过我见过两种,一种是半边身子骷髅,半边身子还有血肉的人类。一种是浑身包裹着白雾,轮廓似牛,体型无限接近巨龙的庞然大物。”
“根据其他冒险者描述,雾妖在雾中构建的物体五花八门,防不胜防,这也是这里的冒险者不愿意在大雾天气接委托的原因。”
72.谎言
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在浓雾中寻找着路禹的踪迹。
突然出现的不知名怪物冲散,并驱赶着他们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躲在一处树洞里躲开了魔物的追击,但是回过神时,四周已经浓雾弥漫。
起初他们想要顺着魔物的足迹找到路禹的位置,却不曾想大雾中忽然响起了兵戈相击,以及魔法对轰产生的爆炸声。
响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璐璐缇斯与西格莉德一致决定不露头。
骑兵与冒险者在野外厮杀,谁都搞不清楚状况,贸然露面只会被卷入其中。
许久之后,厮杀声逐渐消失了,周围重归寂静。
璐璐缇斯挂在西格莉德的肩膀上帮忙观察后方,充当起了背后的眼睛。
两人小心地绕开了刚才厮杀声传出的位置,缓缓在雾中寻找着刚才那只魔物的足迹。
“踏……踏…”
节奏缓慢的脚步声从侧方响起。
西格莉德扭头望去,只看到一名伤痕累累的骑兵趴在马背上,生死不知。
马儿喘着粗气,身上的汗珠未消,后腿处有好几道刀伤,虽不致命,但却仍在汩汩流血。
见到西格莉德,马儿本想一个加速逃离,奈何体力透支,只是冲出去一段距离便被树木粗大的根系磕到,摔翻在地。
马背上的骑兵陡然摔落,痛苦地喊了一声,似是从力竭的昏迷中被惊醒了。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的璐璐缇斯叹了口气,指了指骑兵所在的方向。
西格莉德走近前,骑兵突然拔出佩剑,恶狠狠地盯着她。
“喏,疗伤的药剂,给你和你的马涂一点,应该能缓解一些痛苦。”西格莉德说,“你现在精疲力尽,我要想杀你只要一拳就行了,借口给你伤药,偷偷下毒的事我还不屑做。”
骑兵紧咬着牙关,拿起药剂用舌头舔了一下,视死如归地涂抹在了伤口处。
虽然西格莉德知道这是一个人正常的警惕心,但是自己主人的善意被质疑,她还是有些不爽的。
“道谢的话也不说一句,算了,告诉我这附近人类的聚落在哪就行了。”
药剂缓解了骑兵的痛苦,让他终于表情不再狰狞。
“你们是外来的旅行者对吧,能否护送着我返回苏纳城,我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领主…放心,这算是委托,到达之后,我会给你们赏金的。”
得知附近有人类聚集地的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倒是想去,但是当下两人的首要目标是与寻找路禹。
“可以答应,但是必须先往刚才我们走散的那地方靠,看看路禹在不在。”
西格莉德脑袋瓜子嗡嗡的,这杂音直接把璐璐缇斯的话扭曲成了模型的机械音,还好意思是到位了。
骑兵也答应了西格莉德的要求,休息了一会,等到药效彻底生效之后,骑兵牵着马于前方开路。
魔物的足迹十分明显,不多时,西格莉德就看到了不远处树木倒下形成的树堆。
长途跋涉,本就有伤的骑兵没力气帮西格莉德找人,就地靠在树桩上休息。
而西格莉德则是兴奋地呼喊着主人,然而一连喊了许久,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在附近来回转悠,登上高处寻找,却看不到主人的影子。
“如果实在找不到,我建议先离开这里,前往苏纳城再委托人过来寻找。天已经快黑了,又有这么大的雾,在这里过夜绝对不是明智之选。”
“你只是想快点把信送达吧。”西格莉德不打算离去。
“我是为了安全着想,你们不是本地人,大概不知道这片区域起雾的夜里,魔物特别活跃,我可不想被雾妖弄出来的怪物撕碎…你们不走,我也要走。”
说着,挣扎起身的骑兵翻身上马。
在附近飘了一圈的璐璐缇斯望着这片区域,露出了狐疑之色。
“路禹中午没胃口吗?”
她瞟了一眼远处的骑兵,然后偷偷飘到西格莉德背后,示意她跟上骑兵,离开这里。
“这就对了,你想找同伴自然是可以的,但不能是晚上啊。”骑兵苦口婆心地劝告,“只要到了领主那里,你们救助我的事,一定能得到领主的帮助,我们的领主是个不错的人,帮你找人也只是一个悬赏的事。”
西格莉德小声嘀咕:“璐璐缇斯大人,我们不找主人真的好吗…”
璐璐缇斯本想说明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
“不急,先看看这个苏纳城,还有领主府再说。”
浓雾中,路禹仍在与达芙妮小队结伴前行。
路禹想把昨晚看到的骑兵被冒险者追杀的事问一问,但是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无法确定这群人是不是那群冒险者中的一员。
再说了,就算他们与昨晚的冒险者没有关系,如果那名骑兵真是苏纳城的人,而且已经被杀死,而他并不知道那些追杀骑兵的冒险者是谁,那他的话传出去,在暗处的冒险者不就盯上自己了?
沉默是最稳妥的选择。
浓雾弥漫的旷野上,达芙妮小队越走越小心,看他们时刻提防的姿态就知道,应对雾妖的突袭是在这里讨生活的冒险者必备的技能。
“小心!”
侧方警戒的一名队员忽然被浓雾中探出的手拽住了腿,发出警告的队员赶紧冲上前,抽出镶嵌有蓝宝石的佩刀,手起刀落,把那双惨白的枯手砍断。
枯手化作雾气消散,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达芙妮皱着眉:“警戒,雾妖已经出现了。”
“该死的浓雾天,这群鬼东西竟然追上来了,我们已经快到苏纳城的领地内了吧,喂,马克说话啊!”
说话的人惊恐地大叫了起来:“马克!”
路禹扭头一看,位于自己左侧方的那名队员被浓雾中伸出了一双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喉咙,他根本无法回话。
等到其他队员帮忙驱散那些手,马克的腹部已经血流不止,密集的爪印几乎撕裂了他的肚子。
痛苦不已的马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吸气,手中死死地攥着自己那把造型精致,纹路华美的长弓。
路禹瞄了一眼马克身上的冒险者标识牌,精钢级。
达芙妮举起手中的法杖,明亮的光线将浓雾短暂地从四周逼退,那一双双惨白的手在光线的照射下迅速蒸发。
这并不是简单的闪光术,而是夹杂着火属性的魔法。
有那么一瞬,路禹已经看到了浓雾当中那些魔物的轮廓。
他们的身形不断的变化,似是不定性的实体,上一秒是如山岳般巨大的怪物,下一秒就化作能在陆地上飘动的八爪怪。
这应该就是雾妖以魔力凝聚成型的怪物了,可是雾妖又在哪呢?
为了给队员们重整队形,调整装备的时间,达芙妮持续释放着强大的火,光双属性魔法。
“路禹,你不是魔法师吗,帮忙啊,如果让这群东西一拥而上,谁也离不开这里。”
达芙妮似是误会了路禹在保存实力,准备独自跑路。
“我已经在帮忙了,我召唤东西也需要时间。”
“对了,达芙妮,你们是贵族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你所见,我们都是普通的冒险者。”
描绘与描述正在进行。
说话间,因为达芙妮的魔力消耗太快的缘故,雾气逐渐涌向了众人。
受伤的马克还没来得及被拖到安全区域,便跟着两名同伴一起被雾中陡然伸出的一张血盆大口咬住,这三人连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救命,便消失在了浓雾当中。
先前给路禹提过醒的妹子刚躲开雾气中伸出的一双手,雾气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马克?”
达芙妮来不及提醒,马克忽然化作一团雾气,缠绕在妹子的脖颈处。
像是有一根透明的绳索,那边猛地一使劲,妹子迅速被拖拽着飞进了浓雾中。
看到这一幕,路禹面无表情。
描绘完成。
描述完成。
初始代价支付完毕。
召唤仪式成功的瞬间,大地上涌现出一道光柱。
在光芒中,充满机械感的白色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
路禹看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心念念想要召唤出来的那个东西,贪婪地多瞄了几眼。
然后,他掏出了匕首,在匕首上附加了火属性。
达芙妮欣喜地大喊:“召唤物来了吗,快点用它驱散…”
“嗤。”
匕首径直捅进达芙妮的心脏,路禹紧盯着达芙妮蓝色的眼眸,手上发力,使劲地拧了一圈。
“你…”达芙妮惊恐地看着路禹,匕首上的火属性魔法正在摧毁她的心脏,点燃她的躯体。
73.太完美的坏处
路禹松开匕首,退到了安全距离,笑眯眯地看着达芙妮双手按在匕首上,表情狰狞地试图将匕首拔出。
“你疯了,戕害同伴,这片大地将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
路禹不紧不慢地从背包掏出一个魔核,听闻达芙妮的话,他冷笑道:“别演了,作为一个临死的人,你的演技很差。”
“据我所追,人类的心脏只要被贯穿,即便他的实力再强大,剧痛之下也很难把话说得如此连贯,普通人已经倒在地上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声了,达芙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有两个心脏,或者心脏长歪了吧?”
随着火焰从伤患处冒出,达芙妮再也压抑不住从体内迸发出的火属性魔法。
“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
此刻,达芙妮的哀嚎声才真正地像是一个临死之人,绝望,而凄厉。
“你已经被迷惑了,为什么会察觉!”
达芙妮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白皙的皮肤下,一条条绿色的藤蔓从躯壳中破壳而出。
藤蔓的尖端,淡蓝色,形似水仙花的花朵大多已经枯萎。
“细节做的太差了。”
路禹像是玩家看见游戏公司制作的游戏在剧情方面漏洞百出时一般,怒其不争地边叹气边摇头。
“起初我是真的信了你所说的话,你的言行都符合我对出色的冒险者小队的定义,你们的劝说全都是善意且不强求的,让我自己选择着掉入你们的陷阱,跟随你们行动。”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忽然发现队伍中有一名队员的刀竟然镶嵌有蓝宝石,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之前的斩获,没来得及出售,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我看到这位队员拿着这把刀去营救同伴,很用力地在使用它,以及,就连队伍里的弓箭手都能拥有一把雕饰华丽的长弓。”
“我还看到,那名冒险者是精钢级,而且你告诉我,你们不是贵族。”
“你可能不太清楚精钢级冒险者的经济状况,十分不凑巧,我在另一个国家认识了几位精钢级的冒险者,他们要不是跟着我发了笔横财,每天考虑的还是武器保养,吃饭住宿的问题,别说换好的武器,连卷轴都配不上几张。”
“会把吃饭的家伙弄得花里胡哨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贵族,毕竟这群大爷不缺钱,什么武器保养,吃饭住宿都不是问题,他们当冒险者就是图一乐。”路禹说,“可你否认了队伍内有贵族。”
在经历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之后,路禹的视野里没有了浓雾。
皎月当空,水银般的月光打在了达芙妮身上。
达芙妮的本体已经浮现,这是由无数的浅绿色的藤蔓纵横交错,编织而成的魔物。
模拟人类姿态的她在被袭击之后,脸部的藤蔓还在缓缓蠕动,构建出达芙妮的脸型轮廓,酷似嘴的器官一开一闭,翕动着。
“就因为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猜测正确的细节,你就毫不犹豫地对同类下手?”
这场奇怪的幻境还是留下了些许印记,比方说…达芙妮的心脏位置,蠕动的藤蔓正在发出淡淡地绿光修复着被火焰灼烧的伤口。
路禹瞄了一眼达芙妮脚下,随即再度把视线投向她那张由藤蔓模仿出来的人脸。
“确实,刚才那些推断其实都只是猜测,万一你们真的是运气好,捡到了宝贝,暂时还没能卖出手,又害怕寄存不安全,因此随时携带,那我可就是错杀好人了…你看理由我都帮你编好了。”
达芙妮声音变得扭曲,被讥嘲的她接近爆发的边缘。
“给我答案!”
“我在你的幻境中完成了一次召唤,你还记得我召唤出了什么吗?”
达芙妮回想起了那个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召唤物。
达芙妮竟然能用藤蔓模拟出表情,蹙眉凝思的她不确定地说:“身体各处关节是方形的白色金属巨人?”
“我管它叫做高达。”
“这跟我的破绽有什么关系?”
路禹得意地说:“的确,如果让你来想,恐怕一生一世都想不明白这为什么是个破绽。”
“因为,那是我根本召唤不出来的东西啊,蠢货!”
按照路禹自己通过召唤总结出的结论,召唤过程中,描述优先于描绘。
而基于这一准则,路禹无论怎么描绘高达,脑海里它的形象再怎么栩栩如生,召唤仪式依旧会根据描述自行增添细节。
而召唤仪式,亦或者世界本身是无法理解“高达”“坦克”这类东西的,因此它会对召唤物进行曲解。
之前路禹就尝试召唤过高达,出来的是金属独眼巨人。
血肉战车是在改动后的“钻头车”和“坦克”基础上被召唤出来的。
然而,在达芙妮制造的幻境中,高达完完整整地被召唤了出来,没有被曲解哪怕一个细节。
这也是达芙妮幻境最大的漏洞,为了不让中了幻觉的人意识到违和之处,她会努力地引导,并顺从着被迷惑之人的想法去铺设细节。
她铺设得很好,可惜…好得有些太过分了,甚至比世界本身都要完美。
世界和达芙妮总有一方有问题,那么该选谁就不言而喻了。
达芙妮怔住了,尽管路禹已经把自己失败的原因说出来了…可她没听懂啊!
什么叫那是他召唤不出的召唤物?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在我进入幻境时直接杀死我。”路禹摸着下巴,故作思忖,“玩弄猎物?能从我举动中汲取滋养自身的能量?”
“亦或者…”
路禹脚底下,一根藤蔓化作尖刺,直插他的心脏。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藤蔓被一圈灼热的屏障挡了下来,附着的火焰一下子就把藤蔓点燃了。
“拥有超强精神魔法,能制造并控制幻境的你,根本没有正面对对敌的实力,如果偷袭不成,你将会深陷危险当中。因此你需要先浪费掉猎物的体力,或是诱骗他用光魔力,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垂死挣扎反杀,才开始动手。”
达芙妮熄灭藤蔓上的火焰,还在盛开的蓝色花朵喷射出无数花粉,遮蔽了路禹的视线。
面对这种跑路的起手式,路禹早有准备,他轻打一个响指,爆炸声响起。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旷野。
满天的花粉中,火焰熊熊燃烧,达芙妮拼命地扭动着自己那模仿出来的人类身躯,做出人类根本做不到的诡异姿势,挣扎着,扭动着,哀嚎着。
“在捅你那一刀时候,我趁着你分心,往你背后丢了一个好东西。”
“我有个朋友,七阶魔法师,放火,搞爆炸特别厉害,她制作的这些小玩意我一向是用来焚尸,挫骨扬灰以绝后患的,用在你身上绝对不亏。”
“人类…”
“人类!”
达芙妮怨毒地叫喊着,她伸着被烧得焦黑的藤蔓努力地想捆在近在咫尺的路禹身上,却被路禹拿出匕首一下割断。
“不用这么怨恨地喊着‘人类’什么的,我的名字叫路禹,你痛骂也好,诅咒也罢,冲着我来就好。”
“你也会…葬身…于这片大地!”
“你和你的同伴…必将…”
没有等达芙妮把对璐璐缇斯以及西格莉德的诅咒说出口,路禹拿出璐璐缇斯给自己防身的瓶瓶罐罐,取出一瓶红标的鳞粉,在达芙妮身上又撒了一点。
火焰一窜三丈高,放烟火不过如此。
面对着逐渐变成柴薪的达芙妮,路禹平静地感慨:“我只让你骂我,可没让你去骂我的朋友。”
不多时,达芙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熊熊烈焰中,这个奇异的魔物化为灰烬。
路禹在灰烬中清扫了一下,发现了达芙妮用来储存魔力的魔核。
他没有急着拿,生怕这家伙死了之后还有什么亡语,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绑在木棍上,插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当做标记使用,紧接着快速地把魔核就地掩埋。
至于那些烧出来的灰,以及飘散一地的花粉,路禹先是用风全都卷到一块,然后再放火细细地烧一遍,紧接着再用风魔法卷起来,全都沉到附近的一条小溪当中,一点渣都不留下。
74.巨龙,雾妖
西格莉德在骑兵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苏纳城中。
大概是因为已经入夜的缘故,城里的行人很少,活跃着的大多是兵士。
与即便到了深夜已经灯火通明的亚斯王城相比,这里就显得昏暗很多了,让人不得不怀疑领主是不是缺少照明水晶,亦或是省钱省到连火把都不想点。
苏纳城的领主今夜正好宴请了城中的贵族,因此当西格莉德一路护送回来的骑兵将“重要消息”告知他之后,领主只是示意下面的人今晚提高警惕,一切都等宴会结束后再说。
对于帮助了自己的西格莉德,领主很豪爽地邀请了她一起出席宴会。
在璐璐缇斯的示意下,西格莉德没有拒绝邀请。
西格莉德觉得从见到骑兵之后,璐璐缇斯的反应就很奇怪,像是忘记了主人与自己走丢的事情一般,做的决定也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穿着古典礼服,头戴假发的贵族们举着酒杯,在被照明水晶照亮得无比亮堂的宴席上互相寒暄着,他们一边享用着桌面上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一边饮用着杯中的美酒,时不时发出畅快而爽朗的笑声。
按照璐璐缇斯的提示,西格莉德就坐在宴席的一个角落里,不发一言。
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西格莉德有些饿,她盯着不远处餐桌上的美食,问:“我能吃一口吗?”
“不行。”
“哦…”
西格莉德乖巧地继续端坐,她无法理解璐璐缇斯在做啥,但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终于,闲聊的贵族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西格莉德,有人认出了这就是今日领主带来的客人。
“按照我说的去做。”璐璐缇斯提醒。
西格莉德笑着站起身,与前来交谈的贵族寒暄。
跟随在路禹身边,又有璐璐缇斯的调教,礼仪这方面她是不缺的,一场对话下来,几个贵族对于西格莉德的行为举止都很满意。
西格莉德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她笑着说出了自己只是一位仆人,不是什么贵族,并且之前还沦为奴隶的事实。
周围的贵族沉默了片刻,却纷纷地笑了起来。
“无所谓,我们不在乎这个,你是领主的客人,就是我们的客人。”
“对,苏纳城欢迎你。”
说着,还有贵族为西格莉德端来了食物。
“你来了这么久,还没试过我们这里的食物吧,这可是手艺很好的厨师亲自下厨做的,不尝尝吗?”
食物的香气钻进了西格莉德的鼻子当中,让她口水疯狂分泌。
“忘记说了,我是因为与一名伯爵家的少爷偷情才被打成奴隶的。”
西格莉德按照璐璐缇斯的话补充了一句。
周围贵族的反应依旧和此前如出一辙。
璐璐缇斯从西格莉德的背包一跃而出,触手迅速捆住了眼前的贵族,然后一点点地绞断他们的脖子。
看到璐璐缇斯暴起杀人,西格莉德呆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她没有犹豫,混血熔炉开启,一拳打死了两名冲上前的贵族。
不远处正在与一群人寒暄的领主看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本想大声喝止,却不曾想璐璐缇斯一个加速,直接将触手刺进了她的心脏。
“你们以为贵族是什么,是会对弱者报以善良的慈善家吗?”
刚捏碎了一个人胳膊的西格莉德眼前一花,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消失不见,视野里漆黑一片。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捏着的不是人的胳膊,而是一节白骨。
定睛一看,这又哪里是什么领主府邸,四周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此时的西格莉德踩在无数白骨之上,这些白骨轻轻一碰便开始碎裂,地面上黑色的发丝随着夜风飞起,缠绕在西格莉德的脸上,让她浑身发毛。
没有贵族,没有宴会,有的只是七八只由藤蔓构筑而成的人型怪物。
璐璐缇斯的触手捅穿了其中一只怪物的“心脏”,然而怪物完全没有倒下的迹象,反倒是伸出大量的绿藤,缠在璐璐缇斯的触手上,上演反捆绑。
周边的怪物一同助力之下,璐璐缇斯被越捆越结实,整团黑雾都被包裹住了。
西格莉德一拳砸在其中一只怪物的身上,分明已经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可是绿光一闪,受损的部位又迅速恢复。
“物理攻击无效,他们怕火。”
被提醒的西格莉德迅速拿出一瓶磷粉,想到璐璐缇斯被捆起来,她有些担心误伤。
“扔,我这个身体很结实!”
不再犹豫,瓶子脱手。
一只怪物手疾眼快,一鞭抽烂瓶子,磷粉霎时间随风飘散,附着在每一个怪物的身上。
就在西格莉德打算引爆磷粉时,火光一闪,聚集在一起的怪物浑身冒火。
他们拼命地想要逃向不远处的一个水井,西格莉德却抢先一步冲上前,冒着被烫伤的风险,将他们打翻在地。
脱困的璐璐缇斯浑身冒烟,越想越气的她翻出背包里的几个瓶子,略微做了一些比例的调整,然后冲到还在做垂死挣扎的怪物面前,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轰!”
原本还在发出凄惨叫声的怪物们在一声巨大的爆燃声响起后,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藤蔓轻轻地挥动着。
很快,火苗一卷,这些仍在动弹的藤蔓便彻底烧成了灰。
路禹喘着粗气赶到时,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长舒了一口气。
“主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西格莉德又惊又喜。
“我也和你们遇到了一样的怪物,她似乎也是想把我引到这里,只不过在旷野上时,她的演技太差,被我直接揭穿了。”
“杀了她之后,我看到山脚下有一片废墟,而且隐约像是有东西在活动的样子,就打算过来看一眼。”
璐璐缇斯生怕这些怪物烧得不够彻底,不够仔细,在火即将熄灭时又撒了点磷粉助燃。
“你也遇上了一样的怪物,那你也见到他们制造的幻觉了,你怎么识破的?”
路禹笑着把对方弄巧成拙的事说了出来。
“我这边就简单多了,打从一开始,那个骑兵带着我去看我们分散开的那处地点时,我就知道有假。”
“根据我对你的认识,你要是跟我们在野外走散了,第一反应就是蹲原地先等等,实在等不到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而在这个等待期间,你一定是会吃饭的,可装干粮的背包在西格莉德身上,你身上只有之前打到的一些狼肉,想要吃必须要生火,生火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可我在现场转了一圈,压根没看到你生火的痕迹。”
“我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们走丢了,紧张到吃不下饭,吃饱了做事才有力气,这可是你说过的话。”
好家伙,自己好吃反倒成为了璐璐缇斯破解幻觉的关键细节了。
而且她说的还真的没错,自己等待期间确实生了火,吃了狼肉,而且也的确是选择呆在原地等待。
这也太熟悉自己的做事风格了…
“当然,刚才那些也只是让我怀疑,之后我让西格莉德连续试探了两次,一次是告知他们,自己是个仆人,并且曾是奴隶。第二次更是声明,自己是因为与贵族偷情才被打成奴隶的。”
“他们居然表现得很无所谓。”
璐璐缇斯惊讶地说:“只能说荒郊野外的,这些怪物编造的幻觉内容完全脱离了实际,你要说有好的,带着善意的贵族,允许奴隶参加宴会,这我信。”
“但是整个宴会上无一个贵族表示反对,并且以贵族的姿态亲自为一个仆人拿来食物,你这是在骗谁?”
对于贵族,这里没有人比璐璐缇斯更清楚。
路禹怎么觉得,璐璐缇斯这边的怪物制造出的幻觉很弱啊。
自己遇到的达芙妮可是只输了一手细节啊,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完全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差的细节,还能捕到这么多的猎物?
路禹望着脚下的累累白骨,困惑了。
“璐璐,这是什么魔物,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中招的?”
随着路禹问出这个问题,三人迅速把各自幻觉中的经历比对了一下。
昨天晚上雾中触摸的骑兵出现在璐璐缇斯身边,冒险者则是现身于路禹身边。
难道在他们偷偷瞄向山洞外时,已经中了幻觉?
可是,魔物是通过什么办法让自己进入的幻觉?
花粉?
就在三人苦思冥想时,一条巨龙落在了废墟不远处。
然而路禹三人却像是看不到他一般,继续交谈着。
巨龙步步逼近,他望了一眼路禹三人,又瞥了一眼正在废墟之上。
原本挂在幻化出来的秋千上荡来荡去的一团白雾,在发现巨龙来到之后变得委屈巴巴的,甚至幻化出了一张人脸,希望巨龙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放了他们。”巨龙说。
“我没想伤害他们…”白雾用只有巨龙听到的声音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和他们玩玩…”
“人类的寿命经不起我们耽误,你还小,不知道这有多残酷。”
“我刚刚为一位旧识送行,他努力了一生,却因为寿命死在了突破自我的路上。”
“现在,雾妖,放开他们,不让我会亲自动手。”
75.雾妖很乖巧
笼罩在废墟上的浓雾逐渐散去,伴随着一声洪亮的龙吼,路禹三人浑身一激灵。
满地的白骨消失不见,被燃烧成灰烬的蔓藤怪物不知所踪。
可是地面上确实有火焰烧灼的痕迹,连残留的磷粉都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情况?
月光下,应该呆在山谷内的巨龙不知何时来到了废墟之上。
而巨龙身边,一团白雾浮现出了少女的轮廓,乖巧地站立在原地。
上一秒还在议论应不应该把地上的遇难者骸骨深埋的三人,下一秒看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这让三人都有些呆滞。
路禹立刻说:“难道我们又中招了?”
“不会是焚烧那些蔓藤怪物的原因吧,如果花粉是致幻的原因,那刚才我们焚烧时没遮掩口鼻,糟了,失策!”
听璐璐缇斯这么说,路禹也认为自己遭受了蔓藤怪物的的亡语攻击。
“醒醒,这次不是幻觉,你们回到现实了。”
巨龙挥动爪子,猛击地面,强烈的震感加上他的那句话,让路禹更加呆滞了。
“你真的是…”
巨龙不耐烦地抢答:“是,我就是山谷里的那条巨龙,是我提醒你们小心浓雾,可是你们还是中招了。”
“果然是你在帮他们,我说他们怎么总是避着我的雾气走…”雾妖幻化的少女气鼓鼓。
“不服气你可以打败我,能打败我,我就不多嘴。”
雾妖立刻闭嘴,继续乖巧。
巨龙与雾妖一问一答,路禹三人也算是彻底回过神了。
知晓自己已经暴露的璐璐缇斯也不躲藏了,直接了当地通过路禹询问了起来。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觉的?”
“今天早上你们离开山洞开始吧,从你们看见有个巨大的魔物撞倒树木开始,幻觉就已经成型了。”
“昨晚那些雾中的冒险者和骑兵都是我用雾气变出来的,就是想骗骗你们,看看你们出不出来凑热闹…以前见过几个冒险者都上当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跑回去睡觉,看得我好急。”
“让我猜猜,那些冒险者出来之后是想尾随在两伙人后面捡漏?”路禹说。
雾妖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劝架”捡漏,冒险者除了冒险之外最爱做的事情,根本不用猜嘛。
“你能控制我的幻觉?”璐璐缇斯又问。
“这怎么可能,我可做不到这么厉害的事。”雾妖连连摆手,“要是我能亲自控制,那就太有意思了…实际上我只能看着你们在现实里对着空气比手画脚,在幻觉里跟空气斗智斗勇。”
路禹想起了自己跟达芙妮斗智斗勇…现在一想到那是自己在无人的旷野上发疯一样对着空气输出,卧槽,羞耻感爆炸!
雾妖不会全程看了直播吧?
“对啊,我看了,你幻觉中的貌似是类似树妖的蔓藤怪物吧,你毫不犹豫秒杀对方之后解释自己动杀机的原因真的好酷。”
“不过我不太清楚你搞定怪物之后为什么要在原地又放一把火,而且还在那里丢风魔法…你有洁癖吗?”
路禹捂脸。
天哪,雾妖居然全程看完了!
求你别说了,这是什么公开处刑。
拿出小时候在课本上画的中二火柴人漫画给同同学传阅,亦或者当众朗读当年偷偷丢给暗恋对象的情话不过如此吧。
看见雾妖望向自己,西格莉德赶紧阻止:“不要说,请你不要说!”
璐璐缇斯也松了口气,被处刑的就路禹一个挺好的。
她继续询问:“雾妖的能力是在迷雾中制造幻象,可我从没有听说过能制造出幻觉影响进入迷雾当中的生物。”
巨龙开口帮雾妖解释:“她的能力比较特殊,一般的确雾妖只能在雾气中构造出幻影,但是她却能让人在雾气中陷入幻觉,这应该是一种种族变异,亦或是进化的分支。”
“不过的她还太弱小,只能依托于天然大雾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未来强大一些就可以自己制造浓雾了。”
路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只雾妖,没有族人吗?”
如果有强大的雾妖陪伴,那么这只小雾妖完全不需要等到起大雾才出来活动啊。
“她是于天然魔力中诞生的孩子,自然是没有族人的,这片大地上应该也只有她一只雾妖,如果计算出生时间…她大约只有二十岁。”
“二十?”三人异口同声。
“她什么实力?”知道雾妖没有危害,只是想和别人玩之后,西格莉德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起了雾妖。
“用我刚刚在人类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也就是秘银吧。”
路禹敏锐察觉到了巨龙这句话中的其他信息。
“秘银就这么强吗?”西格莉德感慨。
巨龙不以为然地吐槽:“那是因为你们进入了她的主场,而且又太过弱小。”
路禹头一缩,这句吐槽属实暴击到了他心灵深处。
璐璐缇斯倒是显得很平静,曾经是七阶魔法师的她压根不觉得这话说得是自己。
她会中招那是魔力被封印,要是全盛时期,她能把雾妖当做宠物来驯养。
路禹走近巨龙:“您前往亚斯了?”
巨龙也不隐瞒:“想看看已经成为王的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就去了。”
“太没用了,离开我身边都四十年了,居然还是没能突破到能让自己有机会寻找延寿方法的程度。”
“真是太没用了…”
“不过…他的确算是个合格的王,这点毋庸置疑,也算是有出息了。”
“从哥布林那里了解了他的事情之后,我就想着也许你这个倒霉蛋会被雾妖揪住戏弄,所以就顺便来帮你了。”
雾妖嘟囔着:“明明刚才你还对我说是专门来找路禹的,还说了寿命的事,这会又不提了。”
“吼!”
雾妖保持的人类身躯差点被巨龙这一声吼吹散。
懂了,都懂了。
巨龙算是触景生情,在知晓哥布林王死后,当着路禹的面没什么反应,结果第一时间就是杀到了亚斯王国。
考虑到巨龙第一次到亚斯王国需要问路,也不知道那里的人会不会被吓得浑身冒汗。
地宫里的哥布林第一时间也会觉得是末日降临吧。
又是因为从哥布林那里听到了关于哥布林王的诸多事情,巨龙才伤感起来。
时间对他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对别的种族真的太残酷了,自己的一点浪费,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奢侈,因此他立刻来帮助可能会被雾妖当玩具的自己。
明明是热心肠,非得装成石头。
雾妖吓得瑟瑟发抖,已经抱头蹲防了。
严格来说,巨龙是自己诞生的第一见证者,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巨龙帮她驱散了觊觎这具身躯内魔力的其他魔物。
可是雾妖就是怕巨龙…没理由地怕,想亲却从来亲不起来。
关于雾妖的事算是解决了,这时,巨龙也终于把目光放在了璐璐缇斯的身上。
观察了一会,他慢慢蹲伏在地上。
“上来,跟我走。”
路禹忙不迭点头,人都从龙尾爬上去了,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去哪啊?”
“我的山谷,放心,等你们离开时,我会载着你们前往最近的人类聚落。”
虽不知道巨龙打算干嘛,但是这一番接触下来也能看出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
不过巨龙的背可真是春意盎然啊。
路禹来到异世界第一次把龙当坐骑,这条巨龙的脊背居然还有花花草草…这个体验是真的新鲜。
三人已经上了“龙车”,雾妖却取消了人型,准备偷溜。
巨龙探头过去,露出了满嘴尖牙。
雾妖灰溜溜地飘到了路禹他们身边,跟着一起回到了龙巢当中。
所谓龙巢,其实也就是山谷中的一处谷底,巨龙在这里刨了一个坑,当做小窝,结果经年累月,泥沙滚落,逐渐掩埋了他。
大自然很神奇地把沉睡的巨龙变成了风景的一部分,而这一切也全都在他苏醒后变成了满地的碎石和乱糟糟的泥块。
落在龙巢之后,巨龙又一次打量起了璐璐缇斯。
“不是召唤物,也不是雾妖那样由魔力诞生的特殊魔物,你体内的气息驳杂,混合了诸多的力量。上一次见到,我就想提醒路禹,让他小心对待你。”
“不过听雾妖说,你们在幻觉中互相扶持,看来,你们的确是同伴。”
“现在,回答我,路禹你口中的七阶魔法师朋友,是不是她?”巨龙用爪子点了点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
路禹嘴巴微张,随即闭上。
聊天室内的璐璐缇斯一言不发。
许久,路禹本想狡辩,却在即将说出口的一瞬间,被璐璐缇斯喊了停。
“告诉他,就是我。”
“可是…”
“巨龙中能这么亲切与你对话的可是少数,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们受到蒙蔽与欺骗,在对侵染之灵之战的后期,斯莱戈帝国的皇帝因为对巨龙隐瞒了部分信息,直到今日仍被龙族所记恨。”
璐璐缇斯用触手搭在路禹肩膀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份曝光,实力又弱,被他惦记上…虽然以前约定过,这种事的决定归你来,但是请让我任性一次,告诉他真相吧。”
“我们不也需要他的帮助吗,龙鳞和龙血,近在眼前啊。”
76.虚掩的大门
路禹最终同意了璐璐缇斯,把璐璐缇斯身上发生的事告知了巨龙。
随即追问道:“您知道璐璐缇斯所说的那些国家在哪吗?”
一时间接受了大量信息的巨龙思考了一会之后,才无奈地回答:“我虽然是从别的大陆飞来的这里,但是却对人类世界知之甚少,途径每一处,我也不可能降落下来去特地了解一番。”
这…确实如此。
待到巨龙消化完所有的信息,他终于进行了自我介绍。
“让我想想…我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名字,也很久没有介绍过自己了。”
说要自我介绍,却在反复回想自己名字的情形路禹还是第一次见到,由此可见巨龙沉睡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要久很多。
“霍…古?”人类似乎喜欢这么称呼我,虽然不知晓含义,但是这个名称的确让我获得了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
巨龙霍古低下头,凝视着璐璐缇斯。
“你的封印,不能以外力破解吗?”
路禹描述里少说了一句封印是九阶魔法师留下的契约书造成的,只说是实验爆炸误触,这也导致霍古产生了暴力开锁的念头。
这疯狂的想法竟得到了璐璐缇斯的认可,但同时,她也幽怨地吐槽了一句。
“你觉得我这个模样像是有机会暴力破解吗?”
之所以要恢复人类身躯,就是因为璐璐缇斯被魔力浸润的身躯比起触手,对魔力亲和度更高,利用率也更高。
暴力破解从来都是璐璐缇斯的选项之一,奈何当前的她没能力去尝试。
“介意我试试看吗?”霍古退开一段距离,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保险起见,路禹还是询问了霍古的方案。
“以强大的魔力笼罩璐璐缇斯,挤压它,感受封印的力量,寻找破绽。封印也是以魔力的形式缔结的,如果能发现破绽,没准就可以让她挣脱枷锁,恢复原来的实力。”
“有了原本的实力,这具躯体的问题解决起来也就更加简单了。”
璐璐缇斯很清楚这并非是霍古无私的协助,他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于是在暴力破解开始前就挑明道。
“你不妨把想要的东西提前说出来,万一成功了,而我无法帮到你,这岂不是很尴尬?”
“你想要钱?”
璐璐缇斯的第一个问题就很符合路禹认知中龙的印象。
这群生命悠长的家伙大多有些收藏癖,大多数还对闪闪发亮的玩意情有独钟。
“货币于我无用,这些只能在些许种族中购买一定量额度,却无法购置极为稀缺素材的东西只不过是好看一些的石头。”
“从我这里得到知识?”
龙对魔法的亲和度极高,人类的大多数魔法他们都能理解,加以更改之后,优秀的还会被吸纳。
不断学习,钻研,的确也是长寿的巨龙们喜欢做的事。
“知识确实是我渴望的,但我渴望的是,看到更为清晰的‘路’出现后,一路晋升的可能性。”
“璐璐缇斯,你是七阶魔法师,应该能感受到,这些年,这个世界在悄然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往昔我们触碰到的壁垒正在消解,我们所无法突破的魔法境界正在拓展,那些无法摸索的规则边界逐渐清晰。”
“魔力愈发浓郁,新生命的起点更高,一切都生机勃勃,仿佛是春天抽芽的大树,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我曾记得龙族中最为年长的长老诉说的古怪话语,‘天地间第一只龙族诞生时,他只能喷吐火焰,不知魔力为何物,翱翔于天际是我们最强大的力量。’”
“紧接着,无形的力量充斥着世间,我们感受,我们接纳,我们摸索…于是,我们掌握。”
“然而,枷锁时刻都在,任何掌握魔力的生灵在摸索进阶,变强的道路上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隐隐有壁障阻挡在前。”
“直到我这次醒来,直到我彻底复苏了记忆,认真感受这个世界,方才发现,魔力浓度远超我前几次沉睡时。”
“璐璐缇斯,人类为何以位阶进行实力划分,你应当知晓吧。”
璐璐缇斯淡然道:“前人将每一个苦苦摸索不得前行的瓶颈总结了出来。这个评定标准在近些年已经被魔法师协会的人怀疑不准,因为魔力利用率和魔力总量无法直接对应到实力,它只能证明你的地位,不能证明你的实力。”
璐璐缇斯的话看似没有回应霍古的问题,但却已经算是认可了他的潜台词。
“如果一切证明这是新时代到来的信号,那么每个种族都会迎来巨大的变革。”霍古咧开嘴笑了,“我希望这一日,早日来临。”
“我所在的梅拉大陆,目前已知的最高位阶为六百年前出现的萨耶尔·卢卡米亚,他是一名九阶魔法师,但是确信已死。如果传说为真,十阶的魔法师能真正意义上的延长寿命,而不是通过交换躯壳这种把戏来完成,那么毫无疑问,他没有到达十阶。”
“六百年前的九阶,的确是强者。”霍古肃然起敬。
“璐璐缇斯,你已经是七阶魔法师,难道就不想看看,人类总结,臆想的位阶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吗?”
“以稀有物品代表的魔物等级,以数字标明的魔法位阶都只到十,这是因为人类只敢想象到此。九在六百年前已有人达到,但是这六百年来却没有人再次触碰到那道坎…而如今,十之后的大门正在打开,如此年轻的你,不想成为新世界第一个开门的人吗?”
对话的内容完全超出了路禹的想象范畴,前不久一人一龙还在讨论潜在的交易内容,现在却是在交流世界的未来,以及位阶之后。
路禹不是傻子,这些对话内容他全理解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更加不敢插嘴,生怕打乱了这两个大佬的思绪。
之前霍古惜字少言,让路禹还以为他是个不善言谈的龙。
现在想想,这只是因为霍古和路禹以及西格莉德没什么话题可聊的缘故。
什么保守估计是精钢秘银级的巨龙,人家上来谈的就是位阶之后,保守也是黄金,水晶起步的怪物。
璐璐缇斯陷入了深思,即便是在独居之前,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和极其强大的生灵讨论这些深埋于心中的问题。
在爆炸发生前,兔子曾说过打算分享一些她对位阶的看法,据说还做好了表格,可惜她没看到就被炸成了触手怪。
巨龙霍古却以龙的视角,为她展现出了一道绘卷,让她相信了,那道虚掩的门真实存在,并非只是她以及那本日记中存在的妄想。
这些信息,本该是少数人的秘密,如今却被霍古分享了出来…
“你想要的是合作,一同探索门后的秘密,达到新的境界?”
霍古说:“首先我们得各自达到境界的极限,探索魔法壁垒的极限,这对我们而言都需要一些时间,尤其是我。”
“现阶段的我,无法战胜七阶的你,我不占你的便宜,你需要的是一个同等的合作对象,等到我有了匹配你的资格时,我会再次发出邀请,由你来抉择是否合作。”
还真是高傲的生物啊…这么高傲的生物请多来点好吗?
“所以你是打算给摸索境界极限失败的自己找一条后路,选择在我身上投注,以获得回报?”
“那也是很长远的事情,我的请求其实很简单。”
对话进行到这里,路禹开始胡思乱想了。
霍古这么热心,不会是听闻璐璐缇斯是七阶魔法师,又是女孩子,所以动了心思吧?
都怪龙与公主的文学作品那么多,以至于路禹很快就进入了勇者斗恶龙的剧本模式内。
不对不对,歪了歪了,都表现得这么高傲了,一点便宜不愿意多占,怎么可能玩这套呢。
可这样的话,无论是路禹还是龙女的西格莉德,以及璐璐缇斯都搞不清楚霍古打算干嘛了。
说了这么多,总不能只是图一乐,当做睡醒之后的口腔体操吧。
“我希望你们把雾妖带走。”
“哈?”
“?”
雾妖喊了出来,而路禹三人组则是很整齐划一地歪着脑袋,因为疑问过于强烈,路禹甚至怀疑把自己丢进游戏里都能成为发布任务的npc。
“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说这些啊,为什么我要离开啊?”
雾妖飘到霍古的眼睛前手舞足蹈。
霍古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喷。
被吹得头晕目眩地雾妖下一秒已经被霍古用魔力绑在了原地,乖巧地对着路禹他们微笑。
“很寂寞不是吗,你就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家伙。”
“自你诞生以来,这片大地没有你的同族,其他魔物折腾起来没有意思,所以你就打起了人的主意。每次大雾弥漫,路过的冒险者都会被你困到迷雾散去才放走…你很想和别人玩,对吧?”
雾妖沉默了。
“我见过这个世界太多的东西,所以我能够心如止水地度过每一天,把睡觉当做一种磨练。”
“这真的是磨练吗?”这回不用雾妖吐槽,路禹先吐槽了。
不曾想,雾妖居然幻化成一个大拇指,对路禹表示赞赏,下一秒她就被魔力强行变成了人型…
“当然,我也有一点私心。”
“如果我真的无法探索位阶之后的秘密,那么我最爱的还是沉睡,在睡梦中,我可以拥有一切,掌控一切…但是可惜,我无法操纵梦境的内容。”
“于是我换了个想法,深陷美妙的幻境,其实与沉睡无异,不是吗?”
这也许就是长寿的生命独有的思考方式吧。
寿命太长,如果当下无法追求极致的强大,那就给自己安排一场安逸的梦,等到再次醒来,他仍然可以以最好的状态去尝试。
77.暴力破解,best破解
对于霍古的提议,路禹倒是没意见,毕竟他们这群人现在战力最稳定的是西格莉德,兔子塞拉创造的混血熔炉实用程度爆炸。
璐璐缇斯说过,任何能向下兼容的魔法都是好魔法,混血熔炉毫无疑问具有这个优点。
而三个人中战力最不稳定,最有可能爆种的就是路禹。
路禹的召唤物极其不稳定,每次召唤都跟抽卡差不多,如果抽到血肉战车这种上上签自然是很不错,可是万一遇到危险情况下抽到怪东西呢?
他到现在没弄清楚,为什么同样的描述与描绘内容会得到完全不同的召唤物,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至于璐璐缇斯,她的最大优点是身体非常好用,触手多,结实,属于多功能型选手。
虽然根据巨龙的描述,雾妖只有在天然大雾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但是就算再拉胯的秘银也是秘银啊。
西格莉德的意见是根据路禹和西格莉德变动的,因此她在左顾右盼。
璐璐缇斯瞄了眼雾妖:“我没问题,看她了。”
雾妖抬头看了一眼霍古,仍在犹豫。
霍古低声说道:“这片土地异常贫瘠,知识稀缺,资源稀少,想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你唯有走出去。”
“走出去就能打败你吗?”
“走出去就有机会,不走,你一生都只能想象着如何打败我。”霍古笑了,“想要战胜一只巨龙,需要的可不只是实力,还需要胆气。”
雾妖与霍古沉默地对视着。
终于,雾妖对着霍古点了点头,然后飘向了路禹这边。
路禹与西格莉德第一时间上前欢迎了雾妖,而璐璐缇斯则做好了心理准备。
双方的交易达成,霍古要开始尝试了。
“璐璐,可行吗?”路禹问。
“最好的两种情况,一种是霍古撼动了萨耶尔的封印,让我的力量得以恢复一些,能不用魔核释放大量的魔法。第二种就是霍古的魔力成功扭曲药剂的效果,让我恢复原样,这样我至少能够拥有原本的身体。”
“那有坏的情况嘛?”路禹又问。
“有,受了伤什么都没得到。”
强大的魔力扰动,没准会引得周围松动的岩体崩塌,安全起见,路禹,西格莉德,以及雾妖都爬到了高处。
霍古高高扬起头,对魔力敏感的路禹与雾妖迅速感受到,周围的魔力被无形的力量吸向霍古。
伴随着魔力流动的速度变快,路禹与雾妖不约而同感到有些窒息,这是周遭魔力被抽空之后产生的禁魔效应。
从魔力中诞生的雾妖,身形一下缩小了不少,而且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霍古看在眼里,稍微减小了吸取魔力的幅度。
路禹听璐璐缇斯说过,极其强大的魔法师出手能够做到榨干一个区域内流动的魔力,让其他魔法师没有魔力可用,产生禁魔领域。
根据这种做法,还诞生了专门燃烧魔力,蒸发魔力的各式魔法以及道具,都是对魔法师利器。
“人为制造禁魔领域…难怪说屠龙需要的是勇气,光是看到这种场面,不害怕的几乎没有吧。”西格莉德有些颤抖。
璐璐缇斯知道,霍古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没有魔力的空间,这样自己身上的封印会格外的显眼。
“看得到吗?”
路禹听到璐璐缇斯的传音,连忙大吼着把消息传递给霍古。
“看到了,但是…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力量。”霍古震撼了,“璐璐缇斯,他很强…”
“我知道,他应该是这千年来距离十阶最近的人,很难想象六百年前他如何攀登到九阶的。”
霍古维持着禁魔领域,用魔力小心地试探着璐璐缇斯身上的封印。
许久,霍古叹了口气:“我只能使用暴力解决问题了,这真的超出了我已知的任何一种封印体系,这样繁奥的契约,听你说,竟然是以卷轴为载体流传下来了…很难想象,真的很难想象。”
“这个叫做萨耶尔的人究竟为何创造出这样的封印,他的本意似乎只是让人失去与他人沟通的力量…可是既然他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不把通过图形交流的通道堵死,并且禁止被封印者以精神魔法与人交流?”
“就像是…有意留下了这两个交流方式?”
霍古也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有些可笑,但他的确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魔力碰撞即将开始。
霍古先是用魔力试着捶打了几下璐璐缇斯,确认璐璐缇斯身体的承受能力后,暴力破解,正式开始。
被霍古聚集在头顶的魔力已经形成了一片魔力之海,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数枚泡泡飞出,轻飘飘地砸在了璐璐缇斯身上。
霎时间,璐璐缇斯被砸得翻滚不止,在空中飞行了好一段距离,这才狠狠地摔落在泥地里。
路禹揪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雾妖拉住。
太关心璐璐缇斯状况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前就是悬崖。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点。”咬牙切齿的璐璐缇斯从泥地里飘了起来,她在迎接魔力冲撞时竟然也注意到了路禹这边。
“有用吗?”
璐璐缇斯迟疑了一会:“看不出效果,但是我对自己这个身体的结实程度有了新的了解,下次遇到敌人,我先去帮你们吃几个魔法。”
“告诉霍古,提高强度,这具身体足够结实…回去我得认真研究一下这个药剂,能不能把变触手怪这部分去除,就要这个强化效果。”
路禹很老实地全部都转达给了霍古。
“你要是能把变触手怪部分去掉,这个药剂给我多备几瓶。”霍古也心痒痒。
要知道璐璐缇斯现在可是没什么魔力的,一个没魔力的家伙硬吃几发纯粹的魔法冲击,一点事没有,这已经不是硬能形容了,人型破魔触手怪不过如此。
“我的攻击速度会很慢,如果感到无法抵挡,伸出触手挥一下,我好停下。”
说完,第二波泡泡飞出。
璐璐缇斯又一次被砸在了泥地里,这一次地面被泡泡砸出了一个大坑,红泥被炸上了天。
在红泥雨中,璐璐缇斯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这次很痛…但是貌似还行。”
“效果呢,说效果!”路禹都替璐璐缇斯着急。
如果一点用没有,璐璐缇斯这不是白受伤了吗?
璐璐缇斯细细感知了一番,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诧异地嘀咕道“似乎能感觉到,身体里凝滞的魔力开始流动了。”
璐璐缇斯欣喜万分,她一咬牙:“让霍古把力量再提高一些,这次我要迎面撞上去!”
“你疯了,这一击都已经很吃力了!”路禹害怕了,他建议道,“能不能恢复一下,状态好一些再进行尝试?”
“趁热打铁,你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会不会稍纵即逝,我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不能就此放弃。”
“路禹…帮我告诉他。”
路禹拗不过璐璐缇斯,帮她转达了信息。
霍古也想停止了,看见路禹跟璐璐缇斯在那用精神魔法对信息对了半天,他也读出了路禹的担忧。
可璐璐缇斯要求继续,他也只能继续释放泡泡。
这次只有一枚泡泡,然而泡泡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其中浓郁的魔力让雾妖都看得心惊胆战。
在泡泡命中璐璐缇斯的一瞬间,路禹握紧了拳头。
璐璐缇斯没有倒飞出去,泡泡接触到她的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气浪席卷了谷底,将满地的砂石化为一枚枚炮弹,四处激射。
浓重的烟尘笼罩爆炸区域,若非路禹能听到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发出的呻吟,他当真要冲下去查看情况了。
巨龙霍古原本平静的脸有了情绪起伏,他惊疑地看着璐璐缇斯所在的位置。
原本毫无魔力波动的身躯,即便被禁魔也没有反应的那具身躯,有了渴望吸收魔力的迹象。
如同已经停跳的心脏再次复苏。
霍古毫不犹豫释放了魔力之海中的所有魔力,磅礴的魔力拍打向四周。
路禹和雾妖又窒息了。
过于浓郁的魔力撞击在他们身上,原本体内魔力饱和的他们,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多吸取一些魔力。
贪吃的身体害惨了路禹,不一会他的皮肤就通红一片,好在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爆炸中心的璐璐缇斯没有飘起来,她凄惨地躺在巨大的凹坑中,一动不动。
当让人窒息的魔力淹没她的瞬间,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这具身躯第一次贪婪了起来。
魔力开始涌入,璐璐缇斯体内的魔力在攀升。
“一阶。”
“二阶。”
“三阶…哦,只是摸到门槛的样子吗?”
“璐璐缇斯,我不建议继续下去了。”霍古提醒,“我能感受到,超过刚才那个威力,你的身躯会被瓦解,也许更进一步能让你破解到五阶,但是你可能会先行死去。”
“璐璐缇斯,你在听吗?”霍古低下头,瞪大着眼睛望着璐璐。
然而,璐璐缇斯已经昏迷过去了。
霍古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在昏迷前,自豪地对路禹说:“看我教你怎么当魔法师。”
上架感言
首先是庆祝一下上架,上架之后更新就会稳定不少,虽然可能会一直阴间更新。
不过我还是挺想知道,大家都喜欢在什么时间段看到我更新,可以章说回复一下。
接着说说这本书好了。
这本书目前为止对我最多的质疑貌似就是书名?
这点集中回复下吧,以后就不解释了。
对我而言,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是个很契合本书整本剧情的书名,是整本书。
再解答一下,许多人留言害怕我割掉这本书的言论吧。
虽然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是还是希望说一下,我上本书首订是60+,这是个什么概念,大家应该都清楚,但是我完本了,口碑说不上好,但是也收获了许多一直支持我风格的读者。
现在这本书的成绩比上本好十倍不止,我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这书如果不是我现实中出了些不得已的情况一样会按照大纲正常完本。
这种意外情况包括家里人催促考公,被迫相亲结婚,干涉我的生活,亦或者是财政状况出问题等等。
我个人更担心财政问题吧,虽然我现在还能悠哉悠哉地写慢热的剧情,等着高潮到来,积攒读者。
但是随着年龄变大,随着家里人的压力增大,我要面对的东西也终将会变多。
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另一种写法,请你们不要怪我,生活这种事一向如此,你不妥协,那你就会被折磨。
网文是纯粹买方决定的市场,虽然表达欲望的老白读者很多,但是也不能忽略了那些沉默,不发声的大多数,他们才是网文消费的大头。
我一向不赞成鄙视大家口中所谓的小白读者,读者群体的阅读习惯,阅读风格都需要积淀,老白之所以是老白是因为看得足够多,所以极个别老白鄙视小白在我看来和多吃了几碗米饭在餐桌上炫耀我当年如何如何,过年才能见到的那帮亲戚一样。
读书是很私人的事,你喜欢看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
大家求同存异即可,没必要上来就火气很大的开喷,交流意见变成情绪输出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
就这样吧,该说的也都说了,今天我就感冒了,希望大家不要在敏感时间把身体搞垮了。
祝各位读者身体健康—海豹。
78.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路禹倒是很期待璐璐缇斯这位大魔法师醒来之后教自己把低阶魔法玩出花,可问题是,她得先醒过来啊。
被霍古砸晕之后,璐璐缇斯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霍古觉得这很正常,被这么强大的力量重击,她也需要恢复的时间,同时身体也要适应重新获得的魔力。
之前霍古与璐璐缇斯交流,自己也不好插话,现在有空档,路禹趁机询问起了召唤术的事。
因为璐璐缇斯描述给自己的召唤术准则和那些细则,经过路禹接连几次召唤验证后都出现了对不上的地方。
当前路禹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使用相同的描述与描绘内容进行召唤,得到的东西无法固定。
其次便是,上次召唤血肉战车之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多余的支付环节。
这些都与璐璐缇斯所描述的召唤术细节不符。
路禹并不觉得璐璐缇斯骗自己,她对召唤类魔法的了解很少,知晓的知识应该是前人的论述,以及偶然所得,有错漏在所难免。
霍古沉思了许久:“第三次支付,我从未听闻这样的情形,但是召唤物无法固定召唤似乎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不少的召唤师都做不到固定召唤。”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了人族,龙族中的召唤师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仪式已然形成,为何契约内容会产生莫名的变动?”
“龙族也没有头绪?”路禹问。
“没有,因为无法弄清这件事,很多龙族不再研究召唤术,他们觉得召唤的波动太大,容易弄巧成拙。”
路禹换个了问题:“龙族中有谁见过神明吗?”
“没有,但是笃信神明存在的不少。”
霍古打了个哈欠,正欲打个盹,摸着下巴的路禹嘀咕出来的话却让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神明。”
巨龙霍古巨大的眼珠子倒映着路禹沉思的模样。
“说下去,路禹。”
“根据你与璐璐缇斯的对话,我有一个基础的猜想。”
“如果正如巨龙最古的长老所描述的那样,这个世界起初是没有魔力的,魔力是在世界发展到一定时间才逐渐出现,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浓郁,构建出了以魔力为基调的世界。”
“并且世界经历过一定阶段的发展才会逐渐,某些规则才会放开,完善,让每个种族得以继续窥探更强大的奥秘。”
霍古凝视着路禹,提出疑问:“你所说的,不就正好证明了,确有一位强大的神明正在调整世界的秩序吗,也正是他在每个阶段制造了壁垒。”
“也正是因为存在这些壁垒,大多数魔法的准则都会周期性的变更,能有效使用到下一个周期的魔法才成为了主流。这样的变动在数千年来已经经历过了好几回,你们人类应该最能理解,因为你们的主流魔法体系变更了数次,大量的旧时期稀有魔法进入下一时期时都如同废纸一般,要么威力锐减,要么毫无用处。”
“可如果那位神明并无实体,只是意识呢?”
霍古的脑子跟不上路禹的思维,他呆滞了许久,巨大的眼珠子眨啊眨,好半晌,才谦虚地问:“能不能说得好理解一些?”
路禹在霍古面前踱步:“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认为调整这些秩序,改变准则的是一位具备实体,存在自我意识的神明,但是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我们描述中的神明不具备个体意识,只是世界本身意志的体现,他所做出的无数调整只是这个年轻的世界逐渐走向成熟的一种‘进化’。”
“因为规则还不完善,会相互冲突,因此他在积累了大量的错误数据之后,会进行修复。”
“这种修复是对整个世界有益的,也是世界意识本身对于整个世界生灵的一种哺育。”
“…”
“…”
霍古直勾勾地看着路禹,大脑基本处于宕机状态。
说实话,挺吓人的,眼珠子快赶上自己整个人的大小了,哪怕知道霍古对自己没有恶意,就这么对视还是有些发憷。
在漫长的信息整理过后,霍古有些迟疑地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璐璐缇斯和你说的?”
“是基于你们的交流得到的信息,根据我所知道的一些东西整理出来的。”
这句话又把霍古搞沉默了。
路禹刚才的每一段话丢到人类的魔法师当中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按照路禹的思路,这个年轻的世界在世界意识的推动下根本没有到达诞生神明的那一步。
神明是否存在的争论可以停下了,一句话,现有宗教的所有神明都为谎言。
为了手中的权利,为了他们的利益,这个理论必须,也肯定是邪说,路禹上绞刑架都是祖坟喷火,火刑那都是法外开恩。
霍古也不知道神明是否存在,但是出于对魔力瓶颈的一些思考,每个时期魔法学的变化与更替的迷惘,他仍旧是认可了神明存在的部分内容。
但是路禹丢出的观点以全新的视角阐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虽然也只是可能,但极大的冲击了霍古的心神。
如果路禹的假设为真,这世界上一个神明都没有诞生过,那么成神的最大阻力就是自我,而不会来自于虚无缥缈的上层,毕竟在霍古的认知当中,凡人触及神明权柄必然会被神明考验,残酷一些的猜想中,神明甚至会打压后来者。
如果一切为真,世界意识将世界“进步”到一定地步,必然会诞生类似于神明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会是唯一吗?
就算不是唯一,也总不会是烂大街的货色,谁都可以随意获得。
霍古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西格莉德以及雾妖在远处玩耍,璐璐缇斯仍在沉睡,山谷内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他人。
霍古郑重其事地提醒:“这个猜想,除了最亲近的人,谁也不能说,一旦说出去,你将大难临头,会带着璐璐缇斯她们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路禹也感觉到了这份猜想蕴含的力量,连忙说:“我又不是傻子,别的不说,我把这些话说出去,那些笃信神明存在的教廷第一时间就会把我拿去当饲料。”
“还想着当饲料,当饲料都是好下场!”霍古嗤之以鼻,“我讨厌与任何高层神职对话,他们比谁都虚伪,让我作呕。”
吐槽完,霍古重新打量起了路禹。
此前他只把路禹当做璐璐缇斯的小跟班,毕竟根据之前的描述,路禹只是正好在璐璐缇斯落魄时候搭上了这艘船。
抱七阶魔法师,吃软饭,自然不是很得霍古的待见。
不过璐璐缇斯的种种表现,以及在破除封印时路禹的模样,霍古倒是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兴趣。
互相之间这么默契,又这么关心对方,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什么没见过,居然这么信赖路禹,足以证明路禹的品格,以及两人之间很可能超出朋友的关系…
不过,现在听路禹短时间内推导出来的这套猜想,霍古改变了看法。
作为这个猜想的创作者,路禹只要能想办法证明猜想为真,那么他和璐璐缇斯无疑就有了争夺可能会出现的“神位”的优势。
而自己,作为帮助过璐璐缇斯和路禹的龙,免费得到了这个消息,也有了信息优势。
可是…该怎么证明呢?
按照路禹的猜想,唯一的证明方法应该就是有人晋升到人类臆想中的十阶,窥探位阶之后的秘密,同时在下一次世界规则的壁垒拓展前验证神明是否存在。
每个操作都是高难度。
十阶暂且不论,想要证明现有神明不存在,那就是要得罪规模极大,并且声称有神迹诞生过的那些教廷。
霍古思来想去,能够一锤定音,让教廷狡辩力度减弱的方法也只能是教廷中极有影响力的人跳反,主动揭穿教廷存在的骗局,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并借机煽动民众对神明存在的不信任,瓦解教廷,同时通过她,得知神明是被伪造的真相。
难度太大了,身居高位的教廷人员就算不信神也无法背离自己的阶级。
更别说,精明的教会往往会把神明包装得很好,绝不过度包装,让教中人深信不疑,高层一个个都把谎言通过无数次的自我洗脑变成了真实。
期待这样的人里诞生一个不信神,不敬神的人,还不如期待璐璐缇斯瞬间恢复成七阶魔法师。
霍古告诉路禹,在山谷这段时间,如果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赶紧过来和自己分享分享,路禹自然是答应了,毕竟不仅现在,未来他们也会需要霍古的帮助,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看见路禹带着雾妖一起出门捕猎,霍古顿生感慨。
“也许真有一天,我真的会需要他们帮自己度过难关…”
“索兰,你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们,也许会在遥远的将来,为你的族人赢得想象不到的回报…”
霍古曾经劝说过,让索兰不要返回逻坦,继续向前走或许危险,但是仍然有变强的机会,也有认识更多生命的契机。
背负着种族未来的索兰犹豫过,但是最终拒绝了他的提议。
“成为王就会孤独,无人可以帮助你,你只会困死于王座之上。”
“您是龙,是起点就超越了我们一族的生灵,孤独是你们的常态,强大才是你们孤独的原因…我想有朝一日,我的族人,不被其他种族的人歧视,为了这个信念,我无法和你一样自由。如果王是诅咒,我也只能接受这份诅咒了。”
于是,索兰选择了往回走,自己所居住的山谷成了他这场旅行的终点。
时隔数十年,又一群与自己产生交集的生灵来到了这里。
让霍古感到欣慰的是,路禹他们必然会继续向前。
而且,他们的目标更加远大,霍古在不经意间,已经成为了这个同盟中的一员
79.霍古的礼物
璐璐缇斯睡了三天,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触手抓住路禹,神气十足且骄傲地大声宣布:“整天玩火球,风刃,还有护盾魔法都玩不明白,给我看好了,低阶魔法到底该怎么用!”
手拿烤肉串跟西格莉德吃得美滋滋的路禹无奈地连连点头。
“你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了,不过你确定不先吃点东西吗?”
“咕噜…”
面对西格莉德递过来的食物,璐璐缇斯二话不说就开吃。
“状况怎么样?”
等到璐璐缇斯狼吞虎咽完,路禹好奇地问。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触手上冒出一团火焰。
之前璐璐缇斯想要动用魔力,没有外部魔力接入基本做不到,在霍古帮忙破解了封印一部分后,她终于可以用这具触手身躯正常使用魔法了。
随着雾妖进队,整体战力也算有了保障。
“对了,霍古和雾妖呢?”
璐璐缇斯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霍古说在雾妖离开前,带她去饱餐一顿。”
雾妖的食物是魔力,她要饱餐其实只需要吮吸无处不在的魔力就好,可以说相当好养活。
不过霍古要请客吃饭,雾妖又哪能拒绝,只是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魔物惨遭蹂躏。
趁着璐璐缇斯醒来,路禹把之前对霍古说过的猜想对璐璐缇斯重复了一遍。
还打算吃几串烤肉的璐璐缇斯触手都卷出去了,听到路禹的话,僵住了。
她所有的触手都爬到了路禹身上,声音颤抖着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对…对啊。”路禹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触手,“你能不能先松松,我不太喜欢这些黏答答的东西在我身上爬。”
璐璐缇斯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路禹刚才说过的话。
好一会,她才松开了捆住路禹的触手,绕着西格莉德来回转圈。
因为主人烤肉太好吃,因此选择细嚼慢咽来享受的西格莉德有些懵。
璐璐缇斯在她身前,飘啊飘,飘啊飘,还绕起了圈…
她很想不在意,但是无奈璐璐缇斯的样子一向很惹人注目。
璐璐缇斯足足沉默了好半天,西格莉德把烤肉吃完后,跟路禹一起拿一些雾妖收集来的果子榨了点果汁,本想给璐璐缇斯来一杯,奈何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完全沉浸路禹那个猜想当中的璐璐缇斯直到黄昏十分才回过神。
这时路禹跟西格莉德拿出扑克玩抽乌龟都玩了好几轮了。
“路禹。”
“嗯?”路禹放下手上的扑克,扭过头。
“我也有个猜想…”
说之前,璐璐缇斯细细感知了一番,确信雾妖和霍古都没有返回山谷内。
她靠近路禹,认真地说:“你之前总和我抱怨,召唤术的准则不对劲,在你手上总是有些奇妙的变动。”
“召唤物无法固定召唤这种老问题我们先不谈,上次的第三次支付,你被迫做了七天奇怪的梦。”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找补?”
路禹一时间没能明白璐璐缇斯的意思,他的反应和霍古如出一辙。
“说仔细一点?”
“先说好,我是根据你的猜想来推测的。”
璐璐缇斯开始细数路禹召唤过的各类召唤物。
首先是第一次召唤时出现了一只以自己为轮廓,疑似路禹因为她的原因描绘出来,浑身布满眼珠子的召唤物。
这只召唤物当时就充满了疑点,因为根据路禹事后的描述,这只召唤物出现没多久就开始劝诱路禹使用超额支付。
而路禹当时的实力,是没办法召唤出这么强大,能够诱骗召唤师超额支付的怪物的。
简单来说,第一只眼珠子召唤物,是超出了召唤仪式,召唤规则范畴强大的召唤物。
这已经非常不合理了。
第二次召唤,是一只猫娘,这只召唤物就在非常合理的范畴内,只负责接收命令。
接下来召唤的白色金属巨人,长着腿,被路禹称呼为马桶坦克的怪异召唤物都没有达到路禹的召唤预期,基于描述优先于描绘的准则,路禹的召唤物被世界本身不断地曲解。
召唤血肉战车,路禹的构思是在坦克基础上加上钻头,因为他害怕炮管里发射不出炮弹,而是会变成莫名其妙的东西。
也是在召唤血肉战车之后,路禹身上出现了自己闻所未闻的第三次支付环节。
“如果基于你的猜想,世界意识不是个体意识,他只是在默默地引导着这个世界向着成熟的魔法世界迈进,那么你身为异界人,召唤出各种异物,是不是已经引发了世界本身的关注?”
一番话,说得路禹冷汗淋漓。
“召唤师式微,这点我和你说过,因为这个世界的召唤术都逃不脱桎梏,已有召唤师对召唤术的开发都停留在上千年前,这条道路已经停滞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学派争端。”
“而你出现了,你通过沟通世界完成的召唤仪式,出现的每一个召唤物都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假如世界本身对于信息的提取是基于每个人施法的魔力残片,魔法气息,那么毫无疑问,你的气息是最独特的。”
“因为你的召唤物往前推,从不存在,你召唤出的每一种召唤物都是你独有的,别人想要复制,只能学习,并且揣摩你的召唤物描述内容。”
“根据最古老的召唤师所言,召唤术直通神明,在你的猜想里,神明等于世界本身…你的描述与描绘,有没有可能已经在世界意识那里留档了…”
路禹嘴巴张开后再也合不上了。
“也是基于你的猜想,如果世界意识在默默引导者这个世界向着成熟发展,那么他就会基于‘平衡’做出调整,世间一切魔法相生相克,万物也都遵循这个道理。”
“哥布林寿短,但是他们确实适应性最强的种族之一,而且他们的繁育速度惊人。”
“史莱姆天生亲和魔力,最容易成为高阶魔物,但是同时,他们的智力普遍不高,只能依靠本能驱使魔力。”
“巨龙,魔力亲和度高,寿命长,实力强大,但是却极难繁育,并且幼龙夭折率极高。”
不用继续比喻了,路禹懂了。
“也就是说,我的第三次代价支付,是世界意识到了我这个异类存在,为了不让我的召唤对世界造成过大的影响,开始推动对召唤术的规则修复?”
“而在修复期间,为了不让我继续干涉,他选择以代价支付这个合理的方式让我暂时无法行动。”
仔细想想,自己能在低阶制造出跨越位阶作战,魔力消耗极低,几乎没什么代价的召唤物,这玩意一旦普及,那还真是全民召唤师的时代了。
这种玩法严重破坏了整个世界原有的力量体系,这要换个有实体的神明估计已经在思考给路禹封号了。
但同时,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间接地在推动召唤术的规则完善啊?
因为玩召唤的人少,他们的认知边界拓展得特别慢,学术发展几乎停滞于千年前,世界意识没有感受到召唤术有特殊的魔力气息存在,因此选择先哺育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灵与流派。
自己的出现反倒是迫使世界本身注意到了召唤这个亲妈不爱的流派,原先带着漏洞勉强运行的仪式没准也会稍微完善一些。
璐璐缇斯心有灵犀一般,和之前的路禹说了一样的话。
“这只是一个猜想,不一定对,我们需要严谨去验证。”
可惜说话时狂喜的语气暴露了璐璐缇斯的真实想法。
正如霍古所说,这个猜想意味着一个先机。
璐璐缇斯是如此年轻,十七岁晋升为七阶魔法师的她,完全有机会等待那个机会降临,并且夺得它。
路禹与璐璐缇斯,一个人手舞足蹈,一个触手乱扭,都挺开心的。
西格莉德完全状况外,她倒是能听懂一些内容,但是更多的是不解,不过看见两位主人在那狂欢,她也象征性地欢呼了几下。
霍古出门,魔物遭殃。
看着如山一般的魔核从霍古嘴里倾泻而下,路禹很想知道是哪些倒霉的魔物被干掉了。
雾妖变成林地巨蛛的模样,在路禹面前转了两圈。
心领神会的路禹还以为是受害者名单上有林地巨蛛,直到雾妖笑嘻嘻地又转了两圈。
“全是林地巨蛛?”
霍古哼了一声:“这片大陆上就亚斯那附近有些人类,这些人类往外探索,全死在了巨蛛森林里。”
“我早在上次睡觉前就提醒他们收敛一些,凡事过犹不及。人类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是最美味的食物,但是他们为了享受人类惨死时的恐惧,把他们做成茧,一边喂食,一边折磨,又一边治疗,直到玩腻味之后才会处死。”
“无视我的警告,以折磨,屠杀作为享乐,这群肮脏的种族不该存续下去。”
路禹头皮发麻,也难怪亚斯周边的数个国家,如此久以来都没有探索出一个完整的区域地图,这片大陆不仅贫瘠,而且很多生灵对于人有着很大的敌意。
一出手就屠灭一族,巨龙之威,深入人心。
“按照人类的划分,这里比较好用的就是黄金级魔物的魔核了,只有三个,雾妖你不好携带,那边那个龙女,你帮忙揣上吧。”
西格莉德忙不迭走上前,捡起两枚分量很重的魔核。
“该叮嘱的,我已经叮嘱过雾妖了,你们想要什么时候启程,跟我说一声,我说到做到,会把你们送到下一个大型人类城邦,即便离开这个大陆,跨越海洋,我也会照送无误。”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要提,有什么要问,完全可以现在问。”说着,霍古瞄了一眼路禹,“路小子,你这几天就没有想到什么新的‘猜想’,让我再精神一下?”
被点名的路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有,真没有了,不过我觉得以后一定会有。”
霍古大感无奈。
路禹趁机问霍古询问龙血和龙鳞的事,这可是璐璐缇斯制作药剂的重要印子啊。
“你弄的药剂,把你搞成这乱七八糟的模样,现在你居然想做第二回?”霍古无情地吐槽着,“你是嫌弃路禹他们太正常,打算把他们也变成触手怪?”
璐璐缇斯也无奈了,怎么自己爆炸一次,人人都不信自己的技术了呢?
怀疑归怀疑,霍古还是很豪爽地同意了请求。
他用爪子抠了半天,把一块坚硬的龙鳞弄了下来。
一块龙鳞就重如金铁,如果不是霍古贴心地用利爪分割好,路禹几人想要切割,碾磨,那真是够呛。
龙血也好办,霍古让西格莉德在刚才鳞甲脱落的位置重重地刺一下。
西格莉德的匕首连凿了几下,才在断刃前将血放了出来,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器皿里。
“要不要来点消化液,胆汁什么的?”
路禹连连摆手,璐璐缇斯触手飞快的挥舞。
“不了不了。”
笑死,根本没东西能装。
就说消化液,这可是一只水晶级巨龙的消化液,怕不是喷出来就能把他们变成白骨,自己哪来这么好的器皿封存啊。
“没事,我有。”霍古转过头,从睡觉的位置掏出一个亮紫色,形似保温杯的东西。
这玩意,这尺寸,居然和人类士兵经常携带在身上装水的竹筒一模一样。
路禹接过来后,使劲拧开了水晶保温杯的圆盖,发现还真是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哪来的?
你总不能告诉我,霍古平常用杯子喝水吧?
“是索兰留下的,哥布林经常仿造人类的工艺做点东西,在我这里停留时,他用我丢给他的破魔水晶凿出了这个玩意,但是最后却忘记带走了。”
路禹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哥布林王…哦不,索兰他,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霍古这次没有隐瞒:“我教了他一些从人类那里见识到的魔法,你们和他交过手,就没有发现,他的魔法与哥布林一族的传承魔法有很大不同吗?”
“可惜他不成器,学了魔法却往回走,一点进取心没有,倒霉孩子一个。”
“他们的新王查查不行,见到我吓得发抖,唯一的优点就是对自己的族人不错,继承了他的风格。”
“比起他,路禹,还有你,别东张西望,就是你,雾妖。”霍古哼了一声,“你们就还不错,我期待你们下次联系我时,一个能告诉我已经证明了猜想,一个不会整天变来变去惹我生气,而是能真正地尝试挑战我。”
“那边的龙女,对,就你,西格莉德,过来接消化液…你抖什么,你也是有龙血的孩子,怎么接个消化液都发抖,我还能吃了你?”
80.垃圾信息太多了
偌大的教国,数十位常年与典籍打交道的图书管理员翻找了许久,书籍中所有与亚斯相关的内容都被翻找了出来。
然而经过塞拉的查看,确认,无一能与璐璐缇斯的现状匹配。
塞拉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并且把自己忽然想要寻找亚斯的念头解释为一位祷告者的请求,防止有心人把这件事联想到璐璐缇斯身上。
根据已知信息推断,璐璐缇斯现在所处的地方,极有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遥远。
如此一来,自己根本无法寻找到璐璐缇斯所在的地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璐璐缇斯发送信息,寄希望于璐璐缇斯能够通过信息中还残留的魔力,找到返回的方向。
于是她在院子里刻画了魔法阵,将与璐璐缇斯联系的那只小狐狸放在阵中心,设置一个定时注入魔力机关,再设置一个定时激活机关,一个自动发报器就算是形成了,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往璐璐缇斯的加密讯息通道里丢垃圾信息。
因为塞拉即将出门的关系,她把发送频率下调了一些。
就在不久前,梭伦帝国边境城市肖特兰忽然封锁,有关肖特兰的消息全都断绝。
银枫圣教国的消息渠道来自于无处不在的信徒,肖特兰自然也有信徒存在,然而他们在城镇封锁前夕竟然一条信息都没能发送出来。
也就是在昨天,梭伦帝国宣布,肖特兰地区出现了莫名瘟疫,感染者众多,为了帝国臣民的安全,不仅要完全封锁肖特兰地区,并且帝国大军亲自赶赴边境,防止人逃出封锁区。
本来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的塞拉无意间瞅了一眼地图。
现在几乎无人居住的沙曼,与肖特兰相距最近。
沙曼的毁灭是因为一场叛乱。
一年半前,沙曼叛乱,梭伦帝国领主于叛乱中被叛军击杀,而后梭伦帝国连派两波军队都遭遇了巨大损伤,在不得已之下,他们邀请了璐璐缇斯前往沙曼,牵制数量众多的魔法师。
也正是这一战,让璐璐缇斯从梭伦帝国人眼中的恶魔。
没人知道璐璐缇斯到达沙曼之后,与那群魔法师做了什么,但是自那之后,整个沙曼毒雾笼罩,叛军,仍苟活在沙曼城中的普通民众,乃至梭伦帝国的正规军,几乎全军覆没。
少数幸存者描述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璐璐缇斯亲自说降沙曼叛军,然而在谈判中途,于会谈地点内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绿光,而后有毒的雾气开始四处蔓延。
谈判地点除了璐璐缇斯无一生还,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有毒的雾气腐蚀了身躯。
无数人目睹了璐璐缇斯于谈判地点逃离的样子,并且也看到了从她身后席卷向整座城市的滚滚毒雾。
塞拉曾经询问过许多次,沙曼叛乱的真相是什么。
璐璐缇斯避而不答。
塞拉不相信璐璐缇斯会用下毒这种手段伤及无辜,然而璐璐缇斯不辩解,也不反驳,这让她很是烦躁。
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谈到就不说话呢?
塞拉认为自己是璐璐缇斯的朋友,然而璐璐缇斯却显得很犹豫,对于她自称朋友的举动也很抵触,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去串门,璐璐缇斯恨不得把所有的大门都上魔法阵。
尽管璐璐缇斯知道,这种手段根本挡不住塞拉,但是她就是要锁。
一个死皮赖脸黏着,一个想发设防想赶人走,磨蹭到最后,是璐璐缇斯输了。
然而沙曼叛乱,这个在无数人眼中盖棺定论的事,在塞拉眼中仍是疑案。
还是那句话,她不信璐璐缇斯是个残忍的人。
璐璐缇斯不给她答案,那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寻找。
这次肖特兰封锁令塞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瘟疫这个词不免让她想起了出现在沙曼的毒雾。
梭伦帝国,这个梅拉大陆目前最为强盛的帝国是否在隐瞒着什么?
璐璐缇斯失踪后寻找她的人,真的全都在寻找她晋升七阶的秘密吗?
塞拉这次出门不能用本来的样子,她神选的身份太敏感,只要稍微一露面,就会被梭伦帝国的人拖住。
打定主意的塞拉开始了对笨龙的叮嘱:“我已经交代了教会的人,每隔两天都会有人来这里打扫,如果有谁想趁机进我的房间,记住,那人绝对有问题,直接用龙吼示警。”
“你的食物我也安排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肉糜拌野菜,你的牙才治好没多久,硬的食物我暂时不安排了。”
“水果会有专门的人运送新鲜的过来,负责运送的都是些普通人,胆子小,你不要乱吱声,免得吓到他们。”
“如果有人来运走的你的便便,打扫你的厕所,记得多配合一下,最近春耕,需要的肥料比较多。”
“我院子里的那个魔法阵你别乱碰,碰了就找不到璐璐,听到没?”
笨龙连连点头,然后把下巴贴在地上,委屈地问:“塞拉要出门很久吗?”
“我也说不准时间,可能短期内不回来。”
“塞拉和璐璐一样也要丢下我吗…”
塞拉散开头发,打算理一理,听见这话,她缓缓回过头。
笨龙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涌出了大颗的泪珠。
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让笨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他虽然很傻,但是反复思虑之下,还是胡思乱想到了一个可能。
“璐璐不要自己了。”
这种恐慌在发酵,如今看见塞拉的一堆叮嘱,笨龙一下子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璐璐时的样子。
也是交代自己下次什么时间过来,走哪个方向不会触发魔法阵,最近少吃点什么食物…
璐璐显然没有塞拉这么细致,但是越细致,却越让笨龙害怕。
在他模糊且破碎的记忆里,母亲也是在他身边码好了一堆食物之后消失不见。
就像是想缓解自己的愧疚,因此希望多少弥补一些。
“果然是条笨龙。”
塞拉叹了口气,她走上前,跳到笨龙的鼻梁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没好气地大喊。
“璐璐才没有抛弃你,她还在赶回来路上呢。”
“我也不会抛弃你,你是璐璐的伙伴,我是她的朋友,我一定会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璐璐,所以你给我认认真真地记住我刚才的叮嘱,把我家守好了,别让有胆子特别大的家伙跑进来偷东西。”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笨龙委屈巴巴的请求。
塞拉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无奈。
她叹了口气:“你是在太惹眼了,要是能变成人型,或者变小一些倒是还有可能,所以,乖乖呆着吧。”
经过一阵化妆,塞拉成功变成一位商人,她在王城内租借了一只天马迅速赶往了梭伦。
塞拉没有急着直接前往肖特兰,而是现在梭伦帝国的主城转悠了一圈,了解有关肖特兰地区的信息。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梭伦帝国主城内的臣民对于肖特兰封锁的事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绝大多数的人对于梭伦帝国这数十年来开拓的疆土也是知之甚少。
在一个嘈杂的酒馆内,塞拉面前的一群醉鬼哈哈大笑,嘲讽着外来者的塞拉大惊小怪。
“帝国强盛,开拓领主所到之处都是帝国的疆土,我们都多少年没听闻过有败仗出现了,这些年疆土扩张那么快,我们难不成要一个个去记那些穷乡僻壤的名字吗?”
“就是,就是,一群穷鬼和一群异族栖息的偏僻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去记,他们那难道还盛产美酒吗?”
这句话又一次引爆了周围的笑声。
塞拉此前到访梭伦,都是与梭伦的上层人沟通,他们总是侃侃而谈,温文尔雅,并且无比博学。
对于每一块帝国疆土,他们如数家珍,甚至还能记得开拓的手段,以及彻底占领的时间。
可是再往下,根本没人关心在外的疆土,他们对于梭伦的定义只有王城以及周边的几座重镇。
至于那些边远领地是什么样子,他们完全是一无所知。
沙曼这个地名之所以被铭记,是因为那场席卷了整座城镇的毒雾,以及天才魔法师璐璐缇斯处于风波中心。
而肖特兰…被封就被封了,关他们什么事?
在有人提醒肖特兰是猫耳族亚人的聚集地之后,众人更是无所谓的连连摆手。
“异族人罢了,他们本来就有很多奇怪的疾病,这次闹瘟疫,千万别传染给我们就好。”
“什么瘟疫,不是说又有叛乱吗?”
“哪来那么多叛乱,真是胡言乱语。”
看着被自己一席话弄得乱糟糟的酒馆,塞拉没有继续待下去。
“来王城就是个错误。”塞拉想,“看来,还是得亲自溜进肖特兰看看。”
远在巨龙山谷中的璐璐缇斯等人围在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前,静静地聆听着回信。
在亚斯王城时,璐璐缇斯制作过一个魔法阵传递讯息,她本没有寄希望得到回信,毕竟距离太远,魔力耗尽之后,信息会失去准确度。
后来因为前往逻坦平原,激战哥布林,又匆匆忙忙启程开始旅行,期间璐璐缇斯再也没有刻画新的魔法阵去查看是否得到回应。
就在今天,霍古即将送他们启程前,璐璐缇斯想起了这茬。
在霍古的魔力协助下,他们刻画了一个极大的魔法阵,吸收了更多的魔力,这样传递的信息不容易被干扰。
而在回信前,璐璐缇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先将魔法阵调整了一下,她打算看看有没有回信。
置身于魔法阵中央的璐璐缇斯呆滞了,雾气不飘了,触手不动了。
路禹纳闷地问:“怎么没动静呢,有信息吗?”
霍古也好奇地低下头,不过他却是对这个加密通讯法阵很感兴趣。
“有…而且好多。”
璐璐缇斯欣喜若狂,她没有想到塞拉竟然给她发送了这么多的信息。
想到即将能听到来自故土传来的声音,即便是塞拉这个烦人的家伙,璐璐缇斯都不由得感到亲切了几分。
兴奋地放送出魔法讯息。
宽敞的山顶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咔哒”。
路禹,雾妖,西格莉德,乃至霍古都抬起了头,努力地想要听到其他的声音。
然而…没了。
就这?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随即笑着解释:“毕竟我们距离太远,传递讯息会显得破碎一些,我们继续听,总会有能完整传送的。”
“咔…”
“嗡嗡…”
“哒哒…”
“哒…”
“断断续续的哈欠…”
一连听了十几条,有的要么根本没声,有的传出模糊不清的声响,有的则是响起一种刺耳的机械运动的声音。
璐璐缇斯的脸很黑…虽然原本就很黑。
总之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变得急躁,她触手修改魔法阵的频率越来越快。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息,我已经听了十几条了,但是我分明能感觉到,里面还有至少上百条信息没有播放!”
“塞拉,死兔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魔法阵忽然亮起,又有信息跨越重重阻隔,顶着高延迟来到了璐璐缇斯身边。
“咔哒…”
璐璐缇斯有些上头了,好在霍古一直很清醒,他感受着魔法阵内信息中残存的魔力,使劲嗅了一会。
“璐璐缇斯,感受一下。”
打算发送讯息质问塞拉为何轰炸自己加密通道的璐璐缇斯眼瞅着霍古的动作,冷静了下来。
她静下心感受了一会,眼睛一亮。
最后的那封信息,能模糊地感受到一个方向。
“看来你们的旅行不用抽签决定方向了,有人提醒了你们该往哪走。”
此时,不需要霍古解释,璐璐缇斯也猜到了塞拉玩的什么把戏。
“死兔子…”璐璐缇斯嘟囔了一句。
霍古再次播放讯息,确认了方向:“那么,我们就往这边飞,没意见吧?”
起飞前,璐璐缇斯打算把地面上的魔法阵擦拭掉,但却被霍古阻止了。
“我也需要一个联系的渠道,得知你们的旅行现状。”
璐璐缇斯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众人纷纷爬上霍古的脊背。
“从来没有载着人飞过,你们可要坐稳了。”
说着,霍古扇动翅膀,狂风顿起,路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霍古已经带着他们飞向了天空。
81.我的呢,我的呢?
从高速飞行的巨龙身上摔下去是什么体验,西格莉德与雾妖十分幸运地有了回答这个问题的经验。
从巨龙山谷离开之后,霍古十分老实地慢飞了一段距离。
然而霍古实在受不了这种龟速,于是猛地一个加速。
路禹整个人觉得自己要被迎面刮来的风拍成饼了,他使劲地扒着霍古身上的石块,在璐璐缇斯的帮助下艰难地稳住了身形。
西格莉德和雾妖则是第一时间就被甩飞出去,如果不是霍古快速折返,用水魔法接住她们,她们估计就能回答从高空自由落体坠地是什么体验这一问题了。
这个插曲过后,霍古一声叹息。
雾妖在霍古面前总是活跃地,她变成一只在喷火的小龙,气呼呼地说:“你叹什么气,我和西格莉德可是吓出一身冷汗啊!”
西格莉德冷汗直流,纠正道:“应该只有我会出冷汗,也只有我会出事,雾妖你又不会摔死…”
雾妖:“…”
霍古自知理亏,也不跟雾妖争。
载着人没法飙车的霍古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司机,不再动一口气,亦或者一天之内带路禹到达人类城邦的念头。
很快,路禹就离开了他穿越到达的这片不知名的大陆,一望无际的大海映入眼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天一色,若是此刻霍古在空中旋转几圈,路禹还真不一定能认清哪边是海洋,哪边是天空。
霍古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路禹,雾妖,以及西格莉德眼睛都瞪得老大,像是没看过大海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海嘛,不就是蓝汪汪的一滩水吗?
霍古当年四处游荡,途径无数大陆,横跨了诸多海域,在这过程中,他最讨厌的便是跨越大海。
枯燥,单调,无聊,一路上偶尔能看见海面上跃起的鱼影,躲闪自己的海鸟,除此之外便是一闪而过的荒岛。
一切都是那么地索然无味。
看见雾妖激动地扯着西格莉德,她手指之处,有一只海鸟一头扎进水中,当海鸟离水时,喙上已经衔着一条肥美的鱼。
璐璐缇斯在给路禹科普住在海里的魔物的常见魔物有哪些,惹得路禹时不时探头出去瞄两眼,希望这场现场教学能来点生动形象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背上这群人,霍古有些愣神。
“是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霍古也曾因为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不已,就像路禹他们一样。
然而他活了太久太久,也见过了太多的东西,已经再难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悠长的寿命注定了新鲜感对他们是一种奢侈,最初相遇时的心潮澎湃极有可能便是值得一生去回味,且再也找寻不回的东西。
有的巨龙为了打发时间,投身于对魔法的无尽探索当中。
有的巨龙选择了不断寻找爱好,将自己的精力全都消耗在其中。
有的巨龙开始变得好战,他们与各族为敌,迎接一次又一次地挑战。
而有的巨龙则在时间的折磨下变得残虐,癫狂,他们屠杀其他种族,以平复内心的扭曲,逐渐不为龙群所接纳。
而霍古选择了沉睡,在梦中,他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人与事,甚至可以无所不能。
“好好享受这一刻吧…新鲜感与美妙的回忆,总是弥足珍贵的。”
霍古降低了高度,紧贴着浪涛飞行,一道白线于霍古身后浮现,无数浪花被利爪激起,飞溅。
浪花扑面,第一次接触海水的雾妖哇哇大叫,吆喝着霍古再下去一点,她想看霍古在海水里飞行。
魔力束缚在下一秒到来,雾妖被迫乖巧地端坐在西格莉德身边。
路禹在琢磨如果自己带了钓竿,是不是能在霍古休息时候在他背上钓鱼?
也不知道在异世界,咬勾的会是什么。
“璐璐缇斯你在干嘛?”路禹正琢磨着呢,一扭头却发现璐璐缇斯好几根触手都戳到了水里。
“哦,我在想霍古飞这么快,如果我把触手戳出去当鱼叉用,是不是能撞上点什么。”
还能有这么倒霉的鱼?
“哗啦。”
璐璐缇斯一根触手破水而出,一条酷似大黄鱼的肥美鱼儿被捅穿了腹部,做着垂死挣扎。
“霍古,霍古,飞慢点,飞慢点,我要看璐璐表演!”
霍古又是一声叹息,越飞越慢,越飞越慢,最后索性停下,翅膀扒拉一下,随波逐流就好。
也不知道这些鱼不是不是傻子,看见偌大一条巨龙也不跑,璐璐缇斯的触手啥味道没有,甚至连饵料都不下,随便往水里一杵,就有鱼争着抢着咬勾…
西格莉德好奇心上来了,她把自己的手探进海水里,可鱼群理都不理她,纷纷往璐璐缇斯的触手上涌。
“你用魔法了?”路禹看见璐璐缇斯的触手不断上演愿者上钩的把戏,人傻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是这些鱼自己往我的触手上咬。”
璐璐缇斯嘴上这么说,触手下手可是一点不慢,不一会,路禹面前就多了一堆鱼。
路禹在思考这些鱼算不算是自杀。
正值中午,西格莉德从霍古身上扒了一块石头,给鱼打掉鳞片,然后交给路禹和璐璐缇斯,由他们用火焰来烤鱼。
这些自己找璐璐缇斯自杀的鱼,刺少肉肥,蒜瓣肉,因为是海鱼,甚至不需要放盐就很有滋味。
霍古前不久苏醒时狠狠地饱餐了一顿,短时间内不需要再进食太多东西,毕竟魔力也是巨龙的食物之一。
然而看着背上的三人在那里大快朵颐,跟出门郊游没半点区别,他口水疯狂分泌,一头扎进水里,狠吸了一口,然后嘎吱嘎吱地咀嚼了起来。
雾妖看了看吃着香喷喷烤鱼的路禹三人,又看了看美滋滋吃着鱼生的霍古,看了看手里的黄金级魔物的魔核,顿时觉得不香了。
眼看着路禹拿出烤鱼跟霍古分享,雾妖只能踮起脚,呆呆地看着霍古美滋滋地享受。
“那个,路禹…我的呢,我的呢?”
霍古瞄了雾妖一眼,快要憋不住笑了。
“啊…这,你能吃到吗?”
路禹被问懵了,他看着雾妖由白色雾气凝聚起的身体,有些难以置信地把手中的烤鱼递给雾妖。
雾妖凝聚的实体倒是能接住鱼,但是当她对鱼肉下嘴,并且试图吞咽时,鱼肉不出意外地透过雾气,掉在了地上。
雾妖虽然能以雾气凝聚出一个模糊的实体,但是确实只是魔力构筑而成的生命体,除非她有躯体,否则美食这种事跟她是绝缘了。
雾妖看着手里的鱼肉,又看了看咀嚼到一半掉落的那团肉糜,抬起头,望向霍古。
“我也能拥有身体吗?”
“雾妖的优势在于不定型身躯,藏匿于大雾当中的力量,拥有身体对于你而言是累赘。”霍古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所以,我能有吗?”雾妖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霍古瞄了一眼璐璐缇斯:“两种办法,璐璐缇斯不是在捣鼓变形药剂吗,既然她能帮自己的巨龙伙伴捣鼓,自然也就能帮你研究,你可以期待一下她的作品,亦或者询问雾妖同族是否有现成的药剂…”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接触雾妖一族,你的能力太特殊了,很容易就会被惦记上。”
“还有一种方法,让人制造你可以栖身的躯体,这具躯体与活人无异,这样你就能够品尝到食物的滋味了。”
“这两样,你都需要别人帮助,光凭你是做不到的。”
雾妖把鱼还给了路禹,说了声谢谢之后,望着远处呆坐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霍古也没去管她,随着她经历的事情变多,她也会随之觉醒更多的念头,也更加渴望变强。
过往是十数年,雾妖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也正因为如此,雾妖对于变强没什么追求。
贫瘠的环境,没有外来事物的冲击,霍古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劝说雾妖继续变强。
如今路禹等人的出现正是最好的契机,雾妖会在相处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每一样都需要实力作为基础。
这个世界广袤而危险,在没有一定实力前,独自一人总是危险的,更别说她这种身负特殊力量的雾妖了。
因此她不仅需要实力,她还需要朋友。
此时她只是把路禹他们当做一起旅行的同伴,这是不够的。
再度启程后,雾妖找到了璐璐缇斯。
“真的有那样的药剂吗?”
璐璐缇斯说:“我没给雾妖配过药,甚至没见过雾妖,所以只能说试试看,不能给你保证。”
“不过我好歹也是天才魔法师,如果能给笨龙制作出变形药剂,那给你制作也一定不是问题。”
路禹没有吐槽璐璐缇斯爆炸的事,因为他听得出,雾妖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璐璐缇斯保证道:“我给笨龙做好药剂之后就给你做。”
“一定?”
“一定。”璐璐缇斯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了给笨龙配药弄的,我总是信守承诺。”
说着,璐璐缇斯向雾妖伸出手。
雾妖毫不犹豫握了上去。
82.有没有兴趣一起屠个龙?
奥克利蹲伏在树枝上,屏气凝神,与周遭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
与那些天生掌握魔力的魔法师不同,也与那些有足够精湛的技巧能当冒险者的人不同,年轻的奥克利只是个猎人。
对付普通的动物他自忖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面对强大的魔物,他知道自己的射术只是个笑话。
依靠平时打猎获得的猎物以及皮毛,奥克利在凯斯城中过得还算凑合。
去年冬天,新到的领主发布了新的征收令。
原本已经缴纳了旧领主的税,不曾想新到的领主却表示那不是交给自己的,因此不算数。
领内的老爷们自然是不必再交,听闻在领主入住的第二天他们就在宅邸里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领内有学识的人也一同前往。
也就是在那场欢迎仪式上,领主一开心,就免了所有到场的人税务,把他们应缴的税摊到了其余人身上。
西城内,有人不断地串联,鼓动,恶狠狠地咒骂着领主派来收税的兵丁,鼓动着周围怨声连连的人们站起来反抗。
住在不远处的奥克利听得真切,看得清楚,然而他却一点附和的意思也没有。
在领主的人马来到西城收税时,奥克利拿出了自己刚捕到的猎物,顺带着奉送上了自己刚剥下的好皮子。
他的顺从很得领主手下的喜欢,对方没有为难他,甚至叫走了揭开米缸,打算搬米走的奴隶。
领主的收税小队继续向西城深处开去,终于碰上了那群手握着农具,衣衫褴褛的贫民。
他们紧紧地握着那些远不能与武器抗衡的简陋农具,仿佛那能给予他们勇气与力量。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跟手握钢刀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一群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人能做什么?
西城的大街上流淌的血被飘落的雪花覆盖,这片大地心善,见不得血流满地,很仁慈地遮掩住了一切。
空出来的窝棚住进了好些刚被解除奴籍的奴隶。
对善良的老爷们感恩戴德的奴隶填补了暴民的空缺,看见这些奴隶每日见到士兵依旧点头哈腰,恨不得跪下再给对方磕一个,奥克利觉得,奴隶就是奴隶。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原本有些慵懒的双眸逐渐变得锐利。
奥克利擦了擦手汗,无视了不断叮咬他的蚊虫,将背囊中的弓箭小心翼翼的取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根据奥克利常年打猎的直觉,对方有三人,这正好是自己能对付的极限。
湿热的林地显然让这些本就素质不高的卫兵忘记了周遭的危险,他们竟然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随意的放在马背上。
他们有说有笑,拿着剑柄拍打着杂草,惊吓出其中的毒蛇,而后一刀斩下蛇头,将肥美的蛇肉丢进准备好的麻袋当中。
奥克利看了一眼被自己磨得无比尖锐的箭簇,弯弓搭箭,无声无息地瞄准了为首的一人。
这人正是当天给他免去税务的卫兵。
也是奥克利告诉他,这里有许多肥美的蛇,蛇胆可以入酒,蛇肉可以羹,很是滋补。
“嘣…”
袅袅余音在奥克利的耳边回荡,不远处捏着毒蛇的一名卫兵后脑被箭贯穿,直挺挺地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名卫兵愣住了。
再度弯弓搭箭,这回是两支箭被奥克利搭上了弦。
屏气凝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奥克利视野里两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突然,一股骇人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常年累月与野兽打交道使得奥克利的感知能力较普通人强悍不少。
不是人类。
这是…会飞的魔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奥克利咬着牙,将箭射了出去。
一箭穿过其中一名卫兵的眼珠子,贯穿了脑袋。
另一箭则是扎在了另一名卫兵的腰部,虽然也是贯穿伤,但却没有立刻致死。
奥克利紧贴大树,迅速调整呼吸。
下一秒,巨大的阴影掠过林地。
透过树叶的缝隙,奥克利心脏几乎停跳。
如同山岳般的巨龙紧贴着树冠驰过树林,他羽翼挥动时掀起的风险些将奥克利从树上刮下去。
奥克利腿软了。
别说凯斯城,放眼整个国家,巨龙这种生物都没有几个人见过。
只是一眼,奥克利就兴不起一星半点与他为敌的念头…这就是巨龙的威压吗?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奥克利跳下树,拉满弓,找到了刚才中箭未死的卫兵,然而…
卫兵的眼睛睁得很大,惊恐地望着天空。
中箭未死想要逃跑,却无意间目睹了巨龙骇人的身姿,竟是被吓死了。
奥克利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箭,确保死透,然后迅速清理现场,把尸体全都推下山坡,滚到早已挖好的坑里。
掩埋好尸体的奥克利不敢停留,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野兔,马不停蹄地赶回凯斯城,大摇大摆地从东城门进入,还热情地把一只野兔送给了守门的领队,引得对方哈哈大笑,直呼奥克利懂事。
奥克利一进城就拿着自己狩猎所得去变卖,他对于凯斯城的安全有着极深的忧虑。
不是一般的龙,是一头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的巨龙啊!
这样的怪物真的是凯斯城的这些废物能抵挡的吗?
哪怕把凯斯城最为精锐的战士,冒险者集中在一起,面对这样的怪物,也只会有去无回吧?
他可不想被这里的老爷征召,成为消耗巨龙体力的炮灰!
奥克利很显然误会了霍古,他对屠灭人类的城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的爱好十分普通,就是睡觉。
但是很显然,奥克利,乃至目睹巨龙的人都不认为霍古有如此正常的爱好。
在野外,无数的人目睹了巨龙现身。
胆小的撒腿就跑,胆大的冒险者则是四处怂恿,结队,试图与巨龙一战。
要是赢了,他们都会成为屠龙的英雄,巨龙死后的身躯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遇不可求啊!
他们似乎没有考虑到,自己在巨龙眼中到底是什么存在。
霍古放下路禹一行人之后,久久地凝视着他们。
“走吧。”还是霍古打破了沉默,他本想叹气,临了却狠狠地哼了一声。
路禹无奈,觉得霍古真不坦率啊,直说自己舍不得雾妖或者他们不就好了?
雾妖就直白多了:“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自从你出现,我睡觉总是断断续续,你现在离开我身边,你说我是该开心还是该哭?”
霍古挥了挥翅膀:“我们会再见的。路禹,璐璐缇斯,我很期待你们验证猜想成功。西格莉德,不要丢了你这身龙血的脸。至于雾妖…你会变强的。”
霍古载人时必须小心翼翼,龟速飞行,此时少了几个累赘,只是轻轻一振翅,便跃入天际。
只是一眨眼,霍古的身影便消失得只剩一个点了。
他没有给大家说话的机会,离开了。
雾妖望着霍古离开的方向,愣愣地看了好一会,直到路禹提醒她该启程了,雾妖才变换出一张笑脸,示意没有问题。
璐璐缇斯有了新伪装,根据在亚斯王国的经历,路禹果断将她变成自己的召唤物。
自己是个召唤师,因为怕死,一直召唤一个召唤物在身边守护也是很正常的吧?
如此一来,璐璐缇斯也不用一直呆在路禹的背包里憋着了。
不过路禹这个召唤师现在还挺憋屈的,根据之前的猜想,之前的血肉战车应该是被世界意识封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召唤出来。
就算能再召唤出来,估计要支付的代价也不是只是一点点魔力那么简单。
而且璐璐缇斯的猜想最难受的一点是,路禹已经被世界意识惦记上了。
如果自己还能召唤出奇怪的玩意,对方一定会发现,然后立刻把召唤物记载下来,顺便修改召唤所需的代价。
也就是说,路禹就算能召唤出第二只类似血肉战车的召唤物,也只能玩一次。
除非他足够强,拥有完全可以消弭所有代价带来的影响的力量。
那时候,他才能实现召唤自由。
“嘿嘿,你以为你封掉我的血肉战车我就没得玩了,我这里稀奇古怪的点子多得很呢。”
西格莉德迅速举盾向前,璐璐缇斯爬上了路禹的肩膀,而路禹也站到了西格莉德身后,一起挪动到一颗大树后。
听到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后,只有雾妖还大大咧咧地站在空旷处,连掩体也不找。
看见西格莉德对自己连连招手,雾妖终于有了遇敌的实感。
“要干掉他们吗?”雾妖一上来就是开杀,完美继承了霍古最速解决问题的思路。
“先看看对方是干什么的。”
路禹话音刚落,对面就喊了起来。
“前面的,你们也是来屠龙的吗?”
没有恶意的话,甚至有在征询是否一起组个队,下个屠龙副本。
路禹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群人要屠的龙可能是霍古。
双方放下武器,一起从掩体后走出。
“哦,也是整队啊,不过没关系,刚才那只飞过这里的巨龙你们都看到了吧。”领头的队长热情的邀请,“有没有兴趣联手,巨龙的身躯处处是宝啊。”
路禹一行人打量着眼前这人的,又瞄了一眼他的队友,诚惶诚恐地询问:“请问,您是什么等级的冒险者?”
“我们可是秘银级的!”
83.出气,立威,留名
路禹谢绝了好几波冒险者发出的屠龙邀请,这群凑热闹的人里竟然连黑铁,精钢都有,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哪来的勇气,觉得屠龙是他们能掺和的事?
难不成这里人的认知是,无论面对什么魔物,大家都不要怕,并迅速聚到一起,共襄盛举?
问清路,路禹终于来到了冒险者口中的凯斯城。
凯斯城隶属于格朗帝国,相较于亚斯王国,他对于异族的包容度更高。
路禹带着雾妖跟璐璐缇斯这两异类走在大街上,无论是行人还是卫兵也就是好奇地多瞅了几眼,根本没人会大惊小怪,这组合看样子对于当地人而言算是稀松平常。
一队骑兵在城镇的主道上疾驰而过,随着他们的号令,有些慵懒的守城军士纷纷警惕起来,时不时还有穿着长袍,疑似魔法师的人登上城墙。
道路两旁有与骑兵队长熟识的人,他困惑地问:“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骑兵队长也不瞒着周围的人:“刚才在野外,有大量冒险者目击到了巨龙出没,为了防止巨龙袭击城镇,领主已经派出了大量的魔法师监视可疑的魔力波动。”
路禹估计,如果可以隐瞒,领主绝对是想瞒住的,奈何野外目击者太多,总不能把所有的冒险者全都杀了吧?
果然,城内骑兵通告完巨龙出没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安慰众人了。
“我们领主曾经是黄金级的冒险者,有他坐镇,巨龙定然有来无回。”
“城内大量的四阶魔法师集合在一起,即便是巨龙也要畏惧他们的魔力。”
“训练有素的骑兵已经主动出击,他们将把巨龙驱逐出格朗帝国的国境!”
抛开这群人莫名其妙的自信不说,这个应对十分迅速。
只不过,路禹还是不太清楚。
这群人觉得秘银黄金就能对付巨龙的认知是怎么形成的?
难道以前他们真的以这样的实力屠过一条龙?
民众似乎很好忽悠,一连串的话,让原本还聚在主道上的他们开始散开,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耳尖的路禹倒是听到身边一名老人掖了掖衣服,叹着气小声抱怨。
“王都有杀人魔出没,结果一整个冬天了,都没被抓到。凯斯城现在又来了巨龙,说能屠龙…我看难哦。”
“原来不是好忽悠,只是麻木了啊。”路禹想。
他们对卫兵与骑士的能力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巨龙来了也得生活,没来也得生活,与其担心不知道何时会来袭击城镇的巨龙,还不如担心一下明天的口粮。
离队的西格莉德回来了。
刚才她去各个商铺,酒馆,观察了一下当地人的交易方式以及额度,又经过打听发现格朗帝国有金子流通,尽管数量不多,但是他们确确实实铸造了金币。
“他们的货币兑换体系,你了解清楚了?”
“一清二楚。”
路禹竖起了大拇指:“那就把安德鲁给我们的纯银饼子拿去熔铸,兑换货币吧,不要换太多,大概足够我们购买两匹马就好。”
有了亚斯的经历打底,路禹兑钱只信任王都,毕竟那里最接近权利中心,猫腻比边城要少。
西格莉德再次离去,这些事她在亚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路禹不打算在凯斯城停留,在西格莉德拿着兑换的钱币回来之后,他们立刻购买了马匹,打算继续前行。
就在他们穿过凯斯城,抵达北城门时,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
听闻这个声音的士兵迅速将城门关闭,两名魔法师现身于城门下,打开了城门上的魔法阵。
等待出城的众人傻眼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领主有令,巨龙袭击海边一个村庄,村中所有人与牲畜都被吞噬一空,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同时为了避免巨龙袭城造成巨大损失,暂时关闭城门,期望城中居民齐心协力,面对有可能到来的龙灾。”
闻言,所有打算出城的人面面相觑,不一会,众人愤怒了。
这公告也就能糊弄一下傻子。
什么为了大家的安全,这分明就是强迫众人协助防守他的领地。
凯斯城身为一个靠海的边城,流动人口本就多,冒险者,商人,信息贩子齐聚一堂,大家都是为了钱来到这里的,谁会为了别人的领地流血啊?
你出事了我跑路,你没事了我回来继续赚钱,这才是正常状态。
这个新领主显然不这么想,他才刚上任,在领地内捞钱都没捞几天,权利也没好好享受,如果自己的领地被巨龙摧毁了,那他在贵族里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卫兵,骑士,魔法师齐聚城门前,不断地劝说着准备离城的冒险者,商人,还有普通民众返回城内。
人群当中正好就有变卖了猎物准备开溜的奥克利。
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他实在是低估了新领主的无耻,人家明着不要脸,你能怎么办?
郁闷的他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可能,只能和人群愤愤地回头。
路禹本想拿出在亚斯唬人的那套,继续扮演赛里斯的侯爵,让面前的卫兵放行。
但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索性还是收敛一下好了。
而且自己也不急,毕竟路禹很清楚,巨龙袭击村庄的事是完完全全的子虚乌有。
霍古就算真的肚子饿了,也不会惦记着人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肉。
领主杜撰出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生出危机感,被迫和他站一条阵线,与巨龙对抗。
可问题是…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完全是跟空气斗智斗勇啊。
这回霍古估计已经在海面上飙车了,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山谷里自己那温暖的小窝。
这事也没法解释,只能让这位领主先担惊受怕一段时间了,等到他意识到巨龙对他这块领地真的没半点想法,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找了间酒馆入住,路禹打算要两个房间,自己跟璐璐缇斯住,雾妖则跟西格莉德一起。
酒馆老板饶有兴趣地问了一下雾妖的种族,在听到雾妖自我介绍之后,笑着记在一个板子上。
“才来边城对吧,这算是学费了,这种信息可是能找人卖钱的。”
从这话路禹就能知道,这附近,也没有雾妖的同族,这里的人甚至不知道雾妖的信息。
老板瞥了一眼璐璐缇斯,继续问:“这个我可以花钱买你的信息。”
“这个卖不了钱,因为她是我的召唤物。”
老板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好奇怪的召唤物,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就请你拿钱来买吧。”
对于路禹迅速适应了凯斯这座边城的节奏,老板很是赞许。
等西格莉德他们上楼后,独自一人的路禹向老板买了杯酒水,但是他没喝。
在亚斯他喝的酒回口都苦,又涩又酸,导致他现在看见酒客们豪饮都很是佩服他们的味觉。
有些消息是要付费才能打听的,酒水就是凭证。
老板笑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找信息渠道丰富,比较有信誉的信息贩子打听事情。”
“那得看你有多少诚意,有些消息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随意出售。”
路禹琢磨了一会,正欲细问,一双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喝酒,那就起开吧。”
说着,对方猛地一推,把路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很突然,路禹一点防备没有,直到倒地才看清这个不请自来家伙。
肤色黧黑的大汉推倒路禹霸占了他的位置后,还拿起路禹点的酒一饮而尽,当着路禹的面打了个酒嗝。
大汉亮了一下自己的壮硕的肌肉,又扯开领子,让路禹看见那里密密麻麻的刀伤,最后甩出一块秘银的冒险者标识牌。
对方意思很明显,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样,你有能力对付我吗?
酒馆里的其他人就着这忽如其来的闹剧下酒,玩味的笑着,也不阻拦,也不怂恿,就是默默地观望。
附近几个酒馆的熟客都看见过乔纳欺凌弱小的情景,因为次数多了,并且其人也长得黑,索性被大家叫做黑乔纳。
黑乔纳是这片有名的流氓,秘银冒险者的他并不是横着走道的,他的眼珠子不瞎,招惹的人总是好拿捏的。
这次他选择拿捏的就是看上去比较瘦弱的路禹。
路禹穿越时还是微胖,在森林里跟在白狼屁股后面捡食吃勉强饿不死,但是整个人体重也是锐减。
虽然在璐璐缇斯出现之后,路禹的身体状况好转,没有原来那么瘦弱,但是相较这些整天跟魔物厮杀的猛人,确实显得像是小鸡仔。
在冒险者越密集的地方,这样欺凌弱小的事发生的就越频繁。
黑盾城的冒险者好歹有个共同的仇敌,在凯斯城,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赚钱,既然杀魔物和敲诈勒索都一样能拿到钱,为什么我要去拼命呢?
“卫兵不管吗?”路禹问。
“人不死,就不管。”老板显然见多了这种事,很贴心地提醒路禹,“而且,能管一时,又没法一直管。”
老板一边瞟着黑乔纳,一边暗示:“有人因为不服气,被奇怪的人惦记上,与同伴出门狩猎途中忽然中了暗箭。”
“还有的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了,下落不明。”
老板也提供了自己的方案:“气可以忍一忍,钱可以再赚,你说是不是?”
路禹谢过老板,他了解了规则,也愿意遵守规则。
“璐璐,有没有兴趣给人开几个洞,让他透透气?”
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闻言飘出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准备伸手去揪路禹的黑乔纳。
二话不说,璐璐缇斯飞驰到路禹身边,伸出触手,狠狠地抽打在他伸出的那双手上。
黑乔纳看着触手留下的血印,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璐璐缇斯。
“魔法师?”
路禹懒得回答,提醒璐璐缇斯:“别弄死,按我说的,开几个口子,让他长点心眼。”
璐璐缇斯气势汹汹地扑了出去,黑雾中涌出十几根触手,一齐刺向黑乔纳。
黑乔纳也是个秘银冒险者,见势不妙,立刻拔刀。刀法了得的他拨开缠上来的触手,反手一记大劈,狠狠地砍在璐璐缇斯的身体上。
璐璐缇斯纹丝不动,反倒是黑乔纳手里的刀应声断裂,震得他拿刀的双手发麻。
开玩笑,霍古的攻击,璐璐缇斯这个身体都能硬吃下来,你拿着一把破刀就想破防?
璐璐缇斯避开了身体的要害,迅速在黑乔纳的身体上戳了好几个血窟窿。
看着不断从血窟窿里流出的鲜血,整个酒馆一片寂静,连咀嚼声都停了。
路禹缓步上前,若无其事地摸索着黑乔纳的腰带,取下他的钱包,然后翻了翻他的衣服,找出藏在其中的钱币。
“还有没有?”
眼力极好,从来没有碰过钢板的黑乔纳惊恐地大喊没有。
“真的没有,我不信,你不太老实啊,再补一个窟窿。”
璐璐缇斯正欲戳,黑乔纳尖叫了起来:“真的没有了,我也是没钱才会打您的主意,请您放过我!”
路禹打开钱包,看着里面零碎的钱币,冷笑一声:“就这点破烂?”
他把钱币一股脑倒在了黑乔纳的脸上。
“把钱币捡起来,就算我还给你了。”
黑乔纳敲了这么多人的竹杠,如今被一个年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狠狠地踩着自己的面子,激动地浑身颤抖。
“你生气啦,不服气?”路禹说,“本侯爵大发慈悲饶你不死,现在善心大发赏你钱你也不拿,看不起我?”
路禹这次入戏极快,再度拿出在了亚斯那副派头
“老板,不弄死就没关系是吧?”
老板在路禹说出自己是侯爵时,人已经有些懵了,此刻听到对方在问自己,连连点头。
“我看你这眼睛也不太好使,不如…”
黑乔纳强撑着爬起,手忙角落地把那些本该是自己,却被路禹当做赏钱砸在自己脸上的钱币拢到一块。
路禹没有赶尽杀绝,毕竟这座城镇的规则如此,他没有要破坏的意思。
气也出了,威也立了,名字也撂下了,接下来,就该凯斯城的城主联系自己了。
84.她跑什么?
事与愿违,凯斯城的领主确实知晓了自己的领地内来了一位侯爵,与自己爵位相同。
但是,他并没有与路禹沟通一下,询问他从何处而来,欲往何处去的意思。
凯斯城封城的第三天,路禹就知晓了一个消息。
格朗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星辰骑士团已经派人来到了凯斯城。
不仅凯斯城进入了封城状态,周边的几座城镇的领主也害怕遭受巨龙袭击,限制了出入,也是因为这些领主集体去信王都,才让星辰骑士团行动如此迅速。
领主被巨龙出没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路禹撂下的名他自然也没心思理会了。
“动静这么大?”
因为吃不惯酒馆的早餐,路禹干脆买来材料在酒馆里自己做。
按理说这就是打酒馆的脸,可是酒馆老板也没法管,毕竟路禹昨天可是自曝为侯爵的。
西格莉德小声吐槽:“我不觉得区区一个骑士团能对付霍古。”
“我之前问过了,格朗帝国的魔法师平均战力是四到五阶,与魔法师同等战力的骑士也有不少,帝国顶配战力则是一位六阶风属性魔法师,以及两位擅长近战的水晶级武者。”
用璐璐缇斯的话,格朗帝国的整体实力配置已经很不错了,全部调动起来对付一般的巨龙确实足够。
而且这也证明了,这片区域远比亚斯所在的穷乡僻壤要富饶一些,毕竟亚斯那真的是要啥没啥,魔法师平均战力三阶上下浮动,魔物最高也就到黄金级,霍古在那就是天然的霸主。
路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没有龙的龙灾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连帝国最强的骑士团都到位了,这俨然一副不把龙屠了我就不走的态度啊。
可问题是,星辰骑士团这次来的人里就有水晶级的狠角色,他到位了为什么还要维持封城?
璐璐缇斯啧了一声:“这里是封地,骑士团无权插手啊,笨。”
正如璐璐缇斯所说的那样,星辰骑士团团长赫斯特希望凯斯城领主菲尔顿不再封城,毕竟之前听闻巨龙来袭封城的几座城镇在听闻星辰骑士团到来之后都已开放。
然而菲尔顿却拒绝了赫斯特的提议,明确表示,在龙灾威胁未解除前,必须封城。
“这是我身为领主的权利,骑士团无权干涉。”
菲尔顿一句话就把星辰骑士团的众人堵住了。
如果说,其他城镇听闻星辰骑士团到来就解除封城,是相信他们的表现,那么菲尔顿就是摆明了不信星辰骑士团了。
领主宅邸里,赫斯特与菲尔顿沉默对视,互不相让。
“骑士团负责剿灭巨龙,但总是需要信息支持的,如今侯爵大人将所有的冒险者都缩在了城镇内,骑士团必须独自在林地,乃至周遭海岛上搜索巨龙的踪迹…”
女人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清凉的溪水,冲散了赫斯特与菲尔顿心中的怒火。
菲尔顿胖乎乎的脸上寒意顿消,望向希瑟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女人继续说:“不如菲尔顿侯爵给城内的冒险者发布悬赏,让他们帮忙寻找巨龙的踪迹,这样我们也能尽早完成陛下的任务,侯爵也能早日获得安宁。”
“希瑟女士不愧是精通风属性魔法的大魔法师,就连话也如微风般柔和。”菲尔顿瞄了一眼赫斯特那张黑脸,答复道,“看在希瑟女士的面子上,我只会再封城七日,同时从今日起,向冒险者发放特别通行证。”
赫斯特哼了一声,不顾礼仪,带着人转头就走。
走在最后的希瑟被菲尔顿喊住了。
“我的手下在领内发现了一张六阶魔法师留下的手稿,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希瑟愣了一下,俏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望,但随即便被笑容掩盖过去。
“以后再说吧。”说完,希瑟带着余下的团员也离开了。
等到骑士团成员全都离去,菲尔顿的管家不解地走上前,问:“老爷这样做是否不太妥啊?”
“哦,你也觉得我封城不对?”
管家的头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不该与星辰骑士团的人闹出矛盾,他们要的并不是解除封城,而是面子。”
“周围的领主都给了星辰骑士团这个面子,老爷执意封城,无异于告诉所有人,老爷不信任星辰的实力。七日后才解除更像是一种变相挑衅,如果星辰七日之内找不到巨龙,也无法屠龙,那他们就会被另外两大骑士团调侃。”
菲尔顿比较胖,站久了就浑身难受,落座后他舒服地长呼一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看见管家一直弓着腰,不敢抬头直视自己,菲尔顿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你不用多说了,让下面的人打理好物资的事,别让去年冬天那群暴民闹出来的事又上演一次,我可不想在骑士团的面前丢人。”
管家离开后,菲尔顿哼了一声。
如果他不这样做,星辰骑士团会在凯斯城停留更长时间吗?
巨龙行踪飘忽不定,岂是那么好找的。
陛下虽然派来的骑士团帮忙,但是他们在遍寻不到之后大概率就会报告陛下,说巨龙踪迹全无,极有可能离开此地。
菲尔顿对这套再清楚不过了。
唯有用激将法把星辰骑士团的人绑住,他才能高枕无忧。
这一通折腾,七天之后,星辰骑士团一定还会为了自己的面子继续寻找巨龙的踪迹,直到陛下召回才肯离开。
而且…
不这样做,他哪能创造出和希瑟相处的机会。
还没到三十岁的六阶魔法师啊,如此出色的女人至今没有意中人,整天跟着骑士团一起忙碌。
如果能制造点机会相处,与她培养感情并最终得手,那自己在帝国中的地位定然会水涨船高。
菲尔顿很喜欢那句话,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龙灾是坏事,但是他硬生生能在这其中创造出有利自己的局面,这就是本事。
越想越得意的菲尔顿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忽然想起了什么。
“…”
“算了…晾着吧,我这还有重要的事要忙,区区一个别国侯爵罢了。”
到达凯斯城的第四天,起床后的路禹发现酒馆里的人少了不少。
之前封城,不少冒险者闲极无聊都跑来这里买醉,喝得醉醺醺地开房一躺,一天对他们而言就算是过去了。
可今天偌大的酒馆内只有少数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普通的居民。
“老板,你这生意怎么一落千丈啊?”西格莉德也纳闷了。
“不是我的生意一落千丈,是昨天夜里,领主发布了悬赏令,任何提供了巨龙行踪的人都将获得一千枚银币的奖励,如果骑士团屠龙成功,提供消息者将获得一份龙血。”
“这不,昨天深夜发的公告,立刻就有领主卫兵在城门发放准许出城的通行证,只有魔法师和有冒险者标识牌的人才能领取。”
谢过老板提供的信息,路禹草草吃了点早餐,赶往东城门,发现确实有许多冒险者在这里排队领取通行证。
轮到路禹时,路禹肩膀上的璐璐缇斯引起了城门卫兵的注意。
“这是我的召唤物。”
闻言,卫兵测验了一番,发现路禹确实有魔力之后,便将通行证交给了路禹,并且示意他好好看看悬赏额度。
“只要提供的消息准确,不参加屠龙也能获得奖励,你们可要看好了!”
卫兵一边指着悬赏布告,一边对着排队的冒险者们大喊。
这大嗓门,吼得路禹脑袋瓜子嗡嗡的。
离开了凯斯城,路禹好奇地抓住一名冒险者,问:“你们真的打算去寻找巨龙的踪迹?”
这名精钢级的冒险者点了点头:“当然去啊,只要提供消息就有希望获得一千枚银币,说不准还能获得龙血,这么好的事去哪找啊?”
说着,冒险者还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你们是魔法师对吧,不如我们组个队,放心,如果到时候发奖励,我们对半分!”
路禹婉言谢绝。
毕竟那一千银币和那份龙血啊,是绝对没人能拿到的。
星辰骑士团除了坐镇城内回收冒险者消息的两人,其余人全部出动,四处寻找着巨龙的踪迹。
希瑟不太喜欢和一群人一起行动,她加入星辰骑士团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行侠。
途中,她也遇到了好些希望与她组队的冒险者,都被她谢绝了。
因为骑士团的人多在凯斯城附近活动,因此希瑟的搜寻范围选择在了凯斯城以东。
这个区域内活跃的魔物较多,不少冒险者不太敢深入,但是对于希瑟而言,这都不是问题。
大量的低阶魔物还没有靠近希瑟就被风刃绞碎,依靠数量突围到她身边的魔物还来不及攻击,就会被风盾上突起的尖锥贯穿身体。
希瑟收集信息的方法很简单,她杀进了一个林地巨蛛的巢穴,找到了他们的首领,询问对方是否见过巨龙。
林地巨蛛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人类,自己的孩子眨眼间就被消灭了一大半。
“见过,就在几天前,很大的一只巨龙飞过这里,我们感受到他的威势全都躲起来了,除此之外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
林地巨蛛瑟瑟发抖,生怕说晚了一点就当场暴毙。
大多数高阶魔物都会一些人类的语言,听着林地巨蛛操持着一口怪味口语说完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希瑟沉思片刻,放下了架在林地巨蛛眼睛上的那把风刃。
“能感觉到对方有多强吗?”
“…我和我的孩子加起来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是肯定的。”
黄金级的林地巨蛛都有这种预感的话,对方至少也是水晶级的巨龙了。
这个实力的巨龙从未在周边地区出现过。
龙这种生物是绝对不能以他当前的战力去评级的,如果对方是水晶级,那么你至少要比他强大一阶才能稳妥地应对。
格朗帝国没有七阶魔法师,也没有琥珀级的武者,如果对方真的是水晶级巨龙,星辰骑士团全员爆发也未必能留住对方。
离开林地巨蛛巢穴,走在路上的希瑟,心中的阴影愈来愈大。
这条巨龙究竟从何而来,他途径人类的城镇打算做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露了个面,就不再现身?
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强大的生命带来的恐惧,他们无需做什么,只需要稍微露个面,就会引得无数人惶惶不安。
即便他消失了,这种不安不会立刻消失,而是会不断地折磨着每个人。
希瑟现在就是如此,她无比希望巨龙立刻现身,哪怕他破坏城镇,到处肆虐,都比隐藏不出要好。
“什么人!”
希瑟的视野里,远方的一株参天大树旁,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常年与魔物打交道,希瑟迅速在脑海里寻找着与黑影形状相似的魔物资料。
希瑟大着胆子走上黑影消失的位置,紧接着,她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条人腿显露了出来。
那双腿慌乱地蹬着,像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黑雾伸出无数的触手捆在受害者身上,雾气缭绕的它如同恶魔。
就在受害者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以及一团奇诡的白色雾气。
希瑟想也不想,风刃立刻甩出,斩在黑雾的触手上。
想象中触手应声断裂的画面没有出现,希瑟听见的是沉闷的撞击声。
希瑟愣了一下,操控着流动的风,凝聚成一把无形的战斧,用力地朝黑雾的核心,砍了下去。
“砰。”
虽然黑雾伸出触手去阻挡,但还是被这一击劈退。
为自己套上风属性的加速魔法,希瑟一闪身,来到了倒地的受害者身边,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个人中了剧毒。
这一切都在发生在几秒之内,希瑟把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以避免陷入乱战。
用风包裹住中毒的人,希瑟瞄了一眼黑雾,心神剧颤。
“完好无损?”她下意识叫了出来。
就算她没有用全力,但这可是六阶魔法师的一击啊。
这个怪物不躲不避,被命中之后竟然还能飘起来?
不对…
这个怪物的气息十分奇怪,似乎是融合了各种奇怪的魔物?
“二话不说就打了我的召唤物两下,这位魔法师不觉得自己很不礼貌吗?”
男人的话让希瑟浑身打了个颤,她想也不想,带着中毒的人转身就跑。
等希瑟跑后,路禹根西格莉德呆住了。
“不是,她跑什么,打了人就跑,有病啊!”
临时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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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完美的误会
菲尔顿听闻希瑟深夜造访,忙不迭地让仆人泡上最好的茶,拿出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
就在他招呼仆人拿出点鲜花装饰一下房间时,管家告知,不只希瑟一人到访,星辰骑士团的人也来了。
菲尔顿望向了刚才通报的仆人。
“老爷,您没等我说完就…”
“打十鞭子!”
看见仆人哭喊着,哀求着被拖走,菲尔顿喊了声停。
仆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菲尔顿吩咐道:“堵上嘴,动静弄小点。”
菲尔顿从梦中惊醒,从狂喜到失望,被压下去的起床气又浮了起来。
面对被引进房间的赫斯特,他僵硬地给了个笑脸,如果不是希瑟在场,他已经在思考怎么赶人了。
睡眼朦胧的菲尔顿黑着脸,他端起茶杯,正打算喝一口提提神,赫斯特一句话就让茶杯在他嘴巴前停了下来。
“凯斯城附近出现了可疑的召唤师。”
菲尔顿啧了一声:“就这?”
可疑就可疑呗,排查可疑人物不就该是你们星辰骑士团该做的吗?
况且,星辰骑士团平均战力四五位阶的一堆,还有六阶魔法师希瑟坐镇,一个召唤师算什么?
召唤流派式微,召唤师的实力自然是没什么提升的空间。
召唤物被牵制导致召唤师无力反抗的例子实在太多了,骑士团人这么多,完全能把召唤师按死。
“召唤师召唤出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因为天太黑,希瑟没能看清召唤物的细节,只是从对方手中救下了一个被袭击的冒险者。”
听闻是希瑟先发现的召唤师,并且还救了人,菲尔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称赞希瑟人美心善实力强。
希瑟很礼貌地回以笑容,只是这一次,她笑得很干,很心虚。
赫斯特继续说:“希瑟与对方短暂交战了一会。”
只要嘴巴够甜,女人总是会对你抱有好感,基于这个想法,菲尔顿势要把赞美攻势进行到底。
“那希瑟定然是将对方斩杀当场了,你们来找我,是还有余孽在逃窜,需要我发布告示通缉对吗?”
菲尔顿正打算把管家喊进来,却被希瑟伸手制止。
赫斯特也很尴尬,但是比起尴尬,从希瑟那里知晓了事情全貌的他现在更多的是忧虑。
“希瑟没有斩杀对方,但是却与对方的召唤物短暂地对抗了一下。”
希瑟纠正:“没有对抗,召唤物硬吃了我两发重击。”
菲尔顿看着希瑟曼妙的身姿,听着希瑟像是渴望被夸赞的话,立刻会意。
他拿起茶杯,打算喝茶润润喉,然后展现自己高超的吹捧技巧。
“希瑟两发重击,虽说不是全力,但是对方的召唤物安然无恙,甚至像是没有受伤,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召唤物…我只能说,对方疑似是七阶的魔法师。”
“噗!!!”
菲尔顿茶水喷了一地,他也不管在希瑟面前失态的问题了,急吼吼地站了起来,大喊道:“七阶?”
“喂喂喂,这不是开玩笑啊,你知道七阶是什么概念吗?”
“整个格朗帝国也就只有六阶的魔法师,这岂不是说,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拥有的魔力超越了整个格朗帝国的任意一名魔法师?”
“你没听错,我刚听希瑟说时和你的反应差不多。”
菲尔顿扭头望向希瑟,希瑟的表情很凝重,对于菲尔顿询问似的眼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希瑟补充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个召唤师身边还有一位女性,这位女性身边跟着一团有着人型轮廓的白雾。”
不用说了,菲尔顿已经懂了。
黑雾与白雾,一男一女,这两个的召唤物互相对应。
天哪,这意思是,至少有两名七阶的狠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转悠?
菲尔顿抱着头,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炸了。
先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巨龙掠过凯斯城周边,龙灾的阴影挥之不去。
现在又跑出来两个七阶的狠人,召唤物看起来就邪乎得很。
凯斯这座海边城市是被诅咒了吗,怎么什么怪事都往这里撞。
一位不明身份的七阶召唤师在凯斯城以东的区域乱晃,如果这位不速之客一路沿着海岸线走,沿途最强者也不过是黄金级。
黄金级,跟七阶魔法师差了两个位阶,更别提魔法师对付大多数的武者都有天然优势,这根本没得打。
如果这位不速之客不打草惊蛇,隐藏进都城…
“星辰信使出发了吗?”菲尔顿忙问。
“刚才就已经出发了,估计天没亮,陛下就能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
菲尔顿又问:“又是巨龙,又是七阶召唤师…我们应该先解决哪个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希瑟与赫斯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夜幕降临时,再度返回凯斯城外的路禹也说不出话。
“我好蠢…”
西格莉德想要附和,但是一想到路禹是自己主人,她只能咽下去。
璐璐缇斯和雾妖就没这顾虑了。
“我赞同你对自己的批评。”
走了老半天,又在野外过了一夜,精神饱满的两人两雾走在清晨的主道上,看见路旁的飞驰而过的骑士,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我们买来的那两匹马去哪了?
因为急急忙忙离开凯斯城的缘故,路禹竟然没有去把暂时寄养在坐骑店的两匹马骑走。
而跟着路禹命令走的西格莉德以及璐璐缇斯也都忘了这一茬,至于雾妖,人家根本就不记事!
买下马匹既是为了方便自己,也是为了规避烦人的租赁规则,而且无论是骑到都城再卖,还是确认地形之后继续选择骑行都是很好的选择。
为了不浪费钱,并且让自己的脚能舒服一些,路禹最终选择了原路返回。
出城要凭证,入城则不用。
走了一天,疲倦无比的路禹一行人进城之后直奔坐骑租赁商行,把自己已经买下的两匹马牵走,回到了之前入住的酒馆,开好房,倒头便睡。
因为大家都太过疲惫,因此难免会忽略一些细节。
比方说,进城时,守城的卫兵数量比之前要多不少,而且领头几个卫兵队长看见璐璐缇斯时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又比方说,一路上的巡城骑士看见璐璐缇斯,会先是疑惑,而后掏出即将粘贴的布告细细地查验,紧接着,石化当场。
“你再说一遍?”赫斯特与菲尔顿的反应出奇一致,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喊破音了。
来领主府报告的卫兵被两位大佬的声音一吓,哆哆嗦嗦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见到了和领主描述一模一样,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奇怪东西,就呆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在哪见到的?”菲尔顿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走到卫兵身前,急切地追问。
卫兵嘴唇颤抖,慌张地说:“就在凯斯城内,我们看见他和一个女的牵着两匹马,走到了西城与北城交界处的赤色月牙酒馆。”
菲尔顿揪着卫兵的脖领子,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没看错?”
“不止我一个人目睹到了,那团黑色的雾气一开始呆在那人的肩膀上,后来飘到了那人的脑袋上。”
“他身边那个头上长角的女人身边一直跟着一片能随意变换形状的白色雾气。”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希瑟悚然一惊。
“就是她们,就是这个组合!”
这下轮到菲尔顿嘴唇哆嗦了。
星辰骑士团成员全体神情肃穆,似乎已经把对战这一选项摆上了计划清单。
但这可是他的领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剥削一番啊!
一群魔法师对轰,而且其中还有六阶魔法师和疑似七阶的召唤师,打完之后自己的领地最后还能有多少好地?
不过菲尔顿可以放宽心了,因为希瑟和赫斯特脑海中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忧虑与恐惧。
仓促间与一位极有可能是七阶召唤师的人交战,绝对不是一个太明智的选择。
因此希瑟没有让手下人立刻去酒馆围堵,也不准侯爵的人擅自行动,生怕对方脑子关键时候停转,做出了奇葩的事情,给凯斯乃至格朗帝国带巨大灾难。
为了不惊动那名神秘的召唤师,骑士团成员先是对酒馆内的人员进行了一次筛查。
一个又一个目击过路禹的普通人被假冒成客人的骑士团成员请了了出去。
在经过一连串的信息收集之后,菲尔顿,希瑟,以及赫斯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赤色月牙酒馆的常客,还是赤色月牙的老板对于路禹的描述都更偏向于正面。
他唯一一次当众出手,是用召唤物给一个欺凌弱小的恶霸“开开眼”,而且动手前还向老板询问了一番,避免违反规定。
星辰骑士团中不少人是被团长从底层破格提拔的,因此他们更明白,比起真正的恶人,流氓地痞才是普通人最头疼的。
路禹给流氓“开眼”这个做法让正义感十足,却不能亲力亲为的骑士团成员交口称赞。
并且…
“他是一个侯爵?”
三人怔住了,他们的异口同声让赤色月牙的老板有些不知所措。
“对…他自称是一位侯爵,不过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侯爵,他嫌弃我们的厨师早餐做得难吃,借用了我们的厨房,天天给自己以及仆人做早餐…”
86.谁才是麻烦?
“给仆人做饭的侯爵?”
“什么地方的侯爵?”
“什么地方的侯爵竟然是六阶起步的实力?”
菲尔顿,赫斯特,以及希瑟关注的点显然都不同。
回过神的赫斯特与希瑟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望向身旁的菲尔顿,纳闷道:“凯斯是你的领地,赤色月牙酒馆发生的事当天就通报了卫兵,你应该知道有人自称侯爵啊,怎么…你没与他接触?”
菲尔顿这下尴尬了。
路禹出现的时候,正好是龙灾开始时,那时候的他慌张地布置着防御,安排领地内的事务,于是卫兵上报的消息他根本没看。
第二天他倒是在仆人的二次提醒下想起了这件事,但是非常凑巧的是,星辰骑士团连夜赶到了凯斯城。
满脑子都是希瑟的菲尔顿很华丽地把与路禹接触一下的念头抛之脑后。
本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外来的侯爵到了格朗帝国的地盘天然就该矮他这个正统侯爵兼当地领主一头。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异国贵族大概率是一位六阶,甚至七阶的召唤师。
“现在该怎么办?”有团员问。
赫斯特摸着下巴,反复思虑过后,表示:“暂时不采取行动,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再来。”
“从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位侯爵似乎和穷凶极恶不沾边,当然我们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所以我们需要先和他接触一下。”
“我们必须弄明白,他是什么地方的侯爵,为什么来到格朗,以及,他为何要袭击那名冒险者。”赫斯特问,“对了,那名冒险者伤势如何?”
身边的骑士团成员提醒道:“冒险者中的是剧毒,骑士团的医生竭力救治中,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调查一下受害者,看看有没有与这位侯爵产生过联系。”
安排好之后,赫斯特与希瑟也不打算离开了,他们在赤色月牙酒馆里也开了两间房,正对着路禹的房间,对付着过了一夜。
而菲尔顿则是打了个哈欠,给卫兵下了命令就回家睡觉了。
让他住酒馆守到路禹起来,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用下等人使用过的被褥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玷污,他可不想被其他贵族吐槽身上有贱民的味道。
因为有锻炼的习惯,天蒙蒙亮时赫斯特就已经起床了。
他从房间的窗户探出头去,跟在酒馆外值夜的卫兵询问了一下,确认了路禹一行人没有离开酒馆。
走出房门,赫斯特来到希瑟的房门前,正欲询问她是否需要吃点什么,但忽然想到希瑟向来是喜欢睡懒觉的,伸出去的手就收回来了。
赫斯特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亚麻色头发。
他忽然发现自己伸懒腰时发出的声音似有回音。
赫斯特瞥了一眼身边,一个一头黑发,样貌与当地人截然不同,但脸部线条看上去相当柔和的青年刚刚伸完懒腰。
赫斯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对方,两三秒后,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那位名叫路禹的侯爵,疑似七阶召唤师的异国来客。
“早。”
兴许是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看着他,路禹很有礼貌地与赫斯特打了个招呼。
“早…早。”
打完招呼的路禹转身就进了门,再次出现在赫斯特面前时,手里提溜着一个小麻袋。
赫斯特警惕地凝视着那口小麻袋。
经验告诉他,魔法师总是能从口袋里摸出十分具有杀伤性的道具。
直到路禹走进厨房,他瞄了一眼地上残留的面粉,这才意识到,路禹是去做早餐了。
被赫斯特叫醒的希瑟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就看到一团黑雾从路禹的房间飘了出来。
这下不用洗脸也精神了。
路禹的早餐即将做好之际,老板口中的仆人西格莉德也出现在了赫斯特眼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团变身成巨型蝴蝶的白雾。
白雾的形状一会一个样,在跟西格莉德说话前,蝴蝶就变成了一条漂浮在空中的毛毛虫。
赫斯特从楼上看去,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细节。
黑雾有在跟路禹他们一起进食,然而白雾却只是在一边看着。
路禹按理来说是主人,西格莉德只是仆人,什么时候贵族吃饭时仆人能同桌了?
赫斯特看得出路禹一行人打算吃完早餐就离开,他们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就放在黑雾下方
“不等菲尔顿了,我们自己去接触。”希瑟下定决心。
赫斯特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等到路禹一行人吃完起身,自己再上前搭话只会显得唐突。
还没靠近,一直在变形的白雾就化身成栅栏,挡住了赫斯特。
见状,希瑟直接对着路禹说:“您就是那位从异国而来的侯爵对吗?”
看见捧着金黄色饼子下嘴的路禹抬起头,希瑟长舒一口气,刚想把话续下去,对方一句话就让她尴尬不已。
“我们好像见过,你动手打了我的召唤物,然后转身就跑。”
赫斯特都替希瑟觉得窘迫,不过事关一位无辜冒险者,赫斯特中气十足地完成了自我介绍,并讲述了自己找上他的原因。
“原来如此,你们是觉得我袭击了那名冒险者,致使他险些中毒身亡对吗?”路禹解释,“然而当天晚上我只是凑巧路过了那里,看见中毒的他倒在地上挣扎,好心上前帮忙罢了。”
“那个冒险者如果及时受到救治,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当天晚上希瑟女士把他抢走,现在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只要问问他,你们应该就能洗清我的嫌疑。”
没有咄咄逼人,没有盛气凌人,甚至没有因为被质疑而勃然大怒,星辰骑士团与贵族打过不少交道,极少遇到这么好说话的。
无论是赫斯特还是希瑟现在打算确认的已经不是中毒案的真相了,那些等到冒险者苏醒应该就能有结论。
“您自称是侯爵,能否告知是哪个国家的侯爵,据我们所知,格朗帝国周边诸国没有您这么厉…”赫斯特赶紧改口,“这么年轻的侯爵。”
“哦,我来自赛里斯,遭遇了一些意外回不了家,为了找到回家的方向,在海上漂流了许久,最后来到了这里。”
除了赛里斯,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赫斯特瞄了一眼希瑟,希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赛里斯是什么地方。
通过谈话,意识到路禹还算友善,希瑟试探着问:“侯爵身为召唤师,召唤物很是奇特,而且看上去很耐打的样子…不知道,这种奇特的召唤物,需要几阶的基础呢?”
路禹瞄了一眼身边的黑雾,笑着说:“不需要什么基础,就随手一召,她就出来了。”
说着路禹对着黑雾挥了挥手,黑雾立刻飘到了他的肩膀上停下。
“哦,这就是说,这个召唤物其实不算什么,不知道侯爵能动用最高几阶的魔力去进行召唤呢?”
路禹笑了笑:“其实我只是个初学者。”
赫斯特和希瑟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们不再询问路禹的个人信息,而是想知道路禹接下来的打算。
听闻路禹想要去格朗帝国的都城逛逛,赫斯特当即表示可以安排星辰骑士团的人陪同。
“不了,我和我的伙伴不太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围绕。”
常年在宫廷里行走的赫斯特觉得这就是路禹的逐客令了,当即扯了一把还打算说点什么的希瑟。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打扰了,侯爵到达都城之后,可以随时来星辰骑士团做客。”
仓促地结束对话,赫斯特拉着希瑟远离了赤色月牙酒馆之后,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你对他说的话,信多少?”赫斯特望着赤色月牙酒馆的方向问。
希瑟眉毛一抖:“除了他说自己是个初学者之外,大概都能信一信。不过考虑到他说自己是初学者,我又在思考,其他的部分是不是不信为好。”
初学者?
开什么玩笑!
这世界上有哪个初学者召唤出来的东西能经受住六阶魔法师的一击?
如果路禹说自己实力普通,那是谦虚;说自己实力很弱,那是演戏;如果说自己只是一名初学者…基本可以判断为把他们当傻子。
一位实力不低于六阶的魔法师,精通召唤,自我介绍时自称是异国侯爵,谈吐不俗,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却故意把自己的实力往弱了说,这是为什么?
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在他们看来,路禹才是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说起麻烦,希瑟又一次想起了那条忽然出现的巨龙。
“说起来,那条巨龙真的还在格朗境内吗,为什么我们一点痕迹都追踪不到?”希瑟无奈地自言自语。
菲尔顿的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赫斯特,希瑟女士,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那位侯爵呢?”
看着菲尔顿这时候才出现,赫斯特不由得感慨,贵族真的是一种奇特的生物。
无奈地把接触经过告知菲尔顿,菲尔顿立刻断言。
“假的,绝对是假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侯爵为仆人下厨这种事,这个人假扮贵族都不会!”
“好吧,菲尔顿侯爵,我承认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很有说服力,不如你去揭穿一下对方的谎言如何?”赫斯特冷笑。
87.误导
赫斯特对贵族的观感向来不太好,他们总是非常通过一些零星破碎的细节便胡乱地下结论。
领主张张嘴,下面的人跑断腿,这样的事实在太习以为常了。
就拿路禹来说,确实,一个自称贵族的人却亲自下厨,并且与仆人同桌而食是奇怪了点,但人家也说了,那是他的伙伴。
落难,一路寻找回家的路,身边就这么一个陪伴他的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哪还有什么主仆?
贵族脑海里根深蒂固森严等级在生死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希瑟对于这一点比谁都清楚,因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还是四阶魔法师时,希瑟与星辰骑士团一起参与了袭击精灵驻地的任务。
那次任务里,她运气十分差,还没来得及表现什么就被精灵仆从之一的树精用毒藤打伤。
原本是家族里派来跟着混点资历的希瑟成为了整个星辰骑士团的累赘,深入密林的骑士团一边要保住希瑟的命,一边要面对活过来的森林。
没有进入森林与精灵为敌的人很难理解森林活过来的概念。
先是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周遭一切绿色的事物都在不断地移动,脑海中空间的概念会因此一点点模糊。
遮天蔽日的茂盛枝叶让地面上的人无法确认时间,一切都阴沉沉的。
静谧的恐怖也与此时悄然降临。
原本枯萎的树木会突然焕发生机,伸出一根又一根地枝杈,横在你必经之路上,让你做的标记消失,而又无法用肉眼辨认。
走在队伍后的人莫名其妙会消失,再看见时已经与树木融为一体。
死去的同伴会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像是被无数树木拥抱,可以预见他们的血肉将成为这片土地的肥料。
整整四天,星辰骑士团成员锐减一半,逃离精灵追杀时几乎人人带伤。
而同样参与任务的帝国边军,全军覆没。
回到营地后,被疗愈法师治疗的希瑟很快就祛除了体内剩余的毒素,但是却一直沉默寡言,无论别人问什么,只会点头摇头。
那段时间,希瑟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救她。”
那是星辰骑士团书记官临死前,竭尽全力对赫斯特吼出来的话。
那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的眼神一度在希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星辰骑士团的实力,他们本可以减少损失逃跑,但是为了对希瑟进行急救,他们进行了短暂的阵地战。
就是这短暂的一会,让森林彻底活了过来,也埋葬了四十名骑士团成员。
“因为我背后家族的压力。”
一次濒死的体验,目睹了无数人死去,年轻的希瑟自行领悟出了这个道理。
年纪轻轻的四阶魔法师,帝国的希望之星。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也是侯爵。
她的命,比别人要贵。
所以在知晓行动消息泄露之后,格朗帝国的边军连续派遣军队在不熟悉环境的情况下进行援救。
所以星辰骑士团在希瑟中毒后会停下来急救,哪怕他们知道跟精灵作战,这是大忌。
当陛下的使者质询谁应为任务失败负责时,希瑟抢在副团长和赫斯特之前坦言是自己导致了任务失败。
父亲为此勃然大怒,认为她在胡闹。
分明能让星辰骑士团自己找人背负起责任,却傻乎乎的主动揽责,引得陛下不快,剥夺了她的荣誉爵位,最终让家族蒙羞。
当一个人跳出了自己的阶级去看待周围的事情之后,很多东西会立刻不一样。
父亲显然并不在乎有多少人死在了那片森林当中,也不在乎那些人都是为了帝国而死。
对于保密不严的人可能就是贵族圈子里和精灵做生意的人这一点,贵族绝口不提,仿佛一切从没发生过。
星辰骑士团默默地为死去的同伴举行葬礼,除了陛下为了安抚这个损伤过大的队伍给予了大量资助之外,看不惯星辰骑士团这群由平民跻身上来的人竟然还有心情举杯畅饮,普通民众则是把败仗全都归咎于星辰骑士团实力不济。
希瑟听着越来越不堪的指责声,做出了决定。
她要加入星辰。
希瑟对于父亲“加入星辰就别想回这个家”的警告视而不见,对于来自另外两大骑士团的邀约视而不见。
赫斯特审核她的申请报告时,还沉浸在送别战友苦痛当中的余下团员一票反对声。
“贵族的大小姐已经害了我们一次,我们可是连他们尸体都捡不回来啊…难道还要再吃一次亏吗?”
只剩下三十余人的星辰骑士团群情激奋,身为团长的赫斯特思虑再三,还是给了希瑟一个机会,让她自己说服其他人。
置身众人之中,面对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希瑟却眼神愈发坚定。
“既然是我导致的失败,就该由我来弥补,我会带着星辰重新崛起。”
“我知道星辰选人的规矩,我父亲说我还想加入星辰,就再也别想回家,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贵族的一员了。”
简短的发言,没有过多的抒情,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充满了决意。
当最终投票开始后,一双又一双的手举了起来。
十九岁那年,希瑟还是贵族。
在那之后,她的身份只剩下了星辰骑士团团员。
而她也践行了自己的承诺,用十年的时间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并且带领着星辰骑士团成为陛下认可的帝国第三大骑士团。
这些年希瑟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贵族那些无聊且繁琐礼节其实就是一种自我神化的仪式。
他们用这种方式区别自己与一般人,并轻蔑地称呼那些支撑起帝国运转的普通人为“贱民”亦或是“下等人”。
然而每次与精灵,海兽作战时,这些贱民与下等人却是流血最多的。
高高在上的贵族何时与这些保家卫国的平民站在同一壕沟中过?
菲尔顿这样的人,大概一生都无法明白,一位魔法师为何愿意为自己的仆人下厨。
但不要紧,希瑟能理解。
基于这个原因,她愿意感性一些,相信路禹这位奇怪的侯爵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菲尔顿自然是没有勇气去于一位疑似七阶魔法师的人对峙,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我不信”这样的话,这让希瑟脸上的假笑险些无法维持。
菲尔顿再次邀请希瑟观看魔法师手稿,却被希瑟以寻找巨龙的踪迹推脱了。
离开凯斯城,星辰骑士团的书记官拿着已经草拟好的信件给赫斯特过目。
无论如何,骑士团遇到一位疑似异国侯爵的高阶魔法师这事都应该让都城的人知晓。
赫斯特习惯性地把信件交给希瑟观看,尽管希瑟在团内没有任何职位,但是她的地位与自己无异。
十年时光,即便是对希瑟成见最深的早期团员也只剩下了对她的钦佩。
放弃了贵族的爵位,舍弃了身为人上人的享受,跑来和他们一起受苦,坚持以实力与努力赢得尊重,可以说,希瑟的事迹也是星辰骑士团传奇。
希瑟看了一眼,笑着夸赞了书记官的行文与遣词,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信件撕碎。
“希瑟姐…”年轻的书记官愣住了。
希瑟轻拍书记官的肩膀:“别误会,你写的的确没错,做的也没错,遇到这种事的确应该上报,不过…”
“刚才菲尔顿的反应让我有了一个好玩的想法。”希瑟说,“你觉得都城那群眼高于顶的贵族,还有那两个骑士团傲气的小天才们碰上路禹会发生什么?”
“啊?”年轻的书记官没跟上希瑟的节奏,茫然四顾,祈求周围的同伴能带带自己。
团内的老油条一击掌:“希瑟姐不会是想,改一改措辞,让都城的愣头青去头铁一把吧?”
希瑟打了个响指:“完全正确,记住,别说我重击对方的召唤物,对方召唤物毫发无损这件事,写的模糊一些,写的隐晦一些,玩文字的,你应该怎么组织语言达到这个效果吧?”
“然后啊,你就说,我们星辰骑士团实力不足,判断不出这位侯爵的实力…”
书记官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希瑟的腹黑之处,他擦着冷汗顺着说了下去。
“然后帝国骑士团与风羽骑士团就会为了证明自己更强,去试探路禹侯爵…可是这样做,路禹侯爵要是生气了,会出大事的吧?”
“不要看我们这么小心谨慎的应对他就觉得我们格朗帝国没能力对付七阶魔法师好吗,我们只是不希望波及到无辜啊。”希瑟笑了,“真打起来,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个召唤师,他不会好过的。”
希瑟曾经也想选修召唤流派,奈何召唤学派的研究停滞太严重,可参考的文献极少,只能放弃。
虽然这么说,希瑟还是对于路禹长期召唤出来陪伴在身边的那团黑雾有着一丝疑惑。
“应该只是造型像吧,不存在召唤师能每次都稳定召唤同一只召唤物才对的。”
“召唤师的天然软肋解决不了,这个流派永远就是末流。”
88.送命题不送命
布恩攥紧了手中的钢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蹑手蹑脚地行走在黎明前潮湿的林地中。
雾很浓,但是布恩却像是知道地形一般,在崎岖不平的林地里行走着。
他的感知力很强,大老远就发现了不远处正在树下休息的路禹一行人。
观察了一会,布恩确认,没有人放哨,四个目标物都在。
将同伴引到自己身边后,七个人望着路禹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神里只剩下了贪婪。
布恩与路禹只是萍水相逢。
正在丛林中猎杀魔物的布恩小队偶然碰上了路禹,双方互相确认了一番之后,纷纷收敛起敌意,稍微交流了一番。
对于路禹询问王都方向是否正确,布恩如实告知。
原本两人的交集也就到这里,布恩继续完成狩猎魔物的委托,路禹继续走自己的路。
然而,冒险者偶尔也会在委托之余赚些外快。
杀魔物可以领赏金,杀人则可以爆装备,横竖都能赚,自然就会有人走歪路子。
通过短暂的接触,队内的魔法师小心试探了一下路禹,发现他的魔力十分稀缺,一看就不是厉害角色,更像是新手。
布恩此时其实也没有产生多余的心思,不过队员们三言两语就讨论起了路禹与西格莉德背上鼓得不像样子的大背包。
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沉甸甸的货币?
价值高昂的珠宝?
种类繁多,能够卖给商人的卷轴与书籍?
做工精良的衣物?
无论是什么,他们总是能用得上的。
“你看他们穿的衣服很新的样子,他们双靴子看上去多结实啊,队长你不是总说靴子硌脚吗,为什么不试试看他的呢?”
有些念头一旦浮现,就挥之不去了。
布恩放弃了狩猎魔物,确认了自己的新猎物。
身为秘银的冒险者,他们也算是经历鲜血洗礼了,自然清楚这种事必须做得要足够细致,并且时刻保持谨慎。
因此布恩没有当即追上去动手,而是等路禹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根据地上的脚印进行追踪。
即便是确认了路禹一行人扎营熟睡之后,他们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就地休息,确保自己的体力充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对于路禹,必须一击必杀。
只要召唤师本人死去,召唤物也会因为失去契约对象消失。
至于西格莉德,虽然队内有人表示自己有特殊的需求,但是布恩依旧安排击杀。
他宁可多分点战利品让这个蠢货回到王都自己找地方发泄,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撞见,他们可没办法确保自己再杀一队。
养精蓄锐完毕的布恩再次为每个人分配好了任务。
两个人负责拦截那两只召唤物,两人负责袭杀路禹,两人解决掉西格莉德,一人负责为所有人提供增幅魔法。
眼见雾气又变浓了几分,害怕行动出现纰漏导致路禹一行能借着大雾逃出生天的布恩觉得事不宜迟,突袭开始!
被风魔法加速的六个人瞬息间冲到了路禹扎营的地方,刮起的风吹灭了篝火,带起一阵烟尘。
从梦中惊醒的路禹指挥着黑雾与白雾扑向了布恩。
布恩一个闪身躲开,让同伴承受了召唤物的攻势,自己则与另一人杀到了路禹跟前。
看着路禹眼睛里的藏匿不住的惊恐,布恩没有让他喊出声便一刀砍断了他的喉咙。
召唤师就是如此,本身实在太过脆弱,如果召唤物没能及时发挥作用,基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看着面露不甘倒地的路禹,布恩说:“如果有来世,记得多个心眼。”
西格莉德那一侧的对战也结束了,双拳难敌四手的她没有能防住冷箭,被一箭射穿了心脏。
没心思去理会地上的两具尸体,七人迅速来到了背包前。
打开背包,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一个背包里满满都是颗粒状的金子,另一个背包里则装满了各式珠宝。
“发财了,发财了!”
“天哪,这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的钱上路?”
“不是在做梦,沉甸甸地,哈哈哈哈,管他们是做什么的,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不要闹了,这两人能携带这么多钱出门,身份一定不太简单,必须赶紧处理现场。”
“还有,赶紧去翻翻看,这两人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标识,看看能不能知道是谁。”
布恩在看到钱的一瞬间也是狂喜不已,然而此刻已经在流冷汗了。
金子啊,即便在格朗帝国那也是贵族和大商人们才会使用的货币,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也就是银币了。
这人满满一背包…
等一下…
一背包?
不对,他哪来的力量背动这个重量的黄金,这个背包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这个重量!
布恩扭头看向路禹与西格莉德的尸体。
那名对西格莉德垂涎三尺的同伴正借着搜身到处乱摸,恰在此时,他的胸口忽然被贯穿,连叫声都没发出就原地栽倒。
喉咙被利刃划过,血液喷涌。
身体被凭空出现的漆黑物体贯穿。
一个个同伴莫名其妙倒下。
布恩浑身僵硬,多年厮杀的经验让他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利刃从身后刺入,破胸而出。
“什么时候…”
“布恩先生,狩猎魔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害人呢?”
路禹用力拧转刀把,旋了一圈,彻底断绝了布恩的生机。
七具尸体被路禹归拢到一块,由西格莉德倒上磷粉,点燃。
熊熊火光中,尸体逐渐化为灰烬。
自从雾妖加入了队伍,在野外休息时,一直是她负责守夜,不为别的,就为了黎明到清晨那会短暂的起雾时间。
布恩的谨慎的确让路禹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然而好巧不巧,昨天夜里,密林里就起了大雾。
雾妖在雾海中遨游时,立刻感知到了鬼鬼祟祟跟随而来的布恩一行人。
七名秘银级的冒险者在大雾弥漫之际,悄然靠近路禹,却不知道他们早已深处雾妖的幻觉当中,也不知道,路禹早就得到了雾妖的提醒,打算看一场大戏。
布恩带着自己的人马冲上来袭杀时,路禹一行人就站在一旁。
路禹看着这群人神色凶狠地对着空气挥砍,魔法不要命地往土堆上砸,一个个高呼着自己发财了,十分想要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了,当初自己掉进雾妖幻觉中后,雾妖视角下的自己有多么滑稽可笑。
看着这些冒险者捧起泥土,大呼找到了黄金与珠宝,路禹无奈地摇头。
自己的背包塞的都是些危险物品以及日常用品,哪有什么黄金,稍微值钱的也不过是在亚斯兑换的一些等价物。
原本路禹还打算看一会,再送这群对自己产生歹意的匪徒去死,但是西格莉德却忍不住了。
她看到有人抚摸着地上的石头,喊着她的名字。
那表情,那乱动的手…想都没想,西格莉德就打出了一拳。
路禹很能理解西格莉德的激动,毕竟这个场面会让她回想起被关在笼子里当货物的那段时光。
立了大功的雾妖在大家的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拟人后的那双大眼睛扎啊眨,渴望全写在上面了。
“好好好,你做得好!”
说着路禹还鼓起了掌,让雾妖兴高采烈地学着路禹的动作拍起了手。
路禹夸完,西格莉德夸,西格莉德夸完还得璐璐缇斯夸…尽管跟路禹本人夸没区别,但是雾妖就是要听。
骄傲得意的雾妖再次启程时不断地变幻着身形,吹嘘着自己的幻觉多么多么逼真,一群拿着秘银牌子的冒险者连察觉都察觉不出来。
路禹很识趣地没有去打断雾妖的炫耀,这个孩子离开霍古之后还没好好地展现过自己,好不容易抓着一次发挥起来了,就让她好好地过把瘾吧。
“璐璐,我之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
“那你问啊。”
璐璐缇斯解答路禹奇奇怪怪的问题已经是日常了。
“你和兔子,谁更强一些啊?”
路禹忽然觉得,自己肩膀上迸发出一股寒意。
“当然是我啊,我可是天才魔法师,梅拉大陆最年轻七阶的魔法师。”
“我知道你的这些名头,我问的其实是…你和兔子打起来,谁的赢面大?”
“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璐璐缇斯问。
路禹坦白道:“之前你不是给我介绍了魔法师越位阶作战的那些事吗,再加上之前你也说过,魔法师位阶评定的两个指标其实无法对应到实力上。”
“所以我很好奇,你和兔子不比位阶,到底谁更强一点?”
璐璐“哦”了一声,许久之后才回答道:“当然是我啊,天才璐璐总是能有办法对付兔子的。”
路禹总觉得璐璐缇斯的回答很心虚,不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就在路禹打算结束对话,问点别的时,璐璐缇斯又开口了。
“算了,我承认,兔子的赢面更大。”
骄傲的璐璐缇斯不允许自我欺骗这种事出现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也不想骗路禹。
89.兔兔快跑
梭伦帝国,肖特兰地区的边境线附近,四名梭伦帝国五阶魔法师,两名六阶魔法师,两名水晶级的武者合力,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黑大衣将这名不速之客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允许窥探的缝隙。
头顶的黑色小帽与鸟嘴面具与黑大衣搭配起来,让人倍感压抑与沉重。
这是梅拉大陆发生瘟疫时医生进入疫区的标配,如今盛行瘟疫的肖特兰,这样装饰的人每日都活跃在病患处,享受的是军队最高的待遇,毕竟军人也是人,他们也会得病,而能救他们的,就是这群熟知病理,精通魔法的瘟疫医生。
示警的信号于天空中又一次绽放,附近正在移动的骑士与边军确认了方向,急速向此地靠近。
在场的五阶魔法师之一的兰斯顿今年二十岁,虽然他于顶端的那群天赋卓绝的天才没得比,但是在开拓边疆的队伍中,他属佼佼者。
眼前这位奇怪的瘟疫医生也正是他所发现的。
肖特兰地区早有禁令,进入完全封锁状态,只允许部分人出入。
为了防止有人偷跑,肖特兰四周构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大量的军人,民兵,以及骑士团成员共同巡逻,捕捉那些企图从疫区逃出的疑似传播者。
在巡逻过程中,兰斯顿发现一名瘟疫医生出现在森林当中。
起初兰斯顿以为对方是寻找一些特殊的药材才远离了肖特兰封锁区,来到森林当中。
正打算劝说对方回返,兰斯顿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他当场询问起瘟疫医生肖特兰封锁区内的一些内容,诸如封锁之后内部的情形如何,瘟疫的感染率有多高,致死率可怕吗,瘟疫源头是否找到。
当瘟疫医生开始回答的一瞬,兰斯顿就挥手让手下一起出手。
疫区细节不得透露他人,这是每个被派前来的瘟疫医生都知道的事,眼前这个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开始泄密,绝对有问题!
的确是有问题,问题大得惊人。
地上生长的草木捆住了扑上前去的士兵,肆意生长的藤蔓瞬间就把兰斯顿束缚在原地。
如果兰斯顿不是一个出色的火系魔法师,对方凭借这一手就赢得了足够逃出生天的时间。
等到增援到来,几位最强者在魔法师提供的加速下,抢在这个怪异的瘟疫医生冲出边境线前堵住了他。
“摘下你的面具。”
面对梭伦帝国六阶魔法师的喊话,站在森林边缘的瘟疫医生不为所动。
“假扮成这副模样,是谁派你来打探肖特兰地区的信息的?”
依旧无动于衷。
“说那么多做什么,抓住他,拷问一番必然能够有所收获。”
“没准他就是这场瘟疫的起源呢,抓住他,我们也算是为帝国立功了。”
一共八名梭伦帝国成员,或是魔力涌动,或是屏气凝神。
短暂的沉默过后,眼见瘟疫医生又要逃跑,梭伦帝国的众人也不管别的了,各种强力的技能纷纷砸了过去。
剑光,火花,电弧,水珠,风旋,各式各样的攻击密集地洗在瘟疫医生身上。
面对如此暴躁的攻击,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能存活下来。
然而当烟雾散去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瘟疫医生安然无恙,就连衣服都没有破损的痕迹。
“联手,启动魔法共鸣,开始吟唱!”
能成为五阶,六阶魔法师的人判断力自然不会差,一个能吃下八个人攻击的家伙,绝对是个怪物,必须出重拳!
“引导魔力连环燃烧的魔法?”鸟嘴面具下的兔子塞拉啧了一声。
所谓燃烧魔力的魔法,就是将四周的魔力一口气点燃,将魔力中蕴含的力量一口气释放出来。
根据施法者的操控能力,这种释放的展现形式会有所不同。
厉害的可以做到无危害燃烧,形成魔力真空。
不太熟练的人会让燃烧的魔力四处碰撞,连带着点燃一大片区域内的魔力,引发魔力爆燃,把自己也烧进去。
敢这么玩,塞拉愿意相信这位不知名的六阶魔法师是个绝活哥。
虽然塞拉有把握不受爆燃的影响,但是绝活哥自然值得尊重一把,塞拉决定继续跑,不头铁。
两名武者,一名手持破魔水晶制作的长枪,一名抽出了镶嵌了破魔水晶的双刀,堵在塞拉逃入森林的路线上。
塞拉引导着从地底下窜出的树苗被长枪哥一枪扎断,破魔水晶的力量发挥,断绝了塞拉继续刺激树苗成长的通路。
魔法师不是无敌的,对付魔法师的手段早就发展得很成熟了。
燃烧魔力的魔法,破魔水晶的魔力截断,让塞拉不得不感慨梭伦帝国的底蕴,哪怕是一个临时建立的防区里最高战力临时组队,都能打出此等配合。
变装的塞拉不打算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水属性魔法,一旦使用,没准会引来有心人的联想,因此她一直在使用草魔法。
只是犹豫了一下,骑兵先头部队就加入了战场。
他们已出现就朝塞拉所在的方向投射出自己手中的长枪,这些长枪一落地便发出奇怪的韵律,长枪与长枪之间相互共鸣。
“刻画了魔法阵的长枪互相共鸣,形成禁魔领域…没想到肖特兰这里连沉默者都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很好奇啊。”
随着长枪越扎越迷,禁魔长枪生成的禁魔区域也影响到了在场的梭伦帝国魔法师。
其他人本想配合燃烧魔法的绝活哥制裁塞拉,却不曾想,绝活没出手,就先被自己人封印了。
“魔法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吧,置身于禁魔领域当中,你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闻讯赶到的七阶魔法师与沉默者小队领袖对着塞拉喊话。
塞拉捏着嗓子,用阴沉沙哑的声音反问:“你真的觉得我逃不了?”
“在下七阶魔法师阿…”
“头发花白,一把年纪才七阶魔法师,跟我认识的相比,你太弱了。”
自我介绍被打断,梭伦帝国的七阶魔法师脸上飘起一层寒意。
“你以为你逃出边境线就能走得掉吗,边境线那头只是未开拓的领土,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个国家,对我们而言根本没有约束力,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你插翅难飞!”
塞拉轻笑着,鼓起了掌。
然后…她讥诮地嘲讽:“那就请你来试试看,能不能抓到我好了。”
说着,塞拉径直走向两位水晶级的武者。
就在长枪与双刀即将击中塞拉的一瞬间,塞拉的身体忽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只维持了短暂的片刻,但却让塞拉能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钻过两名武者的包围圈。
长枪与双刀命中了塞拉,但那感觉,更像是击打在了坚硬的石块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七阶魔法师愣住了,眼看着这个瘟疫医生要进入森林,他笔直穿越禁魔领域,然后…
飘在半空中的他被扯了下来,险些摔倒。
“这不可能,禁魔领域有效,她不可能给自己上魔法盾…她怎么能瞬间提升速度…不对,她居然洞悉了禁魔领域的节奏!”
“快追,进入森林也不能放弃,释放圈养的魔物去追,不能让她逃走,这人绝对有大问题!”
禁魔领域自然是有效的,但却不是一直有效。
这些镌刻了魔法阵的长枪一起共鸣产生的禁魔效果是有节奏可循的,像是潮起潮落。
禁魔领域抑制下的魔力会在某一时刻一起反扑,试图重新挤占这处没有魔力的空白。
在这潮起的一刻,重新沟通魔力,就能短暂地使用它。
常规魔法这么短暂的一瞬根本无法释放,也对局势无补,可偏偏塞拉有一个非常实用的魔法,使用之后能使使用者身体素质上升,让魔法师拥有近战的力量。
这便是塞拉自创的,混血种专用魔法,混血熔炉!
对于塞拉而言,潮起的一秒就足够了,只要能够挡下水晶级武者的一击,通过混血熔炉的瞬间加速脱离禁魔领域就没人能够抓到她。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自己,即便是禁魔领域,她也有办法瓦解掉,把这群纠缠不休的人全都打趴下。
开启了混血熔炉的塞拉开心地在森林中疾驰,这种戏耍了梭伦帝国的感觉很好,让她有给璐璐缇斯出气的感觉。
“璐璐回家后可得给她吹嘘一下,混血熔炉这么好用,她不能用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不知道肖特兰瘟疫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过梭伦帝国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这次就先放过好了。”
出来已经八九天了,也不知道笨龙在家怎么样,别把家里拆了吧…
打定主意不再潜入,塞拉光速跑路,
利用自身超强的实力,塞拉以惊人的速度逃窜,在这一刻,她真的应了一个词。
动如脱兔!
苦追不得的梭伦帝国众多魔法师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
他们这么多人互相增持加速类型的魔法,竟然没法跟上对方的速度?
她一个人施法的强度就比他们互相施法要强?
这岂不是说,这个人对于魔力的利用率,和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都是他们远不能企及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90.说你有嫌疑,那就是有嫌疑
“名字。”
“路禹,旁边这位是我的仆人西格莉德。”
“那这团黑雾和白雾呢?”
“哦,这是我们旅行的同伴,雾妖。我肩膀上的这是召唤物。”
“召唤物,那你就是魔法师了对吧。”
记录到一半的卫兵抬起头打量了路禹许久,又问:“来王都做什么的?”
路禹实话实说:“旅行途中,暂时休整,准备在这里收集一些素材。”
卫兵继续记录,在与身旁的同伴核对一番之后对路禹点了点头。
“看你是外来者提醒你一句,王都最近一直有杀人魔在作案,不太太平,因此晚上尽量不要乱往城外跑。被我们误会事小,被杀人魔盯上你的麻烦就大了。”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路禹入住的酒馆内,不知道多少人刚洗漱完毕躺下休息就被吵了起来。
卫兵离开之后,酒馆的老板为一天被检查了三次,不胜其烦的旅客送上了果盘。
不少客人都是劳累了一天才赶到格朗帝国的都城,每一个都希望好好地休息一会,可是接连三波突击检查搞得所有人睡意全无。
吃着果盘的客人索性坐在酒馆里吐槽起了今天遇到的糟心事。
“进城登记详细得让我头疼,我就一个走生意的小商人,他们非得让我说近期行动轨迹,还问我有没有办法证明…这我怎么证明嘛。”
“我也差不多,起初我以为是这些卫兵想要讨好处,结果人家根本并不收,还请来了坐镇的魔法师,对我一阵逼问…还好最后魔法师给我放了行,不然我今晚就要睡监狱了。”
“我听说南城,东城那边有骑士团的人驻扎,因此卫兵还不至于乱糟糟的行动,看来你们都是走了剩下两个门的倒霉蛋。”
“行了,就算进来了又怎么样,傍晚过后连续三波检查,洗着澡就被揪出来回答问题…他们这么筛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路禹和西格莉德吃着果盘,看着手中的两张告示。
其一正是路禹在凯斯城曾听人说过的杀人魔,格朗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帝国骑士团悬赏关于杀人魔的有关线索,根据线索的真实性,提供丰厚的报酬。
通过到达都城后的信息收集,路禹对于这个杀人魔也基本有了一些了解。
杀人魔第一次作案大约是在去年春天,民间对于第一名受害者的信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一名少年,死状极为凄惨,尸体被发现时吓坏了一名村妇。
因为这个少年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身份信息不明,因此格朗帝国处理案件的相关人员索性报了个黑帮仇杀的名头糊弄。
也许当时处理案件的那些人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自第一名受害者之后,杀人魔在那之后又连续杀害了十六人,被官方隐瞒的一些细节也终于漏了出来。
每一名的受害者尸体都是残缺的,缺失的部分从现场无法找到,怀疑是被杀人魔带走了。
根据透露,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不满二十岁。
受害者的种族各不相同,没有针对某一族杀戮。
放下杀人魔的悬赏告示,路禹手中的另一张告示应该才是格朗王都戒备森严的原因。
精灵国与格朗帝国将停止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战争状态,为了释放诚意,双方的王都会出访对方的王都。
精灵国王将在数日后到达格朗王都,而王都的杀人魔最近一次作案还是半个月前,如果正逢王与王会晤的时间点发生了恶性犯罪时间,并且让精灵国一行人听闻,那丢的就是国家的脸面了。
璐璐缇斯倒是能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逻辑,可问题是…杀人魔这事满大街都在传,精灵国的人来这里稍微打听一下不就都知道吗?
路禹也不想多做解释,这种操作他见过很多。
精灵国的人出行时候怕是见不到几个正常人的,满大街托,一片太平,那面子自然就有了嘛。
无论是杀人魔还是两国恢复正常关系,开放边境,都与路禹这个过客无关。
果盘吃完,路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正打算回房睡,酒馆门外却又有动静了。
刚走没多久的卫兵又来到了酒馆里,还没回房睡的客人一声叹息,做好了被又一次盘问的准备。
不曾想,这次卫兵没有进行询问,而是掏出了一个水晶球,从每个客人,乃至前来消费的酒徒们面前晃了一圈。
来到路禹面前时,水晶球微微闪动了几下。
卫兵队长看见水晶球的状况,走上前对路禹说:“魔法师对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路禹大惑不解,对方这个架势明显就是冲着魔法师这个身份来的。
可刚才来的卫兵登记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也没多说什么啊,这是闹哪出?
“这个白雾和黑雾都是你的召唤物对吧,赶紧驱散,不准携带。”
面对对方的要求,路禹倒没有头铁到直接硬顶,毕竟现在看来对方也是例行公事,除了执法语气不太好,也没什么大毛病。
把行李都交给西格莉德,告知她们该吃吃,该喝喝。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意花,机会难得哦!”
路禹的话弄得西格莉德哭笑不得。
眼看着璐璐缇斯有些想悄悄跟上自己,路禹连忙给她打手势。
按照规矩来至少可以保证对方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如果明说了召唤物不得随行,而璐璐缇斯还跟来,那对方就能顺势发作,事情就有变数了。
被卫兵们带着从东城门走出,路禹发现像自己这样被卫兵带出城的魔法师不少,许多都和自己一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远方出现的营地,旗帜飘扬。
一柄剑长出了一双翅膀,这个图案正是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风羽骑士团标识。
置身营地之内,路禹左顾右盼,发现风羽骑士团营地内的人行色匆匆,大多数骑士脸上都挂着焦急之色。
被聚集在一起的魔法师越来越多,数量接近三十。
而他们也一直被晾着,根本没人来解释一番为何要把他们带到此处。
就这么呆到了后半夜,困极的路禹已经等得有些发火了。
这种情况下没人敢睡,生怕出现了变故来不及反应。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名头戴尖帽子的女魔法师怒气冲冲地找到一名骑士怒吼:“我们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再等下去天都快亮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困倦,连续等待了数个小时,再好脾气的人都到了爆发的边缘。
有了人带头,三十几名魔法师纷纷上前,索要说法。
士兵和骑士纷纷拔出武器,塔楼上弓箭手准备,更有魔法师从营地内走出。
就在魔法师这一侧理智崩溃时,十几人骑着马来到了营地内。
为首一名中年男人脸上一道疤痕几乎斜着横贯整张脸,目如鹰隼的他一到场,在场的兵士纷纷收起武器,骑士团成员纷纷立正。
“纳林团长,就是这些人。”
“都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都是魔法师,而且也都在案发区域附近。”
团长纳林走到一众魔法师面前,锐利的眼神令在场的魔法师升腾的火气熄灭了不少。
“就在不久之前,杀人魔再次作案,就在都城之内。”
纳林也不废话,在魔法师之间踱着步。
“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杀人魔下手的对象是一名男爵之女,她遭遇杀人魔的突然袭击,拼死反抗,但同时也因此身受重伤。虽然她没有看清杀人魔的模样,但是她却呼救成功了。”
“根据以往杀人魔的作案手法可知,这个疯子是一名魔法师。因为这次男爵之女呼救及时,都城内的士兵迅速封锁了周边区域,不可能有人逃出东城区。”
纳林的语气愈发冰冷:“而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魔法师全都在这里了。”
说话间,帝国骑士团的团长拉德那也率队来到了风羽骑士团的驻地。
一头金发,戴着单片眼镜的拉德那一到场就让团员给自己搬了把椅子,他自己则是端坐在纳林身后,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扫视着在场的魔法师。
这架势,两大骑士团已经笃定那个疯狂的杀人魔就在在场众人之间了。
路禹困得眼皮打架,即便是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也是不住地打着哈欠。
比起两个骑士团的团长,他应该是最希望把杀人魔揪出来的人。
折腾快一晚上了,杀人魔伏法,自己回去睡觉,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棒吗?
问心无愧的路禹坐到地上,静静地看着事态变化。
杀人魔必然不可能站出来自首,两大骑士团也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开始挨个盘问魔法师,事发时都在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路禹看着这群人在这做无用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想在这群人里太出挑,但是他也算是看清楚了,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没准他明天晚上都要在骑士团驻地里过。
路禹举起手。
前排骑士团的管理人员看到后示意一个人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一名骑士带着路禹的话来到了两名团长身边。
“团长,这名魔法师说自己有话想要悄悄和你们说。”
纳林与拉德那对视了一眼,纳林对着手下微微点头。
被领到两名团长面前的路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帝国骑士团骑士团高层就质问道:“你是要自首吗?”
路禹呵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反问:“两位要抓的是杀人魔的模仿犯,还是杀人魔?”
“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听说,男爵之女貌似是一名阶魔法师对吧?”路禹说,“一名连杀十七人的变态杀人魔会不知道自己下手对象强弱,贸然对自己无法下手的对象出手吗?”
“一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杀人魔,每次杀人都是先掳走杀死,再抛尸的,为什么第十八次作案放弃了原本的方案,选择现场动手?”
其实还有一点路禹没有说出来。
现场的魔法师,没有人一人有贵族身份。
是东城的贵族没有魔法师血统,还是刻意这么做?
纳林与拉德那死死地盯着路禹。
“魔法师,我承认你说的有点意思,确实存在模仿犯的可能,可你怎么能断定,这不是杀人魔失手呢?”
纳林团长绷着脸,更显得那道伤疤丑陋,他缓缓贴近路禹说。
“此前杀人魔杀害的人里只有一位一阶魔法师,对付二阶魔法师失手完全可以理解为他狩猎快感无法满足,打算挑战高难度。”
“说得有理,可你们这么抓,即便这里真的有杀人魔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有证据?”
一直沉默不语的帝国骑士团团长拉德那忽然开口了。
“魔法师,你的语气,让我感觉你就是那个杀人魔。”
“杀了人,屡次逃脱制裁,甚至被骑士团抓获,却依旧能依靠证据不足逍遥法外,笑着与我们谈细节,谈破绽,变向炫耀自己的精明…”
“你知不知道,在我看来,能迅速判断别人是模仿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魔本尊。”
听出拉德那的话外音的帝国骑士团的成员纷纷上前围住路禹。
摸着下巴思索的纳林劝阻道:“拉德那团长,事情发生突然,我确实没有思考太多,的确有模仿犯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应该慎重。”
拉德那冷笑着站起身:“慎重?”
“帝国骑士团是陛下力量的延伸,我们代表着陛下的意志,与风羽还有星辰不同。”
“陛下正在为与精灵国王会晤的事忙碌,贵族们正在筹划着如何欢迎精灵一族,我们应当尽力为他们分忧。”
“特殊时期,没那么多时间让我们反复确认,我不说他是罪犯,我只说他有重大嫌疑,我先关他一段时间,等到精灵王离开,他的嫌疑可以洗脱再释放,总没有问题吧?”
“就算他不是杀人魔,我们抓错了,消息放出去,无论正牌还是模仿犯都想为了证明自己没被抓出来再犯案,打我们的脸,我们自然就有机会再次抓住他。”
路禹在震惊中勉强理解了拉德那的逻辑。
意思就是,他认为自己怀疑有模仿犯等于自己就是杀人魔本尊。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因为时间敏感,没证据也不打紧了,冤枉就冤枉了,如果正好碰巧把正牌杀人魔关起来,那就是为国争光了。
抓错也不打紧,委屈路禹一下,没准抓到了正牌杀人魔,也算给他一个公平了。
这逻辑出自一个帝国直系的骑士团团长的口中…真是让人不会太惊讶呢。
91.如你所想
拉德那十分公平,没有刻意针对路禹,他又挑了几个档案有些可疑的魔法师,一起扣了下来。
没有给路禹这些嫌疑人任何辩解的机会,拉德那让帝国骑士团的成员暂时看押好所有人,等待他从皇宫回返之后,再把人正式押解监狱。
风羽骑士团自己的驻地,帝国骑士团的人随意进出,路禹算是看出来了,风羽骑士团地位似乎不咋滴啊。
风羽的团长纳林虽然长得狰狞了一些,但是人还不错,知道路禹等人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因此没有让他们在户外继续呆着,而是选了个帐篷让他们先休息。
纳林亲自进入帐篷解释:“拉德那进入皇宫应该是报告杀人魔事件的处理结果,也许未来有一段时间要委屈各位了。”
“这是帝国骑士团的事务,我无法干涉,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各位传递一些消息,大家都是仓促被带到这里,如果有什么要交代亲朋好友,请告知我身边的书记官,他们会给你们的朋友带去信息。”
被单独留下的魔法师们一开始还很激愤,可到了这一步,愤怒也没什么意义了,听到纳林的话一个个都不知所措。
被留下来的魔法师好些是独身一人历练的,在格朗帝国人生地不熟,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一个。
在外有亲朋的那些魔法师,又没有什么比较硬的关系说情,大概率还是无望。
路禹打着哈欠,站起身。
“魔法师协会不管这事吗?”
路禹记得格朗帝国是有魔法师协会的,魔法师协会至少得保障一下魔法师的利益吧,今天被无缘无故关起来的魔法师可是有十几位呢,虽然位阶都不高就是了。
纳林叹了口气:“你是外乡人对吧,我劝你还是别指望魔法师协会做点什么,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你们都饿了吧,我让仆人给你们弄点热食,吃了就休息一会吧,但愿你们接下来不会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纳林转身离去,书记官则是在忠实地记录着魔法师们希望告知外界的讯息。
来到书记官身边,路禹口述道:“璐璐,我觉得被星辰误会也蛮好的,不如我们就被误会好了,有你加上星辰的误会帮忙,简直天衣无缝。”
没头没脑的话让书记官记录的手有些迟疑。
看见书记官落笔速度很慢,路禹说:“没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记,我的朋友能懂的。”
书记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见路禹这么说,腼腆地笑了笑:“你这人也真奇怪,别的人都忙着让朋友帮自己想办法,找关系,你在这打哑谜。”
“而且我写得慢不是因为困惑,而是你的口音很怪,我害怕听错了…也不知道团长他们是怎么听清的。”
路禹捂额。
眼看书记官很好说话的样子,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风羽不是三大骑士团之一吗,怎么帝国骑士团能指挥你们做事?”
书记官看了一眼左右,无奈地叹气:“我们的老团长曾经能与水晶级的魔物酣战不落下风,在他死后,风羽就…”
“这其实也不是唯一的原因,骑士团终究也是要面对上面的压力,我们承受的压力大,所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纳林团长很照顾你们了,希望你们别记恨他,他也没有办法左右一些事。”
路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很坦然地让书记官等下为他们带早餐过来时,给自己多放两水煮鸡蛋。
书记官都有些佩服路禹了,别的魔法师都惶惶不安,食不甘味,唯独路禹还惦记着纳林团长说的早餐。
而且路禹说完之后就找个角落,拿衣服往头上一盖,开始休息了。
这个样子,说路禹是来风羽骑士团驻地旅游的,书记官都信了。
整理好所有要发送出去的信息,书记官特意去了一趟伙房,叮嘱他们记得给路禹多加两个鸡蛋,并且是水煮的。
天蒙蒙亮,书记官带上记录好的笔记本向着都城出发。
拜访了所有被扣押下来魔法师的亲朋之后,最后一站她来到了路禹告知的那个酒馆里。
敲响房门,等待了一会,门开了。
书记官看见面前长角的女人,还有黑白两团雾气之后,确认了身份。
“西格莉德女士,您的朋友路禹因为涉及杀人魔相关案件,因此被帝国骑士团带走协助调查了,这是他给你们带来的讯息,请过目。”
纸条在西格莉德过目之后传递给了黑雾,又从黑雾那里传到了白雾那。
“人类文字真难懂啊…”白雾忽然开口说。
西格莉德吐槽:“那你还要看,拿过来。”
西格莉德又问:“主…路禹就只说了这些?”
“是的。”
“好的,谢谢你。”
送走书记官后,西格莉德立刻关上了门。
璐璐缇斯手戳在西格莉德和雾妖身上,说:“路禹的意思很明显了,让我们去找星辰骑士团的人。”
“可主人让你帮忙做什么呢?”
璐璐缇斯哼了一声,就连雾妖都听出了璐璐的骄傲。
“他就没有见过高阶魔法师,想装成七阶魔法师,那不得靠我啊?”
“我们赶紧行动吧,不然这个倒霉蛋还不知道午餐晚餐有没有水煮蛋吃,不让他好好吃饭,估计比杀了他都难受。”
找到星辰骑士团位于都城内的总部时,西格莉德见到了熟人。
“西格莉德?”
“希瑟小姐?”
西格莉德记得之前主人说过,星辰骑士团的人至少要被霍古拖在凯斯城一个月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巨龙早已离开。
可这才过去半个月不到吧?
“希瑟小姐这么快就回到都城了,难道已经屠龙成功了?”西格莉德明知故问。
希瑟无奈地摇头。
“还是没能找到巨龙的踪迹,团内的成员已经开始猜测巨龙只是偶然路过凯斯城,如今早已离去了。”
“不过因为陛下有令,所以赫斯特团长依旧带队在凯斯周边寻找。而我嘛,因为精灵国的国王即将到访格朗,因此我必须提前回来打点骑士团事务,做好陪同陛下出席的准备。”
说到这里,希瑟顿了会,好奇地问:“你的主人呢?”
…
…
一骑快马奔向风羽骑士团驻地,驻地的风羽团员敬业地拦下了这位直冲驻地的女人,然而在看清女人模样后的一瞬,他们直接流下了冷汗。
有眼力见的直接打招呼让同伴进去通知风羽的高层。
什么,你说让他们再敬业一些,拦一拦希瑟?
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找事的,自己就一个小人物,犯得着去招惹一位六阶的魔法师吗?
“希瑟女士,纳林团长昨晚很忙碌,才睡下没多久。”
眼看着希瑟直接往风羽驻地里闯,不知道希瑟来意的两名高层慌忙出来拦下希瑟。
虽然风羽和星辰互不对付,风羽还在星辰崛起的途中膈应了星辰许多次,但是双方近期没有闹矛盾啊?
希瑟就差把找茬两字写脸上的态度是什么情况?
骑士团下面的人得罪了他们?
两位高层还在胡思乱想,希瑟就撂话了:“睡下就喊醒,我这里有句话要告诉他,纳林听见了能睡得下那是他本事!”
闹腾的动静终究是传到了纳林的帐篷中,纳林披上衣服,郁闷地走了出来。
他昨晚刚被帝国骑士团恶心了一回,对方的人现在还在自己营地里“看押犯人”,根本不把风羽的驻地当回事。
好嘛,现在星辰也来强闯驻地,而且都闹到自己头上了。
老好人也有火气,纳林阴着脸,沉声道:“希瑟,你不好好执行陛下给的屠龙任务,跑到我这发什么疯。我们风羽看样子真是落寞了,谁都能无视驻地警戒线乱来,改天我一定去你们星辰的总部,给你捧场!”
希瑟甩开阻拦她的两双手,大踏步走进纳林的帐篷。
纳林都被希瑟的举动弄傻了,他连忙追进去,怒气冲冲地斥责道:“这是我的私人空间,你闯进来干什么!”
希瑟挥手给帐篷设置了隔音的范围魔法。
“如果你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你抓了一位七阶魔法师,而且扣留在营地里的事,我现在就出去。”
“有本事你就…”纳林梗着脖子刚打算把话说出去。
“…”
“…”
“你再说一次?”
“你的营地里有一位七阶魔法师,七阶!”希瑟指着纳林的胸口猛戳。
纳林被希瑟的气势弄得有些虚,但是嘴巴上还是很硬。
“希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整个格朗帝国,哪怕是精灵王那边,都没有七阶的魔法师或者生物。”
“人家就不是格朗帝国的人,而是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大陆的异乡人。”
纳林因为疲倦而有些迟钝的脑子“嗡”了一下。
“你在开玩笑对吧。”
“你知不知道,我的风刃直击对方的召唤物,召唤物不仅还有作战能力,而且看上去完好无损?”
“纳林,醒醒,我真的没拿你寻开心,这位魔法师就算不是七阶,至少也就是六阶里数一数二的强者。”
“而你,不仅把人抓了,而且还当做杀人魔嫌疑人准备押解监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脾气上来了,会做出什么?”
纳林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听到希瑟这么说,他赶紧开启否定三连:“不是我,我没有,你别乱说。”
精灵国的先遣特使这两日就到达都城,整个都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和平而庆祝。
如果此时一位受到委屈的召唤师召唤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闹一番…这场值得纪念的会晤,连带着之后的那些庆典都会变成笑话。
纳林赶紧解释清楚:“我只是接到了王宫里传达出来的命令,让我们配合帝国骑士团,具体的处理都是看拉德那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所有魔法师我都妥善安置了,不仅冒着被责问的风险让他们往外传递信息,他们早餐有人想吃鸡蛋,我还专门让伙房给全部人都配了鸡蛋…”
说到这,纳林忙不迭向外走去。
看见希瑟还站在原地,纳林大急:“走啊,一起去看看那位七阶魔法师。”
来到关押魔法师的地方,希瑟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用衣服蒙着脸熟睡的路禹。
“是他?”
纳林顺着希瑟的视线也知道了所谓的七阶魔法师是谁。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真是捏了把汗啊。
难怪从始至终他显得这么淡定,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啊。
可是…
“昨天我们检测魔力的水晶球似乎没有感受到很强的魔力,他不是七阶魔法师吗,魔力容量应该很惊人才对。”
希瑟哼了一声:“我在凯斯城遇到他时,他自称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更奇怪的是,他分明有超强的召唤物,却说自己只是个新人魔法师。”
纳林头很疼,不愿意把自己实力摆到明面上,硬说自己是新人的魔法师,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路禹行为模式古怪了。
“叫醒他?”
“我宁愿等着,昨晚你们折腾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休息,这时候吵醒,我可不敢赌他的脾气好到起床气都能控制住。”
纳林很困,他本想提议再回去睡一会,有事再喊自己,然而拉德那又一次来到了风羽的驻地。
为了不让拉德那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希瑟和纳林主动出到驻地外,远远地堵住了拉德那。
拉德那见到希瑟出现在这里也十分纳闷。
“希瑟,你不是在凯斯屠龙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拉德那呵呵地笑着,“总不能是解决不了巨龙,需要搬援兵吧。”
帝国骑士团一向跟飞速崛起的星辰不对付,遇见之后互相嘲讽的事就没少过,格朗帝国对于骑士团之间的摩擦看在眼里,出于互相制衡的目的根本不管。
眼看着纳林和希瑟挡在自己面前,他带队就要往里走,却被希瑟伸手抓住。
“希瑟,自重,我今天没时间跟你和纳林干耗,我还要领着嫌疑人去赴命。”
看见拉德那如此愚蠢,希瑟本想把路让开,利用路禹让他狠狠地吃个大亏。
然而格朗帝国毕竟是自己的祖国,她实在做不到看着国家在这个时候出丑。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抓捕的魔法师里有一名至少是六阶,甚至超越了六阶的,他是一名召唤师,脾气还算可以…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有当场撕破脸,而是在等你一个说法。”
“拉德那,我在凯斯城与短暂地打过交道,他是个遵守规矩的魔法师,也愿意讲道理…我不建议你逼着他变得不愿意讲道理。”
92.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说话间,希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因为太过匆忙而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自己在遭遇路禹之后就把有关他的信息通过书记官上交。
希瑟存了点小心思,想让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帝国骑士团生起跟路禹碰一碰的念头,因此故意隐瞒了一些细节。
在希瑟的构思当中,眼高于顶且盛气凌人的帝国骑士团大概会为了证明自己比星辰强,主动去找路禹比试切磋,然后被落面子。
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对于即将到来的精灵王国与格朗帝国的会晤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现在拉德那的反应像是根本不了解这件事一般,不仅对于路禹的底细一无所知,而且正在往死里得罪路禹。
这不对劲,即便拉德那骨子里的跋扈发作了,也不至于在这等大事上玩火,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眼见拉德那不信自己说的话,希瑟急切地问:“我上交王廷的信件,陛下没有收到?”
“信件,什么信…”
拉德那脱口而出,但说到一半却卡住了,脸上露出了极为微妙的表情,像是骤然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不选择沉默。
这种神色的转变瞒不过希瑟,也瞒不过纳林。
拉德那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有什么信件,你在信里说了什么,现在说也不迟。”
希瑟咬牙切齿,看拉德那的反应她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涉及到纳林不愿意跟路禹科普的复杂问题。
格朗五世已经年迈,这个从祖辈手中接过的帝国在他手中经营得非常安稳,与精灵王国的对战也从颓势打成了相持,在民众当中威望极高。
这些年格朗五世的身体越来越差,继承人选择谁,成为了整个帝国都在关心的事。
可偏偏格朗五世一直没有立任何一位王储,这让他的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帝国旗下的贵族,执政派系,暴力机构都不可避免地卷入了站队大潮当中。
帝国骑士团身为格朗五世权利的延伸,本身是不该在格朗五世没死前选择站队的,但是拉德那却和长子康沃尔亲王走得很近。
康沃尔是个比较保守的人,或者说,他对于自己父亲目前对于权利的分配以及改动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帝国骑士团作为王室力量的延伸是极好的,风羽,星辰这些旁系骑士团无疑分走了王室在民间的部分威望。
风羽还好,成员筛选条件严苛,没几个平民,大多是贵族或者前贵族家庭出身,最不济也是父辈有军功。
星辰就扎眼太多了,整个星辰全都是平民出身的人,最为出色的希瑟竟然是自愿放弃贵族身份加入其中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星辰没有站队。
希瑟发出的信件要通过王廷的书记官审核才能转交给格朗五世,在这个审核过程中,信件毫无疑问被康沃尔以某种理由截住了。
希瑟想不出康沃尔拦截信件的理由,但是她能断定,康沃尔拦截信件时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内容。
在他看来,这也许是星辰的求援信,如果不是,就是任务报告,稍微卡一段时间再往上递也无妨,至于可能会导致星辰的任务失败,陛下对星辰观感变差,这管他什么事?
“拉德那,你不是没看过信吗,我口述给你,在凯斯我见到了什么!”
希瑟被恶心坏了,无论是提前站队的拉德那,还是那个觉得是长子,继承帝位板上钉钉的康沃尔,她都由衷地觉得恶心。
还没继承就玩这些花招,如果最终陛下将帝位交给康沃尔,他会不会将平民上升的通道一一堵死,而不是像陛下那样缓缓与贵族拉锯,为平民赢得部分空间?
当她用冰冷的声音说完之后,拉德那的脸色变了。
拉德那强装镇定:“但他确实是嫌疑人之一,难道就因为他是六阶魔法师我们就要放人?”
“拉德那,不要再嘴硬了,你真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吗!”
希瑟的好言相劝在拉德那眼中确是咄咄逼人。
星辰什么时候有资格指挥他做事了?
但事情已经骑虎难下,拉德那决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因此他咬死了这是锁定嫌疑人后进一步查案的必要过程,自己也从没有说要把这些人关进监狱,而是带往监狱进行审理。
一番说辞之后,他让人把留在风羽骑士团里的人喊了回来。
话说的也很厉害。
“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这批嫌疑人就暂且放了,但是帝国骑士团依旧会对他们保持关注,如果杀人魔就在其中,希望你们能承受住民众的怒火。”
看着帝国骑士团离去后留下的烟尘,纳林这个老好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顾星辰曾是自己死对头,直接开骂。
“好的坏的全是他说,我们反倒是成了阻挠者,就你们也代表陛下的意志?”
被气得不轻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多骂两句,今早给路禹加餐的书记官跑了过来。
“那位魔法师已经醒了,正在问我们中午吃什么…团长,我们还给他们安排午饭吗,还是等送到帝国骑士团那,我们省一顿?”
刚还在气头上的纳林给路禹整得话都不会说了。
就这醒了睡,睡了吃,全然没有觉得自己置身于麻烦当中的样子,说不是高阶魔法师纳林都不信了。
希瑟也无语地捂额:“在凯斯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嫌弃酒馆的早餐难吃,非得亲自下厨…你们提供的早餐他居然吃了,而且还在要午餐,我对风羽的印象被刷新了。”
对吃的很挑剔,而且很有研究,这一点也和贵族匹配上了。
普通人哪有那么多臭毛病,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得知可以离开,被拘了一夜的魔法师纷纷在往驻地外走,对于风羽骑士团提供的午餐也都视而不见。
唯独路禹留了下来。
通知了西格莉德来驻地之后,希瑟与纳林见到路禹时,他正在享受烤羊肉和碳烤全鱼。
这也是他点的餐,并且很直白地告诉书记官“烧烤这玩意很难做得难吃。”
希瑟和纳林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路禹吃的很香,又不太好开口,只能被迫欣赏吃播。
看着路禹大块地撕咬羊肉,用勺子挖鱼肉往嘴里送,纳林看得直咽口水。
“就你们两,怎么最该出现那位没出现啊?”
品出话里怨气的希瑟想起离开的拉德那,内心愤愤,可为了大局,不得不安抚路禹。
“这也许是个误会,其实拉德那团长只是想请你们去协助调查。”
路禹放下手上的大羊腿,拿起装胡椒粉的木瓶子倒了点,咬了一大口。
没有表明任何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你们真的觉得这是误会?”
希瑟和纳林都不愿直面路禹锋利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他们都是各自骑士团的领袖,是实力出众的强者,可此刻居然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不得承受来自另一位强者的怨气。
纳林双拳紧握,恨不得直接把拉德那撕碎。
希瑟则是在思考有没有把拉德那挂起来,淋上会让人浑身发痒的溶剂折磨一通的可行性方案。
路禹没有再说一句话,即便西格莉德与他的召唤物都到了驻地与他见面,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着,略微说了几句“我没事”。
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酝酿,无论是希瑟还是纳林都感受到了积压在路禹心中的怒火。
路禹的胃口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啃完一个大羊腿,又把碳烤鱼肉吃了个精光的他走到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纳林团长感谢你的招待,你们的烧肉烤鱼确实不错,我吃的很满意。那边那位可爱的书记官,谢谢你满足了我的早餐要求。”
“希瑟小姐,也感谢你的协助。”
“西格莉德,我们走。”
说完,路禹转身就走,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希瑟和纳林两人傻傻地愣在原地,唯有书记官追出去挽留,而挽留方式也极为特别。
“我们晚上还有烧烤宴,路禹先生不再吃点吗?”
可惜胃被满足的路禹没有接受邀请,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纳林一时间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纳林看来,高阶魔法师也是有脾气的,再怎么好说话,被这么冒犯也该撂些狠话,讨个说法,发发脾气什么的。
可路禹都没有,而是一通感谢,直接走人,绝口不提被冒犯的事。
希瑟额头上满是细汗。
没有当场爆发是因为他涵养好,知道对他们发泄无济于事。
可这份压抑的怒火总得有人来承受,压抑得越久,爆发时也就越吓人。
希瑟也不认为这事能这么轻易就结束,魔法师与贵族的尊严不容亵渎。
纳林迅速做出了判断:“必须上报,无论如何,这里的事必须让陛下知晓,我们不能让路禹把对拉德那的不满上升到整个格朗帝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93.种,都可以种!
希瑟跟纳林完全没想到,路禹虽然生气,但是压根没想找他们的麻烦。
自己一行人对付野外的危机算是足够的,但是对抗一个国家,这就是痴心妄想。
“北境不能走,为什么?”
回到酒馆的路禹已经在筹划离开的事宜,但是却被西格莉德告知格朗帝国的北方国境线目前是封锁状态。
“那是精灵的地盘,目前精灵和格朗帝国还是战时状态,等到双方会晤之后才会各自开放边境,允许出入。”
“坊间传闻,精灵特使其实已经来到了都城,这才使得都城戒备森严,估计精灵王也就是这两日便会到达。”
两天时间吗?
路禹拿出璐璐缇斯的炼药配置表,上面还剩下九份素材无法寻获。
路禹找出炭笔,在清单上加了狼人的利齿,海妖的心脏,满天星三样素材。
“拿上清单,去商铺询价,但不要只在一个商铺,最好每个店铺问一两样。记住,如果后面我加的这三样素材有人卖,你就推脱品相不好,不是自己要的,目的还是要购买原来的九种。”
西格莉德也不明白为啥这么大费周章,但还是点着头离开了。
璐璐缇斯说:“没必要误导,有五位药材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收集好了素材,想要通过试错去还原这个药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是你的知识成果,我只是帮忙遮掩一下。”
“哦,谢谢。”
两人沉默着,雾妖则是在一旁不断地变着形。
这孩子应该是有多动症,维持一个造型对她而言是很困难的事,不做点什么她就会浑身难受。
也难怪霍古会把她打发给自己,一个闲不住的雾妖整天纠缠着他,让他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这可太难受了。
路禹托着腮,看着璐璐缇斯用触手调戏雾妖,问:“贵族,似乎哪都一样呢。”
璐璐缇斯对于这份迟来的感慨真是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在亚斯就该习惯这种情形了,原来还是没有啊,看来你还得再吃点亏。”
“不,我这个人胆小,吃亏总会让我感到不安,所以我觉得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你想怎么改?”
路禹对雾妖勾勾手,雾妖很乖地飘了过来,变成一条蛇爬上路禹的手。
“和贵族打交道这么累,离开这之后避着他们走就好了。”
璐璐缇斯忽然沉默了。
聊天室里寂静无声,弄得路禹有些心慌。
“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璐璐缇斯连忙回答:“不,我只是有些感慨,因为你的想法和我当初离开梭伦时的想法完全一样。”
“在梭伦我总是很不自在,感觉自己不属于那里的任何一个群体,跟谁打交道都会让我觉得十分疲惫,只有独自相处时候我才会觉得很安心。”
“不得已要为一些人办事时,我总是不希望身边有人,可总有些例外的情况不能单独行动,于是我只好快速解决问题,力求赶紧回到独自一人的状态。”
不仅是和贵族,和人的交流,璐璐缇斯都会感到十分疲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人交流像是能消耗她身体里的力量,原本就沉默的她说多几句话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一整天都会很不舒服。
和贵族打交道尤为明显,被迫客套一通之后,璐璐缇斯身体就会进入低活跃度模式。
于是璐璐缇斯选择了逃。
她放弃了梭伦帝国给予她的所有荣誉,舍弃了这个曾经养育了自己的水土,独自来到梭伦帝国的边缘,布置起了属于她自己一人的空间。
离开梭伦的那一刻,璐璐缇斯前所未有地宁静。
林间的鸟鸣,潺潺的流水声,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声,阴影能听见的兽吼,每一个声音都比嘈杂的人声更让她心安。
再也不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欣赏他们教科书般的演技,每天抬头望去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时不时还能见到成群结队的松鼠在自己家附近的树木上活动。
以前因为心情不好,总是不太敢去尝试的各种试验可以开始了。
魔法的创新也能继续了。
璐璐缇斯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对路禹有好感的原因。
潜意识里,她把路禹当做了自己的同类。
只允许兔子和笨龙进入的地方,她早就不介意路禹也来占个坑了。
路禹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璐璐缇斯似乎有些心理疾病。
自己逃避贵族是为了躲避麻烦,毕竟贵族这个群体你最难遇上的是“我碰上了一个好人”,而常态下你遭遇贵族后发出的感慨多半是“果然又是个智障”。
路禹还远不到连社交都懒得去做的地步,璐璐缇斯更多的是想逃离人群。
听璐璐缇斯的描述路禹都觉得喘不过气,连和人说话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导致自己萎靡,真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七阶魔法师,是个天才啊。
这样的天才,不该是被捧着的吗?
璐璐缇斯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很少说起自己在梭伦的经历,她最自豪,最骄傲的也只是她七阶魔法师的身份。
梭伦给予她的那些荣誉,只字未提。
路禹很懂趣地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立刻转移话题。。
“对了,你搬家是怎么搬的?”
璐璐缇斯不太适应这个话题切换速度,但是还是得意地说:“我可是魔法师,搬家还不简单,只要让整座房子从地里拔出来,挪动到其他地方不就好了,土属性的魔法可是很好用的。”
“那你平时吃的喝的用的,都怎么解决?”
璐璐缇斯想了想:“基本通过买,离开梭伦之后我炼制药剂卖钱,每次出门就买一堆东西回来囤着。”
路禹十分不好看璐璐缇斯的购物议价能力,以自己一路上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稳定在熟人那里购物,然后连账单也不看,价格也不讨论,付钱就走,毕竟都怕和人打交道到这份上了,你让她杀价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最让路禹感到不解的是,璐璐缇斯房子所在的位置位于梭伦边境线之外,那里完完全全是无主的土地。
这么多的地,璐璐缇斯你凭啥不种!
“种地…这…我的父母倒是会,可我是一点也不会啊。”璐璐缇斯错愕了,“树林每到季节就会挂果,如果想享受野趣,在树林里找也能找到不少作物啊。”
很明显璐璐缇斯不太理解种植与收获的乐趣,毕竟她的人生在成为魔法师之后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璐璐缇斯有些不解,路禹似乎觉得自己浪费了土地?
“我种植再多也没用啊,搬不走意义就不大了。想要将属于自己的土地运走,需要的魔力很多,如果你渴望的是一整块移动的庄园,那我还得再变强一些才能做到。”
“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回家之后,你想怎么种都随你,我不过问。”璐璐缇斯承诺道,“大不了我们跑远点就是了。”
“成交,到时候我甚至能试试看,能不能召唤出适合种地的召唤物。”
璐璐缇斯见到路禹真的是干劲满满,忍不住问:“你想种些什么?”
“这得看你的家在什么样的土地上,不同的土壤适合种植不同的东西。同时还要看气候,光照足不足,不是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的。”
“那不考虑这些,最理想的情况下,你打算种植什么?”
路禹脱口而出:“柑,橘,橙,柚子。”
这四种水果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后都吃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品种更好,路禹觉得果味真的很浓。
“这四种水果成熟后都会有股独特的香气,疲惫时候走进去逛一圈,随手摘一个吃…”
璐璐缇斯也就是没有人型,不然这会已经在流口水了,因为她真的回想起了吃橙子时酸酸甜甜的感觉。
“你再想一下,他们的挂果时候,密密麻麻,沉甸甸的,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璐璐缇斯眼睛前果然浮现出了硕果累累的画面。
“你再想想,这些果子收到房子里后,整个房子都飘荡着果香味,不用离开房子你就能感受到丰收后的余韵。”
雾妖已经变成了橙子的模样,看样子她也在跟着想象。
“这么多的果子,鲜榨果汁一定格外的美味,你就不想在寒冷的夜晚,在灯火通明且温暖的室内,看着窗外的大雪,来一杯吗?”
“果肉渣也不会浪费,可以让笨龙来帮我们消化”
“等兔子来的时候,你甚至可以跟她炫耀,这是你种的。”
璐璐缇斯触手微微晃动,她被路禹的话彻底打动了。
“种,都可以种!”
“等我再强大一些,可以完美勾勒巨型传送魔法,我们完全可以带着整个种植园到处跑,你要的气候我们总能找到合适的。”
“就算没有合适的气候也不要紧,我用魔法帮你完成!”
被路禹点燃了种田之心的璐璐缇斯无比积极,这也让路禹对于返回梭伦多了几分期待。
94.先吃再说
身边的人尽数退去,偌大的书房只有格朗五世一人,须发皆白的他面容尽显老态。
身着红色长袍的他躺在长椅上,看着桌边的书信,回想起刚才纳林与希瑟的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思绪万千。
他有很多话想说,如果是他年轻时候,他的脏话能穿透厚厚的石墙,轰入侍卫们的耳朵中。
然而他早已不是刚刚继位时那个直来直往的少年,时间让他变得沉稳。
当格朗五世意识到一国之主的身份不是荣耀而是一份沉甸甸地责任时,冲动就是一种奢侈。
那份本应消失不见,星辰骑士团于凯斯城发回的,写满了关于路禹信息的信件神奇地被昏悖的书记官找到了。
有些东西,如果你不去找,他就会消失不见。
格朗五世无数次想要开口喊门外的侍卫进入,传达自己的旨意,但是话到嘴边,他那干涩的嘴唇又闭上了。
门被轻轻敲响。
“陛下,今夜的果盘还上吗?”
“…拿上来吧。”
想得费神的格朗五世坐了起来,看着被切好的橙子,咬了一口,汁水满溢,果肉香甜,那丝丝甜味和水果的香气仿佛能沁进心脾。
本已疲惫不已的格朗五世忽然来了精神,他喊住正要告退的侍者。
“今天的橙子怎么格外甜?”
身为一国之王,日常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
橙子格朗五世也吃了不少,帝国西南的几个农业重城出产的橙子远没有眼前这枚好吃。
“陛下,您忘了吗,前两天精灵特使带来了不少礼物,这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要经过检查,因此陛下这会才能吃上。”
“听精灵特使说,这些果子在开放边境和贸易之后就能不断地流入格朗帝国,到时候格朗帝国的臣民也能吃上这些可口的果子了,这可都是陛下的功绩啊。”
格朗五世呵呵笑道:“和我无关,能有今天,是前线将士的功劳…无数的子民埋葬于森林当中,才换来了今日。”
侍者退下后,格朗五世望着果盘里的橙子,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听说过,精灵侍弄植物很有一手,他们所占据的大片土地也十分适合种植各种作物。
同样一种水果,在精灵的土地长出来的似乎总是更好吃一些。
“光照,土壤,雨水,气候,肥料,品种的筛选与种植都是学问。”
格朗五世从经验丰富的果农那里得到的回答令他深切感受到了隔行如隔山,他仅能从这句话中提炼出一个信息。
不同的土壤,会诞生出不同的果实。
格朗五世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随后,他轻笑了一声,亲自切开一个橙子。
“传我旨意,处死书记官。”
入门听令的骑士单膝跪地,头都不敢抬,发现陛下没有多余的旨意后,领命而去。
“康沃尔,醒醒吧,作为父亲,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你这颗果实不能完全长在贵族的土壤里,来向我承认错误吧,傻孩子。”
一声长叹包含着多少无奈,只有格朗五世自己知晓。
国王不好当,父亲,也不好做啊。
在自己垂垂老矣,回归地母的怀抱之后,这个国家是否能继续强大,全看下一任继承者。
这个选择题,真的太难做了。
骑士离开之后,又一名侍者进入书房。
格朗五世亲自写好一份邀请函,交给侍者。
“语气恭敬一些,明白吗?”
侍者伏地领命。
一名疑似七阶的魔法师,如此强者,无论他对格朗帝国是否产生了恶感,值此非常时期,还是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为好。
自己诚意十足的邀请,外加一名书记官的命,就算不能熄灭他的怒火,也足以让他暂时满意。
路禹此时其实挺满意思的,西格莉德真的买到了璐璐缇斯所需的两样素材。
红帽是一种水母型魔物的称呼。
红帽的表皮,以及从触手中提取出来,可以暂时麻痹人感知的毒素,都能炼药。
路禹在满足之余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需要毒素入药。
“缓解龙血带来的痛苦,龙血里面富集的魔力一股脑涌进你的身体,这体验就和你当初被霍古的魔力差点弄窒息差不多。”
“这些毒素可以暂时欺骗一下你的身体,让喝药的人不会在吸收时太过难受,以至于无法吸收药剂。”
“至于红帽的表皮是配合史莱姆的其他素材,你也看到了这份清单上史莱姆的素材很多,他们都有强化变形的效果…”说到一半,璐璐缇斯反应过来,她连连挥动触手。
“嗨,我跟你解释这个做什么,你也听不懂。”
路禹拱拱手,表示佩服。
刚才那一瞬间,他有种自己面前站了个医学生,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药,读着又长又拗口的学名,给自己讲解药理的感觉。
西格莉德望着身边的白色大橙子,十分困惑。
雾妖这家伙说话是两个极端,要么一口气缠着你说一堆,要么半天不坑一声,安静地自己玩耍。
但是动作嘛,西格莉德是没见过她能闲下来过,变形是她的常态,
打从她购物回来,雾妖就维持这个模样没变过,这可太不像她了。
路禹憋着笑,拍了拍西格莉德的肩膀:“辛苦你再跑一趟,出去买几个橙子回来。”
这话一出口,雾妖更郁闷了。
“大橙子”挤到西格莉德脸上晃来晃去,此刻雾妖是多么想说一句“我也要。”
橙子买回来,路禹三人吃得不亦乐乎,边吃边讨论以后该怎么给璐璐缇斯家点缀上各种各样的作物,丰收时用作物把璐璐缇斯的家埋住。
雾妖拿着路禹等人剥下来的果皮猛嗅。
其实雾妖对于气味的感知也比较微弱,但是大概是因为路禹的描述过于详实,雾妖闻着闻着就陶醉了。
“你看,我已经计划好了。”
看见路禹掏出纸张,璐璐缇斯赶紧凑了过来。
“首先我们要找到一个温度宜人,光照合适的地方,这个地方不能有太多的高阶魔物出没,不然就算能应对过来,我们的果树也会遭殃。”
跟高阶魔物打架,随便几个魔法对轰,没准就会波及大块的区域,他们受伤了没关系,好不容易挂果的果树被波及到了岂不是倒大霉。
璐璐缇斯举起触手,然后迅速意识到自己在聊天室模式,立刻帮助路禹修改细节。
“高阶魔物这个,其实我们布置好魔法阵,通过不断地汲取地脉以及空气中的魔力,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安全的。”
“这种阵法需要很高明的布置手段吗?”
“取决于你要覆盖的区域,产生的效果,如果兔子愿意帮我,问题应该不大。”
一旁的西格莉德没有参与此前种地的话题,此时听到路禹与璐璐缇斯的交流方才意识到,这两人是在为返回梭伦后的生活做准备。
西格莉德早就习惯仆人的身份,现在也不觉得当仆人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路禹身为自己的主人基本没有架子。
签订这份契约时她本来还在忐忑,此刻却是无比庆幸。
身为路禹的仆人,得到了璐璐缇斯的不少教导,甚至得到了“混血熔炉”这种极度实用的技能,未来还有希望跟随他们一起感受更强大的力量,这种机会放在以前,西格莉德都不敢去想象。
“种树吗,不知道我能帮上点什么?”西格莉德想。
“笨龙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我们可以利用他提供的天然肥料先给土地堆肥,改善土地的肥力。”
“完成这些前期工作之后,我就可以试验着召唤一些能帮助我们机械劳动的召唤物了,考虑到效率问题,召唤物也许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可能会需要到一些人偶。”
“你之前给安德鲁嵌套人偶法阵这么熟练,应该是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吧?”
璐璐缇斯说:“制作人偶我倒是会一点,如果只是单纯地进行重复劳动的确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枯燥的机械劳动环节就能被省略,魔法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璐璐缇斯的讨论热情也被路禹带了起来,自从被勾起种田魂之后,璐璐缇斯进入了新世界。
以前她只是在林地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区域,种些花花草草,保存少许药材,从来没想过进一步打理,把周边区域变成自己的庄园。
在路禹的构思与布置下,一个大型庄园的轮廓缓缓成型。
不需要经常和外人打交道,庄园成型之后完全可以自己玩自己的。
按照路禹的构思,既然都种果树了,再开垦些地方,种些谷物也完全可以。
既然连谷物都种了,肯定会有富裕的粮食,那再养一些鸡,鸭,鱼,羊,牛,猪什么的也是很合理的吧?
既然都开始养殖和放牧了,那把庄园修建成城堡,再把防御属性拉满也是正常吧,毕竟我家粮米,牲畜都多,这要是来几个起了歹意的高阶魔物可不太好。
给城堡叠加防御属性还不够,为了防止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遭遇极为特殊的意外毁于一旦,城堡下必须布置一个传送法阵,方便跑路。
很奇怪,话题都扯得没边了,纯属为了捡个鼠标垫,最后买了套房子,但是无论是璐璐缇斯还是西格莉德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完全沉浸在路禹的构思当中不能自拔。
璐璐缇斯回过神后第一时间不是纠正路禹逐渐宏达的种田计划,而是十分理智地补充细节,为路禹的计划添砖加瓦。
比方说,告知路禹传送法阵过大会容易导致城堡不完整传送,因此他们需要极为稳定,且充足的魔力储备,最为稳妥的是他们都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以应对传送出现的任何意外。
又比如说,璐璐缇斯打算把所有可能摧毁这个梦想中的新家的危险全都终结在需要启动传送计划之前。
她对于提升防御能力十分赞同,并且提出了让路禹觉得她和自己是绝配的计划。
“以地脉魔力为基础,将构建出可以让魔力在各个节点间迅速凝聚并流转的魔导塔,根据我们存放于魔导塔内的元素媒介,实现不同元素魔法的组合释放,以应对不同的状况。”
听得很绕,但这不就是防御塔吗!
从璐璐缇斯炼制毒药说是为了防御,实则是为了杀敌的那件事起,路禹就隐约感觉到,璐璐缇斯是个喜欢把敌人消灭在进攻途中的人。
防御?
把威胁自己的全干翻,那才是最安全的。
这位梅拉大陆最年轻的七阶魔法师不断地完善着路禹的构思,在聊天室里时不时开心地笑几声,心情极好。
像是看见了新玩具,渴望得到它的孩子。
就在璐璐缇斯还想加点细节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请问是路禹侯爵吗?”
这个声音,不是酒馆老板的。
西格莉德谨慎地询问了对方的身份,在得知对方是格朗五世派来的人后,路禹示意打开房门。
格朗五世的侍者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见时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位七阶魔法师居然居住在如此廉价的酒馆里,两张床,一张小木桌,再无他物,空间也很狭小。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位魔法师的行为模式就和陛下说的一样奇怪。
侍者毕恭毕敬地将格朗五世的歉意送达,并且奉上了一份邀请函。
路禹打开后有些惊讶。
这是精灵与格朗帝国双王会晤当天的观礼邀请,有了这份邀请函,他可以以贵宾的身份出现在会晤现场,并且参加之后的宫廷宴席。
很快,路禹想到了格朗五世的意图。
一名疑似七阶魔法师在自己国内出现,又被自己的人得罪过,时间又在会晤前夕,一切都十分微妙。
唯有让路禹出现在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他才能心安。
“我的同伴们也能去吗?”
“这是自然,您的两位同伴也在邀请行列。”
聊天室里,路禹对璐璐缇斯说。
“既然还有两天才开放边境线,那我们就先吃几顿好的,等边境线开放再走吧。”
“宫廷宴席啊,我们这就璐璐你吃过,也不知道格朗帝国的厨师有没有几把刷子。”
璐璐无奈地吐槽:“你还真是爱吃啊…”
95.目标:被世界再封一个召唤物
宫廷内的侍从忙碌地搬运着各式靓丽的装饰品,装扮着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洒扫的仆人面对着已经来回擦拭能倒映出自己的大理石地面一丝不苟地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污渍。
驻守宫廷的近卫脱下了自己的盔甲,统一进行清洗。
就连他们的武器也换上了武库里新制的一批。
漫步在格朗帝国的宫廷,路禹竟从这些事情中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明日就是精灵王抵达格朗帝国的日子,两个对战了数十年的国度也来到了放下兵器,重归于好的时间节点。
路禹询问了充当自己导游的侍者,知晓了两个国家爆发战争的原因。
二十年前,精灵王的小女儿带领自己的仆人在密林中玩耍,格朗五世的二王子带领的冒险者小队恰好在那附近狩猎魔物。
二王子与精灵王的小女儿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两边详谈甚欢。
足足半个多月,两边人马在密林中一起行动,彼此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疆域相连的格朗帝国与精灵王国一直以来摩擦不断,互相歧视本就是常态,彼此民间都将对方形容得如同野蛮人一般不堪。
然而这次相处却显得无比和谐,以至于回来后的二王子兴奋得跟格朗五世说,精灵那边其实很热情,不像传闻中那么冷漠。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中止,精灵与格朗的二十年战争也许就不会发生。
现实是残酷的,精灵王小女儿的队伍在返程途中全军覆没,根据格朗帝国事后得到的消息,精灵王的小女死状凄惨,让精灵王极为愤怒,认为是二王子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身为王,精灵王自然不会在盛怒之下随意发动战争,但是不巧的是,当时陈兵边境的格朗帝国士兵与精灵一族的附庸树精发生了一些摩擦。
被树精戏耍后,血气上头的士兵选择了纵火回击。
一来二去,树精反倒是在战斗中被格朗帝国的魔法师修理得够呛,甚至被迫逃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
树精一族的惨败加大了精灵一族对于边境的不安,面对精灵内部汹汹的民意,精灵王率先发动了战争。
双方都没想到,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领着路禹参观的侍者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来到了身边。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来吧。”
格朗五世的声音让侍者浑身一激灵,吓得连忙趴在了地上。
“下去吧,让那群跟屁虫也离远些。”
侍者忙不迭离开,独留下路禹三人与格朗五世默默对视。
互相打量过对方之后,格朗五世和蔼地笑了起来:“如此年轻的七阶魔法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陛下的精神劲看起来比市井传闻的要好很多,看来格朗帝国还能在您的统御下安稳向前。”
格朗五世像极了邻家的老大爷,也没什么架子可言,听到路禹这么说,哈哈大笑。
坐在石凳上,格朗五世打了个手势,远远候着的侍者立刻端着果盘上前。
“试试,就连我也是昨晚才吃到,这可是精灵王的特使带来的好东西,又香又甜啊。”
一国之主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路禹想也不想吃了起来,同时,他眼睛的余光斜着格朗五世,发现对方正在偷瞄自己肩膀上的璐璐缇斯。
吃过才能理解为什么格朗五世如此推崇,这种橙子远比自己吃过的任何一个品种都要甜,酸度也恰到好处,不会让这种甜味显得很齁。
“刚才路禹爵士似乎在听下面人说二十年之战的事?”
路禹一边切着橙子,一边问:“可惜他没说完,陛下就打断了,我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有些好奇啊。”
格朗五世捋了捋白须:“后来嘛…强悍的精灵凭借着自身的实力优势几乎在几日之间就将格朗帝国的边境蚕食殆尽,最悲观时,都城的民众与贵族都在考虑逃往海边重城避难。”
“我力排众议,将求和的人全都抓了起来,集中力量,终于抵抗住了精灵的攻势。”
“再然后就是些泛善可陈的事了,我们两边都没办法更进一步,只能不断地在前线厮杀,这样的事持续了足足二十年。”
路禹把切好的果子递给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好奇地问:“精灵王没找到凶手吗?”
“谁知道呢,也许他能猜到凶手是谁,可是却没办法证明吧…王,也有王的无奈的。”
这句话从格朗五世口中说出来,说服力很强。
吃着橙子的西格莉德在路禹耳边嘀咕了两句,让路禹有些震惊。
不巧的是,格朗五世人老,听力却不错,听到了西格莉德的悄悄话。
“没错,他是自杀的。”格朗五世平静地说。
“那孩子太执拗,人也傻,我已经告诉他,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真假对错已经不重要,但是他就是想去向精灵王自证清白。”
“我不想他死,所以我把他关了起来…”
格朗五世捂住了脸,路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依旧毫无起伏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
“然后他自杀了…因为只有这样,我一定会把他的话传递给精灵王。”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就算他死了,精灵王也没有停止战争,而是把战争扩大了。”
沉默过后,路禹选择了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已习惯了。”
“路禹爵士,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格朗帝国与精灵王国的和平来之不易,这场已经确认了结果的会晤虽是表面形式,但却是一场让两国民众心安的必要演出,它或许能愈合横亘在两个国家之间的伤口。”
听懂意思了路禹立刻回答:“我对格朗帝国并无不满,会晤结束,边境开启之后,我将穿过精灵王国的领土,再次踏上旅程。”
格朗五世注视着路禹的眸子,半晌,他保证道:“拉德那是那孩子辛苦发展的势力,他僭越了,但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路禹嘴角上扬:“陛下觉得我会为一条连位置都摆不正的狗生气吗?”
格朗五世满意地点头:“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向仆从们说,他们会满足你的,你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满意可以随时调换。”
“我仍有事要处理,没法一直陪同,请见谅。”
格朗五世起身离开之后,侍者将路禹带到了宫廷一处僻静的居所。
璐璐缇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任何能够窥伺,窃听对话的魔法残留,让路禹放心。
西格莉德想起刚才的对话,啧啧称奇道:“主人和那个格朗五世第一次见面,对话的节奏却像是认识了许久。”
路禹摸着房间内鎏金的装饰品,一边欣赏一边说:“那是他带动的对话节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能够试探出我的真实想法,并且让我们不好意思发作。”
璐璐缇斯问:“那他说自己的孩子自杀那段也是为了让我们不要继续追究做的铺垫?这人居然把自己的孩子拿出来当盾牌,啧啧,果然不愧是当皇帝的人。”
璐璐缇斯最讨厌的就是拿死者当盾牌的行为,人家可是你的挚爱亲人,死了还拿出来消费,不觉得太恶心人了吗?
路禹没有赞成,也没有反驳。
但直觉告诉他,那个瞬间,格朗五世的确是真情流露。
康沃尔染指帝国骑士团,拉德那提前站队,这些显而易见威胁到统治的违逆行径,格朗五世居然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且还暗示路禹希望一切到此为止,愿意通过赔偿来弥补路禹。
杀书记官杀得那么果断,怎么到了拉德那这种脑子明显不好使,可能只有武力值在线的人这里变得优柔寡断了?
“心里有愧,所以处理起儿子们的事小心翼翼…”路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二王子自杀后,悲痛欲绝的格朗五世。
也难怪希瑟说过,整个都城波云诡谲。
每个储君有望的人都在作妖,这能不波云诡谲吗?
这时候你不快刀斩乱麻,反而因为害怕让孩子们受伤畏手畏脚,那将来你再想挽救就来不及来了。
希瑟,纳林都能看出格朗五世如今的操作很危险,他自己怎么就意识不到呢?
难道说,每个帝王到了生命末期都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些带点大病的操作吗?
思考了一会,路禹也就看开了。
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既然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都能看懂,却没有人戳穿,让格朗五世醒悟,那自己为何要跟着烦恼呢?
有这时间多吃几个橙子不好吗?
“璐璐,梭伦那边有这么好吃的果子吗?”
“当然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那个必要,那边的树种更好。”
“你居然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嘿嘿,有些时候你的心思总是很好猜的。”璐璐缇斯无比得意。
三人联手吃光了侍者送来的二十几个果子之后,直打饱嗝,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也不好意思再问侍者要。
一旁的雾妖已经馋疯了,本来她都打定主意,只要路禹吃东西她就躲起来,可是雾妖还是忍不住想要围观…
在路禹等人吃完之后,她独自抓着果皮猛嗅,弄得路禹哭笑不得,这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没准会以为他们虐待雾妖呢。
趁着这旅行途中难得的休息时间,路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从霍古那察觉到世界意识本身可能在留意自己之后,路禹就觉得自己应该将自己的尝试记录下来,方便摸索世界意识逐渐构筑起来的规则。
首先,经过在旅途中抽空召唤的测试,路禹基本能确认几件事。
第一,路禹曾经召唤过的召唤物,除了血肉战车之外,依旧可以召唤,除了召唤依旧不太稳定,可能会得到错误的召唤物外,没有异常。
第二,如果路禹仍旧以血肉战车的模板去进行召唤,那么召唤仪式会不给予路禹任何反馈,魔力全部石沉大海,相当于白嫖了路禹的魔力。
第三,路禹构思,并且召唤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召唤物,其威力基本与血肉战车相等,视使用场合,可能远在那之上,但是世界意识并没有将这个召唤物抹去,也没有阻止路禹二次召唤。
面对这种区别对待,路禹在笔记上记录为“尚无实战”导致的。
通过第二点来看,世界意识修复是需要时间的,毕竟这不是游戏,只需要程序员加班就好,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
而第三点,则证明了,如果存在世界意识,而且对方正在关注自己,那么她封禁召唤物的标准并非是自己召唤一个就禁一个。
封禁是存在一个标准的,这个标准极有可能就是实战能力,破坏力。
只要路禹的召唤物展现出了不符合召唤仪式支付代价水平的力量,也就是召唤物跟路禹说再见的时候。
换句话说,太过破坏已有力量体系的召唤物会被世界意识回收,至于是重做还是删除,路禹暂且不得而知,反正血肉战车到现在都没有重新上线。
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笔记本上的召唤物“描述”设定稿已经有了两页纸,一共四只特殊的召唤物正在待命。
至于初级描绘,则是有璐璐缇斯协助。
璐璐缇斯是会画画的,她画人画得惟妙惟肖,笔下的西格莉德仿佛能活过来,以至于让路禹产生了看照片的错觉。
路禹十分纳闷,她又学习魔法,又学习炼药,哪来时间练习画画的?
璐璐缇斯的回答则让路禹全部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伸出大拇指称赞。
“我跟在宫廷画师背后看了一段时间就会了啊,我觉得我画得挺一般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好,跟那位宫廷画师比,我这差远了。”
什么是凡尔赛,这就是。
或许真正厉害的人,在哪个方面都能大放异彩吧。
这四只召唤物全都是根据血肉战车模板的一部分创造的,可以说,他们都是基于血肉战车成功召唤而衍生出的“灵感”。
为了进一步测试世界意识,并最终确定它真实存在,路禹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大闹一场的机会,以发挥召唤物的全部力量。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再被世界封掉一个召唤物!
96.精灵王的邀请
参加宴席最不喜欢的环节是什么?
路禹能给出的答案必然是,菜全上桌了却因为有人非要说两句,而且你还必须礼貌地让他讲两句,等到菜都凉了才能动筷。
路禹三人,连带着希瑟被格朗五世安排了单独的一桌。
路禹也知道这是格朗五世心中略有担心,所以找了个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的人过来看住他们。
路禹也不介意,希瑟身为本地人,能给他们当下解说,就当做是吃饭时随手点开的下饭视频用了。
菜已经上得满满当当,可是精灵王和格朗五世都准备了一堆场面话要说,导致两个国家的人都是面带着微笑,随时做出鼓掌的手势。
跟格朗帝国交界的精灵,他们栖息在密林深处,天生亲和魔力,能通过汲取植物的生命力补充损耗掉的魔力。
芭蕉叶大小的翅膀很惹眼,路禹观察了许久,发现精灵翅膀上的花纹各不相同,大小迥异。
希瑟给路禹科普道:“翅膀是这里的精灵挑选意中人的一大标准,花色,纹路,大小,精灵对于翅膀的形态各有偏爱。”
“这意思是,翅膀就是我们人类口中颜值的一部分?”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翅膀就是精灵的第二张脸,是他们容貌的一部分,如果你伤害了一只精灵的翅膀,那就会引来他们的疯狂报复。”
“所有精灵都这样?”路禹在聊天室里敲了敲璐璐缇斯。
“如果你是指对于翅膀的痴迷,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璐璐缇斯说,“我所知道精灵们不会在翅膀上点缀这些花里胡哨的饰品。”
璐璐缇斯所说的花里胡哨饰品,有的是人类的丝织品,有的则是不知名的透明水晶制品。
他们将这些饰品或挂,或贴在自己的翅膀上,让翅膀微微扇动时能够闪烁更为绚丽的光。
跟随精灵王到访的精灵们几乎每个翅膀上都有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路禹看着都嫌累。
和诗歌与文献当中略有不同的是,并不是所有精灵的容貌都美丽得不可方物,路禹就看到了有不少精灵的脸部轮廓很像自己之前见到的哥布林,而另外一些精灵则是非常符合人类的审美。
这难道也是所谓的血统导致的?
对于路禹提出的这个问题,璐璐缇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建议路禹回到梭伦之后借阅有关血统与种族进化相关的书籍。
路禹伸手拿过桌面上一份据说是用史莱姆制作的甜品,想也没想就下了勺。
希瑟本想阻止,但是路禹已经吃进了肚子里。
“你想说什么?”路禹一边问,一边又吃了一勺,“味道还挺不错的。”
之前丛林求生时期吃的史莱姆是丛林史莱姆,满嘴泥腥味,为求饱腹连吃大半个月之后路禹对于史莱姆食物产生了很深的阴影。
事实证明,璐璐缇斯说的没错,那是因为他们不会吃。
这道史莱姆通体透明,色泽明亮,点缀上些许奶油以及一些切碎的果肉,再配上一些冰沙,淋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糖浆,一口下去,史莱姆绵软弹牙,糖浆与果肉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
重点是,时间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这一口下去,路禹周身的暑气尽数散去。
难怪都说史莱姆全身是宝,以后干脆也养一些史莱姆在家里好了。
希瑟尴尬地看着不远处发表演讲的格朗五世,无奈地说:“陛下还没有演讲完毕,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路禹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是…
格朗五世和精灵王说了又说,宴席从傍晚开始,现在都月悬当空了,两人依旧意犹未尽,不断地感慨着重新和解会对两国带来多大的改变…
人家演个戏走个过场,说两句就差不多了。
您两位这是搭戏台子唱上了?
既然和谈早就暗处洽谈完成,如今不过是场面活,那现在两人一副比拼着,把对方谈话的气势压制下去的做派是干什么?
搞不懂,也懒得搞懂。
路禹只知道,这几道上来的冷饮不吃,等冰全融了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美食不可辜负。
有路禹带头,西格莉德自然也下手了。
当看到璐璐缇斯也下手时,希瑟一脸茫然,怎么召唤物也想着尝个鲜吗?
整个宫殿就只有路禹这一桌在开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精灵一族窃窃私语,格朗帝国的官员则是们不断地向身边的同伴投去目光,希望得知这两人的来历。
台上的格朗五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路禹这么随意,反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当最后一句“希望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精灵王国和平永驻”从格朗五世的口中说出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嘴里咬着半块烤肉的路禹懒散而敷衍地拍了拍手,继续吃了起来。
希瑟眼含热泪,激动地满脸通红,用力地鼓掌,她应该是全场最后一个停下的人。
只有真正在前线战斗过,才能知晓战争有多么残酷。
当年星辰骑士团半数覆灭不过是这场持续了二十余年战争的一个缩影,在漫长的时间中,两国的边境领土都洒满了族人的血。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甚至让精灵这个生命悠长的种族陷入了迷思,由一开始的激愤,到后来怀疑小公主死亡的真相。
最终,渴望和平的声音抵达了王廷,压制下了那些狂热的念头。
终于,不用再打了。
象征着两国缔结和解协议,重启边境的文书被签署。
象征征伐的利剑被两位王折断。
从同一块布匹上裁下,制作出的长袍被两位王共同披上。
相比起之前长篇累牍的演讲,最后的这些仪式简短有力,也更能体现出和平一词。
在宣布宴席正是开始之后,原本端坐于自己位置上的索雷森王国的精灵们纷纷起身,来到附近的格朗帝国桌子旁举起酒杯。
格朗帝国这边的代表也根据对方的礼仪,带着从果树上裁下的枝叶,敬献给前来敬酒的精灵们。
路禹用勺子挖着烤鱼,淡淡地说:“比起那些又臭又长的对话,我更喜欢看到这种场景。”
这不比那些没人愿意听的话好?
虽然往深处去想也是一种表演,但是看着就很有感染力。
精灵们敬酒不可避免地来到了路禹这一桌。
为首的是一名男精灵,他不像同伴那样可劲折腾自己的翅膀,往上面添加各种稀奇古怪的饰品,翅膀干净而清爽。
虽然路禹不是格朗帝国的人,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站起身了。
“感谢你们的好意,以及你们带来的善意,可我不是格朗帝国的人,所以你要敬酒的对象是我对面那位希瑟小姐。”
“不要紧,您虽然不是格朗帝国之人,但是能出现在这场宴席上也就是两国关系重归于好的见证人,您无新叶,总有好酒吧?”
本来希瑟已经拿着手中的新叶起身,听闻对方这么说,随即把手中的新叶送给了另一位敬酒的精灵,并且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路禹看了一眼面前满满当当的酒壶,笑了。
路禹不喜欢喝酒,始终觉得酒不如饮料好喝的他在宴席上喝得最多的是鲜榨的果汁。
西格莉德伸出手想为路禹代劳,却被路禹挡住了。
路禹斟满杯中酒,对着面前的精灵举了起来,两人一饮而尽,不约而同地亮了杯底。
“我不喝酒的,不过为了你刚才你那句话,我愿意喝一杯。”
“伊索。”
“路禹。”
简短地做完自我介绍,伊索正打算再说点什么,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到来令他不得不躬身迎接。
看到路禹竟然没有施礼,只是站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
格朗五世指着路禹为精灵王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魔法师,路禹。”
精灵王是个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的帅哥,如果坊间传闻没有错,他六百多岁的年龄在精灵当中都属于年轻。
寿命长还真是件美事啊,一场战争下来,格朗五世从中年步入老年,可精灵王的身体却像是没被时间冲刷过一般。
精灵王望着路禹,眉头一点点拧紧,一双金色的眼眸里精光闪烁,像是想要将路禹看穿。
不一会,精灵王的表情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
“七阶魔法师的力量果然让人感到敬畏,我竟然感受不到您身体里的魔力,如果不是您身边那团怪异的黑雾,我真的要相信您是个普通人了。”
“父亲…他是…”伊索说话有些结巴。
“傻孩子,再敬路禹爵士一杯酒吧,他可是一位异乡来的魔法师,还是一个国家的侯爵,以人类的礼节,你可不能只喝一杯。”
伊索愣了一会,这才拿起酒壶又喝了一杯。
“他还是一位强大的召唤师,身边的召唤物六阶魔法师也无法撼动,你应该再喝一杯。”
伊索颤抖着又喝了一杯。
路禹能看得出伊索明显不会喝酒,喝完三杯酒,他白皙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
精灵王坑孩子啊…
精灵王再次望向路禹:“我听说,您接下来将要穿越索雷森的领土,寻找回家的路?”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在索雷森停留些许时日。”
97.九阶魔法师留下的痕迹
格朗五世都觉得路禹是个麻烦人物,同样没有超越六阶力量的精灵王却热情地发出邀请,路禹隐约感觉到对方有求于自己,只不过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路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告诉精灵王,需要思考过旅行路线再做决定。
酒足饭饱,对舞会没有丝毫兴趣的路禹告别了希瑟,提前返回了宅邸里休息。
璐璐缇斯再度刻画好了通信的法阵,然而再查看了一番信息之后,她失望了。
在离开巨龙山谷时璐璐缇斯给塞拉留了一封讯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从亚斯离开。
这份信息没有被回应,考虑到对方一直源源不断在给自己塞垃圾信息,因此基本不存在回信因为意外原因于途中消失的可能。
通过塞拉发送的定时讯息,璐璐缇斯又一次定位好了方向。
“确实要穿越精灵统治的索雷森区域,除非我们愿意绕着走,或者租一艘船,沿着海岸线前进。”
路禹摸着下巴思虑了起来。
看路禹在犹豫,璐璐缇斯也为他分析:“我觉得他看不出你不是七阶魔法师,而且有这么多人为你背书,他根本不会产生怀疑。”
“如果真是有求于我们,他还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既然是请求我们帮忙,那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你完全没必要想太多。”
路禹七阶魔法师的身份从凯斯起就不断地被周围的人去“验证”,伴随着相信的人身份提升,后来的人已经不会想着去质疑了。
路禹也觉得璐璐缇斯说的没错,索性不去想太多。
第二天一早,路禹才吃完早餐,格朗帝国的侍者就告知路禹,精灵王希望与他预定一个见面的时间。
果然来了啊。
告知侍者随时可以见面后,精灵王很快就来到了路禹入住的居所之外。
同行的随从想要一起入内,却被精灵王伸手制止。
进屋后,精灵王看见路禹与西格莉德正在吃着他们给格朗帝国带来的水果,很自然地便打开了话茬。
“这还不是最好的,索雷森有几座专门为我种植水果的山丘,那里的果子更加鲜甜可口,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让人给你送一些。”
路禹没有立刻接话,根据精灵王的态度,他越来越觉得等下精灵王想求自己的事难度极高。
“无论是送礼物还是客套话都免了吧,精灵王请我去索雷森…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精灵王英俊的脸庞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淡金色的眉毛在听到路禹的话之后微微地一抖。
他没有立刻说明自己的请求,而是扭头看向璐璐缇斯。
好一会,精灵王说:“索雷森王国以西有一处奇怪的地方,在那里,魔力稀缺,魔法也无法顺畅使用,越深入,这种感觉也就越明显。”
路禹复述着璐璐缇斯的话回答道:“听起来像是有某种禁魔的物品在起效果,有考虑过往地下挖挖吗,没准能找到一条富足的禁魔矿脉。”
精灵王摇了摇头:“与禁魔相关的矿石无关,我们曾经组织人手向下挖掘,一无所获。”
“因为对于魔法师的干涉极为明显,我们曾组织了不少武者前往山岳深处探索,实力最强的一位已经是水晶级,与六阶魔法师实力相当。”
“让我猜猜,杳无音讯,对吗?”
精灵王点头:“一整队黄金级武者,一位强大的水晶级武者,全部失去了联系,在那之后也有不少冒险者不信邪,前往山岳深处寻找‘秘密’,然而,没有一个人回来。”
“因为这片区域十分安静,并且有克制魔法师的力量存在,因此被我们称为沉默山脉。”
路禹已经看出了精灵王是想让自己去试试沉默山脉的深浅。
召唤物的身躯本质上也是魔力构筑而成的,进入这种明显压制魔力的地方,召唤物跟家养宠物有什么区别?
而且光听描述,路禹都觉得这个地方透着一股邪性,吃人不吐骨头,信息不明,敌人资料全无,开荒新副本的失败率有多高不用多说了。
这不是游戏,是失败一次就可能重开的现实啊!
路禹好奇地问:“既然是块危险的禁地,并且没有任何已知的利益,以及不得不探索的缘由,你们为何想要一探究竟呢?”
只要精灵王说自己是为了寻找以前失踪的人,或者是为了好奇心,路禹直接进入送客模式。
精灵王表情严肃:“为了我的子民。”
“沉默山脉处于索雷森疆域的边缘地带,既没有战略意义,也不富饶,自己的国度里有这么一块区域,我本就想当这个地方不存在就好。”
“但是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沉默山脉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山脉附近的精灵与树精报告,说在山脉边缘看到了通体漆黑,体型巨大的不明生物。”
“然后是沉默山脉附近的一些精灵在被沉默山脉中的动物,魔物打伤之后,莫名其妙地,再也无法说话。”
路禹眉头紧皱,璐璐缇斯浑身雾气短暂凝滞了一瞬。
“起初我们以为这是沉默山脉中的魔物进化出了一些特殊的力量,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这种想法错的很离谱。”
“被咬伤的精灵与树精说出的所有话语都变成了意义不明的碎碎念。”
“我们根本无法从他说的话中寻找出基本的逻辑,于是建议伤者以书写的方式告知我们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们书写下来的信息同样混乱。”
璐璐缇斯呼吸变得急促:“路禹…这…”
“别急,继续听他说。”
精灵王回想了片刻:“我派出精灵圣所里的高阶精灵为他们治疗,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不少人逐渐恢复,但是还有一些人,无法治愈。”
“手下人告诉我,他们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干扰着他们治疗。”
“一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光是感受就觉得心生畏惧的力量。”
“自从那之后,我封锁了沉默山脉周边区域,然而沉默山脉中的魔物因为无人遏制,数十年来愈发猖獗,在高速繁育之后,他们成群结队地袭扰周边地区,让大量的精灵陷入诅咒。”
身为王,精灵王可以对沉默山脉这块明明在自己领内,却不能给子民带来一点利益的土地视而不见。
但是当沉默山脉成为了一颗定时炸弹,他就不得不思考解决问题了。
精灵王不敢赌沉默山脉内的魔物无法继续进阶,一旦这里面出现了一只水晶级的怪物,面对那能封印并扭曲语言能力的诡异诅咒,整个索雷森精灵王国谁能有把握自己不会受影响?
然而精灵王也很尴尬,之前探索沉默山脉,水晶级的武者说没就没,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整个索雷森王国最高战力也是水晶级,连最强的那批人都无法解决,那他们该怎么处理沉默山脉?
如今听闻格朗五世介绍,路禹分明是一位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召唤师。
虽然沉默山脉对魔法师的压制很明显,但是万一呢?
眼看着路禹陷入沉思,精灵王一动不动,默默地等待着回答。
精灵王不知道,在聊天室里,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的路禹以及璐璐缇斯已经热烈讨论老半天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璐璐缇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脑子几乎过载。
“这是萨耶尔·卢卡米亚的力量…可他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
萨耶尔·卢卡米亚,九阶魔法师,死亡时间无法确定,但是魔法学界猜测基本一致。
六百年前,九阶的萨耶尔没能成功登上十阶的阶梯,寿命耗尽而死。
他的死亡地点,死亡后那些魔法的手稿与数不胜数的遗产究竟埋藏于何处,都不得而知。
自他死后,璐璐缇斯所知晓的最强魔法师也不过是八阶。
路禹说,“精灵王所说的沉默山脉异象,与你的完全对得上号,但不一定是死人复活,还有可能是他留下的东西出现了什么问题。”
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异象,是卷轴?
路禹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有卷轴能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这样的力量,那这份卷轴到底是用什么为载体,制作他的魔法师又强大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封存如此多的力量。
最困扰璐璐缇斯的问题还不是沉默山脉中的这股力量,而是距离。
根据塞拉传达的讯息来看,这里与梅拉大陆依旧遥远。
萨耶尔是怎么来到的此处,又为何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力量?
“接不接受?”
路上的大方向决定,璐璐缇斯照例交给了路禹,但是她急切而渴望的语气无疑是希望路禹做点什么的。
路禹抬起头。
“我需要考虑考虑。”
精灵王面露喜色,忙不迭说:“可以,请您慢慢考虑,即便最后决定不去,我依旧会帮助你快速通过索雷森。”
路禹没有立即拒绝,精灵王已经嗅到了成功的气息。
离开居所后,心情大好的他招呼来近卫。
“去,让人再拿些水果,送到路禹爵士的居所。”
近卫短暂地错愕之后,尴尬地提醒:“之前的果实已经送给了格朗帝国,陛下是要从索雷森那边再运一些过来吗?”
“不用这么麻烦,把给我留的那批运给路禹爵士。”精灵王继续吩咐,“还有让伊索带着几个妹妹以拜访的名义多来这里转转,懂了吗?”
近卫是最理解王心思的那群人,听到这番话哪还不知道自己的王在筹划什么,一溜烟地就下去安排了。
夜已深,忙碌了一日的格朗五世听着半跪在地上的侍者描述着上午在路禹居所发生的事,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是不会在路禹的居所内布置窥探的手段,也不会作死到精灵王与路禹会谈时偷听。
但是安排人远远地观察精灵王的神色,表情却是没问题的。
精灵王离开时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悦,能让一个当了几百年王的人将内心全都摆在脸上,想也知道这场会谈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也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能高兴得忘记收敛表情。”
喝了一杯鲜榨果汁,格朗五世处理完政务的格朗五世正打算入睡,一名侍者却急急地走进了卧室,跪地。
“风羽骑士团团长纳林有急事求见陛下。”
格朗五世瞄了一眼座钟,蹙眉:“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
路禹与璐璐缇斯从早上商量到晚上,意见其实早已达成统一,就差在细节上进行补充了。
首先,去肯定是要去的。
璐璐缇斯现在这个模样基本全是萨耶尔的卷轴害的,虽然不知道萨耶尔在沉默山脉当中遗留了什么,但那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位九阶魔法师的作品啊。
如果霍古总结得没错,整个世界在每个阶段都会存在一定的壁垒,那么萨耶尔无疑是一个摸准了规则,对壁垒实现了跨越的人。
这样一个天才无论留下什么,都值得路禹他们去研究。
其次就是封印解除的可能性了。
现在璐璐缇斯身上的问题有三部分,首先是变形药水。
这个纯属她炼药作死,被萨耶尔的卷轴封印之后直接固定,无法取消了。
第二部分就是封印了语言能力的契约,出自萨耶尔·卢卡米亚之手。
第三部分就是魔力封印,这个到底是谁的卷轴起了作用,路禹问了很久,璐璐缇斯都不说。
直到上次斗地主,输家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路禹才知道璐璐缇斯为什么不愿意说。
魔力封印卷轴,大概率是她的作品。
因为独自生活,害怕魔法师找茬,所以她备了不少卷轴,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找茬的魔法师没享受上天才璐璐的封印,璐璐硬是在爆炸中把自己先封印了。
经典我杀了我。
路禹与财政大臣西格莉德进行了友好的会晤,商量的内容自然是让精灵王出多少血比较合适。
就在璐璐缇斯开始介绍七阶魔法师的收入,给路禹提供参考时,房门被敲响了。
“希瑟,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希瑟神情忐忑:“路禹大人,杀人魔作案,一位索雷森王国的精灵于刚刚被杀…可否与我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路禹愣住了。
98.模仿犯
不是目击证人,也与案件无关,路禹实在找不到一个要参与进去的理由。
“你不想看拉德那的窘态吗?”希瑟提醒。
“走!”路禹立刻来劲了。
路禹不好计较之前拉德那的态度,但不代表他不介意,之前把自己当犯人对待,路禹可是记下了!
精灵王到访格朗帝国,随行人员除了身份显贵的那批,都无法住进格朗帝国的宫廷当中,他们的临时驻地就在都城之外,靠近风羽骑士团。
到达现场,路禹果然看到了拉德那脸色阴沉地在来回踱步。
负责警戒的骑士看到希瑟和路禹,一路放行。
拉德那抬头瞥了一眼,发现了路禹到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路禹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一个在争储中早早选择站队的人,不明白自己立命之本是听话,而不是能力,那他迟早是个死人。
比起自己去报复他,不如让他争储的斗争中被其他高智商玩家玩到万劫不复。
现在看着他如丧考妣,路禹格外地舒服,这趟来得值了。
舒服的同时,路禹也很清楚希瑟请自己来的原因,那就是希望在必要时候提供帮助。
事情不仅复杂,而且微妙,如果处理不好,在两国刚停战的现在,缓和的局势很可能出现变数。
纳林跟拉德那走不到一块,看到希瑟出现,他连忙走了过来,先是恭敬地给路禹施礼,然后跟希瑟倒苦水。
“陛下震怒。”
字越少,事越大。
“陛下与精灵王正在碰面,等下会一起过来,我们需要赶紧对现场进行分析,给精灵王一个答复。”
希瑟点了点头,然后挥手叫来星辰的一位医生。
风羽骑士团的医生带着大家来到尸体旁,揭开白布。
“嘶…”路禹的脑海里,璐璐缇斯已经在吸凉气了。
雾妖也从大橙子吓回了一团朦胧的白雾。
风羽的医生请星辰的同行来到自己身边,说:“如果我有说的不对的,请指正。”
“先说致命伤。”
风羽医生指了指脖子。
“凶手一刀割破了死者的喉咙,同时又在她的心脏上捅了一刀。”
“因为精灵有汲取草木的生命力补充自身力量的天赋,为了确保精灵必死,心脏这一刀上涂抹了能阻断魔力吸收的药粉。”
“精灵的生命力顽强,这两下没有当场毙命,在田地上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被凶手从后方追上,于背后又补了两刀,同样带有凝滞魔力吸取的药粉。”
希瑟说:“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不是,真正的凶杀现场在我们坡下的田地当中,凶手杀人之后将尸体搬运到了这里,而且清除了所有的痕迹,我们在现场没有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路禹不是没见过死人,他在哥布林地宫杀哥布林,把哥布林当燃料,还亲自割过哥布林的脑袋,见到惨死在哥布林手下的冒险者,还被血肉战车在梦境中追着“哺育”,对于血腥场面已经有了免疫力。
可是那只是血腥,还算不上残忍。
这个可爱的精灵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凶手在杀了她之后划破了她那张精致姣好的脸,然后以匕首刺穿脸颊,捣碎了上颚所有的牙齿。
精灵的翅膀被切了下来。
晶莹透明,扇动起来隐隐有荧光闪烁的翅膀被刺得千疮百孔,若不是有韧性,怕是已经粉碎。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路禹闭上眼,为这位精灵默哀了一会,随即站起身,环视四周,跟身边的西格莉德吐槽:“我是格朗五世也会震怒,这个杀人魔真会选地方。”
精灵尸体位于风羽骑士团,索雷森临时驻地的中间地带。
两边是开阔田地,远处是略显稀疏的小树林,尸体正好倒在主道旁,半边身子探出主道。
结合凶手特意搬运尸体的事实,不难看出,对方就是希望尸体早点被发现。
都城范围内,风羽骑士团负责的区域内,被追捕的杀人魔杀死了为了和平而来的精灵一族…
两个医生重新检查完毕,拉德那带着帝国骑士团的医生也走了过来,三人对照了验尸结果,确认没有疏漏。
之前路禹还想在见到拉德那后呛一句“我这个杀人魔在宫廷中隔空杀人了。”
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还是以这么残忍的形式,路禹心里堵得慌。
大队人马来到了凶案现场,护卫将这处田地包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还有意外出现。
精灵王身后的精灵们脸色都不太好,这些曾在晚宴上衷心庆祝两国和好如初的精灵不知道都在思考着什么。
身为王子之一的伊索陪同精灵王上前查看了尸体,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位随行的仆从,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坏消息是,这位仆从居然是一名三阶魔法师。
精灵王出行他国,带的必然都是精锐,连带着仆人都是最长面子的那批。
仆人是三阶魔法师也可以理解,不过,不能理解的是…一位四阶魔法师竟然被这样杀死了?
根据现场残留的魔力来看,这位三阶魔法师只来得及释放一个火焰属性的防御魔法,然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岂不是说,杀人魔至少是四阶的实力?
再考虑到三阶魔法师无法抵抗被近距离瞬杀…
“开玩笑吧,五阶实力的杀人魔?”
这完全刷新了此前大家对于杀人魔实力的猜测。
“事情我已知晓,这个凶手每次都是随机作案,受害者什么种族都有。”
精灵王这话出口已经是明显的给台阶下了,格朗五世盯了拉德那老旧,却发现拉德那居然在瞅纳林。
路禹佩服了,拉德那到底是怎么当上帝国骑士团的团长的,不是说这个骑士团由格朗五世直接管理,是皇帝权利的延伸吗,真就只要实力不要脑子啊?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让别人去顶锅,出丑,作为一条狗,没脑子考虑大局就算了,不想着为自己的主人分忧…
那个拉拢拉德那的康沃尔亲王,估计脑子也好不到哪去。
纳林与希瑟单膝跪地,一同表示将全力寻找凶手,给索雷森一个说法。
精灵王微微点头,见到路禹在场,对着路禹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伊索留了下来,因为调查凶杀案也需要精灵配合,因此由他负责两方的对接。
格朗五世瞄了一眼拉德那,反而是询问身边的侍者康沃尔亲王在干什么。
“亲王殿下今夜款待索雷森的特使们,此刻应该是…”
“叫醒他,让他来陪着伊索王子,一同调查。”
格朗五世的声音格外的冰冷,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位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在场的众人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窒息。
精灵王的轻描淡写是顾全大局。
索雷森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和谈,他们更希望将战争延续,战胜格朗这个直接竞争对手。
不想被借题发挥,也不想影响两国的关系,精灵王尊重了格朗帝国,甚至没有施压要求什么。
这种明显的善意砸在了格朗帝国每个人的心头。
格朗五世怒不可遏,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拉德那在格朗五世离开之后还在暗自庆幸,并且厉声要求身旁的骑士团成员加紧搜查。
希瑟与纳林不断地跟医生核对着细节,并且主动向一直负责追捕杀人魔的帝国骑士团索要过往的杀人魔案件记录。
趁着这个空档,路禹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走到伊索身边,正想说什么,看见伊索等人的动作,却停下了。
伊索和留下的几只精灵双目紧闭,神情肃穆地跪在地面,口中吟唱着奇异的语言。
伴随着几只精灵的歌声变得嘹亮,周遭的人也纷纷回头注视着这一幕。
苍凉的歌声不断地回荡,路禹眼前仿佛出现郁郁葱葱的树木。
“没想到这里的精灵也有这样的习俗啊。”璐璐缇斯说,“精灵当中有个说法,死于异国他乡的精灵无法返回故土,因此需要同伴的歌声指引,让她回到同伴身边,与他们一起归乡。”
“精灵和人一样,诞生于这片大地,都有着自己无法割舍的故乡,即便是死,也希望自己能与其他同族的魂灵更近一些。”
苍凉的歌声在将要结束时骤然变得宁静祥和,仿佛是在安抚客死他乡的同伴,让他能够早日放下内心的仇恨,重获安宁。
歌声结束,仪式完毕,已经被精灵疗愈师处理好遗容的被害精灵再次被白布盖上。
“路禹爵…”
路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加身份称呼自己。
“我有个问题,想找你确定一下。”
“请说。”伊索整理了一下表情。
“喜欢在翅膀上做装饰,是你们精灵贵族中独有的吗?”
伊索有些尴尬,解释道:“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翅膀上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可这就是一种潮流,兴起之后,大家都在追…”
“我个人是不太喜欢的,我总觉得翅膀上有东西坠着,很难受。”
路禹笑了:“没事,我觉得你的翅膀就很好。还有个问题,我听说,在索雷森,翅膀就是你们的第二张脸,这个说法对每个精灵都通用?”
伊索意识到路禹不是为了取笑自己,认真地解答道:“据我所知,普通的精灵远没有到你们说的那种地步,毕竟唯有有实力的精灵,才有余裕装扮自己。”
谢过伊索,路禹抓住拿着小本子路过的风羽骑士团书记官。
书记官惊讶地“啊”了一声,看见是路禹,这才笑着调侃:“爵士大人,现在我可没时间给你找夜宵吃,你看见了,我很忙。”
自己喜欢吃这个标签算是贴死了。
路禹笑着摆摆手:“不,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你有爵位吗?”
“有的,我家里是伯爵…爵士可别笑话,我们不比您,家里没有什么强大的魔法师和武者。”
“哦,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索雷森的精灵很爱惜自己的翅膀吗?”
“翅膀?”书记官妹子用食指戳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唉,风羽骑士团其实跟精灵打交道不多,我们不像星辰经常去前线历练。”
“不过…我貌似没听前线下来的士兵说过关于精灵翅膀相关的事。”
璐璐缇斯纳闷了:“你老问翅膀做什么?”
路禹也不答,找到一个星辰中平民出身的人询问了一通。
在得到答案之后,他站在原地,沉默了。
“回个信息啊路禹!”
璐璐缇斯本想把触手伸到了路禹的勃颈处挠痒痒,可是看路禹聚精会神地思考,她也就放弃了这个操作,静静地呆在肩膀上盯着他。
“璐璐缇斯,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在梭伦帝国和别的种族打交道,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你以为对面会知道,但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种族不同,压根不知道,也不了解的信息。”
璐璐缇斯回想后,说:“之前和猫族的亚人打交道时的确听说过,她们那一族很多人都不喜欢一种叫做‘七芽草’的奇怪植物,这种奇怪的植物会让他们浑身发痒。”
“如果不是特地询问,除了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基本不懂得避讳,还曾有过人类商人带着七芽草贩卖被打伤的事情出现。”
“嗯…”
“等一下。”
璐璐缇斯惊讶地在聊天室里喊了出来。
“凶手,不是格朗帝国的杀人魔。”
“不错,算你是个天才。”
格朗帝国和索雷森王国交恶,彼此之前的信息往来很少,基本是通过前线的士兵下来后讲述。
那么问题来了。
在主道上作案,随时可能会被巡逻的卫兵发现。
时间如此有限的情况下,为什么杀人魔要把精灵的翅膀捅得如此残缺?
因为在他看来,翅膀是精灵的面子,破坏了这个,更能引起精灵的愤怒。
99.和平的重量
路禹对精灵那边的派系斗争没兴趣,只想尽早探索沉默山脉,找到九阶魔法师萨耶尔留下的秘密。
可看如今的情形,精灵王在得不到一个安抚民心的说法前,大概率是不会返回索雷森。
为了趁早前往索雷森,路禹单独把希瑟和伊索拉到一边,把自己的思路告知了他们。
希瑟还没什么,伊索眼神剧颤。
路禹打了个哈欠,对他们摆了摆手,就回去休息了。
继续战争对谁有利,凶手就会是谁。
看上去是个很简单的思路,但是索雷森国内想要通过战争形式压制格朗的精灵不在少数,派系也有好几个。
在伊索将路禹的思路报告给精灵王之后,连续两天,他们都在等待来自精灵当中那不怀好意的煽动声。
可是,没有人表达过不满,也没有人反对和谈,对于同伴的死,大多数人都相信格朗帝国能妥善解决,将这个无差别杀人的恶魔绳之以法。
国内的信息渠道也告知精灵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关于此事引发的骚动。
假设路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只能说,这个精灵中的模仿犯十分谨慎,坚决不露出马脚。
因为有索雷森的精灵死亡,因此风羽骑士团和帝国的卫兵在索雷森驻地附近加强了巡逻,即便是日常的出行,也会有卫兵远远地护送到人群密集处,避免惨剧再现。
希瑟取来之前杀人魔作案的详细报告,认真地翻阅许久,仍旧无法从手法上判断是否出自同一杀人魔之手。
之前被害者的共同点是年轻,可这次死的是精灵,寿命跟大多数种族不同,杀人魔总不能是先换算年龄再杀吧?
就在拉德那带着帝国骑士团的人满城盘查可疑魔法师时,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寄到了星辰骑士团,并要求希瑟亲自启封。
这封怪异的信件令希瑟疑心大起,在经过重重检测,确认没有异样后,她拆开了信件。
“模仿犯太多了,我不是很满意他们拙劣的表演,十七条人命我只认七条。”
希瑟脑海中有惊雷炸响。
信件上的文字歪歪斜斜,明显不是用自己惯用手书写。
这个口吻,似乎就是帝国骑士团追踪了一年却一无所获的正牌杀人魔。
希瑟连忙追问负责接收信件的同伴,得知信件是一名小孩子替人跑腿送到这里的。
就在希瑟发动星辰的人寻找这个小孩子时,送信的小孩又一次带着信件上门了。
蓬头垢面的男孩明显是城内乞讨过活的人,可他左手却提溜着城内有名的熟食铺子的纸袋,里面飘出来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我打瞌睡时候头顶上掉下来一个纸团,让我取走压在不远处石头下的信件送来这里,报酬就是这袋子吃的…”
被一票威猛的骑士围在中央,男孩声音越来越小。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贫苦让他比同龄人更懂事,见到这个阵势哪里不知道自己卷进了麻烦事当中。
男孩连忙跪倒在地,颤抖着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来送东西的,老爷们饶了我吧。”
熟练得让星辰这些从底层晋升的人心疼。
一个大汉扶起了男孩,耐心地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听见男孩肚子咕咕直叫,笑着问:“怎么,他给你吃的,你没吃吗?”
“他委托我办事,我还没办好,怎么能吃。”
“那你现在可以吃了,东西我们收下了。”希瑟一边拆信,一边让负责后勤的同伴给孩子几枚铜币。
谁知男孩飞快地摇起了头。
“我不要铜币,钱到手也花不出去,老爷们能不能让我为你们做事…我腿脚不错的,杂役的活我都能做!”
“想得美,我们这可没你能做的事,星辰可不会奴役小孩子,这是团长大人定下的规定。”
“既然他无家可归,就安排到我那去吧,我的房子还有点空间,分他口饭吃倒也没问题。”
众人三言两语间就帮男孩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然后纷纷抬起头望向希瑟,希望知道杀人魔这次来信说了什么。
希瑟把手中的信件亮给他们。
一张白纸。
“你确定这就是对方让你送的?”
男孩正沉浸在不用露宿街头,得遇好人的兴奋当中,听闻希瑟询问,慌忙点头。
“那附近石头底下就这封信,别的都没有,我不会拿错的。”
希瑟困惑地用魔力扫过纸面,再次确认这就是一张白纸,什么讯息都没有。
实在弄不明白对方送白纸过来的含义,希瑟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新的信件。
就在她打算把这个信件的存在告知风羽和帝国骑士团时,一束鲜花送到了星辰骑士团。
希瑟迅速从鲜花中找到了一封信。
“还行,星辰的口碑我很满意。希瑟大法师,听闻你正在四处追捕我,因为我杀了索雷森的精灵。对于这个指控,我只能表示遗憾,因为你找错了凶手。”
“口说无凭,我想与希瑟你单独见个面。当然,因为希瑟小姐的威名太盛,即便我相信你的人品,也不得不做些准备。”
“东城区文图子爵的长女现已被我邀请至身边,对话如不被打扰,她将完好无损地回家。”
“同时我希望您能为我邀请另一位贵客,即将前往索雷森的路禹爵士一同前来。”
信件背面给的地址是都城西面一片牧场边上。
希瑟眉头紧锁,然后恍然大悟。
这个杀人魔竟然有在关注那个小男孩的下落,之前之所寄空白信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反应。
可随机,希瑟又有些不解了。
杀人魔找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要把路禹也卷进来,他似乎并不认识路禹,也没渠道接触到对方。
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既然有了些许眉目,能够直接判断杀人魔不是同一人,那希瑟必然是要行动的。
路禹听见杀人魔指名道姓找自己,比希瑟还要莫名。
这又有自己什么事了?
不过听说对方已经绑了一个肉票,并且还可能牵扯出一些跟精灵遇害案件有关的信息,路禹也不多说什么,果断配合。
约定碰面的时间是当天深夜,希瑟守信地没有通知除路禹之外的其他人,路禹为了保证这位正牌杀人魔的情绪稳定,也没有喊上西格莉德和雾妖,只带了璐璐缇斯。
一个召唤师,随身带着召唤物也很正常吧,你也没说不能带。
皎洁的月光下,牧场边缘一间堆积干草的小房子上点着三根火把,这正是杀人魔在信件背面所说标记。
希瑟推开草仓的木门,踩着散落在地的干草向前,不一会便瞟见了趴在二楼,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人。
屋内的光线很暗,从草仓棚顶透下的月光勉强照亮了杀人魔的轮廓。
杀人魔头戴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色猫咪头套,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身形匀称,个子在格朗帝国也是不高不矮的那种,属于往人海里一丢,就找不着的那种人,毫无特点,十分普通。
希瑟仰起头,对着杀人魔说道:“我如约来了,并且也带来了路禹爵士,同时没有带来任何人,完全满足了你提的那些条件,我需要知道子爵家的长女如今怎样了。”
希瑟在收到信件后就偷偷在文图子爵家附近确认了情况,长女确实作业外出后就未归,不过因为文图家的长女交际太过频繁,因此家里人还真没往心里去。
“放心,我虽然被你们安了个杀人魔的头衔,但是我从不乱杀人。”
如果杀人魔没有伪装自己的声音,那么他应该是个男人,因为声音浑厚且有力。
“不乱杀人,那十七个无辜的受害者全是自杀吗!”希瑟厉声质问。
杀人魔没有立刻回答希瑟,而是扭头望向路禹,视线在路禹身后的璐璐缇斯上停留了几秒。
“感谢来自异国的路禹爵士能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您一定好奇我为何要求你与希瑟小姐同行,待会你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让我来回答一下希瑟小姐刚才的问题。”杀人魔语气严肃地声明,“我只杀了七个人,七个人个个该死,且死有余辜。”
“还挺义正言辞。”
知道希瑟不信,杀人魔手指轻点木质护栏,轻笑一声:“希瑟小姐知道血库吗?”
刚才还讥笑杀人魔洗白自己的希瑟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死死地盯着杀人魔。
“看来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不只有血库,还有心库,甚至于,他们喜欢把那些人统称为‘展品柜’。”
“你…”
“你也是魔法师,应该知道,这个群体里有部分人为了追求更强大的魔法,更强大的药剂,会走一些常人不敢想的歪路子。”
“哥布林,史莱姆,树精什么的素材并不新鲜,于是…亚人,人,都成了对象。”
“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拿上几个发霉的饼子,一口难以下咽的麸皮就能骗走。骗他们的人,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他们不管。”
“在这些骗子眼里,这些‘展品柜’变成什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在乎得到的钱能够他们挥霍多久,如果自己挥霍得快,他们就格外地期待下一单生意赶紧上门。”
“大概是坏事做太多,这些人居然都选择了向神明忏悔,忏悔的方式便是拿到手的钱为神明敬献贡品,然后不断地祷告…对了,他们通用的自我安慰是‘谁叫他们蠢’。”
杀人魔的每个字都透着森森寒意,起初不知晓黑话的路禹还云里雾里,听到后来已是浑身冰凉,但是一股无名的邪火却不断从心底里直往外冒,让他双拳紧攥。
璐璐缇斯更是在聊天室里大口地吸气,尽管她一言不发,但是路禹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我干掉的第一个为了求生,说了很多很多,当我听到有孩子一位跟着他有口饱饭吃,而且回到家就为他洗衣做饭,希望能在新家有一席之地的时候…”
杀人魔掏出了一把匕首,拍在了护栏上。
“他以为他只要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就算是忏悔,我也会接受他的忏悔,但很可惜,我并不打算放过他,在我看来他不是人,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希瑟回想起了第一起杀人魔案件中的死者,突然明白了为何他的尸体如此残缺。
紧接着,猫脸杀人魔又说起了第二起,第三起…一直到第七起才算结束。
他杀的每一个都与这条罪恶链条有关。
“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知审议庭的人,骑士团的也行啊。”
路禹替杀人魔回答了出来:“也许是告了,但是压根没人管吧,让我猜猜…这些人只是些小喽啰,真正的主使是你根本无法应对的。”
“路禹爵士果然睿智。”杀人魔对着路禹微微欠身以示尊重,“我只是个小人物,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大。”
“在这期间,因为我的缘故,不少恶性犯罪都被扣到了我的旗下,算是我的杰作…聪明睿智的希瑟大法师,你觉得…这是跟风模仿还是有意的行为呢?”
希瑟喃喃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就把所有的锅都往你这个杀人魔身上推…”
希瑟浑身冰凉。
路禹好奇地问:“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邀请到这里,我们不认识吧?”
“是的,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你,知晓你是一位脾气不错的七阶魔法师,并且受到了索雷森王国的邀请,即将前往索雷森。”
“前两天有索雷森的精灵被杀,坊间纷纷传闻是我所为,并且已经有人说,这会让两国缓和的关系再度紧张。”
“所以我需要出来澄清,可我又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骑士团告诉你们,我就是杀人魔,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两位来听我自证清白了。”
“你们一位是帝国昔日的天才少女,一位是异国而来的七阶魔法师,同时还能够跟索雷森的精灵王说上话,是我的不二之选。”
自证清白,这话从猫脸杀人魔口中说出来格外的滑稽,甚至让路禹觉得荒诞。
“你就没想过,自己露面了就不可能逃得了吗?”
猫脸杀人魔哈哈大笑。
“路禹爵士可能不信,其实我很爱格朗,这片土地上有我的亲人,朋友。打小开始,我的左邻右舍经常将好吃的分享给我,多出来的布料也会给我留下来,为我制成围巾,帽子。”
“可是有一天,那个经常给我送吃的邻居家里只剩下了哭声,因为他们家去往前线的三个孩子全死了。”
“有一天,总是给我送衣服的大叔告别了我,因为他不想孩子被派往前线,因此顶替了儿子拿起了武器…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喜欢笑的邻居都不爱笑了,只会痴痴地坐在树下望着远方,等着根本回不来的人,终日呓语不断。”
“二十年…两代人,真的够了。”
杀人魔的声音有些哽咽:“两代人填进去,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我们流干了血,终于等来了和平。”
“这份和平,有我最喜欢的那群人的功劳,可他们已经看不见了。”
“我是个胆小鬼,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就连做事也是偷偷摸摸,但是这次我不想再躲了。”
“如果押着我去见精灵王就能将一切都解释清楚…”猫脸杀人魔高举双手,“那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请便。”
100.愿意管的闲事与不愿意管的闲事
精灵王要的是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给的是国内那些反对和谈的人。
格朗五世要的是一个台阶。
一个能让帝国的脸面挂得住,迅速结案的台阶。
他们要的其实都是杀人魔,毕竟杀人魔已经成了一个箩筐,什么肮脏的东西都能往里丢。
路禹可以想象,一旦猫脸杀人魔被抓,一定会有大量的罪证证明他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并且这些案件很有可能就是报案人做的。
路禹从怀里拿出在城内买的水果硬糖,给璐璐缇斯喂了一颗,自己也含了一颗。
他不发表任何看法,这个选择题他不想去做。
路禹不是格朗帝国的人,究竟是要秩序,还是要正义,应该看希瑟。
希瑟在犹豫,这个也有着天才之称的大法师嘴唇翕动,好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到了最后却都咽了回去。
她想知道旅行多地,博学多识趣的路禹有什么看法,看到的却是路禹在闭目养神。
猫脸杀人魔归案,精灵王满意了,陛下满意了,两个国家的民众也会觉得十分满意,和平再次归来…
如此结局,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希瑟想着谷仓二楼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回头望了一眼路禹。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黑暗中,路禹轻叹一声,改变了想法。
杀人魔注视着路禹,不明白他的意思。
“二十年前,陛下的次子为了自证清白自杀,希望阻止格朗帝国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当中,然而最后战争还是打起来了。”
“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除非你能强大到单人灭国,否则你无法阻止国家层面的意志运作…就好比,和平的到来。”
“爵士的话,我无法理解。”
“通过的你谈话,我能猜到,你有不错的素养,说话有理有据,慢条斯理,而且很文雅…但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不具备分析宫廷中信息的能力,以及获取那些信息的渠道。”
“所以你因为民间的传闻感到担忧,觉得一个精灵的死会导致已经到来的和平灰飞烟灭。你甚至担忧到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杀人魔,想要把所有的罪恶全部揽下,避免自己构思当中的惨状再现。”
死去的精灵,想要自首揽罪的猫脸杀人魔,在这些因为厌倦战争,已经拧成一股绳的意志面前,微不足道。
一个精灵的死,远远无法动摇两个国家已经开始的和平,因为这份和平是由两个国家最为强大的派系所推动的。
只要理智的派系占上风,民间呼吁和平的声音在回响,两者只要还有一个,和平就会持续下去。
因为精灵见识到了人类的顽强,人类意识到了精灵的强大。
二十年的战斗让底层民众率先达成了和解。
因此,杀死一只普通的精灵就想破坏和平,远远不够。
除非背后推波助澜的人能杀死更多精灵,甚至杀死地位更高的人。
要知道当年是因为精灵小公主的死才导致了战争,那是精灵王最为疼爱的小女儿。
而让格朗帝国抵抗意志崛起的,正是自杀的二王子。
自己的王子为了洗刷嫌疑,为了将和平还给子民们,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唤醒了那些懦弱的人,将精灵攻占的土地再度夺回。
路禹没有把话点得更明,聪明的猫脸杀人魔应该知道自己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
“真正会影响和平的,一是真心厌倦战争的两国民众,二是在国内掌握话语权的帝皇贵族。”
“你的命不重要,死去那只精灵的命也不重要。”
房子里很静,路禹和希瑟都能听到猫脸杀人魔粗重的呼吸声。
希瑟的魔法已经拘束住了猫脸杀人魔的手。
“对了,我这里还有个猜测,你想不想听?”
希瑟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请吧,我亲爱的爵士大人。”
“你把猫脸杀人魔抓了,在陛下明正典刑之后,精灵王返回索雷森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真正杀害了精灵的人还会再出来作案。”
“鉴于一个小小的精灵无法影响大局,人家可能会选个大人物下刀…哦,仔细一想,即便不对大人物下手,再死一个小角色,格朗帝国好不容易在索雷森营造出来的‘顽强团结’的印象也会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格朗帝国君主昏聩,属下无能,治下糜烂…”
希瑟脸颊上的肉不断的抽搐。
猫脸杀人魔忽然发现,自己跑出来自首可能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现在希瑟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抓回去只审议之前猫脸杀人魔认下的七桩案件绝无可能,毕竟大家都等着给杀人魔扣帽子呢,即便你说他不是杀精灵的凶手,谁又信呢?
不是也得是。
可不抓,他手上的七条人命怎么算?
猫脸杀人魔比希瑟更为急迫,他着急地询问路禹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连续作案太嚣张了,如今所有的索雷森精灵都在驻地附近活动,即便外出也有骑士团的人保护,他没法下手的。”
“理智些希瑟,你好歹也被他们称呼为天才,想问题别这么单纯。有一就有二,当年小公主被杀,对方可曾因为下手对象是小公主就有所忌惮?”
“更何况,杀人这种事一定要自己出手吗?他找一个心腹去做不行吗?高价聘请人类中的杀手动手不行吗?”
“如果对方铁了心想阻止两国重归于好,那么他一定会在格朗帝国再动手,因为一旦返程,他就没办法再给格朗泼脏水了。”
希瑟目露凶光:“我带人亲自坐镇驻地,所有精灵的外出保护继续升级,我就不信这样他还敢动手。”
路禹笑了笑,没有纠正,而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干草上,让璐璐缇斯用触手给自己按摩。
路走太多,浑身都有些僵。
希瑟突然发现,路禹一直召唤的这团触手怪,貌似还挺实用的,这个按摩效果一定很好吧…路禹舒服得都哼出声了。
“这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哦…舒服,往脖颈那在挪挪,对对…哎,舒服了。”
“如果你单纯的想要守住此刻的安宁,完全可以把安保等级继续提升,让背后主谋无法出手,被迫和精灵王返回索雷森。”
“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如果放回去,贼心不死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挑起两国的战火,直到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精灵的寿命远比我们要长,倘若二十年前杀害小公主的主谋也是精灵,那么他已经看完了一场战争结束,也看着格朗帝国两代人死去。而他…容颜未改,时间对于我们人类很残酷,对他却格外的温柔。”
“等到冷静睿智,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一代全部老去,你的身体还有充足的精力处理一件又一件繁琐的事,顶着对方丢出来的阴谋诡计,寻找真相吗?”
“这代人能解决的事,就这代人解决,要是后代无能,这个国家也能多撑一会,给他们试错的空间。”
希瑟与猫脸杀人魔怔怔的望着路禹,都为刚才路禹所说的这些话所震撼了。
“路禹,你的国家,你的先祖,一定为你们留下了不少财富吧。”
心有所感的猫脸杀人魔羡慕地说。
路禹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着。
希瑟则是佩服于路禹看事情的通透,不愧是游历了多地的大魔法师。
“您有好办法吗?”
“好办法没有,只有个笨办法,但是用好了,也有奇效。”
贴到对方耳边轻声描述完毕,伊索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反应与希瑟听到自己的计划时,反应完全一致。
“能行吗…”
“我觉得完全可行,先紧后松,而且剧情都在符合逻辑的范围内,如果对方想要尝试,一定会抓住这为数不多的机会。”
“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穿女装,这能行吗,会被识破的吧…”
路禹没想到伊索纠结的地方在这。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伊索,身高不算特别高挑,身型匀称,皮肤白皙,人也挺帅气的,光看侧脸觉得是个女孩子也没啥问题。
“很好的底子啊,只要稍微化个妆,保证没人知道你是男的。”
伊索哑然失笑,对于路禹的赞美,他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
“说点正经的,这么做有些危险,虽然你有四阶的实力,但是还不够保险,因此我送给你一位保镖。”
伊索巴巴地看着路禹肩膀上的璐璐缇斯。
一个七阶魔法师愿意把自己召唤出来的召唤物给自己操纵…这也太棒了吧!
七阶召唤物有什么样的实力,这团黑雾摸起来是什么手感,伊索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璐璐缇斯自然是注意到了伊索的视线,在聊天室里吐槽道。
“这小子盯着我干嘛,他不会觉得我会给他一个四阶的小角色当保镖吧。”
路禹尴尬地提醒:“鉴于你还没给我测试过位阶,我现在可是个零位阶的小角色…”
“他怎么和你比!”
路禹愣了一下,连忙说:“对,这话我爱听!”
这下反倒是把璐璐缇斯弄沉默了。
路禹咳嗽了一声,请出了化身成伊索模样的雾妖。
“雾妖,变回来吧,模仿他人模样不太礼貌…”
“不用,不用!”
伊索见到雾妖,连忙摆手阻止路禹,然后快步上前,认真地打量起了“自己”。
“就像是照了一面只会显示灰白色的镜子…线条虽然有些粗细不均,但是还是好像啊。”
雾妖骄傲地挺着胸:“本雾妖实力要是再强一些,就能上色了。”
伊索很给面子的连连鼓掌,直呼厉害,像是在哄小孩子。
因为作案人员极有可能在精灵当中,也有可能是格朗帝国的人,因此路禹没有把计划告知太多人的想法。
为此,保护伊索就没办法动用精灵一方的战力,只能是自己这边出人。
雾妖再怎么小孩子气,但终归是秘银级的魔物,而且听当地人说,驻地附近,深夜以及凌晨经常会起雾,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雾妖发挥了。
为了假装自己真的是在和伊索探讨魔法,路禹对付着在伊索的房间里打了一夜地铺。
伊索也丝毫不介意自己房间里还有旁人,不过因为路禹不愿意睡他的床,因此他索性也不睡,跟着路禹一起打地铺。
于是一位“七阶魔法师”,一位精灵王子,一大早起床都觉得,肩膀,腰,还有脖子又酸又痛。
告别伊索,路禹把准备就绪的事情告知了希瑟。
演员已经就位,接下来就该搭戏台了。
搭戏台的工作由希瑟和伊索共同完成,路禹这个幕后主使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回到宫廷中的住所,路禹少见的没有亲自下厨,毕竟落枕真的很痛苦,此刻的他只想偷懒。
吃着格朗王宫同款早餐,璐璐缇斯忽然在聊天室里敲了敲路禹。
“这次可真不像你啊。”
“你指什么?”
路禹喝了一口牛奶,觉得味道不够,往里面加了勺蜂蜜,又喝了一口,这才满足地点头。
“让伊索王子亲自当诱饵,并不是因为没有可以当诱饵的合适人选,而是你故意想把事情扩大。”
“无论是索雷森那边的人动的手,还是格朗这边动的手,只要这次他们伤害了伊索,那就是有再多的牵扯,也无法保住那人的命。路禹,你是想把两国国王挤脓包。”
“在亚斯的时候,你面对亚斯国内的矛盾与危机,坐视不理,也不提供任何建议,只是为了认识的人出谋划策…可是这次,你却在帮两个国家解决麻烦…为什么?”
路禹说:“一个能救,一个救不了,仅此而已。”
“璐璐缇斯,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会为眼睛所见的事所触动,我也想做些什么,力所能及地避免悲剧发生。”
“亚斯国内的危机源于亚斯三世与国内贵族,他们都想要更多的权利,无论谁都不可能退让一步,战争是必然。我们就算再有面子,能让他们放弃嘴边的肉吗?”
“格朗帝国和索雷森的不同,他们都想要和平,但是有人不希望两国和平,他更希望战火烧得满天飞,两国把脑浆子打出来。”
“我能想象,他一定是个身份了不得的人,对于战争的看法跟那个猫脸的正义使者,死去的小公主,二王子都不一样,他的高度决定了他看不到那些死去的人,前线尸体再多也不会影响他图谋大局。”
“他无法理解和平和活着对于普通的精灵和普通人是一种奢望,就算他了解,他也不会去在乎,因为他眼里只有即将到手的利益。”
“如果只是稍微干涉,就能让这样的人计划毁于一旦,我,十分荣幸!”
101.套路
猫脸杀人魔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小黑屋里,由从凯斯城归来的星辰团长赫斯特看管。
说来赫斯特也是倒霉,因为龙灾被困在凯斯城,整整当了快一个月的保镖,直到觉得巨龙真的只是路过凯斯之后,赫斯特才上报陛下,带着队伍返回格朗都城。
回来也很不凑巧,还没到都城就听说精灵被害,刚到骑士团就被希瑟拽住,让他帮忙看守大名鼎鼎的杀人魔。
理解完事情全部经过的赫斯特十分好奇,为什么希瑟不把这家伙的猫脸头套摘了,看看他到底什么模样。
以及,即便他不是杀害精灵的凶手,身上也背负着七条人命,为何不把他被抓的消息公开。
“因为只要他活着,就会有人继续用他的名头掩盖自己犯下的罪行,你就不好奇,另外十个受害者究竟是谁杀的吗?”
希瑟解释完,赫斯特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小黑屋角落里的猫脸杀人魔。
“还有…”猫脸杀人魔补充,“在抓杀害精灵凶手这件事上,我可能能帮上你们的忙。”
赫斯特都被他弄笑了。
一个杀人魔要帮他们抓另外一个杀人犯,这也太荒诞了。
“业余选手能比得上经验丰富的老手吗?”猫脸杀人魔满不在乎地说,“我连杀七人,你们一点线索都追查不到,我每次作案都能躲过巡逻的骑士和卫兵,城内的每次盘查我都轻松地应对过去。”
“怎么选择杀人的地点,什么地方适合作案后迅速清理痕迹,时间的选择,作案结束后逃跑的路线…”
“够了,我懂了。”赫斯特伸手阻止了猫脸杀人魔继续说下去。
活见鬼了,这些话每一句光是回想就寒意森森,但是被猫脸杀人魔如数家珍地说出来时,赫斯特感觉自己面前是一位帝国藏书馆里穷经皓首的学者。
赫斯特拉着希瑟往屋子外走,小声地问:“这家伙…”
“路禹爵士的评价是,这是个被迫触发了天赋的怪胎。”
“你管这个叫做天赋?”赫斯特惊了。
“没什么好怀疑的,他第一次杀人就能把现场打理得干干净净,帝国,风羽两大骑士团也不乏能人,他们硬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这只是他第一次作案,就能把细节和反侦察抠到满,说明这个人确实在这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嗅觉。”
“所以我打算利用他的这份能力。”
赫斯特定定地注视着希瑟。
希瑟的眼神无比坚定,毫不动摇。
“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一个人打交道…我知道你似乎在筹划着什么,我不问,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他所说的那条人体买卖的利益链条,终端可能是贵族,也可能是…”
“团长,你怕了?”希瑟眼神冰冷。
“我没有怕,我只是怕你热血上涌,忘记了处理事情应当周全。
星辰起于微末,我们都是普通人的孩子,这一点,我始终铭记。”
就在所有人都把杀人魔当做杀害精灵的凶手追捕时,又一具尸体被城外的农民发现了。
同样残缺的身体,同样让人不忍直视的死状。
死去的猫耳族人缺失了一枚心脏,这更是从侧面验证了猫脸杀人魔的话。
“我这个名头,有不少人喜欢用呢,毕竟事情都能算到我头上。”
赫斯特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尸体暗中处理掉,而是丢出来让人发现,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么做有可能导致自己暴露吗?
因为杀人魔接连作案,导致整个格朗人心惶惶,为此驻守在索雷森驻地附近的风羽骑士团成员不得不分出大部分人,去协助追查杀人魔。
不得已,星辰的人接手了防卫的工作。
然而星辰的人手段格外的强硬,他们禁止了大多数精灵外出,原因是“人手不足”。
来到格朗,想要好好四处转转的精灵们先是遭遇了杀人魔事件,现在又被星辰骑士团强硬的举措堵在驻地里,一肚子怨气涌了上来。
精灵与星辰骑士团的人大吵了一架,险些动手打起来,如果不是伊索王子十分巧,当天陪同路禹来驻地见识精灵的风俗,那两边就要闹出大乱子了。
康沃尔亲王代表格朗五世亲自到达现场,向伊索表达了歉意,并且厉声训斥了星辰的粗鲁,
不过康沃尔亲王也没全落了星辰的颜面,最后还是帮星辰圆了一下。
“抱歉,星辰的人大多出身低微,行事粗鲁,不知礼节为何物,才导致今天之事的发生。”
路禹很佩服康沃尔亲王,乍看上去像是在回护自己人,实际上却是在贬低星辰。
这货有没有身为格朗帝国王子的自知之明啊。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必须要给索雷森一个基本的交代。
手段过于强硬的几位星辰骑士团领队纷纷被罚禁足,面对打算外出的精灵,星辰骑士团也尽量派出人手。
人手不足时,即便想要阻拦,星辰说话的底气也不像之前那么足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索雷森的精灵与格朗帝国的大臣终于商议好了边境交易的基础细节。
从今往后,两国在边境开放的基础上,也会建立大量的边境贸易点,让过往只能通过走私获取的物品能够常态化获取。
精灵王宣布了离开格朗帝国的具体时间后,再度找到了路禹,询问他最终考虑的结果。
经过首席财政大臣西格莉德,以及天才纵火少女璐璐缇斯的合议,路禹很自然向精灵王阐述了自己的要求。
首先,自己需要一些小小的素材。
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递向了伴随精灵王出行的“真财政大臣”。
看着财政大臣脑门上的wifi信号逐渐满格,路禹觉得,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对于索雷森应该充满了挑战性。
果不其然,索雷森的财政大臣在精灵王身边耳语了一番之后,精灵王无奈地问:“这些都是进入沉默山脉需要用到的素材吗?”
“询问炼药具体清单是魔法师之间的忌讳。”路禹不咸不淡地提醒。
财政大臣自然是知晓沉默山脉重要性的,他再三审视清单之后,说:“我们尽量帮您寻找,但鉴于有些素材十分特殊,请爵士想好下位替代物。”
然后就是第二项要求。
“进入沉默山脉要配置的一些基础装备,我不会花钱。”
这回精灵王没有犹豫。
“一切支出由索雷森负责。”
路禹的第三个要求则是有关于人手。
精灵王抢先说:“需要调配什么样的人手,配置怎么样的阵容,我不会过问,我只看结果。”
路禹对于精灵王这个甲方十分满意,要是每个甲方都这么爽快,那这可太美好了。
不过嘛,精灵王还是误会了路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求索雷森不要为我提供任何人手,沉默山脉一行,我和我的同伴自行探索便可。”
“这…”
“精灵王是担心我也像前人那样一去不返?”
“老实说,是的。”精灵王无奈地叹气,“整个索雷森对于沉默山脉都十分忌惮,也许只有亲自在那片区域附近行走,并呆过一段时间,才能理解我们的忧虑。”
“您是一位七阶魔法师,虽然实力超绝,但是毕竟人手不足,我也不能确保下一次见到与您一般强大的魔法师是什么时候,为此我由衷地希望您能一次成功。”
最后一个要求。
“我要所有关于沉默山脉的资料,从它开始出现异常开始,所有有它描述的文献都要。”
“这好办。”精灵扭头看了一眼负责记录对话的书记官,“等下就派人先行返回索雷森,让他们提前将书籍整理出来。”
得到了路禹肯定的答复,心情大好的精灵王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路禹爵士最近似乎时常与伊索呆在一起。”
“嗯,伊索王子十分好学,总是向我询问一些魔法方面的事情。”
见路禹的话不似作伪,精灵王这才松了口气。
起初他的计划是让伊索带着他的妹妹们在路禹身边打转,希望路禹能够答应关于沉默山脉的事。
谁知,确实是在路禹身边打转了,但却是伊索自己…
甚至一度传出了路禹在伊索那边过夜的大新闻,这让精灵王不得不召来伊索询问一番。
“对了,陛下是打算三天后返程?”
“确实如此,行程已经告知格朗,届时会有骑士团沿途护送我们返回索雷森。”
路禹狡黠一笑:“精灵王陛下能否帮我个小忙。”
……
索雷森驻地的精灵们正在抓紧难得的机会外出,抢在返程之前再欣赏一下格朗帝国的街景。
精灵王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提前一天返回索雷森,这让向星辰预订了外出的精灵们十分无奈,只能抢在有限的时间去格朗帝国购置一些纪念品,无法外出的精灵则是委托同伴帮忙购买。
索雷森精灵的足迹遍布整个格朗都城,把之前想买,却犹豫是否要买的东西全部购置下来。
格朗帝国的商家们乐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些精灵很少议价,每一单生意都能赚到不少。
天黑之后,因为伊索发布了禁令,整个驻地不再允许外出。
夜已深,驻地忽然得到了精灵王的信息。
正在与格朗五世闲聊的他很想吃点带来的水果。
属于精灵王的那份水果没人敢动,之前也只给过路禹尝尝鲜,因此还剩下不少。
听闻这个消息,两只精灵装满了满满一果篮的水果,前往了都城。
一些被惊醒的精灵惊讶地发现星辰并没有派人保护,不过随即就想明白了缘由。
此前星辰做事太过强硬,导致他们被自己的亲王痛批,在那之后,精灵的要求他们基本予以通融。
能在精灵王身边行走,实力本身就不俗,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人的保护了。
默默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又听到角落里的星辰骑士团成员吐槽这些人不识好人心,一道黑影悄然溜出驻地,来到空旷处,放飞了一只魔法信鸽。
没多久,讯息得到了回复。
确认了内容,黑影再不犹豫,他查看了两个为精灵王送鲜果的仆人选择的路线。
也许是为了赶时间,这两个精灵没有走主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捷径。
这条捷径将会穿越一片树林和荒地,然后才会进入有人居住的区域。
他在这附近反复地挑选,终于选择了一个道路的拐角处。
这个拐角正好有几棵大树遮挡视线,便于自己潜藏。
他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
阻止魔法师吸收魔力的药剂,有干扰魔力效果的短刀,能够制造出对战痕迹的魔法粉尘。
虽然以他的实力,碾压两名低阶的仆人是很轻松的事,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只能以这种麻烦的方式模仿那个杀人魔行事了。
上次成功误导帝国以及风羽骑士团追查杀人魔,这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看着帝国和风羽满大街的做无用功,他不由地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陛下突然提前时间,我还能挑选更好的目标,可惜了…”
躲在大树上一遍又一遍擦拭着短刀的他忍不住感慨。
一直等到半夜十分,远方的小径传来了两人的低语声,虽然听的不太清晰,但是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眼看着月光下的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
一百步。
五十步。
十步…
他非常耐心地等到两只精灵都从树下经过,彻底进入一片视野盲区,这才一跃而下。
落地的声音迅速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就在两人要回头的瞬间,他急速奔向前,以魔力短暂地压制了两人的行动,对着最靠近自己的那只精灵的喉咙划去。
然而对面精灵的速度也很快,这必杀的一刀被他堪堪躲过,刀刃只是砍在了他举起来格挡的右手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吃痛下,精灵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他呆滞了。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被云层遮蔽的月光恰到好处地洒在了大地上,照亮了面前精灵的脸部轮廓。
看着那副五官,那张脸,他的身子从头凉到了脚。
“伊索…”
102.不敢听,不敢记,不能说
“是你?”伊索看着眼前的人震惊了,“摩鲁,你可是五阶魔法师,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人,是谁指使你的。”
容貌形似哥布林的摩鲁用手中的短刀做出了回应,凛冽的杀机蕴含在这能斩断金石的一刀当中。
一只手出现在了摩鲁的视野当中,面对这个打算以手挡刀的傻子,摩鲁根本不去理会,常人的手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只会应声而断。
摩鲁在见到伊索的一瞬间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谁,今天都得死!
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退路,解释也是徒劳,唯有杀光现场的所有人,自己的主人才会保全自己。
王子死了事可通天,但是,当年小公主的事又怎么说?
查了那么久,到了最后不也是查错了方向?
“都死吧!”摩鲁咬着牙,吐露出了阴冷的话语。
短刀于手臂想借,刀柄反弹来的巨力让摩鲁瞪大了眼睛。
摩鲁艰难握住刀柄,不至于脱手,他抬起头望向横在自己与伊索之间的那只“精灵”,赫然发现,她的翅膀已经掉落。
假发被摘掉,一双龙角露出。
“亚龙人!”摩鲁咬牙切齿。
知晓不可能通过隐藏实力过关的摩鲁浑身魔力涌动,左手雷电,右手火球,左右开弓,同时发射。
五阶魔法师的含怒一击,西格莉德不敢大意,立刻用双手护在身前。
被瞬息间抵达面门的电弧吓出一身冷汗的伊索惊讶地发现,自己没事。
给伊索当背后灵的雾妖如同他的替身一般幽幽地飘出,用身体内充足的魔力为他挡下了这危险的一击。
一击不成,摩鲁立刻将魔力灌入周遭的草木当中。
杂草疯长,树木枝叶愈发浓密,植物巨大的根系几个呼吸间便膨胀了数倍,这些粗壮的根系像是一根根触手,撕破大地,向着天空穿刺。
西格莉德与雾妖还没见过这种架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你们都要死!”
摩鲁大手一挥,几棵拔地而起的大树折下头顶的枝杈当做长矛高高举起。
雾妖和西格莉德连忙挡在伊索的身前。
眼看三人都要被逐渐活过来的树林淹没,狂风骤起。
已经要贯穿西格莉德的长矛被无形之刃切断,草木生长地“簌簌”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身为魔法师的摩鲁感受到了什么,急忙将三棵活过来的大树呼喊到自己身前。
然而才刚刚活动起来的大树动作实在太慢,没等他们到位,无数的风刃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摩鲁的手,脚,一瞬间多了十几道伤口,深可见骨。
三株大树还在摩鲁的指挥下进行着反抗,他们已经变得漆黑的树叶正在不断地洒落着剧毒粉尘。
然而,一团黑雾的出现了。
手持着七八个小红瓶的黑雾在活动的树林里四处移动,不一会,这片活过来的树林燃起了熊熊大火。
正在活动的草木,已经拔地而起的大树,纷纷成为了燃料。
没有哀嚎声,这些得到了魔力的草木在火焰缠身的瞬间恢复了原状,他们保持着惊悚且诡异的姿态,在满天火光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死死扼住喉咙,刺穿手掌的摩鲁于最后一刻被拖离了火场。
摩鲁葬身火海的愿望也落空了,他望着眼前的众人,发出渗人的怪笑声。
“真是老套的伎俩啊。”
希瑟蹲下身,看着已经被璐璐缇斯遏制住所有施法方式的摩鲁,讥笑道:“老套,你不还是上当了?”
路禹嘴巴又没闲着,他吃着西格莉德为自己留的几个果子,怜悯地看着插翅难飞的摩鲁。
老套?
计谋这种东西从没有什么老套不老套的,好用就行。
有些文学作品总是把计谋权谋什么的,设计得七饶八绕,好似不复杂就不足以证明一个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整个计策光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赞叹想出这个的人机智过人。
可现实里的计谋根本没有那么花里胡哨,越复杂的计谋就越容易失败。
因为越复杂的计谋牵涉的人就越多,你无法保证每一个环节都能精准无误的执行,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偏差,就意味着整个计划全盘失败。
路禹的计谋很简单,我就赌你在返程前还想做点什么,然后诱骗你忍不住想要出手。
为此,希瑟的星辰“不小心”与精灵有了点小小的摩擦。
康沃尔亲王的出现属于计划外,不过他的责备让星辰骑士团的不作为更为合理。
有了这些
戏台子搭好,路线选择则由猫脸杀人魔来把关。
杀人选点专业无比的猫脸杀人魔迅速代入了凶手的身份,帮助路禹他们选定了此处,并直言不讳,业余选手一定选这里。
至于职业杀人犯该选哪,猫脸杀人魔拒绝回答。
为了不被摩鲁发现,他们就躲在远处的树林中,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摩鲁一出现在视野当中便被他们全程围观。
被算计得死死的摩鲁还不死心,想要调动魔力,却发现根本吸收不了魔力。
“这就是七阶魔法师的召唤物吗…哈哈哈。”
“放弃挣扎吧摩鲁,给我一个答案。”伊索走到摩鲁身前,看着这个在宫廷里也算有名的魔法师如今凄惨的模样,沉声问道。
摩鲁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用讥嘲地口吻回答道:“殿下,你也放弃吧,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就算得到答案,那个答案也不是你想听,陛下想知道的…你正确的做法是立刻把我杀了,而不是继续询问下去。”
“你想死,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一向温文尔雅的伊索动怒了,他大声呵斥道,“杀害同族,试图挑起两国的战火,还意图袭杀我,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森林之神所铭记,即便是死,你的尸骸也不配回归故土,埋葬于森林当中,回归众神的怀抱!”
“你的父母,子女也会受到你的牵连!”
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话,摩鲁一边咳血,一边大笑,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伊索,却是不再说话。
人已经抓到,直接交给精灵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伊索铁了心想要知道真相。
经过路禹的提醒,他十分害怕摩鲁交给精灵王之后,还没问出点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暴毙。
想要用话套出信息已经是不可能了,摩鲁完全就是闭目等死的状态。
想要拷问,可是现场似乎没有专业人士…
猫脸杀人魔举着手走上前:“不介意让我试试看吧。”
伊索把匕首递给猫脸杀人魔,同意了他的请求,但警告他人不能弄死,也不能伤得太重。
路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看到一位杀人魔去拷问另一个杀人魔这种画面。
趁着猫脸杀人魔拿着匕首给摩鲁开开眼的空挡,几人凑在一起,讨论如果没有问出任何信息,该怎么办。
“路禹。”
听闻限制摩鲁魔力的璐璐缇斯在喊自己,路禹应了一声。
“他只是帮人做事,没办法自行做决定,因此必然动用了通讯的魔法传递信息。”
“鉴于这里的人对于七阶魔法师到底有何等程度的力量,且不同区域有不同种类的魔法,你完全可以谎称自己的国家有可以查询通讯魔法残留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就算要诈,也得有点信息才能开头啊。
路禹眼睛一亮,询问伊索:“今晚格朗陛下和精灵王陛下会谈,你们按计划送水果过去时,还有其他精灵在场吗?”
“听人说,拉蒙娜皇后陪同我父亲一起,不过,她似乎是中途才过来的。”
路禹没有犹豫,来到猫脸杀人魔身边,示意他先停下手中的活。
“你肯定是死路一条了,袭杀皇子会让精灵王想起死去的小公主。”
见到摩鲁还在死扛,路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赌一手,自己死扛,你背后的人会帮忙照顾你的亲人。”
“虽然我不知道小公主是谁杀得,但是,精灵王应该不介意把这件事扣在你头上,就像你打算给杀人魔扣帽子一样。”
“袭杀王子,我算你没成功,所以你的家里人还有一线生机,你背后主使也能救济,可是杀害小公主这个罪名扣下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摩鲁眼神里闪过慌乱之色。
路禹平静地抛出了准备好的炸弹。
“所以,你打算为拉蒙娜皇后隐瞒多久?”
摩鲁浑身哆嗦,惊恐地看着路禹,说的话却还是在下意识遮掩:“你什么意思,打算把问题扩大,引发索雷森的动荡吗?”
“你只是一个外乡人,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你又何必管那么多,索雷森动荡对你有什么好处!”
路禹揪住摩鲁的领子,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怒火喷涌而出。
“现在你和我说会引发这片大地的动荡,你以为你袭杀精灵,帮助别人引发战争的行为是什么?”
“你只是想要趁机扩散罢了!”
路禹冷笑:“你对我所处的国度一无所知,你对七阶魔法师的力量更是毫无理解,你与拉蒙娜的通信有魔力残留,而我,恰好有办法还原。”
话一出口,原本还想死撑的摩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既然你放弃了这个机会,还在期待拉蒙娜救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寄希望于精灵王仁慈,那你就等着看你的家人死在你面前吧。”
“戴上头套,带走!”
看着西格莉德拿起黑色的头套罩向自己,摩鲁惊惶地大喊:“不,我有话要说。”
“不,你没有,我想要的消息已经到手了。”路禹无情地打断了摩鲁的话。
身子被野蛮地在地上拖行,绝望的摩鲁叫嚷了起来。
“小公主的死与我无关啊!”
来不及说出更多,摩鲁便被路禹一棍子敲晕。
伊索惊讶地看着手持木棍的路禹:“为什么,我就要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死的了,我要知道那个凶手!”
路禹叹了口气,也不顾自己如今的人设了,他轻轻搂住这个被爆炸性信息弄得无法冷静的少年。
“伊索,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事实上,就连我们也知道得太多了。”
“一国皇后杀害国王的子嗣,派人袭杀同族,打算再起战火…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你们王族的家丑。”
“有些事,只能你的父亲去处理,也只能是你的父亲才能知晓…你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你要越过你的父亲动手吗?”
伊索紧咬着牙,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泪水在流淌。
“她是我的亲妹妹。”
“她很善良…”
“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禹无法回答,也不想去深思这其中的纠葛。
他让雾妖安慰伊索,然后走到了希瑟身边。
“我们都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我倒是无所谓,我终究会离开这片土地。”
“如果希瑟你想要把这件事告知你们的陛下,然后从中牟利,那我劝你还是想清楚。索雷森有的野心家,你们格朗也有,你想要从中牟利,想要煽风点火,很可能会把火焰烧到自己身上。”
“如果你真的热爱自己的国家,最好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部忘记…这个国家在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会感谢你的。”
希瑟郑重其事地发誓,自己将严格保守这个秘密,如果违背誓言,魔法众生不得寸进。
猫脸杀人魔一晚上就像做了过山车,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参加到如此大事件当中,而且还听闻了如此惊天秘闻…
看见路禹望向自己,猫脸杀人魔也郑重地起誓。
“你起誓做什么,你只是只小猫咪罢了,你觉得你说的事,有多少人会信?”
猫脸杀人魔尴尬地干笑着,被路禹这么说,他一点脾气也生不起来。
被雾妖和西格莉德轮番安慰,情绪失控的伊索终于缓了过来。
他深呼吸,问:“路禹爵士是怎么猜到,这件事和拉蒙娜有关的,七阶魔法师真的能随便解读别人的魔法传讯吗?”
连敬语都没用,看得出伊索对于皇后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因为我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伊索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要决定做某些有风险的决策时,我会力求每个细节的信息都是透明的,方便自己进行判断。”
“这种情况下,我总会亲自到现场去查看情况。”
路禹笑着说:“我和拉蒙娜的应对方式,其实很像,所以我能懂她的想法。”
103.心情不好时候就得吃点好的
天一亮,路禹与伊索将摩鲁押给了精灵王。
精灵王屏退侍从,独自询问摩鲁。
路禹与伊索虽都在庭院里等候,但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大致能猜到一些。
已经知晓自己难逃一死的摩鲁,听了之前路禹说的话后,定然不再隐瞒,而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将家人的命运赌在了精灵王的仁慈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忙碌了一夜的众人在格朗侍者那里拿到了热腾腾的早餐,边吃边等结果。
听闻凶手被抓,精灵王身边的亲卫也都在窸窸窣窣地讨论着。
“来人!”
精灵王的呼喊声刚一响起,几名身手不凡的精灵法师便破门而入,生怕迟了半秒。
然而进入室内的精灵法师却发现,精灵王无事,摩鲁却已经是没了气息。
“摩鲁忽然暴起,抢夺我的佩剑,自尽了。”
路禹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虽然精灵王的话漏洞很明显,但是谁又敢去多嘴呢?
精灵王向提供帮助的路禹表达了谢意后便关门谢客了,对外说法是因为受到惊吓,身体有些不适。
虽然精灵王身体不适,但是并没有影响精灵的返程。
因为要跟随精灵王的队伍前往索雷森,因此路禹离开的前一夜去了一趟星辰骑士团。
等待希瑟期间,路禹见到了那个被猫脸杀人魔用一袋子熟食雇佣来送信的男孩。
男孩先是跟在星辰的厨师身边忙前忙活,而后又抢着帮忙打扫卫生。
希瑟出来后,发现路禹在看着男孩,笑着说:“我们打算把他培养成星辰的预备役。”
“哦?”
“他家里以前也是贵族,不过嘛,得罪了一些人,因此沦落到需要乞讨的地步。”
路禹想起了星辰收人的规矩:只收普通人。
“路禹爵士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聊聊魔法,谈谈心吧,先说好,我们星辰的饭可没风羽那这么好吃,你会失望的。”
路禹捂额:“在你心里,我真的有这么馋嘴吗?”
不仅希瑟点了头,聊天室里,璐璐缇斯也大声地说“没错”。
“在我看来,哪怕哪天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路禹爵士也会悠哉悠哉地架上一口锅,从容不迫地烹调料理。”希瑟说。
璐璐缇斯则是吐槽道:“你吃东西挑剔的程度估计能让王公贵族汗颜。”
太夸张了,路禹感觉自己在吃这点上完全没这两人说的那么离谱。
“说正事,我来就是想和你跟赫斯特道个别,顺便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置猫脸杀人魔。”
希瑟叹了口气:“我也正在为这件事苦恼呢。”
交出去,不合适。
杀了他…
希瑟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生起处死他的念头后,内心深处浮现出的别扭与矛盾感是从何而来。
看希瑟这么纠结,路禹觉得,猫脸杀人魔大概率不会被丢出去,给那些做黑色交易的人当垃圾筐使用了。
“虽然不知道索雷森那边能不能找到返回你家乡的信息,但是我还是提前祝福你好了。”
希瑟友好地与路禹握了握手,顺便送了路禹几份卷轴。
“虽然知道七阶魔法师可能看不上我这个,但是你毕竟是召唤师,比不上我这个专精风魔法的人。两份加速卷轴,一份速发的风刃魔法,还有一份风盾屏障。”
希瑟也是有心了,提供的卷轴都是弥补召唤师弱点的。
“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了,你在格朗这段时间真的帮了我们星辰不少忙。”
“去到索雷森那边还是多注意一下拉蒙娜吧,我看精灵王到现在都没有处置她的念头,也不知道精灵王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王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就好比格朗五世。
人人都知道他的孝顺儿子们为了当储君明争暗斗,整个格朗帝国都城都因为他们开始了站队。
人人都知道康沃尔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虽然他拉拢了不少人,但是只有数量没有质量。
康沃尔甚至连帝国骑士团这个由皇帝亲自管理的机构都染指了,路禹不信一个稳坐皇位的人能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这些小动作。
是年老昏聩,还是对儿子仍抱有期待,路禹也说不清楚。
对于希瑟,路禹也送上了祝福。
“但愿你们的陛下不是年老昏聩,但愿最后上台的不是康沃尔,不然我觉得你们星辰,够呛。”
一个打心底里觉得底层人不配与贵族呼吸同一片蓝天下空气的人,他要是当了皇帝,那对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一定是灾难。
索雷森的精灵们从驻地启程,即将返回自己的国家。
这场耗时近半个月的会晤重新奠定了两个国家合作的基础,同时也让两边再一次了解了对方。
离别之际,不少格朗帝国的民众自发地采摘树木的嫩枝,在索雷森精灵返程的必经之路上,抛给精灵们。
如果不是护卫的骑士团成员害怕精灵被害的事情重演,双方或许能面对面,进一步完成这一象征和平的礼物交换仪式。
坐在马车上的路禹望着这一幕,想起了那天在宫廷晚宴上看到的场景。
看着精灵们捡起嫩枝后脸上挂着的笑容,再看看不远处兴奋的格朗民众,路禹觉得这幅景象,足以宽慰那些已经看不见和平到来的魂灵。
“精灵王啊,你也看得到吧,作为王,你就没有一点担当吗?”
因为精灵王身体不适,因此他拒绝任何人与他同乘,就连拉蒙娜也不例外。
拉蒙娜坐在奢华的马车里,望着前方的帘布,眼神里的情绪不停变幻。
“他知道了?”
“不,他应该还没知道,摩鲁受我恩惠很多,为了他的家里人,他不会背叛我…”
“抢夺他的佩剑自杀…摩鲁那时候没被拘束魔力吗?又或者是他挣脱开了?”
“那意思是,他的确没察觉对吧?”
拉蒙娜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出了汗,脑海里来回的自我拉扯让她十分烦躁。
自从摩鲁死后,精灵王就病了,对外说是惊吓,就连拉蒙娜也没法探视。
无法与王接触,她就没法确认王的心思,这让她的不安无法消退。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七阶魔法师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摩鲁即便被伊索发现,也能杀光所有人,全身而退。
可是拉蒙娜除了恼恨路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路禹的实力太强了,如今又要带队去沉默山脉解决困扰索雷森多年的难题,她就是想对付路禹,也是有心无力。
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很不好,毫无安全感的拉蒙娜只能喝酒,压制内心的不安。
有骑士团的护送,沿途畅通无阻,加上拉车的魔物体力不错,只四天时间,特使队伍便到达了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的交界地带。
路禹细细观察了一番这座边城的外墙。
没有弓箭的痕迹,没有魔法轰炸过的裂纹,上面蜿蜒的纹路密密麻麻地交错,像是有千百只节肢动物在上面爬行过。
精灵那能活过来的森林曾经爬上了这处高墙,路禹甚至能想象那些粗壮的藤蔓快速生长,如同菌毯一般腐蚀周遭的画面。
路禹的啧啧称奇迎来了璐璐缇斯的炫耀。
“能被植被侵蚀成这样,只能说明格朗帝国的守军不会放火,换我来这里,再多的藤蔓,也只是燃料。”
纵火大师璐璐缇斯对格朗帝国守军素质感到遗憾。
一路疾行,整个车队都没怎么休息过,因此特使团选择在这里稍微休整,明天再加把劲,一口气进入索雷森。
嘴巴实在馋得厉害的路禹让西格莉德进城买一只羊回来,并且特意叮嘱她。
“所有的内脏都要带回来,不准丢。”
“还有还有,肠子让摊主多洗几遍,我怕吃出馅…什么,不愿意洗,那就换一家啊,谁热心买谁的。”
璐璐缇斯成为魔法师之后跟普通人的生活脱节了,她一直说自己是个普通人的女儿,但是她的一些言行和举止一点也不普通,如果不是碰上路禹整天调侃她,她根本意识不到。
刚跟路禹碰上时,璐璐缇斯是坚决不能接受什么牛头羊头内脏之类的食材的,当时让她搬运牛头,她都假装忘记搬,希望打消路禹吃牛头的想法。
经过路禹孜孜不倦地矫正,璐璐缇斯成功在吃这方面跟普通人对齐了。
不吃内脏,那都是魔法师,贵族这些上层人士的臭毛病,真要是连口吃的都没有的平民,还什么内脏,哪怕发霉的食物他们都能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睛扑上去大口撕咬。
这不,璐璐缇斯听到路禹要买一只羊,第一反应是:“你要吃烤羊肉?”
听到路禹要内脏,璐璐缇斯又问:“羊肠好吃吗?”
这味道就对了嘛。
不要因为食材长得有些奇怪,就下意识抗拒他,这样会错过不少美味的。
被精灵养大的西格莉德跟精灵们混得很开,因为熟悉精灵的一些习惯,因此她总能在索雷森那边得到一些好吃的。
几个精灵热情地邀请西格莉德一起进食,并且表示这可是专门为精灵王做饭的大厨亲自下厨。
西格莉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段时间自家主人都没有亲自动手下过厨,这次买了一头羊,直觉告诉她,还是跟在两位主人身边能吃到更好的。
饭点十分,心情郁闷的伊索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青草,呆呆地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几个妹妹叽叽喳喳地在一旁玩闹,看到伊索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纷纷跑了过来,推着他坐起来,询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因为失去过亲妹妹的缘故,伊索对于每一个妹妹都很温柔,看到她们都在关心自己,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谎称自己有些不喜欢坐在马车里,因此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说话间,伊索肚子响了起来。
知道自己哥哥最近和路禹走动很多,有人一拍手,提醒道:“哥哥,我看到路禹爵士亲自下厨了。”
“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不仅如此,他的仆人竟然坐在一边等着吃,也不帮忙,这也太怪了。”
“还有这么骄纵的仆人吗?”
伊索怜爱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向他们解释:“别乱说,这不是什么骄纵,这就是他的习惯。”
“哥,带我们去看看吧,之前你不在,我们都不敢靠近他,他家那两团雾气看着好吓人。”
被一众妹妹推着,伊索无奈地领着他们来到了路禹的营地附近。
篝火上的两个铁锅扑通扑通地冒着泡,盖子啪嗒啪嗒地响着。
路禹拿着西格莉德用来防身的匕首熟练地切着炖煮好的羊杂,加上些许胡椒,再放上一点原汤,一碗简易的羊杂汤就好了。
可惜这里买不到辣油,也找不到香菜,不然这味道应该能绝杀。
伊索已经不是第一次好奇于路禹的召唤物竟然在进食了。
黑雾的四只触手捧着碗,一只触手使用汤勺,熟练得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召唤物。
伊索看见璐璐缇斯喝羊杂汤,很自然地问了一句雾妖。
“你不吃吗?”
这就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变成一个大碗在路禹身边左晃晃,右晃晃的雾妖秒变身一头猛虎,对着伊索大声地咆哮。
“抱歉…我的错。”迅速反应过来的伊索连连道歉。
“行了行了,垫个肚子就好了,等下的烤羊肉你还吃不吃了。”路禹一边处理羊杂一边提醒璐璐缇斯。
“能不能再喝半碗?”璐璐缇斯心虚地用触手把碗递向路禹。
“不行,赶紧去替西格莉德的班,她烤羊肉我不太放心。”
“哦吼,意思是我烤你就很放心吗?”璐璐缇斯洋洋得意,只觉得这是路禹相信她的烧烤技术。
路禹点了点头:“你触手这么多,翻转羊肉串和烤羊排更方便,火候照顾得更好。”
伊索看着路禹在忙,也不好插嘴,反倒是自己的妹妹们看什么都新鲜,绕着路禹转个不停。
“给我也来一碗。”
眼看自己的妹妹连敬语都没用,一副像是要指挥路禹做事的口吻,伊索连忙扯住了她。
“伊娜!”
小伊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担忧地抬头望着路禹。
谁知路禹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给她装了满满一碗。
看着伊娜捧着小碗到一边落座,路禹这才笑着说:“我又不会把你的妹妹吃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想起之前路禹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伊索深深地叹了口气,倾诉道。
“我很烦躁…”
路禹想也没想,给伊索也装了一碗。
“吃吧,心情不好时候,就该吃点好的,这样会觉得舒服一些。”
104.沉默山脉
伊索也不问是什么,一连吃了三碗,打着饱嗝的他这才停下来。
伊索的妹妹们倒是比较矜持,只吃了一碗就纷纷停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路禹忙活。
看见路禹用来装食材的盆,好奇之下,有人打开看了一眼。
“啊!!!”
很熟悉的尖叫声,以前宿舍里蟑螂冒头时,舍友也是这个反应。
伊索疑惑地上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看着伊索煞白的脸,路禹对他点了点头:“没错,你刚才吃的就是这些。”
伊索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
“这能吃?”
“这话说的,你刚吃了三大碗。只要会处理,这都是好东西。”路禹说着就倒起了苦水,“买回来之后我还是不放心,每一样都亲自用盐搓洗了一遍,用醋又泡了一遍,烹煮时候又放了不少葱姜还有酒去腥。”
“你可别吐啊,我辛苦捣鼓这么久,吐出来我就翻脸。”
伊索面有难色,艰难地说:“我尽量。”
伊索的妹妹伊娜把碗舔了个精光,看见自己的一种姐妹脸色苍白,好奇地问:“你们都不吃嘛?”
好心的姐姐一把拉住她,告诉她食材是什么。
伊娜眼睛瞪得老大,然后…
“我还要一碗。”
伊索看着伊娜流着口水等着路禹给她上菜,忽然怀疑两人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
路禹向璐璐缇斯要了一串羊肉,坐到伊索身边。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和你说的一样,吃饱了之后确实开心了不少。”
尽管伊索不太能接受如此超前的食材,但是品尝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确实驱散了他心底里的郁气。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伊索一直跑来路禹这边蹭饭,同行的还有妹妹伊娜。
至于伊索的其他妹妹们,她们倒是很想过来,但是因为第一次蹭饭时食材的冲击力太强,导致他们现在看路禹用来装食材的小盆都充满了畏惧。
精灵王一路上都在养病,直到到达索雷森的王都这才宣布病愈。
索雷森的王都被森林环绕,结构却与人类的都市并无不同。
路禹以为精灵们都会住在树上,要么也是住在树林里,可是索雷森的精灵们分明使用了土元素和草元素两种森林里的最常见的元素,构筑起了自己的建筑。
“住在树上也是人类对精灵最刻板的印象了,精灵对于更好的居住环境也是有需求的。”伊索笑着说。
归来的精灵王得到了王都精灵的热情欢迎,彻底奠定停战,并且重新与格朗帝国缔结盟约,消弭战争威胁,这些都是普通精灵最想看到的。
来到精灵王宫时,迎接精灵王的人换了一批。
在他离开索雷森期间管理国家的大臣迫不及待地想要汇报工作。
听伊索说,暂时管理国家的那群人身份很杂,各种派系都有,看他们如今一个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可以想象这群人在精灵王不在时候起了多少争执。
“那群穿着绿色金丝边长袍的人是?”路禹问。
“哦,那是得知您的身份,并且知晓你要前往沉默山脉后赶来求见的圣所精灵,也就是格朗帝国的宫廷魔法师们。”
许久不露面的精灵王下车之后先是来到了路禹身边。
“所有关于沉默山脉的书籍都已经备齐了,这些圣所里的精灵对于历史还算精通,如果有需要对照的资料,只要询问他们即可。”
“待会会有专门的侍者为你们提供服务,你们所有的需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包括准备沉默山脉所需的物品。”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因此无法继续陪同,请您见谅。”
得到路禹的回应后,精灵王一头扎进了正在吵嚷的大臣们中,领着他们往宫殿内走去。
看见精灵王离开,等待已久的圣所精灵终于可以靠上前了。
圣所精灵的代表是有着绿色长发,哥布林脸型的男性。
“路禹爵士,请允许我们对您表达谢意。”
话还没说,这群圣所精灵就以人类的利益对着路禹行礼了。
“沉默山脉所有文献已经整理完毕,圣所内所有的精灵都将全力配合您。”
要不是伊索告知,路禹还真的不敢想这是一位六阶的魔法师在和自己说话。
不过很快路禹就知道这位叫做摩尔的精灵为何如此谦恭了。
“摩尔的儿子是个天赋十分不错的家伙,但是因为被沉默山脉里的魔物伤到之后,直至今日都无法与人沟通,语言被扭曲也导致了他无法使用那些需要由语言构筑而成的仪式魔法…”
伊索本人不太喜欢老摩尔,因为这人做事的目的性太强,有求于人时把姿态放的很低,但是当你对他没有价值之后,他恨不得一脚踹飞你。
老摩尔自己就是六阶魔法师,他曾经也认为这个诅咒不过是疥癣之疾,因此在最开始魔物伤人时完全没有重视。
直到他的儿子被沉默山脉的魔物们教做人,再也说不一句完整的话,老摩尔这才慌忙想要补救。
这些年老摩尔遍寻古籍,寻找方法,自己也尝试炼制了不少药剂,但是无一能祛除小摩尔身上的诅咒。
眼见别人的诅咒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而自己儿子身上的诅咒一直存在,且毫无减弱的痕迹,老摩尔焦急不已。
看见路禹一到精灵的藏书馆就开始翻阅沉默山脉的书籍,老摩尔寸步不离,殷勤无比。
然而路禹并不喜欢这种殷勤,看着老摩尔在自己面前实在晃眼,他礼貌地请所有圣所的精灵离场,如果自己有需要会找他们的。
老摩尔赶着所有精灵离开,自己却像跟电线杆一样杵在路禹的视线范围内。
“你也走。”
“我能…”
“走!”
路禹加重了语气,老摩尔这才尴尬地退出了藏书馆。
因为之前有让精灵把有关沉默山脉的文献根据年代排序,因此路禹跟璐璐缇斯就从最早的记载开始翻阅,西格莉德则是帮助两人做笔记。
沉默山脉最初的异常发生于七百年前,当时的魔法师发现沉默山脉对魔力有极强的限制效果,以至于魔法师进入这片区域很难使用魔力。
随着时间推移,沉默山脉深处魔力愈发稀缺,那个年代的冒险者都不敢过于深入山脉深处,也没有人知道山脉的中心位置到底存在着什么。
看着诸多关于七百年前沉默山脉的描述,路禹反复翻阅了一会,提出了一个问题。
“沉默山脉之前的名字是什么,那里有人居住吗?”
路禹瞄见了不远处正在工作的藏书馆精灵,他宁愿询问这里工作的精灵,也不想和圣所精灵们接触。
天知道那个叫做摩尔的烦人精灵会做什么。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一旁翻阅资料当做温习历史的伊索说话了。
“沉默山脉此前属于梅尔公爵领地,但是因为他的领地太大,因此这片贫瘠的地方他始终没有派人去发展,所以是没有正式名称的。”
“当时的确是有一些依附于精灵的其他种族亚人居住在沉默山脉边缘区域,貌似还有些身体有些残缺的精灵因为不被族人接纳,因此逃难到了那里。”
“逃难?”
伊索点头:“七百多年前的索雷森人认为精灵的身体有缺陷是很丢人的事情,上层的精灵如果诞下残疾的子嗣,是会被同族鄙夷的,认为他们可能是冒犯了森林之神或是地母,因此受到了神的谴责。”
“不过近些年这种风气逐渐消失了,我父亲上位之后竭力扭转了贵族对于残疾精灵的迫害。”
路禹思索片刻:“那这些精灵在沉默山脉出现异常之后还居住在那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过的文献里似乎没记载那么详细,但是我个人觉得是没有了,因为那些魔物战斗欲望极强,如果你处在沉默山脉区域内,一定是会遭到他们攻击的。”
继续翻阅资料,有关沉默山脉的记载路禹越看表情越凝重。
六阶武者一共派出去过两波,第一波武者携带的装备精良,通讯的卷轴充足,从进入沉默山脉之后就一直与位于边缘的同伴联络。
实力超强的他们接连击退了好几波魔物的袭击,直到深入沉默山脉的第四天下午,通讯卷轴传来的讯息出现了杂音,卷轴那头的声音嘈杂不已。
文献里有关的记载如下。
“我能听见他们在战斗的声音,金属武器劈砍发出的声音,队员们发力时的大声呼喝,以及怪物渗人的咆哮声。”
“站在沉默山脉边缘的我看见浓雾弥漫四周,于是大声地呼喊,请求他们告知现场发生了什么,一连几次之后,那边响起了更多的声音。”
“那是同伴受伤的哀嚎,其中夹杂着怨毒的咒骂,密集得让整个营地里的伙伴头皮发麻。”
“终于有人回应了我们的呼喊,不过那不是水晶级领队的声音,而是一个队伍里的黄金级的武者。”
“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他说的每句话都意义不明。”
“暗紫色的巨人倒映着我们每个人的身影。”
“我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景色,眼睛里只剩下了绚烂的光流。”
“我能听到它在旋转的声音,哦不,这是另一个它。”
“我无法呼吸了,这里有魔力,好多,好多的魔力。”
“好温暖,光在这里无处不在,哈哈哈哈哈!”
“好痛,不,好舒服…”
路禹阅读着这份文档,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位黄金级的武者,在临死前似乎完全无法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危机当中。
高喊完痛苦,下一秒就说舒服,路禹不觉得这是他有特殊的癖好,结合之前他说的绚烂光流,路禹很怀疑这位武者是否在被某种攻击命中后就陷入了致幻模式。
如果不是致幻模式,那他就只能是看到了过于骇人的东西,精神崩溃了。
璐璐缇斯同样震惊,身为七阶魔法师的她从这份文件里读出了一种压迫感。
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把看过的资料总结了一下,路禹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想。
带着这个猜想,他翻开了第二次水晶级武者进入沉默山脉深处的档案。
比起上次地形不明,需要走走停停的队伍,第二只探索队是急行军,他们只花了两天就到达了当年第一只队伍全军覆没的位置。
不过第二只队伍的遭遇比第一只要好上不少,这次魔物没有那么好斗了,也不会见到他们就冲上来悍不畏死的进攻。
除了有时候踏进魔物的巢穴范围遭遇袭击,第二只小队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根据资料显示,第二只小队在第四天时已经进入了沉默山脉从未有人探索过的区域,只要再走一日左右就能进入中心区。
训练有素的武者小队安营扎寨,分配值夜,布置陷阱,每项工作都安排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也正是因为这样,第二只小队才能在午夜危机到来时将信息传到沉默山脉之外。
“黑暗中耀眼的紫光照亮了整个营地,太亮了,实在太亮了,我们睁不开眼睛。”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所有的同伴都在流眼泪。”
“大地在颤动,有非常巨大的东西在靠近,可我们丢出的磷光粉尘却照不出任何东西,四周漆黑一片,我们甚至找不到那个巨物的轮廓。”
“不对,那里刚才还没有东西的,他怎么出现的!森林之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弓弩射击,不能让他靠近!”
“这股魔力是从哪来的,我们身处沉默山脉腹地边缘,这不该有魔力的。”
“这是…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报告长老,我们在与西索尔的第一小队作战,重复一遍,我们在跟第一小队作战。”
“地面下有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们有的没有手,有人没有眼睛,有人没有脚…我能看到他们嘴巴里的蛆虫在蠕动…这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能向我们使用魔法。”
“长老,这些家伙有一千双手!”
“跑啊!”
105.开荒准备
根据璐璐缇斯提供的清单,西格莉德找到了圣所的精灵。
终于等到路禹有所要求的摩尔只一眼就断定,路禹的这份清单专门应对幻觉。
“清单记录下来,立刻把他们要的素材找来。”
老摩尔对于沉默山脉的态度并不像常人所想那样深恶痛绝。
通过自己孩子所中的诅咒,他看到了以他的层次都无法理解的魔法。
如果不是因此前两次水晶级武者带队都全军覆没,他早就想进言精灵王,再派小队深入。
精灵圣所中的一些人,连同精灵长老们都觉得沉默山脉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只要获得便能窥探到高阶魔法的秘密。
路禹进入沉默山脉的准备,他们会全部记下,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派出人手,获得那个他们苦求不得的答案。
路禹早有预感到沉默山脉的不简单,也从圣所精灵的殷勤嗅出了异样。
一个六阶魔法师因为孩子低声下气可以解释得通,一群圣所精灵都一个表现就不寻常了。
在翻阅沉默山脉的档案之后,他也猜到了这群精灵想做什么。
虽然早与精灵王协议过,自己进入时只会带着西格莉德他们,不需要精灵的人手。
可如果精灵自己组队,不跟随自己,独自探索沉默山脉,那又怎么说?
沉默山脉说到底在索雷森的地盘,路禹是没办法阻止他们行动的。
不过路禹这次没有给璐璐缇斯的药剂清单加料,他很实诚地给了这群精灵正确的清单。
因为他很确定,沉默山脉里的东西远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通过信息整理,路禹发现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全灭前的通讯都到了“光”。
第一小队说自己看到了绚烂的光流。
第二小队在遇袭前被耀眼的紫光照射过,眼睛有明显的灼烧感。
考虑到这群人在之后还能正常对战,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被弄瞎,而是被强光照射后眼睛不适。
西格莉德听着璐璐缇斯和路禹讨论,写下了值得注意一个问题。
“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强光?”
紧接着就是两个小队都有提到过的“巨物”。
第一小队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暗紫色的巨人倒映出他们每个人的身姿。
这个描述十分诡异,璐璐缇斯也算是博览群书了,暗紫色的巨人可能是诞生的矿脉颜色就是暗紫色,但是能倒映出人的模样…难不成这个巨人是一面镜子?
第二个小队面对的巨物没有详细描述,只知道这个巨物以不可思议方式移动过。
第三个问题就是魔力。
沉默山脉之所以得名,便是这个地方魔力稀缺,越靠近山脉中心区域,精通魔法的魔法师能感受到的压迫感就越强。
可是两个小队竟然都说自己被对手以魔法袭击,而且说这里四处都是魔力。
在写完第三个问题之后,西格莉德已经提前写好了最后一个疑问,抬起头,望向璐璐缇斯。
“这世界上,真的有能让死者复活的魔法吗?”
璐璐缇斯啧了一声:“如果真的有能让死者复活的魔法,那么现在高阶魔法师躲避死亡的方法就不会是研究怎么更换‘新躯体’了。”
“让死者复活,这种魔法迄今为止未曾出现过,哪怕在设想当中,它也是十阶魔法。”
“之前霍古也说了,十阶之后仍有位阶,所以我很怀疑,让死者复活这样的力量究竟是不是魔法师能掌握的。”
路禹摸着下巴嘀咕:“也许最后时刻,他们看到的并不是死者,而是幻觉?”
“也不排除有什么东西能操作死尸,但是我对于尸体能在那个地方保留长达数百年不腐烂有着一定的怀疑。”璐璐缇斯没有否定路禹的猜测。
说到魔法,璐璐缇斯总是精神满满。
一路上说是与路禹同舟共济,但是更多时候她只是在承担百科全书的作用。
真出了事,还得看路禹发挥。
真看实战,西格莉德都比她能打。
自己目前最大的作用似乎就是当个超强的护盾保证路禹的安全。
一个七阶魔法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没事站在同伴的肩膀上打盹,再闲着没事就跟同伴玩斗地主…
因此在能帮上路禹忙的时候,璐璐缇斯总是很积极。
“这次我们有雾妖帮忙,应该能带多一些药剂进去。”路禹开始了战备讨论。
伊索一看这架势就微笑着告辞,说等到开饭自己再过来。
临走时,伊索还带走了仍在给图书分类的两位管理员。
眼看伊索清场,西格莉德也就畅所欲言起来了。
“反正不花我们的钱,我们多问他们要些难收集的素材,做一些更好的药剂,即便在沉默山脉用不上,我们之后也能继续用啊。”
经历长期旅行,西格莉德已经没了在亚斯那会的呆萌样,完全就是精明的小管家。
“我赞同,璐璐缇斯你挑几个泛用性强的药剂报个清单,多加些料,让圣所精灵帮我们去忙活。”
谈话期间一直在书本和橙子之间来回变身的雾妖难得地插话了。
“璐璐,你也可以趁机尝试炼制我的变形药剂!”
说着,雾妖就变成了另一个璐璐缇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模仿出来的触手来回晃动,让人看着头晕。
自从跟随路禹旅行以来,雾妖就备受煎熬,不过这倒不是路禹小队对她不好,而是食物闹的。
以前跟霍古生活在一起,自己吸魔核算是改善生活,身为魔力凝聚而成的生命,只要有魔力她就不会感到饥饿。
而霍古进食让围观的雾妖完全没有食欲可言,因此她对于美味的食物压根就没个概念。
所谓没见过光,我本可忍受黑暗便是如此。
路禹这一路上变着法地做好吃的给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吃,她硬是只能围观…
“炼,都可以炼,只要有素材我这就帮你,等着,我这就写清单。”
璐璐缇斯也觉得这羊毛不薅白不薅,处理沉默山脉这个大麻烦,他们多多少少得拿一点佣金吧。
看到圣所精灵如获至宝地接过璐璐缇斯的清单,路禹由衷地希望他们多进行一些脑力运动,试着通过排列组合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找到蹲在门外看书的管理员,路禹问:“有关于沉默山脉里那些残缺的精灵,有没有什么记载?”
管理员翻找了许久,又问了好些人,这才找到了几本记录了这些精灵在沉默山脉附近见闻的杂记。
有用的信息不多,但是路禹还是找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些精灵之所以前往沉默山脉也不是因为那是什么风水宝地,自愿前往。
而是因为梅尔公爵,以及周边的几位爵士,他们都将领地内的残疾精灵都驱赶到了那里。
对外说是让他们远离骚扰,以开拓荒地换取族人的尊重。
实际上就是流放。
久而久之,往沉默山脉丢残疾精灵就成了共识。
沉默山脉的环境对于精灵而言极为恶劣,这里的魔物基本娱乐项目就是捕猎,而且胃口极好,不挑食,于是精灵的小身板也在他们的食谱上。
残疾精灵自诞生下来就极少有能系统学习魔法以及防身术的,冷不防流放到这等蛮荒的地方,能死得不痛苦都是神明怜悯。
为求生存,这些精灵团结在了一起。
不论出身,不论长幼,互帮互助,卑微地蜷缩在几个山洞里苟活着。
根据后续的记载,早期被流放进沉默山脉的精灵无一幸免。
反倒是后续被流放的精灵赶上了精灵王登基,扭转风气的好时候。
他们得以在沉默山脉外围安家,并且被精灵王允许设立佣兵工会,招募实力出色的人帮助防御。
之所以不派军队,路禹问过伊索了,也是碍于那是梅尔公爵的地盘,精灵王不便于直接插手,只能以这种方式帮助他们。
在沉默山脉的魔物袭击周边城镇的那段时间,精灵王还趁机将领地影响力下降的梅尔公爵的地盘分给了这群残疾的精灵,让他们有了新的栖身之所。
见路禹看了半天有关残疾精灵的信息,璐璐缇斯纳闷道:“你看这些做什么,沉默山脉的问题应该是跟萨耶尔有关系吧?”
路禹合上充满血与泪的典籍,心情还未平复,听见璐璐缇斯这么说,他茫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说。
“直觉而已,没事了。”
超越时代的天才萨耶尔·卢卡米亚是人类,不是精灵。
在沉默山脉出现异象的七百年前,萨耶尔才刚刚出生不久,因此这应该与他无关。
可是一百多年前,沉默山脉的魔物体内那能污染语言能力的诅咒确是萨耶尔的手笔。
这时萨耶尔已经死了快五百年了。
两次时间都对不上,这让路禹颇为困惑。
如果萨耶尔真的来过沉默山脉,那又是为什么要来,他在沉默山脉里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这片土地逐渐变得凶戾。
太多的谜题萦绕于路禹的脑海,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个已经让索雷森感觉到不安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全神贯注为沉默山脉之行做准备的路禹一行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居所。
西格莉德抱着书继续啃,寄希望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到了材料的璐璐缇斯在房间里不断地捣鼓药剂,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三阶的实力,因此炼制出的药剂相比之前更加稳定,不会出现大量废品。
至于路禹,他在不断地把进入沉默山脉后的行动计划完善。
跟在亚斯时与哥布林对战不同,这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水晶级武者,堪比六阶魔法师的人进到沉默山脉也是送菜,这次行动危险度数拉满。
但…他们必须去。
璐璐缇斯的封印,超越时代的九阶魔法师留下的秘密,都吸引着路禹一行人去探索。
沉默山脉并不会使得召唤物失效,但随着深入,压制效果增强,路禹将会无法恢复魔力。
一旦在这过程中召唤物被消灭,需要提前支付代价,那么体内魔力稀缺的路禹就可能会出大事。
因此路禹在试探世界意识的召唤物清单上选中了一个,并且决定带上一枚比魔核储存魔力更多的水晶,以备不时之需。
这期间路禹通过伊索得知,圣所的精灵们几乎天天都聚在一起研究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
如果不是路禹所居住的地方靠近王宫,他们甚至想要偷窥一下炼药的过程。
研究好啊,使劲研究!
那么多素材,排列组合完估计你圣所精灵先被那群德高望重的高阶魔法师警告了。
每天璐璐缇斯废弃的药渣,失败的药剂都会被雾妖和西格莉德在庭院里用毁尸灭迹专用的磷粉烧一遍,烧之前甚至还会掺一点“料”,即便被这群圣所精灵捡垃圾,也只能依稀辨认出零星的一部分。
看着房间里成功炼制的药剂越来越多,路禹居然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路禹去了一趟王宫,见到了刚刚处理完政务,一脸疲惫的精灵王。
精灵王见到路禹到访满脸歉意。
“抱歉,离开太久,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没能亲自陪同。”
路禹倒不觉得有什么,而是告知精灵王,自己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只要药剂炼制收尾,就可以启程了。
听到这个消息,精灵王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踱步,但是随即他却面露尴尬。
欲言又止好一会之后,精灵王这才说:“路禹爵士见谅,之前您和我说过,不希望有人陪同进入沉默山脉这一点,我可能没法继续保证了。”
“圣所那边自己组织了人,并且找了不少佣兵,打算进行第三次探索。他们的探索得到了圣所,长老们的同意,即便我是国王,我也无法阻止他们这次行动,毕竟沉默山脉就在那里…”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让他们跟在你身后,纠缠你。”
路禹笑着喝了口茶水,谢过了精灵王的好意。
走出王宫时,他嘴角上扬。
回首王宫,他喃喃道:“能阻止他们不跟在我身后,却不能阻止他们探索…你不会就是想让他们去死吧?”
106.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搜集资料时,有关于沉默山脉的内容大多神秘可怖,因此路禹脑海中的沉默山脉难免和黑暗,阴沉,以及压抑挂钩。
然而事实却让路禹一行人有些诧异。
时值盛夏,清晨来到沉默山脉的路禹在迎接了第一缕照耀在大地上的阳光之后,便能清楚地看见连绵起伏的山脉上郁郁葱葱的树木。
山林间的兽吼,鸟鸣,此起彼伏,与路禹途中经过的那些树林并无二样。
因为沉默山脉爆发了异常现象的缘故,沉默山脉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踏足了,这里的树木肆意疯长,撑开的巨大的树冠好似一把巨伞。
这些巨大的树冠上栖息着大量会飞的野兽与魔物,路禹时不时还能看到这些魔物在空中撕打,战斗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方的死亡。
走了一段时间后,路禹见到了当初撤离沉默山脉周边人群的索雷森卫兵留下的标识牌,这意味着标识牌之后就是真正意义上沉默山脉区域。
路禹下令全员确认自己的装备以及状态,做好接敌的准备。
根据已知的资料,沉默山脉范围内的魔物异常活跃。
西格莉德戴上了指虎,顺便把腰间的匕首调整到了随时可以拔出的位置。
璐璐缇斯两根触手伸了出来,举起了两个装着药粉的小瓶子,那样子活像是黑雾长出了两根黑色的马尾辫。
雾妖也不乱变身了,将自己的形态变成了一张鬼脸,随时准备恐吓那些发狂的魔物。
路禹用力地扫了一眼璐璐缇斯为自己画下的四幅画,把他们的身形印与脑海,再把已经设定好的内容过了一遍。
“出发!”
伴随着路禹抬脚跨过标识牌,这片被无数索雷森人视为禁地的地方,时隔多年又一次迎来了新的客人。
今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即便进入沉默山脉区域内也没有变天的迹象。
完全没有阴沉,诡异的气氛,背着行囊的路禹一行人此时更像是在寻找一个踏青出游之地的旅行者。
不过,雾妖以及路禹手中拿着的魔力测数计很快就给了他们进入沉默山脉的实感。
从魔力中诞生的雾妖,全身都由魔力构筑,因此她对于魔力的变动十分敏感。
伴随着路禹一行人的前进,雾妖一开始还能以鬼脸活蹦乱跳地活动,但渐渐地,她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沉重。
周遭魔力变得稀薄令雾妖本能地感到心慌,对于四周的感知能力也在下降。
为此,她不得不缩到路禹身边,与路禹一起行动。
测数计能够更加直观地显示出沉默山脉的异常。
如果用一到十来比喻,魔力的平均值在六左右是正常。
在沉默山脉之外时,形似温度计的魔力测数计显示的魔力水平还在标准范畴。
如今,魔力计数器给出的数值已经接近四,接近减少了一半。
而路禹还只是走了半天,没有深入沉默山脉。
路禹没有选择急行军,他定下的探索计划以稳为主。
先确认沉默山脉外部区域的状况,摸索清楚一些基本的状况,再继续深入。
正午时分,璐璐缇斯看了一眼太阳,让西格莉德拿出了能够免疫幻觉的药丸,一人吃了一颗。
在沉默山脉活动,路禹等人全程都会服用免疫幻觉的药丸,并且牢牢记住药效即将到期的时间,提前服药。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会导致幻觉,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避免幻觉趁虚而入。
路禹服药时看到了好几只梅花鹿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几只小梅花鹿应该是没见过人,因此一点也不害怕路禹等人,竟然一边嚼着草一边靠了过来,急得梅花鹿妈妈站起了身。
害怕被护犊子的梅花鹿妈妈误会,路禹摸小梅花鹿脑袋的手缩了回去。
歪着脑袋,口嚼嫩叶的小梅花鹿看了看路禹的那只手,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路禹想着把他哄回自己妈妈身边时,正准备吃点干粮的西格莉德迅速把食物放回了背包,重新戴上了指虎。
“那群鹿身后的树林里,有东西在蹑手蹑脚地靠近。”
路禹顺着西格莉德的指示瞄了一眼,那一人高的杂草轻轻地摇晃,若不是特地去观察,只怕会以为是微风吹拂导致的。
“不只一只,这是成群的魔物。”
话音未落,摇晃的杂草丛中一跃而出数只野狼。
这些体格健壮的野狼刚一出现便咬断了一只鹿的喉咙,在驱散了鹿群之后也不贪心,纷纷回到了原地。
五六只野狼们将倒下的鹿尸护在身后,面朝路禹,目露凶光。
根据野狼捕食时的操作来看,这些狼丢去给冒险者工会评级最多能混个黑铁,顶天也就是精钢,这种水平的野兽西格莉德一个人就能干掉。
路禹本不想打扰这群狼进食,但是他却很想搞清楚一个问题。
这群狼是否也背负着能扭曲人语言的力量。
“抓一只过来。”路禹下令。
西格莉德向前一步,群狼发出的威吓声更响了。
“要死的要活的?”
“最好是活的,死的应该也能找到答案。”
路禹转达了璐璐缇斯的话之后,西格莉德迅速窜射出去,在一只还龇牙咧嘴的狼想要向后跳跃的瞬间,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随后一脚扫飞另一只打算扑向自己的狼。
完成这套操作后,西格莉德快速地返回路禹身边。
璐璐缇斯的触手搭在颤抖不已的野狼身上,四处探查,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力量,只是稍微强大一些的狼罢了。”
本以打算以狼嚎声呼唤同伴的狼群见到被抓走的同伴被放归,纷纷低下了准备扬起的头,迅速咬住鹿的尸体,拖拽着,藏进了杂草丛中,消失了。
看来沉默山脉内也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拥有了那种奇怪的力量,只是恰好在某个阶段,拥有了这些力量的生灵外出袭击了人,导致索雷森误以为这里蔓延的诅咒污染了一切。
一天的探索下来,路禹除了主动与狼群发生过一次碰撞之外,尚未遇到一见人就发狂的魔物。
不少野兽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峙,在确认路禹不会发动攻击之后,就迅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第二小队进入沉默山脉的遭遇,第一小队面临的魔物袭击大潮更像是在错误的时间点进入沉默山脉,引来的无妄之灾。
不过路禹也没有掉以轻心,入夜之后要面临的麻烦只会更多。
眼看着天色渐暗,找了许久,路禹等人才寻到一处山洞。
鉴于第二小队正是在大半夜被莫名其妙的团灭,因此路禹一路上打定主意,绝不再开阔地扎营。
因为杂草和藤蔓疯长的缘故,洞口很不显眼,若不是雾妖感觉到风的流向,路禹今晚可能需要找一颗大树,住在树上了。
拨开交织在洞口宛如门帘一般的绿色植物,雾妖第一个钻了进去,确认了洞内安全。
全员进洞之后,璐璐缇斯飘了出去,卷了一些树枝进洞,学着路禹以前用过的方法,在地上铺了起来。
做好基础的防护工作之后,大家这才放心地开始吃晚饭。
每逢其他人吃饭,百无聊赖的雾妖都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她在洞内东抠抠,西戳戳,时不时又飞往洞口外,观察着夜幕降临后沉默山脉的生物在做什么。
最后,她索性拿一根木棍戳着地上的泥土,构思起了以后自己有变形药剂后要变的模样。
“首先要有西格莉德那样匀称美观的身材。”
这么想着,雾妖边偷瞄吃饭的西格莉德,边画出了腰身的轮廓。
“腿嘛…那个叫做伊索的家伙,腿貌似还蛮不错的,就暂时要他这个类型的好了。”
说着,雾妖给已经勾勒出腰身轮廓的身子下接了一双伊索的腿。
“路禹的手不好看,西格莉德的手似乎不太适合我…璐璐本体的手是什么样的呢,真好奇啊。”
暂时想不出手应该借鉴谁的,雾妖只好先留白。
脸是最重要的,这部分没法借鉴,雾妖只能自己构思。
一直以来都是用别人样貌的雾妖一下子也想不出一个有自己特色的模样,只得苦恼地挥舞着木棍在已经画好的身子上涂涂改改。
这么来回几次,雾妖的木棍尖端都磨圆了,本该画脸的位置也被抠得乱七八糟。
烦恼的雾妖打算重整旗鼓,继续画脸,她轻轻把泥土拨到一边,正欲下笔,却看到泥黄色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异物。
困惑的雾妖一点点用木棍将异物附近的泥土扫净。
“路禹!”
雾妖突然的叫声让正在吃饭的路禹差点噎住,在心脏差点被吓停跳之后,他看见雾妖变成一双大手,用食指指着面前的地面。
“你快看,快看!”
三人放下手中的干粮,凑到雾妖面前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碎裂的骷髅静静地躺在泥土当中。
意识到什么的璐璐缇斯以触手代替铲子,快速地刨坑。
不一会,雾妖画画的地方,四具白骨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白骨大多残缺,有的没有手,有的则是脚不翼而飞。
璐璐缇斯继续刨坑,在他们吃饭的位置下方,又找到了三具尸骸。
西格莉德回想起了在藏书馆里看到的古籍。
“那些残疾的精灵只能蜷缩在几个山洞中苟延残喘。”
伴随着几件精灵服饰的出土,这些人的身份彻底被证实。
心情复杂的路禹快速地把晚饭吃完,然后对着面前的尸骸们默哀了一会。
眼尖的璐璐缇斯发现了有东西在照明水晶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触手往下一杵,用力地将它翻了出来。
那是一个铅灰色的金属盒子,没有锁,没有机关,一打就开。
盒内只有一只被打磨得适合书写的炭笔,以及一本浅褐色封皮的小册子。
确认没有危险后,路禹翻开了这本册子。
映入眼帘的是位于首页的名字。
内蒂·梅尔。
“沉默山脉第四十七日。”
“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过去的四十七天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伙伴,这里的危险无处不在,不受伤获得食物的方法几乎没有。”
“亚伦觉得写日记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即便记录下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他们已经被遗弃了,是永远无法返回家乡的孩子。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份狼肉,听说这是雷纳用命为大家换来的食物…也许不久之后这个名字以及他的样貌都会变得模糊,以至于大家都不记得究竟有谁做了什么,又是怎么牺牲的…所以,我必须把日记写下去,只要我还记得,他们就都活着。”
“沉默山脉第四十八日。”
“瑞贝卡状态不太好,她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经全部被利牙花腐蚀掉了,为了防止伤口腐烂,我们用烧红的铁器将她的伤口烙了一遍…她不断地请求我们杀了她,我几乎无法忍受她的哀嚎声,想要松开压制她的手,谢天谢地,最后她疼晕了过去,喊不出来了。”
“沉默山脉第四十九日。”
“美好的一天,亚伦他们找到了一处怪物的巢穴,偷走了他们储备的食物,我们大家都能美餐一顿了。其他山洞的精灵还为我们送来了一些刚采摘到的水果,是给疼昏过去的瑞贝卡补充营养的。”
“沉默山脉第五十二日。”
“西侧山洞的凡妮莎终于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了一头老虎,两个蜂巢。她是这里为数不多会使用魔法的人,尽管说不出话,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她总能有所斩获。”
“很久没吃肉了,老虎的肉很好吃,不过凡妮莎睡着了,听说这是魔力和体力双重透支导致的…大家吃得很少,都想等凡妮莎起来之后一起吃。”
“亚伦不明白,为什么凡妮莎这么优秀的人都要被抛弃,难道残疾便是原罪吗?”
“也许是吧,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107.埋葬于历史中的残缺者
当你知道一个故事必然会走向悲剧时,内心难免有些酸楚。
阅读内蒂·梅尔的日记,路禹一行人像是跟随着她,一起回到了数百年前蛮荒的沉默山脉。
故事的主人内蒂虽然写下了“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这样的话,但在日记和平常的生活中依旧乐观。
在沉默山脉的第六十二日,瑞贝卡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情绪崩溃,是内蒂一直拥抱着她,安慰她,让她逐渐冷静。
也是内蒂在瑞贝卡低沉的日子里不断地陪伴在她身边,鼓励着她去帮助大家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终,没有被精灵们当做废人的瑞贝卡逐渐走出了阴霾。
内蒂也会在艰难的环境中努力活跃气氛。
比方说在来到沉默山脉的第一百日,内蒂居然通知了一起被流放到此的精灵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当做游戏的小礼物,在一处当做避难所的石窟内庆祝了起来。
“庆贺我们活过了一百天,我们的目标是,再活一千天!”
这等苦中作乐的精神让路禹忍不住惊叹。
也许正是因为内蒂的感召力太强,因此这次庆祝活动十分成功,得到了所有精灵的好评。
虽然日记里没有记载他们到底玩了哪些游戏,但是在那一页上却有着十几个陌生的笔迹出现了。
这是内蒂收集的优胜者签名。
如果这样美好的时光能一直持续,该有多好。
然而他们只是一群连魔法都不会多少的孩子,是身体有残缺因此被歧视,被流放的精灵。
路禹时不时就能看见内蒂的日记出现同伴阵亡的信息。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日记上收获物资的喜悦也越来越淡。
即便内蒂总是想着办法鼓舞身边的人,但是这种鼓舞像是有了耐药性,只能持续短暂的一段时间。
麻木,无奈,绝望在时间赛跑中占据了上风。
不过路禹也发现了,尽管内蒂这个山洞里的精灵大多有些本事,但是他们能活下来却与那位凡妮莎有很大的关系。
内蒂的日记出现的会使用魔法的精灵并不多,最强的也就是这位叫做凡妮莎的少女。
先天失语,后天失明的凡妮莎长期都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依靠嗅觉寻找草药,依靠听觉锁定猎物,每次凡妮莎出门都能带来精灵们急需的物资。
以她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坚持着过日子,但是她却选择了把找到的物资发给附近每一个山洞里的精灵。
因为与内蒂的关系不错,凡妮莎经常会给内蒂多带一些东西。
不需要外出的日子,内蒂曾牵着凡妮莎的手登上过不远处的山顶,为她描述四周的景色。
每逢这时,凡妮莎都会张大着空洞的眼睛,顺着内蒂所指的方向努力地以过往的记忆编织出带着颜色的画面。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在来到沉默山脉的两百三十七天,内蒂询问了凡妮莎这个问题。
在日记里,她一直觉得凡妮莎是有能力逃离这片地狱,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的。
但凡妮莎却用手指在内蒂的掌心比划着写下了两个问题。
“看不见,说不出话的我,离开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离开了我,你们怎么办?”
实际上,凡妮莎还有一点没说,而内蒂却心知肚明,因为她跟凡妮莎有着一样的期望。
“他们还没有忘记我。”
伊索曾经告诉过路禹,之所以被流放的精灵大都没选择逃跑,是因为各自的家族都给了他们一个虚幻的许诺。
只要在沉默山脉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开垦出土地,就能向外人证明残缺的你不输任何人,届时你将能够不被任何人歧视走进家族的大门。
自小生活在异样眼光中的孩子们对于被尊重,被需求实在太渴望了。
在路禹看来是空头支票的东西,在这群精灵眼中却是值得用尽全力去搏一搏的机会。
因此,开垦的土地被破坏,他们依旧不放弃。
一个个同伴死去,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这群被遗弃的精灵就像是即将滑落深渊的人,死死地抓着这根随时会断掉的救命稻草不愿意松手。
内蒂在日记里写道。
“我很想鼓励她,赞美她,让她知道,即便双目失明,无法说话,她依旧展现出了超强的魔法天赋,这个世界总有一处容纳她的地方…凡妮莎和我们不同,她不该在这里困死。”
“可我说不出口。”
“失去了她,我,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精灵都会死…我是个自私的人,身为她的朋友,我却没有能做到一个朋友该做的事…对不起,凡妮莎。”
凡妮莎继续保护着在自己附近的精灵们,为了得到各种所需的物资,她不得不进行各式各样的冒险。
前往高阶魔物经常出没的山脉中央,单人面对成群结队的魔物,这都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凡妮莎好几次都是拖着险些伤重不治的身子回到内蒂身边。
被流放的精灵们之前大多数都在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摊上了一副残疾的身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遭遇的都是让人绝望的事情。
要么就是在崩溃之后咒骂神明不公,认为一切都是神明的恶意。
但是在见到凡妮莎不断为他们拼命之后,一些精灵们崩溃了。
“为什么山脉外的那群人能坐视我们被野兽撕咬?”
“为什么我的父母可以如此狠心,将我抛弃至此?”
在凡妮莎昏迷期间,这些精灵袭击了沉默山脉之外路过的行商,劫掠了他们的货物。
这件事震惊了附近的几位爵士,他们布置好了诱饵,设下伏兵,在残疾精灵们作案得手两次之后,将这批“暴民”一网打尽。
他们没有杀掉这些精灵,反而是将他们押回了王都,在都城唱名之后,由对应家族的人将他们领回。
内蒂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在那之后沉默山脉里进来了一队卫兵,告知他们那些被领回家族之人的下场。
同时也带来了各个家族对垦荒的“支持”—每隔一段时间会送达的少量补给。
这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敷衍的行动在他们的眼中却是一种肯定,他们愈发卖力地开垦起了山洞附近的土地,与此同时,仍不断地有残疾的精灵被流放到沉默山脉。
尽管实力不足,但是在漫长的与魔物的生死搏斗中,一众精灵还是琢磨出了应对的方法,并且通过制作各种陷阱,工具,逐渐站稳了脚跟。
除了物资依旧显得紧张,对付时不时出现的高阶魔物依旧无比吃力之外,精灵们开垦土地已经变得比刚到沉默山脉时要轻松一些了。
日记里的内蒂开心地将这段时光形容为“努力获得的回报”,直到此时她仍在期待着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亲自向父母证明自己。
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
“沉默山脉第五百七十六日。”
“被奇怪的魔物割了一下左手,手肿得厉害,伤口处一直在流淡淡的黏液,痛感很明显。”
“同伴们都在庆幸我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我的头却突然很晕,拿笔的手也变得很重。”
“沉默山脉第五百七十八日。”
“我在发烧,左手已经没有直觉,浑身烫得厉害,日记只能口述让人写下,好在凡妮莎为我找到了能够压制毒素的草药,吃下去之后我的身子清凉多了。”
“最近山脉里的魔物十分活跃,外出寻找食物面临的麻烦很多,听说附近几个山洞不少同伴都因此受伤了,然而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囤积过冬的食物,否则我们可能撑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沉默山脉五百八十日。”
“凡妮莎决定出门碰碰运气。凡妮莎从不让人跟着她一起行动,因为没有人能配合她,有人跟随只会让她分心。”
“临走前她在我的日记上写了早日康复几个字…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还是想说,她看不见,字却写得比我好看,果然凡妮莎最厉害了。”
“沉默山脉五百九十日。”
“凡妮莎已经十天没有回来了,她很少会出去这么久,以她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应该也能跑掉吧…神明啊,保佑凡妮莎吧。”
“沉默山脉六百日。”
“我的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左手也能握成拳头了,想让凡妮莎也看看我恢复后的样子…可是凡妮莎已经出去二十天了。”
二十天,三十天,然后是一个季度。
每天都在日记里写下凡妮莎名字的内蒂再也没见过那个会给她带小礼物的少女。
那个踩着晚秋萧瑟的风声,走进沉默山脉深处的少女消失了。
那个会为了精灵们能回家不断压榨自己的少女离开了。
冬去春来,艰难熬过寒冬的内蒂在日记上留下的笔记变得凌乱了起来。
“是我害死了她,她本可以不去冒险…”
朋友的离去压垮了内蒂坚强的内心,她想像鼓舞别人那样鼓舞自己,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没法走出来。
内蒂依旧写日记,然而日记里不再有透着让人觉得活力满满的话语。
死气沉沉。
凡妮莎消失后,日记里那些曾经让路禹感到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开始消失。
瑞贝卡为了保护开垦的田土跟魔物同归于尽。
亚伦为了保护受伤的同伴,战死。
凡妮莎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埋在洞窟里的同伴越来越多。
日记的末尾,内蒂将所有自己仍然记得的同伴曾说出过的愿望写了下来。
最后,她留下了想对两个人说的话。
“父亲,我恨你!”
“凡妮莎…对不起。”
108.紫光
看完内蒂日记的路禹一行人一夜无话。
他们默契地将内蒂等人的骸骨聚拢到一块,浅浅地埋了,准备返程时带着他们离开这片束缚了他们一生的悲剧之地。
如果他们仍有魂灵飘荡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也希望看到路禹他们这么做吧。
离开山洞,路禹再次打量这片因为天黑未能一窥全景的地方。
低垂的藤蔓,一人高的杂草,为了争夺阳光争相将枝杈延伸向天空的大树,树木茁壮的根系于地面上隆起,好似骨瘦如柴的病人裸露出的肋骨。
内蒂他们开垦的荒地在时间流逝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雾妖闲极无聊用木棍扒拉地面,他们和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的事都不会有人知晓。
收拾好心情再出发的路禹一行在翻阅了一座山头之后,拿出了手中的魔力测数计。
数值已经是三了,这意味着此处的魔力比外界锐减了一半。
需要动用魔力的路禹,璐璐缇斯,以及魔力生命体的雾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不适。
雾妖的反应最明显,她已经彻底变成围巾,挂在路禹的脖子上了。
“禁魔压制效果愈发明显了,这个区域内的魔物应该有携带诅咒的力量了。”
在外围抓了好几只野兽以及低阶魔物,都没有检测到萨耶尔的诅咒力量,进入新的区域之后,璐璐缇斯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想要什么就没有什么。
路禹在周围闲逛了小半天,别说魔物,凶猛一些的野兽都见不到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倒是看到不少。
路禹一行人此刻就像是做好了准备踩进草丛,等着遇怪丢球收服宝可梦的训练家。
平时赶路踩草跳怪都是秒跳,等你真的想撞怪了,他就死活不来。
求而不得这种事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比方说,跟随在路禹之后进入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大队,他们此刻就遭遇了一点小麻烦。
几乎完整复制了路禹进入沉默山脉准备清单的圣所精灵大队,领头人正是六阶的魔法师,老摩尔。
索雷森里的不少高阶魔法师对于老摩尔的决定充满了震惊,沉默山脉对魔法师的压制效果极强,没法顺利使用魔法的老摩尔战力可能还不如一群刚入门的白木级冒险者,至少他们挥动武器更有力量。
不少人不知情的人都劝“爱子心切”的老摩尔无需亲自上阵,只需要静待佳音即可。
可这些人哪里会知道在老摩尔心中,为儿子解除诅咒只是次要目的,这次沉默山脉之行,他更希望找到那个能污染并传播开的诅咒力量根源。
理解并去使用这股力量,不仅能让自己实力大增,也能让位阶突破不再是一种愿景。
这是所有追求高位阶魔法师的共同心愿。
精灵王的禁令老摩尔还不敢违背,路禹的霉头他也不敢去触,毕竟这可是一位七阶魔法师。
跟随在路禹之后进入沉默山脉,老摩尔所组建的六十人团队只在初始阶段与路禹走同一个方向。
经过了昨晚的休息之后,老摩尔独自选择了一条杂草丛生的道路,继续寻找蕴含着诅咒的生灵。
老摩尔与路禹的计划如出一辙,不过从行动效率上,老摩尔明显是占优的。
在经过早期的小心翼翼之后,发现确实不会被魔物疯狂袭击的老摩尔队开始提速,从魔力浓度为五的区域到浓度为三的区域,摩尔只用了一下午时间。
俗话说,努力总有回报,也许是看见老摩尔如此积极,路禹苦等不到的那份惊喜就砸到了老摩尔这边。
“为什么我们不安排人坐在会飞的坐骑上侦查沉默山脉全域呢?”
曾经有不懂情形的人在有关沉默山脉的会议上发表了这个经典疑问。
如果他能看到此刻老摩尔队面对的魔物,一定会乖乖地闭上嘴。
这是一种体型两倍于人,形似蜻蜓的魔物。
两瓣巨大的殷红色的眼睛占据了它头部的一半空间,摩尔等人从这些用着近乎透明羽翼飞行且悬停于空中的魔物复眼中看到了自己。
成千万个自己。
直视这群会飞的怪物竟然让在场众多训练有素的武者们感到心悸。
蜻蜓足上的细毛犹如钢针,飞掠而过蹭到武者便是血淋淋的一道伤口。
因为体型巨大,组成咀嚼式口器的两片利齿如同铡刀。
这样的身体结构注定了他们不会喜欢吃素,而是彻底的肉食性魔物。
老摩尔队遭遇的不是一只,而是十几只组成的小型族群。
满天飞舞的蜻蜓围绕着老摩尔的小队不断地摩擦着“铡刀”,振翅的轻微声响重叠后放大,让握着武器的武者们感到武器在颤抖。
短暂的惊慌过后,队伍内的弓箭手将涂抹过剧毒磷粉的箭矢射向了这群即将发动袭击的魔物。
虽然体型庞大,但是这些魔物显然没有进化出足以保护自己柔软身躯的铠甲,又或者是他们的身体结构不允许他们拥有那样的东西,因此箭矢很轻易地就贯穿了蜻蜓的身体。
像是发动攻击的号角,对峙中的老摩尔与成群的巨型蜻蜓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意识到箭矢会过穿,剧毒生效要等的时间太长,队内的弓箭手迅速更换了能点燃蜻蜓躯体的磷粉。
盾卫举盾围成一圈,保护着箭无虚发的弓箭手向着天空发射致命的箭矢,即便这群蜻蜓能够以极高速运动,但在顶尖的猎手已经被养起来的火热手感面前,依旧难逃被贯穿的命运。
弓箭手竭尽全力地保证自己能够命中这群怪物的眼睛,因为他们发现,命中其他地方,这个家伙竟然不会立即死去,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飞行。
刚才就有一个同伴对着摔落下来的蜻蜓进行补刀时,被诈死的蜻蜓一嘴咬断了身子。
看着同伴缺失了半边的身子,听着他临死前的哀嚎,所有人终于有了身处沉默山脉的实感。
这就是连水晶级武者都能吞噬掉的诡异山脉!
虽然看起来这些巨大的蜻蜓弱点明显,防御薄弱很好对付,但是这也只是他们见到的第一种,接下去还会出现什么?
两位水晶级武者临死前见到的东西会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摩尔这场战斗中只提供了些许护盾魔法,虽然他携带了不少灌注了魔力的水晶,但是他却不打算浪费。
越靠近核心区,他的魔力就越无法维护,这些魔力水晶是否能支持他进行一场激烈的对战,连他自己都没底。
战斗结束,随行的书记官按例进行战损清点,顺便记录魔物的信息,以便出去之后提交给陛下御览。
“阵亡,二。死因,补刀时遭遇诈死巨蜓的突然袭击。”
“重伤六,目测可用治愈魔法恢复至轻伤。”
“重伤人员未曾出现语言能力紊乱现象,推测该魔物并无污染语言的诅咒力量。”
老摩尔亲自操刀剖开了巨蜓的身体,取出的魔核中蕴含的魔力竟然只有外界四,五阶魔物平均水平的一半不到,这让原本关注重点全在诅咒力量上的老摩尔内心一惊。
这些巨蜓的魔核极小,有些都没有人类拳头大小。
“老师,你皱着眉头盯着魔核看已经很久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摩尔的弟子见到自己师父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不对劲。”
“您是指魔核?”
老摩尔迟疑了许久,这才回答道。
“你还记得吗,当初携带诅咒力量,袭击沉默山脉外的人被抓获的魔物,他们的魔核大小和外界的同水平魔物是差不多的。”
“可是我们手里这枚…”老摩尔举起不到半个拳头大的魔核,“这些年封禁沉默山脉,我们一直没有人对这里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因此忽略掉了一个本该早点发现的细节。”
“如果一个地区天生魔力稀缺,他孕育的生命形式是会发生改变的。”
在没有魔力的地方,魔核这种用以储存魔力,用以与魔力交互的器官作用为零,因此在一代代的繁衍中,魔核会逐渐退化。
当环境变得极端,这种退化就会格外的迅速。
“一百多年前冲出沉默山脉的那群魔物仍有正常大小的魔核,可这群巨蜓却这么小,是生命的个体差异?是这一百多年沉默山脉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说…沉默山脉真的有地方是存在魔力的?”
书记官如实地记载下了老摩尔的话语,并且在请示之后打开了通讯卷轴,与正在沉默山脉外围等候讯息的索雷森魔法师们传达了信息。
魔法师们欣喜若狂,纷纷觉得老摩尔进入山脉是个正确的决定。
此前那么多武者进去,他们除了一路杀杀杀之外,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反馈回来。
还得是博学的魔法师冒险进入,才能探求到隐藏在沉默山脉之后的真相啊!
就在这群魔法师欢呼雀跃时,在他们无法目及的群山深处,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紫色的光芒正在急促地闪烁。
那光,一如百余年前那般耀眼。
109.人偶
老摩尔解剖的同时,路禹也遇到了一群奇特的怪物。
一群顶着深蓝色伞盖,足有两人高的菌菇袭击了他们。
起初路禹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奇怪植物和怪物已经够多了,比树都要高的蘑菇也不算特别奇怪。
但是,当他们走出一两百米之后,再回头却发现蘑菇与那株小树依旧距离自己很近。
一行人倒退着走了几步,发现树跟菌菇竟然在慢慢地跟随着他们移动。
不仅如此,视野范围内,竟然出现了从其他方向缓缓蠕动过来的菌菇。
毫无疑问,这些菌菇不仅喜好从大地中汲取养分,对于把人变成养分再吞下去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过,路禹一直觉得这种跟草木有关的魔物找上他们是自取灭亡,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放火了。
因为担心这些菌菇会喷射出效果不明的孢子,因此璐璐缇斯亲自执行了火刑。
这些初具智能的菌菇面对突然将自己焚烧的大火,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因为移动速度十分缓慢,而且磷粉已经附着在他们身上,因此每一个菌菇都在移动中被烧成了灰烬,发出一股熟透后菌子独有的香味。
路禹闻到这股味道,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不会真的能吃吧?
璐璐缇斯用触手撕开了菌菇已经烧熟的外壳,找到了魔核,挖了出来。
细心感受了一番魔核内的魔力,璐璐缇斯又用触手感知了一下菌菇体内残存的魔力。
“这些菌菇已经是精钢级别的冒险者才能对付的家伙了,但是他们也没有诅咒的力量。”
直到此刻,璐璐缇斯依旧十分纳闷,就算萨耶尔·卢卡米亚是超越了时代的天才,是迄今为止已知的唯一一位九阶魔法师,可九阶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萨耶尔的诅咒璐璐缇斯身上也有,卷轴触发,卷轴立刻失效,根本无法维持下一次释放。
已经释放出来的魔法需要载体才能进行封存。
难道萨耶尔的魔法能够脱离载体,在这个世界上持续不断地释放力量?
别开玩笑了,这种力量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掌握的范畴了吧!
如果不是魔法本身的力量,那么就是载体的力量了?
什么样的载体能够完成这种近乎于神迹的续航输出?
璐璐缇斯越想脑子越乱,身为七阶魔法师的她也被梅拉大陆的诸多人称呼为天才,这让她一直有着超越萨耶尔的想法,这次沉默山脉之行她不仅是为了找到解除扭曲语言封印的方法,更是希望领会一下萨耶尔的力量。
萨耶尔已死,但是如果他遗留的力量仍在,与这股力量交锋,是不是就能窥见九阶魔法师实力的一角呢?
入夜,路禹一行人再次躲进了山洞,并且找来巨石封堵住半边洞口,以防巨兽来袭。
这是进入沉默山脉的第二天,缓慢前进的路禹一行人距离无人探索的沉默山脉中心区仍有一段距离。
这两天的行程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有惊无险,虽然魔物的确凶残,但并不是报告中所说的,会无脑进攻。
而且已经遇见的魔物实力普遍不高,毕竟这些魔物在压制了魔力的环境下生存,部分能力已经退化。
夜晚照例是雾妖独自守夜,进入到魔力指数只有二的区域后,她能为路禹提供的帮助已经很少了,感知力也大幅被削弱,能做的也只有让路禹他们好好在晚上睡个好觉。
雾妖不再拿木棍到处乱戳,上次乱戳给了大家不太美好的回忆,这回大家这么累了,如果再戳出些什么,搞不好今晚都睡不踏实。
无奈之下,雾妖只好趴在山洞边的巨石上抬头看着夜空。
今夜月亮似乎有些害羞,一直躲藏在阴云里不露面,这本打算欣赏一下月亮打发时间的雾妖大感无趣。
听着周围的夜行性野兽踩踏草地发出的“沙沙”声,雾妖开始去脑补他们的下次捕猎会不会成功。
就在她给一只鬼鬼祟祟的野狼编故事自娱自乐时,远处的天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一瞬。
耀眼的紫色光芒在漆黑的夜幕下极为显眼,树林间唐突飞起的鸟群惊惶地发出杂乱的鸣叫声,野兽不安的啸叫此起彼伏。
雾妖看着紫光所在的方向,呆呆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叫醒熟睡的路禹他们。
在发现野兽不安的吼叫声愈发急促之后,她迅速飘到路禹身边,使劲地戳着他以及璐璐缇斯的脸。
被惊醒的路禹才跟着雾妖来到洞口,便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荡漾开。
老摩尔的急行军比路禹领先大约一日的脚程,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中午他们就能踏足沉默山脉的中心区。
这些天老摩尔的队伍遇到的魔物袭击也不多,因为配备了大量道具的缘故,队伍目前为止也只是在打巨型蜻蜓时损失了两人,重伤的人员基本都已经在疗愈法师的帮助下恢复。
尚未遇到任何大麻烦的老摩尔觉得自己运气极好,毕竟一二小队在到达这个区域附近时,大多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而自己却只战死两人。
以目前的人员完整状态,进入核心区他仍有不少容错空间。
为此,老摩尔为深夜值夜的每个人都发放了双倍的食物和补给,以鼓舞他们的士气。
同时,他准备好的魔法卷轴也拿出了一半,就陈放在各个巡夜人员的附近,方便他们遇到危险时随取随用。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老摩尔和衣而卧,有了一二小队都在深夜遇袭全军覆没的经验,他让每个人都做好了听到警讯就立刻醒来作战的准备。
时间到达后半夜,值夜的人正准备换班时,地面忽然轻颤。
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出现错觉的值夜人员没有细想,刚跟换班的同伴打趣了两句,地面再次颤动,这次颤动的幅度陡然变大。
“远处有奇怪的紫光在闪!”
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值夜的人一齐望向了西北方向的树林。
如同在预告自己将要到来一般,远处的不知名物体紫光频闪,他巨大的身体也逐渐浮现于值夜武者的面前。
已经被吓到的武者急忙发出了警报,睡眼惺忪的老摩尔看见不远处密林中出现的巨物,不由得打了个颤。
这是一只七八人高的水晶巨人。
水晶巨人通身呈现暗紫色,带着些许透明感,没有五官,巨大的纺锤形脑袋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了整个营地。
看着这个有着人型轮廓,但是整体造型极为不协调的庞然大物,老摩尔脑海中浮现出一种极为错愕的感觉。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巨人很奇怪,头与身体并不匹配,就像是有人给一只鹿接上了一个狼的脑袋一般。
“这就是第二小队看见的紫光吗?”老摩尔困惑了,“只是一个巨人罢了,即便六阶武者对付起来有些吃力,但是被这家伙弄得全军覆没实在说不过去啊。”
思考间,老摩尔的手已经先于意识一步,为周围的武者套上了护盾。
对付巨人这些笨重的大块头,老摩尔很有经验。
“嗯?”
暗紫色的巨人来到营地前不远处就一动不动,好似宕机。
老摩尔释放魔法的这一动作像是触发了他的开关,水晶巨人纺锤形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纹路。
纹路有规律的游动,片刻之后,水晶巨人的纺锤形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无数的“复眼”,每个复眼都倒映着一个人的模样。
发觉异常的老摩尔刚好拿出了魔力测数计,在看到测数计的一瞬间,他心脏几乎停跳。
魔力指数,零。
扎营时,他分明记得,数值是一。
老摩尔想明白问题所在的时候,水晶巨人的复眼亮度极巨升高,每个被他倒映出来的武者迅速感觉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打开魔法卷轴进行应对,前排武者向前,攻击!”
不需要老摩尔指挥,队内经验丰富的武者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历战的武者冲向了水晶巨人,他们被附魔过的武器削铁如泥,即便是身体由水晶组成的巨人,也轻易刺穿。
原本望着老摩尔的水晶巨人忽然低下了头,它不再倒映其他人,纺锤形的脑袋如同投影屏,浮现出了正在向自己冲刺的几名武者。
火焰,冰霜,雷电属性的附魔武器纷纷失去了魔法的气息,那些本该协助武者披荆斩棘的魔法属性一瞬间被剥离。
身为六阶魔法师的老摩尔惊讶地看着那些被剥离开的魔法气息流入了水晶巨人的体内。
“这怎么会…他不是禁魔的巨人吗?”
还未到达水晶巨人的跟前,紫色的光芒闪烁,被紫光笼罩的冲锋武者全部停了下来。
他们神情麻木,眼睛找不到一个焦点;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嘴唇翕动,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还在营地内的武者们发现冲锋的同伴面临危险,纷纷打开了准备好的魔法卷轴。
这些由索雷森的高阶魔法师封存的魔法,每一个都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至少在这些武者心目中,他们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来不及阻止的老摩尔与这些武者一同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格式魔法五光十色,如同绚烂的礼花一般覆盖了水晶巨人。
水晶巨人的身前泛起了阵阵涟漪,这些蕴含了五阶,六阶魔法师强力一击的魔法被一堵透明的墙壁拦截,密集的爆炸声将水晶巨人四周的树木,土地炸得一片焦黑,深夜中的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
然而位于爆炸中心的水晶巨人,毫发无损。
沐浴在火光当中,水晶巨人抬起来他始终锁定在冲锋武者身上的纺锤形脑袋。
它没有眼睛,可老摩尔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觉得,它在盯着自己。
火光中,他那半透明的暗紫色身躯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原本已经快冲到水晶巨人脚底下的武者忽然转过了身,他们晃悠的身子一瞬间站稳,紧咬着牙齿,目露凶光,大吼着对老摩尔所在的营地发起了冲锋。
“杀死这群被邪魔附身的人!”冲锋的武者高声大喊。
老摩尔赶紧提醒:“他们陷入了幻觉当中,已经把你们当成敌人了,快迎击!”
“亚连把我的背包拿出来,这个禁魔巨人有问题,他不仅仅只是禁魔这么简单,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生命体,我们必须干扰他的运转!”
老摩尔的徒弟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自从看到水晶巨人倒映出的自己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反应变得有些持盾。
亚连连忙抖了抖脑袋,冲回老摩尔的帐篷,把背包拖了出来。
在这个空档,老摩尔亲自释放了一发火焰弹,直指水晶巨人的面门。
这个魔法使得已经打算对着被倒映的武者释放紫光的水晶巨人停了下来。
“师父!”
亚连见到了水晶巨人纺锤脑袋上倒映出的巨大老摩尔,就连脑袋上发出的紫光也只笼罩了老摩尔一人。
老摩尔迅速构筑起屏障,手持魔法水晶的他赶紧低下头,拒绝目视紫光。
长达十几秒的紫光直照,老摩尔头也不抬,任由水晶巨人施为。
终于,水晶巨人的脸上没有了老摩尔的身影,紫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老摩尔解除了屏障,哈哈大笑。
“果然如此,你只是一个人偶,一个巨大的禁魔石创作的人偶!”
“你的力量只有禁魔与致幻罢了,难怪第一第二小队奈何不了你,那群不通魔法的蠢货又怎么会想到,对付你,只需要不与你对视就好。”
能够用禁魔石制作成可以使用魔力的人偶,制作这个人偶的人得有多强?
老摩尔心头火热,沉默山脉果然有着极为强大魔法师留下的秘密。
禁魔巨人这道屏障已经被他破解,这里还有什么能阻挡…自己?
禁魔巨人暗紫色的透明身躯上浮现出了一个老摩尔无法理解的印记。
下一秒,禁魔巨人的身体流光溢彩。
咕咕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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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误入自助早餐现场
老摩尔来不及去思考禁魔巨人五光十色的身躯代表着什么,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了魔力在流动。
如同涓涓细流,魔力缓缓地弥漫在四周,使得老摩尔的身体忍不住要想贪婪地吸收。
“不对,为什么会有魔力…”
魔力流动的速度逐渐变快,冷不防的,如同潺潺溪水的魔力忽然急速喷涌向四周。
身为魔法师的老摩尔最先感觉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
宛如置身于咆哮洪水必经之路上的小虫子,望着滔天大水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自己,却生不起一星半点的逃跑的念头。
老摩尔的视野完全被绚烂的光所占据,身边所有的景象都被这股疯狂挤入视野当中的光分解,连带着禁魔巨人那流光溢彩的身躯都在光流的冲刷下分崩离析。
看到异样出现后,路禹等人躲开了受惊的魔物们,迅速往紫光发出的方向赶去,顺便在沿途寻找可以当做坐骑赶路的魔物。
也是在这时,雾妖,璐璐缇斯,还有路禹纷纷站在了原地,望向刚才紫光闪烁的方向。
拥有魔力的他们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异常明显的魔力气息。
“哪来的魔力?”
如果路禹在现场,他会发现,老摩尔遭遇的情况与当时在巨龙山谷霍古帮助璐璐缇斯暴力破解的情形基本一致。
源源不断的魔力从禁魔巨人的躯体内喷涌而出,宛如大坝泄洪。
“我懂了…这就是他们看到的东西。”
第一小队中那位最后的幸存者,他所看到的绚烂光流竟然是禁魔巨人体内释放出的魔力。
这些魔力过于浓郁,已经达到了粘稠的程度,让老摩尔动弹不得。
强忍着不去吸收这些魔力,但是磅礴的魔力源源不断地冲刷着老摩尔的身子,在强烈的压迫感下,老摩尔头晕目眩,强忍住的呕吐感再次涌了上来。
皮肤的灼烧感异常强烈,老摩尔没有经历过魔力过饱和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形,他不知道这种灼烧感是正常现象,还是禁魔巨人的攻击。
老摩尔不敢使用魔法,任何魔法都可能会引发魔力燃爆,尽管这里是开阔地带,魔力会很快稀释,但是一瞬间爆发出的能量足以让使用魔法的人灰飞烟灭。
老摩尔混乱的思绪短暂地清明了片刻,但也是这短暂的清明令他浑身颤栗。
“这个人偶,同时具备禁魔与储魔的两种力量。”
老摩尔拼命地挣扎,在意识到自己深陷高浓度魔力制作出的幻觉泥沼后,他拿起刀,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
剧痛之下,老摩尔视野里的光流黯淡了几分,身体的感官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没时间理会血流如注的大腿,老摩尔看着不远处一位举起魔法卷轴的武者,急切地大吼。
然而那名武者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警告一般,触发了魔法卷轴中的攻击。
耀眼的光芒于营地边缘升起,超高浓度的魔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地载体,兴奋地奔涌而去。
武者惊恐地发现卷轴中的能量不断地膨胀,他想要丢弃卷轴,卷轴却像是粘在他的手上,根本甩不掉。
知晓自己大难临头,武者绝望地向四周的同伴发出了警告。
已经在给周围的人套魔法盾的老摩尔听见武者的呼喊声,怔住了。
混乱的语言,破碎的词句,无法理解的话语。
难道说…
徒弟亚连抓住发呆的老摩尔扑倒在地,嘴里焦急地大喊着什么。
每一个字老摩尔都能听懂,可却无法拼凑出实际的含义。
他们竟然都被那份诅咒力量侵入了身体。
什么时候?
难道说就是这股仿佛能够灼烧人皮肤的魔力?
使用魔法卷轴的武者的身体被魔力钻入后迅速鼓起。
老摩尔想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魔力撑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沉默山脉,气浪卷起大量没发觉到异常的武者,将他们抛向半空。
有经验的武者在落地前对着地面释放武技,缓解了大部分的力道。
而实力稍逊的那批则是在落地的瞬间就没了气息。
碎石与泥土如雨,砸得老摩尔脊背生疼,还没等到他们缓口气,一直站在原地的禁魔巨人却开始行动了。
撕破爆炸的浓烟,禁魔巨人再次切换为了紫光闪烁的模式。
语言被封印,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喝。
老摩尔看得出其中的几位领队是在试图重整队形,聚拢存活的队员,但是他们却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话语已经被扭曲了。
刚从爆炸中缓过神的一众武者听到那些破碎的话语,纷纷叫嚷起来,似乎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老摩尔浑身冰寒,恐惧感一点点漫上了心头。
失去了最常用,最便利的交流方式之后,每个人都被分割成了独立的个体。
杂乱的话语下,队伍的联系逐渐分崩离析。
这已经不是一个探索队了,而是一群无头苍蝇,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恐慌会迅速蔓延,每个人都会因为信息传达的准确性而感到焦虑。
有了焦虑,互相之间也就无法继续信任。
身处沉默山脉,如果队伍之间缺乏基础的信任,那么他们面对的就不只是敌人了。
老摩尔一把按住慌乱的徒弟亚连,指了一个方向之后,扯着他连忙逃跑。
不是对手,这个人偶的创作者的强大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一路走,老摩尔一边用手势示意那些还算清醒的武者,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多余的老摩尔已经做不了,这个人偶,根本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逃跑途中,老摩尔想到了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问题。
这个禁魔巨人体内的魔力,是从哪里吸收的?
因为残缺的魔力气息实在太明显,路禹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事发地点,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到达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借着初升的朝阳,路禹看清了现场的惨状。
根据遗留的装备可以判断出,这就是老摩尔的小队。
爆炸中心凹陷下去,一片焦黑,散落在周围的各式盔甲与盔甲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灼烧痕迹。
能找到的几具尸体要么是被烧焦了,要么是身躯残缺。
雾妖贪婪地吮吸着这里残留的魔力,难得地恢复了些许活力。
西格莉德捡起地面上的一柄短剑,在晨曦之下,剑身上流淌着斑斓的色泽。
好奇之下,西格莉德又捡起了一把刀,发现刀身上也是如此。
“主人,这些武器上的颜色好奇怪啊。”
还不等路禹的回答,璐璐缇斯便用触手丢了一面盾牌到西格莉德的脚下,解释道。
“跟我被炸到你身边的原理相似。”
路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璐璐缇斯耐心地说:“我是错误操作引起了大量魔法物品的共鸣,在扰动下发生大爆炸,而这里的情况是,极其浓郁的魔力忽然覆盖了这片区域,使得这里的魔力过饱和。”
“我在爆炸的中心感受到了很强的魔力残余,应该是有某个倒霉蛋在那种情况下想着使用魔法,引发了爆燃。”
“可这些武器上五彩斑斓的花纹是…”
“你听说过附魔吧?”璐璐缇斯说,“将特殊的魔法封存于某样物品中。这里的魔力并不是单纯的魔力,而是一片能够蕴含着某种魔法力量的‘水流’。”
路禹一边把玩着那些奇怪的刀剑,一边困扰地说:“你就当我跟不上你这个天才的节奏,能不能说得形象好懂一些。”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在触手上燃起一道火苗。
路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别担心会燃爆,这里的魔力基本散尽了。”璐璐缇斯说,“正常情况下,我们释放的魔法会消耗魔力,使用多强的魔法,就会消耗多少魔力,如果魔力没有了,就会从外界获取。”
“这样的释放就是一种交换。”
“然而在这里释放过量魔力的那个生物…当然,我觉得他大概率不是生物,他释放魔法的方式是一口气释放出饱和的魔力,将周围的区域变成足够‘魔法’生效的场。”
“魔力场笼罩下的区域,适合魔力附着的载体就会沾染上魔力场中的魔法气息,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武器,都算是附魔的产物。”
路禹惊呆了,地上那像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花里胡哨的“武器皮肤”竟然是附魔产物?
那自己现在拿起来砍怪一刀会有什么效果?
“不太好说,这种基于魔力场下的附魔都是机缘巧合的产物,有没有效果都是两说,就算产生了效果,也未必是你想要的效果。”
路禹跟西格莉德立刻把武器丢了,一脸不屑,再也不看这堆带着皮肤的武器。
“能判断他们是被什么样的东西袭击吗?”路禹问。
“根据地上残留的脚印,这应该是个巨人,但是一个巨人是怎么做到在禁魔区域使用魔法,我也搞不明白。”
“顺便…我们可能没办法悠哉悠哉地检查现场了。”
话音刚落,雾妖便提醒路禹四周出现了其他魔物的身影。
“看来那个巨人对他们的威慑力很强,战斗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直到此刻魔力几乎散去,这些家伙才敢露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
西格莉德戴上了指虎,提起了心爱的闪光小圆盾,并接过了璐璐缇斯的话茬。
“顺便来吃早餐,这一地的尸体怕是不够分啊。”
路禹打趣道:“我们算不算他们加餐的对象?”
雾妖飘到了路禹背后,负责保护他不被绕后袭击,同时她也不忘贫嘴一句。
“不要带我,这里的魔物魔核退化很严重,他们对我不会感兴趣的,你们的血肉倒是他们的最爱。”
路禹一行人一边确认身后的状况,一边后退,他们可不想第一时间被所有的魔物当做猎物围攻。
现场的早餐明显不够分,一人来一口的分享精神想必魔物是不会去考虑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一头小卡车大小的野猪刚接近营地打算咬走自己的战利品,就被忽然冲出来的一只巨型蜻蜓划伤。
跟路禹刚开始见到的白狼差不多大小的巨狼领着一堆小弟一跃而下,来到了营地中央。
他显然不是冲着这些塞牙缝都不够的食物来的,灰色巨狼一出场就盯上了不远处在疯狂喷射蛛丝的巨型蜘蛛,因为体型巨大,因此路禹能很清楚地看到蜘蛛足上那密密麻麻的“腿毛”,以及腿毛上绿汪汪,形似菌丝的絮状物。
“不是吧…你是狼哎,选个有食欲的下口好不好?”一边退一边观察现场的路禹看到灰狼的选择,想起当初帮过自己的白狼…爱屋及乌地希望他对自己的胃好一点,那只野猪看起来肉就很多,为什么不去和野猪斗一斗呢?
说话间,灰狼竟然扭头望了一眼路禹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立刻扭过了头,扑向了那只蜘蛛。
“主人,刚才那个眼神…像是在嫌弃我们哎…”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
什么是群魔乱舞,自己在外围区域见到的都是野兽,那是因为野兽根本混不进这群怪物的圈子。
现在这里才算是沉默山脉的“高级社交圈子”,灰狼这样的都属于长得俊秀的,腿毛上带着绿色絮状物的蜘蛛也不是不能接受。
“璐璐缇斯,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们背后这个玩意是什么?”
第一眼这个魔物路禹心脏都停跳了,如果这个世界有魔物学科,那么这个应该能归类到节肢类。
这个酷似蚰蜒的家伙抬起头高度大约在一米左右,但是总体长度大约在五米以上,身体呈现浅绿色,脑袋扁平,嘴里两颗毒牙裸露在外,时不时滴落下一些乳白色的液体。
细密的足在爬行时迅速摆动,在地面上蜿蜒前行,腹板上几颗绿油油的圆柱子路禹一开始还以为是储存毒液的位置,仔细一看方才直到,这竟然是眼睛。
不仅如此,这个诡异的魔物背板上同样也有数颗眼珠子,雾妖飘起来查看时,这些眼珠子齐刷刷地盯着雾妖,看得雾妖一阵恶寒。
和灰狼一样,眼前这个模样就让人生理不适的怪物也带了小弟来参加宴会。
路禹的后方的地面上,大小不一的“菌丝”在地面上蠕动。
“靠,这家伙这么能生?”看着这魔物的孩子们争先恐后涌向自己,路禹头皮发麻,“璐璐,你放火能烧得完吗?”
“你还是准备好召唤吧,我们要担心的可不只是这只绿睛千足虫,越来越多的魔物来参加盛宴了…我们似乎来得很不是时候。”
111.蝴蝶羽翼与巨人
璐璐缇斯也是此时才发现,这些魔物为何会不断地向这里聚集。
几具尸体远不至于让沉默山脉里的这些家伙全都动身,真正吸引他们的在于周遭残余的魔力,以及那些被老摩尔抛弃的辎重。
这些辎重里有着不少储存魔力的水晶,以及蕴含魔力的卷轴。
沉默山脉特殊的禁魔环境导致了这些的魔物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退化。
吸收魔力,释放魔法的主要器官魔核不断萎缩,大多数魔物的魔核已经像是个装饰品,再这样退化下去,他们只是一些模样奇怪的怪物罢了。
然而这些魔物的本能依旧存在,这些流淌在身体中的渴望驱使着他们在感受到魔力流动的瞬间纷纷出现,像是即将窒息的人,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捕食,吸收魔力同时进行,现场混乱无比。
堵住路禹等人退路的千足虫背板与腹板上的绿色眼睛一闪一闪,隐隐能看到如同烟尘一般的魔力被他吸进眼睛当中。
“按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们动用魔法,岂不是会被所有来这里赴宴的家伙围攻?”已经做好召唤准备的路禹吓了一跳,脑海里描绘好的画面全都溃散了。
“那我岂不是更危险!”雾妖也惊了,她还以为这里的魔物已经失去了对魔力的基本渴望了,可现在听璐璐缇斯这么说,他们分明饥渴无比啊。
在场的就自己一个是由纯粹的魔力构筑而成的生命,对于这里的魔物而言,岂不是最好的食粮?
“赶紧突围,路禹你的召唤物逼不得已再放。”
“雾妖,不要离开路禹身边,现在你的气息还不够明显,等到这里的残余魔力散尽,才是你最危险的时候。”
“西格莉德,千足虫虽然身躯庞大,但是他毕竟不是有智慧的生命,只能依靠本能行事,他现在还沉浸在吸收魔法的快感当中,必须由你打头阵带我们冲出去。”
“可是…他就拦在我们面前啊。”西格莉德看着千足虫那细密的足,心里有些发憷。
“放心,他不像我们,能完美地控制身体的每个部位,他的动作总是会慢一拍,这是他们先天的弱势,而他们弥补这个弱势的那些眼睛,因为魔力不足的原因,发挥不出原有的效果。”
路禹一边掏用来放火的小瓶子,一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原有效果是什么?”
“哦,他们的眼睛是可以再生的,因此他们能够将眼睛发射出去形成一片有毒雾存在的区域,顺带一说,他们的眼睛脱离身体之后还能控制一段时间,因此你甚至能看见他们的眼睛在地上爬行滚动,足够强大的千足虫甚至能用眼睛寄生。”
密密麻麻蠕动到自己的千足虫每一只都有初生小奶狗的大小,光是想象千足虫能够丢出可以放毒的“恐怖机器人”路禹就浑身发毛,而且这些节肢魔物长得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看一眼都能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适。
路禹想也不想,丢出了手里的燃烧弹。
璐璐缇斯也顺势抛出了手中助燃的磷粉,借着风向刮向这些千足虫。
说来不太好意思,璐璐缇斯也很怕虫子。
她之所以知道千足虫这种一般出现在密林深处的魔物,还是因为某些人恶趣味地拿它们的幼体来吓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在路禹还有西格莉德它们面前保持天才魔法师镇定,自信,处变不惊的形象,她早就想放火了。
看到路禹放火她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抱住路禹,狠狠地夸奖他做得好!
说到底,这些被繁育出来的千足虫不过是一群弱小的虫子,并不具备魔物的力量,只能依靠数量和身体素质来战胜对手。
因此磷粉和燃烧瓶引发大火的一瞬间,这些还在朝着路禹爬行而来的小千足虫便立刻发出了渗人,且尖利的惨叫声。
路禹震惊于这些家伙竟然是能发出声音的。
蛋白质被燃烧后的气味顷刻间弥漫四周,火光甚至吸引了不少正在厮杀中的魔物投来视线。
因为路禹和璐璐缇斯的道具没有魔力气息,因此这些魔物又迅速地忙碌于解决竞争对手这个问题上了。
绿睛千足虫真的如璐璐缇斯所说的一样,在吸收魔力期间一动不动,自己的孩子们被烧成了蜷缩成一团的烤虫子也毫不理会。
西格莉德如同勇士一般,深吸一口气,举起盾,一脚踏入了火海。
因为提前在盔甲,裸露的皮肤,以及鼻腔上涂抹了能够隔绝火焰的药剂,西格莉德根本感受不到灼热,被高温火焰加温的空气也没能伤害到她脆弱的鼻腔。
取而代之的是,西格莉德与路禹一行人穿越火海时无法说话,因为璐璐缇斯这个放火专家没有给他们的嘴巴也制作合适的药剂。
不过这一回使用的药剂里确实有魔力成分,但是火海却成为了路禹等人最好的保护,这些逐渐退化为普通怪物的魔物无法肆意驱使魔力,因此是惧火的。
璐璐缇斯能感知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他们迈入火海后迅速消失了。
遍地千足虫的尸骸,这些被烤干烤焦的虫子蜷缩成了一团一团,形似焦褐色的鹦鹉螺。
璐璐缇斯选择飘在队伍的最后,她的身躯即便不涂抹药剂也能抵挡高温,唯一的弱点就是极寒,她十分好奇自己的药剂里到底是什么成分导致了这种特性的出现。
看见西格莉德带着大家一点点靠近巨型绿睛千足虫,璐璐缇斯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千足虫的眼睛上。
她能够察觉到,这只千足虫对魔力的吸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平稳,似乎是被外界发生的事情干扰了心神,她位于腹板,最靠近嘴巴的第一只眼睛开始左右转动。
绿油油的眼珠子先是扫了一眼火海,然后又观察了一下混乱的四周,最后才落在了打算路过自己的西格莉德身上。
那只眼睛一点点跟随火场中的西格莉德,没有感情的眼睛逐渐浮现出了阴狠与怨毒。
这个情绪像是一种信号,迅速传遍千足虫全身,这个行动总是比意识也慢一步的魔物所有眼睛依次亮起,犹如漆黑深夜中的彩灯被点亮。
那渗人的绿光一瞬间就令路禹觉察到了异常,他缓缓抬起头。
腹板上所有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仿佛被液泡笼罩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他们每个人的模样。
“加速,跑!”路禹喊道,“璐璐缇斯,诱饵放出!”
璐璐缇斯一下子跃到了火场上方,取出一瓶磷粉,朝着千足虫的嘴巴丢去。
虽然千足虫的反应慢,但他还没有迟钝到被人当面丢“暗器”还挡不下来的地步。
千足虫的嘴巴一扬,磷粉摔在了他暴露出来的腹板处。
也是在千足虫躲避的这一瞬间,一只险些被高温烤得燃烧起来的晴天娃娃抱着一块刚刚在老摩尔辎重中翻出来的魔法水晶飞到了千足虫的脑袋顶上。
携带着璐璐缇斯些许魔力的晴天娃娃毫不犹豫,触发了魔法水晶。
霎时间,魔力如潮水般涌向四周。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却将大多数魔物的注意力都拉向了此处。
千足虫头顶的魔法水晶犹如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的“飞蛾”。
璐璐缇斯加速飘回队伍当中,一行人撒腿狂奔,根本不敢多做停留。
祸水东引成功,千足虫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手持重宝的还要当众掏出来炫耀的憨憨,定然会被智商都不太高的魔物当做第一攻击对象。
火海的尽头就在眼前,冲出这里,再逃进森林,顺着一道溪流往下走,便能脱离这片危险区域。
逃跑路线清晰,目的明确,路禹已经看到了曙光。
阴影覆盖了路禹一行人,看着地面上逐渐扩大的那团阴影,路禹惊恐地大喊:“躲开!”
下意识做出反应的几人或是飞扑,或是加速助跑跳跃,在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的瞬间堪堪躲过了能把他们全员变成酱的危机。
然而颤动的地面以及被溅起的沙尘仍是让躲过一劫的路禹头晕目眩。
看清楚这天降的不速之客之后,路禹才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己祸水东引千足虫把原本在厮杀当中的蜘蛛和巨狼都吸引了过来,尤其是巨狼,这货以一个潇洒的飞跃,空降到了千足虫身边,掀起的沙尘还顺势灭掉了路禹布置出来的火海。
被天降巨狼分散的路禹一行人置身于混乱的魔物战场上,迷茫地寻找着对方。
“路禹,路禹!”
眼见雾妖手持着被附魔过的盾牌和利剑扑向自己,路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雾妖也是没辙,刚才失联,周围一片混乱,她实在没安全感,只能变成路禹的模样,拿起盾牌和剑了。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腥臭的浆液如泉水般泼洒在地面上,险些溅到路禹身上。
看着这些如同石油一般的浆液接触地面后冒出的白烟,路禹不禁一阵后怕。
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来给千足虫捧场的那只蜘蛛竟然被千足虫用嘴巴撕咬下一条腿,伤口中腥臭的血液不断地流淌,将地面上逃跑的狼群,以及不知名魔物的子嗣都吞噬了。
魔物厮杀的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歇,借着这不怎么混乱的片刻,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穿过灰色巨狼的腿,找到了路禹。
看见一堆魔物的子嗣被巨蛛的血液抹杀,璐璐缇斯环视四周,声音颤抖。
“完了,这下要杀红眼了。”
不是所有的魔物都像千足虫这样,对自己的子嗣毫无感情。
这群生活在最靠近沉默山脉中心区的魔物们,大多都是实力最强的族群之长。
庇护后代,传承血脉是他们的本能。
当自己的子嗣惨死,他们的凶性也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灰狼长嚎,像是为自己死去的孩子送行,随即他如狂战士附体般,无视了用细足划伤了自己皮肤的千足虫,一个飞撞将巨蛛推到了爆炸产生的凹坑当中。
失去子嗣的魔物们在发出尖锐的惨嚎之后,红着眼睛加入了战局。
事情发生得太快,围攻千足虫一下子变成了围攻巨蛛。
上一秒还在左右摇晃身体迎敌的千足虫下一秒就成了无人问津的魔物。
千足虫甩开头顶的晴天娃娃,无视了那个给自己带来了大量敌人的魔法水晶。
他那不太聪明的脑子这一刻精准索敌,所有的绿色眼睛直视路禹,腹板下的第一枚眼珠子开始松动。
路禹想要跑,但是他们这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已经锁敌成功,身躯庞大的千足虫。
只能拼了!
璐璐缇斯翻开准备好的魔法卷轴。
雾妖化身盾牌挡在路禹面前。
西格莉德把背包里所有的药剂都倒了出来。
路禹开始描绘。
手握召唤水晶的路禹此时却死活都吸收不了其中的魔力。
“不是吧,这时候失效,我难道买到了假货…不对啊,这是索雷森专门采购的,他们想要坑我也不会在沉默山脉这件事上做手脚吧。”
千足虫已经快到眼前,路禹却连魔力都用不上。
璐璐缇斯把卷轴丢给雾妖,飘到路禹身边,急切地想要知道哪出了问题。
“魔力被干扰了…这里面的魔力似乎被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外流。”
璐璐缇斯话音未落,千足虫扬起的头僵在了半空中。
与巨蛛打死打活的魔物们也在感应到某个气息之后一点点停下了手,缓缓地与周遭的敌人保持着安全距离,集体警戒着同一个方向。
沐浴在晨光之下,巨人于东方缓缓行来。
如果老摩尔站在此处一定能认出来,这便是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禁魔巨人。
不过禁魔巨人现在与昨夜有些不太一样,他的身后竟然伸展出了晶莹剔透的翅膀,阳光的照耀下,光斑略过诸多魔物的身上,令他们敬畏地不住后退,眼神里的凶戾逐渐变成惊惧与害怕。
“这是,蝴蝶的翅膀?”路禹怔怔地看着巨人的身姿,惊讶地说。
112.召唤的优势
璐璐缇斯已知的巨人种族中没有一种会长出翅膀,而且还是这种明显无法承受自身体重的蝴蝶翅膀。
这个巨人刚一出现,璐璐缇斯就立刻判断出,它正是导致老摩尔丢盔弃甲的元凶。
在场所有的魔物无一例外抬起了头,他们对巨人的出没表现出奇地一致。
一开始是惊慌,而后是畏惧,再到后来的警惕,现在则是底气不足,选择恐吓。
沉默山脉的禁魔环境导致了诸多魔物依赖着巨人每次行动时释放的魔力,但这些魔力毕竟不是每个魔物都能够分到,为此这个过程中总是伴随着争斗。
魔物们从不敢去惹巨人,这是个超越了他们对于力量认知边界的怪物。
然而今天有些例外,巨人释放完魔力却去而复返。
已经保持着默契几百年的魔物们对于破坏了规则的巨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本能地希望一切能够依照原有的流程发展。
然而这不太可能了,因为巨人背后的蝶翼正在轻轻扇动,而它也向着魔物们迈出了步伐。
感受着震颤的大地,呲牙哈气的灰狼第一个选择了放弃,他趁着其他魔物注意巨人的空当,一嘴咬中老摩尔遗留下的小半车辎重,随即跳跃到乱战中还存活的子嗣身边,载上他们,迅速逃走。
看见灰狼遁逃,早就身负重伤的巨蛛眼珠子疯狂转动,无声地呼唤着自己诞下的子嗣返回自己的身上。
然而就在巨蛛打算学着灰狼遁逃的时候,她身旁的魔物却是不管不顾,接替了暴怒的灰狼,将她撞翻在地。
畏畏缩缩的魔物们有了一个领头羊后,一拥而上,或是利齿撕咬,或是利爪撕扯,将巨蛛柔软的腹部伤得浆液四溢。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巨蛛的蛛丝不要命地喷射,死死地缠住还想要对自己下死手的几只魔物,拼着一口气,将他们固定在原地。
蝶翼巨人越走越近,周围的魔物在感受到巨人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场纷纷逃跑,数量众多的魔物竟是没有一只生起与之对抗的心思。
看着已到面前的蝶翼巨人,被巨蛛困住的魔物拼命挣扎,然而这些蛛网却是如此的坚固,任凭他们如何撕咬,都无法迅速扯断。
就在魔物们绝望地认命时,巨人竟然越过了他们,径直走向了路禹。
“这是…”璐璐缇斯震惊了,“它翅膀上那些光点是凝聚成结晶的魔力。”
五颜六色的魔力结晶点缀在蝴蝶翅膀之上,水晶与水晶之间互相连接,构成了繁奥的法阵。
直至此时,路禹才发现了异常。
“这个翅膀不是它的,真的有蝴蝶,就附着在巨人的身后!”
璐璐缇斯头皮发麻:“无论是巨人还是它背后的蝴蝶,都不是正常的生物,他们身上感觉不到生气…他们是人偶,是遵守了某种规则不断徘徊在沉默山脉内的巨型人偶。”
直到现在仍在恶补大多数魔法知识的路禹无法理解璐璐缇斯的惊讶。
学识渊博的璐璐缇斯看得很清楚,在巨人纺锤形的脑袋开始倒映他们的身影,并开始释放幻觉魔力时,它体内是存在着强大的禁魔力量的。
这股力量与巨人的魔法互不干扰,可以随时切换,这对法阵的理解,刻画,人偶的制作都是璐璐缇斯已知的炼金术师无法做到的。
哪怕是梅拉大陆上有名的八阶炼金术师,让他以禁魔石为材料制作一个如此的巨人,他大概率会制造出一个残次品。
萨耶尔·卢卡米亚,梅拉大陆历史上最为出名的大魔法师,他一生所学驳杂,据信大多数的魔法流派都有涉猎。
然而他并不曾涉足过炼金术,原因是他第一次尝试制作人偶就被刻画法阵后的人偶扇肿了脸。
这也是璐璐缇斯在亚斯听闻安德鲁修人偶时被打脸的遭遇后,很乐意于引领他进入人偶制作的领域,这是她对于自己敬仰的前辈的一种变向致敬。
如果这个光看能量切换模式就复杂至极的人偶不是萨耶尔制作的…
“梅拉大陆之外的九阶魔法师?”
“那这股与我在共鸣的力量又是什么情况,路禹,这个巨人体内有与封印我完全一致的力量!”
路禹也被问懵了,这他哪能答上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巨人虽然无视了那些魔物,但是却不像是要无视他们的样子。
随着巨人将他们的身影倒映于自己的脸上,路禹开始感到眩晕。
“路禹,他在把你拖进幻觉当中。”
不需要雾妖提醒,路禹也知道这是幻觉的前兆,因为在绚烂的光幕中,他又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无法存在的东西。
各种路禹阅读过的小说,观看过的动画中的角色一一登场,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路禹面前出现又消失。
在路禹已经识破幻觉的情况下,巨人的致幻魔法像是电视机切屏一般疯狂闪烁。
看来这个高阶魔法师制作的人偶配套的致幻魔法也并不是特别高级的样子,路禹还以为能见到干涉思维的幻觉。
不过路禹的感觉依旧不太好,分明知道自己就处于幻觉当中,但是他却没法自行逃出来,不得已,他开始寻求场外帮助。
“璐璐缇斯把我的幻境解决一下,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中招,顺便…我们该怎么办,是跑还是打?”
连续呼叫了两次,璐璐缇斯的触手才撕碎了幻觉,将路禹从迷幻的光彩中扯回了现实世界。
“这是?”
因为蝴蝶一直处于巨人的身后,因此路禹并没有看见蝴蝶的身体。
实际上,这只蝴蝶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躯体,蝴蝶的翅膀像是插在了一个并未破壳,细长的灰色的茧当中。
当它缓缓离开巨人的背后,飘向半空时,阳光下翅膀熠熠生辉的“蝴蝶”所带来的不协调感达到了顶峰。
“未完成品…”西格莉德望着蝴蝶,说出了一个精准的形容词。
璐璐缇斯恍然大悟,西格莉德这个不通魔法的人从单纯的审美角度道出了两个人偶的共同点。
残缺。
巨人的不协调的巨型脑袋还可以说是为了力量均衡进行的特殊改造,可手脚却解释不通,因为那已经简陋到不加修饰的地步了。
蝴蝶则是拥有几近完美,漂亮的翅膀,这双翅膀还是由法阵点缀出了基础花纹。
然而蝴蝶的身躯却是一个没有雕琢的茧。
能将人偶的力量发挥到这种程度,也在外表上进行了打磨,不可能在最后收工阶段敷衍到完善都不愿意。
是什么让他们的制作者放弃继续雕琢他们?
漂浮的蝴蝶,浑身的魔法水晶开始亮起。
巨人的身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同时涌现而出的魔力给了打算跟巨蛛打第二场的魔物一个大惊吓,他们也不敢去对巨蛛补刀了,迅速撤离这片危险地带。
魔物都如此,直接面对巨人和蝴蝶的路禹一行人压力更大。
本想查看这两个人偶的状况,找到些许关于萨耶尔线索的路禹此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两个人偶的魔法牢牢锁定了他们。
“躲不掉了,我们要扛下这一击!”
路禹毫不犹豫,开始了召唤。
他的预备方案里没有专门用来防御的召唤物,为了让猜测中的世界意识露头,给自己的召唤物封个号,路禹精心准备的召唤物基本用的血肉战车模板,走的吞噬进化体系。
临时构思一个召唤物让召唤仪式去响应…
“不管了,总不能被这两个残缺的人偶用魔力淹死吧!”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他们在使用阻断魔力的药剂时,路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
对手的攻击方式是超高浓度的魔力,这份魔力同时还是封印魔法的载体,当他如风,如水般席卷四周后,就会给周遭的一切生灵的语言能力扭曲。
一旦在这样高浓度的魔力场里使用魔力,大概率会变成漩涡的中心,身体无法抑制的吸收过量的魔力…
“既然如此…”路禹一咬牙。
璐璐缇斯发现了路禹的动作,急忙提醒:“只要撑过这一击,我们就会开始逃跑,我们要对付的是没有实体,无处不在的魔力,召唤物没有用的!”
“快过来涂抹药剂,等下魔力场冲击来的时候,你们全部躲在我身边,饱和魔力如果侵入你们的身体,就由我来吸收,我的身体强度靠得住的!”
璐璐缇斯并不看好这些药剂能阻挡下两个人偶的合击,她脑海里盘算的是如何保护路禹他们挺过这一遭。
这里如果处理不好,全员哑巴都是最好结果。
“决不能发生燃爆,既然是我最开始提议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就必须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不,有用!”路禹眼神坚定,“回答我吧,璐璐,召唤师与别的魔法分支职业的优势在哪?”
“优势?”突然被这么问,璐璐缇斯的脑海里一堆魔法相关的学术说辞闪现而过。
比起人偶师,召唤师的召唤物既不稳定,也没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比起各派元素法师,召唤师变强的途径单调且有限。
以炼制魔药探索药剂晋升的药剂师们可以随机应变。
传统法师体系里的诸多分支瞬息间回忆了一遍,璐璐缇斯竟是找不到这个职业比其他职业优秀的地方。
召唤师有的,别的职业有,甚至比它还要优秀。
召唤师没有的,别的职业大多都有。
无数召唤师苦寻多年,试图找到一个召唤学派无法发展下去的理由,却遍寻无果。
在一个来自异乡,完全跳出了这个世界思考方式的人大胆假设下,璐璐缇斯终于理解了那深殖召唤师心中的郁闷与疯狂从何而来。
召唤,本就是残缺的。
一个根本就没有完善被构筑,被世界意识丢弃在角落暂时不去理会的规则,又怎么可能有未来,又拿什么与其他流派谈优势?
113.只能请外援
已经领教过路禹召唤物之奇特的璐璐缇斯觉得,路禹接下来召唤出什么都不会让她感到震惊了。
触手怪,奇怪的金属巨人,会从地面下拔出两条腿走路的金属块,以及血肉战车这个被世界意识封号的论外召唤物一次次刷新了璐璐缇斯对于召唤物的认知,她觉得应该没什么更离谱的了。
人对怪异的阈值是会随着经历提升的,现在的璐璐缇斯对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非常有信心。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者说,低估了路禹的创造性。
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株树干黢黑的大树,树皮如行将就木的老者皮肤,整体高度仅比巨人稍微矮两个头。
这株大树没有树叶—确切来说,是没有平常人认知当中的正常树叶。
树木伸出去的枝条末端密密麻麻地点缀着一堆绿油油的眼珠子,像是青蛙的卵密集地粘连在一起。
本该布满树叶的枝杈上挂着这么一堆“果实”,这些果实还会不断地转动,似笑非笑地微微眯着眼睛。
大树根部一张黑黢黢的大嘴正对着巨人和蝴蝶所在的方向张开。
“这又是什么啊…”璐璐缇斯有气无力地问。
这次的召唤物看上去比血肉战车的结构要简单很多,但是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却一些也不虚血肉战车。
伴随着召唤完成,大树的树皮竟然真的如同人类的皮肤一般有弹性地颤动了起来,大树树皮颤动的位置,不一会就会浮现出新的嘴巴。
短短几秒钟,直面巨人与蝴蝶那一侧树干上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嗷嗷待哺的嘴。
“被曲解了?”璐璐缇斯在路禹完成召唤之后立刻询问。
“没错,它又一次曲解了我的意思。”
璐璐缇斯带着雾妖和西格莉德来到路禹身边,三个人迅速给路禹能涂抹药剂的地方全都涂抹上。
不能全都期待召唤物发挥,万一出现意外路禹没了他们可遭不住。
魔力场爆发,拥有魔力的路禹立刻明白了第一小队所说的满天流光是什么。
视野当中所有的事物竟然都在这股光的冲刷下消失了,如果不是璐璐缇斯以触手捆住他们,那么他们可能连同伴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这两个人偶体内储存的魔力在索雷森任何一个人口密集区域释放都可能造成灭国危机。
“虽然是人偶,但是他们都有七阶的实力,加上禁魔,除非索雷森出动全战力,不然他们在这里就是无敌的。”璐璐缇斯笃定道。
七阶,这已经是璐璐缇斯全盛时期的水平了,如果他们不是人偶,只能按照注入的意识进行行动,那么此时的他们根本别想能活下来。
被澎湃的魔力撞击,冲刷,路禹胸口一闷,随即头晕目眩。
雾妖倒是还好,她这段时间被禁魔弄得无比疲惫,此时被魔力场撞击正好补充点营养。
眼见后续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来,路禹对着自己召唤来的大树下令。
“给我吸收他,有多少吸多少!”
闻言,树干上的嘴巴纷纷张大最大,如果是人类,真的怀疑他们会脱臼。
璐璐缇斯用触手一点点领着三人往大树后面走,在这过程中,她猛然惊觉,魔力场的流向改变了。
那个即将在魔力场中展开的封印魔法竟然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抬头望去,路禹召唤来的大树树干上无数的嘴竟然在大口的鲸吞着四面八方的魔力。
它们像是饥渴的野兽,永不被满足的身躯贪婪地吸收着一切。
路禹忽然笑了,或许是感受到自己召唤师的情绪,树枝上的眼睛竟然都眯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表达开心的情绪。
不是璐璐缇斯的错觉,这些眼睛正在膨胀。
伴随着魔力越吸越多,这些仿佛是大树果实的眼睛一颗颗鼓胀,将原本空荡荡的枝杈挤得满满当当。
在枝杈满载果实后,大树竟然垂下了枝条,每根枝条上都迅速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
璐璐缇斯已经不需要担心来自正面的魔力场了,因为大树的身躯正在变大。
吞噬了蝴蝶与巨人释放出的魔力,这株大树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便与巨人一般高。
璐璐缇斯讶异地扭头望向路禹:“这次你又描述了什么?”
路禹得意地说:“我从上次血肉战车的描述中总结了一些经验,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们要对付的是无形的魔力场,路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没有可能把这些魔力全都吸收走。
他稍微将吸尘器的构造改变了一下,然后在描述内容中诱导着“它”,让它帮着合理化这个巨大的吸尘器。
当然在这过程中,因为璐璐缇斯对于千足虫眼睛的描述给路禹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召唤物不可避免地加了一些诡异的元素。
果不其然,为了符合召唤规则,不合理的部分被“它”强行规避,大部分符合路禹构思的“描述”内容被通过。
路禹赌的就是“它”不会否决召唤,一定会完成这一点。
是的,召唤学派已经凋敝了,也正如璐璐缇斯所说,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的高阶召唤师都已经放弃探索,连带着诸多召唤学派都在老旧的体系中挣扎,等到这些挣扎的人都老去,这条规则不全的路就会枯萎下去,直到世界意识重新补全的那一天才会燃起新的希望。
但璐璐缇斯说的不对,这并不是个跟任何魔法流派对比都找不出一点优势的职业,他确确实实对自己这个外来者有着极为特殊的优势。
因为规则不全,此时的召唤更容易出现规则外的产物。
这也是“它”会给自己送来第三次代价支付,强行封号血肉战车的原因。
路禹这个创作者向世界意识提交了召唤物的设计方案,世界意识这个甲方会以自己的角度指指点点,删删改改,然后丢出一个它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产物。
规则不全的召唤体系。
一个脾气不可捉摸却可诱导的甲方。
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尝试诱导着甲方实现自己愿望的设计师。
一圈下来,似乎每一方都会感到满意。
但同时有个问题也在困扰路禹。
这是他身为异世界人独有的力量,还是说,召唤学派太过凋敝,以至于根本没人能摸索到这一步?
就在路禹思考这些时,面前的大树已经变成了柳树,柳枝上一连串的眼睛在大树有意的摆动下…
路禹在思考,这个场面应不应该形容为微风拂柳。
如今的场面相当诡异,蝴蝶和巨人依旧在释放魔力场,路禹召唤的树吸收得越多就变得越大,两边看似都没有到极限。
在被巨人解除锁定之后,路禹已经开始跑路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召唤出的这株大树核心需求就是吸收魔力,对付两个正儿八经的七阶人偶,根本没有越级作战的能力。
能救急,但是想赢就是痴心妄想了。
果不其然,两个遵守了制作者注入规则的人偶眼见大树的魔力远超自身,迅速切换了形态。
蝴蝶再次附身巨人,巨人秒切禁魔模式。
而且这个禁魔模式竟然还是外放禁魔能量场,形成一层包裹着自己身躯的屏障。
“还能这样!”西格莉德边跑边回头瞅了一眼。
“他们是按照制作者意志来行动的人偶,想必在构筑法阵时就已经要求他们面对不同威胁的敌人采取不同程度的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测试出他们完全体的实力?”
璐璐缇斯说:“不,这应该就是他们最顶级的禁魔力量了,因为路禹的那颗树吸收了过量的魔力,此时就是史莱姆的元素湖。”
“可否说得通俗一点。”
感受到强烈危机感的路禹狂奔不止,一边喘气一边问。
“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大爆炸!”璐璐缇斯大喊,“你的召唤物的确打不过他,但是你的召唤物现在自爆…”
被蝴蝶附身的巨人已经来到了大树的面前,大树无数的眼睛像是知晓了危机即将到来,纷纷落下。
它们依旧在眯眼狂笑,保持着这个渗人的模样,一颗颗眼珠子扑向了巨人的身体,却发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它们。
路禹目测自己仍在危险范围内,咬着牙下令。
“再坚持一下,帮我再拖延一会!”
大树聆听到了路禹的声音,已经结出的果实纷纷落地,躲在大树身后。
禁魔状态下的巨人只用一拳便将大树的打了个对穿,紧接着便粗暴地折断了整棵大树。
树干根部的大嘴发出了沉闷的“呜呜呜”声,响彻林海。
不知为何,路禹听到这个声音竟有些悲伤。
踩过已经被折断的大树,巨人一步步向已经脱落的眼睛们逼近。
眼睛们抱成团,形成了一颗更加巨大的眼球,滚动着,向着路禹相反的方向逃跑。
不一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遍了沉默山脉的每个角落,如同海潮般的魔力蔓延开,引得无数瑟瑟发抖的魔物争相探头出来吸收。
爆炸所在的区域的树木被几乎凝聚为尸体的魔力拦腰折断,但是由于禁魔巨人在场,这是一场破坏范围并不太大,只有声势颇为巨大的爆炸。
逃出生天的路禹本以为这场爆炸足以消灭巨人和蝴蝶,但是当他们停下来休息看到漂浮于远方天空的蝴蝶时,心里凉了半截。
“即便是这样,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杀伤吗?”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进到沉默山脉深处?”
面对西格莉德和雾妖的灵魂拷问,路禹和璐璐缇斯对了个眼神。
“只有请外援了。”
114.巨龙到达
希瑟与赫斯特摆弄着收集来的资料,神情凝重。
在路禹离开格朗帝国之后,星辰骑士团最终还是选择了搁置对猫脸杀人魔的处理,选择与他合作,进一步挖掘出他揭露的那条人体买卖产业链。
猫脸杀人魔十分配合,不仅把自己知晓的内容全部告知了希瑟,更是以他独特的方式抓到了一个小喽啰,交给希瑟审讯。
当希瑟顺藤摸瓜,一点点掀开这个罪恶交易的面纱后,面纱后的东西却让希瑟毛骨悚然。
猫脸杀人魔就坐在密室的角落里,他掀开头套的一角,拿起水杯灌了口水解渴,又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看见希瑟与赫斯特一头冷汗地整理着信息,推断着各种结果,猫脸杀人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何必骗自己呢,你们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
似是因为被猫脸杀人魔戳中的心中所想,一向温声细语的希瑟怒气冲冲地回答:“星辰做事一向谨慎,我不想因为一时判断错误冤枉好人。”
“但愿还有好人。”
猫脸杀人魔全然没有阶下囚的自知,乐呵呵地反呛希瑟。
自从一些线索指向交易与一众爵士,甚至事涉康沃尔亲王之后,猫脸杀人魔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这是一桩丑闻,而这种丑闻会吞噬一堆知情者,当做平息丑闻的祭品。
不过猫脸杀人魔很失望。
在索雷森与格朗帝国关系可能再度恶化的时间他主动站出来,希望以自己化解两国的误会。
当时的他尚有些许热血,也仍因为希瑟,路禹等人的缘故,相信这个国家的公义与未来。
可是随着调查的推进,跟随着希瑟看到的东西变多,他的心也就凉了下去。
最有希望继承格朗五世之位的人,至今仍是康沃尔亲王,这位劣迹斑斑的亲王因为格朗五世对于已故皇后的愧疚,始终被纵容着。
猫脸杀人魔不看好星辰继续追查下去,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贵族关系网,以及已经站队康沃尔亲王的诸多实权人物。
六阶魔法师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
希瑟疲惫的按摩着眉间,脑海中思绪万千。
路禹已经离开格朗帝国一个多月了,可是他离开时送给希瑟的话却时不时浮现于脑海当中。
“国王若是贤明,一切都有解。”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国王若是昏聩,希瑟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事涉亲王,国王的大儿子,希瑟有再多证据也比不上格朗五世的一句话。
“路禹爵士,您是早就预感到了,在给我提醒吗…可我是格朗的子民啊,向陛下谏言是我应当做的事。”
这个想法始终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但希瑟却迟迟没能去实施。
内心的天人交战让希瑟煎熬万分。
赫斯特很想支持希瑟的决定,但问题是,希瑟就卡在做出决定的那一步上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烦恼。
百无聊赖地盯着猫脸杀人魔的头套看了好一会,赫斯特忽然歪着头,竖起了耳朵。
“希瑟。”
“希瑟!”
“嗯…啊,怎么了?”
眼见希瑟回过神,赫斯特连忙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希瑟茫然道。
“像是…龙吼。”
确实是龙吼。
路禹与璐璐缇斯为了对付巨人与蝴蝶这两个人偶,找的外援正是巨龙霍古。
禁魔的存在导致了大多数魔法师根本无法破防巨人,而巨人的身体强度以及体型又让大多数武者只能摇头叹气。
霍古身为巨龙,体型,身体强度,实力都是在线的,虽然他只有水晶左右的实力,但是对付两只没有思考能力,只能按照既定程序行动的人偶绰绰有余。
在离开巨龙山谷时,璐璐缇斯给霍古留下了一个通讯法阵,便于在璐璐缇斯到家,或是验证了新的猜想之后告知他。
通过通讯法阵,刚刚入睡不久的霍古迅速醒转,并立刻根据印象来到了格朗帝国。
因为害怕飞过头,他选择降落跟人类问路。
格朗五世十分荣幸地在王宫为数不多的空地上为突然降临的霍古指了路,终于把霍古这尊大神请走了。
霍古一路飞飞停停,在又一次降落找到精灵问路之后,他终于飞到了沉默山脉。
蹲在通讯法阵前的路禹一行人看到霍古从天而降,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两天了,你这飞得也太慢了!”雾妖变成西格莉德的模样,飘到霍古面前就是一顿吐槽。
结果她很自然地就被霍古用魔力束缚,顺带着堵上了嘴。
“这么精神,看来路禹很照顾你啊…哼,就该让你吃吃苦头,不然你也不会有长进。”
路禹连忙为雾妖解释:“其实雾妖也起了很大的作用的,跟魔物还有巨人对抗时,她时刻准备着给我当盾牌的。”
霍古瞄了一眼变成小猫咪讨好自己的雾妖,松开了她的束缚。
“确信是萨耶尔的手笔吗?”
听到霍古说正事,路禹神色一凛:“即便不是萨耶尔,也可以确信是另一位九阶魔法师的手笔。”
璐璐缇斯随即将通讯中没有详细说明的内容全部告知了霍古。
霍古听得心头火热。
帮助路禹,保护雾妖的同时,还有机会窥见人类中最为强大的那群人创作的魔法,了解他们的过去,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事吗?
很快霍古就知道,真的有。
“你的召唤物,被封号…这个词好怪,总之就是被禁止召唤了对吧?”
路禹比霍古显得还要高兴,乐呵呵地点头。
噬魔树是路禹给新召唤物取的名字,尽管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召唤出它。
在噬魔树被禁魔巨人消灭的当天,逃离危险区域后不久,路禹就收到了第三次代价支付的信息。
代价同样是在日落之后陷入沉睡,时间也是七天。
路禹很快便再次尝试将噬魔树再次召唤出来,然而,和召唤血肉战车一样,他什么也召唤不出来。
通过数次召唤证明,噬魔树确实进入了世界意识的封号名单,跟血肉战车组队去了。
而且路禹第一夜做的梦也却是与血肉战车被封禁后完全一致。
梦中的世界依旧是白茫茫的,噬魔树出现后就拿枝条把路禹捆住了,强行给路禹身体里灌输魔力…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霍古睁大着眼睛,好奇地追问,“我对你被灌魔力之后的剧情非常感兴趣。”
雾妖嘿嘿嘿地笑着:“昨天早上路禹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干呕,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个古怪的梦境有关。”
眼看着路禹脸色通红,西格莉德赶紧帮忙转移话题。
“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能证明,上次的世界意识猜想确实是正确的。”
“并不。”霍古直截了当地反驳,“召唤物接连无法使用,也可以有实体的神明在行事,路禹还需要通过更多的召唤去验证这个答案,仅仅只是少数案例是无法下判断的。”
“按照这么折腾下去,无论是有实体的神明,还是单纯的世界意识,都会被路禹折腾出一些端倪,我们只要等待便好了。”
说完了近些时日的个人的进展,也就该回到呼唤霍古到来的事情上了。
虽然璐璐缇斯对霍古自信满满,但是路禹却还是有些担忧。
已知的人偶是巨人与蝴蝶,那是否还有未知的人偶存在呢?
霍古一打二,甚至以一打多会不会略显困难?
“一般的七阶魔法师我都能轻松应对,区区两个没有脑子的人偶,还能阻止我?”
“再者说了,我为什么非要和他们打,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检查沉默山脉的中心区域,寻找禁魔的秘密,那我完全可以载着你们飞跃这两个人偶的防卫区域,他们拿什么追上,或者逼停我?”
路禹倒是很喜欢这个思路,但是有个前提。
“请你先飞一遍试试看。”
霍古也不多做争论,展翅飞向天穹,而后快速地直落,于森林中最高的树木树冠高度齐平。
炫了一通自己的速度与爆发之后,霍古径直朝着路禹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因为路禹提醒过,沉默山脉可能存在某些人造建筑,而这些痕迹又极有可能被特意伪装了起来,因此霍古边飞边释放出魔力搜寻着地面。
巨龙超强的感知能力促使着飞行途中的霍古稍微侧了侧身子。
也正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使得霍古躲避掉了下方射来的两道暗红色的光束。
没有任何元素,也没有什么技巧,纯粹是将魔力喷射出去,但是威力与速度却格外的骇人。
绿意盈盈的密林中,暗紫色的巨人从泥土中探头。
刚刚发射了魔法光束的蝴蝶则是轻轻地扇动着翅膀,飞到了与巨龙同一高度。
这一次蝴蝶不再是巨人背后的挂饰。
路禹惊讶地啧啧称奇:“这只蝴蝶在对付我们时候,可没有使用过这么强大的魔法,也没有表现得这么灵动。”
“也许它需要应对的状态与巨人不同,面对想从天空侵袭的对手,蝴蝶会发挥出真实的力量?”
璐璐缇斯喃喃道。
115.偷渡
“有趣,有趣,有趣!”霍古振翅咆哮。
“来吧,人造的蝴蝶,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地方吧。”
炽热的龙息划破天穹,与蝴蝶释放出的魔力光束碰撞在一起。
竟是霍古的龙息落了下风,被魔力光束倒推回来。
霍古赶紧停止释放龙息,一个加速飞上高空。
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大量的魔法水晶喷射出纯粹的魔力光束,五颜六色的光束贯穿天际,直追霍古。
若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路禹恐怕会觉得这是天穹之上落下了绚烂的流星雨。
何等震撼,即便是璐璐缇斯也看傻了眼。
她猜到了蝴蝶会因为霍古的出现解放真正的战力,但是却没有想到蝴蝶能这么强大。
她身上的魔法纹路能够将所有吸收到的魔力压缩,并维持着她这具身躯的基本运作。
那具不完全的躯壳成为了魔力的中转站,完美衔接了两片翅膀的魔法交互,使这个法阵流畅地运行。
若非霍古速度惊人,他早已被展开双翼疯狂开火的蝴蝶射成了筛子。
一直闹腾霍古的雾妖紧张地不敢说话,生怕霍古下一秒就被蝴蝶的攻击击坠。
大地震颤,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林野。
路禹的视野里只捕捉到了霍古从高空直坠,一闪而过的画面,下一秒,原本漂浮于空中的蝴蝶就消失了。
璐璐缇斯稍微好一些,她通过残留的魔法气息知道霍古在飞行途中强化了自身的速度,以至于他扑杀蝴蝶时没人看到那快到只剩残影的一瞬。
“作为人偶,你的强大我前所未见…可惜了,你只是人偶罢了。”
禁魔巨人面对落地的霍古释放出了致幻的闪光,然而霍古却不为所动。
“这种幻觉也就能欺负一下雾妖了。”
对禁魔巨人不管不顾,霍古向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蝴蝶举起了利爪。
比起禁魔巨人,蝴蝶的威胁更大,他必须立刻将它破坏掉。
“不要破坏他们,人偶的法阵是可以关掉的!”
璐璐缇斯急忙让路禹传达信息。
闻言,霍古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中,转而一巴掌击退了冲到自己身前的巨人。
“观察他们的魔力流动,就能找到法阵核心所在!”璐璐缇斯提醒。
霍古凝视着仍在挣扎起飞的蝴蝶,用爪子轻轻点在了蝴蝶那没有雕琢好的“茧”上。
顿时,剧烈挣扎的蝴蝶不再动弹。
龙尾一甩,朝着霍古冲锋的巨人便被扫飞出去。
终究只是死物,面对霍古这种皮糙肉厚而且实力强大的对手,只要不能打出有效攻击,那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霍古用龙尾强压着禁魔巨人的身躯,不让他起身,认真地寻找着他的法阵所在,许久,他才确认,禁魔巨人的法阵竟然就刻画在纺锤形的大脑袋上。
这可能是沉默山脉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制服这两只守护神一般的人偶。
看着处于关机状态的巨人与蝴蝶,雾妖兴奋地飘到了霍古身边。
刚想说点什么,雾妖却想起了自己现在仍是西格莉德的模样,因此立刻变成了蝴蝶的造型,掩盖自己的表情。
她说的话也变成了“太逊了,居然差点被蝴蝶射下来,你不会睡太久,不会战斗了吧?”
霍古哼了一声,没去搭理她。
“就这样,他居然说打不过你?”
看完整个战斗过程的路禹深受震撼,这就是巨龙认真起来的战力吗,解决两个高阶魔法师制作的人偶只在瞬息之间,虽然过程看起来惊险,但是实际决胜的瞬间,双方的差距确是压倒性的。
“有空我会告诉你,梅拉大陆上的龙族如何从极盛逐渐被人类拉下神坛的。”璐璐缇斯说,“屠龙是一门技艺。”
霍古仍在观察两个人偶的结构,见到璐璐缇斯过来,他问:“你是想研究他们内嵌的法阵对吧,所以我们是现在就这么干,还是先去看看他们两守护的秘密。”
“我对他们的秘密更感兴趣,霍古你就不好奇,这两个与我们作战过的人偶,是如何在禁魔环境下补充魔力的吗?”
“尤其是那只蝴蝶,它翅膀上的每个魔法水晶都是充盈的状态,释放的魔力光束威力惊人。”
霍古瞄了一眼地上的蝴蝶:“看来这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啊,都到我背上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位高阶魔法师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霍古载着路禹等人缓缓飞行于沉默山脉当中,璐璐缇斯与雾妖都在尽量地感知着四周的魔力波动,寻找着可疑的魔力源。
这种地毯式的搜索很快就有了发现。
在一片平平无奇的林海上方,璐璐缇斯忽然发现自己释放出去的魔力被扭曲了。
霍古也觉察出了异常,他缓缓落下,将魔力延伸出去。
与璐璐缇斯所描述的异样,所有的魔力探寻到某处时全都出现了不明的波动,传送回来的信息也都像是撞在了树木上。
霍古让所有人站到自己身后,随即扇动翅膀。
狂风席卷向前,前方的林海的树木一动不动,连叶子都是静止的。
霍古啧啧称奇:“扭曲了我们的魔力,传达错误的讯息,掩饰自身的存在…沉默山脉整体禁魔,地面上有禁魔巨人这个怪物镇守,天空中有蝴蝶的光束覆盖,几乎没有人能仔细地感知这里的每一处地方。”
霍古口中火光闪烁,全力释放的龙息射在宛如贴图一般的林海上时,无形的屏障浮现。
高温炙烤着屏障,让屏障泛起阵阵涟漪,可霍古却皱起了眉头。
霍古靠近屏障,试探性地伸出手触摸屏障,然后用力锤击。
沉闷的响声过后,屏障完好无损。
“那群精灵说过,这个地方是从七百年前开始出现异常的对吧?”霍古问。
“有什么问题吗?”路禹问。
“假设这个地方已经有七百年没人维护,那么这个屏障是怎么维持七百年的?”
“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魔法能够持续生效如此久,哪怕他是九阶魔法师,我也不信能产生这种质变。”
霍古边说,边发狠着用尾巴抽打着屏障。
狂风骤雨的攻击之下,屏障固若金汤,一点损伤都看不到。
璐璐缇斯上前抚摸着屏障,认真地感受。
好一会,她将触手抽开。
“霍古说的是对的,维持这个屏障的魔力充足得让人惊讶,就像是有人不断地为它提供能量。”
“这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人住在里面,那我们把他的两个人偶打倒,他会不知道吗?”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这里显然近期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但是它的魔力就是很充足。”
霍古用龙爪挠了挠下巴:“我们怎么办,我刚才试过武力破门,尾巴和手现在都在疼,这个屏障的法阵极为高明,想要强行破门,必须再多一个我。”
璐璐缇斯也有些尴尬,如果自己是全盛状态,配合霍古直接拆门就好了,可是她不是啊…
这里面可能存在萨耶尔,或是另外一名九阶魔法师的秘密,璐璐缇斯可不想和自己不熟的人分享这个秘密。
一向点子特别多的路禹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了,一行人好不容易战胜了两个门神,却被挡在门外无法进入,这种感觉也太憋屈了。
“我有个问题,既然这个屏障这么厉害,那两个人偶是怎么进去的呢?”
正在思考的路禹抬头望向了西格莉德。
见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西格莉德一激灵,指着地上的一个脚印说道:“你看,这个印子很明显是巨人留下的,他毫无疑问能进入屏障内。”
路禹眼睛一亮:“干得好啊西格莉德!”
他连忙指挥霍古:“把巨人拖到这里来,我想我有办法进去了。”
霍古也不介意被使唤,很快就用尾巴卷着巨人的身躯走到了屏障前。
霍古到现在还是没反应过来路禹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通过破解巨人身上的法阵来破解进出屏障的秘密?
可是巨人身上的法阵数量多不说,还很复杂,一条条去确认这得猴年马月啊。
“谁说我要破解了?”
路禹嘿嘿一笑,让璐璐缇斯钻到了巨人的那双大手里,因为力气不够,他只好让霍古帮助自己,将巨人的双手合拢,做到不留一丝缝隙。
“霍古,帮我把巨人推进去。”
这时,霍古终于懂了。
这是偷渡啊!
巨人化身巨型特洛伊木马,被霍古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进屏障。
拒绝了路禹一行人的屏障果然没有拒绝巨人,巨人的脑袋顺利地越过了光幕,而后是脖子,上半身。
当带有璐璐缇斯的那双手穿越屏障且璐璐缇斯给路禹汇报平安时,路禹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进入屏障内的璐璐缇斯用触手掰开了巨人的手指,然后将触手暴露在屏障内的空气中,好一会,确认安全的她才一点点露头。
“没有被排斥,没有被袭击,一切正常。”
“该做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璐璐缇斯笑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找到屏障核心,你们就能进来了。”
116.凡妮莎
进入屏障内的璐璐缇斯惊讶地发现这里并不像屏障外那样,受到极强的禁魔力量束缚,身子一下子轻盈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巨人经常进入的缘故,靠近屏障边缘位置的杂草被踩得歪歪斜斜。
璐璐缇斯顺着巨人的脚印不断地往前飞,空气中的魔力越来越浓郁。
飘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巨人的脚印消失了,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吸引了璐璐缇斯的注意。
她低下头检查了一番,发现这是一个用于快速补充魔力的法阵,刻画难度并不大,对于她这种魔法师而言属于有手就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巨人与蝴蝶能在禁魔状态下的沉默山脉大量使用魔法,并且能够恢复。
两个人偶的充电站前方地面上是一道巨大的“伤痕”,璐璐缇斯漂浮到上方看了一眼,浑身发麻,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景象仍然深深震撼了她。
“这就是沉默山脉禁魔的原因吗…”
在屏障外苦等许久的路禹等人忽然发现屏障的光一闪一闪,伴随着光芒逐渐黯淡,霍古兴奋地向前探出头。
这一回,再没有强大的力量阻止他了。
走了一段距离,璐璐缇斯便飘来与他们汇合。
“我建议你们跟我来看看这个。”
说着,璐璐缇斯就拉着路禹的手来到了那处大裂痕前。
站在边缘往下望去,每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霍古都被下方的景色震住了。
暗紫色的禁魔水晶,储存魔力的淡天蓝色魔力水晶分别位于这个裂谷的两侧。
两种水晶的中间地带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禁魔水晶释放的禁魔力量被隔绝,魔力水晶释放出的纯粹魔力被魔法阵吸收,凝聚,传导到其他法阵当中,支持着这些法阵的运转。
而其中的一个法阵就在路禹的脚下,是两个人偶用来补充魔力用的。
“所以,这意思是,屏障之所以能够一直运作,是因为这里有一条超大的魔力水晶矿脉?”路禹下意识否定道,“什么矿脉能支持七百年的浪费啊?”
“不,完全没有浪费,因为这个法阵只有被攻击才会被触发,因此这七百年间,也许只有我们到来时才动用过一次。至于那个伪装的效果…简直不值一提。”
“并且魔力其实是会积淀的,根据我的观察,这条魔力水晶矿脉似乎在一个魔力汇集的‘点’上,虽然这些汇集的‘流’可能只是一些小溪,但是补充损耗应该是没问题的。”
路禹不太明白:“既然这条矿脉如此惊人,那为什么沉默山脉会被禁魔力量支配?”
霍古笑着说:“那当然是禁魔矿脉更加不讲道理啊。”
“下面这个魔法阵明显是制作了屏障的魔法师留下的,他抑制了禁魔水晶的力量,否则他甚至无法给自己的屏障注入魔力,如此强大的他都需要动点手段才能在禁魔区域内获得一片喘息的空间。”
“这可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魔法与禁魔的矿脉出现在同一地,而且禁魔矿脉的储量估计是我生平所见最大的一个…”
路禹此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璐璐缇斯说过,因为魔法师的强大,导致大多数地方禁魔水晶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因为稀有的缘故,价格更是十分高昂。
那么现在自己岂不是踩在了一座钱山上?
“该去拜访一下在这里留下了魔法阵的那名魔法师了,费尽心思在这一般魔法师根本无法进入的奇异之地布置屏障,他究竟想要守护什么呢?”
霍古向前迈步,笃定能看到高阶魔法秘闻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被霍古的话拉回现实,路禹也不再去纠结钱的事,而是带着璐璐缇斯追了上去。
林海中的那间三层楼的木屋格外的显眼,简约的建筑风格,没有一点花里胡哨,也感觉不到一点魔法气息。
七百年时间无人打理,四周尽显破败。
璐璐缇斯谨慎的感知了好一会,率先飘了进去,确定没有机关后这才招呼着路禹进来。
璐璐缇斯的触手放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她才轻轻地推开门扉。
一阵风穿过大厅拂在路禹与璐璐缇斯的脸上,睁开眼睛的他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魔法师居所的模样。
没有魔法器具,没有大量的书籍,房间也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正相反,一切都显得那么整洁。
居中摆放着几张木桌,木桌上堆叠着一些已经碎掉的餐具。
一些衣服的布料放在不远处的柜子里,柜子的一格里还有一条未完工的围巾,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的。
一楼面朝庭院的位置两张躺椅贴在一起,不难得知,当年这件屋子里曾住过两个人。
路禹环视四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居住在这里也许是一男一女,他们曾在这里安静地生活着。
每天日落便会坐在大厅的桌子旁,面对面,甜蜜地看着对方,吃着美味的晚餐。
当晚风吹过大厅,吃完晚饭的两人会牵着手坐在面朝庭院的椅子上,一边晃荡着椅子,一边欣赏着夜空,或是说些腻人的情话,或是讨论着让人向往的未来。
直到璐璐缇斯用触手扯着自己走上二楼,路禹的思绪才被打断。
二楼终于与魔法有关了。
还未被使用的魔法素材被贴上标签,分门别类码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很细致啊,容易触发危险的,和不容易触发的都分得很清楚。”璐璐缇斯赞叹道。
“那是自然,我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几个魔法师是把一堆危险物品堆在一起的。”
“…”
在这里,璐璐缇斯找到了大量与人偶制作有关的素材。
包括但不限于,雕琢人偶用的器具,魔物的身躯的一部分,驱动人偶运作的核心。
以及一份描绘着蝴蝶与巨人基础轮廓的资料。
璐璐缇斯仔细地看着资料中文字的字迹,努力地与脑海中的内容对比,困惑不已。
“不是萨耶尔的字迹…为什么呢…”
听到璐璐缇斯在嘟囔,路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萨耶尔的字迹,你认识他的字迹吗?”
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应声道:“从朋友那里借阅过他的一些东西,所以有点了解。”
看见路禹没有追问,而是“哦”了一声就结束话题,璐璐缇斯忽然有些纠结。
翻找了一圈,又是一无所获,路禹与璐璐缇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三楼,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里居住的魔法师究竟是谁。
三楼是卧室,推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间角落里的那张大床,以及床边的几个积灰已久的书柜。
这个房间显然是卧室与书房混用了,床头柜上堆叠的书告诉了路禹,住在这里的两人显然经常在睡觉前再翻阅一会书籍。
正欲查看床头柜上书籍内容的路禹注意力被大床中央被子微微隆起的一个棱角吸引了。
他捻着被子的一角缓缓掀开,一个小本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书柜上寻找着信息的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动作所吸引,她飘了过来,视线顺着路禹的手移动。
当小本子的第一页被翻开,路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凡妮莎。
那个六百年前被遗弃,丢在沉默山脉里等死的精灵。
可她不是为了寻找物资冒险深入山脉深处失踪了吗?
如果她一直都是活着的,她难道是故意玩消失,放弃了其他人,独自苟活?
带着疑问,路禹接着看了下去。
117.两个超越时代的天才
凡妮莎写下这些也是受到了内蒂的影响,她十分赞同内蒂所说的那句话。
“若是不记下来,便会不知不觉的遗忘。”
但即便如此,凡妮莎破碎的记录方式让路禹不难看出,其实在时间的冲刷之下,许多事情凡妮莎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过,通过这份回忆录,路禹还是有幸得知凡妮莎失踪的真相。
她没有逃跑,而是命运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沉默山谷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奇异之地,在这里不仅有魔力,禁魔两条矿脉汇聚,更是产生了一处极为特殊的天然法阵。
这处天然法阵受到禁魔力量的影响,长期处于关闭状态,但是七百年前,地质变动,不少魔力水晶破碎,短暂地爆发出了足以压倒禁魔的力量。
凡妮莎便是在那时进入了沉默山脉的中心,当时的她一心只想绕开强大的魔物,为同伴们找寻一些物资,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法阵所在的区域。
她凭借着魔法师的直觉,感受到了这里浓郁的魔力,忍不住想要多吸收一些,但也是在这时,法阵启动。
这个天然的法阵,正是超远程传送法阵。
不知所措的凡妮莎无法挣脱,巨型法阵的魔力牢牢禁锢着她,将她传送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起初她惊慌失措,拼命地想要找到返回沉默山脉的办法,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同伴们还在生死边缘挣扎。
然而当她到达其他种族居住的地方打听到消息之后,她逐渐绝望了。
没有人知道索雷森在哪。
天生失语,又是个盲人,凡妮莎的每次交流都十分困难,一开始她还能遇上一些愿意沟通的好心人,到了后来,免不了碰上一些不怀好意的恶人。
好在,她是一名魔法师,这个身份让她得以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在当地的一个贵族充当教师的角色。
但是凡妮莎依旧没有放弃返回沉默山脉,她一直记挂着内蒂以及其他人。
一边攒钱,一边艰难地学习各种魔法,凡妮莎在做好准备之后,再次启程。
无法确定方向,她一边祈祷,一边掷骰,希望神明给予自己提示。
通过这种方式,凡妮莎翻越群山,渡过咆哮的江河,穿过战火连天的国度,坐上驶往无边无际大海的海船。
她用螺号与海妖一起合奏,参观过她们的海底神殿,学习了她们的知识与魔法。
她跟觉醒了智慧的史莱姆交易了那宛如天赐的元素魔法,并得到允许,喝下了元素湖中的精粹。
她听到了巨龙陨落,群龙送葬时那庄严,肃穆,不绝于耳的吼叫声。
她以知识换取知识,得到了巨龙的尊重,得以踏入龙族长老的藏书馆。
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与历练,让凡妮莎的实力快速增长。
路禹草草翻阅的内容只是凡妮莎这次出行的冰山一角。
二十年过去,当她又一次踏入人类的世界,并且认真地想办法评定自己的实力时,竟然发现没有任何一种道具能够对她进行评级。
多年后她才从一位匍匐在地,惶恐地恳求她教授自己魔法的人类老者那里得知,她已是七阶魔法师。
花费些许年月后,凡妮莎再次回到了当初她被传送到的地方。
这一次,她没有丢骰子,而是凭着直觉指了一个方向,再次出发。
这场漫长的寻找终于在旅行途中遇到的一位商人那里看到了结束的希望。
商人告诉凡妮莎,他曾遇到过一位自称是索雷森出身的冒险者。
喜不自胜的凡妮莎花费重金,甚至不惜用最为昂贵的知识作为悬赏,终于找到了这位同样离家多年的精灵。
当这只精灵为凡妮莎指明回家方向的那一刻,她不再以双脚游历,而是驯服了一只打算偷袭她的狮鹫,连夜启程。。
她终于回家了。
然而家里已经没人在等她了。
沉默山脉一片死寂,她不断地寻找着内蒂等人的踪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直以来都在麻痹催眠自己的凡妮莎在痛苦中制作出了两个用以复仇的人偶。
她想让索雷森的所有人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然而最后时刻,凡妮莎放弃了,两个人偶没有被启动。
她将蝴蝶与巨人留在自己搭建的小屋旁,守护着自己的家,做好准备后,凡妮莎又一次启动了传送法阵,离开了索雷森。
这份回忆录的末尾,她写道:“当我再度返回时,如果沉默山脉仍有残疾的精灵在受苦,我将摧毁一切。”
根据屋内的摆设来看,凡妮莎后来毫无疑问是回来过的。
也就是说,精灵王强制要求贵族不得遗弃残疾的后代,并且必须给予残疾精灵尊重与照顾这两项改进措施,无形中救了整个索雷森。
蝴蝶与巨人两个人偶,根据制作的水平推测,凡妮莎绝对有八阶甚至以上的实力。
如果她想要毁灭索雷森的王室与贵族,那真的只需要将人偶放出去即可。
最后阅读回忆录的西格莉德话语犀利:“索雷森那群把残疾子女丢弃的贵族给精灵王磕一个头不为过啊。”
一份回忆录还不够,路禹与璐璐缇斯还想要知道更多。
巨人和蝴蝶的体内都有封印语言的力量,这份封印的创作者是鼎鼎大名的九阶魔法师萨耶尔·卢卡米亚。
难道说实际创作者其实不是萨耶尔,而是凡妮莎,萨耶尔实际上只是学习了她的魔法?
根据时间推算,凡妮莎再次离开沉默山脉时,萨耶尔还没出生,这位梅拉大陆的传奇大魔法师此时连胚胎都不是,两者能扯上关系也只能这么去想了。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房间内的书柜,霍古则是通过三楼的阳台观察着他们忙碌。
霍古甚至不能大口吸气呼气,路禹觉得房子里的东西经不住他的折腾。
“天哪,天哪,这是凡妮莎的人偶制作手稿,她写得好详细。”璐璐缇斯的惊呼声炸得路禹脑瓜子嗡嗡的。
对于这个连麦还炸麦的家伙,路禹本想提醒一下,让璐璐缇斯控制好情绪,但是这根本没用。
“这…太厉害了,虽然只有一个小册子,内容太少,但是她已经写的部分完全适合那些从零开始学习人偶的人用,这也太伟大了。”
知识,这个世界的不传之秘。
魔法这种可以说是超凡的力量拉大了阶级之间的差距,使得无数流派对于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严防死守。
宁可把肉捂烂,也不会分享给别人的行为,导致魔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停滞不前,各大学派的斗争也从暗地里转向了正面。
而凡妮莎,竟然在撰写能让初学者轻松学习人偶制作的教程。
这种在路禹所在的世界很正常的举动,在这犹如一潭死水环境下,却显得是那么的伟大。
“为什么没能完成呢?”路禹拿起来看了几眼,忽然感到十分遗憾。
不管怎么样,这份小册子的出现证明了凡妮莎确实二次返回过这里,也是在二次返回期间,凡妮莎在这里留下了诸多的笔记。
跟三楼书柜里的这些藏书比,外面禁魔水晶都不过是一堆废渣。
这才是真正的宝物,价值连城…不,这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路禹已经麻木了,璐璐缇斯也麻木了,甚至连霍古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种族观察系列一:史莱姆》
《种族观察系列二:龙与巨龙》
《种族观察系列三:元素生命体》
《魔法素材培养指南》
…
一份又一份的笔记被他们从柜子中请出来,光看扉页上的标题,他们都觉得笔记沉甸甸的。
“路禹,你快来看这个!”
因为清点藏书和笔记时路禹等人是从下至上的缘故,直到此时他们才看到了书柜中央陈放的一本没有扉页的笔记。
“我赋予了禁魔巨人与天穹之光新的力量,他们能剥夺来犯者的沟通能力,扭曲他们的信息。”
“凡妮莎你总是那么善良,不愿意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但我却不这么想。”
“他们伤害了你,但是他们却没有付出代价,这不对,你的善良不应该被他们的冰冷所作践,所以…我会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痛苦。”
“你总是很爱写东西,这次我准备了一本新的笔记,如果一切成功,我们回到这里,你就能再次尽情地在我的笔记后骂我了…”
“我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我必须去尝试。”
“这一次,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赌上去…如果最后只有你能苏醒,也好。”
路禹惊讶地问:“凡妮莎之外的那位魔法师?”
“这个笔迹,是萨耶尔!”
“萨耶尔·卢卡米亚?”
“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他的笔迹我一直记得!”
霍古恨不得把头扎进房间里,可是雾妖却阻止了他,他雾妖堵着鼻孔,逼着不断退后。
无奈,霍古委屈巴巴地说:“路禹,璐璐缇斯,你们看完了记得给我也说说啊。”
没有人能想到,迄今为止唯一有记录的九阶魔法师萨耶尔竟然与凡妮莎产生了联系。
凡妮莎,出身索雷森,先天失语,目不能视,被家人抛弃,后因为沉默山脉中存在的天然传送法阵开始了一趟惊心动魄的旅程。
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成长为了八阶魔法师,这是一个超越了一个时代的天才。
萨耶尔·卢卡米亚,梅拉大陆一个不知名村落出生的孩子,自觉醒了魔法天赋之后,依靠强大的学习能力,不断成长,淡出民众视野多年之后,忽然成为了九阶魔法师。
两个不同种族的天才,因缘际会走到了一起。
根据翻找到的笔记本,可以确信,这两人在相遇之后很快就结成了伴侣关系。
这个房子内的摆设还告诉了路禹他们,这两人十分恩爱,一度在这里享受着恬淡的生活。
现在路禹觉得西格莉德的那句话要改一下了。
索雷森的贵族们还是别给精灵王磕头了,不如对着精灵王喊爹吧。
一位八阶,一位九阶就住在沉默山脉,这期间要是有一个残疾精灵被丢进去…
透过萨耶尔写下的笔记,路禹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凡妮莎似乎…”
璐璐缇斯沉默了好一会:“恐怕,凡妮莎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萨耶尔必须冒死去救她,这似乎能够解释萨耶尔为何忽然消失。”
“可梅拉大陆上完全没有凡妮莎的信息流通过,难道说他们两人并不是在梅拉大陆上出的事?”
西格莉德有些头皮发麻,她举手问道:“这两人搞不好都是九阶魔法师,什么事情能让他们都无法解决,甚至陷入危险?”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萨耶尔是在尝试突破十阶的途中死去,可是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啊。
而且这问题不问还好,一问,路禹,璐璐缇斯,甚至在外面竖着耳朵听的霍古内心都有些发毛。
唯独雾妖仍在乐呵呵地翻找着书籍,毕竟她对这个是全然没有概念。
路禹稍微梳理了一下时间线以及摆在面前的信息,基本弄清了事情的轮廓。
无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实却已经摆在了他们面前。
萨耶尔没有成功,凡妮莎没有苏醒,他们也无法再次返回沉默山脉的这间房子。
最后一次来到此地的萨耶尔布置法阵,将裂谷中的魔力传输给禁魔巨人与苍穹之光,让他们按照既定的程序守护着属于他和凡妮莎家。
尽管有强大的屏障作为保护,但是沉默山脉内的魔物依旧会本能地被魔力所吸引,袭击巨人与蝴蝶。
为了自保,巨人往往会切换状态,释放幻觉亦或是扭曲语言的魔力场。
长期被封印力量浸润的魔物们久而久之也就拥有了部分这样的力量。
随后因为某些原因,这些魔物不安分,袭击了山脉外的精灵,导致封印力量被索雷森发现,引发了索雷森精灵的不安。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两位天才遗留下的杰作导致的。
即便他们已经离去多年,他们知识所凝聚的产物,依旧能让一个国家胆战心惊。
118.传说与现实
根据凡妮莎提供的信息,路禹在魔法水晶扎堆的裂谷西侧找到了那个天然传送法阵。
天然法阵虽然稀少,但是璐璐缇斯与霍古好歹都见过,不过其中大多数的作用都很鸡肋。
天然的超远程传送法阵,这就真是存在于传说和构想当中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目睹一个。
圆形法阵中心的花纹酷似树木的根系于土地中四处延伸,借由一旁的丰富的魔法水晶矿脉,这个超远程传送法阵随时可以启动。
当然了,前提是必须开启萨耶尔留下的暂时抑制禁魔力量的机关。
通过凡妮莎的笔记可知,传送的地点并不稳定,她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传送误差很大。
不过凡妮莎却在笔记中说这是命运般的美妙误差,因为正是这个误差,让她正好遇见了萨耶尔。
西格莉德正在和雾妖一起寻找凡妮莎可能留下的游历记录,如果找到这个,璐璐缇斯没准能够一举找到回家的路。
至于那些被从各个书柜里整理出来的文献,路禹跟璐璐缇斯一致决定,即便会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也必须粗略地都看一遍。
萨耶尔与凡妮莎这两个超越时代的天才,他们的生平事迹太过稀少,如今有一个梳理,并近距离感受他们强大的机会,自己岂能放过。
“你们之后会使用这个魔法阵,继续尝试返回梭伦对吧?”霍古问。
路禹笑着说:“毕竟我跟璐璐约定得很清楚,一定要把她送回家。”
璐璐缇斯本来还有话要说,听到路禹回答了霍古,她的话也就全都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便不返回山谷了,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霍古就地一趴,歪着头望着路禹。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里的藏书,这里的素材,你们都不好带走,这些物品留在这里总得有人看守吧?”
“还有这座难得一见的天然传送法阵,这满坑满谷的禁魔水晶,魔法水晶,这两条矿脉难道你就不眼馋?”
“虽然萨耶尔留下来的法阵看上去足够可靠,但是索雷森那边毕竟也是注意到了这里,这次返回之后,就算你们完美地搪塞过去,索雷森没准还是会忍不住深入探查。这其中万一出现了些许意外…”
“我不喜欢意外,同时我也不喜欢和太多人分享已经到手的宝物。”
霍古的提议是极好的。
巨人与蝴蝶已经不能再启用了,因为这两个人偶的法阵现在的璐璐缇斯无力修改,只要再次唤醒这两个人偶,他们会立即向路禹他们发动攻击。
为了保护这间小屋以及这里的宝物,门神是必须的。
而对于霍古而言,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而且在这里睡觉还格外的清净。
璐璐缇斯飘到裂谷的魔力水晶上方,用触手挖出了一块完好的魔力水晶。
“雾妖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好好地补充一下魔力,我们拿回去给她吃吧?”
上楼时,璐璐缇斯感慨:“他们两个应该都是九阶魔法师吧,如果其中一位遭遇了自己都抵御不了的危机,那另一个上去希望也很渺茫吧。”
“萨耶尔离开这里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路禹上楼的步伐变轻了一些。
笔记里,萨耶尔的态度坚决,甚至明确地说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凡妮莎苏醒的机会。
那么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其实是做好了觉悟的吧。
那个超越了时代的天才在写下笔记时已经对于常规的办法绝望,因此才说出了这番话。
六百年来,对于萨耶尔的死因,魔法师中有着许多猜测。
有人认为他是在突破十阶的过程中失败,死去。
有人说他寿终正寝而死。
也有人说他为了成为神明,执念缠身,最终发疯了。
可路禹却从他的笔记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再度回到房间内,雾妖与西格莉德已经将大多数的笔记与书籍分类完毕,这样阅读起来更加方便。
再度投入工作的路禹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昏睡了过去。第三次代价支付又一次将他拖进了梦乡。
不得已,璐璐缇斯只能和西格莉德继续奋战。
遨游在知识海洋中的璐璐缇斯完全没有疲惫的迹象,熬了一整夜,把西格莉德都熬趴下,把路禹都熬醒了,璐璐缇斯仍在孜孜不倦地阅读着凡妮莎的著作。
路禹起床一看用来梳理和总结信息的小册子,发现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几乎毫无进展,只得无奈地连连摇头。
路禹也不想打扰好学的璐璐缇斯,只得在笑着暗叹一声:“还是得我自己来啊。”
路禹抱着两位伟大的前辈留下的笔记烦恼着。
老摩尔此时也很烦恼,不过他的烦恼跟路禹的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老摩尔对着守护在沉默山脉外的圣所同伴们一通比划,丰富的肢体动作,夸张的表情没有做到有效的信息传递,反而让同伴们越来越混乱。
忙活了许久,圣所精灵们终于放弃了与老摩尔进行沟通,他们请求老摩尔不要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了,直接用最基础的“是”和“不是”来回应就好,要么就画出来给他们看,总之别用肢体语言,这对精灵而言是为时过早的艺术。
老摩尔带入沉默山脉的小队仅剩下十余人存活,尽管准备充足,可是面对巨人这个强大的人偶,他们依旧无能为力。
在被封印了沟通能力之后,乱成一团的队伍迅速因为禁魔巨人的靠近各自为战。
看清老摩尔以魔法留下的撤退信号的人甚至来不及庆祝自己逃出生天,便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一些捡漏魔物的袭击。
后有巨人释放致幻光线,前有魔物袭击,无法有效沟通的队伍撤退途中再度溃散。
在进行了一通询问之后,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圣所精灵发现,老摩尔之所以还能带着十余人离开沉默山脉,要归功于那只忽然出现的巨龙。
巨龙的降临,导致沉默山脉内不少魔物都偃旗息鼓,不敢露头,否则老摩尔一行人,能到这里的估计还要再打个折扣。
艰难搞清楚老摩尔的见闻之后,圣所精灵们无奈地发现,他根本就没能接触到山脉中真正的秘密。
如此强大的巨人竟是个人偶,制作他的人必然在此处留下了密藏。
一想到路禹可能会获得这个密藏,圣所精灵的人内心就特别不是滋味。
他们可不觉得路禹会在寻找到那个秘密之后,无私地分享给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对此缄口不言,谎称自己无法解决山脉中的问题,请求精灵王另寻他人。
这可是他们索雷森王国的领土,这里的东西按理来说也该属于他们。
“别担心,那条巨龙似乎飞入沉默山脉之后就没有离开,也许路禹跟巨龙打了个两败俱伤呢?”
有圣所精灵乐观地安慰众人。
“万一巨龙只是途经此地呢?”有精灵发问,“之前出行格朗帝国时就听说了,沿海的凯斯城闹龙灾,实际上那条龙只是路过罢了。”
气氛变得很压抑,在一位圣所精灵屏退外面所有的侍从之后,他踱步到众人中央,压低声音说:“七阶魔法师也不是无敌的。”
在场所有圣所精灵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说话的人身上。
惊慌,茫然,兴奋,犹豫,每个精灵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他可是七阶啊。”圣所精灵图尔十分不赞同这个大胆的提案,他提醒道,“还有别忘了,是我们邀请他来协助解决沉默山脉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他忙完之后下手,这不是违背诺言的卑劣行径吗?”
“愚昧,卑劣与否要看这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国家。”
“你们图谋一个协助者,竟然还能说出这是为了国家?”原本还想着劝诫几句的图尔气笑了,“你们一直都说格朗的人类卑劣,可你们现在的举动又能比格朗好到哪去?”
撕破脸的话他没说,因为图尔很清楚,藏在那句为了国家之下的,是蠢蠢欲动的私欲。
如果沉默山脉深处真的有一位八阶魔法师留下的密藏,那么能够率先研究这些密藏的必然是圣所。
位阶突破,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这份诱惑。
可是,如果真的以这种手段获得这份密藏,索雷森迟早有一天会为此偿还,也许连森林之神都会唾弃他们今日的行径。
“既然有分歧,那么就通过表决来决定吧。”
坐在主座的精灵长老起身,他环视四周,轻轻用法杖敲击了一下地面。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停了下来。
“觉得我们应当通过一些方法,获得沉默山脉秘密的,举手。”
当主座长老率先举起手之后,图尔的四周,不断地有精灵举手。
虽然有的长老以及普通的圣所精灵在犹豫,但是随着周围举起的手越来越多,内心中被孤立的不安感令他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一双双颤抖的手加入了赞成的行列。
主座长老望着图尔,面无表情地再次发声。
“反对获取沉默山脉秘密的,举手。”
图尔知道这是主座长老在巩固自己的威严,取回被他质疑丢掉的面子。
他笑了笑,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
好在他并不孤单,圣所精灵中,几只手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他们意志坚定地站在了图尔这边。
悬殊的人数对比,胜负早已分出,可是他们必须站出来。
“森林之神深绿色的躯体于晨曦中浮现,他对着命悬一线的精灵说:‘我将赐予你住所,食物,安宁,你又能为我许诺些什么?’”
“我将成为您的壁垒,为这片大地带来生机与繁荣。”
这是索雷森的精灵们家喻户晓的一个民间传说,描绘着索雷森最初的精灵与森林之神缔结契约的场面。
他同样只说了一半,但那讽刺之意已经如针般扎入了在座每个精灵的心中。
因为故事的后半部分,说的是信守承诺的精灵从此团结森林中的各大种族,庇护他们,哺育他们,最终获得森林之神赞许与肯定。
“传说只是传说,孩子们听了,信了便好,你们可不是孩子。”
“若是森林之神在此,他也会支持我们的决定的,毕竟这会让我们变得强大,更加繁荣昌盛。”
图尔没有多说,他径直走出营地,与其他人一起默默接受了被暂时圈禁的命运。
留下来的圣所精灵也知道,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们必须把计划完善,做到万无一失。
“我们是否要请示王的旨意?”有精灵问。
“你觉得王会赞成这种事情吗?”有精灵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精灵王十分不满。
“如果王事后责怪下来…”
“那自然有王后为我们挡着,况且事情只要成功,你会觉得王还在意那个叫路禹的人的死活吗?他难道会拒绝让索雷森变得强大的密藏?”
上面的压力没有了,圣所精灵们迅速开始思考,该以什么方式击败路禹,逼问出密藏的秘密。
“他虽然是七阶魔法师,但是也只是个召唤师,只要把召唤物压制下去,他就没有对敌手段了。”
“不过他这人非常谨慎,几乎无时无刻都召唤着黑雾,根据召唤不稳定这一点推断,这个黑雾的能力可能也是在随时变化的,我们不一定能轻松拿下。”
“无需战胜他的召唤物,只要牵制住就好,就算他本身战斗力不俗,我们五阶魔法师这么多,再有两位六阶压阵,魔法淹也能淹死他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一上来就莽撞地动手,去准备几份索雷森森林中的特产,提取它们的毒素。”
“如果能提前废掉他的魔力,我们就能更省事了。”
有精灵提醒:“路禹光是为了进入沉默山脉他就准备了大量的物品,可见他做事十分谨慎,我们想要下毒,可能难度有些大啊。”
“不大不大,我们可以请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人,亲自带着有毒的慰劳品找上他。”
“谁?”
“王子,伊索。”
119.不是好王子,却是好孩子
“你还是太年轻了。”
精灵王说完话后,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王座下方,伊索弯着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认真地注视自己的父亲。
就在刚刚,伊索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他在精灵王休息的时候要求觐见,然后勇敢地询问出了有关往后拉蒙娜的事情。
在亚斯发生的袭击事件,以及爆出的秘闻,把一切的矛头指向了往后拉蒙娜,可是伊索却始终没有等到父亲惩戒拉蒙娜的举动。
被当做小孩子教育的伊索忽然头铁了起来,他咬着牙,抬起头。
“父亲若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对,为何不亲自指出呢,您每一次都说我太年轻了,可你也从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去做不是吗?”
王座上的精灵王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这个位子基本是与你无缘了。”
“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该自己去悟的,如果你到现在都没看懂,那你大可以沉默,而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来到我面前,冒着被我小看的风险讨要它!”
“愚蠢!”
“你让我感到失望!”
精灵王声色俱厉,他一拍王座站了起来。
伊索身子下意识一缩,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父亲都是又敬又怕。
此时,伊索却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边,像是翠鸟一般活泼的妹妹。
他不再退缩,也没有被父亲的严厉话语逼退,即便是被责罚,失去父亲口中的“机会”,他也要一个答案。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给她祭祀,祷告的人只剩下我了…父亲,还有几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今年我想给她听一些好消息。”
“二十多年,为了她,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格朗那位正直的二王子为了自证清白,阻止战争,不惜自杀明志。”
“他们曾是朋友,却被裹挟着先后死去,成为了某些人谋求利益的牺牲品。”
“如果父亲仍然在乎那些普通精灵的命,那么您一定也还记得,这场战争,我们死去了多少子民,我们的附庸又受了多少磨难。”
伊索以清澈的双眼直视精灵王。
“您曾为残疾的精灵与腐朽的各大家族斗争,最终扭转了风气,保护了这些可怜人…为何现在却看不到那个躲在你背后操纵着局势的人呢!”
精灵王眼神冰冷,伊索怡然不惧地与之对视。
早已被清空的宫殿成为了父子二人最佳的聊天室。
终于,精灵王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用平静地语气轻叹了一声:“和你妈妈一样,软弱,但骨子里却无比倔强,认准的事情哪怕是死路一条也要去做。”
“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多老师,希望你能学会圆滑,可你却始终悟不透这一点。”
精灵王看了看周围,找了一节台阶坐了下去。
不再高居王座之上,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精灵,坐在承载了精灵灵魂的树枝之上。
精灵王说:“是的,我知道拉蒙娜在偷偷组建自己的势力,我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从二十几年前开始,我甚至还知道,就是她害死了小妮娜…而且是在发动战争后不久就知道的。”
精灵王伸出手,制止了伊索,示意让自己先说。
“路禹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抓到摩鲁时,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伊索回忆道:“他貌似私底下和我说过,摩鲁不会活着离开您的房间…”
精灵王笑了。
“所以他是侯爵,是被赛里斯皇帝器重的开拓者,而你,只是个被其他王子欺负,只能和女孩子混在一起的笨蛋。”
精灵王说“笨蛋”时,语气并不严厉,伊索少见地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溺爱的味道。
“他都这么提醒你了,你今天依旧这么愚蠢…真让人放不下心啊。”
“伊索,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贵族,当你的特权被我损害,原本可以随意处置,抛弃的人因为我的存在,只能强忍着提供钱养育起来,你恨不恨我?”
“这…”
伊索第一时间把自己代入了贵族群体,毫无疑问,他犹豫了。
“很不错的代入,那请你继续代入一下好了。”
“大约是五十年前的某天,我和几名心腹探讨了关于索雷森藏书馆的开放事宜,并且把开放阅读书籍的选择权交给贵族去商议。”
“圣所精灵们第一个反对了我,即便选择开放的权利由他们掌握,但是他们依旧不希望开这个头。”
“因为知识就是力量,而开放藏书馆意味着知识不再能被他们垄断。”
“请问,如果你是圣所精灵,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混账?”
精灵王的话自带沉默效果,伊索已经满头大汗了,他不敢接话,只得木木地听着。
“现在明白了吧,你希望我处理拉蒙娜,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杀了她,能改变什么吗?”精灵王问,“她不过是贵族,圣所精灵中那些长老扶持的傀儡。”
“他们从我细小的变革中看到了危险性,为了能让我变得不那么危险,也为了危险出现后迅速平定,于是他们推出了拉蒙娜。”
“没有拉蒙娜,也会有新的傀儡。”
伊索颓然地坐在地上。
“所以,我们就要视而不见吗?”
看伊索伤心地厉害,精灵王也不再用严厉的口吻说话了。
善良和温柔是一种美好的品质,总是值得去赞扬的,只可惜伊索是王子,也是他仍抱有希望的继承人。
“我还有一些时间去改变,也许你可以耐心着等等看。”
“喜欢和妹妹们一起玩耍不是坏事,但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下一次,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某件事的答案时,最好不要让我觉得你没有努力去思考。”
“也不要拒绝那些聪明人为你提出的忠告,就在刚才,你浪费了路禹的好意,这种好意本该在危机关头救你一命,却被你随意挥霍了,你不觉得很奢侈吗?”
伊索一步一步走出宫殿,身后的声音喊住了他。
“我听说,圣所精灵的人请你携带慰问的物资,前往沉默山脉之外,慰劳路禹一行人?”
“是的,我已经买了不少好吃的,路禹似乎特别喜欢吃,我的物资一定能让他满意的。”
“那你就去吧,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路禹也该到出来补给物资的时间点了。”精灵王挥了挥手。
在伊索离去之后,精灵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想把这个位置留给你啊,可是你真的能改变天真的想法,有所转变吗?”
“小妮娜…若是你还在等待属于你的答案,就帮帮你的哥哥吧,现在的他…为了索雷森,我不能选啊。”
……
塞拉正在卖力地给笨龙清除牙结石。
由水流凝聚成的大号牙刷奈何不了塞在笨龙牙缝里的食物残渣以及牙结石,因此塞拉只能跳进笨龙的嘴巴里亲自上手。
虽然在清洗开始前,塞拉就给笨龙喂了一堆水果,也算是去去口臭,让自己的工作体验变好一些了。
然而有些味道,它就是那么的有个性。
吃水果不仅没把味道压制下去,反而形成了风味独特的口臭。
把两个鼻孔堵死的塞拉艰难地用石化魔法构筑出的工具,将几快窗户大小的牙结石揭了下来。
水牙刷瞬间入场,用力的刷洗。
跳出笨龙嘴巴的塞拉,把塞着鼻孔的布料拿掉,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着一脸享受刷牙,甚至用龙爪去挠水牙刷,玩水花的笨龙,躺在地上不想动弹的塞拉露出了笑容。
为了去肖特兰调查瘟疫的真相,她离开了圣教国大半个月,被丢在家里看家的笨龙老实地遵守了与她的约定。
有人来运肥料,笨龙就会乖乖地趴在一边,看着这些人忙里忙外。
有人为笨龙运送来食物,笨龙还会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点。
有来找塞拉的客人,笨龙就会示意他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牌子。
牌子上面写的是“兔子不在家,只有龙在家。”
落款处一个兔头,防伪标记十分明显。
笨龙倒是没遇到想到塞拉家里偷点东西的小贼,这让他格外失望。
好在龙的时间概念稀薄,十几天的时间对他而言吃吃喝喝,随便打个盹就过去了。
不过塞拉一向主张好孩子就该有糖吃,因为她以前当好孩子吃不到,所以她长大之后,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好孩子们吃上。
于是在得知笨龙最近一直觉得牙齿不太舒服后,她就忙活了一上午,给笨龙又做了一次口腔清洁。
“真辛苦,璐璐那家伙,养着笨龙,也不把他打理得干净一些,真不像话。”
躺在地上的塞拉一边吐槽,一边问:“哎,笨龙,是塞拉好,还是璐璐好?”
笨龙歪着脑袋,说:“璐璐。”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咯?”
笨龙脑袋一缩,像只小狗一样爪子都并到一块了。
“也好…塞拉很好。”
“那是我好还是璐璐好?”塞拉不依不饶。
“璐璐…不…塞拉…不,璐璐…”
看着笨龙不断地自我拉扯,眼珠子乱颤,尾巴纠结地晃来晃去,塞拉哈哈大笑。
“你个笨蛋,就不会说都好吗?”
笨龙终于被塞拉扯出了死胡同,他像个复读机一样不断地重复:“塞拉和璐璐都好!”
躺在笨龙已经完全恢复的脊背上,塞拉松了一口气。
璐璐收养的小朋友,她终于是让他完全恢复了健康。
“璐璐回到家看到笨龙的状态应该很开心吧…不过你到底在哪呢?”
短暂的休憩时光被屋内通讯响动的声音打断了。
不是璐璐缇斯的,而是教廷的情报网定期向自己发送的“预订信息。”
身为光辉神选的塞拉有能力动用教国的情报人员,指定他们为自己获取特殊的信息。
而且这个调动,按例无人可查,毕竟这关系到教廷关系网的安全。
塞拉被梭伦帝国的精锐在肖特兰边界劝退之后,第一时间预订了肖特兰瘟疫的相关消息。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教国的情报网这才传回来了一次信息,这已经是很少见的情况了。
信息中也附上了情报工作人员的歉意,他们说明了自己无法及时传递信息的原委。
与塞拉推测的一样,肖特兰内的教廷暗哨全灭。
倒不是梭伦帝国发现了他们下了死手,而是这场瘟疫导致的。
瘟疫的致死性极高,自从肖特兰封锁之后,肖特兰这座小城死亡人数就节节攀升。
人口最多的猫耳族居民据信只活下了十分之一,若不是塔妮娅带来了诸多精锐疗愈师,让边境守军允许妇孺出城,这十分之一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肖特兰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死城,搜集信息的教廷人员已经得知,梭伦帝国的皇帝允许了守军焚城。
“目前来看,肖特兰瘟疫确有其事,而且瘟疫的传染速度快,致死性强,梭伦帝国的一切应对都在正常,合理的范畴。”
“同时我们需要报道几则在收集肖特兰瘟疫信息期间听到的消息。”
“肖特兰地区的梭伦帝国精锐在边境位置遭遇了不明人物,不明人物身着疫医的着装,试图蒙混进肖特兰城,让不少人认为,瘟疫没准与此人有关。”
“最为惊人的是,这个人,是在梭伦帝国的禁魔大阵里逃跑的,目前梭伦帝国正在内部审查,因为他们怀疑有人透露了边军禁魔大阵的魔力律动规律。”
塞拉没想到自己的出现让梭伦帝国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第二个特殊的消息就比较有趣了。
“有人杀死了梭伦派往奇维塔地区的特使,以及奇维塔本地的领主,全军覆没。”
“这群人中除了水晶级武者之外,所有人没有抵抗便被贯穿心脏刺死。”
“水晶级武者的武器断裂,随后被割首。”
很有意思的死法,魔法师应该不会想着跟对方抽武器硬碰一下。
也就是说,出手的,也是一名武者。
“遗憾的是,我们尚且无法得知,特使与奇维塔领主试图向奇维塔地区的松鼠族亚人传达什么消息。”
120.速通大佬留下的作业
由于凡妮莎是个盲人,因此她虽然走遍诸多地方,但是却没能够留下一个基础的旅行地图。
尽管路禹将凡妮莎遗留下的笔记本中的地名都总结了出来,并制成表格与种族对应,但是依旧无法形成有效的图案方便记忆和对照。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地名,再联系到凡妮莎在笔记本中说的,自己还未能全部将自己的经历写下,甚至有些已经因为记忆模糊而无法回忆起,路禹就由衷地感到敬佩。
自己,璐璐缇斯,西格莉德,加上雾妖,队伍四人一起行动,面对一些意外都尚且感觉有心无力,然而凡妮莎却总是能化险为夷,并且最终获得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
稍微对比一下,他们好像一群…
笔记的翻阅也得到了些许惊喜。
进入沉默山脉前,璐璐缇斯希望得到的是解除自己语言与书写被扭曲的强力封印,然而萨耶尔并未在此处留下过多的笔记,这让璐璐缇斯的希望落了空。
但很神奇的是,在凡妮莎的笔记记载当中,她提及了一种名叫“静默之心”的封印,并且留下了一个解除该封印的药剂清单,以及一个以法阵破除封印的方法。
起初路禹也只是把他当做了整理清单的一部分写了下来,但是在后续笔记中,他竟然发现,这个叫做静默之心的封印描述与璐璐缇斯的状况很像。
一样是会扭曲话语与文字,让人无法有效地沟通。
在忙碌了大半天之后,西格莉德终于从一本厚重的魔法记录笔记中找到了关于这个封印更详细的描述。
在这个描述的末尾,是不同于凡妮莎的字迹。
落款则是萨耶尔。
法阵并不难刻画,刻画法阵所需的魔力晶石裂谷中数不胜数,所有的封印解除条件都是如此的齐备。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法阵的刻画由霍古一手完成。
虽然雾妖一直在边上吐槽霍古已经好些年没玩过法阵了,灵魂拷问他到底行不行,但是璐璐缇斯却称赞霍古的法阵足以媲美某些七阶魔法师。
很想嘴欠吐槽一下璐璐缇斯的路禹没有败她的性质,身上被套了三种不同的负面状态,如今即将解除第一个,怎么说都得开心才对。
禁魔水晶抑制机关打开,魔力再次从水晶中涌出,屏障内的魔力很快就充盈了。
理想的魔法环境使得地上的法阵不断地闪着微光,像是催促着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没有犹豫,径直飘进法阵中央,手持三四枚魔力水晶的她深吸一口气,示意霍古可以启动。
从霍古身上流淌出的魔力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地湿润着法阵中的每个铭文,一个个魔力节点被激活,连通。
置身于法阵中央的璐璐缇斯,手中的魔力水晶变成了大号的灯泡,耀眼的光霎时间吞没了她。
路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霍古再三说明,这个法阵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纯粹是个引导魔力的辅助型法阵,但是璐璐缇斯和法阵沾上,他就是没来由地担心。
璐璐缇斯黑乎乎的雾气正在被自下而上的魔力疯狂地冲刷,她就像一个怎么都洗不干净的煤球,雾气被吹散又迅速凝聚,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耀眼的白光逐渐散去,地面上的法阵也不再闪烁,而是变得晦暗。
置身于法阵当中的璐璐缇斯手中的三枚水晶已经脆化,触手轻轻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璐璐缇斯,有些急性子的西格莉德则是直接问:“能说话了吗?”
璐璐缇斯也不言语,反而是在地上用触手写起了字。
霍古看着地上的字符,困惑地挠着下巴:“不该啊,怎么症状还严重起来了呢,这是什么文字啊,我连看都看不懂了。”
“这不是凡妮莎留下的封印解法吗,怎么会没效果,霍古你是不是画错法阵了?”站在霍古头上的雾妖追问。
霍古也被问得一阵心虚,不得不低头检查自己画的法阵。
看着这两人不明所以,开始自我怀疑,路禹看着地上的文字反倒是笑出了声。
因为璐璐缇斯在地上写的字,是“路禹”。
之所以霍古看不懂,则是因为这两个字是汉字,这世界上只有他和璐璐缇斯能看懂。
“能说话就说一句啊。”路禹说。
璐璐缇斯清了清嗓子:“咳咳,霍古,法阵没问题,我的封印解除了。”
西格莉德瞬间泪目。
“终于能听清璐璐说的话了,没有了杂音的对话真的太美好了。”
雾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璐璐的声音听上去好幼稚…”
…
教雾妖学习人类语言的霍古想了一会:“你想说的应该是,璐璐缇斯的声音很年轻吧?”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霍古看了雾妖一会,扭头望向路禹:“也许她还需要一个老师,告诉她有些词语不能随便用。”
路禹礼貌地笑着:“我尽量吧。”
眼见着璐璐缇斯恢复了之后也不怎么吭声,路禹打趣道:“怎么,恢复了反而不愿意说话了?”
不曾想,璐璐缇斯还真没有回应他,而是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只当是璐璐缇斯激动坏了的路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直到返回书房继续整理笔记,璐璐缇斯都是一言不发,这就让路禹十分纳闷了。
在私人聊天室里,璐璐缇斯可是很爱说话的,没话题也会找话题和他聊,而且一聊就是老半天,时不时还给自己补个课。
好不容易解除了身上的第一个负面状态,怎么就成闷葫芦了?
察觉不对的还有西格莉德,她兴奋地想要跟璐璐缇斯搭话,回应她的只有“嗯”“啊”“哦”,或者“是”“行”“可以”,堪称冷场冠军。
话题到璐璐缇斯那里就没有能延续下去的,即便是一向欢脱的雾妖都觉察到气氛很奇怪了。
实在不好问出口,西格莉德打了个哈哈:“饭点了,我下去给你们准备烧烤,大家要吃什么?”
路禹说:“烧烤吧,这方面你的手艺我是信的。”
西格莉德望向璐璐缇斯。
“璐璐她也吃烧烤,你去准备吧。”
路禹直接帮璐璐缇斯做了决定,璐璐缇斯倒也没说什么。
雾妖抱着之前璐璐缇斯给自己的水晶吸了两口,发现西格莉德下楼,瞄了一眼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想了想,跟着西格莉德飘走了。
只剩下路禹跟璐璐缇斯的三楼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翻书的声音。
路禹做完了又一个统计表后把笔一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聊天室你断开了,话你也不说,想跟你沟通很困难啊。”
路禹走到璐璐缇斯身前坐下,托着下巴盯着她。
两人的聊天室再次被璐璐缇斯打开。
“抱歉。”
一句抱歉,路禹品出味了。
“你不会是…离开了私人聊天室,不敢说话的那种人吧?”
璐璐缇斯好一会才回答道:“我说过,我是个很沉默的人。”
虽然之前也听璐璐缇斯说过,但是此时听到璐璐缇斯细说,路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梭伦帝国时期,因为不受人欢迎,又被排挤的缘故,璐璐缇斯根本没什么交流的对象。
她的时间几乎全都扑到了研究魔法上,每天不是在钻研,就是在阅读书籍,这种单调的生活让她与众人格格不入。
一个没有社交的人,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不愿意开口,沉默就成了璐璐缇斯的常态。
与路禹能说这么多,是个很特殊的意外。
首先是两人相遇时状态都不好,如果不合作,大家一起完蛋。
在这个过程中,反复进行了沟通的璐璐缇斯第一次发现精神魔法构筑的私人聊天室是如此的优秀,在这里她可以完全地放松下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璐璐缇斯面对路禹时总能表现得很轻松,这种舒适感让她越来越爱跟路禹倾诉。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和路禹这么沟通的璐璐缇斯直到恢复了原状,对霍古说完话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不适应…
强烈的不适!
璐璐缇斯没法确切的描述这种不适,非要举例,那就是…
“感觉走在大街上,自己没来由大吼了一声,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在注意我…”
足够了,路禹已经明白了。
也不知道梭伦帝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硬是把一个天才魔法师弄成了社恐。
小时候的璐璐缇斯还能毫不在意地四处纵火…虽然纵火也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但是至少那时候的她还很开朗。
难怪璐璐缇斯会选择从梭伦逃走,宁可远离那片生养她的土地,丢弃她所拥有的荣誉和地位,也要逃离。
也难怪塞拉会一直缠着璐璐缇斯不走,还一直以璐璐缇斯的朋友自居,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她玩,使劲地折腾她,并且孜孜不倦地和她说话,甚至顺走了能够与她远程交流的小狐狸通讯组件。
塞拉也许早就看出了璐璐缇斯身处一个怎样病态的环境,也很清楚的知道璐璐缇斯的心理状况,因此才烦人地走进璐璐缇斯的视野里。
之前璐璐缇斯提及塞拉时,虽然话语里都是埋怨,但是心情总是很好。
虽然璐璐缇斯嘴上不说,但却是一直把塞拉当做自己朋友的。
知道问题所在就好办了。
而且,塞拉已经给自己揭示了,该怎么让璐璐缇斯变得坦率。
“你可是天才魔法师啊,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适应不了?”
璐璐缇斯局促地想要辩解,路禹立刻又加了一剂猛料。
“你真的是七阶魔法师吗,怎么感觉凡妮莎在七阶时比你要厉害多了?”
不光说,路禹还引经据典。
他拿起刚刚阅读的笔记,翻出凡妮莎七阶时做过的事指给璐璐缇斯看。
“都是七阶魔法师,看起来差距好大哦。”
已经打算脱离聊天室,直接回怼路禹的璐璐缇斯心里反复默念着要回怼的话,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路禹吐槽的准备。
听到路禹这么说,她急了。
璐璐缇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谁说我不是七阶魔法师的,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下子不太适应!”
“希望你在面对其他人时也能这么坦然地说话。”
“我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璐璐缇斯忽然有些迷糊了。
有点奇怪啊,这个对话节奏…怎么路禹说话的味跟塞拉一模一样啊?
有一瞬间,塞拉跟路禹的样子都快重叠了。
来不及细思,因为西格莉德已经走上来了。
看着路禹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璐璐缇斯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失了。
“我们都旅行这么久了,大家都彼此熟悉,都是朋友,有什么好怕的!”
璐璐缇斯很自然地安慰自己,这么一想,她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西格莉德,我的烧烤要多放酱料。”
西格莉德听到这熟悉的口吻,喜笑颜开。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酱料。”
听着璐璐缇斯飘下楼之后跟雾妖拌嘴,西格莉德觉得一切都对味了。
“主人,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对了,璐璐缇斯到底怎么了?”
“她啊,算了,反正都没事了,就不说了。”路禹没有接受西格莉德的赞美,解释道,“而且也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抄了一只大兔子的作业罢了。”
坐在篝火边上,看着璐璐缇斯很自然地与大家沟通,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胆怯之意,路禹不禁有了一个疑问。
“兔子…塞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摸准了璐璐缇斯的性格特点,看清了她的病灶,并且早早地开始救治,身为旁观者的路禹比璐璐缇斯更明白,塞拉到底对她产生了多大的改变。
是她强行为璐璐缇斯植下了一个楔子,不断地刺激,并培养着她的好胜心,用来治疗她的社恐,疗愈她内心的伤痕。
对于这位隔空帮助自己解决问题的神选,路禹充满了好奇。
“路过银枫圣教国,去拜访一下好了。”
“啊嚏!”
无聊戳着小狐狸,等待着回信的塞拉擦了擦鼻子。
“不会是璐璐缇斯在惦记着我吧?”
“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有用没用啊,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了璐璐缇斯,你要是带不回来…”
121.无情吐槽
伊索到达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营地处后,立时就发现了老摩尔等人口不能言的事。
不过还在路禹至今没有离开沉默山脉,以他七阶魔法师的实力,大概率是没有遭遇太过强大的敌人,这也让圣所精灵们对于路禹解开沉默山脉之谜充满了信心。
入夜,伊索跟着自己的随从在单独的片区内安营休息。
因为跟着路禹了解过沉默山脉过往,又被父亲一通训斥,伊索不由得想要了解一下当年一些事情的后续。
此时他正在翻阅的就是当年父亲禁止抛弃残疾精灵时引发的一些争议。
精灵藏书馆的典籍管理者们十分用心地记录下了当时的各方反应。
将自己大女儿内蒂·梅尔率先丢进沉默山脉内“开垦荒地”的老梅尔公爵反应最为激烈,他公开表达了残疾的后代只会让家族蒙羞,他们的残缺会玷污家族血统的纯净。
当年为了反对父亲的政策,梅尔公爵反对声尤为激烈,以至于不少人都站到了他身边,视他为首领,于是,他也就成了斗争失败后被拉出来批判的典型。
最后硬是连家族地盘都守不住,被父亲以软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弥补给了那些从沉默山脉中被迁出来的残疾精灵。
据说这样偏激的想法依旧存在于梅尔公爵一家,只不过这些年自己父亲执政根基牢固,他没底气再闹腾。
这种极端的想法造成了许多的悲剧,许多残疾,但是却又天赋不错的精灵被家里人排挤,当成累赘丢出家门。
名单上伊索甚至能看到一位叫做凡妮莎的三阶魔法师被艾贝尔家抛弃。
艾贝尔只是个男爵,权利地位都不高,当时精灵贵族中盛行的这种狂热氛围裹挟着他,令他丢弃了凡妮莎。
“真的是这样吗?”
典籍官记载的是艾贝尔在父亲下达禁令之后在公开场合发表的话语,然而实际上,之前艾贝尔是依附于梅尔公爵的,在梅尔公爵被父亲斗得节节败退之后,他又以一个受害者形象出来哭诉,不免让人觉得他是个变脸高手。
唤来身边的仆从询问,伊索方才得知,艾贝尔家的家主依旧是当年的那位,而且他现在似乎是拉蒙娜的支持者之一。
这改换门庭的速度和技巧,真是值得人赞叹一句啊。
看书看得眼睛有些疲惫的伊索眯着眼睛,快速地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说来惭愧,伊索对父亲这些年做的事关注地并不多。
因为出生在王族,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太多,而他又不是其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有些疲惫,不太想参与进竞争当中。
既然不争,索性不去了解,这也导致了他被父亲教训时错愕不已。
直到自己去了解,他才发现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地削弱贵族的权利,试图把一部分权利交到民众手中。
而这些年,其实也是父亲执政时光中最为平静的几年,既没有新的政策宣布,也没有太多的律条变动,广为人知的也就是推动了与格朗帝国的和解,结束了双方持续二十年的战争状态。
“父亲,你为什么要把权利让出去呢…这些权利你本可以收在自己手里啊。”
一时间卡进死胡同里的伊索百思不得其解。
格朗帝国的格朗五世似乎也在做相同的事,两个毗邻国家的国君都在以差不多的方式推动着权利的变动,而且看上去都损害了自己的权利,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道道。
沉默山脉的小屋中,对凡妮莎各类笔记的总结分类基本结束。
排除掉游记,种族观察,物品性质介绍,风俗记载,有关于魔法的记载并不算多。
被详细记载的大约可分为两类。
人偶制作。
中高阶风魔法运用。
这与凡妮莎游记当中她学遍诸多种族魔法,了解诸多不传之秘的记载完全不符。
结合这个房子里不少笔记看似厚厚一本,实际有内容的只有寥寥几页这一点来看,凡妮莎虽然有规划好每本书要写什么,该怎么写,但是却没有来得及编写,便出了意外。
当然,也有可能,这里只是凡妮莎和萨耶尔其中的一个居所,那些被编写完毕的书籍并未存放于此处。
总之,纯魔法类记载,路禹可以从零学习的只有人偶制作,因为凡妮莎写得十分详尽,属于恨不得从书本里跳出来,抓着你的手,教你制作。
中高阶风魔法运用则是一本进阶魔法师都该看的好书,因为凡妮莎本人就是一位极强的风魔法师,也是凭借这一点,她才能在旅行初期化解诸多危险。
因为路禹有了璐璐缇斯打的底子,这本书他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而且…路禹觉得凡妮莎教的比璐璐缇斯教的要好太多了…
可惜这话得留着,等到璐璐缇斯犯病了再吐槽,不然路禹现在就想刺激她一下。
路禹人菜,经过璐璐缇斯利用屋内留下的评级道具才评了个二阶魔法师,能看的自然只有这些。
他倒是很好奇璐璐缇斯从凡妮莎的笔记和残章中找到了什么宝贝没有,可惜因为之前说凡妮莎比她强,璐璐缇斯压根不回答问题。
问霍古吧,这家伙现在陶醉得不行。
西格莉德捧着凡妮莎的书籍读给他听,霍古听什么都一副“我感动极了”的神情,实在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感悟。
转悠了一圈,路禹发现了。
西格莉德本身就是玩体术的,所以魔法不怎么碰。
雾妖忙着啃水晶,顺便看一看凡妮莎写的魔力生命体的种族观察,等待着进阶。
霍古跟璐璐缇斯就不必说了,这两高阶大佬看凡妮莎的任何残章都是一种收获,不仅思维被带着开拓了,连带着还能悟到一些已经消失的魔法。
好像就自己,抱着一些入门级的书籍沾沾自喜。
宝山就在眼前,别人都捡着宝石金子,自己只捡了个碎银子,路禹的感觉大抵如此。
路禹叹气,安慰躁动的内心:“知足吧,谁让你菜呢,把大佬留下来的初学者指南看完就够用了。”
“而且啊…”
路禹拿着人偶制作的那本厚厚的笔记,笑了。
“我也可以做大手办了!”
既然召唤不让我召出想要的东西,那我自己捏总可以吧?
办法总比困难多。
通讯法阵在屏障范围内完全失效了,即便关闭了禁魔机关也一样。
霍古的说法是,屏障本身就能隔绝外界的魔法进入。
本来是想接收一下塞拉发来的垃圾信息,再度确认位置,但听霍古这么说之后,路禹倒是有些为难了。
霍古这里肯定要留一个通讯法阵的,如果屏障内不能留,那岂不是要留在屏障之外?
“问题不大,我不觉得有谁敢靠近这片区域,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会在沉默山脉内转悠,宣布自己占有这个区域。”
“法阵的刻画我已经完全记住了,你们也无需担心会被意外闯入的魔物破坏。”
路禹说:“我担心的不是魔物,魔物是知道趋利避害的,但是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明知道死路一条,也会异想天开,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西格莉德提醒:“虽然老摩尔他们伤亡惨重,但是圣所精灵应该还在沉默山脉之外等待消息吧,毕竟,我们还没出去呢。”
璐璐缇斯打了个哈欠:“我不管了,怎么让索雷森的那群人打消进入沉默山脉的念头,这归你去思考。”
路禹也觉得是时候给索雷森的人一个答复了,但这个答复却不能说实话。
凡妮莎从始至终都不希望索雷森的人打扰到自己。
因为凡妮莎其实从未原谅过索雷森,她只是善良地把内心的那些复仇念头压抑了下去,转为一种平缓的情绪,最终可以被时间一点点治疗。
萨耶尔尊重了凡妮莎的选择,但实际上他并不赞成凡妮莎的做法。
在失去了凡妮莎的束缚之后,他立刻给禁魔巨人和苍穹之光两个人偶上了封印力量,让所有接触他们的生物都感受凡妮莎无法正常交流的痛苦。
路禹在做法上更赞成萨耶尔。
也许善良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可是若不惩戒那些伤害你的人,善良就只会让施展过暴行的人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可以被原谅的。
一旦索雷森知晓这里有高阶魔法师的密藏,那无论这里有几条霍古,对方都会想尽办法获得。
思来想去,路禹决定借霍古的名头用一下。
离开沉默山脉的路上,路禹没有再遭到魔物袭击。
霍古的气息过于强大,以至于沾染了他气息的生物,都如同黑夜中的灯火。
不少魔物仅仅只是嗅到了路禹身上的味道,立刻就把头缩了回去。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跑到很远很远,才能开心的玩耍。”雾妖指着远处胆战心惊的魔物诉说了起来。
“我刚诞生那会,被他抓在身边学东西,懵懵懂懂的我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连出门都要请求他的许可。”
“每次休息时间出门,周围的生物就发疯一样到处乱跑,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抓到只小兔子,结果兔子竟然直接吓死了…”
路禹心疼那只兔子一秒,被雾妖这种魔物追,身上还带着自己十分畏惧的巨龙气息,应激死了很正常。
等雾妖有身躯之后,路禹教她做一道麻辣兔头好了,以后被吓死的兔子就能就地料理了。
越过沉默山脉警示牌,站在边界线往下瞄了一眼,巧了,下方不远处就是圣所精灵的营地。
路禹没想到圣所精灵来了这么多人,从高处看,圣所精灵至少几百人啊。
索雷森的高阶魔法师这么多吗?
那他们是怎么跟格朗帝国打成均势的?
“哪来几百人,估计也就是几十人,人家都是魔法师,来到这等偏远之地,自然是带仆从的,考虑到要长期驻扎,帮忙管理物资的估计也有不少。”
“总之,他们都是索雷森的上层人,哪怕到了地方也不会让自己过得难受。”
下山后,圣所精灵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
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伊索,这就让路禹有些意外了,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伊索的拥抱。
“殿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伊索瞄了一眼四周的圣所精灵,面带微笑地小声嘀咕:“他们驻扎在这里也是要不少物资补给的,加上听说你进入山脉有些时日了,考虑到你没有物资可能会出来补充,所以我就亲自带队过来了。”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本不被伊索所说的惊喜抱有太大兴趣的路禹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有说有笑地被伊索带到他所在的营地,路禹忽然看见伊索的随从赶着好几只羊和牛走了出来。
“我有个妹妹,不怎么受父亲关注,平日里就养了一些羊和牛给自己解闷。”
“不曾想,羊和牛越养越多,而且越养越肥,她那小的可怜的领地几乎都被改建成牧场了。”
“知道你爱吃,我特意去找她,要了几只要送给其他王子公主,以及贵族当礼物的羊和牛,让你尝尝鲜。”
送给其他王子和公主的礼物,路禹一听就知道,这些羊和牛其实就是保护费。
一个不受关注的女孩,估计也没什么靠山和关系,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饲养出来的小动物了。
虽然知道伊索做事不可能这么不靠谱,但是路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会影响到她吧?”
“不会,我大摇大摆去拿走的,其他人知道了也不会找她麻烦,毕竟在那些人眼里,我就是喜欢跟女孩子蹲在一起玩,除了受妹妹们欢迎,没啥本事。”
路禹笑道:“可你一直在保护她吧,一个需要给其他王子公主定期送礼的公主,地位一定不怎么样,那些人不敢欺负她,就是因为你一直在往她那跑。”
“…让你见笑了,我实在做不了更多,父亲的子嗣太多,做哥哥的没办法都帮到,只能这样。”
“谁说你帮不到更多,其实你有两种方法能帮她们。”
见四下都是自己人,路禹接着说。
“第一,你变强,让别人无法无视你,这样你说谁不能动,所有人就都不敢动。”
“第二…你父亲的位置,你预订一下。”
看伊索满头大汗的模样,路禹轻拍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说:“我开玩笑的。”
“我从来不觉得你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能力。”
122.有毒
当一串串羊肉被放上烤架,炭火将肥瘦相间的羊肉烤得滋滋冒油,香味随着璐璐缇斯触手一次次翻动羊肉而四溢,雾妖默默地离开了路禹身边。
在营地里四处乱飘,看见不少圣所精灵的人在关注着路禹所在的地方,鼻子时不时抽动两下,雾妖的心情大好。
“原来可以这样,自己自在时候,有人陪着自己一起不太自在,感觉好爽!”
雾妖变成一小团白雾,静静地漂浮在半空,悄咪咪地把因为闻到香味走不动道的圣所精灵表情尽收眼底。
“哇,这个居然咽口水了,比我还丢人啊。”
“这个家伙比上一个人停留的时间要长,真馋。”
“嗅这么多下有用吗,反正你们又吃不到…算了,我也吃不到。”
雾妖没事给自己暴击了一下,雾气一下子变淡了不少。
突然间就大感无趣的雾妖继续在营地上方乱晃悠,期待着路禹能赶紧把午饭对付过去,这样她就好回去跟西格莉德玩纸牌了。
百无聊赖的雾妖视线余光忽然触及了圣所精灵营地后方的某处。
这里堆放着圣所精灵扎营在此产生的大量垃圾。
精灵对于污染森林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他们往往会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把垃圾集中堆集,然后在离开时带走,或是掩埋。
当然,这些工作必然不是有身份的人去做,一般都由奴隶或是精灵附庸来干。
雾妖在看到垃圾堆中已经干瘪掉的那物,顿时有些茫然。
她趁着四下没人,变成一个果核飘到了垃圾堆上方,详细甄别了一番,带着一头的问号飞回了西格莉德身边。
相较于吃相文雅的其他人,西格莉德比较喜欢抱着整根羊腿骨啃贴骨肉。
这点喜好路禹他们都知道,但是吃相豪迈不羁的她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点面子的,因此只好烤完羊腿之后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埋头撕咬。
“每次看你吃东西,我都特别饿。”雾妖飘下来看到西格莉德豪迈的吃相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来点?”西格莉德把还没啃掉半拉肉的羊腿举向雾妖,但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
“抱歉,我忘了你不能吃。”
雾妖习惯了这群人下意识客套对自己造成的误伤,也懒得变成拳头告诉西格莉德自己想给她一拳。
“要打牌得等一下,吃完这根我还得吃点,肚子没饱。”
“嗯,你吃,我就是想问你个事。”
西格莉德边啃边点头,示意雾妖问吧。
“你以前是被精灵当做亚人附庸抚养长大的对吧,精灵一般拿利齿花藤蔓,花蕊这些部位做什么?”
“藤蔓,花蕊?”用嘴扯下一大块肉的西格莉德便把肉往嘴里送,一边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等到她咀嚼完毕,她才回答道:“我记得没错,这两个位置是利齿花携带毒素的位置吧?”
“花蕊上的是可麻痹猎物感知的毒素,藤蔓上的倒钩里储存着能够腐蚀血肉的毒素,这个魔物全身最毒的就属这两处了。”
“至于用途,我只记得,我们那的精灵长老会捕获一些低阶利齿花,取用它们花蕊的毒素,稀释之后,用以对敌。”
直到此时,西格莉德才回过味:“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在圣所精灵的垃圾掩埋地看到了利齿花零碎的身躯,藤蔓上的倒钩不翼而飞,只剩下大量的黏液附着在上面,花蕊部分消失不见。”
雾妖是品尝过利齿花厉害的。
利齿花,一种在密林中不算太少见的魔物。
普通利齿花基本就是一种观赏花,它因为锯齿状的花瓣而引人注目,又因为在行将枯萎时花瓣合拢如同利齿遍布的嘴而得名。
这个阶段,哪怕你把他们攒一起榨汁喝,毒素都属于抛开剂量谈毒性纯属耍流氓的阶段。
但是越高阶,利齿花就变得越凶猛。
白木,黑铁评级的它们开始能脱离土壤,利用生长出来的藤蔓行走于地面,此时他们体内的毒素已经颇有威胁,虽不致死,却能让猎物感受到被成千上百根针猛扎的痛楚。
到了精钢,秘银这两个评级的利齿花体内的藤蔓上就会出现倒钩,这些毒素腐蚀血肉,草木都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在这个阶段,利齿花会生长出第二“花蕊”。
那是利齿花的第二口器,能吞噬血肉,魔力强化自身。
雾妖刚诞生那会,一直被霍古锁在身边学习,出门玩耍的时间不多,难得出去一次疯玩,就偶然遭遇了利齿花。
不挑食的利齿花一口就把雾妖吞进了肚子里,如果不是霍古用利爪给利齿花的花蕊开开眼,那雾妖就可以回世界意识那里筹备转生事宜了。
霍古认识的龙学者曾评价利齿花这类魔物,说他们是魔力出现于这个世界后,植物类魔物中最优秀的适应者之一。
能吸收阳光维持基本的活动。
能吞噬魔力强化自身。
能将血肉分解为营养令自己茁壮成长。
不再拘泥于原始形态,以藤蔓代替手脚四处移动捕猎。
他们虽然没有智慧,但是身体却能根据环境的变动迅速适配,这种能力在诸多种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沉睡多年,霍古也不知道利齿花现在有没有智慧种族诞生,但总之,他提醒雾妖,野外遇到利齿花,尽量少与对方接触。
加上差点被利齿花消化掉的童年阴影,哪怕利齿花已经被折腾得七零八碎,身体颜色都褪色了,她还是能认出来。
起初她还以为,利齿花也是植物,没准属于精灵的附庸,亦或是精灵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利用他们的毒素,但西格莉德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怔住了。
西格莉德还稳得住,她拦下了就要冲去给路禹提醒的雾妖,淡定地拿着烤羊腿坐到路禹身边,不动声色地把刚才的事描述了一遍。
说的过程中,西格莉德的眼睛还在不断地偷瞄伊索。
路禹的反应与西格莉德回过味时如出一辙,但他很快掩饰了下去。
他先是看了看手里的羊肉串,然后又瞟了一眼不好意思催促璐璐缇斯,只能眼巴巴看着烧烤架的伊索。
在凡妮莎的小屋中,路禹阅读魔物文献也见到过利齿花的描述。
因为凡妮莎对于这个曾经将沉默山脉中残疾精灵逼进绝境的魔物记忆很深,因此内容写得十分扎实。
利齿花藤蔓上的毒素对于血肉的腐蚀能力极强,因此应用方向基本都和战斗有关。
路禹也怕是自己读书太囫囵,导致自己错过了某些内容,于是他趁着伊索不在身边,询问了璐璐缇斯利齿花是否还有其他用途。
“藤蔓的毒素用途?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下毒和炼制毒药了。”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我不是很会下毒,利齿花毒素能做的那些毒药我不一定能调配好啊。”
得到璐璐缇斯回答的路禹将雾妖的发现告知了她,璐璐缇斯迅速望向不远处切好的牛羊肉,以及被串上签子的野菜。
“是伊索?”璐璐缇斯问,“不对,那些毒素对血肉的反应很强,只能放入液体当中。”
“谢谢你为伊索洗清了嫌疑,因为他此次前来没有带酒水,他知道我不爱喝酒。”
“因此,等下如果有人送什么特别的液体过来,邀请我们服用,我们就该小心了。”
顿了顿,路禹补充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冤枉人,毕竟这世界很大,没准索雷森对于利齿花有什么特殊的研究,导致他们需要使用这两个部位的毒素呢?”
“而且不久之前他们进入过沉默山脉,这些毒素也可能是他们准备的特色物资。”
路禹没有把话说死,但是他也不得不提防。
烧烤继续之后,伊索继续开心地吃着烧烤,反倒是路禹一行人胃口忽然有点不佳。
伊索问起来,路禹也只能说快饱了。
知道路禹完成委托后很快就会离开索雷森,这些美味的料理自己是吃一次少一次,于是伊索自然是来者不拒。
基本上后续璐璐缇斯烤的肥羊和肥牛都进了伊索的肚子。
途中伊索找随从要了杯水漱口,路禹打了个哈哈,把水接过来,随意地搂着他,请他品尝自己烧烤的手艺。
趁着伊索不好拒绝的空挡,璐璐缇斯把触手伸进水杯里试了一下,这才在聊天室里告知路禹可以饮用。
看见伊索傻乎乎地东吃西吃,毫无防备,结合一些推测,路禹也基本清除了伊索给自己下毒的可能性。
本来路禹是不担心伊索的,就算暗算的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至于把伊索干掉吧。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路禹就想起了格朗与索雷森二十年战争的起因。
见到路禹一行人吃得越来越少,觉得他们快吃饱了,圣所精灵中的一位长老挥了挥手,带着一群仆从来到了伊索面前。
路禹看着这群仆从手中的托盘,又看了一下那些水晶杯中橘黄色的浆液,内心一凛。
“殿下与爵士进餐,我们不便搅扰,但此番殿下未曾带来索雷森佳酿,果味饮品,不能让爵士尽兴实在有些可惜。”
“圣所营地此次备战物资颇为丰富,还剩下不少果汁,就送给殿下与爵士饮用好了。”
伊索看了一眼水晶杯,又看了一眼杯中果香四溢的浆液,不由得笑了。
他笑这群圣所精灵即便出来冒险也带着这么多名贵奢华的用具,他笑自己身为王子,排场可能都没这群人大。
但是对于这十分合时宜的礼物,他没有拒绝。
“也好,这次出行是我迷糊了,没带一些父王私藏的佳酿,路禹,你不妨试试圣所的如何,这群人可比我会享受啊。”
对于伊索近乎于嘲讽的话语,圣所精灵中有人澄清道:“我们这也是为了殿下到来准备的,然而殿下来到营地之后就自立营区,导致我们无法献上。”
说着说着还成自己的不是了,伊索也不恼,他习惯了。
路禹听着伊索和圣所精灵的对话,与西格莉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所精灵将大水晶杯中的果汁倒入一个木质的鹤嘴壶中,再由一位女性侍从上前,分别为路禹,伊索,西格莉德等人倒满果汁。
伊索闻了闻果汁,佩服于这群人喝的果汁都比自己常备的要醇香。
他对着路禹举起了杯子,刚要喝,却听路禹说。
“等一下。”
只见路禹将手中的杯子推向伊索,说:“在我们赛里斯,有种习俗叫做交杯酒,不知道伊索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
“哦,这是什么特殊的习俗?”
“很简单,互换杯中饮品即可。”
“就这么简单?”伊索好奇地接过路禹的杯子,却没发现身后一众圣所精灵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不简单,这个习俗其实是有特殊的仪式场合,还需要配合一些动作才能完成的?”
一听牵扯到仪式,伊索更好奇了:“竟与魔法仪式有关吗,我该怎么做,直接喝就好了?”
眼看路禹点头,伊索想都不想,举杯就喝。
“殿下不要!”
这突如其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吓得伊索拿杯的手抖了一下。
杯中的液体倾洒而出。
在液体即将沾染在伊索皮肤上时,璐璐缇斯飞快地从烧烤架上飞出,撞飞他手中的杯子,挡住了落下的液体。
杯子中的液体拖曳着,划出一道弧线,坠向来不及说出更多话,因而寂静无声的圣所精灵中。
液体附着在最靠前的圣所精灵仆从身上,前一位因为用衣物挡了一下平安无事。
后一位则被液体沾染在了手臂上。
不一会,那里的血肉开始发黑,腐烂,如若不是利齿花的毒素离体之后活性下降,这人只怕会更惨。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从莫名其妙,到惊魂未定,伊索目瞪口呆地躺在仆从的怀里,失语了。
他指着那个拼命抑制叫喊声,却是不是渗处一两句哀嚎的受害者,看了看路禹,又看了看圣所精灵。
从那些躲闪的眼睛中,伊索头皮发麻,一股火焰从向来温和的他内心中点燃。
火焰是何等的旺盛,以至于那些流淌在伊索体内名为善良的水流都为之干涸。
“对付完我妹妹,现在是我对吗!”
很可惜,他的愤怒没弄清状况。
路禹轻声接过话茬,相较于手指前方喷吐炽热怒火的伊索,他十分淡定。
他拍了拍伊索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下。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和你无关。”
路禹捏着那个鹤嘴壶,走上前。
他寻摸了一下,找到了机关,轻按一下,杯中浆液倒出。
“阴阳壶,机关一按便有毒,不按便是无毒…可惜,我见过更高明的玩意,你这是小儿科罢了。”
“对了。”路禹抬起头,问,“你们是不是以为杀死我,就能获得那些秘密?”
“好啊,那来吧。”
123.一念之间
图穷匕见,圣所精灵每一人都从路禹的话语中听出了森森寒意。
精灵长老德温瞟了一眼还在路禹那一侧的伊索,伸手压下了身后众人的躁动。
“我们只为沉默山脉中的真相而来。”德温说,“告诉我们你得到了什么?”
“如果你有将我制服的力量,就不会在下毒这种事情暴露之后还站出来说这些,而是直接开打,看来诸位圣所精灵不是很有底气啊。”
路禹的戏谑没有让德温动怒,他笑了。
“确实,七阶魔法师,我们通常情况下是奈何不了的,下毒也是畏惧你的表现,但这不代表着你无法被击败。”
“你只是召唤师,而我们这里却有数十人,你的召唤物能打几个?”
“不瞒您说,愿意站在我身后的精灵都已经写下了遗书,他们的名字也被记载,今日阵亡换来的福泽足以让他们的下一代跻身圣所精灵行列。”
余怒未消的伊索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圣所精灵的名额一向说不够的。”
德温笑而不语,他也懒得回答伊索的话。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伊索倍感屈辱。
他曾几何时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轻视与无视,甚至有些麻木地认为这样也好。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那是只有伊索才能听到的心灵之声。
路禹瞄见了伊索紧握的双拳,抬头时,发现这个不会掩饰自己表情的家伙把所有的情绪都显露在了脸上。
路禹用手按住伊索的肩膀,对着德温喊话:“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站在我身边的王子殿下吗?”
“王子殿下如果死于此地,该负责的也不会是我,而是你。”
“索雷森的王子不少,但是沉默山脉的秘密只有一份,孰重孰轻,陛下,乃至索雷森的魔法师们都能区分。”
“看来二十年前,小公主的死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吧。”路禹转头看向雾妖,雾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总是喜欢把别人的命放上赌注的轮盘,以获取更大的利益,总是义正言辞地说着自以为代表大多数人的话,无非是你们自己不会被牺牲罢了。”
“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巨龙张开的双翼遮天蔽日,自天穹落下的身躯巍峨如群山。
“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被你们丢上赌桌牺牲的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
巨龙咆哮,山岳颤动。
路禹做事总是小心的,在离开凡妮莎小屋时特地让霍古打开了屏障方便联络。
他对于圣所精灵的狂热早有预见,更明白当自己接触了他们觊觎无比,却一直无法获得的秘密之后,这群精灵可能会剑走偏锋。
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你们不是想要得到那些秘密吗,问他吧。”路禹侧过身,指向身后的霍古。
强烈的危机感一瞬席卷了圣所精灵们。
这只巨龙从落地之后,看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一群可以对话的智慧生命,不如说是在看一群虫子。
巨龙琥珀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他们的渺小。
计划中,一旦路禹喝下有毒的饮料,鉴于他是一名魔法师,应该不会迅速肠穿肚烂,只会迅速失去战斗能力。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能够顺利拷问得知沉默山脉内的真实情况,不会被路禹蒙蔽。
更进一步,他们还能得到路禹所学的魔法。
就算路禹发现问题,现场这么多圣所精灵一拥而上,以数量优势骤然发难,路禹也无法招架。
计划无比美好,但是事情的发展在巨龙出现的那一刻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同时对付一条巨龙和一位七阶魔法师…
“你们也敢觊觎我的居所?”
霍古的低沉的声音让不少圣所精灵既畏惧,又茫然。
路禹平静地解释:“沉默山脉内,没有你们渴望得到的典籍,有的只是一条禁魔水晶矿脉,这条矿脉对魔力的抑制效果极为明显,导致了沉默山脉魔力稀缺。”
“至于你们头疼的扭曲语言的封印,那是霍古用来保护自己栖息之地的一点小手段,蝴蝶与巨人也是他制造的人偶。”
“本来我已经和霍古沟通好,不会再让人偶外出,主动攻击精灵,这也算是我完成了与精灵王的承诺。”
路禹戏谑的瞄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德温,哼了一声:“不过看来,你们想要的明显更多,而且试图对我下手,既如此…”
路禹冷声说道:“请你们,去死吧。”
“不动手等死吗!”
身为六阶魔法师的德温与老摩尔一同将手拍向地面。
营地毗邻森林,这是森林的最佳战斗场所。
只要让森林活过来,牵制住霍古的攻击,那他们就能够在迅速解决路禹之后,合力围攻霍古。
“你们这里的六阶真弱。”
路禹将璐璐缇斯对他们的评价说出了口。
这番出自七阶魔法师口的评价着实伤害到两人,气得他们咬牙启齿。
看着圣所精灵已经将魔法释放出去,即将饱和覆盖路禹一行人,德温和老摩尔输出魔力的手更加有力了。
他们本就退无可退,无论是霍古还是路禹都不可能绕过他们,这种情况下放手一搏方有生机。
能与路禹沟通,并且与路禹的对话之后退步,这不符合龙族高傲的性子,也就是说,这条巨龙最高也就是七阶。
这个位阶,以他们数量,他们的平均战力,有机会!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拼成功了,禁魔矿脉,龙族魔法,龙的素材,七阶魔法师的魔法,都能到手。
当火球与冰棱轰在自己不远处,灼热的气浪与逐渐变得滚烫的水滴拍打在身上,伊索懵了。
他觉得圣所精灵都疯了。
同时与两个高阶存在开打,他们的理智呢!
一位五阶的仆从拼死将他扯到了安全地带,紧接着伊索的护卫队快速集结,蜷缩在路禹后方瑟瑟发抖。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进去的战斗了。
一边是图穷匕见陷入疯狂的圣所精灵,一边是被冒犯后怒火冲天的巨龙与七阶魔法师。
路禹没有进行召唤,他已经确信自己被世界意识盯上,血肉战车和噬魔树都是为了应对生死危机才弄出来的优秀召唤物。
这些召唤物的创意和灵感应该被储存起来,用在更为紧迫的关头。
毕竟他的召唤物现在是一次性的,只要召出来就可能被锁小黑屋里再也用不了。
圣所精灵,还不值得自己忽悠世界意识这个甲方。
这不是路禹的判断能力出现了问题,亦或者自大,而是璐璐缇斯的评价一点都没错。
圣所精灵比格朗帝国的六阶逊色不少。
希瑟的实力璐璐缇斯是亲自领教过的,当时在得知格朗只有三位六阶时,她就十分纳闷,二十年战争期间,格朗凭什么抵抗住有不少六阶武者和六阶魔法师的索雷森。
现在他们明白了,还是那个经典问题。
位阶评定的两项准则对于实际战力的评估作用不大,而且,索雷森和格朗大概是执行了两个不同的评定标准。
同是六阶,希瑟的实力就明显强于德温和老摩尔。
因此一直以来,索雷森是以高阶战力数量去对抗格朗帝国的高阶质量。
这种打法很好用,二十年战争结束时,论总体损失,依旧是格朗帝国更惨一些。
长期的惯性思维,让他们产生了高阶数量淹没高阶质量完全可行的错觉。
置身于霍古的羽翼与魔法的双重庇护之下,路禹看着璐璐缇斯在火球,冰棱,风刃,电弧,辉光中横冲直撞。
仿佛是为了校验这个身体的承受能力,璐璐缇斯专门捡威力巨大的魔法去撞,而结果往往是,魔法破碎,她完好无损。
“你真的不疼吗?”
“有点,但是还可以接受。”璐璐缇斯说,“这可是这具身躯强度测试的好场合啊,我得在回去之前把信息整理好,这个新的药剂,我要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路禹捂着了额:“那行,你小心吧。”
虽然璐璐缇斯的说法很符合她追求魔法的心态,但是路禹总觉得她多少有点受虐倾向…一边被打,一边在脑海开麦傻乐,吐槽这个冰棱不够尖锐,那个火球不够烫,这个风刃差点强度,电弧电不麻…
也就是有外人在场,不然路禹估计璐璐缇斯都想直接大喊出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这个奇怪的召唤物完全没什么攻击力,为什么你们不集火解决!”
德温好不容易让森林里树木的根系蠕动起来,却发现一旁的圣所精灵放魔法跟放烟花似的,追着璐璐缇斯打,但却毫无效果。
“长老,这个召唤物太结实了,而且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你们是废物吗!”德温大喊,“结实,你们就束缚住不管,解决召唤师啊!”
“可召唤师在那条巨龙的羽翼下,您得先把巨龙解决了啊…”
路禹不知道霍古为什么不直接了当把德温和老摩尔弄死,以他的实力这应该不难。
德温和老摩尔这两人空有六阶的魔力,却无符合六阶实力的有效魔法对付巨龙,真不知道索雷森这么些年积淀了一些什么。
看着一颗颗树木的根系从地面下隆起,犁地一般推进到附近,德温与老摩尔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霍古一动不动,这是何等的轻视,他们今天必将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看着那些即将蔓延到自己身边的根须,霍古抬起了头。
没有凝聚魔力,也没有吸收魔力的过程,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头顶以及脚下就浮现了一个暗金色的魔法阵,法阵上红褐色的纹路时隐时现。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冲刷向四周。
无论战场附近的人,还是不远处的伊索一行人,亦或是被软禁在森林当中的,不同意德温暗杀路禹的圣所精灵们,都感受到了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龙族的高阶魔法。”璐璐缇斯一触手戳死一个圣所精灵后,立刻跑路。
开玩笑,她可不想在霍古的高阶魔法下测试数据。
“这不会是,涤魂之光吧?”
霍古的嘴巴猛然张开,耀眼的光芒从中喷射而出,瞬息间便到了圣所精灵的面前。
生死关头,圣所精灵们倒是反应迅速,他们立刻集结到德温和老摩尔身边,以六阶魔法师为主体,联手释放魔法盾。
龙族给自己魔法的起名极其符合暴力美学的范畴。
圣职者说要洗涤罪恶者的灵魂,这可能代表着他会聆听他们的忏悔,引导他们从善,或是亲自下场拿着法器一下下敲死十恶不赦之人,然后回来继续向神明祷告。
但是龙族就不太一样了,他们对词语的运用喜欢纯粹,直接一些。
这不是光,而是仿佛能够融化万物的超高温。
他们说要涤魂,那就是把你整个人都融了,彻底从天地间消失,干干净净。
来不及进入魔法盾范围的圣所精灵只是一瞬间便在涤魂之光下变成了一缕青烟。
别说残渣了,连粉末都没有。
跟霍古相比,路禹那套毁尸灭迹的流程完全就是垃圾,是对于大地,河流的亵渎。
圣所精灵全员拧成一股绳,魔力共鸣之下,竟真的与涤魂之光抗衡住了。
然而刚刚被璐璐缇斯消耗过的缘故,不少圣所精灵魔力已经接近干涸。
魔力透支的他们拼着一口气支持着护盾不破,超负荷输出魔力的身躯很快变得殷红一片,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口鼻眼中流淌而出。
霍古看到了德温和老摩尔摇摇欲坠的表现,涤魂之光一点点减弱。
正面压力一松,圣所精灵组成的魔法盾迅速碎裂。
德温施展冰魔法,勉强震住了被灼烧得寸草不生的大地传来的热浪。
然而这一手之后,他立刻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旁的圣所精灵更是凄惨,不少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有些人则是在不断地吐着血。
差距真的太大了。
不仅是魔法属性的克制,还有高阶魔法的玄奥程度,霍古都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是路禹叫停霍古的,因为这里的人不能全杀了。
被刺杀时他虽然生气,说出了让他们全去死的话,但是圣所精灵一口气死去那么多,索雷森势必会元气大伤。
野心家,格朗和索雷森都有,均势下互相牵制,大家才能保持冷静。
一旦平衡打破,走向未必能由两位国王掌控。
二十年战争,格朗五世和精灵王都不想打,可是他们还是打了,这便是证据。
除了必须死的那些,留下的人还能加以震慑,为伊索上一层保险。
他身为这个地方的过客,能为伊索,为这里的人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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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双簧与赔偿
看着西格莉德拿出刀,一步步走向自己,德温剧烈地挣扎,可是抵抗了涤魂之光的照射之后,他已是精疲力尽,又怎么可能在霍古的威压下逃脱。
“不要…”
手上已无筹码的德温惊恐地望向不远处的伊索。
“有趣的眼神。”
看见伊索开始纠结,以为能抓住一线生机的德温却听见路禹轻飘飘地开口了。
伊索确实在第一时间想要路禹停手,想把这里的人带回去,让父亲来处置。
但是路禹的话令他回过了神。
德温第一时间望向自己,证明他很清楚,这里唯一会动恻隐之心,也有能力救下他的就是自己。
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正是因为,他足够善良。
一种怪异的抵触感油然而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伊索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并扭过了头。
路禹很满意伊索的表现,挥了挥手。
西格莉德毫不犹豫地用刀划破了德温的喉咙,被霍古压制了魔力的他没有能在最后挣扎一番,只能捂着不断渗血的喉咙朝着伊索所在的方向虚抓了一把。
西格莉德擦拭干净刀上的血液,缓步走向老摩尔。
无法说人话的老摩尔惊骇莫名,同为六阶魔法师的德温血溅当场,原以为一个祭品足以平息巨龙与路禹的愤怒,但看起来远不是那样。
全身无力的他无法申辩,急得满脸通红。
眼看着西格莉德已经开始走流程,老摩尔却等到了那救命的“等一等”。
说话的是路禹,他说完之后转过身,请求伊索发布命令,让他的随从将虚脱的圣所精灵集中看押。
伊索以为路禹已经出够气了,自然应允,不过伊索身边的女侍卫长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她在押送圣所精灵离开时,特意没有带走老摩尔。
一场聚餐吃出了下毒暗杀,翻脸袭杀,巨龙天降,六阶魔法师陨落这么多事,伊索不免有些头晕。
愤怒被茫然冲散,伊索捂着头,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伊索的侍卫长清场,现场只剩下了老摩尔这个碍眼的人。
被巨龙和龙女盯着,身边还有一黑一白两团雾一左一右夹着他,老摩尔心脏怦怦直跳。
他何德何能享受这种待遇啊?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大概率是不会死,毕竟要杀他完全可以直接动手,路禹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路禹拉着伊索,拖着两张椅子来到他的面前。
“老摩尔,恭喜你,我杀你的打算被打消了。”
因为无法说话,瘫软在地上的老摩尔强撑着,半跪着给路禹行了个礼,以表达自己的臣服与尊敬。
“别误会了,我虽然脾气好,但是你们都想杀死我了,把你们全都变成尸体才是我的一贯作风。”
老摩尔惶恐地把头紧贴地面,以卑微的姿态表明自己绝不会生起与路禹为敌的念头。
西格莉德和霍古很看不得老摩尔这种小人模样,一个六阶魔法师,活了数百年的老精灵,都快步入坟墓了,为了求生,一点尊严都不要。
如果不是路禹在这里,霍古早就再补一口涤魂之光,让他变成青烟一缕了。
“是伊索为你求情,并说短时间内失去太多圣所精灵可能会使得格朗与索雷森的局势失去平衡,所以你才捡回一条命。”
老摩尔赶紧把头的朝向转向伊索。
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有看到伊索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
不过伊索反应也很迅速,他立刻板起了脸。
“但是…”
老摩尔赶紧抬头,紧张万分。
“虽然伊索绕过了你,但这事不能到这里就算了,那群圣所精灵里,对伊索意见最大的几人,由你揪出来,他们都要死。”
老摩尔已经知道路禹要做什么了,他不敢违逆,连连点头。
等到老摩尔恢复了气力,他立刻就找到了这次出行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成员名单,在上面勾画起来。
“怎么,是看不起老摩尔这种人对吗?”
看见西格莉德和霍古都面露鄙夷之色,路禹笑着问。
“奴颜婢膝,毫无骨气,他不该活着。”霍古说。
“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才会让他活着。”路禹拍了拍伊索的肩膀。
之前路禹就从伊索那里得知了老摩尔这个人是经典的唯利是图的人。
这样的软骨头,在见识到了霍古的实力,知晓了霍古就在沉默山脉中生活后,定然会对伊索毕恭毕敬。
因为路禹和伊索的关系他是看得见的。
有他亲自书写反对伊索的那些圣所精灵名单,相当于把他逼到了伊索这一侧。
一旦伊索出了事,他既要担心路禹回来找他算账,也要担心被清算时,人家把他当做伊索的人。
路禹把这些想法很耐心地告知了伊索。
“这就是我为你找的保镖了,霍古也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喜欢掺和人类的事情,所以…”
霍古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路禹的话。
“你要走了吗?”伊索没有因为自己因祸得福而感到喜悦,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在这里呆了不少时日,和你父亲说明情况后,我也该继续启程了,我的旅程还很漫长,现在还不是时候停下来。”
伊索张嘴想要说些挽留的话,但是最终没能说出口。
被软禁的圣所精灵回来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没散去,淡淡地萦绕在每个精灵的鼻尖。
图尔已经在惊魂未定的同伴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与伊索聊得火热的路禹,以及想忽视都没法忽视的那头巨龙。
图尔鼓起勇气向霍古进行了自我介绍,可是霍古却连低头看他的想法没有,而是抓着雾妖,让她在自己的爪子上变形给自己看。
主张暗杀路禹的圣所精灵如今噤若寒蝉,死里逃生的经历令他们不仅对路禹敬畏无比,连带着对伊索也抱有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图尔把这些精灵的表现看在眼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呢…”
感慨完,图尔瞥见老摩尔竟然也在幸存者行列,这令他大惑不解。
“怎么还有该死的没死。”
路禹对于这群被软禁的圣所精灵没有另眼看待,他现在是刚被暗杀的七阶魔法师,对他们余怒未消才是他需要演出的效果。
因为自己即将离开,伊索询问了不少关于故乡相关的内容。
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以“交杯酒”这个在暗杀发生前出现过的词汇切入,希望一窥路禹故乡的边角。
然而在路禹告知他交杯酒到底是什么场合才会喝后…
伊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西格莉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雾妖变成了酒杯的模样在伊索身边乱晃。
璐璐缇斯则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很有意思的仪式。
路禹没有慢悠悠地晃回索雷森的王城,他爬上霍古的背,向从未与巨龙打过交道,更没有乘龙翱翔的伊索发出了邀请。
忐忑的伊索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小心翼翼地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眼见霍古没有反对的意思,伊索这才学着路禹他们,坐稳,等待起飞。
和路禹第一次乘坐霍古航班时的表现一样,伊索晕车了,吹了好一阵子风才逐渐缓过来。
进入王城,霍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最为壮丽的宫殿群,落了下去。
紧张无比的索雷森精灵在看到背上的人后,只剩下了惊讶。
路禹旁若无人地从人群当中穿过,对那些敬畏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走到远处被护卫簇拥的精灵王面前。
“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了。”
精灵王瞪大了眼睛,即将涌上心头的喜悦却被路禹的下一句话拍打得荡然无存。
“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例行公事的冷漠口吻令在场的索雷森众人很快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路禹此前并不是这样的,大概是与伊索关系颇为不错的缘故,他与索雷森的大多数人接触时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联想到天降的巨龙,强烈的不安感在蔓延。
精灵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立刻把路禹迎进了宫殿当中。
路禹把已经想好的那个理由又说了一遍,并重申了沉默山脉已经被霍古占据的事实。
原本还打算把沉默山脉收复想法的众人偷瞄了一眼宫殿外的霍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我受了你们的委托,艰难地得到了这个答案,但是有人却不遵守约定,妄图下毒控制我,以获得沉默山脉的秘密。”
“索雷森,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精灵王惊得站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更是陷入了呆滞。
“下毒,控制…这从哪说起啊?”
伊索上前一步,将沉默山脉外围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知了众人。
这下众人心里有底了,德温既然已经被处死,那就往这个死人身上推就好了。
一边推,大家还在内心暗骂,觉得德温不可理喻。
绕过如此多的人自作主张,如今一死了之,却把一个天大的难题甩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头疼。
德温虽死,但是路禹的怒火尚未平息,携巨龙而来的路禹压迫感太强,根本无人敢搭话。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这都是德温自作主张,咎由自取导致的,既如此,就让德温的家族来负责赔偿路禹爵士损失便可。”伊索见无人发声,站了出来,把早已和路禹商量好的内容说了出来。
精灵王本来还在思考什么样的补偿能让一头巨龙与一位七阶魔法师息怒,听闻伊索如此说,他没有犹豫,转头望向了乱糟糟的贵族们。
“诸君觉得如何?”
“赞成。”
“我没有意见。”
没人愿意在这时和德温家族沾上一点关系,反正倒霉的不是自己,赶紧切割才是正道。
精灵王又问:“路禹爵士,是否满意这个赔偿方案?”
“如果我想要的,德温家族无法满足呢?”
“那么索雷森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精灵王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和路禹关系还不错的伊索说点什么。
伊索后知后觉地走到路禹身边:“这毕竟是德温为了追求位阶突破的疯狂举动,还请路禹爵士不要因此误会索雷森。”
伊索的话引来一阵贵族的附和声。
路禹没有说什么,他再次拿出了璐璐缇斯变形药剂的清单。
“上次你们一样没有为我找到,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给我看到一些诚意。”
精灵王迅速将清单传阅众贵族,不一会就有人指认,说德温家恰好有路禹所需的物品。
真是有意思,上次这份清单由精灵王交付寻找,下面的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样,连线索都无法提供,现在一下子就有了眉目。
与德温领地靠近的另外两个家族,自告奋勇传讯族人,令他们为路禹取来清单上的物品。
路禹没有制止这两个家族的人,他很清楚这群人只要去了,就不可能只是帮自己搜集素材。
但是他懒得提。
如果德温不是这么下作,打算对自己下死手,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借着这个机会,他希望让伊索深深地记住一个道理。
一直被人认为是善良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无力的善良带来的往往是软弱可欺的标签。
适当的暴力,才能让你在混乱的环境中立足。
软弱者的善良与强者的温柔,大多数人只能记住后者,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路禹继续提出要求:“除了清单上的素材,他家的财产我要一半,全部换成通用性强的魔法素材,不要糊弄我,否则那只被你们吵醒的巨龙不介意点燃你们的领地。”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屠龙,但是事关我对他的承诺,我必然会与他站在一条战线,即便是伊索说情也不成。”
刚才派人去德温家的两个家族再次慌张地传讯,发布了新的抄家准则。
在场的贵族对于这种赤裸裸的吃人行径无人觉得不妥,反而觉得有些可惜,德温竟然不是在自己的领地附近。
精灵王视线则是在伊索与路禹之间来回移动,好一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125.我要一副画像
只剩下路禹与精灵王的宫殿中,精灵王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沉默山脉的那个诅咒,真的从此消失了吗?”
路禹笃定地回答道:“那是巨龙保护自己休息之地,给傀儡布置的特殊魔法,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傀儡已经停止运动,未来不会再有诅咒流出。”
得到回答,精灵王松了一口气。
他和圣所精灵不同,虽然对于沉默山脉深处可能存在的秘密很感兴趣,但是他更在意可能会危及国家的“沉默诅咒”。
如今沉默山脉这个令人头疼了数百年的麻烦解决,他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专注于其他事情上了。
“这只叫做霍古的巨龙,实力究竟…”
路禹嘴角上扬,说:“比我强。”
精灵王沉默了一会,脑海中仅存的,收复沉默山脉的念头也消失了。
“非常感谢路禹爵士的协助,如今,索雷森境内也算是恢复和平了。”
“不知道爵士下一步打算前往何处,索雷森北与东都靠近海边,如果需要出海,我们也能为您联络到一些有勇气探索海域之外秘密的船员。”
路禹笑着拒绝了精灵王的好意,霍古和璐璐缇斯都检查过了,凡妮莎小屋旁的天然传送阵被保护得很好,至少魔力注入便能使用。
“既如此,我也只能祝愿爵士旅途愉快了,再次感谢您对索雷森的帮助,我,以及我身后的国民不会忘记此刻的安宁是何人给予。”
“德温一家的财产明日便可清点完毕,转换为素材也只需要让贵族们出价瓜分他的家族即可,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路禹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宫殿。
在离开索雷森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想要去看看。
“爵士留步,我有一件事,想请你解惑。”
生怕路禹拒绝的精灵王提醒道:“这事可能与伊索有些关系。”
路禹止步,缓缓转过身。
精灵王走近路禹,犹豫了一会,说:“我想知道,在你的国家,有没有出现过,某位王特别钟爱某个孩子,打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托付给他…即便这个孩子看起来还不太适应这个残酷的游戏,但是依旧对他抱有成长起来的希望…”
很绕口,看起来精灵王的思绪并未整理得很好,这个问题像是临时起意,而非早已思虑过,打算在会面时候抛出来。
路禹理解了精灵王的意思。
“从伊索那里,我并不觉得你对他抱有特别的期待。”
精灵王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对于所有的王子都是一样的,我能看出您对伊索颇有好感。”
“起初我以为那是一种怪癖的喜爱,但是后来我才确信,您确实很欣赏他,或许是他的善良,或许是别的什么。”
路禹很想请精灵王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怪癖的喜爱”。
“您旅行多地,应该知道,精灵一族直到暮年,才会显示出衰老的痕迹,此前容貌会一直维持在年轻时…不恰巧的是,我已经能感觉到了自己身体远不如前,我的脸上也浮现了衰老的痕迹。”
“继承人的选择已经提上了日程。”
路禹听懂了话外音。
这个位置人人都有机会,精灵王到现在也没有特别属意谁,而是在默默地在做心理准备。
而身为王子的伊索,无论是被他认定为有希望,还是被彻底放弃,都无法脱离这个漩涡。
与其说这是一位王在寻求一个旅行多地的旅行者求解,不如说这是一位父亲在寻找让孩子们都不受伤的那个答案。
路禹动容了,然而回忆了一番之后,他不由地苦笑。
“我的国家与索雷森的制度不同,很难说有什么参考性…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您呢,可以把这个故事当做真事,也可以觉得故事就是故事而已。”
“相传在某个国家,有位白手起家,一路成王的狠人。他对自己的大儿子寄予了最多的期望,希望他能够接手自己的基业,延续王国的辉煌。”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子染病逝去,他也失去了苦心培养起来的最合格继承者。于是,他把自己的爱全都灌注到了大儿子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孙儿身上。”
“尽管有人质疑,国家未来的继承人根基太浅,难以服众,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于是,在他死后不久,孙儿做了一系列后人看来非常糊涂的操作,逼得一位更厉害的角色起兵反抗,并且因为这个孙儿用人眼光实在太‘独到’,竟然被人成功夺得了王位。”
路禹说罢,精灵王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按照精灵的年龄推算,精灵王最少也还有两三百年可活,路禹不知道这是一位王意识到自己老去开始慌张,胡思乱想,亦或者是他真的打算用这百余年的时间重新塑造出一位合格的王,以继承索雷森的基业。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世界的解不通用。
一个国家的经验套用到另一个国家上是愚蠢的。
这个答案,有且只有精灵王自己思考得出,任何人都无法提供帮助。
精灵王会向路禹询问,也是因为他旅行者的身份特殊,毕竟他终究离开此地。
精灵王呆站在原地,路禹离去都不曾察觉。
他喃喃着许多人的名字,却又不断地摇头,在摇头又点头之后,他猛然惊醒,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精灵王猛地一挥手,昏暗的宫殿内,壁灯一起亮起,那些暖黄色,摇曳着的火苗令他身体的寒冷消失了不少。
“无论是谁…至少交到他们手上时候,不能是个烂摊子。”
精灵王唤来侍从。
“按照名单让他们来觐见,就告诉他们…我想再谈谈那个有关图书开放的法案。”
艾贝尔的领地并不大,位于索雷森王城的西南方的一片森林当中。
当路禹说想要在临走前参观一下艾贝尔男爵家时,无数贵族头上都冒出了问号。
他们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艾贝尔正是当年梅尔公爵的狗腿子,现在拉蒙娜皇后阵营的狗腿子…
几百年了,左右横跳当狗腿子,实在不算是个值得被人记住的角色。
说起艾贝尔,能让他们迅速在脑海中浮现的也只有“投机取巧”“阿谀奉承”这些词。
一个解决了沉默山脉诅咒,带着巨龙空降索雷森的七阶魔法师,点名要去这样一个人的家中,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考虑到现在艾贝尔男爵年纪最小的那位情人还有几分姿色,难免有人会把事情往奇怪的地方去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路禹产生过联系的艾贝尔男爵是懵圈的。
巨龙空降他是知道的,但是以他的爵位根本没资格近距离围观,昨天的宫廷会议内容他还是通过其他人才知晓一二。
被精灵王与拉蒙娜一起提醒要好好接待路禹之后,艾贝尔不敢怠慢,在得知路禹到来后更是亲自带着仆人们出迎。
虽然很心疼,但是艾贝尔还是让那位街头巷尾传得有模有样,已经被路禹看上的情人精心打扮之后,紧随自己身后露面。
然而路禹的表现让艾贝尔失望了。
这位七阶魔法师视线就没有放在自己的小情人身上哪怕一秒,他看得最多的是身边的龙女以及那团黑雾。
乏善可陈的庭院与房屋被艾贝尔卖力地形容成了极具索雷森特色的“典雅居所”。
艾贝尔十分担心路禹游览过后大失所望,情绪不稳之下做出点什么,故而只能将导游这一身份执行到底,把不起眼的地方都吹得天花乱坠,手舞足蹈的表达方式若是让旁人看到,马戏团小丑看到了都直呼内行。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路上,路禹对于他的介绍依旧是报以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无论什么景色都无法引起他一星半点的兴趣。
艾贝尔被搞懵了,也被搞疯了。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莫名其妙点名自己,又要求来自己家游览到底图什么?
女色不要。
自己提出要送一些珍稀的收藏给他,他也不要。
那他要什么?
自家有什么可图的?
在进入宅邸之后,艾贝尔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装修和家居狠吹一波,就听见了一个让他脑子差点转不过弯,一下子甩出赛道的奇怪提议。
“我和我的朋友很想去您家的屋顶看看。”
“啊…这…”
艾贝尔十分好奇这是个什么毛病,难道在路禹所在的国家,到别人家做客一定要去屋顶坐坐?
就在艾贝尔引着路禹往屋顶的走时,艾贝尔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出现在了楼梯上方。
“这是你的孙女还是女儿?”
艾贝尔一听路禹提及自己的女儿,立刻警惕了起来,但随即,似乎想明白什么的他的语气便轻快异常。
“女儿,这是艾德琳,这是曼迪。”艾贝尔故意板着脸,命令道,“你们还不过来向路禹爵士行礼?”
良好的贵族教育让两个女精灵赶紧向前行礼,随即好奇地打量起了路禹。
看见路禹驻足不行,艾贝尔忽然觉得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原来是为我女儿来的。”
他也不催促,而是笑着让艾德琳和曼迪自我介绍。
艾德琳和曼迪两人长相颇为相似,路禹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才好奇地问:“不知道艾贝尔爵士是否有为您的每个孩子描绘了画像?”
“这是当然,艾贝尔家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副画像。”
路禹微微颔首,请求道:“还请爵士不要拒绝,我离开时,希望带走一副您一位女儿的画像。”
艾贝尔大喜过望,他努力抑制住脸上的笑意,不卑不亢地说:“这恐怕不太合适…”
“为此我愿意给予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艾贝尔正色道:“我尽量说服她们。”
看着领着他们向屋顶走去的艾贝尔,西格莉德拳头紧握。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安抚了她:“没必要,他已经错过了这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在魔力的帮助下,众人轻松地飘到了屋顶,这里能将周围的森林尽收眼底,但也确像是大海上的一处孤岛,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站在屋顶,路禹环视四周,然后侧耳聆听。
屋内女仆走动的声响,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点点飘进耳朵中。
艾贝尔不太明白路禹他们来这里的理由,而且在他们上来之后,明显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自家的屋顶有什么宝贝?
在屋顶转悠了一会之后,所有人一言不发地又跑了下来,看得艾贝尔是一头雾水,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派人在路禹离开后拆开屋顶探查一下。
“艾贝尔男爵不要误会,我们只是突发奇想,想要顺着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的记录,感受一下她的心路。”
莫名其妙的话着实让艾贝尔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自己跟个小丑没区别,一圈下来就没跟上路禹等人的思路。
不过不要紧,路禹要画像这件事还是确定了下来。
一共四张画像被艾贝尔取出,放在了路禹面前。
楼上,艾贝尔的四个女儿紧张地趴在护栏附近,偷瞄着大厅中的事态发展。
她们全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路禹碰见过,以至于路禹念念不忘,当着索雷森一众贵族的面点名要来这里,并且直白地索求画像。
不过路禹七阶魔法师的名声很响,被这样一个人大胆示爱,似乎也很浪漫?
带着些许期待,些许忐忑,艾贝尔家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路禹。
不曾想,路禹只是瞄了一眼桌上的画像,就困惑地脱口而出:“艾贝尔阁下,这就是所有的画像吗?”
这一问猝不及防,艾贝尔愣了好几秒这才回过神。
“是…是啊。”
“可这里并没有我要的画像啊。”
“不可能,我的女儿全都在这里了,不会是路禹爵士认错了吧,也许您该从孙女这一辈里找找?”
路禹轻笑一声,说:“这倒是我记错了,确实,她不是你的女儿了。”
“毕竟凡妮莎到了最后,也不认你这位父亲和这个家。”
126.她只是想回家
艾贝尔男爵脸上的笑意按下了暂停键,有些干皱的皮肤挤出的“波纹”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
凡妮莎这个名字落地的一瞬,整个男爵宅邸静的出奇。
一种不自然的表情涌上了艾贝尔男爵的脸上,他像是想保持礼貌的微笑,但是抽动的脸颊却是想要将内心的不安与愤怒交杂的复杂情绪表达出来。
艾贝尔男爵在抑制,跳动的脸部肌肉花了好几秒才逐渐平静,然而路禹已经尽收眼底。
鉴于路禹的身份,艾贝尔男爵无法不以礼相待,他刚吐出一个音,却是个颤音,连忙抓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用那干瘪的笑脸对着路禹。
“爵士认识凡妮莎?”
“认识。”
“凡妮莎已经死去很多年了,爵士是人族,彼此差着许多年月,爵士是否认错了?”
“没认错,就是你丢进沉默山脉里的那一位。”
艾贝尔的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时声音是如此地扭曲。
“她还活着?”
惊骇中带着些许恐惧,恐惧中又有一些不安,艾贝尔的拳头攒了起来。
“不,已经死了。”
艾贝尔如释重负地坐下。
路禹完全能理解艾贝尔的紧张,因为他完全不觉得凡妮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当初把凡妮莎丢进沉默山脉,就是为了缴纳投名状。
如果凡妮莎还活着,那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三阶魔法师的她,如今是什么位阶?
一个本就放弃了血脉亲情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凡妮莎对自己报以宽容。
死了的凡妮莎,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回过神的艾贝尔狐疑道:“凡妮莎已死,爵士是怎么知道她的?”
忽然,他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问:“爵士进入沉默山脉发现了她的遗物?”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很认真地盯着艾贝尔的眼睛,看了好一会。
路禹笑了。
璐璐缇斯总是督促路禹日常中多玩一些魔法,平时闲着没事就玩玩最喜欢的风魔法,努力体验一口气把魔力用空后全身虚脱,身体一点点吸纳魔力恢复的那种充盈感。
这种做法可以有效的锻炼自己对魔力的亲和力,间接帮助路禹提升魔力的利用率,属于是璐璐缇斯的锻炼法门。
九阶魔法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梅拉大陆有历史记载的四千年里给出了一个有关于魔力诞生的明确时间。
四千年,各种生物在吸收魔力后各自产生了不同的变化,演化出不同的种族。
根据魔力的利用率,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诞生了跨越地区级别的,可广泛使用的位阶评级。
路禹一路走来的两个地区,最强者不过是六阶,而且这些六阶因为地区评级差异,还比梅拉大陆的标准要弱上一些。
九阶,用璐璐缇斯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她用魔法控制一条河流的水流分出一千条支流,那么九阶也许就是一万条,或者是两万条。
高效的魔力利用率带来的是更强大,更纯粹的魔法释放威力。
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意味着她能构筑起更复杂,普通魔法师更难以还原,甚至只配去想象,无力去实施的各种魔法。
他们对于魔法的探索边界,对于魔法的了解,对于魔力的应用都不是低阶魔法师能够去想象的。
哪怕他们将高阶魔法的秘密告知于你,你也没能力运用。
位阶不能直接对应实力,因为评级的两个标准无法直接与对战挂钩。
但是位阶能直接对应魔法师的可能性。
对于魔法的探索,不能缺乏可能性。
九阶,也许就是当下这个世界魔法师所能达到的最高位阶,是最有希望探索位阶之后秘密的人。
艾贝尔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高兴于凡妮莎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他无需面对那些脑海中的恐惧以及从记忆中追来的愧疚。
如果他曾有过愧疚的话。
凡妮莎第一次返回索雷森时,她是回过家的。
因为内蒂等人死去,心怀愤怒的她来到了这座抛弃了她的王城,走进了那个本应有自己位置的家。
太阳刚下山,艾贝尔一家正在享受着晚饭,仆人们忙忙碌碌,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飘出。
凡妮莎就这样坐在屋顶上,侧耳听着从庭院里,从屋子里传出来的笑声。
时值精灵族的年节,兄弟姐妹都吵吵嚷嚷的围在艾贝尔身边索要着礼物。
“别急没急,每个人都有份。”
艾贝尔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笑声和话语却很刺耳。
凡妮莎坐在屋顶上,想象着自己也能坐在家里。
在属于精灵的年节里,她也想回家。
然而在她的感知下,这间屋子里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她生活过的痕迹,在这热闹的年节里,从母亲到父亲再到念旧的长辈们都记不起有一个叫做凡妮莎的孩子,连哪怕一句都不曾提及。
凡妮莎想过毁掉一切,以她当时的实力,当年最强者不过五阶的索雷森压根无人可以阻挡她。
强烈的毁灭欲望最终被凡妮莎惊人的理性抑制了下去,她在屋顶割掉了自己的长发,任由那些发丝被风吹拂,淡金色的光在太阳的余晖中闪烁,坠进即将沉入夜幕当中的森林。
凡妮莎·艾贝尔从此消失了,那个不再认可自己出身的孩子一步步走向了九阶魔法师的位置。
因为说话水平不高,被霍古建议多看少说的雾妖在看完了凡妮莎日记中回到艾贝尔家的内容后,看着那间建在沉默山脉中的小屋,说了一句话。
“也许凡妮莎旅行这么久,只是想有个家。”
一个需要学说话的人提炼出了凡妮莎回到沉默山脉这个决定背后的真正原因。
无论是否有专门研究凡妮莎过往的人存在,也无论他们持有什么样的观点,路禹觉得雾妖所总结的,正是凡妮莎前半人生的核心追求。
不是魔法,而是家。
她之所以变强,只是为了能回家。
艾贝尔,这个一生都在努力向上攀附,却至今只是个男爵的精灵,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讽刺。
他本可以不攀附,只要他有过一丝愧疚,在房间里留下凡妮莎的物品,或是在年节上提到一句凡妮莎,她都会从屋顶上跳下,与他们相认。
他穷尽一生左右逢源,像个小丑一样取悦着各种贵族,却不知道自己曾可以成为索雷森至高无上的人物。
那株足以庇护艾贝尔成为索雷森至高无上存在的参天大树被他一手舍弃。
“我是在沉默山脉之外的地方发现了她的遗物。”
艾贝尔轻哎了一声:“我就知道以她的能力,她是不甘于遵守诺言呆在沉默山脉内的,她果然离开了。”
“其实如果她没有失语和失明,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魔法师,但是可惜了,命运抛弃了她,让她成为了那样的人。”
路禹能听到身后拳头握紧的咔咔声,也能看到雾妖像是河豚生气一般,身躯一鼓一鼓。
璐璐缇斯挥动的触手把路禹按住,他安抚道:“没必要。”
路禹笑着纠正艾贝尔:“不,是你抛弃了她。”
艾贝尔终究是要面子的,被一介外人如此直白地拆穿,脸上不太能挂得住。
“失明与失语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我请了最好的医生,找了我能支付范畴内最好的魔法师来治疗她,都没用。”
“但是你还是抛弃了她。”路禹喝了一口茶,“就因为你需要攀附一个头脑一热,想跟精灵王叫板的公爵,你将凡妮莎当做牺牲品丢了出去。”
“因为她残疾,所以她不是你的女儿,而是筹码,是带着整个家族一飞冲天的工具。”
艾贝尔无法维持良好的礼仪,他阴沉着脸,语气里只剩下了强烈的不悦。
“爵士,您是客人,也是我惹不起的人,但是到底是个外人,说到底,凡妮莎的事情是我的家事,我怎么处理你都无法置喙。”
“也许您是从凡妮莎的遗物中得知了什么,因此特地为了她来羞辱我,我知道冒险者中有为了亡者完成心愿的说法。”
“凡妮莎记恨我,痛骂我,诅咒我都好,我已经说过了,这一切的不幸都源于命运。”
艾贝尔伸手指天:“若非命运对她不公,她又怎么会遭受这些?”
“羞辱我的目的你已经达到了,凡妮莎的心愿该了了吧,如此一来,我希望爵士能离开我家。”
“命运不公吗?”路禹咀嚼着这几个字,回忆起笔记里的内容,笑了。
凡妮莎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反而在有关于萨耶尔的描述中写下了“谢谢命运让我们在此相遇。”
来艾贝尔家,是路禹一行人一致的决定,即便是霍古都表达了明确的支持,不仅是想知道凡妮莎这位不为人知的大魔法师家人究竟如何,也是为了一件物品。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要一样东西,东西到手,我就走。”
艾贝尔皱眉:“如果你是想要凡妮莎的旧物,那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些东西都被丢掉,或者是焚烧了,艾贝尔家没有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留存。”
“我要凡妮莎的画像。”
路禹不打算商量,他手一挥,璐璐缇斯径直飞到了艾贝尔的头上,触手一卷便给艾贝尔的脖子上了一个枷锁。
“这事可没商量的余地,如果我得不到,我不建议帮一位叫做萨耶尔的人解决一些未了的心愿。”
艾贝尔起初还在高呼这里是索雷森,妄动一位贵族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然而在发现璐璐缇斯的触手不断绞紧之后,艾贝尔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前不久德温家刚刚被其他贵族瓜分干净,贵族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更不会为他得罪一位即将离开这里的七阶魔法师。
艾贝尔赶紧说:“路禹爵士,我们真的把凡妮莎的所有旧物都处理了,没有她的画像留存啊!”
“没有那就画一幅。”路禹本想这么说,也做好了请画匠来宅邸里作画的准备。
却听见楼上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我…我…有。”
路禹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艾贝尔两个女儿之一的艾德琳。
艾德琳从楼梯上走下,瞧了一眼被触手捆得死死的父亲,赶忙说道:“其实,没有全部销毁…”
艾贝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激动地说:“艾德琳,你!”
艾德琳低下了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路禹鼓励有些怯懦的艾德琳继续说。
“当初销毁姐姐的物品时…我觉得不太合适,就稍微偷了一些东西出来。”
“而且…”
“而且…”
犹豫了一会,艾德琳深呼吸,说:“我好像见过姐姐…因为有一年年节的深夜,我听到了屋里有异响,蹑手蹑脚起来查看,却发现好多护卫都神志不清地面朝着墙壁…”
“然后我就看到了姐姐站在已经是小曼迪睡房的屋子前,静静地看着小曼迪…”
“姐姐看见我之后,对我说了很多…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什么的…还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因为天亮之后,我睡在床上,四周也没有姐姐的影子。”
西格莉德随手翻阅日记,并没有看到凡妮莎记录这一段。
但是在艾德琳的带领下,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更多。
艾贝尔家西南方的树精部落里,一位树精附庸将埋于古树下方,密封好的铁盒拿了出来。
一张已经无法从艾贝尔家里找到的画像呈现于眼前。
凡妮莎端坐在椅子上,淡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她那空洞的眼睛。
画师似乎捕捉住了风起的一刻,画像里凡妮莎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随风晃动。
画面中的凡妮莎浅浅地笑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安心地享受着这个家带给自己的余温。
非要路禹评价,与之前见过的精灵比,凡妮莎可以和女装的伊索打个不分上下,都属于那种认真端详会觉得很耐看的类型。
盒子里还有些许杂物,却都不如这幅画卷吸引人。
艾贝尔怒视着私藏画卷的艾德琳,仿佛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应该庆幸有画卷在这里,不用重画一幅,不然你的脖子今天都别想离开触手。”
“你费尽心思要凡妮莎的画卷做什么?”
路禹真不知道艾贝尔赌什么气,被自己欺负很丢人吗,这时候还这种口吻与自己说话,换个真的七阶魔法师,他已经是灰了。
“我和我的朋友得到了她些许帮助,不想这样一个人湮没无踪,所以找个画像挂起来瞻仰。”
路禹说的是实话,虽然传送阵很有可能将他们带去凡妮莎曾经旅行过的地方,但是时间跨度那么大,谁又能保证真的有那里还有凡妮莎留下的痕迹呢?
魔法师是很敬重前人的,更不用说是愿意凡妮莎这种愿意撰写新人书籍的开源型魔法师了。
艾贝尔神色频频变化,艰难地问:“凡妮莎,到底成了什么样的人?”
路禹不想向这样的人展示凡妮莎的伟大,这对她甚至是一种亵渎。
“你还不配知道她的经历,艾贝尔,带着你渴望成为人上人的念头,溺死在名利的大海里吧,你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127.你是巨龙,你说是啥就是啥
常年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路禹这番轻蔑的话语艾贝尔可以无视,然而那轻蔑中隐藏的信息却让他浑身颤抖。
路禹是七阶魔法师,这样一个人说凡妮莎达到了无法想象的高度…
艾贝尔想要追问,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一种莫大的恐惧追上了他,令他喉咙发干。
也许路禹一开始就是因为凡妮莎的原因才愿意造访索雷森的?
沉默山脉问题的解决其实也是凡妮莎的委托,只是精灵王正好发出了邀请,才会给众人一种七阶魔法师很好说话,很和善的错觉?
艾贝尔想要安慰自己这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然而路禹拿到了凡妮莎画像后,与身边同伴认真端详的模样却令他的自我安慰变得无力。
那是一种包含了崇拜,敬仰,尊敬的奇异神情。
路禹收起画像,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这可能是凡妮莎在这世界留下的唯一一副画像。
看见艾贝尔纠结万分,明显在脑海中不断自我拉扯的模样,路禹呵呵一笑。
精灵族到了暮年容貌会迅速衰老,在那之前,一直都会维持青春靓丽的模样,这是让诸多人型种族都十分羡慕的一个天赋,甚至出现了精灵猎人的角色,就是为了夺取这一天赋。
精灵王还有两百或者三百年,因此还能维持住英俊的模样。
可艾贝尔就不行了,他的皮肤已经如同树皮一般干褶,头发只剩下了白色。
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精灵,回首自己一生,原本还能安慰自己的左右逢源为艾贝尔家带来而来生存与延续。
但是今日之后,他恐怕睡觉都会想起那位被自己丢进沉默山脉,连名字都从脑海中除去的女儿。
寿命长在这时未必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在步向死亡的过程中,还要在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今日发生的一切。
虽然萨耶尔希望让艾贝尔享受凡妮莎当年体验过的痛苦,是纯粹的肉体折磨,但是路禹却觉得精神上的折磨更加痛苦。
这种钝痛会持续到他咽气的那一天,会在那些名与利的回忆中一点点撕扯开他虚伪,无能,短视的一生。
路禹看着活了几百年却依旧像是个小孩子的艾德琳,本想以前辈的口吻说话,但却忽然想起,人家的岁数能当自己曾祖母…
他贴近艾德琳,小声地说:“也许,那不是梦,你的姐姐确实回来看过你们…记住,不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路禹对这个模样与凡妮莎有几分相似的孩子,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这段没有写进日记里的内容,也许是凡妮莎最柔软的地方了。
她在寂静的艾贝尔家宅邸游荡,前往每个妹妹的身边,以催眠与梦境的形式传达了自己的叮嘱。
这是她最后一次尽到姐姐的责任。
“谢谢您,我尽量做到吧。”
路禹离开了,只留下树精附庸们面面相觑,看着紧握着拳头,神情异常无比的艾贝尔,以及等待着迎接父亲怒火的艾德琳。
回到王城,路禹立刻被告知,德温家的财产已经瓜分完毕,并且已经进入了转换等价物的阶段。
希望获得的等价物清单路禹已经交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贵族们下手还挺狠啊,一个六阶魔法师的家,抄了一天就给抄空了。”路禹不由得赞叹。
路禹见到了在庭院里等待自己返回了伊索。
已经知道等价物转换完毕就是两人分别之时的伊索,带着那位给自己提供了羊肉和牛肉的妹妹来到了路禹面前。
是个怯生生的孩子,见到路禹连话都不会说,又或者是路禹身后打盹的霍古威慑力实在太强?
逗了几句,除了听到她自我介绍外号叫做“绿苗”,路禹竟是和她聊不起来。
果然是一个很容易受欺负的性子啊,交流都不怎么会,难怪整天跟着一堆牛羊玩耍。
在路禹面前畏畏缩缩的绿苗却和雾妖很合得来,不过好像雾妖和谁都很合得来,她变形的技巧实在吸引人。
“伊索,帮我做件事。”
一起欣赏两个小学生大闹的伊索听闻路禹有请求,立刻正色道:“说吧,保证帮你弄好。”
“艾贝尔男爵将死之际,替我去给他传达一个消息。”
路禹瞄了一眼一直站在伊索身后的那位女侍卫长。
女侍卫长很识趣,躬身退后。
“就告诉他,凡妮莎是一名八阶魔法师。”
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证明凡妮莎已经到达九阶,路禹和璐璐缇斯选择严谨一把,在找到新的资料填补凡妮莎的信息前,先确认她为八阶。
八阶这个词还是触动了伊索,他坐在椅子上侧耳聆听的身子一倾,险些摔倒。
“不是开玩笑?”
“为了严谨,我说的还有些保守了。”
“这个叫做凡妮莎的人…怎么做到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
伊索也看出来了,路禹这是想让艾贝尔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更加难捱,或者说…就是想让他死不瞑目。
“虽然艾贝尔身体不太好,但是应该还有三四十年好活,没准你有机会亲自来送上这份美好的祝福?”
路禹知道这是伊索在期待自己回到索雷森。
“三四十年,你这一张嘴啊就是我们人类一半的寿命,我们可是很脆弱的,若是有机会我自然是想亲自送上祝福,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保证三四十年之后的事情呢?”
“不过索雷森我以后还会回来的,这你放心。”
伊索喜出望外,他答应了路禹的要求,如果路禹无法到场,一定亲自帮艾贝尔加速一下。
吃着绿苗带来的两只小羊,路禹等到了贵族代表带来的等价转换物,以及那张璐璐缇斯变身所需药剂的清单。
路禹扫了一眼,赫然发现,清单上除去那些作为烟雾弹掺进去的素材,竟然只剩下了三样。
史莱姆元素湖的元素精粹。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六阶天星花花蜜。
五阶以上碧水菇提供的孢子。
乍一看,可以简单总结为,史莱姆,花蜜以及蘑菇孢子,都是些很好收集的素材。
然而,这些全都是些麻烦玩意。
史莱姆元素湖,这是只有诞生了史莱姆王才会出现的奇特地方。
史莱姆一族十分神奇,他们在魔力诞生于这个世界时同时诞生,对魔力有着极强的亲和力,据传人类曾经跟随在史莱姆身后学习过魔法。
然而基本以分裂繁殖为主的史莱姆一族,很少能诞生出有智慧的存在,这也许就是霍古说的平衡吧。
史莱姆天生就能使用魔法,若是还有极强的智慧,以及极高的种族觉醒率,配合上他们多样化的繁殖方式,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那其他种族估计要联合起来对抗史莱姆了。
能被称呼为史莱姆王,那必然满足两个条件。
一,评定到达水晶级,也就是六阶标准。
二,诞生出智慧。
史莱姆王诞生之后,周围的史莱姆便会被他强大的魔力吸引过来,在诸多史莱姆的协助之下,由他们体内的各属性元素凝聚出的湖泊会于附近形成。
借由元素湖强大的元素魔力,史莱姆王可以影响一整个区域内的环境,布置各种强力的法阵。
整个索雷森最高战力不过六阶,而且这个六阶还有水份,真让他们去对付一个有元素湖护体的史莱姆王,那不得是送菜啊。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天星花,听上去很好采摘对吧?
然而天星花和利齿花是同类,都是植物性魔物,区别只在于,利齿花名字上就告诉你它不好惹,并且从外表上贯彻这一点。
而天星花,这种花瓣上有着无数形似繁星花纹的巨大花朵,却以长得美,看上去人畜无害而臭名昭著。
天星花捕食方式与利齿花颇为相像,只不过利齿花是将猎物麻痹,毒死后拖进嘴里,而天星花则是溶解之后吸干猎物。
花蕊为白色意味着天星花一段时间内捕猎十分成功,体内魔力满溢,这时产出的花蜜效果最佳。
这里是精灵的地盘,植物性魔物他们还是有一些天赋压制的效果的,然而可惜的是,索雷森听都没听说过天星花。
五阶的碧水菇,这个倒不是个凶物,孢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性,但是它现在却十分稀少,只出现于水源充足的区域。
用璐璐缇斯的话,当初她为了给笨龙炼制药剂,寻找的素材中最费时的就是碧水菇。
在贸易便利的梅拉大陆碧水菇都是个稀罕物,让璐璐缇斯足足等了一个月才在商人手中获得,在索雷森这里自然是别想了。
虽然根本不懂炼药,但是路禹还是对于璐璐缇斯用料的丰富程度感到头疼,他问了一句外行人时常会问,且一定会引来说教的话。
“一定要有这些吗?”
“元素精粹是为了稳定变身的效果。”
“天星花花蜜是中和一些素材中蕴含的毒素,别看天星花这么毒,但是它的花蜜相当温和,还很滋补,在梅拉大陆甚至有喂养天星花贩卖花蜜的养殖行当。”
“至于碧水菇的孢子,这是为了变身不那么痛苦,沐浴到孢子的人都说那种清凉的感觉毕生难忘,以至于梅拉大陆有过一段屠杀碧水菇获取孢子制成饮品的过去…结果碧水菇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越来越难获取。”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都适用。
“一定都得用到吗?”
“当然…呃…也许,也不一定?”
“你这不确定的口吻是什么情况啊!”
璐璐缇斯的回答令路禹震惊了。
“我也没法子啊…毕竟我第一次炼制就炸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毕竟我不是用嘴喝的,而是魔力把药效分解后灌到我身上,产生了效果,实在没法甄别出到底哪些有效,哪些没效。”
璐璐缇斯触手一摊:“所以我说了,我一定得再炼制一次,无论能否成功恢复原来的模样,至少我得知道这炉药该怎么改进。”
行吧,你是七阶魔法师,你说的都对。
路禹接过清单,发现贵族带来的东西里赫然还有一箱银砖,以及…
金币!
路禹惊喜地拿起那两枚放在银砖上的金币,好奇的打量着。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还是路禹第一次见到金子。
倒不是路禹土豹子,而是前世看各种动画,小说,冒险者到哪都是用金币这种硬通货,以至于他刚落地就把金币锚定为货币标准。
结果现实很残酷,不同地区,矿藏的不同导致了货币流通有着巨大的差异。
路禹一路上见到最多的还是铜币,以及不断被各大王国往下分的各面值小币。
什么冒险者接个委托就是几百上千金币完全就是做大梦,能给你两银币就该乐了。
清剿魔物这种委托往往还会出现多人竞争的情况,低阶冒险者互相内卷,导致委托价格一路下跌。
璐璐缇斯实在不知道路禹见到金币两眼发光还特兴奋是什么毛病,不就是金币吗,她家没被炸平前也有一些。
看着路禹这么开心,璐璐缇斯忽然觉得,男孩子的快乐,还真是简单而纯粹啊。
之前路禹一直头铁召唤一个“高”什么,名字很奇怪的巨人,即便明知道会失败依旧乐此不疲。
璐璐缇斯好奇问他为啥死磕这个,他就来了一句:“能驾驶一次,我能开心一辈子!”
果然主仆是会越来越像的,西格莉德这个管钱包的也凑了上去,看着金币眼睛闪闪发亮。
西格莉德也没见过金币,在精灵那里没见过,被俘虏后也没有,把玩过最大面值的也就是银砖了。
霍古也瞄了一眼:“做工倒也算精致,没有掺太多的杂质。”
“霍古你对金币也有研究?”
“龙族有部分家伙对亮闪闪的东西很喜欢,总是乱收藏,我稍微了解过一些。”
当巨龙和你说他了解过一些时,大概率意味着,他真的很懂。
“他们会睡在金币上吗?”
“看来人类对龙的刻板印象很深啊,我们可不喜欢浑身染上金属气味,龙也是爱干净的。”
路禹看了一眼霍古背上至今还存在的那些花花草草,以及那株仍旧挺拔的小树…行吧,你是巨龙,你说是啥就是啥吧。
128.角色扮演
路禹用全部银砖向伊索兑换了一些纯度更高的金粒,负重问题无法解决,自己每经过一个区域,战利品都只能以这种方式自行减负。
路禹之前也询问了璐璐缇斯,有没有储物类型的魔法。
然而璐璐缇斯的回答让路禹失望了。
储物魔法有,但是都是一些高阶魔法师才能使用,而且分两种。
一种就是单纯的构筑一块小区域,容纳自己的物品,以魔法维持这个区域不会溃散。
优点是,方便快捷。
缺点是,一旦魔法师身亡,就会爆装备。
名副其实的爆装备,因为这个小范围的储物领域是与魔法师绑定的,一旦缺少了魔法师的魔力供应,就会瞬间失效。
于是经常出现魔法师对敌,打着打着,战场中央一地货币,乱七八糟收藏满天飞的奇异场面。
不过据说梅拉大陆现在已经有魔法师在改良了,他们打算做出一个带有魔法师本人印记的“容器”,以维持该储物领域的魔力,这样就不会再出现爆装备的状况了。
第二种是传送魔法的变种。
魔法师在隐秘地点建立自己的储物室,通过小型的传送阵,将物品丢进金库当中,需要取用时启动反向传送即可。
优点是安全系数很高,至少不会在死后爆装备。
缺点也很明显,太繁琐了。
传送法阵的构筑就需要大量的精力,储存一样东西就得耗费大量魔力构筑传送,拿个东西又得启动逆向传送,一套流程下来,交战当中属于自寻死路的行为。
这个也有魔法师在改良,他们的目标是将微型传送法阵镌刻在强大的储能器皿上,随时随地触发,魔法师需要的只是给储能器皿充电。
现有的诸多魔法都有改良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其实是随着魔力的强度逐渐提升的。
因此霍古才会说路禹的世界意识理论能解释很多事情,现阶段魔法的瓶颈都可以解释为“当前环境不允许”,而之前出现的几次大规模魔法升级潮流其实都是“环境变好”带来的增益。
这比之前所谓的“神允许”要合理太多了,而且霍古个人也不喜欢天穹之上还有未知的神明在审视他们这个说法,这会让他觉得翱翔于天际也不自由。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次变动什么时候会到来?
需要解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先找到前几次变动的时间,查看是否存在规律可循。
在一个拥抱之后,路禹告别了伊索,于当夜与霍古一起离开了索雷森王城。
回到凡妮莎小屋,路禹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这里整理起了物品。
有屏障保护,有霍古坐镇,还有禁魔机关防御,凡妮莎小屋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禁地,一直携带在身上的一些纪念品可以腾出来,暂时存放了。
璐璐缇斯刻画的通讯法阵生效,她无视了塞拉发来的各种垃圾信息,将自己即将开始传送的消息发了过去。
璐璐缇斯打算通过两次通讯法阵信息传递的完整性来推测这次传送的距离。
“也不知道兔子能接收到多少信息。”
塞拉并不在家中,这段时间她也没时间回家了。
伴随着一批传教士的上任,银枫圣教国遴选传教士护卫的时间又到了。
塞拉再不靠谱,这种圣教国四年一次的活动还是要露面的。
每隔四年,银枫圣教国便会向外派出一批约莫十人的传教士队伍,这些传教士必须足够虔诚,信仰光辉之神毫不动摇,经受过重重考核,方才能当选。
他们将会向着梅拉大陆上还未探索的区域进发,一边记录沿途的风土人情,一边传播教义,力求将光辉之神的影响力扩大到更远的地方。
因为不是每个传教士都有足够应对野外状况的能力,因此银枫圣教国会同时进行遴选合适的护卫,这些护卫则被周边各国称为“光晕”。
教皇没有全程主持大会,已经年近八旬的他从去年开始就身体不适,外界普遍认为这是他即将觐见光辉之神的征兆。
据说教国内部已经在准备对应的流程,只等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塞拉就听过好几人在讨论下任教皇的人选,并且听闻几位候选人都在忙着拉支持。
不过塞拉十分好奇,怎么没人找自己?
这种困惑直到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戴维德主教沟通才被解开。
“因为找不到你啊。”
这事严格来说还真是个误会,其实有两位教皇候选人派人找过塞拉,毕竟塞拉是这届的神选,而且据信是这些年来,教国最受欢迎的神选,虽然她一向被教国内部认为极不靠谱,但是她的意向却格外重要。
但是好巧不巧,塞拉在这两位教皇候选派人拉拢时,都外出了。
第一次外出是去回收璐璐缇斯的盒子,救回笨龙。
第二次外出则是去肖特兰探底。
这两次巧合直接被其他教皇候选看在了眼里,他们都觉得,塞拉是故意不见他们。
现在内部有许多有意思的说法。
“有人觉得你在神选之后,想要尝试成为教皇,最年轻,最受欢迎的教皇,听上去就很合理。”戴维德主教说。
塞拉晕了,她十分佩服这群人的想象力。
自己当神选那都是被架上去的,她本来只是在圣女的位置上混一混,谁知道被点名当了神选。
这个神选根本就不是“神”选的,而是人选的,事到如今塞拉也不知道神选的职责相较于圣女有什么区别。
也许就是听上去更唬人一些?
外界都说,神选是为数不多能直接聆听光辉之神话语的人,但是塞拉只能说“放屁”。
她连光辉之神贡品都吃了,坐在神龛上喝茶都没见光辉之神说半句话,就算他脾气再好,不在意被亵渎,那他总该提醒一下自己仪态应该端庄一些吧。
没人比塞拉更明白,教国最核心的那群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们听不见光辉之神,也不确定光辉之神是否存在,但是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光辉之神”确确实实被大众信仰。
唯有这样,他们的权利才会稳固。
伴随着教义的传播,信仰的力量如触手一般延伸出去,他们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塞拉不知道在教国里还有多少像自己这样完全不信神,但却身居高位的人,反正以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没人会主动揭穿这一点就是了。
被这个强大的体系赋予了超乎与人的地位,便是信了又如何?
“还有个说法是,神选不打算卸任,因此不方便表态。”
怎么又是这种麻烦的猜测,谁说她不想走人了?
她混进教国只是为了一顿温饱,天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圣女,又成了神选。
“我听闻圣女玛丽安对这个猜测十分不满,她觉得神选轮换是最符合光辉之神心意的做法,对于你打算赖着不走颇有微词。”
“现在的圣女还真是够纯粹的。”塞拉呵呵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台下的光晕选拔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为了成为传教士的剑与盾,又或是为了荣誉,他们使出了毕生所学,尽情地对抗着。
这些平均实力在秘银黄金左右的光晕候选表现出的战力倒也亮眼,时常能引得教国一众高层的赞叹。
可惜塞拉看不上眼,她看得只打哈欠。
这要是璐璐缇斯在下面打多好啊,塞拉心想。
光晕的遴选即将结束,塞拉也从观礼台上缓步走下,准备一众主教为光晕以及传教士进行配队与赐福。
传教士是有权利自行选择光晕人选的,因此晋级到最后的光晕还要等待被选择才能正式获得这份殊荣。
按照塞拉以前的经验,大多数传教士,到了最后选择的一定都是最符合他们审美的对象,今年估计也不会太例外。
塞拉和煦地笑着,一脸温婉地注视着眼前等待着赐福的众人,这营业性的笑容很好用,时常有人会从中品出“神的光辉”。
塞拉的评价是,这些人的脑补能力不写点什么真是浪费了。
站在塞拉身边的恰好是圣女玛丽安,这个漂亮少女乌黑的长发从圣职者长袍的缝隙中漏了出来,好似瀑布在白色的画卷上流淌。
“没想到塞拉大人会出席,我以为您又要缺席了。”
塞拉的迟到早退是出了名的,想找找不到也是常事,早在圣女期间,这种状况就初现端倪。
成为神选之后,因为没人能管得住,塞拉愈发放飞自我。
但是谁让塞拉就是能拴住教徒们的心呢,谁让她就是能在梅拉大陆上的各个国家收获一众支持者,让最有权力的那群人为之狂热呢。
“小玛丽成为圣女时间不长,似乎不知道,我从来不缺席重大庆典。”
随后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拦着你,你去争就是了。”
玛丽安似乎没想到塞拉会这么赤裸裸地说出这些,她原以为对话会更加委婉,塞拉会装傻充愣。
“塞拉大人还真是直接啊。”
塞拉笑而不语,对于玛丽安这种隐隐悟透了教国真相,想要努力往自己身上捞取更多权利的人,她阻止不了。
塞拉是靠着教国施舍的一碗粥活下来的。
那年寒冬,塞拉离开已经被冻僵的父母,不再等待那个一头扎进风雪当中不再回来的哥哥,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呼啸的寒风中漫无目的的前行。
就在她即将冻弊荒野时,是教国的一位信徒救了她。
那是一个一脸凄楚的老妪,她独自埋葬着大寒潮中的死者。
老妪是虔诚的,得到教国圣职者布施的她没有喝粥,而是将粥供奉在案桌上,尽管她的家中已经没有存粮,尽管她腹中饥饿难耐,她依旧在恳求光辉之神再次降下神迹,让那年包裹着教国的无尽风雪消散。
然而老妪在捡到了塞拉之后,毫不犹豫地把粥送给了她,并且告诉她,这是光辉之神令教国送来的礼物,是神的恩惠。
塞拉不懂什么是神的恩惠,她只知道自己很饿,喝了半碗粥之后,她仍然饿得发抖。
她希望老妪也喝一点,然而老妪却死活不肯。
“这是神给予你们的恩赐,不是给我的。”
第二天,在咆哮的寒风中,在狭窄的木屋内,老妪死了。
塞拉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喝一口,她只记住了老妪口中的教国,以及,光辉之神。
塞拉不信神,一点也不信。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他应该能看到地面上发生的惨剧。
如果他无动于衷,那又何必信他?
然而塞拉却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说出自己能感受到的一切。
在教国,塞拉是个传奇。
她被老妪用一碗粥救下的故事家喻户晓,人们口口相传,这就是神的旨意,是神赐予了塞拉新的生命。
也是从那天起,塞拉像是被神明选中一般,先是被圣职者救助,后成为教国的一员,努力培养后又成为圣女,最终成为神选。
不仅如此,她还能以六阶的实力与梅拉大陆最年轻的魔法师璐璐缇斯打成平手。
只要谈及塞拉,教国的子民都会说,“这就是神选之子”。
这很好笑。
塞拉对于这个故事有着自己的理解。
老妪给自己喝粥,是因为她虔诚的同时还是个善良的人,一份粥无法让两人活命,她选择让自己代替她活下去。
因此塞拉选择成为她心心念念的教国一员。
圣职者救助是因为当年的教国确实用心救灾,孤苦伶仃的塞拉刚进城就被圣职者带走,敷药,喂粥。
被培养是因为教国发现了她的天赋,那之后不过是她以天赋兑换来地位与荣誉的故事罢了。
这个故事里,没有神,有的只是一群在自己岗位上尽职尽责的人,以及一位善良的老人。
人们将自己的经历神化无非是想通过她证明光辉之神真的有在注视着他们罢了。
塞拉觉得自己不适合在教国呆下去,能洞悉一切的她天天要角色扮演,这太累了。
然而有些人却不这么觉得。
比方说玛丽安,她似乎对于角色扮演有着浓厚的兴趣。
129.坏人路禹
塞拉向几位主教报告了自己未来的行程,她的下一站将会是斯莱戈帝国。
斯莱戈帝国的科尔顿亲王将会在不久之后大婚,考虑到对方的请帖直接塞到了自己脸上,塞拉决定走一趟。
“看来塞拉是真的不打算表态了。”
看着塞拉远去的背影,几位主教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许才是所有教皇候选心中最好的结果吧,塞拉的影响力太大,她支持的一方将会拥有极大的优势,如今她离开了,反倒是能够进入各凭本事的阶段。
但是塞拉这种过于庞大的影响力却让不少教国的高层有些担忧,他们的力量与影响力大多来源于光辉之神与教国,而塞拉的影响力更多地是来自她自己。
塞拉在离开会场的路上遇到了一队刚刚受赐福的光晕与传教士,两人似乎是特地在等待着她。
“神选大人。”
塞拉瞄了一眼单膝跪地的两人,乐了。
按理来说,传教士只需要施礼即可,怎么跟着光晕一起跪下了。
“安娜,伊斯科,庆典宴席可要开始了,不早点去,就不怕其他人把好吃的抢走吗?”
传教士安娜腼腆地笑了笑:“我们留下来是想谢谢神选大人成全的。”
说着,安娜踢了伊斯科一脚。
有些青涩的伊斯科一时间有些紧张,竟然哑巴了。
看见伊斯科这个模样,安娜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生气。
塞拉把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笑着哼哼道:“你们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什么吗?”
伊斯科这才回过神,连连摇头:“谢谢神选大人给了我重新参加光晕评选的机会。”
“我一定会保护好安娜,安全地把她再护送回教国。”
伊斯科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家伙,恰逢塞拉出行肖特兰之际,准备进行光晕比试的他先是在野外意外被魔物击伤,后来又因为用酒为伤口消毒弄得一身酒气,导致被别有用心的竞争对手举报在遴选期间恶意酗酒。
本身喝酒在教廷倒不是个大事,但是光晕的要求严苛,进入名单申报阶段就相当于进入了光辉之神的视野,这段时间对神要有最起码的尊敬。
酗酒,无疑证明了伊斯科不够虔诚。
伊斯科的名字眼看着就要被人从光晕比试的名单上摘下来,还是安娜脑子活泛,以自己圣职者的便利,等到了没摸鱼,正常前往教廷的塞拉。
塞拉本来没想管这事,毕竟规定如此,她就算是神选,也不可能开这么大的后门。
“伊斯科根本不会喝酒,他只是被人坑了,我可以以自己的圣职者身份起誓。”
“你和他什么身份?”
“…朋友。”
支支吾吾的回答,闪躲的眼神,逐渐开始变红的脸,塞拉理解了安娜冒着被踢出传教士名单都要找自己的原因了。
塞拉不总是摸鱼,就好比这一次,她就认真地调查了一番前因后果,确认了伊斯科是个两杯酒就能在地上睡得跟头死猪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酗酒…估计在教国开酒水铺子的店家能把自己的招牌砸了,毕竟他们只卖烈酒,不能让人买醉的低度数酒约等于泔水。
神选就这点好,塞拉开口,伊斯科的光晕比试名额再次恢复。
伊斯科也没有让塞拉失望,最终成功突围,被安娜点到了自己身边,算是没白费塞拉的好意。
“我们听说神选大人前不久让人寻找一个叫做亚斯的地方,但是未能找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我们这次出行,一定帮您关注这个奇怪的地名。”对塞拉十分感激的安娜说。
那安娜肯定是要失望了,根据现在塞拉得到的信息来看,亚斯距离教国实在太过遥远了,以至于信息传到时,璐璐缇斯只能得到琐碎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连信息都难以正常传递的遥远距离。
但是塞拉没有打击安娜,而是笑着说:“我很期待。”
塞拉就要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着正打算说悄悄话的两人,问:“你们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伊斯科呆住了。
安娜则是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作答。
“啧。”塞拉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伊斯科说,“安娜这么主动,你要装聋作哑是吗?”
“这…我…那个…”
看着伊斯科手足无措的模样,塞拉很满意。
想必出发前,他们会有更多能聊的话题了。
青涩的爱情,真棒啊,光是站在一边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起来了。
回到家,塞拉命令笨龙张开嘴,让她检查口腔,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才拍了拍笨龙的脑袋,给他运来新鲜的水果。
进入房间,锁上门,检查小狐狸机关的塞拉发现了惊喜。
“有璐璐的信息!”
塞拉大喜过望,立刻阅读。
信息依旧是破碎的,但是因为璐璐也采用了连续发送的方式,因此塞拉可以通过比对,补全部分传送过程中缺失的关键信息。
通过拼凑,塞拉知道璐璐已经离开了亚斯,到达了一个叫做xx森的地方,并且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法阵。
虽然这里的信息破碎得厉害,但是联系下文,塞拉还是知道了,他们找到的法阵极有可能是一个天然的超远程传送法阵。
这样塞拉激动地攥紧了手。
如果这个传送法阵的传送方向正好在梅拉大陆方向,那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能够见到璐璐?
但是下一秒,她又担忧起来了。
万一…是相反方向呢?
现在的信息已经那么破碎了,如果反方向传送,那岂不是连信息都无法传达?
对半的概率让塞拉有些焦躁。
她耐着心,继续把消息阅读下去,却发现后半段的信息突然有些不对味了。
后半段破损的信息是在介绍璐璐缇斯如今的队伍,一个名字无法拼凑出来的龙女仆人,和雾有关的魔物一只,以及一个叫做路禹的人类。
龙女是个近战小达人,似乎在管理队伍内的财物。
雾气有关的魔物信息似乎大段地缺失了。
路禹的介绍是最长的。
璐璐缇斯详细说了自己与路禹的相遇,两者之间的合作,以及旅行中发生的一些事。
尽管大部分地方都无法被阅读出,但是从没破损的地方,塞拉敏锐地读出了一种气息。
“憧憬…不对,她是七阶魔法师,能憧憬这样一个男的?”
“敬佩?”塞拉赶紧推翻,“这人做了什么啊,就值得璐璐敬佩。”
“……”
“璐璐,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塞拉便炸毛了。
璐璐缇斯是单纯的,她要是不单纯就不至于被梭伦帝国压迫到想要逃离,被塔妮娅这个渣女利用完就丢弃。
可以说,璐璐缇斯学习魔法的天赋与智商但凡分一点去处理日常的人际关系,她都不至于被弄成一个社恐。
一个单纯的社恐是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温柔与认可套住的,因为很少获得他人的关心,一旦遇到一个,她会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掏出来,让对方明白自己很在乎她。
塞拉的拳头咔咔作响。
璐璐缇斯字里行间的自豪之意再明显不过,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十分靠谱。
塞拉以前正好吐槽过璐璐缇斯,她是个没朋友,还长不大的小鬼。
而隐藏在自豪与得意之下的,分明是对于路禹这个人的强烈认同感。
这青涩的恋爱气息真是让人不悦!
“路禹…”
“路禹…”
塞拉在房间里默念着路禹的名字,如果语言能杀人,那路禹现在应该变成筛子了。
坐到椅子上,桌面上的喜帖映入眼帘,那是斯莱戈帝国送来的。
塞拉把喜帖攥在手里,揉成一团,抛向房间角落的垃圾桶。
好半晌,塞拉才逐渐平复了心情。
她想传递消息让璐璐保持基本的戒备,但是却突然想到,以现在璐璐对路禹的信赖程度,没准这信息还是他们两人一起听的…
塞拉抱住了头。
“我的璐璐啊…你可不要被坏人骗了啊。”
塞拉口中的坏人,那个被一国神选惦记到默念十几遍名字的路禹,如今正在璐璐缇斯的监督下练习着风魔法。
天天抱着凡妮莎的进阶风魔法阅读的路禹还是需要实战考验的,璐璐缇斯自然承担了沙包的角色。
“你是没吃饱饭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哎。”
在接连得到璐璐缇斯如此评价之后,路禹停下了训练,走到她身边。
“璐璐,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目前只是个二阶魔法师,你这身皮就连霍古打着都费劲,你难道还指望着我能破防你?”
“而且你这个训练方式就有问题,我毫无正面反馈,也无法知道自己是否有进步,打在你这里全是‘无法破防’,你的话全是打击人信心的…”
“你能不能量化一下尺度,让我对自己的实力有直观的感受,别总是打击我,至少给我点正反馈啊。”
看见璐璐缇斯不知所措的模样,路禹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清楚,每个人都是有一个阈值的,你光打人不给糖吃,是个正常人心态都会出问题的。”
璐璐连忙道歉:“对不起…这…其实这就是看别的魔法师教导自己徒弟的方式,我之前也没有教过人,所以…”
路禹没有责怪璐璐缇斯的意思,他只是坦诚地说出这段时间训练的感受。
交流是很重要的,如果出现问题不及时交流,那不经意间就会留下无法解开的小疙瘩。
路禹一行人没有立即离开沉默山脉,而是在这里稍微休整一段时间。
长期的旅行,疲惫需要及时治愈,凡妮莎小屋安逸的环境让所有人都能够好好地放松下来,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
雾妖天天去挖魔力水晶抱着吸,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吃不到美食的遗憾。
西格莉德则是天天出门去与沉默山脉中那些魔物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流,看着那面闪光小圆盾上的伤痕变多,而西格莉德却毫发无损,霍古竟然询问起西格莉德是否要尝试学习一下魔法。
魔武双修虽然不容易,但是一旦有所提升,实力的增长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路禹恰如前面所说的,一直在被璐璐缇斯教导,不过璐璐缇斯的教导并不怎么理想。
传送法阵的魔力注入已经开始,估计明天晚上魔法阵就能灌注完毕,在等待魔力充盈的这段时间,不再训练的路禹依旧抱着凡妮莎的风魔法进阶手册阅读。
实力提升太慢,这让路禹有了危机感。
然而这也不是那种打怪升级的世界,一切的提升都是循序渐进,只能靠积累,因此路禹也只能加大知识获取的强度,以及训练的力度。
暖黄色的照明水晶下,一团黑雾缓缓飘荡着。
“路禹。”
看书的路禹瞥见了不远处的璐璐缇斯,不过听声音,她似乎有些消沉。
以为璐璐缇斯还在为今天自己说她不会教人而纠结,他连忙解释:“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比较笨,跟不上你的教学,如果你只会这个方式,我可以调整心态配合你。”
路禹也觉得自己今天语气里质询的味道太浓了,练习太久,一直被打击,难免有点火气,因此他立刻道歉。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你说得对,除了给予你马上可以获取的知识外,提升实力的实战魔法教学,我根本不会教。”
路禹说:“唉,不会就不会吧,我们一起想个好一点的训练方法不就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不要总是用你的标准衡量我就好了。”
“毕竟你是天才,我不是啊,虽然你一直说我恢复魔力的速度很快,算是天赋异禀,可是我在魔法方面脑子的确有些笨,实力提升这么慢就是明证。”
“璐璐啊,在学习魔法之后,我才意识到,你真的很厉害。”
璐璐缇斯自豪地说:“那当然。”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让你成为六阶魔法师,或者混吃等死?”
“为了不浪费你家的大米,我们可得好好努力了。”路禹自嘲道。
璐璐缇斯欲言又止,在心里默念。
“不也挺好吗…”
130.抢孩子零食的坏家伙
此前路禹对于激活传送法阵需要的魔力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他以为传送这种事在魔法世界应该稀松平常,但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连接魔法阵的魔法水晶颜色黯淡,这些能够从地脉中吸收汇聚而来魔力的天然载体也承受不起连续不断地抽取。
如果不是这是一条水晶矿脉,又是地脉魔力的汇聚地,这些被抽取了魔力的水晶矿就无法再利用了。
“璐璐,你之前说过,把你传送到我身边的是一份传送卷轴对吧?”
路禹猛然间发现了突兀之处。
“对,一份十分简单的,用来储物的传送卷轴,目的地就是我的地下室。”璐璐缇斯说,“我平时想拿点什么,是不会亲自下楼的,只要开卷轴就好了。”
一个目的地是自家地下室的传送卷轴,硬是在爆炸发生时产生了超远程传送法阵的效果…
“那岂不是说…那场爆炸产生的能量几乎等同于眼前这个传送阵抽取的量?”路禹仔细地打量着璐璐缇斯,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个奇迹。”
璐璐缇斯也坦率地承认:“爆炸发生时我也觉得自己一定完蛋了,毕竟我家的危险物品真的太多了,全部都在共鸣…也许真的是奇迹吧,是这个世界赐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让我认识了你们…”
璐璐缇斯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路禹根本没听清。
“你怎么声音这么小,后面的重复一遍。”路禹一边看着传送阵,一边示意璐璐缇斯。
“没什么,我们还是做好进入法阵的准备吧。”
路禹也没往心里去,转身就去拾掇行李了。
霍古呆在法阵旁边仔细感受了许久,确认了整个魔法阵的魔力运转正常,每个节点的魔力连通顺畅。
“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由魔力构筑的通道已经展开。”
雾妖拍了拍霍古:“不要太想我哦,这次我可是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霍古鼻子用力一呼气,雾妖的身形立刻变得模糊,声音也在狂风中被拉拽得模糊不清。
“欺负人,你就会欺负我!”雾妖立刻缩到了西格莉德的身后。
霍古哼了一声,扭头喊住了检查行李的路禹:“这段时间我仔细思考了你提出的假设,结合我之所见,产生了一个疑惑。”
路禹停下了手中的活,与璐璐缇斯一起抬起头。
“魔力从无到有,从稀薄到充盈,这是世界逐渐变化的趋势,这我们已经知道了。”
霍古顿了一下,似是在思索着合适的词汇。
“魔力浸润万物,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让无数新的生命涌现,这些新的生命形式又会推动着世界继续发展,那么…”
“是否有一天,魔力的浸润会让不同于魔法的流派失去用武之地,在力量的差距之下,只剩下学习魔法这一条路可走?”
这…
路禹呆住了,因为霍古说出的正是魔力足够充盈,这个世界诞生的魔法师越来越强,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后的那个可能性。
根据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的一些描述,以及她自己钻研魔法的感悟,位阶之后的境界绝对存在,这是蕴含在魔法这一力量下的可能性,之所以无人能触碰到,也只是因为世界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
而当魔法的道路被拓宽,魔法师的上限不再局限于位阶,能够窥探位阶之后的新境界,那么武者的道路何在?
武者的道路还能拓宽吗?
假如武者以及一些被少数人钻研并挖掘的力量体系无法跟上魔法的发展,那么这世界其实也就只剩下了一条道路可走。
在魔法加大了力量差距的那个未来,人和人,或者说,阶级与阶级的差距只会更大。
霍古是巨龙,而巨龙大多数都是魔武双修的怪胎。
他们天生就具备强悍的体格,力量与魔力这两条道路无论怎么选择都行得通,为此他不由地为以武力提升自我的种族担忧。
霍古的担忧不无道理,以人类的视角来看,魔法师越强,那么掌握了核心知识,力量的那群人绝不会分享自己已知的知识,他们只会让环境变得闭塞,杜绝下层魔法师进阶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已经在发生了,而如今的魔法其实只能说是起步不久,远没有到强盛时期。
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牵涉的东西太多,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答的。
霍古大概也知道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估计在自己思索的过程中他就几度卡壳,如今问出口也不过是想让路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
“遥远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再做打算吧。”
路禹迈入了传送法阵当中,霍古也轻叹一声,有些唏嘘。
等到全员进阵,负责激活法阵的霍古对着路禹微微点头,叮嘱道:“这次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你们提供帮助,所以可要多小心了。”
“凡妮莎的小屋,就交给你了。”路禹也对着霍古点了点头。
被霍古截停的魔力涌入了法阵,伴随着法阵的纹路全部亮起,无数光点从法阵下方升起,一点点包裹住了路禹一行人。
路禹觉得身子轻飘飘地,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地面,漂浮在半空中。
尽管有璐璐缇斯的触手固定,但是四个人在法阵当中却向着四个方向飘动着。
在源源不断的魔力注入,传送法阵光芒大盛,路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白色,耀眼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不断地通过聊天室与璐璐缇斯确认状况。
“放心,这是传送生效了,魔力会包裹着我们迅速穿越通道,前往目的地。”
失重的感觉很不好,没有了脚踩大地的踏实感,路禹有些惊慌。
光幕中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更多时候只有白光在闪烁,维持着这个状况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后,白色的光幕开始溃散,路禹的视野里出现了翠绿的色彩。
似是有人往水池里扔下一枚石子,层层涟漪于路禹身体四周浮现,向着周围荡漾开。
下一秒,景色突变。
被雨水打湿的林地出现在了下方,一堆颜色偏暗的枯枝烂叶因为传送时产生的余波纷纷被卷上了天空,拍打在路禹等人的身上。
下坠感出现的一瞬间,路禹大叫不好。
这里离地面至少十米。
“为什么传送法阵会在天上开门啊!”
雾妖本来就能飘。
西格莉德是龙女而且走的就是武者道路,这点高度应对得当根本没问题。
璐璐缇斯就算砸地上也是地板有事。
“就我一个倒霉蛋是吧!”
“救我救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璐璐缇斯!”
传送导致触手脱离了其他人,直到路禹声嘶力竭地大喊,眩晕当中的璐璐缇斯才发现了路禹这个倒霉蛋在自由落体。
璐璐缇斯甩出一个风魔法包裹住路禹的身子,正在空中扑腾的路禹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形竟然稳在了半空中。
“唉…”璐璐缇斯恨铁不成钢地刚想说什么,但一想起之前路禹和自己说过的话,她换了个口吻。
“你可是个魔法师啊,而且还是玩风魔法的,为自己释放一个基础的,能托住自己身形的魔法不是难事吧。”
路禹不好意思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了,忘记了这点。”
飘在空中的三人组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这是西格莉德对着地面释放武技,并顺利落地弄出的动静。
“璐璐,路德,这里有好奇怪的东西,你们快来看啊。”西格莉德在地上一边招手一边吆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西格莉德就不再张口闭口“主人,大人”,而是很平常地用名字称呼他们了,而是混着来使用。
如果这是正常的贵族,西格莉德估计会被拖出门去,先抽几鞭子,然后在饿几顿,让她明白什么是基本的礼仪。
不过路禹和璐璐缇斯都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们纷纷落地,前往西格莉德身边。
西格莉德口中的怪东西是一堆蘑菇,确切来说,是一堆最高身高直到路禹腰间,有着拟人化小手,依靠蹦跶以及蠕动来移动的蘑菇小人。
这些蘑菇小人有着瓜子仁大小的小眼睛,眼珠子似乎是绿色的菌丝,阳光照射下竟能看见些许光泽在流转。
嘴巴就是一条细小的缝,根据西格莉德的说法,她刚才亲眼看见这些蘑菇人在吮吸树叶。
蘑菇人的小手跟机器猫的手掌没有区别,就是一团圆乎乎的小球,也不知道手臂是不是缩在了体内,这么短的手真让人怀疑他们是否能抓取到东西。
这些蘑菇人的伞盖的厚度,花纹,身体的颜色都不相同,不过体型倒是基本一致,都是非常常见的柱状蕈类。
“他们为什么都挤在一块,瑟瑟发抖?”雾妖好奇地问。
这还用问吗,看地上的还沾有菌丝的枯叶和嫩叶,不难猜测到,这群蘑菇人原本在开开心心地享用着食物。
好巧不巧,传送法阵把他们丢到了这个位置,西格莉德还玩了一个宛如英雄降临的帅气落地动作,把地面擂得震天响。
这群蘑菇人哪见过这个阵势,吃的都不要了,只想逃跑。
然而他们本来就腿短,这点时间只够聚到一块,根本跑不远。
体型稍大一些的蘑菇用身子牢牢地挡住了背后的几只小蘑菇,小小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路禹。
璐璐缇斯稍微感应了一番,这堆蘑菇的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是黑铁,即便是路禹也能用风魔法把他们玩得晕头转向。
“好弱的小蘑菇啊。”璐璐缇斯感慨。
保护着小蘑菇的那只红伞盖蘑菇用手拨了拨地上的树叶,又认真地选了几片,一跳一跳地来到路禹的面前,把树叶举向他。
红伞盖的小嘴在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可惜的是…路禹听不懂!
“璐璐缇斯,你能听得懂不?”
“我觉得你高估了我的涉猎程度,我在梅拉大陆都只是听说过蘑菇人的存在,还没亲自见过呢。”
“聊天室也不行?”
“聊天室只对我信任的人开放,而且在无法有效沟通的情况下贸然用启用精神魔法,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红伞盖依旧维持着举树叶的姿势,时不时把小短手往路禹这边推一下,似乎急切地希望他收下。
璐璐缇斯这位百科全书,西格莉德这位野外生存专家,再加上被霍古灌输了一堆野外知识的雾妖,三人都没发现树叶有什么异常,就是很普通的叶子。
“要不,收下看看?”璐璐缇斯提议。
“这不会是什么契约的缔结仪式吧?”路禹担忧道,“前一秒还害怕得发抖,下一秒就带着树叶央求我收下,转变太快了啊。”
“一群白木黑铁,就算想要和你缔结契约,那也得有媒介,并且得到你的认同啊。”璐璐缇斯说。
带着好奇,路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些树叶。
红伞盖转头就走,边走还边用身体碰撞着那些蹦跶速度慢的同伴,似乎很不满意他们的速度。
一行人望着一群蘑菇逐渐走远之后,这才琢磨出点味道。
被精灵养大的西格莉德与林地里的魔物打交道比较多,她摸着下巴,猜测道:“那个红蘑菇,会不会是觉得,我们是来抢他们食物的?”
雾妖接着西格莉德思路继续说:“所以,红蘑菇把自认为很好吃的全都找到,献宝一样递给路禹。”
接龙来到了璐璐缇斯这里。
“在他们看来,路禹接下树叶就意味着他对这个交易很满意,不会再对他们动手,而且也宣誓了他对于这些树叶的所有权…”
三人齐刷刷地望着路禹。
路禹不由自主地接着说:“所以,我是抢了一堆小孩子零食的坏人?”
“开什么玩笑,不是你们让我接的吗,怎么我成恶人了!”
璐璐缇斯三人异口同声:“是你说自己是个恶人的,我们什么都没说。”
131.蘑菇们的神
找了处开拓地,四处搜寻了一番,路禹一行人确认了周围没有特别强大的魔物出没后,立刻着手构建通讯法阵。
他们需要知道这次传送到底穿越了多远的距离。
璐璐缇斯挥舞着触手努力刻画法阵时,忽然感觉到地面似乎轻微地颤动了。
这不是错觉,因为西格莉德也已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这里。
“感觉不像是很强的魔物,我只能闻到些许魔力的气息,不过数量貌似还挺多的。”
雾妖说罢,主动飘了出去,为大家搜集信息。
不多时,她飞了回来。
“有好多蘑菇,五颜六色,密密麻麻,一蹦一跳地在往这里赶,太壮观了。”
末了,她补充道:“不会是路禹抢人家零食,抢出事了吧?”
孩子被欺负了,身为家长自然是要来出头的,这十分合理。
可这完全就是误会啊!
大量的蘑菇人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将刻画法阵的路禹一行人围在了中央。
这些蘑菇中最大的和路禹一般高,最小的估计只有篮球大小。
随着一个蓝色伞盖上带有青紫色圆点的蘑菇人出现,围着路禹的蘑菇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
路禹发现,即便是和他同等体型的蘑菇人,眼睛依旧是一条细细的缝,而且他们的眼睛是歪斜的,像极了古早时期的颜文字,不是/_\,就是\_/,要么一脸丧气,要么一脸怒容,很难联想到别的。
蓝色伞盖的大蘑菇人就是一脸丧气,看上去极为无精打采的那类型,看着他一点点挪动到自己面前,路禹总有种社畜大冬天从被窝里爬出来,机械麻木地去上班的既视感。
“看样子他就是这群蘑菇人的族长了。”璐璐缇斯提醒。
“感觉实力并不强啊…不过说到底是我们欺负了人家孩子,总不能再把他们揍一顿吧?”路禹说,“不能沟通情况下怎么表达歉意?”
“跨种族沟通难度很大的,肢体动作都无法有效传递信息,你也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你绘制的图形。”
看见蘑菇人族长步步逼近,西格莉德已经戴上装备,准备重拳出击了。
就算之前是误会,是他们不对在先,无法沟通情况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不然总不能被动挨打吧。
路禹手中的风魔法已经调动完毕,他紧张地注视着蘑菇人族长的一举一动。
“啪。”
蘑菇人族长忽然以面抢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见蘑菇人族长有所动作,西格莉德直接飞身挡在路禹和璐璐缇斯身前,看到这一幕,她举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路禹和璐璐缇斯更是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周围所有的蘑菇人都跟着蘑菇人族长以脸抢地,真是看着都疼。
“璐璐,解释一下。”路禹戳了戳璐璐缇斯。
“解释什么?”
“这是蘑菇人的什么特殊习俗吗?”
璐璐缇斯说:“我不知道啊,之前就说了,在梅拉大陆我就没和蘑菇人打过交道,不过看上去…他们对我们没恶意。”
好几个小蘑菇人还悄悄地抬起头,偷瞄他们。
但是他们随即被身边的蘑菇人吐出菌丝提醒了什么,再度低下了头。
搞不清楚状况的路禹只好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倒在地上就不动弹的蘑菇人族长。
蘑菇人族长微微抬起头,看见路禹在注视着他,立刻又把脸拍在地上。
“喂喂喂,你真的不疼吗,别这样啊!”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这么无语过。
这算什么事啊,他们几个是长得太丑还是长得太吓人,这些蘑菇人怎么不敢与自己对视呢。
路禹不动,蘑菇人也不动,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诡异的平静被后来的蘑菇人打破了。
这些姗姗来迟的蘑菇人带来了菌丝编织起来的容器,里面盛着大量的半腐烂的果实,树叶,枯枝,以及被溶解成黏液的不明物,散发着能让鼻炎患者重新顺畅呼吸的“迷人”气息。
他们一出现便径直来到了蘑菇人族长身边,将手中的容器放在地上,面朝路禹,趴了下去。
路禹看得出他们趴下去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懂啊!
变成大蘑菇飘在半空中的雾妖倒是回过味了。
“他们把自己的食物献给你,好像是在祭祀啊。”
雾妖的话提醒了璐璐缇斯,她认真的打量着迟到的蘑菇人献上的贡品,基本都是蘑菇人最喜欢吃的食物。
除此之外,菌丝容器中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鸟类的蛋,以及一些发酵后带着些许果香的汁液。
“他们似乎…”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看到倒了一地的蘑菇人,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似乎是把我们当做他们的神明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西格莉德嘴角抽搐了。
“蘑菇人的神明,至少也该是个蘑菇人吧…我们长得像蘑菇吗?”
“还没能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文明,只有微弱的智能的种族往往会把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力量归类为神明之力。”璐璐缇斯说。
“塞拉还是圣女时,曾经在野外帮助了一群只有些许智慧的魔物,这些魔物也像蘑菇人一样,将自己所有的食物,以及他认为塞拉会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奉上。”
“塞拉当时就对我说,那些魔物因为理解不了她的魔法,因此将她当做降临的神明膜拜。根据教国之后的观察,这群魔物事后竟然还刻画了人型的图腾用以代表塞拉,并将塞拉那天带走的东西当做是‘神明的喜好’,每逢特定时刻就会收集一堆,进行祭祀。”
路禹望着周围匍匐不起的蘑菇人,若有所思道:“难道说,是我们突然出现的阵势,让他们产生了误会?”
“那群小蘑菇给我们送上树叶只是因为害怕,但是到了大蘑菇们那里就变成了‘神明降临,接受献礼’的意思。”
“先到来的蘑菇人直接以脸抢地估计是怕我们生气,毕竟供品还没准备好,因此他们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平息‘神的愤怒’。”
“那么璐璐,我们要怎么做,他们才会起来呢?”路禹问。
“倒也简单。”璐璐缇斯触手指向蘑菇人送上的礼物,“收下这些东西就好了。”
“他们的思维模式大概就是,神明降临了,自己送上的供品神明没要,证明神明对他们心生厌恶,蘑菇人一族要大难临头了。”
“因此你只要把这些东西拿走,向他们示意,自己对供品很满意,他们就会安心了。”
路禹闻言,狐疑地走向供品摆放的位置。
果不其然,趴在供品旁边的几只蘑菇人脑袋微微抬起,用藏在伞盖下的小眼睛悄咪咪地瞄了一眼路禹的动作,然后迅速低头。
发现这个细节之后,路禹也觉得璐璐缇斯说的可能是正确操作,于是把所有装有供品的菌丝容器都提溜了起来,走回了璐璐缇斯身边。
发觉供品被拿走,蘑菇人族长以及几位采集供品的蘑菇人用头抵着地面,用力一顶,弯曲的身子缓缓恢复成站姿。
蘑菇人族长依旧很紧张,他伞盖上不断地飘落着粉尘,看得出他在发抖。
路禹看见周围的蘑菇人仍保持着匍匐的姿态,刚想说点什么,意识到对话无效之后,他试着张开双臂,对着蘑菇人族长做了一个抬手的姿势。
在反复指向四周的蘑菇人,又重复抬手的动作后,蘑菇人族长终于有了动作。
蘑菇人族长那镌刻在脸上的丧气表情居然有了变化,路禹竟从中读出了悲伤与犹豫的意味。
不一会,蘑菇人族长小短手一甩,指向了身边的一只大蘑菇。
被点中的大蘑菇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走向前,然后噗通一下跪倒,面朝路禹方向,身子半弯。
路禹还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就感受到了蘑菇人族长身上浮现出了魔法流动的气息。
在蘑菇人族长小短手带着绿色的光切向大蘑菇的一瞬间,璐璐缇斯飘过去,挡下了这一击。
“这又是在干嘛啊!”路禹傻眼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杀蘑菇了!”
璐璐缇斯无奈地说:“你的意思被误解了,我们都看得懂你想让其他蘑菇人起身,但是蘑菇人族长却觉得你是要一个更大的蘑菇充当祭品。”
现在的路禹与蘑菇人就跟中了萨耶尔的语言封印一样,稍微偏差一点,误会就能变得很大。
比划了半天,蘑菇人族长终于明白,路禹对于供品很满意,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蘑菇人一族纷纷起身,扭动着身子,与身边的同伴碰撞,释放着大量的粉末。
“我可以理解为,他们很开心吗?”西格莉德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当前的情形。
路禹没办法,只能用风魔法卷走那些飘过来的粉末,璐璐缇斯也终于能放心下来,继续刻画法阵了。
蘑菇人没有离开,他们像是路禹等人的卫队一般,拱卫在四周。
西格莉德点火打算做点吃的,正打算外出找点枯枝,雾妖却提醒她:“你为什么不试着让蘑菇们去帮忙呢?”
说着,雾妖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找到了不远处的蘑菇人族长。
她先是把枯枝展示给蘑菇人族长,然后又变成一个箭头,指向路禹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蘑菇人族长的一声令下,周围的蘑菇人全员出动。
不一会,清理好食材的西格莉德就看到,一只又一只蘑菇人带着枯枝出现在自己面前,丢下,然后离开。
枯枝堆积而成的小山很快就比西格莉德还高了。
雾妖的操作自然被路禹和璐璐缇斯看在眼里,他们这才想到,雾妖可以这么用!
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们想要传达意思,完全可以通过雾妖这个擅长变形的家伙。
只要把几个想要表达的主要意思以图形的方式展现,然后再矫正两者之间的误差就可以了。
周围的蘑菇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帮助西格莉德收集完枯枝之后,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一副时刻等待差遣的姿态。
“还真的是很像我见过的光辉之神的信徒们呢。”璐璐缇斯边画法阵边感慨,“一个个都等待着神明庇护,因此教国发布的任何任务,命令,下面的人都抢着去完成,说这能够证明自己的信仰足够虔诚,让神明垂青自己,庇佑自己的家族。”
路禹很想说一句,听上去真可怜,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通讯法阵魔力注入完毕,璐璐缇斯迅速向霍古所在的凡妮莎小屋,塞拉所在的银枫圣教国发送了信息。
接下来就是等回信了。
不断往嘴里送着食物的西格莉德注意到了蘑菇人的异常。
“他们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吃东西啊。”
“正常,他们都认为我们是神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认真观察,除非我们表达不满,不然他们会一直看下去的。”
“可是我觉得他们很失落的样子,你看他们的表情,想哭想哭的。”
听闻西格莉德这么说,路禹抬起了头。
还真是,这群蘑菇人看着路禹一行人大快朵颐,一个个委屈巴巴地,身子看上去都干瘪了一些。
璐璐缇斯注意到了蘑菇人族长的视线,提醒路禹:“你放着他们的供品不吃,吃着自己的干粮,他们估计是觉得你嫌弃他们了。”
“注意,他是把我们都当做神了,不单单是我,为什么你们总说我。”
路禹瞥了一眼那堆供品,能下嘴的那是一个没有。
“嫌弃就嫌弃吧,之前配合他们是怕他们一拥而上破坏法阵,而我也不想伤害他们才哄哄而已的。”
路禹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说:“我们就是个路人,庇护不了他们,提供不了神迹…”
蘑菇人忽然躁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往蘑菇人族长,以及路禹这一侧跳来。
因为有蘑菇人负责警戒而偷懒的雾妖忽然大喊:“有利齿花!”
利齿花带着倒刺的藤蔓从远方射来,精准地捆在了一只来不及跳走的蘑菇人身上。
那只给路禹送上了供品的大蘑菇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拖拽着飞速后退,被利齿花送进了嘴里。
事发突然,路禹才站起身,一切都结束了。
“你敢杀我的蘑菇!”路禹愣了几秒,看着挥动着藤蔓出现在视野当中的利齿花,怒了。
132.方向正确
利齿花这种植物类魔物中的恶霸,猎杀蘑菇人当甜点在野外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以路禹等人的观察,这些蘑菇人的实力也不存在反杀的可能性,身体强度和魔力都不在线的他们日常做法应该是牺牲一部分族人,不断地逃跑。
不过这种方法对于一些聪明的利齿花不太适用,璐璐缇斯曾见过利齿花盯着一个族群捕猎,但却不是滥杀,而是可持续性猎杀的圈养行为。
踩在已经咽气的利齿花身上,璐璐缇斯为路禹科普道。
就跟利齿花捕猎蘑菇人一样,路禹一行人猎杀利齿花也不存在什么难度。
这只利齿花只有秘银左右的实力,被路禹等人一拥而上,下场只有死。
璐璐缇斯努力地掰开利齿花的嘴,打算看看那只大蘑菇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只一眼,璐璐缇斯便把触手收了回来,合上了利齿花的嘴。
“烧了吧,没办法取出来了,利齿花溶解得太快。”
能想象到内部画面的路禹叹了口气,拿出了背包里毁尸灭迹用的磷粉,心情复杂地倒在了利齿花的身体上。
虽然他的确不是蘑菇人们认为的神明,但是这群蘑菇人一出现便努力地想把最好的东西献给他们,更是忙碌着为自己出力…
璐璐缇斯想抢救也是出于这种莫名的感觉。
蘑菇人们在短暂的惊恐之后看见了路禹无伤速刷利齿花的画面,震惊之下眯眯眼都睁大了几分。
火苗在利齿花身上窜起,呛人的浓烟令路禹不得不后退,站在远处。
看见这一幕,还在为路禹的神勇感到欢欣鼓舞,心潮澎湃的蘑菇人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蓝伞盖的蘑菇人族长捧起了附近地面上散落的一些枯叶,走向燃烧的利齿花。
因为路禹就在身前,他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默默地把枯叶码在地上,嘴巴微张,快速地说着什么。
路禹以为这是蘑菇人们要悼念死去的大蘑菇,于是一挥手,掀起一阵风,将枯叶卷到了火堆当中。
没想到蘑菇人也有烧东西的习俗…
…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表情古怪,盯着路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禹也反应过来了,这要么是在感谢他们,因此送上了又一份谢礼啊,要么是献给死去的蘑菇人的饯别礼。
可自己居然随手就给蘑菇人的枯叶烧了…
习俗不同,这种举动可是会闹出大误会的!
偷瞄了一眼蘑菇人,他们果然全都呆住了,一个个都仰着头,看看路禹,又看看西格莉德,茫然写在了他们每一个的脸上。
就在路禹思考该怎么让雾妖通过变形的方式解释一番时,蘑菇人族长又抓起了几枚树叶,走到路禹身边,恭敬地伸出小短手向前拱。
路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点空间,之间蘑菇人族长这么微微弓着身子穿过了他们,走向火堆,将枯叶洒了下去。
伴随着火苗的跳动,火舌一卷,枯叶也随即被点燃,化作飞灰。
一只又一只蘑菇人模仿着蘑菇人族长的操作,拿着枯叶走向火堆,重复着之前的操作。
“路禹,你好像赋予了他们一个新的仪式。”璐璐缇斯说,“祭奠同伴的仪式。”
末了,璐璐缇斯问:“原来你已经知道他们是想祭奠同伴了,所以你展示的是你故乡祭奠同伴的仪式吗?”
路禹捂着额:“你先等会,我暂时没法回答你问题,我有点乱。”
这些蘑菇的学习能力这么快吗?
自己只是随手这么一扬,根本没多想别的,但是他们立刻就将这个举动记了下来。
火渐熄,晚风吹拂过这片不知名的大地,卷起残留在地上的黑色粉末,随风穿过树林,飘洒向这片大地的各个角落。
太阳给予这片土地的灼热并没有因为夜幕降临逐渐消散,暑气依旧笼罩着一切,令路禹不断地冒汗。
没有等到塞拉和霍古信息的路禹只能将照明水晶挂在四周的树木上,制造出一片光亮的区域,就地露营。
蘑菇人一族没有走,祭奠同伴之后,他们对于路禹一行人愈发膜拜,认定了路禹一行人便是他们的神明,寸步不离地跟在几人身后。
吃饭时,因为西格莉德要用到水,于是便通过雾妖变形的方式询问哪里有干净的水源。
一只小蘑菇自告奋勇要带西格莉德去,但是西格莉德看他走得实在太慢,索性把他抱了起来。
于是这只小蘑菇在返回族人队伍当中后立刻被一堆蘑菇人围了上去,或是用小短手摸摸它,或是与他拥抱。
几个大蘑菇甚至把他捧了起来,举高高。
“璐璐缇斯,你说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小蘑菇会不会变成神子神女什么的奇怪存在?”
“那可说不好,神子神女应该有神明亲自点名,这种只是被抱了抱的也算的话,那感觉还挺廉价的?”
璐璐缇斯接着说,“不过,这群蘑菇人的智慧似乎也没到那一步,他们似乎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家伙很幸运,所以都想过来庆祝他。”
触手在法阵边缘的泥土里戳来戳去的璐璐缇斯让人怀疑她是闲极无聊了,想要挖个蚯蚓出来都逗闷子。
“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们似乎都下意识地接受了蘑菇人神明的身份呢。”
路禹笑了:“你也意识到了吗。”
一开始路禹还明确自己是个过客,懒得理会蘑菇人套在自己身上的光环,但是利齿花猎杀蘑菇人,自己立刻出手这一点让路禹迅速意识到,自己内心还是对这群献宝的蘑菇人有点好感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弱小,自己比他们强,因此下意识想要同情一下他们?
又或者是他们憨憨的,很讨喜?
无论如何,就算路禹明天就从这里离开,这群蘑菇人估计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且传承下去。
只要族群不灭绝,路禹等人化身神明降临,并帮他们打败了利齿花的故事就会一直流传。
“其实,像这群蘑菇一样,才觉醒了些许智慧与魔力的年轻种族有很多,我在梅拉大陆的偏远地区就见到过差不多的。”
“不过这些种族诞生到灭亡总是很快,毕竟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为你初来乍到就对你温柔的。”
“像蘑菇人这种战斗力,估计属于这片地区食物链的下层,他们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牺牲一部分换取另一部分继续繁衍,如果稍微遇到一个喜欢‘杀过’的魔物,那么一个族群的覆灭就是短短一瞬。”
路禹敏锐地捕捉到了璐璐缇斯正在酝酿情绪。
“如果不是我们如此恰好,传送到了他们的附近,那么今天利齿花可能就是蘑菇人的灭顶之灾…缘分真是难以捉摸啊。”
自从与路禹旅行以来,她似乎变了许多。
不知从何时期,璐璐缇斯越来越愿意与身边的人分享自己的心情与感受。
觉得一个东西好用会坦率的说很棒,觉得东西好吃会开心地夸赞,并且努力地表达自己还想要一份。
她以前从来不争取,哪怕是梭伦帝国象征着魔法师荣誉的那些评定,璐璐缇斯都没有地去追逐过哪怕一次。
然而现在她已经能为了烤架上的最后一份烤肉,琢磨着如何让吃货路禹让给自己了。
想要就说出来,这事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件难事。
一是环境不允许你坦率。
二是你身边根本没有能让你坦率说出那些话的对象。
很难得,现在璐璐缇斯找到了这种感觉。
“缘分真是难以捉摸啊,就像我们相遇时那样。”
这是璐璐缇斯想说却没说完整的那句话。
“缘分吗?”路禹琢磨了一下,“这样说来,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算不算是缘分?”
“啊?”璐璐缇斯的声音猛然拔高。
“你啊什么,难道不是吗?”路禹很纳闷璐璐缇斯为何是这样一个反应,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好奇地盯着璐璐缇斯,想知道璐璐缇斯是否有不一样的看法要提出,结果等了半天,她居然一动不动,像是凝固在了半空中。
许久,她才转过身:“我去看一下魔法阵有没有信息回复。”
路禹一头问号:“可是,魔法阵就在你脚下啊,你还要走去哪?”
“…”
“…”
“哦,在我脚下啊,这就检查。”
怪怪的。
路禹也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本想再说点什么,晚饭后出门转悠的雾妖回来了,并且给路禹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他们穿越到达的这片区域是一片湿地,四周杳无人烟,雾妖一路飘上最高的一株古树上环视四周,除了林木与一些错综复杂的水系,根本看不到大型智慧生命群落的痕迹。
这种情况下,别说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获取基础消息了,他们该往哪走,又该怎么走,都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极其湿润的环境还让各种植物,虫子类魔物异常活跃,光是在树上呆着观察那会,雾妖就见到了十几种样貌属于随便长长的怪异魔物,利齿花和他们一比都属于正常魔物,蘑菇人一族在这里都算是眉清目秀。
蹲点的璐璐缇斯终于在大家要休息前得到了回复。
霍古传递而来的信息出现了断裂的痕迹,破碎,且完全无法阅读的几乎没有,相较于他们接收塞拉信息时的情况,已经算得上是流畅了。
这个发现令他们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距离索雷森的沉默山脉很远,但是这个距离远没有亚斯到梭伦帝国那么绝望。
一夜无话,这一晚上路禹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魔物与毒虫骚扰。
听雾妖说,蘑菇人一整晚都在播撒着奇怪的粉末,这些粉末覆盖的地方,附近的毒虫,哪怕是会飞的都不愿意靠近这里。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来了一种味道很独特的树叶,用双手揉搓,等树叶烂掉,再双手一摊,远远地站在上风口,任由风吹拂而过,带走他们手上的清香气,使路禹他们能够睡得更加地安稳。
忙活了一晚上的蘑菇人有不少已经去休息了,留在路禹他们四周的依旧笔直地站着。
“这群蘑菇啊。”路禹无奈地笑了。
本来已经想要让这群蘑菇各自回家了,但是有了昨天发生的事,外加雾妖的描述,路禹忽然觉得,自己既然被称呼为神,至少应该力所能及地为这群呆呆的蘑菇们做点什么。
“做些什么好呢?”路禹陷入了沉思。
“塞拉回信了!”
璐璐缇斯欣喜的声音打断了路禹的思绪,众人围到了通讯法阵旁。
“需要…名,方向,位置,只是一望无际的湿地…同的太多了…没办法确认你所在区…”
这次塞拉的信息可清楚太多了,就连路禹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高兴地挥了挥。
霍古比塞拉的信息缺失程度要少,这说明,他们传送抵达的位置离索雷森近,离梭伦较远。但同时,传送阵将他们反向传送远离梭伦帝国的担忧也宣告结束了。
考虑到启用传送法阵的凡妮莎最终与出身梅拉大陆的萨耶尔相遇,那足以证明,方向正确情况下,他们是能够返回梅拉大陆的。
“定位,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定位。”璐璐缇斯兴奋地绕着路禹转起了圈,“塞拉的通讯应该在传达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导致我们无法确认方向,因此我们需要找到有人类存在的区域问问路。”
“虽然与梅拉大陆依旧有着不远的距离,但是我们至少是看到希望了,”
路禹说:“可是,没有方向,我们该往哪里出发呢,这附近可是一片大湿地,横穿大湿地之后发现自己走错路,那不就太尴尬了吗。”
西格莉德与雾妖望向了不远处的蘑菇人。
路禹眼睛一亮:“对哦,蘑菇人是这里的土著,就算他们不知道哪里有人类生活,也能帮助我们找到知道人类在哪的魔物。”
可是问题来了。
这个要怎么通过雾妖,把意思传达过去呢?
133.蘑菇神明的干预
跟着送食物的蘑菇人一路走,路禹见到了蘑菇人的栖息地。
古树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天空,正值中午,蘑菇人的栖息地却只有些许光亮。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路禹等人才能在炎热的天气中享受难得的清凉。
大量的蕈类与大树生长在了一起,层层叠叠,好似在树木上砌了一堆颜色不一的台阶。
白色与灰色的菌丝覆盖着这里大多数的地面,不过这些菌丝并不湿滑且充满粘性,而是有着类似于毛线的质感,这让路禹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能否用来编织衣物。
就连一向博学的璐璐缇斯也从未见过如此样式的菌丝,不由得俯下身去认真观察。
见到“神明们”如此在意菌丝,蘑菇人们大喜过望,他们钻进由菌丝包裹着的树洞中,取下了各种颜色的菌丝。
黑色,橙色,红色,先后展示在了路禹面前。
路禹先是用手揉搓了一番,然后好奇地拉伸这些菌丝,发现这些菌丝的延展性不错,也足够的柔软。
璐璐缇斯的几根触手将菌丝都混在了一起,拉直,认真地测试了一番后,兴奋地对路禹说:“让人惊讶。”
“他们的菌丝无毒且有韧性,如果处理得当,甚至可以当做一种布料使用。”
“不是所有的菌丝都这样?”
“我在书上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将菌丝制作成布料,基本与蘑菇人相关的记载,都将他们的菌丝描述为湿滑,粘性十足,带着些许腐烂气息的丝状物。”
“这里的蘑菇人也许是为了适应环境,也许是为了应对天敌,总而言之,他们的菌丝与我知道的截然不同。”
“或许这在某些地方是常识,但对我,乃至梅拉大陆而言,这都是一种新发现!”
路禹不想打击璐璐缇斯,理智告诉他,这些菌丝还只是粗略的进行了拉伸的测试,更多的测试并没有被安排上。
他刚才敏锐地发现,靠近池子一侧的菌丝就显得十分湿滑,而且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鼓鼓的。
璐璐缇斯喜欢捣鼓菌丝就让她去吧,路禹选择继续参观蘑菇人的家。
本想钻进一个树洞,却在俯下身的一瞬间看到了树洞里被蘑菇人溶解的食物残渣,那些黏糊糊的液体还反射着微光,给人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身后的蘑菇人们一个个都满怀期待,树洞的主人欣喜若狂…
没法子,路禹只好低头钻进去,像模像样地东摸摸,西瞅瞅,钻出树洞后一脸淡定地背过身,以简易的水属性魔法将水元素凝聚起来,狠狠地搓洗着满是黏液的手。
为了不伤这群蘑菇人的心,他还得让西格莉德帮忙挡着。
雾妖点过了一遍,发现蘑菇人族群并不大,只有六十七只蘑菇,大蘑菇只有七只,余下的都是些小蘑菇。
被利齿花捕食了一只大蘑菇,立刻让这个人口稀少的族群锐减六十七分之一的人口,并且令成年战力爆减八分之一。
诚如璐璐缇斯所说,这种觉醒了些许智慧与魔力的族群在野外生存往往都是一种奇迹。,他们大多数都等不到下一阶段的觉醒与进化,便成为了别的魔物的养料。
这个规模的蘑菇人,只要再碰见几次利齿花,就会彻底消失,因为他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留下文字以及图案,他的存在也不会为人所知。
路禹看见了一簇扎堆生长的菌菇,白白胖胖的菌柄,肉嘟嘟的菌盖,颜色也不是那种鲜艳到让人怀疑一口就能早登极乐的类型。
好奇之下,他扭头问璐璐缇斯。
“这些蘑菇最后会变成蘑菇人吗?”
璐璐缇斯笑了:“怎么可能啊,蘑菇人确实是由蘑菇进化而来,但是这不意味着蘑菇就能变成蘑菇人啊,这是偶然事件。”
“已知的几种蘑菇人是依靠孢子繁衍后代的,他们大多都是无性的个体,不过也有学者说,有些蘑菇人是雌性的同时也是雄性,他们雌雄同体,可以以一己之力诞生出新的蘑菇人。”
“我们面前的蘑菇人到底是无性还是雌雄同体我不是学者,分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蘑菇人是由大蘑菇造出来的,绝不是你随便路边见到一堆蘑菇就能变成蘑菇人。”
路禹决定向蘑菇人问问看。
他让雾妖先是变成蘑菇的模样,然后缓缓变形为小蘑菇人,自己则是用手指着那簇蘑菇。
蘑菇人族长迅速理解了路禹的意思,并根据之前交流时总结出来的点头时,摇头不是的经验,选择了摇头。
“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也许我们可以尝个鲜?”
正在研究菌丝的璐璐缇斯触手差点把菌丝甩飞出去。
“又是吃…我真是佩服你,也许哪天你遇到重大危机,快要死了,也会想着临死前再吃一口。”璐璐缇斯吐槽。
路禹思考了一下璐璐缇斯描述的那种场景。
“要是真的死定了,那感觉临死来一口真没什么不对的,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吃牛肉,要是我快死了,记得喂我一口炭烤的牛肉,最好带点汁水,不要太干。”
跟不上路禹的思维模式,璐璐缇斯每次尝试跟随就会被他冷不防地甩飞出去,无论什么事,他总能来点奇思妙想,让你感慨“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种事情”。
也许这就是路禹的召唤物一个比一个奇怪的原因吧,从血肉战车到噬魔树,没有一个长相符合正常人类审美的,哪怕丢给长相天生凶神恶煞的那些种族,他们都要甘拜下风,直呼自己的模样还有救。
难道说路禹那个世界的人都这样?
见到啥稀奇货色总想先尝个鲜,思考东西总是十分跳脱。
蘑菇人族长的树洞最为宽敞,这也是他身为一族之长的些许特权。
不过以真正的智慧种族来看,这种特权实在太可怜了,也就是住的稍微舒服一些,别的什么都没有。
亚斯三世为之落泪,哥布林王连连摇头。
蘑菇人族长诚惶诚恐地指着自己的树洞,两个小短手往前一伸。
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之后,路禹意识到,这是他打算把这个居所献给他们的意思。
路禹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既然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神了,一个神还要抢自己人的居所住,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小蘑菇人基本是六个一只挤在一个树洞里,低下头时,往往能看到这些小蘑菇们像是扎根在地面当中一般,互相依偎着,配合上他们那个细细的眼睛,表情透着一股安逸。
转完一圈下来,路禹唯一的感受就是,蘑菇人的领地太小了,可以支配的资源更是少得可怜。
树叶其实不是蘑菇人的第一选择,他们已经是进化的种族,需要的能量很多,树叶并不能满足蘑菇人的日常所需,因此他们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不断地寻找枯枝落叶,努力填饱肚子。
小蘑菇人还好,身子小,树叶多吃一些总能饱。
蘑菇人族长这些大蘑菇啃树叶只能保证他们维持一些日常的活动,稍微剧烈一些的运动就会让大蘑菇萎靡不振。
果实自然是好东西,无论新鲜,还是腐烂的,都能被蘑菇人食用与分解。
然而事实是,西格莉德根据从精灵那里获得的知识,确信这片区域的树木基本不产果。
倒是他们刚刚从传送法阵落下的那个地方有几棵果树。
那个地方,虽然距离这里不远,但是也出现了利齿花这样蘑菇人无法对付的魔物,让他们在每个丰收季去哪里采摘果子充饥,无异于送蘑菇。
雾妖变化成树果的形状,然后又变成蘑菇人的模样站在果树下,最后变成一只利齿花。
路禹希望通过这些图案询问蘑菇人,如果有敌人出没,而他们必须要获取食物,蘑菇人有哪些手段。
为了防止误解,路禹还让雾妖重复了一遍他们殴打利齿花的画面。
蘑菇人族长与几只大蘑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抖动身子。
大量的粉末从他们身上飘落,璐璐缇斯忙里偷闲采集了一些,拿着背包里的药剂试了一下。
“麻痹效果而已,这群蘑菇居然连毒素都没有吗,难怪利齿花这么嚣张地欺负他们。”
只能麻痹不能产生有效杀伤,这是什么温柔的魔物啊。
有没有强硬一点,让其他猎物不敢觊觎自己的手段啊?
蘑菇人在反复观看了雾妖变化的图案之后,大蘑菇们纷纷展示了自己的草属性魔力。
而蘑菇人族长的身子忽然膨胀了几分,菌柄变成的身躯骤然变大了两倍不止。
明白过来的路禹赶紧喊停。
生怕意思不到位,他直接扑到蘑菇人族长身上。
蘑菇人族长看到自己的神明飞扑过来,惊讶地立刻泄了气,一幅孩子做错事的模样,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路禹没想到,只是让展示一下才艺,竟然差点让蘑菇人族长爆炸了,这些蘑菇也太憨憨了吧。
“就这么自爆也没多大威力啊,最多也就是炸周围的魔物一身黏液和粉尘,算上麻痹效果…一次性的必中限制技能?”
璐璐缇斯非常理性地点出了这个一次性技能的不足之处,如果蘑菇人能听懂自己神明的评价,估计会想要把伞盖埋进土里。
一般种族想要存续,要么力量有优势,要么智慧有优势,再要么就是有一些独特的技巧保护自己,一圈看下来,蘑菇人似乎都没有。
他们的诞生是个偶然,存续至今靠的是运气,在这片湿地中完全没有主导自己命运的机会,只能被动地数着天度日,一旦出现强大的魔物,那么就全部消失。
真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嗯?”
路禹惊疑地望着旁边一个捡起树叶黏在小短手上的小蘑菇人。
那只小蘑菇人视线一直盯着西格莉德,西格莉德走一步,他就挪动一步,西格莉德持盾的手垂下,他的小短手也跟着垂下。
路禹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他捡起一根树枝,丢给西格莉德,让她一手持盾,一手“持枪”站好。
小蘑菇人看见西格莉德有了新装备,迅速低下头,在地上四处寻找。
终于,他找到了一截短小的树枝,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站定。
仔细回忆了一下,路禹刚才随手烧树叶的举动,他们迅速理解并模仿…
“对了,就是模仿。”
据璐璐缇斯说,人类最早的魔法师其实是跟随在史莱姆身后,感悟他们对魔力的利用,模仿他们使用过的魔法,逐渐踏入了魔法的大门,开创了新的流派。
蘑菇人确实力量,天赋,技巧都不占优势,但是他们至少会模仿啊。
有些许智慧的他们能够从模仿中获取到新的知识,进而感悟新的力量。
无法使用出有效魔法的蘑菇人就学习如何运用道具保护自己以及家园,能够使用魔法的蘑菇人就传授他们适合使用的魔法。
不过在那之前,路禹决定先帮蘑菇人们改造一下生存环境。
这个四面都能遭遇敌人袭击的栖息地实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不会是想教这群蘑菇人搭建防御工事吧,他们要面对的是魔物,那些玩意对付野兽有效,但是对付魔物基本就是摆设。”璐璐缇斯提醒。
“不是摆设。”
“魔物又不可能表演攻城的戏码,人家一个低阶魔法可能就把你的防御工事毁了。”
璐璐缇斯还是觉得这个点子很奇怪,好奇平时聪明的路禹怎么想不通呢。
“璐璐,建造防御工事对于蘑菇人的意义在与让他理解一种,他们很难形成的思维模式。我要的不是防御工事,而是让他明白建造这一行为能带来安全感,并且令他们模仿着这一行为,学着拓展这背后的技巧。”
“一旦他们适应了这种思维模式,他们就会配合着搭建出来的防御工事,配套上足够强大的魔法防御体系,你所谓的魔物一个魔法砸翻防御也就成过去式了。”
“当他们拥有这样的体系之后,他们就与这附近的魔物产生了区别…换句话说,璐璐,我们在塑造一个种族的未来,你就不想看看一个奉我们为神明的种族在接纳了我们的知识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吗?”
134.学习,领会,运用
路禹亲自砍倒一棵树,将木头运回蘑菇人栖息地后,指了指木头,然后向蘑菇人们竖起一根手指。
通过这种方式,蘑菇人很快就理解了路禹的计数方式。
神的意志是至高的,当路禹要求他们带回来十棵树时,所有的蘑菇人都行动了起来。
大蘑菇齐心协力,以魔力一点点伐断树木,然后费劲力气地将这些树木搬运回家中。
小蘑菇则是在璐璐缇斯的指引下,四处寻找合适的树枝,用来编织简易的栅栏。
忙碌了一整天,十根大小适中的原木收集完毕。
同时,雾妖也给路禹带来了最新的坏消息。
雾妖花了半天时间,在做好标记的情况下一直朝着北边飞,穿过沼泽地,穿过林地,穿过泥泞的黑泥地,一路上各种魔物见了不少,但是唯独没见到有智慧生命活动的痕迹。
不仅如此,疾驰许久,雾妖依旧看不到这片大湿地的边界在那,登高望远,能看见的也只有无尽的雨林与潮湿的土壤。
这里广袤地让人有些害怕,一向爱玩的雾妖甚至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一路疾驰返回了路禹身边。
那种孤寂感让习惯了身边有人吵嚷的雾妖十分恐慌。
路禹听到消息,立时皱起了眉头。
他想过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很大的湿地,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范围竟然有这么大。
雾妖全力飘半天,这基本相当于他们不停不歇走两天了,毕竟路禹只是个孱弱的人类,玩不了强度很大的急行军,环境也不允许他们无视障碍物提速。
“想问路看来还得落在这群蘑菇身上啊,我们得尽快确立一些基本的沟通用语言。”
蘑菇人效仿者西格莉德的模样,将切割下来的木头打磨成了简易的小木盾。
找了个大蘑菇来试用,发现分量正好,拿上去也较为趁手。
木盾对于实力强的魔物基本无用,但是却能让蘑菇人们增加一些容错率。
利齿花的藤蔓拍打在木盾上,不说完全免伤,至少还能给他们一点释放魔法的空余。
熟练运用了,魔力比较稀缺的蘑菇还能专门持盾,协助防御。
有盾还不行,还得有枪。
将木头的一端削尖,西格莉德拿起了木质的长枪,打量了一番。
路禹适时地出现在了西格莉德的另一端,而西格莉德也举枪缓缓刺向路禹。
蘑菇人们宛如慢镜头一般,身子一点点绷紧,拉伸,脸上的惊恐溢于言表,如同一条线一般的小眼睛都快撑破了。
这种反应完全在璐璐缇斯的预料当中。
在蘑菇人看来,这就是妥妥的神战啊,是一个神明与另一个神明的殊死搏斗。
小蘑菇们挤成一团,不知所措地看着大蘑菇们。
可大蘑菇自己也瑟瑟发抖。
西格莉德与路禹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一人刺,一人举盾,这群反应有些缓慢的蘑菇们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西格莉德随手将手中的长枪丢给了一个茫然的大蘑菇,大蘑菇二话不说直接以脸抢地,随后用小短手抓住长枪,又一次以脸抢地,这次声音更加响亮,看得西格莉德脸疼。
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尊重与敬仰自己的表现,但是就不能换个更好的方式吗?
得到神赐长枪的大蘑菇,与得到神赐木盾的大蘑菇在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神器”之后,果然做出了符合路禹猜测的动作。
持枪的大蘑菇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不断地出枪,而拿到盾牌的大蘑菇则是模仿着路禹,面对来临的长枪不断地举盾防御,将伤害抵挡下来。
这些略显笨拙的蘑菇们模仿速度很快,今天之前他们还不会运用工具,但是在见识到了神明打造武器与装备,又见识了神明利用武器装备进行攻击与防御的过程之后,他们迅速映入了脑海。
拿到盾牌的绿伞盖蘑菇防御着防御着,忽然调用起了魔力,在小木盾上形成了一道绿意盈盈的屏障,那充盈的草属性魔力令路禹愣住了。
什么是举一反三,这就是了!
这才开始上手没多久呢,拿到新装备的绿蘑菇就开始动脑筋强化装备了。
“好家伙,想到这一层,接下来他们就能顺其自然地想到附魔了。”璐璐缇斯说,“毕竟战斗中对装备进行强化毕竟需要时间,很容易被敌人抓空档,为了适应强度更大的战斗,提前进行的强化就非常有必要。”
西格莉德还在给其他大蘑菇造装备呢,连连吃瘪的持枪橙蘑菇也悟了。
在接连被魔法强化的小木盾抵挡攻击,并且震得身子发麻,“神器”磨损后,橙蘑菇做出了改变。
他没有选择强化,也没有选择附魔,而是看准了绿蘑菇举盾的空隙,将刺这个动作改为挑。
这个虚晃一枪的招式明显在绿蘑菇的意料之外,毕竟之前都是橙蘑菇刺,他看准位置举盾就能防御。
之间长枪一瞬就抵到了小木盾的正下方,随着橙蘑菇的发力,小木盾脱手飞向了半空,门户大开且两手空空的绿蘑菇一下就成了待宰的羔…蘑菇。
这种肉眼可见的进步,得到了路禹以及璐璐缇斯的一致赞同,在帮忙打造装备的西格莉德也放下了手中的活鼓掌。
情绪这种东西,传递起来是不看种族,无需语言的。
发现神明们都在拍着手,并且路禹还亲自上前,将被打飞的木盾交给绿蘑菇,所有蘑菇人都理解了这个动作的含义。
大蘑菇小蘑菇都努力地伸出小短手,轻轻地拍打起来,为得到神明赞扬的两位勇士献上自己的敬意。
橙蘑菇高举长枪,好似得胜班师的将军,耀武扬威。
绿蘑菇则是紧握着小木盾,倔强,且不服气地用手拍打着木盾,似是示意再来一局。
第二局很快开始了,然而橙蘑菇领悟虚晃一招后运用得颇为不错,改刺为挑接连成功,让绿蘑菇根本防不住攻势。
就在西格莉德打造好第三套枪盾套装时,橙蘑菇已经在挑和刺的基础领悟了扫。
用力抡圆长枪,拍打在绿蘑菇的盾上,接连几次,绿蘑菇就会因为手疼无法继续持盾。
“看来他们只是笨拙,但是并不傻,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们指出一个方向,他们的学习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知为何,路禹竟然觉得很满足,“是我之前说错了,他们在智慧上,还是有些优势的。”
西格莉德没有给小蘑菇们制作迷你的枪盾,他们这个体格,就算拿起了武器也对付不了什么敌人,让他们参与战斗,只会让蘑菇人们陷入灭绝危机。
在发放完枪盾套装,让大蘑菇们开始学会利用装备增加对抗优势后,路禹开始教这些小蘑菇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家园。
没法正面对敌没关系,只要为防御体系出把力一样能起极大的作用。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指着不远处的地面,轻轻往上一抬。
地表的菌丝被隆起的泥土挤破,一堵一指厚的泥墙拔地而起
由魔力牵引着塑造而成的泥墙并不稳固,脱离的魔力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璐璐缇斯是故意的,如果她想,完全可以让泥墙厚实且牢固,但是这就起不到教学作用了。
路禹也不嫌脏,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巴走到小蘑菇们的面前,让他们都看清楚,然后径直走向了泥墙,把泥巴糊在泥墙根部。
一点又一点,泥巴堆积下,泥墙一部分逐渐与路禹堆的泥巴融为一体,变得厚实了起来。
累得出了汗的路禹刚想擦擦额头,却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捆住了手。
还想问句干什么的路禹听见了璐璐缇斯的提醒。
“你一手泥。”
“哦,谢了。”
去找小溪洗手前,路禹指着泥墙,连续点了好几下,小蘑菇们心领神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始刨地,抓起泥土就往泥墙下方丢。
等路禹回来,发现这群傻孩子只是在堆土山,并没有合理地夯实泥墙。
无奈,他找来一块干巴巴的树皮,走到泥墙边上,拿着树皮,用力地按压着那些松垮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之后,璐璐缇斯扯住和同伴练得热火朝天的蘑菇族长,让他也看到自己用魔法为泥墙进行巩固的场面。
蘑菇人族长歪斜着脑袋,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不解。
“完了,到了新的领域,他们一下子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啊。”璐璐缇斯察觉到了不对,“之前的对战多少属于本能的范畴,建造和改造稍微有点超纲?”
路禹斜着身子,努力和蘑菇人族长歪到一个角度。
看着蘑菇人族长的小眼睛,路禹摸着下巴说:“不,绝对不超纲,这依旧能通过模仿来入行,区别无非是成品效果。”
“我觉得他只是单纯的迷茫而已,因为你的魔法他根本不会,也不理解,因此在你使用了魔法之后,他误以为是让他也用一个,所以大脑宕机了。”
“璐璐,假如语言不通,你要怎么教会别人使用魔法?”
璐璐缇斯说:“复杂的魔法如果不通过语言的形式,至少也要有图谱才能摸索,但是低阶的魔法无非就是魔力的操纵形式和运用有一些差别。”
“我构建出泥墙也就是一个十分基础的土属性魔法,只要蘑菇人认真地感受魔力的流动,我再把这种魔法的构筑过程以图形的形式传达,他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璐璐缇斯话没有说死,毕竟蘑菇人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在聪明与憨憨之间反复横跳,什么东西能迅速领悟,什么东西不能,完全就是个未知数,一切都得看天。
蘑菇人族长的枪盾训练被终止了,原本大蘑菇就只有七只,两两对练,必然有一只只能蹲角落里玩泥巴。
正好,路禹把蘑菇人族长拉来玩泥巴,原本在一旁啃着叶子玩菌丝的大蘑菇立刻有了位置和同伴练习。
反倒是蘑菇人族长,他只能跟着一堆小蘑菇,欣赏着路禹与璐璐缇斯联手表演的“糊墙小课堂”。
橙蘑菇依旧大显神威,他仿佛天生就擅长利用装备获取优势,在与各个持盾蘑菇的比试中,他均获得了胜利。
尽管在西格莉德看来,他的枪法真的很菜很菜,但是对于一个才开始使用长枪没多久,而且还没有手指的蘑菇,你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因为还没到路禹说可以下场指导的时候,西格莉德和雾妖就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橙蘑菇开无双。
她们两十分好奇,有谁能阻止橙蘑菇连胜吗?
似乎不太可能,接连的对战让橙蘑菇积累了不少经验,一开始持枪姿势还显得笨拙生涩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用单手持枪。
这个做法真的就大可不必了,本来小短手的抓力就不够,单手持枪那不是随便被碰一下,枪就被弹飞了?
而且本来把枪交给他们,就是起了让他们先适应装备带来的对战便利这一观点,逐渐让他们接受其他更适合他们的装备,枪法这个技能无需点得太高。
重点还是防御性的盾。
持盾的蘑菇们,真的没有一只能想出克制的办法吗?
“难道是路禹和璐璐缇斯的动作限制了持盾蘑菇的发挥?”雾妖问。
“不会不会,很明显他们都明白,路禹不是让他们不断地模仿这个动作,而是理解这个动作,你看橙蘑菇就没有按照路禹一直刺盾的剧本走啊。”
西格莉德叹了口气:“持盾的蘑菇们,加油一些啊。”
被橙蘑菇刷了小半天经验的绿蘑菇苦苦地支撑着,面对着灵巧刺向自己,还会不断变幻招数的长枪,一块小木盾实在给不了他太多的安全感。
眼看着橙蘑菇又把长枪扫过来,反应慢了一拍的绿蘑菇生怕被打到,下意识地将举盾的手一扬。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长枪自空中砸落地面,橙蘑菇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地面上的长枪。
绿蘑菇则是低头看了自己的盾牌,好一会,他兴奋地举着盾蹦跶了起来。
路禹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弹反?”
135.筑墙,积粮
两天时间过去,这些从路禹,璐璐提斯,乃至西格莉德这里拿到知识的蘑菇人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枪盾的对抗已经跳出了原来路禹教授他们的模板,不再局限于一板一眼的进攻。
玩长枪的蘑菇们开始学会了一些小技巧,比方说在与盾牌进行攻防练习时,有蘑菇会把枪尖戳进地面,利用枪杆些微的韧性,将泥土带起,袭向持盾的蘑菇。
这种阴招十分好用,已经开始熟练使用盾反弹刀的蘑菇们在接连吃了几次亏之后,再次变得保守。
阴招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蘑菇在枪尖上涂抹起自己的麻痹粉尘…
如果不是路禹紧急叫停了这种璐璐缇斯行为,估计还没升级战术的持盾蘑菇一天训练时间要缩减一半。
持盾蘑菇也在升级自己的战术,他们先是领悟了给盾牌释放强化的魔法,然后又在被动的情况下学会了盾反,目前他们已经逃离了“防御就必须龟缩”的窠臼,开始理解盾牌不一定只能用作防御。
所有的装备,都能在合理运用的情况下,产生防御与进攻两种效果。
持盾蘑菇做出改变第一次练习就大获成功。
他们没有原地等待持枪蘑菇进攻,而是举着盾,一开局就一个跳跃,打了持枪蘑菇一个近身。
距离过近导致持枪蘑菇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运用武器,于是…他们被木盾粗暴地砸晕了。
仿佛是为了发泄之前被堵在角落里单方面暴打的郁气,持盾蘑菇们砸得很用力。
糊墙的小蘑菇们也在蘑菇族长的带领下逐渐理解了思路,他们现在已经能快速地挖土,夯实土墙,并且学会加固了。
从璐璐缇斯那里得到了一份基础土属性魔法的蘑菇组长趴在地上整整一中午,因为璐璐缇斯传授的过程十分酷炫,她的身后一直有一轮又一轮清水编织成的光环,而且她本人就站在栖息地为数不多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再加上一点小小的魔法…
于是路禹就能看到,璐璐缇斯这团黑雾,背后虹光闪耀,浑身沐浴在七彩的流光当中。
“看样子你还挺乐在其中啊,连做戏都做那么全,是你比较强。”
路禹觉得哪怕璐璐缇斯不当魔法师,当个神棍,也能混到饭吃。
“我只是尽量符合‘神’的气场,这不是你说的嘛,做戏一定要做全套,演就要完全投入。”
“是是是,我也没说不对啊。”路禹吐槽,“不过我那套说辞是应对可能会识破我们身份的人,这些蘑菇人连潜在危险都没有…”
璐璐缇斯触手向路禹伸来,而路禹则是很机敏地向后一退。
“不要每次戳中你就捆我玩好不好,仔细想想,你可是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把手缠在我身上,这真的好吗?”
“说得好像你把我当做女孩子过一样。”璐璐缇斯呵呵道。
这倒是说得路禹无法反驳了,他还真没把璐璐缇斯当做女孩子过。
毕竟这团黑雾就算再怎么能脑补,你让他脑补出个美少女的模样,难度还是太高了。
趴在地上表示对神明臣服的蘑菇人族长起身了,他笨拙地使用着刚刚学会的魔法,牵动着松软的泥土隆起,再由小蘑菇们迅速加工,筑成一人高的围墙。
在路禹一脚踹倒了围墙,并且对着蘑菇人族长连连摇头之后,他们很快意识到了,神明对于他们的表现并不满意。
豆腐渣工程紧急返工,忙碌到晚上,等到一旁的枪盾训练都结束好一会,他们才由造出了一堵土墙。
这回的土墙,经过数次夯实,又由魔法反复加固,路禹一脚下去,终于是感受到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了。
“好疼…”路禹为了保持神的威严,尽管把疼说出了口,却也只是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漏出话来。
“我来试试。”
璐璐缇斯的话让路禹有些紧张,赶紧提醒:“你的身体强度…”
“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拍打了一番土墙,又用身子轻轻撞了两下,满意地后退。
“这回质量就很不错,可以验收了。”
雾妖这两天一直在逗那些没办法参与其中的新生蘑菇玩,俨然成了他们的姐姐,看到路禹这边终于把土墙建造敲定,好奇地飘了过来。
她在土墙边上绕了好几圈,不解道:“也就是稍微厚实一点的墙壁罢了,哪怕把这里围成一圈又能如何,魔物想要捕猎照样会打进来。”
发现路禹他们都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而且眼神里颇有些无奈,雾妖愣了。
“我说错了吗…”
有着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西格莉德问雾妖:“假如你是魔物,你的面前是一个浑身长刺,捕捉时很可能弄自己一身伤的猎物,一个是没什么抵抗能力,只能依靠毒素麻痹你一段时间的猎物,你挑哪个下手?”
雾妖不假思索:“那肯定是后者啊,反正又没什么代价。”
“这就对了,任何魔物,只要狩猎就要考虑代价,代价太大他们就会选择放弃。”
“是否会让自己受伤,狩猎的时间,导致自己暴露在其他敌人视野的时间长短,捕猎获取能量与损耗能量的比,诸多因素他们都要考虑进去。”
“现在蘑菇人一直被各种种族当做小甜点欺负,就是因为捕猎他们没什么代价,因此无论是让他们熟悉使用道具,还是教授他们构筑防御,都是让捕猎他们的魔物思考这到底是值不值得。”
“这里可是魔物到处出没的大湿地,假如狩猎时间太长,浪费体力太多,进犯蘑菇人的魔物怎么保证自己不成为别的魔物的腹中餐?”
“或许在野外,蘑菇人短期内仍旧容易被欺负,但是在这筑起的土墙之后,他们却能安稳地开始繁衍,壮大族群。”
不愧是被精灵养大,生活在丛林当中的孩子,西格莉德一针见血。
在野外,动物是很忌讳受伤以及无功而返的。
很多动物不像人类有积粮的习惯,大多数都是吃完才会开始下一轮狩猎,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必须保证狩猎的成功率,越高效,越容易活下去。
当然,站在一个区域的食物链顶端的就不用思考这些了,比方说白狼。
根本不用担心没东西吃,把整个区域内的魔物都当自己点心的他吃东西是真的很浪费。
路禹和璐璐缇斯在做的就是让蘑菇人在一定区域内变得更加安全。
整体变强是个需要时间的事情,即便给了他们很不错的魔法,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也用不好,因此环境的布置,引导他们成长的思路才格外重要。
路禹也没想到,璐璐缇斯和自己在这件事上思路完全一致,这甚至让璐璐缇斯纳闷,因为她并没有开聊天室啊…
既然有了成果,那就要开始搞大工程了。
休息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路禹便指示蘑菇人族长带着自己在领地附近转悠。
作为蘑菇人第一期工程,圈地范围要能承受蘑菇人的第一次人口爆发。
根据蘑菇族长的描述,大蘑菇每两次树木结果的周期内,可以制造出三到四只小蘑菇。
因为语言不通,路禹也没法知道他们是雌雄同体还是无性繁殖。
璐璐缇斯根据之前在亚斯看的书籍对比了一下,蘑菇人的繁殖速度其实还算可以,虽然没有哥布林那种瞬间暴兵的能力,但是这个繁殖速度还是能保证族群遭遇大灾大难依旧能延续的。
而且蘑菇人所需的资源很少,通俗说就是好养活。
小蘑菇人吃一些树叶,吸收一些土地里养分,参与分解一些腐烂的植物就能存活。
大蘑菇同样,不过为了保持战力,他们需要进食一些更富有能量的食物。
面前这群蘑菇人走路速度缓慢,跳得也不远,看上去病恹恹的并不是种族既是如此,璐璐缇斯在书上就看到过蘑菇人依靠跳跃快速移动的描述。
是面前这个蘑菇人族群本就如此,还是因为他们没办法维持日常生存所需的能量,不得已自行降级需求,逐渐变得有些委顿,疲弱。
既然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需要食物,而且这些食物必须出现在建造的围墙之内,让蘑菇人没有获取的危险性。
璐璐缇斯的做法简单粗暴,她找到了距离栖息地最近的果树,利用土属性魔法,与路禹一起合作将它们移植到了蘑菇人的一期工程范围内。
考虑到蘑菇人说这种果实一年结两次果,那么树木产生的果实,树叶完全能够养活的蘑菇人群体。
在移植果树的过程中,璐璐缇斯特地把动静弄得很大,她在等。
帮助这群认他们当神明的蘑菇人固然有趣,但是璐璐缇斯可没忘记,她们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来这里可能存在的智慧生命。
然而璐璐缇斯还是失望了,一连移植了两天,出现的只是一些居住在远处的魔物,他们因为被惊扰,纷纷跑了出来,对着路禹龇牙咧嘴。
也不是每一个都能维持在龇牙咧嘴这个恐吓阶段,有的就很想试试路禹等人的斤两。
于是,一只与沉默山脉的千足虫颇为相似的魔物被西格莉德一拳砸爆了头,取出魔核,并且被拖着尸体绕着周围游街一圈后,路禹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粉末。
从那之后,所有的魔物就无视了移植树木时的动静,哪怕外面再吵闹,他们也只会努力把耳朵堵起来。
在他们看来,那跟死亡的钟声没什么区别。
一顿折腾,路禹也对吸引来智慧型生命不抱希望了,想要找准离开的方向,没准还是需要塞拉的帮助。
考虑到之前的通讯无法通过接受魔力的位置确认方向可能是偶发性事件,因此路禹与璐璐缇斯打算先帮蘑菇人造好围墙再联系塞拉,再度确认。
这些本该在其他魔物地盘,哪怕他们不吃,烂掉,也不让自己品尝一口的美味竟然来到了自己家中,蘑菇人蹦跶个不停,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们此刻的狂喜。
在喜悦之后,蘑菇人们连忙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面朝路禹一行,以脸抢地。
完全信任神明的他们做起事愈发的卖力,晨露还在树叶上睡着懒觉时,蘑菇人们便结束了休息,纷纷从树洞中钻出,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即便路禹与璐璐缇斯不参与,蘑菇们砌墙的速度也没有变慢,已经十分熟练的他们,夯实,加固,塑形有条不紊地进行。
蘑菇人一期工程的围墙从栖息地的几颗参天大树后方开始,缓缓铺设向了正面。
不少生活在附近的魔物在经历了移植果树的事之后本就好奇发生了什么,看见平地而起的土墙,每一个魔物都会忍不住驻足围观一阵子。
因为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他们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那群蘑菇人十分弱小,在这个区域属于大家储备粮的存在。
这样的家伙能忙碌出什么?
唯一值得警惕的也只有那群长相怪模怪样的家伙罢了。
每有一截围墙被建好,大小蘑菇就会停下来,高举小短手,欢呼一阵子。
高举双手这个动作欢呼这个动作其实并不在蘑菇们的行为图谱当中,这个动作完全来源于路禹帮忙砌墙后站起身伸懒腰。
蘑菇人无法有效理解路禹的这个动作,又因为路禹做这个动作大多是一堵墙差不多完工时,于是他们就把这个动作模仿了下来,当做表达情绪的动作使用。
这种模仿是方方面面的。
路禹喜欢用两根细长的木棍当做餐具这一点被璐璐缇斯吐槽过,她的评价是,实在不能理解到底怎么使用这种怪东西。
不过西格莉德倒是在学习了一阵子之后非常喜欢,直接抛弃了汤匙,转投筷子的怀抱。
而蘑菇人嘛…
当路禹看到蘑菇人找到两根细长的枯枝,修剪整齐,努力地用他们没有手指的小短手使用筷子夹取树叶时,他真是哭笑不得,这也太为难蘑菇了。
136.深夜大爆炸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在路禹在大湿地调教蘑菇人的时候,塞拉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银枫圣教国的教皇身体状况忽然变得很差,出席了光晕选拔之后便在处理政务时忽然发病。
若不是银枫圣教国一向以疗愈系魔法闻名,现场又有好几位强大的魔法师,教皇栽倒之后很可能就直接觐见光辉之神。
塞拉对于劳伦德教皇很有好感,这位银枫圣教国在位时间最长的教皇给教国带来了长时间的稳定与繁荣,并且将光辉教义传播向了周边各国,建立起了庞大的信徒群体。
他数十年如一日虔诚地祷告,并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写下,呈现于光辉神像之下,让光辉之神阅览。
如苦行僧一般严格地对待自己,却从来不用对待自己的严苛对待别人。
这是一个虔诚,仁爱,且真心愿意相信光辉之神就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这片大地的和蔼老者。
每次塞拉靠近他都会觉得自己不信神的行为是一种亵渎。
塞拉在劳伦德苏醒后见到了他,这位曾经能亲自下地与信徒们一起干活,一干就是一天的人如今只是说几句话便脸色苍白。
面对大主教,圣女圣子,他只是笑着说自己没事,让他们各自回去,处理好自己的事务。
大主教们施礼退下,紧接着是圣女圣子。
就在塞拉也即将行礼离开时,劳伦德喊住了她。
“塞拉…过来。”
行至床榻之前,塞拉在劳伦德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劳伦德的眼睛依旧无比澄澈,明亮,皮肤却松垮地没有一点弹性,满是老人斑。
像是有一个依旧年轻的灵魂被困死在了一具老迈的躯壳当中。
“我的时间,不太多了。”
塞拉一凛,赶忙劝慰道:“教皇大人,您只是突发疾病,只要稍微减少一些工作,认真休息,便能把身体调理好。”
“教廷六大主教,四大祭司,都能为您效劳。”
劳伦德笑而不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在宽慰我,这我知道…”
“其实啊,这半年多来,我一直在梦见银枫神树,每次入梦,我便能看到它那流淌着银色辉光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像是…”
劳伦德的视线穿过彩窗玻璃,飘向远方,落在了那颗巨大的银枫神树上。
“就像是在向我伸手,引领着我走向它。”
“这是预兆,是光辉之神给我的暗示。”
塞拉不信神,她对于所谓的预兆与暗示通通理解为知晓了自己身体不好的劳伦德,在潜意识里构筑出的幻梦。
虔诚笃信光辉之神存在的他已经为自己写好了死亡的剧本。
相信了这个预兆,那劳伦德一定会死,因为这个笃信神明的老者已无活下去的念头。
塞拉握紧了拳头,她很想一吐为快,但是这些悖逆的话语却怎么都无法突破喉咙,只能化作一缕消散不去的郁气,沉下去。
劳伦德嘴角微微扯动,他把塞拉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去做你的事吧,别人总说你这个神选有点不太负责,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你这个神选的影响,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科尔顿亲王很有希望竞争斯莱戈帝国的那个位置,现在与他打好关系很有必要,这条线,就由你来帮教国继续续上。”
塞拉微微欠身,说:“我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塞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教皇卫队轻轻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劳伦德回想着塞拉刚才的表情,笑了。
“罢了。”
随即,他忧心地喃喃。
“各大国又到了权利交替的紧要关头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还能不能把和平带给教国的子民们。”
塞拉最后一个离开教皇居所的消息传得很快,这让之前已经被平息下去的“塞拉继任论”又有了些许说法。
银枫圣教国的教皇一般通过两种方式选出。
一种是传统的推选制,由教廷的六大主教,以及外派各地的银枫主教共同推举。
第二种则是由名望极高的教皇亲自指定下任教皇。
正常情况下,教皇都由第一种方式选出,毕竟名望高到他选的人没人愿意质疑的教皇很少出现。
劳伦德恰好就是这种类型,即便是最为好战的斯莱戈人,一旦听到了劳伦德去世的消息,哪怕正在与别国开战,都会主动停战,放下武器,前往教国悼念,再回去继续打生打死。
劳伦德没有留下别人,却独独与塞拉进行了谈话,这实在太让人想入非非了,以至于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教国都城外的那座小山。
塞拉并不知道这番谈话掀起的波澜,她正在家中的储物室里为科尔顿亲王挑选礼物。
“禁魔石…保存这么完整,品相这么好的我都没有第二块…算了,换一个。”
“普通的宝石…这也太敷衍了。”
“干脆不送礼…不符合外交利益标准啊。”
送礼真的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送多了自己心疼,还不好报销。
送少了怕对面不满意,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为什么这种事就不能让教廷的人帮忙走,自己拿上走人就完事呢?
“塞拉…塞拉,我饿了。”
塞拉从地下储物室探出头,发现笨龙的大眼珠子“嵌”在了房子的窗户中,呼出的鼻息弄得窗户一层水雾。
“哎。”塞拉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启动通讯法阵,让山脚下的信徒把收集来的水果送上来。
趴在地上吃水果的笨龙看见塞拉在忙碌,好奇地问:“塞拉又要出门?”
“对,这次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说是去斯莱戈参加婚礼,但是实际上我还需要处理一些人际关系上的事情。”
劳伦德的话说的很清楚了,既然斯莱戈即将到了权利更替时节,那就必须在一切发生前,让教国在斯莱戈提高些许存在感,刷好好感度,保证无论最后谁上位,都能保持现有的国家政策。
教国的使团已经先行一步了,他们负责明面的,而塞拉自然要负责暗地里的。
“塞拉,塞拉…”
“说。”
“你带我一起去吧…家里没人,好无聊。”
笨龙把下巴贴到了地上,委屈巴巴地望着塞拉。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但是笨龙却表现得十分卑微。
看着这么卑微的笨龙,塞拉忽然意识到,自己把笨龙领回家之后,虽然一直有认真照顾他,但是却因为要“出差”的缘故,经常丢他单独呆在家里。
原以为大家时间概念不太同,笨龙不会感到孤独,看来并不是那样。
笨龙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本就是他渴望看看外面世界的时候。
璐璐原本能帮助他去外面走走,然而一个爆炸,人炸没了。
看着可怜巴巴的笨龙,塞拉拍了拍他的嘴:“行吧,这次我就带你一起出去好了。”
笨龙圆滚滚的眼珠子在发亮:“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塞拉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守规矩,那可是别的国家,一旦你闯了祸,我也不好处理。”
“笨龙一定乖乖的。”
塞拉看着笨龙连连点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一条龙,怎么能这么憨啊,这样长下去,还能是一声吼叫便让人心神震颤的龙族吗?
塞拉也不觉得笨龙能惹事,这家伙实在太乖了,也不知道璐璐之前怎么驯服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原地站着,他连一步都不挪动,简直就像是狗狗。
本来还打算借用教廷的狮鹫,现在没那个必要了,塞拉带着确认下来的礼物,跳到了笨龙的背上,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吼声,笨龙载着塞拉飞上了天穹。
夜渐深,寂静的塞拉家外出现了两道人影,他们像是施展了什么特殊的魔法,身形如同烟雾一般飘忽,诡异的烟气不断地翻涌,让人无法看清面容以及身体轮廓。
两人仿佛知晓塞拉家的机关布置,轻松地躲开了好几个能触发警报的魔法阵,并轻车熟路地利用道具遮蔽自己的魔法气息,使得大量的魔法机关无效。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布局,正常人来这里估计已经中招了吧。”
其中一个黑影庆幸道。
“毕竟是神选…但愿房间里不要有更加麻烦的东西要处理。”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比起危机重重的庭院,房间里的毫无魔法的气息,这让两个黑影都松了口气。
也是,如果在房间内布置特别暴力的魔法机关,一旦启动,很容易将重要物件一起摧毁,应该没人会这么做的。
黑影走进屋内,直奔书房,在堆积的纸堆中,两人快速地翻找,阅读。
“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和教皇相关的内容一样都没有,这怎么会?”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一定放在明显的地方,找找暗层。”
两个黑影一阵摸索,终于凭借丰富的经验,在书柜上找到了一本根本无法取下的书。
试着将书稍微扭动之后,书柜果然向两侧滑动,露出了一块裸露的墙壁。
“果然有暗墙。”其中一个黑影刚要上前试试如何开启暗墙,就被另一位阻止了。
“小心点,别忘了,神选可是能跟七阶魔法师打平手的人,璐璐缇斯都在她手里吃过亏,先检查是否有魔法机关。”
闻言,冲动的黑影立刻冷静了不少,拿出一个铁盒子,通过铁盒子上镶嵌的禁魔石发出的微光,谨慎地检查着暗墙。
看着一点点显露出来的魔法阵,刚才冒失的黑影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有法阵,不过好像不太复杂,只要遮蔽了提供魔力的魔法源,我们就能轻松破解。”
循着魔法阵流露的气息,两个黑影终于将魔法源确定了,正是书案上摆放的一个不起眼的笔筒。
若不是他们经验丰富,谁又能想到,一个笔筒竟然在为防御性魔法阵提供着魔力呢?
“禁魔石放进去,遮蔽它。”
黑影禁魔石投放进笔筒的瞬间,耀眼的光明于暗墙上闪烁。
炽热的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巨大的能量于一点迸发。
于神选居所下方巡逻的卫兵惊讶地抬起头,山顶莫名其妙地亮如白昼。
下一秒,恐怖的爆炸声响彻四周,已经进入梦乡的银枫圣教国都城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苏醒了过来,位于山脚下的卫兵们耳朵嗡嗡,许久才恢复了听力。
一时间,灯火通明的教廷中奔出无数圣职者。
“那里不是神选大人的居所吗…”
“怎么会爆炸了,快,快,快,组织人手去救火,快啊!”
“神选大人已经出行斯莱戈,她的居所为何会突然爆炸…这个迸发的魔力好强…”
神选居所大爆炸,使得大量的魔法师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浓郁的魔力残留让魔法师们几乎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一切。
塞拉的房子…现在应该说是废墟了火光冲天,魔法师们忙碌了许久才让火势消退下去。
很快,魔法师们有了发现。
火场内发现了可疑人物的残骸,不过已经四分五裂,烧成焦炭,根本无法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被惊醒的劳伦德教皇来到了现场,在听闻了魔法师们的报告之后,勃然大怒。
有人夜闯神选的居所,这两人居心何在?
历来以仁慈著称的劳伦德以严厉的口吻下达了指示。
“彻查。”
噤若寒蝉地卫队长带着这道简短却饱含怒意的指令离开了,他知道,许多人今夜可能无法入睡了。
负责现场调查的一位魔法师等到劳伦德冷静些许之后这才拿着一块墙砖,走到劳伦德面前汇报。
“教皇大人,我们发现,这些墙砖中蕴含的魔法似乎并非出自塞拉大人的手笔。”
“塞拉大人擅长的元素魔法为水,草,这两种元素的魔法她有匹敌七阶的实力…然而,火属性的魔法,她极少涉猎,为此她特地向梭伦的璐璐缇斯请教,这件事,诸位都应记得。”
教皇蹙眉:“说下去。”
“这些魔法残留气息让我怀疑,这两位入侵者拿着一位七阶魔法师的卷轴,有这样的卷轴防身…”
魔法师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137.一定要听专业人士的
塞拉人是懵圈的,她和笨龙飞到斯莱戈帝国之后,刚住进亲王安排的宅邸,教廷的传信就到了。
“神选大人,您的房子被人炸了。”
很简单明了的信息,发布信息的人还不忘用敬语。
再次返回教国的塞拉落在山顶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居住了许多年的家。
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将整座房子夷为平地,若不是教廷的魔法师们来得及时,火焰估计会把这里烧得什么都不剩。
看着被烧得漆黑的废墟,看着那断壁残垣,塞拉拳头紧握。
负责保护现场的教廷执法队看见自家神选黑着脸,连话都不敢说了。
得知塞拉返回,与她关系较好的戴维德主教赶了过来。
“事情很严重,七阶魔法师的卷轴几乎摧毁了附近的一切,其中蕴含的火属性魔力十分强悍,当晚抢救时,诸多魔法师废了很大力气才制止了火势蔓延。”
“能拥有七阶魔法师卷轴的,地位和势力都不容小觑,现在教廷内部思考的是…这到底是外面的敌人,还是内部的敌人。”
戴维德主教让执法队散开一点距离之后,立刻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知了塞拉。
塞拉一头雾水,她转过身,认真地瞧着戴维德,认真地问:“你在说什么,卷轴,七阶魔法师?”
戴维德主教被这个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简单明了了,以塞拉的脑子不至于理解不了啊。
戴维德主教正欲再解释一遍,塞拉却伸出手示意他先等等。
“你的意思,教廷的魔法师在我家的墙砖上发现了七阶魔法师的火属性魔力气息,怀疑有人携带七阶魔法师的卷轴闯入我家?”
戴维德点头。
愣了半晌,塞拉恍然大悟,她有气无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让教廷的人别查七阶魔法师相关的东西了,也不用查外面的人。”塞拉说,“这是个熟悉我的人做的。”
“能避开我设置在庭院内的魔法阵,屏蔽所有能够触发警报的机关…我这里可没有给其他国家的人参观过啊。”
知道塞拉已经提示他们入侵者是内鬼的戴维德想了想,追问道:“可那个七阶魔法师释放的魔法又是怎么回事?”
“…”
“…”
塞拉与戴维德四目对视,不一会,戴维德嘴角抽搐,尴尬地指着不远处的废墟,干笑着问:“那不是入侵者带来的卷轴造成的?”
塞拉捂额。
“你为什么会在家里布置威力这么大的魔法啊,你想把自己炸上天吗!”
戴维德尖叫了起来。
不怪他这么失态,毕竟整个教国都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事发之后,所有人都认为,爆炸来自两个潜入者带来的卷轴。
塞拉在自家设置了什么特殊的魔法阵,导致潜入者的卷轴误触发,或者是这两个潜入者错误使用了卷轴,造成了这场大爆炸。
唯独没人想过,会有人在自家布置威力巨大,能够把自己炸上天的魔法机关。
戴维德张大着嘴巴,只觉得三十岁的自己已经是个老年人,跟不上塞拉这种十八九岁年轻人的脑回路。
不,不仅是自己,处理这场爆炸案的所有教廷魔法师都跟不上塞拉的脑回路。
这种威力的魔法机关,怎么想都是建造在距离自家居所稍远一点的地方吧…
为什么啊?!
塞拉:“你别问,总而言之……你别问!”
戴维德面有难色:“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其他处理爆炸案的魔法师,你的回答是‘你别问’?”
塞拉真的有些虚脱了,她捂着脸调整好情绪,无奈地说:“那你就告诉他们,魔法阵是我不懂事画着玩的,是个误会,这个说法够了吧?”
戴维德也看出了塞拉在竭力掩饰着什么,他叹了口气,同样无奈地警告道:“你是神选,在家里弄个能把自己炸上天的魔法阵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你着急觐见光辉之神?”
“魔法阵威力很不错,答应我们,下次不要再用了,太危险了。”
确认了塞拉并不是知道潜入者是谁却故意隐瞒,戴维德离开了。
戴维德与劳伦德教皇最担心的就是塞拉明明知道潜入者背后是谁,却故意隐瞒,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塞拉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们都相信,塞拉能做到。
这是一个六阶就能与七阶天才璐璐缇斯打平的神选之子,她的惊才绝艳令人惊叹不已。
是误会就好,虽然戴维德依旧好奇,为什么要在家里布置威力这么大的法阵…
戴维德与教廷执法队离开后,已经在废墟上嗅了很久的笨龙开口说话了。
“塞拉,这里有好多璐璐的气息…是璐璐回来了吗?”
塞拉看着已是废墟的家,长叹一声。
“璐璐没有回来,是我玩脱了。”
说着,塞拉就抱头蹲了下去。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璐璐缇斯刚离开梭伦帝国时说起。
当时的塞拉经常去璐璐缇斯家串门,一边调戏她,一边尝试着帮这个有些自闭的家伙走出阴影。
不过此时的璐璐还不愿意接受塞拉的自来熟,对于塞拉不断靠近自己的行为,全都当做了塔妮娅式的拉拢。
因此塞拉这段时间经常吃璐璐的冷脸。
不过塞拉就是这样的人,璐璐给她冷脸,她更加热情。
这样乐此不疲黏着璐璐却得不到什么回应的日子里,塞拉发现了璐璐缇斯正在创造一个新的防御性法阵。
简单来说,这个防御性法阵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火属性魔力,但是触发他的方式却是法阵被“遮蔽”。
为此,一直不愿意搭理塞拉的璐璐缇斯很自豪地炫耀,这个法阵就是专门用来对付经验丰富的高手,对于根本不检查机关的菜鸟基本没有作用。
不过法阵现在依旧有不少毛病,其中一个毛病就是,璐璐缇斯希望法阵触发时,效果不是爆炸,而是所有的能量凝聚在一点照射出去,但是很可惜,这个她实验了几次,成功率基本对半开。
意识到这是个一瞬间拉近距离的塞拉立刻选择了嘲笑璐璐,并且表示自己能比她先改良好这个法阵。
璐璐到底还是年轻,一下子就掉进了塞拉的套路里,不服气的她果断和塞拉打起了擂台。
为了彻底拴住璐璐,塞拉拿出了自己刚成为魔法师那会的努力劲,没日没夜地测试,改良。
经过大量的测试,塞拉觉得自己的改良型法阵已经完美无缺了,为了最大程度的挑起璐璐不服输的心,她特意把法阵刻在了自家书房的暗墙上,并且邀请璐璐来家里观摩。
那是璐璐离开梭伦之后第一次离开自己家。
来到塞拉家做客的璐璐看见塞拉果然把法阵刻画在暗墙之上,并且神情自若地触发法阵,她惊讶了。
法阵不仅没有爆炸,灌输进法阵内的魔力还全部凝聚在一点,化作一道光束,破开书房的窗户,直射向庭院。
塞拉非常享受璐璐的惊讶,以至于她对于璐璐缇斯之后帮助检查法阵,为法阵灌入魔力的行为都理解为“偷偷摸摸地学习。”
“法阵依旧不算稳定,这个还不是合格品,我建议你撤下来。”
对于璐璐缇斯的这一忠告,塞拉也没有听,她只觉得璐璐傲娇得有些可爱,分明输了,还在想办法倔强一下。
于是,这个留下了璐璐缇斯魔力,并且至少能维持两年不散的法阵就这么保留在了塞拉家的暗墙上。
法阵改良事件之后,塞拉去璐璐缇斯家也不再用看到璐璐的冷脸了,正常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尽管璐璐嘴上依旧不说两人是朋友,但是塞拉目的完全达到了。
塞拉把这个法阵当做是与璐璐缇斯认识,并逐渐成为朋友的纪念品,而那其中的魔力,自然就是战利品了。
那之后璐璐缇斯依旧时不时提醒塞拉记得把法阵撤掉,她总觉得那个法阵不太可靠。
塞拉依旧把璐璐缇斯的话当做是傲娇少女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每次听到璐璐缇斯说这些,就会美滋滋地补充“傲娇能量”。
现在她懂了…
璐璐缇斯这个爆炸天才别的时候很傲娇,但是这件事上她是认真的,这玩意真的不太可靠,会不会炸就是个概率问题罢了。
专业人士的话,不能不听啊。
塞拉找到了自己地下室的入口,还好这里因为自己封存了好几个防御性法阵的缘故,爆炸没有波及。
进入地下室,塞拉迅速拿走了从璐璐缇斯宅邸里找到的那个紫盒子。
塞拉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藏品,大多数都是一些值不了多少钱,只是有象征寓意的小玩意。
她之所以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盒子的安全。
“这可是璐璐的东西,还好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塞拉决定不再让这个盒子离开自己身边,还是带在身边保管最安全。
在废墟上不断地寻找,就连笨龙都低下头帮忙翻找,却依旧一无所获。
塞拉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这场爆炸还是让她损失了一件珍贵的,且带有象征意义的玩意。
“塞拉,别难过…塞拉,要开心。”
笨龙看出了塞拉心情很糟,把头伸到了塞拉手边,让她能够轻松地抚摸自己。
塞拉看着笨龙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不由得强打着精神,笑了起来。
但是也只维持了一秒,笑容便垮了。
她抱着笨龙的头,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笨龙,喃喃道:“小狐狸没了。”
“那是我第一次从璐璐那里得到的礼物,而且也是唯一能跟璐璐取得联络的物件…没了。”
笨龙并不清楚塞拉口中的小狐狸是什么样的玩意,只当是在山间玩闹的那些狐狸。
“塞拉想要狐狸吗,我可以帮你抓。”笨龙说,“狐狸比笨龙还要笨,我可以把他们都带回来。”
寂静的废墟之上,只有鸟儿在不合时宜地叽叽喳喳乱叫。
午后的阳光下,塞拉抱着笨龙的脑袋打了会盹,短暂的休息让她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没有小狐狸便无法联系上璐璐缇斯,也无法给予她提供任何帮助。
塞拉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提前背下通讯法阵,而是相信自己能一直保管好小狐狸。
“璐璐,对不起…我这次又没能帮上你。”
璐璐缇斯的触手从地面抽出,一个图案复杂的,大约两人合抱大小的法阵出现在了地上。
路禹低头欣赏着这个法阵,不一会,他立刻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
“会爆炸不?”
“才不会!”璐璐缇斯立刻飞到路禹的脑袋上,用触手缠住他的脖子,“都说了,我可是天才魔法师,怎么可能总是弄出那些触发失败就会爆炸的魔法阵,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我信,我信,只要你把触手挪开,我就信!”
一旁的蘑菇人见到两个神明“缠斗”在一起面面相觑,一只小蘑菇人则是用木棍在地面上画出了触手与人型的轮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惹得周围的小蘑菇一阵赞叹。
之前这只小蘑菇就画过会变形的雾妖,以及正在打造装备的西格莉德,那些同样深受蘑菇们的喜欢,甚至被蘑菇族长偷偷用树皮拓印走了。。
等到璐璐缇斯把触手挪开,路禹这才喘着气问:“说说作用。”
璐璐缇斯触手一指魔法阵,魔力涌动之下,魔法阵中的泥土竟化作利刃破土而出。
“非常实用的三阶土属性防御性法阵,因为低阶魔法师间实用得很多,叫法不一,我们姑且就叫做三阶土刃好了。”
“效果你也看到了,在法阵区域内的泥土都会化身利刃攻击,作为基础的防御手段再好不过了。”
“我打算把这个也教给蘑菇人,让他们自己来布置这些法阵,再配合你所说的塔楼…你举手做什么,有什么要问的?”
路禹说:“顺便也教教我吧,我也对画魔法阵很感兴趣,你想啊,我身为一个召唤师,召唤过程中没法动弹可是很危险的,先放几个法阵岂不是备有安全感?”
璐璐缇斯认真地盯着路禹。
“我觉得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召唤物比什么法阵都有安全感。”
138.蘑菇献礼
天气越来越炎热,盛夏的暑气弥漫在整个大湿地,白天路禹看着远处的沼泽地景色都有些扭曲了。
这样的酷热令大量的野兽与魔物都减少了日间的活动的时间,一个个缩在自己的巢穴当中,等待着夜色降临才出门活动。
蘑菇人所在的地方还好是有成片的古树遮阴,否则路禹会觉得自己在桑拿房里居住。
之前他与雾妖前往远处的沼泽区域寻找其他智慧生物居住的痕迹,也就短短一两个小时,路禹就疲惫不堪。
过于湿热的天气令人的活动欲望迅速下降,更别说不断补水带来的沉重身体负担。
这让路禹想起了以前上网时候看到的一个沙雕网友弄出的笑话。
说有一个北方人看了历史书,看见大一统王朝平定南方叛乱经常损失惨重,于是就觉得领兵将领是个菜鸡。
路禹用亲身经历回答了他的问题。
在这种环境之下,对南方用兵基本只有秋收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旦战况僵持,别说打仗进军的问题,你的士兵不因为天气气候原因一个个倒下就算你运气爆棚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没有觉得水土不服的路禹最近身体就不太好,这里太过湿热,对于路禹这种生长环境比较“软”的人而言实在太硬了。
西格莉德也好不到哪去,身为亚人,还混的龙血,身体素质应该强得爆棚,但是就连她也有了力不从心的迹象。
“以前精灵就说过,环境是大多数智慧种族的天敌,这话果然有道理。”西格莉德一边抹汗,一边教蘑菇人打造装备。
一开始大家都不觉得大湿地环境有多糟,等到开始察觉,身体已经中招了。
西格莉德还能打造装备,路禹反正是没心情动弹了,蘑菇人们轮流为路禹打来清澈的泉水,雾妖煮沸,璐璐缇斯添加上些许采摘来的草药,这才勉强能让路禹没这么难受。
原本路禹还打算在简单地为蘑菇人打造好防御手段后,无论是否能通过他们找到智慧种族就即刻启程,现在计划变了。
要找到离开这里的路,至少也要等夏天过去,不然以这里吃人的环境,璐璐缇斯和雾妖没事,他跟西格莉德大概率在半路就要昏迷。
蘑菇人们倒也没看出路禹是因为不适应环境而不舒服,只当是自家神明需要休息,为此特地派了好几个小蘑菇等待路禹的召唤。
路禹睡在西格莉德为自己打造的简易木床上,看着不远处建造家园的蘑菇人,不住地叹息。
“叹什么气,来,张嘴。”
路禹把脑袋后拿来当枕头的背包挪了挪,调整好当做靠背,坐了起来。
他谢绝了璐璐缇斯的投喂,接过了她手里的碗。
路禹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是什么,咕嘟咕嘟喝下。
一股苦涩的味道冲上鼻腔,戴上痛苦面具的路禹赶紧朝着小蘑菇招手,小蘑菇立刻端来装着清水的木质小杯子。
漱口之后,那股苦涩的味道依旧没有变淡,反而像是极辣的辣椒黏在喉咙处,不断地释放出极强的刺激感,持续提醒你它的存在。
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看见一堆小蘑菇在盯着自己,路禹又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难堪,只能强忍着。
“这回又是什么东西?”路禹把碗还给璐璐缇斯。
“一种叫做蛇型铃草的草药,味道很苦,后劲很足,苦涩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效果吗…”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脑袋没那么昏沉了?”
被璐璐缇斯这么一提,路禹确实觉得自己没那么昏昏沉沉了,头疼也缓解了一些。
“我和雾妖好不容易给你还有西格莉德找回来的,在这大湿地想要找到这么多蛇形铃草可不太容易,一天熬一碗,再多喝些水,你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你说得对,在天气转凉前我们是离不开这里了,你们两个倒在路上,我和雾妖可没办法拖着你们前进。”
“坚持吃药,等到蘑菇们把围墙起好,你和西格莉德守家,我跟雾妖再出门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你跟西格莉德这两个血肉之躯,在这里就乖乖被照顾吧,别逞强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路禹才会羡慕起璐璐缇斯以及雾妖,他们一个身体强度惊人,一个压根就没有躯体,被环境影响的概率极低。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肉苦弱吧。
蘑菇人的围墙已经快要完工了,厚实的墙体给予了每个蘑菇强烈的安心感,他们一边施工,一边不忘每晚休息前向路禹等人“以脸抢地”。
路禹始终不太习惯这群蘑菇表达谢意与敬仰之意这么费脸,但是现下也没法矫正,毕竟首要的筑墙环节还没结束。
璐璐缇斯这个监工每天都会认真考核墙体质量,不合格地就会推倒,第二天重筑。
接连几次之后,蘑菇人哪怕效率低一些,都会努力把墙体筑得又稳又实,让璐璐缇斯十分很难再挑出毛病。
在西格莉德制造出大量的工具之后,早先学习使用枪盾的大蘑菇们已经开始跟随西格莉德学习新的工具了。
这些大蘑菇用手上分泌出的黏液牢牢的粘住锤子,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挥动着战锤。
看着蘑菇们越来越凶狠的锤击动作,路禹觉得真要是有不长眼的魔物要领教一下这群蘑菇的力量,一定会吃个大亏。
蘑菇族长制作的三阶土刃效果勉勉强强能用。
一段时间的交流,蘑菇族长已经开始理解“神明”们的一些表情,以及某些语气强烈的词汇意义了。
路禹明显看到,璐璐缇斯评价三阶土刃“差得让我印象深刻”时,蘑菇族长愣了几秒,他先是欣喜,后又在认真观察璐璐缇斯表情之后,变得有些失落与惊慌。
有意思,蘑菇人们对他们的理解程度正在变高,而他们只是在这里生活了一小段时间而已。
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差异性正在因为蘑菇人模仿的举动变小。
尽管他们没有刻意教过蘑菇人自己的语言,但是通过肢体语言的积累,蘑菇还是逐渐确认了一些语言的意思。
比方说最简单的“这个”,“好”,“不好”。
这也是路禹指挥小蘑菇人为自己做事越来越方便的原因之一,他只用指着某个物体,然后再指着相关的物体,往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错了,积累了经验,小蘑菇们也能根据不同的动作迅速反应。
施工的声音总是令人烦心的,而且是不断地搬运石头,泥土垒墙,蘑菇们抛砸的动作总是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对于路禹这样的病人而言倒没什么,反正一样能入睡。
但是对于蘑菇人栖息地附近的魔物与野兽就是不一样的感受了。
天气炎热,这里的魔物已经把休息时间改为白天。
这种感觉,就跟你好不容易996结束,星期天打算睡个懒觉,结果你的邻居大清早就拿个电钻使劲钻墙,嗡嗡的声音一波又一波轰进你的脑海,哪怕你用上耳机,那种震动感,那种能从音乐缝隙以及换歌空档挤进来的焦躁感依旧让你火气上涌。
起初,魔物和野兽们是克制的,因为蘑菇人家里有几个奇怪的,从没见过的生物在转悠,而且一副教导蘑菇人的姿态。
面对未知的敌人,他们表现得极为谨慎,并不打算与之产生冲突。
然而天气酷热难耐,大家作息更改之后,他们实在忍不了了。
不少魔物会在白天钻出巢穴,扬天长啸,或者狂嚎不止,整个沼泽,雨林都回荡着这些焦躁的叫声,引得大湿地的生物一阵阵嚎叫。
然而此起彼伏的恐吓性叫声并未能阻止蘑菇人的筑墙热情,起初他们听到这些威吓性叫声的确是害怕得发抖,可是一想到神明在自己身边,并且紧盯着他们工作,蘑菇们便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些许魔物的威吓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身边,有神明!
蘑菇族长更是喊出了口号:“无须在意那些声音,只需要关注神明的指示就好。”
于是,蘑菇人栖息地附近每天的日常便是,你嚎你的,我造我的,一切照旧。
路禹和西格莉德则是十分纳闷,按理来说盛夏时分,应该还不是魔物和野兽求偶,繁殖的时间点,怎么天天嚎得那么凄厉呢?
西格莉德思考了许久,为璐璐缇斯与路德解释:“也许是湿地独有的生态环境导致的吧。”
那没事了,生命延续是神圣的,必须尊重。
路禹拿出穿越时跟耳机一起过来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美滋滋地继续入睡。
雾妖继续变形,为蘑菇们进行筑墙的指引。
璐璐缇斯继续调教几个学习魔法的蘑菇人。
西格莉德继续“哐哐哐”地造装备,顺带着跟蘑菇人一起伐木,裁剪木板。
日升日落之间,围墙面向沼泽地方向的最后一面墙体也施工完毕了。
路禹在墙体完工的时候就站在旁边,甚至亲自动手,与蘑菇人们一起夯实了这最后一面墙。
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口子,置身于墙壁之后,路禹无比安心。
等到之后再筑造起几座简易塔楼,便于查看四周的状态,那就更安心了。
完工的瞬间,跟在西格莉德身边练习使用,制作工具的蘑菇人也随着筑墙的蘑菇们一同蹦跶起来,向着天空高举双手,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看着地上不断跳起来的“小伞”,路禹,璐璐缇斯,雾妖,西格莉德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喜悦感,甚至觉得很自豪。
一直服侍生病时路禹的几只小蘑菇甚至在开心的气氛下伸手向路禹要抱抱,路禹笑着把他们捧了起来,挨个捏了捏软乎乎的脸。
蘑菇人入夜之后依旧十分兴奋,他们围在模仿着路禹等人点起的篝火边,拿出了藏在树洞中的发酵…饮品?
发酵饮品被一只只大蘑菇人们咕嘟咕嘟地喝下,小蘑菇们则是分到了一些已经黏糊糊,半腐烂的水果。
这些在路禹眼中只能丢进垃圾桶里的玩意,却是蘑菇人们能够享用的,最棒的东西。
路禹发现,蘑菇人分配物资的方式很有意思。
在这值得庆祝的时刻,大蘑菇把物资都让给了年幼的小蘑菇。
当然,蘑菇们也没有忘记向“神明”献礼。
四个学习西格莉德造出来的,棱角都没打磨好,怪模怪样的碗里装着清澈的溪水。
按照神明的“特殊仪式”,这些水都被煮沸过才被敬献上来。
一些不知道小蘑菇们从何处捡回来的新鲜水果,码在跟水瓢一样的容器里。
一大碗刚采摘,新鲜,水嫩的树叶。
不知名的物体腐烂发酵后形成的黏液。
以及…路禹来到这里之后指了一下,问璐璐缇斯能不能吃的那簇蘑菇,以及其他的菌类。
蘑菇们在熟悉了一些基本的语言之后,回想起了路禹的那个动作,意识到“这个”等于“神明想要”之后,立刻把这些蘑菇当做最珍贵的礼物摆放在中间。
东西并不珍贵,但已经是蘑菇人能为他们的神明准备得最好的了。
蘑菇人一个个在献上礼物之后都静静地等待着路禹他们的动作,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路禹这次没有犹豫,他先是上去把装果的碗拿走,跟璐璐缇斯她们分了分果子,然后一人拿走一碗水。
至于菌类…他们只能收下,虽然他们也弄不清楚能不能吃,但是这明显是蘑菇们精心准备的最高规格的礼物,不拿只怕是让蘑菇们不安了。
那些腐烂,发酵的东西,路禹则是请那几位经常为自己,以及璐璐缇斯帮忙的小蘑菇过来,一蘑菇送了一份。
看到这一幕,其他小蘑菇一个个眼睛努力地睁大,大蘑菇则是立刻选择了以脸抢地…
腐烂的东西发完,树叶则是由璐璐缇斯亲自发给余下的小蘑菇。
看着蘑菇人一个个欢欣鼓舞,如同喝醉酒一样扭动着身子,路禹觉得这回自己身为“神”的应对十分完美了。
不过,仍有蘑菇盯着雾妖不放,因为他们发现,其他神拿到了礼物之后都开始享用了。
只要雾妖,一动不动。
雾妖快哭了。
“那我怎么办呢?”
139.是吧!
路禹对于蘑菇人那圆滚滚的小手分泌出的黏液非常感兴趣,据他这段时间观察,这些黏液能辅助他们没有手指的小手牢牢固定住工具,并且顺利的使用。
一通比划之后,路禹终于让蘑菇人们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两只大蘑菇走到一块用剩下的木头边上,用小手轻轻一黏,就把木头提溜了起来。
这些能被蘑菇人自由控制黏性的液体也吸引了璐璐缇斯的注意,她让大蘑菇们多分泌一些最为粘稠的,用一个木桶装起来。
观察了一会,璐璐缇斯说:“这些黏液放置一段时间就会失去绝大部分的黏性,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帮他们又找到一个合适的防御性手段。”
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蘑菇,璐璐缇斯叹息道:“分明感觉他们每个方面都有提升空间,但是仔细去验证之后却发现他们十分平庸,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传送到这里,他们还能存活多久。”
路禹笑着说:“我记得你之前还是用很冷静的口吻说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感慨了。”
璐璐缇斯斟酌了一会,说:“非要说,也许是责任感?”
“以前我在梭伦时,梭伦的子民都认为我身为梅拉大陆最年轻的魔法师是梭伦的希望,只要我一出现,他们就会对我顶礼膜拜。”
“所以我会很认真地思考如何变得更强,一来是因为我真的很热爱魔法,二来是为了我父母的愿望,最后就是为了回应那些声音。”
“他们相信我,把自己最好的祝愿都送给了我,我觉得我有理由让他们的愿望成真。”
“蘑菇人也是这样,他们是这么地单纯,平白无故把天降的我们当做了神明,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们…我觉得我有责任让他们变强,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路禹啃着水果,边咀嚼边说:“可据我所知,那些崇拜你的人,在你离开梭伦时第一时间辱骂了你。”
璐璐缇斯无言。
路禹:“不好意思,我道歉。”
“塞拉说过,人是盲目,愚昧的,让他们始终理智,且理性地思考问题很难,跟随着别人制造出的谎言,情绪不断地起伏波动,并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才是他们的常态。”
“我在家里和她吵过一次架,我认为她不该把梭伦的人说得如此不堪,他们的眼界与学识无法看到事情的真相,我们占据了底层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资源,并且身处云端,能看到他们不能看到的东西,因此才可以如此自命不凡地评价他们,这太自大了。”
“让我猜猜,你没能辩赢塞拉。”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总是很能说,每次和她讨论这些东西,我总是嘴瓢的那一个。”
“她先是光辉之神的圣女,现在又是神选,但是她却是最不相信神的智慧能惠及信徒这句经典赐福的人,我一直不太明白,这样的她为何能当上神选。”
璐璐缇斯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和塞拉碰到一起,一定会很有意思。”
“你和她都属于特别能说会道的人,而且脑袋总是转的很快,想的东西又复杂,又奇怪,也许你能击破她诡辩的把戏?”
路禹则觉得完全没必要去辩,塞拉这套大概率是基于自己进入教廷之后所见所谓构筑出来的,她有无数的例子能够抛出,证明自己所说的正确。
而璐璐缇斯之前一直闷头搞魔法,与世无争,跟这样的人辩简直是自寻死路。
而且塞拉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减轻璐璐缇斯的负罪感。
一个负责任,认真想要为梭伦的子民们争取拥有更多可能性未来的魔法师,却被她想要服务的子民们赶走,要说璐璐缇斯心里没有别扭,乃至不痛快,那是不可能的。
塞拉贬低梭伦的人就是想让璐璐缇斯走出自责,这跟她个人的三观可能并没有关联。
事实也证明了,那之后的璐璐缇斯果真对梭伦没了什么挂念,就是闷头玩自己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塞拉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并且影响了她。
仔细想想,塞拉还真是深谙璐璐缇斯的心思,她应对璐璐缇斯心理问题的处理方法都堪称教科书,路禹只需要根据璐璐缇斯的对话得到一些提示,就能运用于实际,当真是隔空抄作业了。
明天正好要联系塞拉,路禹这次倒是想趁着发信息的空挡露点声音,看看塞拉对于自己带着璐璐缇斯回家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嘶嘶嘶…”
像是炸药引线点燃的声音打断了路禹与璐璐缇斯的思绪。
等他们回过神时,西格莉德与雾妖已经站了起来。
不只是嘶嘶声,各种渗人的叫声此起彼伏。
正在欢庆当中的蘑菇人纷纷停了下来,被西格莉德训练良久的大蘑菇们立刻抓起了打造好的木制武器,立刻跳向靠近沼泽方向的围墙。
晚了一步。
土墙碎裂,一只巨大的千足虫用头撞烂了土墙,她的腹部不断地有小千足虫涌出,迅速地沿着土墙的缺口爬进来。
“来报仇的?”璐璐缇斯困惑地问。
上次勘察地形的途中,一只不知死活的千足虫非要和西格莉德碰一碰,结果把自己脑袋给碰到没了。
眼前这只千足虫难道是死去那只的伴侣?
飘向半空的雾妖叫了起来。
“好多魔物,他们都在朝沼泽这面的围墙冲过来了!”
沉浸在喜庆气氛当中,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么多的魔物竟然偷偷潜伏到了蘑菇人栖息地外。
雾妖警示期间,一滩深褐色的泥浆摇摇晃晃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一只满是泥浆的大手按在被千足虫挤开的土墙缺口,使劲地一掰。
整块土墙倒塌,墙外无法跳墙而入的低阶魔物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光是看一眼就有些倒胃口,并且让人怀疑他们的诞生完全就是为了恶心看见他们的人的魔物,如溃堤的河水一般涌进了蘑菇人栖息地。
泥浆怪不断地抛射出大块的泥浆,这些泥浆落地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条条泥巴色的,可以蠕动的诡异虫子,笔直地向小蘑菇们冲去。
那些细小的千足虫目标也是小蘑菇,尽管大蘑菇一边挥动武器灭杀这些虫子,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他们根本照顾不过来。
眼看一只摔了一跤的小蘑菇就要被千足虫追上,西格莉德一个飞扑,抱住小蘑菇,退到了安全区域。
围墙的豁口处,不断地有魔物入场。
“到底什么情况?”
路禹可不相信这些魔物会约定好了,一起瓜分蘑菇人这个族群,当做口粮。
这群智慧程度不算太高的魔物明显不可能出现一个指导所有魔物行动的领袖。
“有智慧种族在这里?”
听到路禹的声音,雾妖立刻飞出去,在四周转悠,寻找那可能遥控了这场入侵的罪魁祸首。
正面,璐璐缇斯与路禹不再犹豫。
虽然路禹之前还说过,自己只是教授小蘑菇们技术,能否生存全看他们。
但是诚如璐璐缇斯所说,既然蘑菇人都尊他们为神明了,那他们这个神明就不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就你们这些低阶魔物,也想欺负我的蘑菇,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狂风骤起,漂浮在半空中的璐璐缇斯化身龙卷风,将不管不顾只对小蘑菇发起冲击的小千足虫和泥巴虫全都卷上了半空。
“路禹,感受我的力量,牵引这些虫子,砸回那群魔物的脸上,这是你练习的机会!”
值此时刻,璐璐缇斯还不忘让路禹学习技术。
路禹反应很快,感受到狂风向自己吹拂而来,立刻调动魔力,接过了龙卷。
“好重!”
这是路禹的第一反应。
不是物理意义的重量,而是魔力层面的沉重感。
他与璐璐缇斯的实力是有差距的,璐璐缇斯对于魔法的操作精细程度远非他能企及,以至于他接手的瞬间就有虫子从龙卷中逃逸出去。
好在西格莉德为他兜住了,她一脚就踩碎了那种逃出去还不安分,非要往小蘑菇堆里拱的泥巴虫。
“糊你熊脸!”
眼看着龙卷越来越不稳定,就要彻底溃散,路禹大吼一声,把这仍在嘶吼的狂风甩向了扑向自己的那只千足虫母。
虽然已经去截杀魔物,但仍在分心查看路禹的璐璐缇斯看见这一幕,满意开启聊天室表扬道:“很不错,接了我的风灵束缚,还能坚持一会,调整位置再丢出去,谁说你没有天赋,我一定揍他,喝呀!”
说罢,璐璐缇斯的触手如鞭,一下就敲爆了一只只有些许灵智的树妖。
将树妖以触手高高举起,璐璐缇斯的树妖战锤横扫蘑菇族长前方的魔物,与她对抗的魔物不是被砸断身体的一部分,就是化作一滩泥,静静地躺在地上。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刚才砸死的那些魔物说了我没有天赋了吗?”
说完,路禹翻背包,拿出魔核,给自己挂上充电宝,开始使用魔法。
被璐璐缇斯表扬的感觉极好,在凡妮莎小屋练习那段时间,璐璐缇斯基本只会说路禹做的不好,表扬一次也没有。
这应该是路禹与璐璐缇斯沟通之后,她第一次赞美了自己的进步。
果然,正面反馈很重要,路禹手中的风刃都锋利了几分。
凡妮莎的知识,璐璐缇斯的教导,集合两位天才的力量,路禹现在觉得自己,好强啊!
风刃一刀一个,砍瓜切菜的感觉令路禹热血沸腾,感觉找回了以前在游戏里开无双的感觉。
“长那么多眼睛,还长得像蜘蛛,这么恶心,你不死谁死,给我裂成两半。”
“只会像个蛆一样蠕动,还长满绿色的绒毛,太丑陋了,你也给我死!”
“会飞了不起啊,断你翅膀,我最讨厌老鼠了,还是会飞的老鼠,我靠…居然长两个头,给我死!”
璐璐缇斯都忍不住扭头看向路禹了。
“会飞是吧。”
“蠕动是吧。”
“爬行是吧。”
“站着不动是吧。”
“乱动是吧。”
“会跳是吧。”
“腿多是吧。”
“没有腿是吧。”
…
风刃砍在深褐色的泥浆身躯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但是不断翻涌的泥浆很快就填补了上来,愈合了伤口。
一直“是吧是吧”的路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砍瓜切菜太顺利,竟然一路杀到了那只刚刚爬进墙内的泥浆怪面前。
不断翻涌的泥浆中,有两个圆圆的小点已经锁定了路禹。
“路禹回来,那家伙和大蘑菇们不是一个等级的怪物!”
璐璐缇斯任由一群蜘蛛啃咬着自己的身体,触手挥出两道风刃,斩在泥浆怪的身躯上,将他即将凝聚出来的大手打得溃散。
路禹一激灵,大喊一声“会化形是吧!”,然后也交了一道风刃,砍在泥浆怪身躯的中断,紧接着,立刻跑路。
泥浆怪恢复的速度远比璐璐缇斯和路禹想的要快,溃散的泥巴大手再度凝聚,快速地拍向路禹。
“微风祝福,提速。”
路禹身体轻盈了几分。
“土属性护盾,起!”
吸取了大地之力的土属性护盾浮现于路禹身体四周。
“哎,我怎么速度这么慢?”
“笨蛋,你忘了我教你的这个土盾是会减速的吗,你到底是要逃还是要…”
“砰。”
就是减速的者一刹那,泥浆大手覆盖而下,结结实实地拍打在路禹身上。
被一堆又一堆的蜘蛛,千足虫裹成“蚁团”的璐璐缇斯忍不住叫了出来:“路禹!”
颤动的泥浆之手下,路禹手持两个魔核,不断地为土盾注入魔力。
“璐璐缇斯,你改良过的土盾还挺结实的,我居然一点事没有。”
璐璐缇斯带着一身的小魔物,撞在泥浆怪的身上,利用那些翻滚的泥浆,将这些烦人的东西全部清除。
不再被泥浆大手压制,路禹猛然松了口气。
璐璐缇斯认真打量,发现路禹就是魔力有些透支,身子虚浮,别无大碍,后怕地大喊:“说了多少次,我改良的土盾会减速,会减速!”
“你一个新人魔法师冲什么冲,我还没倒下呢,用不着你去对付这些危险的怪物,给我老老实实躲在我背后丢魔法!”
140.蜥蜴人
泥浆怪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法,纯粹依靠自己没有固定形态的泥浆身躯免疫物理伤害。
它这样的怪物在蘑菇人栖息地附近应该算是一霸了,毕竟这附近低智的魔物居多,大多数没有多强的魔法,也就没法对它造成有效伤害。
知道这一点就好对付了。
璐璐缇斯的触手上亮起了耀眼的红光,还没等泥浆怪做出什么反应,数道光线就贯穿了他的身子。
璐璐缇斯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操纵着这些灼热的光线来回切割泥浆怪的身子,让他不定型的身躯沸腾,冒泡。
浓重的土腥味在蔓延,被煮沸的泥浆怪痛苦地嚎叫,不一会就无法再维持自己原有的身躯,身体不断地缩水,变小。
等到璐璐缇斯停下攻击时,泥浆怪彻底化作了一滩烂泥,泻在地上,没有了生命迹象。
泥浆怪的死去令在场的不少魔物都停下了步伐,趋吉避凶的本能下,一些魔物竟然偷偷地开始后退,这让一直苦苦支撑的几个大蘑菇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侵入刚刚开始时,几只大蘑菇第一时间拿起武器,保护着身后的小蘑菇。
大量的千足虫和不知何处出现的小蜘蛛如洪流般淹没了他们,好在蘑菇族长释放了璐璐缇斯教他的三阶土刃,在面前制造出了一块能截断“流水”缓冲地带,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看到璐璐缇斯和路禹解决了袭击向小蘑菇的千足虫之后,大蘑菇们稳固了阵型,举着盾牌开始前推。
没有时间释放技能附魔持盾蘑菇为了进攻,很快学以致用,趁着魔物攻击的空挡,举起盾牌猛砸对方的脑袋,力量之大,令人咂舌。
大锤蘑菇则是依靠着前排盾卫提供的输出空间,安心的挥动武器。
不过让路禹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的黏液黏性会随时间下降这点害了他们。
大锤蘑菇杀得兴起,跳到盾卫前玩起了大风车,但是他很明显高估了自己小手分泌的黏液黏性,大风车转了几圈之后,那个实木战锤就如同回旋镖一般飞了出去。
势大力沉的“回旋镖”一路砸飞了不知道多少魔物,最后重重地击打在土墙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又反弹了几下,砸死了几只猝不及防,站在土墙下的“池鱼”。
用长枪的两只蘑菇明显十分冷静,他们一边为自己的长枪附魔,一边把可以麻痹猎物的粉尘涂抹在上面。
这种麻痹粉的效果相当好,基本只要制造了伤口,对面的魔物就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任由盾卫举盾猛砸。
如果不是他们为了照顾身后的小蘑菇,这几只大蘑菇完全可以继续前进,与侵入家园的魔物继续拼杀。
趴在土墙上的千足虫见到自己一方的魔物节节败退,就连泥浆怪都已经被烧成了烂泥一滩,它竟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继续将自己的子嗣投放出来,杀向蘑菇人一族。
原本已经有了逃跑念头的魔物去而复返,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号召一般,凶狠地发起了冲锋。
看着土墙缺口不断涌入的魔物,璐璐缇斯和路禹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魔物与野兽就算没有智慧生物思考事情的能力,也知道该怎么应对危险的事态。
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这些魔物与野兽为何要玩命一样攻击蘑菇人一族?
原本他们以为这是千足虫这个稍强的魔物起头,带着泥浆怪来进行的灭族,捕猎行为。
现在路禹不这么想了。
有什么东西在遥控着这些魔物与野兽,逼迫他们向蘑菇人一族发动攻击,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消灭他们!
“什么深仇大恨?”
由璐璐缇斯引领着路禹的魔力,一起制造出了新一轮的龙卷。
狂风呼啸,刚刚抵达大蘑菇身前的千足虫子嗣被龙卷吸走。
“杀怪立威,西格莉德,打死那只千足虫!”
以风墙,龙卷两个魔法阻止魔物发疯般冲向蘑菇人一族的路禹大吼。
守护着小蘑菇们的西格莉德立刻会意。
开启了混血熔炉的她一个加速来到举盾的大蘑菇身后,蹬着他们的身子起跳。
千足虫背上的眼睛看到了西格莉德的动作,也做出了反应,身体过长带来的反应迟钝导致它的身体只有部分位置做出了防御的反应。
西格莉德势大力沉的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千足虫的面门上。
千足虫在危急关头喷射出的毒液则是被路禹顺手丢的一个魔法屏障全都挡了下来。
头部凹陷,千足虫浑身疯狂地扭动。
已死的它依靠着身体的反射性动作竟然撞飞了还未落地的西格莉德,冲到了大蘑菇们的面前。
面对体型数倍于自己的千足虫,大蘑菇们本想逃跑,但是一想到背后就是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的小蘑菇,他们硬着头皮举起自己的装备,向前一步,与千足虫硬碰硬。
“砰!”
一道漆黑的身躯与来势汹汹的千足虫剧烈碰撞,千足虫已死的身躯被撞得身子上仰,而后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璐璐缇斯顶着一身绿色的黏液出现在千足虫的身后。
“好恶心啊!”
身体强度惊人的璐璐缇斯自然是没事的,因此在发现自己浑身黏糊糊的液体之后,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确实很恶心…路禹甚至不太想靠近璐璐缇斯,现在的她每根触手上都挂着绿色的浆液,黏稠,拉丝,还异常腥臭。
千足虫幼体在看见自己的母亲惨死之后,没有继续死亡冲锋,而是快速地往外逃窜。
不仅如此,其他魔物更是麻溜地遁入夜色,生怕自己比千足虫幼体慢了半分。
这个反应才是正确的。
面对自己极难撼动,而且对抗也没有收益的对手,为什么要硬碰硬?
这个答案很快就被雾妖带了回来。
“有个长相怪模怪样的人型魔物逃跑了,我留不住它!”
才解决了魔物入侵的问题,正在喘气的路禹与璐璐缇斯一听,异口同声地问:“在哪?”
跟随着雾妖疾行了一小段距离,在一片雨林地里,路禹看到了前方那个正在努力奔逃的身影。
“它被我用沾染了麻痹粉的尖刺扎中了腿,不可能跑得掉的。”
雾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奇袭成功的壮举,并且第一时间飘上前去,拦住了这个与麻木的大腿作斗争,艰难拖着一条腿跑路的人影。
雾妖,路禹,璐璐缇斯,从三个方向包围了它。
璐璐缇斯黏糊糊的触手升起一团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在火光之下,映入路禹眼帘的是绿色的鳞片,以及那条正在地面上不安甩动的尾巴。
路禹还在判断这是个什么玩意,璐璐缇斯已经说出了他们的种族名字。
“蜥蜴人?”
蜥蜴人缓缓转过身,绿色的竖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听见璐璐缇斯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路禹身上。
“看样子他觉得你是我们中最弱的那个,打算从你这里尝试突围了。”璐璐缇斯调侃道。
路禹对于自己实力弱很有自知之明,这种调侃没有杀伤力。
他问:“蜥蜴人一般都有智慧吗?”
“不一定,不过我们眼前这只肯定有,不然那些魔物怎么可能发了疯地攻击我们。”璐璐缇斯说,“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的智慧型生物居然在这里出现了,太有意思了。”
璐璐缇斯的触手猛地探出,根本不给这个蜥蜴人一点反应时间,就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哦吼,还有魔力气息,刚才这是准备出手啊…”
璐璐缇斯此时的触手除了施加一个束缚的效果,还能施加一个恶臭特效,毕竟千足虫的黏液她是擦都没擦就赶过来了。
越勒越紧,越勒越臭的情况下,蜥蜴人紧张地大叫。
又是陌生的语言。
“他在说什么?”路禹问。
璐璐缇斯无语道:“我怎么懂,而且我们也不需要懂,先把他带回去。”
“既然有一只蜥蜴人在这里,那就一定有蜥蜴人部落存在于这个大湿地。”
“大湿地太过辽阔,我们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吃力不讨好,而且还找不到,现在就让他们来找我们吧!”
雾妖十分懂事地拿起之前戳伤蜥蜴人的尖刺,用力地扎进了他的另一条腿。
这下这只蜥蜴人就算是想跑,腿也使唤不动了,除非他动用蜥蜴的本能,依靠爬行逃跑。
“这下你倒是提醒我了。”璐璐缇斯命令道,“回去之后给他的手也扎两下。”
蜥蜴人听不懂璐璐缇斯的话,但是看见雾妖在一边猛地点头,而且还在低头看那双已经因为使用有些钝化的“暗器”,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被捆在大树上的蜥蜴人在被璐璐缇斯反复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
“这些蜥蜴人的鳞甲很薄,防御能力不强,看起来实力普遍不强…当然也有可能是种族差异吧。”
“你知道的是什么样的?”路禹问。
“我见过的蜥蜴人鳞甲能够抵挡刀枪的攻击,厚实的鳞片甚至是不少冒险者喜爱的战利品,因为能剥下来制作成甲衣。”
西格莉德则是一边帮大蘑菇们处理被千足虫咬伤的伤口,一边说:“我比较好奇的事情是,这些蜥蜴人为什么要组织这么多魔物袭击蘑菇人?”
路禹扭头看向一个刚刚处理好的大蘑菇,拍了拍他,让他走到蜥蜴人的面前。
大蘑菇的身子在发抖,显得十分畏惧。
路禹怀疑,若不是身为“神明”的他们就站在身后,这只大蘑菇可能已经以脸抢地了。
因为大蘑菇的身子在中途有过一点弯曲的弧度,他是在偷瞄了一眼路禹之后才像是鼓起勇气一般,站直了身子。
而蜥蜴人则有种目空一切的味道,他完全无视了眼前的蘑菇人,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路禹与西格莉德。
那仿佛被从中切了一刀的竖瞳,在摇曳的火光下,竟然显得有些幽邃。
这个表现足够了,证明蘑菇人是知道蜥蜴人存在的。
而且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蜥蜴人是一个对自己威胁十分大的种族。
想来,大湿地范围内的生物都是有着一套自己的交流体系的,有一些东西,大湿地的野兽魔物普遍知晓。
这些蜥蜴人存在的消息就是其中之一。
路禹一行人来到大湿地,成为蘑菇们的神明,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没能理解蘑菇们的话语,自然也就无法得知更多有效的信息。
有趣,这个蜥蜴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竟然显得无比淡定,发现路禹在端详自己,竟然还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如刀的牙齿。
看上去,像是在笑。
这种有共通性的表情迅速被路禹捕捉到了。
“他好像在笑我们哎。”路禹啧啧称奇,“一个阶下囚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他十分自信我们不会杀他。”
“有这种底气就证明,他们在大湿地内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因此没人敢进一步冒犯他们。”
璐璐缇斯继续说:“因此就算我们把他五花大绑,还扎破了他的皮肤给他上麻药,他依旧淡定无比,因为他笃定自己的族群一定会来为他要个说法。”
已经洗干净身躯的璐璐缇斯飘到了蜥蜴人的面前,触手猛地一甩,抽得蜥蜴人脸一歪。
蜥蜴人茫然了几秒,脸上浮现出了愠色。
似乎是意识到沟通无效,他不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路禹。
“等等,是你打的他,为什么他要盯着我看?”
路禹正在哄被吓坏,嘤嘤哭泣的小蘑菇,感受到蜥蜴人吃人的眼神,他不解地问。
璐璐缇斯又是一鞭子,抽在蜥蜴人嘴巴上方,打得他龇牙咧嘴。
“很好理解,他不觉得我是个有意识的东西,以他的智慧应该知道召唤物这个概念。”
“现在他应该是觉得,你跟西格莉德在指挥我这个奇怪的召唤物虐待他。”
合着自己成背锅的了?
路禹迟疑了片刻,把嘤嘤哭泣的小蘑菇交到西格莉德手上。
他走到蜥蜴人面前,酝酿了一下情绪,飞起一脚踹在蜥蜴人的肚子上。
“就你欺负我的小蘑菇啊!”
璐璐缇斯看呆了。
路禹看着蜥蜴人不断地咳嗽,满意地活动了活动刚才使劲的腿。
“反正他都认定是我了,不真的做点什么,我岂不是亏了?”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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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四族,异族
大湿地错综复杂的地形,当前酷热的天气,恶劣的环境,与当地种族语言不通,都使得路禹无法找到智慧种族存在的痕迹。
不过这一回,不用找了。
土墙才修复好没多久,路禹就迎来了客人。
约莫十来只蜥蜴人在魔物攻城后的第五天,从远处的雨林中钻了出来,正好被飘在土墙上方的雾妖观察到。
手持金属盾牌与武器,证明他们能够一定程度的冶炼金属。
为首拿着法杖的蜥蜴人头戴着奇怪的羽毛装饰,艳丽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狙击手优先选定他为第一狙击目标。
不过这也证明了蜥蜴人群体中有通过一些特殊的装饰品显现自己地位,加强权威的做派。
原本路禹还在思考,蜥蜴人拥有的智慧程度会不会不高,也就跟蘑菇人差不多上下,利用工具和利用魔法基本处于最原始的摸索阶段,只是身体强度高才成为了大湿地内有头有脸的种族。
现在这个想法可以否定了,这些蜥蜴人基本与人类差不多,搞不好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字,进入了通过文字与图案记录知识,并且传承的阶段。
路禹没有堵住被俘获蜥蜴人的嘴,因此他在感觉到同伴气息之后一直嗷嗷叫唤。
蜥蜴人队伍中有人在听到同伴呼唤之后向前了几步,似乎是想直接过来解救,但是却被手持法杖的蜥蜴人拦了下来。
这只有着艳丽羽毛装饰的蜥蜴人抬起法杖,释放了一个法术。
相隔太远,璐璐缇斯过了一会才模糊地判断出,这可能是一个护盾类的魔法,并且是全体的。
“这个做派,跟你是真的很像。”
爬墙围观的西格莉德与雾妖听到璐璐缇斯的话,连连点头。
路禹啧了一声:“这证明这个蜥蜴人机智,遇到意图不明的敌人,信息补全情况下优先保全队友,是一个合格的法师。”
蜥蜴人法师阻止了其他同伴上前,独自一人缓步往土墙方向靠。
他的视线在土墙上白蒙蒙的雾妖,黑乎乎的璐璐缇斯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锋锐,又带着几分狡黠。
被俘获了五天,基本一声不吭的战俘蜥蜴人铆足了劲地呼唤,得到的回应却是蜥蜴人法师厉声呵斥。
即便语言不通,路禹也能感受到话语中的愤怒意味,也不知道他是在骂战俘蜥蜴人办事不力,还是在骂他嚷嚷得太厉害。
距离土墙大约还有两百米左右时,蜥蜴人法师不再向前。
此时,他的目光第一次与路禹相对,然后是西格莉德。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如果说看向璐璐缇斯和雾妖的眼神带着些许审视与警惕,那么看向路禹和西格莉德的就是纯粹的怨毒与阴狠了。
“他似乎很仇视你。”就连璐璐缇斯都看出了蜥蜴人法师的神情变化,用触手戳了戳路禹的腰间。
“刚才那只死蜥蜴嚷嚷得这么大声,怕是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完了。”路禹说,“我们没给他好果子吃,那他肯定得使劲告状啊。”
倒也说得通,不过路禹和璐璐缇斯一点也不后悔亲手教训那只臭蜥蜴。
没道理你带着一帮人冲了我的仆从的家,我还得好吃好喝伺候你吧?
没给你当场扬了已经是看在你是个智慧种族,且对自己还有点用处这一点上了。
蜥蜴人法师将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杵,双手拍击在杖身上。
空气中的魔力随着这个动作被牵引,伴随着蜥蜴人连续的拍击,一阵阵涟漪以法杖为圆心向四周荡漾。
“哼,班门弄斧!”
璐璐缇斯飘下石墙,六七根触手齐齐扎进地面。
路禹不知道璐璐缇斯在干什么,但是看她这个举动,估计蜥蜴人法师的魔法还是带着些威胁的。
沉闷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轻微晃动之后,蜥蜴人法师的踉跄着后退,他想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法杖,却不曾想璐璐缇斯速度奇快。
路禹都没看清发生什么,璐璐缇斯就已经杀到了蜥蜴人法师的面前,触手用力一甩,法杖应声断裂。
璐璐缇斯临走,还不忘取出法杖中的魔核。
蜥蜴人法师浑身颤抖,好一会之后才回过神。
看着地面上断裂的法杖,迟疑了片刻,他回到其他同伴身边,凝视土墙上的路禹与璐璐缇斯许久,这才消失在雨林当中。
与蜥蜴人族群的接触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但是璐璐缇斯很清楚,这次接触只是开胃菜,这也是她没有进一步发动攻击的原因。
璐璐缇斯带回来的魔核是四阶魔物的,而且魔力充盈,应该是才猎杀不久。
“刚才那只蜥蜴人的实力,以梅拉大陆的评定标准,大约是精钢级。”
“精钢级…倒也不强。”雾妖满脸不在乎。
路禹和西格莉德则是皱起了眉头。
问题不在于等级,而在于法杖的魔核。
一个精钢级,对标魔法师也就是三阶的蜥蜴人居然用上了四阶魔核制作的法杖…
“只有能稳定猎杀四阶魔物才能做到这么奢侈。”璐璐缇斯说,“他刚才当着我们的面施展的魔法是土属性的,能够调动土元素共鸣,引发土墙崩塌,是一种小范围内的地震。”
“在低阶魔法师中,这种魔力消耗大,只有特定场合有奇效,释放时间长的魔法一般没谁会在实战中当着敌人的面丢。”
蜥蜴人法师的行为是赤裸裸的试探。
战俘蜥蜴人一定对他说了璐璐缇斯和路禹的一些信息,但是蜥蜴人法师十分警惕,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此不惜以身犯险拿到情报。
这让路禹更加笃定自己的推断了。
这个蜥蜴人法师背后是一个很大的蜥蜴人部落,他这样的精钢级魔物直接听命于更强大的蜥蜴人,因此他才会做出极有可能让自己毙命当场的举动。
怎么办?
亚斯,格朗,索雷森路禹都是扯着虎皮过来的,打交道的都是人类,且都能沟通。
能沟通才能斡旋,能斡旋才能让伪装的身份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他们和蜥蜴人部落语言不通,一旦冲突加剧,真的要打起来…
璐璐缇斯身体虽然够结实,但是她也就恢复到了三阶魔法师这个程度,按她的说法,她即战力能勉强到五阶。
这样看,只要蜥蜴人部落没有五阶以上的魔物,路禹一行人好好配合还是能过关的。
可蘑菇人们怎么办?
以蜥蜴人部落驱使魔物野兽一起攻城来看,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完全消灭蘑菇人。
路禹打不过可以跑,蘑菇人却无处可逃。
路禹也不知道蘑菇人到底怎么就得罪蜥蜴人了,之前蜥蜴人明明连蘑菇人都不屑去多看一眼,这么高傲,何至于对自己看不起的种族痛下杀手。
不知道战俘蜥蜴人从同伴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总之他现在在狞笑,还时不时伸出舌头恐吓身边的小蘑菇。
这个嚣张的行为并不讨喜,西格莉德戴上指虎打算与他进行一些亲密的物理交流,友好地交换一下各自的意见。
路禹阻止了他。
倒不是路禹心慈手软,而是他们即将要通过雾妖询问蘑菇人一些事。
路禹找来菌丝,一圈一圈地往蜥蜴人的长嘴上缠绕,让上下颚死死贴在一起,连点声音都发不出。
被物理禁言的战俘蜥蜴人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不过路禹都懒得理会他。
雾妖通过变形成为蜥蜴人的方式,不断地呈现出各种图案。
已经知晓点头摇头含义的蘑菇人依靠这个方式给予了璐璐缇斯一些基础的信息。
首先,蘑菇人没有得罪过蜥蜴人的可能。
因为蜥蜴人屠杀蘑菇人的图案一浮现,所有的蘑菇就齐齐摇头。
而单独浮现出蜥蜴人,他们还是摇头。
反复确认,璐璐缇斯判断,蘑菇人只是知道大湿地有蜥蜴人存在,此前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对于蜥蜴人敬畏的态度来源其他魔物的口口相传。
这些传闻给蘑菇人烙印下了蜥蜴人不可战胜的印象。
指望着这样一群被利齿花撵着跑的蘑菇在湿地大魔王的头上动土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他们的问题,难不成是我们的问题?”雾妖依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雾妖变成了一个问号。
“你们干什么…”
路禹等人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蘑菇人不知道是神是什么模样,只是盲目的祈祷,最终把天降的他们奉为神明。
因此路禹自然而然地觉得,大湿地的魔物没见过人类,否则不至于对着异种族顶礼膜拜。
蜥蜴人法师那微妙的视线…
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蘑菇人?
路禹一行人,才是他们想要对付的对象?
“不对不对,这样解释不通啊。”璐璐缇斯自己捋了一遍,“如果蜥蜴人见过人类,并且对人类十分仇视,那他们一开始就该冲我们来。”
“袭击当晚,魔物第一目标全是蘑菇人,这怎么解释?”
路禹一行人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中。
与此同时,在大湿地的另一头的雨林当中,一座木制的帐篷中,蜥蜴人法师跪在正中央,刚刚描述完了自己在蘑菇人栖息地的所见所闻。
四个体型健硕,足有两米多高的蜥蜴人肩披不知名野兽的兽皮端坐着,认真听完了一切。
这四只蜥蜴人脖颈处都佩戴着造型奇特的魔物骨片装饰,在他们消化完信息,抬起头要说话时,紧随着动作,骨片也会发出“哒哒”的碰撞声,像是有没散去的魂灵在打颤。
“四部族族长在上,我们那伟大的蜥蜴人战士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面对着恶毒,凶残,野蛮的怪物,虽有牢骚,但却依旧勇敢。”
蜥蜴人法师提起了那位被俘获的蜥蜴人,将四只大蜥蜴的互相交织的视线拉到了自己身上。
“部族,不会抛弃他。”
意识到族长们即将议事,蜥蜴人法师缓缓退出了帐篷。
主持了这场议事的蜥蜴人族长叫做泥尾,是给蜥蜴人法师下达命令的人,同时也是他将战俘蜥蜴人派去了蘑菇人栖息地。
泥尾晃动着他那条宛如沾满了黄泥浆,压根洗不干净的脏兮兮的尾巴站了起来。
“现在,你们都听到了。”
“碎鳞,火痕,褐盾,这回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皮肤鳞片显得有些斑驳的碎鳞是一条身体颜色偏黑的蜥蜴,他依旧沉默不语。
胸前有着被火燎过后留下疤痕,且再也长不出鳞片的火痕问:“和传说中一样?”
泥尾望向了角落里的褐盾。
“先祖因为各种原因分离,繁衍,各成族群…我们传承下来的图案或许都不如褐盾的完整,毕竟他的先祖自称见过真正的‘异族之神’。”
棕褐色的蜥蜴人褐盾斜眼盯着其他三位族长,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无法确定。”
“先祖留下的图案并不形象,那些来源于雨林中魔物的描述,以及那突如其来的一瞥,并未能给予他绘画下‘真实’的智慧。”
泥尾不满的怒哼一声,尾巴烦躁地甩动着。
“‘蓝水’一族发生的事情足以说明一切,如今迹象与当年一样,你们还在这里思考这些琐碎的可能!”
碎鳞说:“蓝水已经不知所踪数百年,与那未知的奇迹一起被淹没了,也许馈赠本就是有代价的。”
泥尾提醒道:“你没听见我的族人刚才说过什么吗?”
“高耸的墙壁,会使用器具的蘑菇人,怪异的技术与魔法。”
“若这本就是奇迹,是未知的神明降下的恩赐,那我自然只会蜷缩,等待神使离去。”
“然而那只是一群不明异族而已,他们实力并不出色,却依靠着带来的知识,赐予了蘑菇人一族成长。”
“无论在蓝水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坐视着异族在大湿地培养出第二个‘信仰’。”
“从林之神与巨蜥之神都在注视着我们,这片属于我们的湿地,决不允许异族的信仰如瘟疫般散播开。”
142.壁画,文字,还有猪脚
褐盾带着自己的族人刚返回自己的部落,便听见了族人叫喊的声音。
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充满喜悦。
看到褐盾回归,部落内的族人纷纷前来迎接。
穿越一脸喜色的族人,褐盾看到了那让族人惊喜万分的原因—一头巨大的,浑身长满硬毛的野猪型魔物。
狩到这头野猪的部族勇者红盾骄傲地向褐盾描述了他智取魔物的过程,然后静待着属于他的奖赏。
褐盾拿起佩刀,将野猪两条后腿卸了下来,双手奉上。
族人们的掌声,族长褐盾的赏赐,令红盾无比激动,他转手便将到手的两条猪腿分出一条,让族内的孩子们享用。
褐盾笑了笑,示意红盾跟自己来。
没有前往族长帐篷,褐盾一行人走向的是族群营地不远处的一个洞穴内,石壁两侧已经插满了火把。
洞穴深处的空旷地,早已打扫好此处的族人见到褐盾到来纷纷行礼,然后悄然退下。
一直默默跟随的红盾看见褐盾身边几位部族勇士愁眉不展,脸上的喜悦逐渐褪去。
在褐盾坐下之后,红盾将猪腿放在一旁,有些困惑地问:“泥尾让大家过去,到底说了什么?”
褐盾将绑在手腕上的护盾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要开战了。”
红盾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他追问道:“开战,和谁?”
“蘑菇人…还有那不知名的异族。”
“通过泥尾的探查,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异族,让蘑菇人学会了筑墙,学会了使用器具,似乎还教授了他们神秘的术法。”
洞穴内一片寂静,红盾能清楚地听到其他伙伴的呼吸声。
蜥蜴人四族中,盾之一族的他们继承了先祖留下的知识,而其中一份正是“异族神”。
“多少年月过去了,那个故事依旧代代相传…据说盾之一族第一个记录下这些事的先祖是摇晃着继承人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严令他必须将自己所说的一切传承下去…”
“但是他又十分惶恐,只允许族内最强的五人知晓这个秘密,并需要对着这片土地发誓,绝不外传。”
“然而可惜的是,故事已经越传越失真,我们也无法知晓最初一代的原意究竟是什么…我曾认真地询问老族长,这些都是盾之一族最初的族长原话吗?”
“他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直到死…也不曾回答我这个问题。”
褐盾漫步至身后的黑暗当中,他举起火把的那一刻,光明驱散了黑暗,露出了隐藏在那之下的秘密。
歪歪斜斜的线条,怪异的图案,奇诡的图腾,以及…这片土地上,从未出现过的文字。
褐盾知道老族长口口相传的东西充满了被修饰,伪造后的谎言,因为如果那是真相,这些壁画不会被涂改。
盾之一族在漫长的时光中还是选择了背离初代族长的遗言,不知何时起,那些口口相传,需要对着土地发誓的话语都只是谎言。
那些被尖锐物体摧毁的壁画,如同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猎物尸体,令人不寒而栗。
褐盾透过壁画就能感受到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当时内心有多么的恐惧,又是多么地害怕。
可这个人也是纠结的…
守护秘密的他想要将秘密彻底埋葬,完全可以将石壁完全摧毁,连带着前任族长传递信息的传统也直接修改。
但是他没有。
像是坏事做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不安,愧疚的罪人,他在破坏了壁画,让它无法传递出关键信息之后便结束了自己的“暴行”,并将壁画与秘密继续传下去。
“我伪造的历史,我隐藏了秘密。”
那位族长仿佛是想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给后人。
历经时间冲刷,石壁上的壁画不断地脱落,已经面目全非,到了褐盾这一点,他们观摩壁画时也仅能知道这么一件事。
在过去,大湿地曾经出现过直立行走的另一个种族。
她凭空出现,与“蓝水”结缘。
当时的四族甚至只是这片土地上刚刚崛起的种族,围绕在同一个族长的麾下,于恶劣的环境中求生。
蓝水一族更为落后,闭塞,他们只是其他魔物的小点心,就连蜥蜴人也十分喜欢狩猎他们。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那个异族的到来改变了。
像是黑暗中落到这片土地上的火种,蓝水的黑暗被她以一己之力驱散。
她给予了蓝水技术。
蓝水在自己的族群驻地内建造起了能够抵御袭击的墙体,并逐渐将建筑改建为更加坚固的房子。
她给予了蓝水强大的魔法。
那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无法想象,也无法掌握的强大力量。
盾之一族的先祖亲眼看见,她只需要对着地面招手便能构筑出巨大的泥巨人。
在异族的带领下,蓝水崛起了。
然后巨蜥之神,丛林之神一起降临,他们与异族约法三章,将异族驱逐出这片土地,同时允许蓝水继续生活于此地。
紧接着,蓝水逐渐消失于这片土地之上,数代蜥蜴人都未曾听闻过这个部族出没的信息,连带着生活在湿地中的生灵都对他们没了印象,只是依稀能听闻一些魔物还在以晦涩的话语传递着他们曾经的事迹。
壁画传递的信息大概如此,究竟伪造了什么,又隐藏了什么,修饰了什么…褐盾不得而知。
盾之一族从来不是脑子特别好使的种族,他们追求肉体的强大,追求极致的防御,喜欢举着盾牌开始一往无前的冲锋,再把盾牌狠狠地砸在对手的脸上。
那种沉闷的打击声能让盾之一族每个蜥蜴兴奋不已。
四族之间对于蓝水的消失倒是有着一些猜测。
比方说泥尾的落法部便认为蓝水一族已经因为大湿地几百年前突然降临的天灾毁灭。
大地之母的愤怒让大湿地地动山摇,无数的生灵被忽然开裂的大地吞噬,化作滋养土地的养分。
四族不断地将打来的猎物投向那些忽然开裂的大地,甚至不惜以族人血祭,将族人的血倾倒在大地之上,向地母求饶,祷告,方才挺过了那次劫难。
蓝水的神明是异族,那位被丛林之神与巨蜥之神驱逐的神明必然不可能再给这个可怜的部族提供援助。
天灾摧毁蓝水只是其中一个说法。
四族当中最具攻击性,脾气也最暴躁,现任族长碎鳞的裂石部就认为是蓝水触怒了大湿地的双神,迎来了灭族之灾。
“谁让蓝水接受了异族的馈赠呢?”
提及蓝水,大多数蜥蜴的反应均是如此。
没蜥蜴认为蓝水的覆灭很可惜,也没蜥蜴觉得蓝水那些稀奇的术法,技术就此遗失了不应该。
事情就该如此,这片土地有着自己的规矩。
褐盾虽不聪明,但是他觉得很奇怪。
建造围墙,坚固的居所,蜥蜴人也在做。
那为什么蓝水一族做了是错误的,是该被唾弃,被惩罚的,蜥蜴人做了就不是呢?
既然传说中丛林之神与巨蜥之神与蓝水的一族神明达成了协议,神明为什么出尔反尔,灭掉一个对他们构不成威胁的种族呢?
褐盾不明白,之前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些,现在泥尾组织四族同盟抹杀蘑菇人一族,并且驱逐异族这事一闹,他却不得不去思考了。
战争不是小事,尽管泥尾说那只是入侵了大湿地的异族,不是神明,更不是神使,但是…
…
许久的沉默过后,褐盾抬起头,看了一眼对于战争持不反对态度的三位勇者,以及满脸忧虑的红盾。
作为族内最年轻的勇者,红盾被褐盾看做是自己的下一任接替者,因此褐盾很在意他的看法。
红盾看着被火把照亮的石壁,伸出爪子抓了抓脸。
“大湿地足够辽阔。”
“我们的族人走了六十个日升月落都未能离开这片土地…”
“我的意思是…”
红盾局促地看着周围渴望战斗的族人,看着他们绑在手腕上的盾牌,咬着牙,说:“驱赶蘑菇人离开便可,我们要的是存续,而非与其他未知的力量为敌。”
部族里排名前五的三位勇者站了起来,当头一人面色不悦:“打就是打,不打就是不打,红盾你每次都选择不得罪任何一派的方式阐述自己的想法,还配称呼为勇士吗?”
“摘下你的盾牌吧,既然你不选择冲锋,你应该将盾牌挂在背后。”
褐盾饶有兴趣地看着窘迫的红盾,但是却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任由激动的三位部族勇士围过去。
红盾面对着三个气势汹汹的同族,无奈地解释:“我只是想知道…讨伐蘑菇人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我们手持盾牌进入密林,能为族人带来水果,肉食。”
“我们手持铁器进入矿洞,能为族人带来冶炼器具,获得便利。”
“我们与魔物浴血奋战,能为族人带来安宁,让孩子们安全地长大。”
“我们流的血,都有意义。”
“可与蘑菇人,与那未知的异族对战,我们能获得什么?”
“荣誉?”
“赐福?”
气势汹汹的三个蜥蜴人被问懵了。
盾之一族聪明人一向不多,被其他族群称为傻大个,但是这些十分好理解的话语一抛出来,哪怕是最愣的蜥蜴也能咀嚼出一点味道。
“也许…蘑菇人成长之后,会与我们为敌?”
红盾叹气:“这个大湿地,所有的种族都有可能与我们为敌,我们要全部杀光吗?”
“异族神明的思想会腐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有蜥蜴咬牙切齿地说道。
红盾愣了一会,内心剧烈挣扎之下,他说:“那也许,应该是神明去解决的事情。”
“我们要做的,是让部族存续…你有没有想过,泥尾的同盟,是要完全听他的指挥的…你真的放心让泥尾做头领吗?”
“我们的族人要听从他的命令,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在我们舔舐伤口时候,趁机兼并我们?”
很显然,红盾的思维模式在盾之一族里属于降维打击,三个空有体格与武力的憨憨被一通连珠炮的追问之后,眼神里只剩下了闪躲,脑袋里更是乱糟糟,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褐盾欣慰地长叹一声,直到这时,他才站出来,力挺红盾。
“他说的没错,一切要以存续为主…我们不能把族人的性命托付给泥尾,而且…抹杀蘑菇人对我们没有好处,得罪异族还有风险。”
“可您在会议上已经答应了泥尾族长…难不成我们要背信弃义吗?”
褐盾笑了:“我没打算背信弃义,该出面还是要出面,只不过…我们可以选择不出力的那种帮助方式。”
在其他蜥蜴人离开之后,褐盾单独喊住了红盾。
“盾之一族属你最聪明,不要因为我是族长就顾全我的面子…有更好的决定就告诉我吧,这个族长位置迟早是你来坐…”
红盾愣了几秒,立刻跪在了地上。
“无需紧张,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我觉得族长这个位置应当让更聪明的去当…盾之一族不该一直被其他族群当做傻子看待。”
褐盾亲手扶起了红盾。
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让红盾身子颤抖,他不再隐瞒,将自己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我想亲自前往蘑菇人一族。”
褐盾摇头:“没有用的,语言的壁垒就在那里,他们无法明白我们的话语。”
红盾将火把举起,石壁上未被涂抹完全的那段奇怪的文字显露了出来。
“这段文字,应该是先祖从蓝水那里看到的异族文字,假如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这段文字,蘑菇人那里的异族也能读懂。”
“这很危险,我们无法得知异族的态度。”
“战争也很危险。”红盾坚持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褐盾被红盾坚毅的眼神动摇了,他叹了口气,任由红盾拿出工具镌刻下那些文字。
“但愿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异族接触,现在我们也是这片土地的异类了吧。”
红盾无所谓地说道:“这是我的鲁莽行动,与盾之一族无关…如果发生意外…请把我分到的猪脚送给孩子们。”
143.你的角,好吃吗?
尽管墙体已经修复,但是路禹却没有觉得安心多少。
想要依靠掩体有效据敌,至少需要守城方拥有与敌方差不多的实力。
蜥蜴人和蘑菇人的差距…以蘑菇神明的身份来形容那就是,有点大。
路禹和璐璐缇斯构思了好几种应对方式。
带着蘑菇人们迁徙。
这个方案可以避开蜥蜴人的锋芒,但是谁都没法保证蜥蜴人会不会对蘑菇人赶尽杀绝。
而且迁徙对于小蘑菇而言并不轻松,这些移动速度缓慢的小家伙若是被追上,那也是死路一条。
正面对抗。
这个应对方式也有些困难。
璐璐缇斯能够越级打五阶的对手,但她也没法再保护更多的人。
除非蜥蜴人每次进攻都会起大雾,否则胜算还是很小。
路禹之前戏称雾妖没有场地魔法就是个萌物,雾妖还欣然接受了这个调侃,并且把场地魔法这个词学了过去。
思来想去,路禹想到的办法无外乎驱虎吞狼,以及…换家。
“驱虎吞狼,这个词有点意思,你是想找到匹敌蜥蜴人的种族,让他们碰到一起?”
璐璐缇斯迅速理解了路禹的意图,但是她却给路禹泼了冷水。
“我们对大湿地的种族分布一无所知,而大湿地十分广袤,如果不是蜥蜴人主动现身,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现在我们想要找到湿地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第二群智慧种族,真的太难了。”
路禹看着璐璐缇斯,欲言又止。
璐璐缇斯觉察到了路禹的视线:“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有话想对我说的样子。”
“不,没有。”
路禹起身:“我去看看蘑菇们,虽然迁徙是困难了一些,但是总比后面几个方法要可靠一些。”
璐璐缇斯问西格莉德,她问:“你有没有觉得路禹这段时间很奇怪。”
西格莉德摇头。
璐璐缇斯喃喃道:“难道只有我感觉到了?”
“璐璐,快来看蜥蜴,那有蜥蜴!”
坐在墙头上的雾妖喊了起来。
路禹都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小蘑菇就立刻跑了过来。
顺着雾妖指的方向,路禹看到了一个红棕色的蜥蜴正在从蘑菇人栖息地树木繁密的区域方向靠过来。
“这是打算偷袭?”西格莉德皱眉,下意识就要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璐璐缇斯眼尖,看到了蜥蜴人夹在腋下的奇怪木板。
越靠越近,似乎是发现自己正在被审视,蜥蜴人停下了脚步,他将手中的木板放在地上,然后将双手展开,缓缓转着圈,让路禹等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为了减轻众人的戒备心,这只红棕色的蜥蜴甚至把一直绑在手上的盾牌解了下来,也放在地上。
这番操作令路禹与璐璐缇斯面面相觑。
“像是没有恶意的样子…”璐璐缇斯说。
从来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事态发展的路禹摸了摸下巴,然后爬上围墙。
他用手指了指蜥蜴人放在地上的木板,然后做了一个托举的手势。
这个动作很好懂,蜥蜴人连连点头,然后把木板高举过头顶。
但同时,蜥蜴人也在小心地打量着周围,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这个小动作让路禹疑心顿起,他顺着蜥蜴人的视线观察,又让雾妖飘出去检查,却没发现那里有什么。
“有伏兵?”路禹搞不清楚蜥蜴人的意图,决定先确认这块被特地带来的木板是什么。
雾妖从蜥蜴人手中接过了木板,但是她没有带进围墙,而是在距离围墙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身体素质强横的璐璐缇斯飘了出去,只一眼,她脑子就嗡嗡作响。
聊天室里,璐璐缇斯颤抖着说:“这…这是…”
“是什么?”路禹起初还以为璐璐缇斯遭了暗算,可听她开口却不像这么回事。
“文字。”
“蜥蜴人的?”路禹也有些震惊,虽然他早就推测出蜥蜴人目前的智慧程度足以诞生出图腾,图画来传承知识,但是文字诞生的可能性在他的猜测当中还是可能性最小的。
“不是,是我们的文字…”璐璐缇斯用触手卷起那块石板,“是我教给你的梅拉大陆最常见的文字体系。”
路禹头皮发麻,他下意识说:“这不可能,他们如果能阅读那些文字,至少也能与我们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然而大家的语言体系完全不同!”
路禹此前最好奇的一件事便是,为什么亚斯,格朗,都使用了差不多的文字与语言,而这些语言都与璐璐缇斯教授自己的一致。
假设他们距离梅拉大陆距离相当遥远,那么这些在不同区域崛起的文明应该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文字与语言,而不是使用同一语言。
而事实上,亚斯与格朗这两个地区,虽然语言发音上与璐璐缇斯教授的梅拉大陆文字有不小的差距,日常交流路禹也只是被说“发音很怪”,却不会造成交流不便。
文字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变动,但是整体也不妨碍路禹进行理解。
璐璐缇斯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在反复询问梅拉大陆的信息无疾而终之后,她无比纳闷。
之前的问题就已经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在大湿地里冒出一个举着带有自己熟悉文字石板的蜥蜴人,路禹脑子完全成了浆糊。
“这些字很奇怪,是他抄写的问题吗?”
“有的像是被拦腰折断,有的像是被从之间切开…而且歪歪扭扭,十分难看…还有错别字,连断句都断不了。”
璐璐缇斯此刻就像是小学老师,翻阅着一个问题学生的小作文,看着错漏百出的内容,头疼不已。
“晴,夜,一,无,拉…”
“这都什么错别字啊,他到底在写什么啊!”
璐璐缇斯快抓狂了,触手烦躁地扭动,活似一条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不断挣扎的八爪鱼。
璐璐缇斯将木板翻面。
“嗯?”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那只红棕色的蜥蜴人。
蜥蜴人一直偷偷地瞄着路禹,但是他像是感觉到了璐璐缇斯的视线,身子打了个抖,偷偷地瞟了一眼后,立刻低下了头。
“上面有有用的信息吗?”路禹看不见木板,着急地问,“不会全都是错别字和狗屁不通的东西吧?”
“我将一份赠礼留在这里,这份封印直到你们六阶的那一天才能破解,里面有着能让你们变得更强,过得更好的方法。”
“我期待着你们打开这份赠礼的那一天。”
寂静无声。
好一会,西格莉德才张大着嘴巴,指着璐璐缇斯的方向,惊讶地说:“这个意思是…”
路禹身子发麻:“大湿地在这之前…”
璐璐缇斯直接飞向蜥蜴人,红棕色的蜥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触手缠绕,带回了蘑菇人栖息地内。
木板在路禹,西格莉德手上传递,他们都清楚地看见了木板上的那段文字。
这是一份寄语。
璐璐缇斯说:“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大湿地。看起来,她不仅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而且也与某个种族走得很近,最后还留下了一份能够变强的礼物。”
路禹最关心的是,这个来过大湿地的人,赠礼给了谁。
总不能是蜥蜴人吧?
路禹抬头望向身旁的红棕色蜥蜴人,拿起木板指了指,然后又指向了他。
红棕色的蜥蜴人显得很迷茫,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雾妖,上,给他整个活!”路禹一甩手。
雾妖立刻化身成木板的样子,然后又化形出一只蜥蜴人,彼此用绳索捆绑在一块。
在通过各种方式的暗示之后,蜥蜴人反应过来了,他拼命地摇头。
红棕色的蜥蜴人找来一根木棍,在地上涂涂画画了一会,围观的众人眼睛却越睁越大。
他们不断地扭头,望向身后的蘑菇人一族。
蜥蜴人画好之后,生怕路禹无法理解,他从雾妖手里拿走木板,摆在了图案旁边,示意这才是与这些文字有关的种族。
蜥蜴人描绘出的,是一只蘑菇。
西格莉德捂额:“我理解不了了,他的意思是,我们背后的这些蘑菇就是来到大湿地的那个人类赐予了礼物的种族?”
“那他们怎么还这么菜?”
蘑菇人看见西格莉德在对着自己说话,纷纷举起手,开心地蹦蹦跳跳。
蜥蜴人发现路禹等人都在看身后的蘑菇人一族,对着他们连连摇头,拿起木棍在旁边又画了一只更小一些的蘑菇,然后一手指着画像,一手指着蘑菇人一族。
这下懂了。
“也就是说,之前来到大湿地的那个魔法师,她在这里邂逅了另一群蘑菇。”璐璐缇斯推断。
“不仅如此,她能留下这样的寄语,就证明她在这里付出了很多,甚至有可能,她做的事情与我们现在帮蘑菇们做的差不多。”
她对那些蘑菇留下的期望是六阶,没准当时蘑菇当中已经诞生了四阶,甚至是五阶的强者。
“等一下…”路禹捋着思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寄语是给那个不知名的蘑菇族群的,那为什么蜥蜴人会有记录?”
一瞬间,雾妖,西格莉德,璐璐缇斯都望向了蜥蜴人。
他们想到的东西出奇的一致。
蜥蜴人屠灭了蘑菇一族,占据了他们的地盘,拥有了他们的技术与知识,最后将这些东西传承了下来。
被有些敌意的目光包围,红棕色的蜥蜴人也有些不太自在,他连连后退,不断地摇头。
路禹喊住了其他人。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只蜥蜴带着这个木板过来,打算做什么?”
“之前的蜥蜴人过来是试探,他呢?”
被西格莉德等人吓到的红蜥蜴看见一旁有一杆长枪,快步走过去,拿了起来。
这个拿武器的举动瞬间刺激到了西格莉德,距离足够的情况下,蜥蜴人依靠强悍的体格,是能够伤害到近处的蘑菇人以及路禹的。
“停下!”
已经做出蹬地暴起姿态的西格莉德被路禹制止了。
蜥蜴人在不断地摇头。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俯下身子亲吻地面,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将手中的长枪用力折断。
雾妖回忆了片刻,说:“霍古以前和我说过,有些智慧种族亲吻地面,代表着这件事将会由大地做见证,是一种很虔诚的祷告方式。”
璐璐缇斯说:“巧了,兔子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内容。”
“大地作证,折断长枪…长枪是武器…他现在又把鳞片撕开,将血滴在长枪之上…”
配合上蜥蜴人不断晃动的脑袋,路禹基本理解了他想传达的意思。
“他是想告诉我们,他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战斗,也不希望流血?”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路禹想了一下,“西格莉德,给他包扎一下,让他先休息,我需要和璐璐缇斯聊点事。”
被西格莉德带到一旁的红盾是惶恐的,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在某一刻,这些异族对自己产生了很深的敌意。
他第一时间认为是信息传递出现了偏差,但是这种需要认真沟通才能解开的误会,他是真的没办法。
为了避免事态往自己不利的方向滑落,他必须赶紧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异族人,自己的到来不是为了恶意,而是为了和平。
他能想到的只有折断武器,亲吻地面这两个最好联想的举动了。
如果异族无法理解,红盾也只能认命。
好在,这些异族也不是暴脾气,在自己不断地摇头之后,像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为了不被误会,被眼前的异族女性包扎时,红盾尽量不动弹,以免冒犯到他们。
不过…
红盾抽空偷瞄了一眼眼前这个长角的异族女人。
“这个角…好性感啊。”
这个光泽,这个长度,这个尖锐且坚硬的质感…
看着看着,红盾竟然忘记了自己视线是那么的赤裸裸。
不过好在对方一直在忙着为自己包扎,因此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雾妖飘到西格莉德身边:“这只蜥蜴人一直盯着你的角,盯了好久,而且还流口水了…你的角,很好吃吗?”
西格莉德:“?”
144.异教徒的诞生
事实证明,眼神真的会出卖一个人的内心。
红盾现在非常后悔,如果他稍微收敛一点,也不至于被异族人蒙上眼睛包扎。
“啊…好像再看两眼那个角啊。”
雾妖仍在孜孜不倦地询问着同样的问题。
“真的不好吃?”
西格莉德已经回答了好几遍,但是雾妖仍然追着问,这让她十分无奈。
“就算好吃,难道我还能拔下来尝尝吗?”
“也是哦。”雾妖才失望了没几秒,立刻又一脸兴奋地贴了上去。
“那等我有躯体之后,能让我舔舔看吗?”
“哈?”
“嗷!”
西格莉德发出的是困惑的声音,红盾则是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没来由被西格莉德使劲按在伤口上,而且还连带着扭了一下,红盾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这是惩罚吗…只是偷看了几眼而已…看来真的冒犯到她了…”红盾不敢继续呻吟,只能忍着。
西格莉德本想道歉,但是一想到语言不通,随即算了。
“我就舔一口,真的就一口。”
雾妖没有被西格莉德吓退,依旧执拗地请求着。
能让蜥蜴人一见面就垂涎的,一定是好东西,哪怕不能吃,味道也是极好的,舔上去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西格莉德服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你告诉她,这个不能吃,这个不好吃,她也会时刻惦记着,时不时过来提一嘴。
为了不让雾妖缠着自己每天都软磨硬泡,西格莉德决定答应她。
反正璐璐缇斯连自己的药剂都没捣鼓好,雾妖的自然是遥遥无期,没准到雾妖真的有躯体时候,她已经忘记这茬了呢。
在角落里,路禹和璐璐缇斯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回来时却发现红蜥蜴被蒙住了眼睛,大惑不解。
“这是什么情况,你把他眼睛打伤了?”
西格莉德还没想好借口,雾妖就抢先开口了。
“这个蜥蜴看着西格莉德的角流口水!”
路禹看了看蜥蜴人,又看了看西格莉德很有光泽感的龙角…
别说,路禹也有点好奇,这个龙角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咳嗽了两声,路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正事要紧。
通过雾妖一通比划,红盾沉默了。
异族竟然提出了要去看蓝水哪个异族神留下的全部文字。
他誊抄时候确实没能把所有文字都抄写下来,也许是异族从自己的木板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而,壁画毕竟是盾之一族的秘密,在族中也只有少数几个族人才能接触…
犹豫再三,红盾在看到像是这群人领袖的异族拿出长枪折断,并且用刀在手掌画出一道口子。
这个举动打动了红盾,他收起木板,点了点头。
得到回复的路禹将背包交给了西格莉德。
“这里面有大量的磷粉炸弹,还有格朗帝国希瑟的六阶风属性卷轴,晴天娃娃配套的璐璐缇斯投毒套餐,如果其他蜥蜴人趁机来袭击这里,你就和雾妖用这些拖延时间。”
“事不可为就带着蘑菇们逃走,只要人活着,土地迟早能拿回来。”
刚才和璐璐缇斯讨论的结果便是,他们都认为眼前的红蜥蜴是蜥蜴人中的一个部族。
这个部族并不打算与他们为敌,因此派出了人来偷偷接洽。
既然有部族不同意战争,那么战争前的动员速度会慢不少,这段时间他们有机会先把木板上这些文字弄清楚,没准其中隐藏了另一个蘑菇部族的信息。
如果能找到那个部族,这群蘑菇也就能在自己离开之后有了庇护,不会被蜥蜴人赶尽杀绝。
虽然他们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蜥蜴人要猎杀蘑菇人。
一路上,路禹发现红蜥蜴一直都十分谨慎,经常会打手势让他们配合自己隐蔽。
这几本符合了蜥蜴人多部族的猜测,现在红蜥蜴担心的就是附近有其他蜥蜴人在观察,他私通异族的事一旦暴露,整个部族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酷热的天气下,路禹的身子还是不太舒服,但是好在璐璐缇斯准备的药汤很管用,每次他头晕目眩时来一口,就能舒服不少。
而且他也不用自己走路了,璐璐缇斯用触手把他缠绕着,背在身后。
此情此景,路禹觉得自己像个婴儿。
而璐璐缇斯像是妈妈…
要是以前,他还能倔强地选择拒绝,但是现在嘛…谁让他的身体适应不了这种恶劣的环境呢。
红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召唤物背着召唤师赶路相当正常,之前这个异族自己爬山涉水才是让他闹不明白。
红盾非常好奇,眼前这个异族能召唤出一颗煤球,那能不能召唤出煤球巨人?
壁画里的异族可是能随手召唤出泥巨人的。
太过茂密的树木,过于阴暗的环境,导致路禹失去了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跟着璐璐缇斯飘了几天,他们终于在密林中看到了木头搭建的建筑。
红蜥蜴没有带着他们径直走进部族驻地,而是悄咪咪地绕了一个圈,把路禹和璐璐缇斯引到了一个偏僻处,示意他们在此等待。
不一会,返回部族的红盾带来了一个体格比他还要健壮的大蜥蜴。
毫不客气地说,这只大蜥蜴举起手上褐色的盾牌朝着自己来那么一下,十个自己都挡不住。
也不知道西格莉德能在这种体格的蜥蜴下过几招。
大蜥蜴打量了路禹与璐璐缇斯好一会,这才拿出做工十分粗糙的金属小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一刀。
路禹也亮出了自己手心的伤口。
大蜥蜴向路禹伸出手掌,路禹下意识模仿着他的动作。
两个种族,两个生命的手轻轻贴合。
蜥蜴人的手稍显冰凉,估计能感受到路禹手心传递过去的炽热。
褐色大蜥蜴对路禹点了点头,然后领着路禹向着部族驻地后方山林中走去。
进入隐蔽在藤蔓,杂草当中的洞穴,一直前行,路禹在红蜥蜴亮起火把之后,看到了石壁上的壁画。
“被破坏的好严重,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抄写的文字很奇怪了。”璐璐缇斯说,“文字被切割,变成了另一个字,意思也完全改变了。”
路禹没去看石壁上文字的部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被大范围破坏的壁画。
本该是人型的轮廓被戳得千疮百孔,若不是根据还保存的部分壁画,根本无法得知此处曾有过什么。
壁画之间大块大块地空白,不像是因为时间推移自然剥落的,更像是有人为了隐藏关键信息特意揭掉。
与蜥蜴人一样,路禹也不明白,为什么摧毁壁画,不全部一起摧毁。
想要埋葬某个秘密的想法如此明显,那事就该做绝啊。
“蓝水…”
路禹听到了璐璐缇斯的低语,他转过头,看见她正用触手抚摸着石壁上的某段文字。
“这是那个被启蒙的部族名字,他们叫做蓝水。”
这是璐璐缇斯从残缺的壁画中艰难提取出的信息。
就在她试图通过前后语境推测被毁掉的文字内容时,一个蜥蜴人急急忙忙地闯进了洞穴当中。
路禹没能听懂他说的话,但是他看懂了红蜥蜴和褐色大蜥蜴脸上的表情。
慌张。
褐色大蜥蜴一马当先离开了山洞。
红蜥蜴跟着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使劲地指着洞穴外,再使劲摇头。
怕他们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红蜥蜴甚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刀,架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虚抹了两下。
路禹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对红蜥蜴露出了手心的伤痕,然后点了点头。
红蜥蜴看到路禹亮伤口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如同手中的尖刀一般锋利。
随着他的离去,洞穴内只剩下了路禹和璐璐。
聚精会神寻找有用信息的璐璐还不清楚,盾之一族遇到麻烦了。
褐盾回到族群驻地立刻集结了族中所有有战力的族人。
伴随着骨锤敲击金属器皿的声音,一个个在附近寻觅食物的族人迅速返回。
看着一脸茫然的族人,褐盾严肃地宣布:“落法,裂石,叶土,三部正在逼近,而且他们全都携带着武器,人数众多。”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盾之一族的蜥蜴人们如遭雷击。
按照约定,到了约定日期,四大部族齐聚约定地点出发即可,不存在计划提前,三部来请盾之一族出山的说法。
既然不是讨伐蘑菇人与异族…
那就是讨伐他们了。
惊慌迅速在族人之间蔓延,褐盾将手中的举盾砸在地面上,让乱糟糟的族人冷静了下来。
“红盾,你来组织年轻,幼小的族人逃离此地。”
红盾怔住了。
作为盾之一族最聪明的蜥蜴,他已经猜到了三部赶赴盾之一族的原因。
三部很可能观察到了他前往蘑菇人栖息地。
虽然红盾实力不错,一路上也十分小心隐蔽,但是面对精通术法的那些暗哨,可能还是有些不足。
他能想到其中的风险,也想过事情暴露之后该用什么理由,什么口吻去狡辩,红盾有信心用自己的智慧,将其他部族的诘问全部挡下来。
然而三部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他们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军压境。
“不,我要留下来!”
褐盾深呼吸,大声呵斥:“你难道还指望着脑袋不灵光的我们带着孩子们逃出生天吗?”
“听着,这是灭族之战,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的孩子将会被他们奴役,我们存在的历史会被他们消解,我们的驻地会被付之一炬。”
“战斗有我们,你的脑子不能浪费在战斗上。”
“麻烦是我带来的,我必须面对。”
红盾立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摔倒在地
“同意你这么做的是我,族长才需要承担所有的责任。”褐盾提溜起红盾,直视着他发颤的眼睛,“你想要负责,好…”
“带着孩子们逃跑,你就是他们的族长。”
盾之一族迅速从地穴中掏出冶炼好的金属盾牌与武器,替换掉了手上的木质装备。
在族中勇士的号令下,所有有战力的族人再度集结,等待褐盾的指示。
说是部族,但是盾之一族一向是四大族群中人口最少的,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全部有生战力不过百。
孩子们还不知道和家人告别意味着什么,看到自己的父母穿戴上了平时藏起来的,闪闪发亮的装备,还以为这是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
每次大狩猎,族内总会有数不胜数的食物堆积在族地中央,任由大家取用,那是小蜥蜴最开心的日子。
因此带着笑脸的他们没有发现,今天告别的时间格外的长,自己的父母说的话格外的多。
红盾有些浑浑噩噩,他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越发地有实感了。
盾之一族的斥候已经将最新的消息带了回来。
前去询问的族人被落法部的族长泥尾直接击杀,对方压根没有对话的意思。
是自己惹来的大麻烦,是他太过相信自己的智慧能解决问题,认为这杨作就能阻止战争夺取盾之一族族人的生命…
到头来,他根本没能做到,只是以另一种方式为了族人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褐盾看见红盾还茫然地望着前方,眼睛没有焦点,举起了拳头。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红盾就又一次被揍倒在地。
动手的是之前讽刺他是个乌龟,不敢冲锋的部族勇者。
“你要是还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那就拿刀割开自己的喉咙,血祭巨蜥之神,祈祷神明为我们主持公道好了,不要像个废人一样,不然我会后悔相信族长,把孩子托付给你。”
“你不是喜欢当乌龟吗?”
说着,他将自己的那面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盾牌套在了红盾的身上,调整到背后。
“那就老老实实当个乌龟,不要死了,给我有多远跑多远。”
红盾身子颤抖,他紧咬着牙,缓缓起身。
他没有去看褐盾和其他族人,而是大声地呼喊着,将孩子们聚拢到自己身边。
步伐沉重的他背着一面盾牌,又手持一面盾牌,领着孩子们走向石壁所在的方向。
孩子们在恶劣的大湿地里生存率很低,必须有个居住的地方。
红盾看过壁画之后就对巨蜥之神与丛林之神是否存在有着深深的怀疑。
毕竟异族的神明为蓝水带来的成长与崛起的奇迹。
假如他们也有神明,那么他们的奇迹在哪?
假如信奉异族就能让孩子们活下去,让族群延续…
当异教徒又何妨!
145.你们,让祂失望
想要动摇一个对于原始宗教深信不疑的狂信者并不简单,他们往往从小到大都接受着原始宗教的洗礼,信奉者无处不在的神明。
一切无法用已有认知去理解的“神秘”,最终都会被他们归类为有形与无形之神在背后推动。
于是他们敬畏,他们敬拜,他们祈求,他们愚昧。
一代一代的传承使得这些虚无的信仰变得坚不可摧,即便他们已经不再弱小,但是为了维系内心的世界观不崩塌,他们依旧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一切全部来源于那虚无的神明赐予。
但是一个族群总会有些异类,他们的思维方式天生与别的人不同。
红盾在看过壁画之后便对蜥蜴人信仰的双神产生了浓浓的质疑。
他那近乎狂悖的想法在盾之一族内根本无法找到合适探讨的人,一旦说出口,被驱逐这个下场都是看在褐盾赏识的份上。
红盾很早之前在脑海问自己。
那个赐予了蓝水知识,技术,信仰,力量的异族,是否就是神明?
盾之一族的先祖之所以记下了那位过客的短暂经历,却在一代代交替的过程中被毁去,也许是因为,那并非盾之一族继承人敢于面对的真相。
他们的神明,是虚假的。
巨蜥之神与丛林之神甚至可能是受到了那位异族的启发才逐渐丰满了设定。
他们本就没有神明,因此一次次呼唤,一次次祷告与祈求,始终没有回应。
灵验与否只看天。
既然神明很有可能不存在,那自己带着族人寻找异族庇护,就不算背叛。
也许是为了践行自己内心的所想,也许是为了减轻带着盾之一族走上绝路的负罪感,红盾没有犹豫,他带着族中的孩子来到的石壁,找到了还在观摩壁画的两个异族。
路禹和璐璐缇斯看到红蜥蜴呼啦啦地带着一群小蜥蜴跑进来,还以为他们要翻脸了。
然而在看到红蜥蜴不断地对着洞口外比划,还拿出武器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之后,结合之前他们匆匆离开,如临大敌的神色,路禹再傻也知道红蜥蜴的部族遇到了大麻烦。
刚离开洞穴,路禹就听到了一声炸响。
璐璐缇斯用感应魔力变动的触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有魔法波动,而且频率很高,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疯狂调动魔力。”
“敌袭?”路禹纳闷了,“蜥蜴人在大湿地应该也是一霸吧,谁会主动惹他们?”
“不太清楚,不过这只红蜥蜴明显不太希望我们凑过去,而且在催促我们赶快跑。”
情况不明,路禹对于逃跑是不抵触的,能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就尽量避免,是他在野外旅行的重要准则。
就在路禹撤离盾之一族的领土时,盾之一族与三部联军惨烈的拼杀也快结束了。
尽管三部都在攻击他们,但是褐盾却毅然决然地领导着族人们冲杀泥尾所在的落法部。
厚实的盾牌遮挡在身前,盾之一族的亡命冲锋令冲在最前方的裂石部异常胆寒。
裂石部的长枪都没来得及戳出去,就被举盾冲锋的盾之一族撞断,人也被如同蛮牛一般冲锋的盾族勇士顶在盾牌上,直到重重地撞进蜥蜴堆里才得以最终解脱。
泥尾被褐盾的打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在知道盾之一族与异族联系之后毫不犹豫决定兼并他们,这个提案也得到了另外两族的同意。
这是一场合谋,可是褐盾这个族长却只认准他们落法部打击。
盾之一族为了给逃跑的红盾以及孩子们争取时间,一个个都是带着必死的信念冲锋的,落入蜥蜴人堆里往往就会被无数的攻击淹没,当场暴毙。
可是盾之一族完全不在乎,视死如归的他们连续三次把三部联军的阵容冲了个对穿,将泥尾的落法部族人撞得血肉模糊。
盾之一族人口稀少是有理由的。
蜥蜴人四部,落法擅长术法,裂石擅长近战攻坚,叶土擅长制作药剂,布置陷阱。
而盾部,擅长冲锋。
即便面对实力比自己强大的魔物,他们依旧会尝试却正面对敌,以盾牌把对方的牙齿砸断,头颅砸扁。
而低阶法师嘛,施法速度是很要命的。
落法部施法还没吟唱完毕,盾部就能杀到面前。
如果不是叶土布置的陷阱缓和了落法部的压力,裂石偷背身屡屡得手,落法部的损失恐怕会更大一些。
盾部的死伤越来越惨重,能冲锋的蜥蜴人越来越少,全军覆没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种完全针对落法部的打法让泥尾怒不可遏,叶土和裂石部几乎没有损失,自己却损兵折将,这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褐盾,巨蜥之神一定会诅咒你的,勾结异族,信仰被污染,冲杀同族,大湿地绝不会有你们盾之一族的容身之所!”
褐盾身边还剩下十几只盾部的勇士,接连的高强度冲锋让他们已经气喘吁吁,身上的鳞片因为裂石部从侧面发动的袭击掉落了不少,留下了血淋淋的一道道伤痕。
但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下的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握着盾牌的手愈发有力。
褐盾听见了泥尾的谩骂与诅咒,他听得浑身舒爽,身边的幸存的勇士也是哈哈大笑。
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拖延的这些时间足够族人逃跑,落法部的法师被重创,追击能力大减。
红盾跟孩子们都安全了。
当你的敌人气急败坏地骂你,那证明你做得非常不错,这是一种荣誉。
“族长,我们还能冲!”
“族长,带我们再冲一次吧,这次我要把泥尾那条脏兮兮的尾巴砍下来。”
虽然知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盾部的勇士们却毫无恐惧可言。
褐盾环视还跟在自己身边的族人,就在所有人认为他要带头冲锋时,褐盾深呼吸。
“还记得以前我们掏野兔窝,兔子们的反应吗?”
看着茫然的众人,褐盾狡黠地笑了。
“四散奔逃,能跑一个是一个。”
说完,褐盾高举盾牌,还处在震惊当中的族人们下意识跟随着褐盾做出了冲阵的姿势。
看见褐盾休整了这么久,而且人人带伤,三部都认为这是褐盾的亡命一波。
猎物的垂死挣扎是疯狂的,这个时间段他们的心态往往是能拖下水一个算一个,多杀一个赚翻。
褐盾的冲阵小队又一次径直地朝着泥尾的落法部杀去。
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一群疯子拼命的叶土与裂石部纷纷让开一条路。
泥尾高声呼喊之下,落法部的呆瓜们总算没有做出“吟唱魔法就一定要吟唱到底”的傻事,而是齐刷刷地避其锋芒。
只不过这一避…
泥尾看着冲出去大老远的盾部勇士愣了好几秒。
眼看着他们钻入山林,泥尾这才恼羞成怒地大吼:“蜥蜴的叛徒,异族的走狗,竟然连战到最后一刻的勇气都没有!”
“追,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丛林之神!”
被戏耍的泥尾真的气疯了,如果这都让褐盾逃掉了,叶土跟裂石部的人会怎么评价自己的指挥能力?
他本来就是存着利用抹杀蘑菇人一族,打击异族人的由头,统一四部的,如果这个威立不下,今天又有这么多族人受伤,岂不是要被嘲笑到抬不起头。
不管不顾的泥尾冲在了最前方,他利用敏锐的嗅觉对着褐盾穷追不舍。
那些盾部的小虾米其他人收拾就可以,唯有褐盾,他必须亲手解决。
只有这样,被这个莽夫戏耍的耻辱才能洗刷。
褐盾自然能感觉到泥尾在追击自己,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剩余的部族勇士人人带伤,如果被泥尾这种嗅觉敏锐又精通魔法的家伙追击,必然十死无生。
只有自己以身作饵,他们才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高强度的对战,长时间的逃跑,再加上冉冉流血的伤口,褐盾觉得身体异常疲惫,如果不是被泥尾追逐,他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道路旁。
强烈的求生欲望,族长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强撑着沉重的身躯狂奔。
褐盾感觉自己的意识早已飞出了身体,躯体只是被残缺的意志支撑着,如同傀儡一般,机械地迈着腿。
一旦有什么干扰了他的节奏,他就会…
注意力无法集中,褐盾的腿避不开视野里忽然出现的一块随时。
脚轻轻一崴,整个蜥蜴就噗通一下,向前翻倒。
这台高速运行的机械终于遇到了那个会让他卡壳且无法再重启的“意外”,
褐盾无力地喘息,感受着远处正在逼近的气息,缓缓闭上眼睛,决定好好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一阵风吹拂而过,褐盾燥热的身躯像是枕在清凉的河水上,内心的焦躁一扫而空,临近死亡的不安也随之消失。
这股奇怪的柔和令褐盾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盈,像是鸟儿一般,仿佛双手都变成了翅膀,只要轻轻挥动便能飞起。
褐盾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一抹蓝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然后,他呆滞了。
褐盾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眼睛也没了一个焦点。
“盾牌,还有这个体格…原来如此啊…”
“蜥蜴一族,似乎一点也没变。”
“你们真让祂失望啊。”
……
西格莉德看着营地里的小蜥蜴人,满头问号。
路禹和璐璐缇斯不是去探寻文字秘密吗,怎么带回来一堆小孩子?
路禹和璐璐缇斯一回来就捣鼓着加固几个关键位置的围墙,并且把背包里能用的上号的玩意全部清点好。
他们已经做好了守城战的准备。
回来路上,发现红蜥蜴拖家带口地跟随,路禹和璐璐再傻也能猜出,袭击它们的是蜥蜴人同族。
这群为了和平与自己见面的蜥蜴人没能等到和平,而是迎来了同伴的屠刀,因此走投无路还带着一堆小孩的红蜥蜴才会寻求自己的庇护。
路禹内心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只好把力气全都使在糊墙上。
璐璐缇斯也是如此,两人原本可以用魔法来加固墙壁,但是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以蛮力夯实墙体。
原本自家神明糊墙,蘑菇人们是要上前帮忙的,但是西格莉德和雾妖却拦住了他们。
那宛如绞肉机的凶狠气场,蘑菇们过去怕是要被他们身上的气势吓哭。
路禹想不明白,他们的蘑菇人,还有这群想要安稳过日子,不想要战争的蜥蜴有什么错,为什么非得被赶尽杀绝?
说到底,蜥蜴人为什么要杀蘑菇?
尽管研究了壁画,璐璐缇斯也只是知道这可能和一个叫做蓝水的部落有关,除此之外再无有用的信息。
来到大湿地,路禹有一种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出的愤懑感。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璐璐缇斯被困在这幅躯壳内,还没遇到自己时的那种无力与绝望。
无法有效沟通,信息总是残缺且不完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麻烦。
路禹很佩服璐璐缇斯,她在那一个月里居然没被逼疯,能坚持到跟自己相遇,这也许就是天才的素质吧…虽然是个有点自闭症的天才。
“璐璐,我很烦躁。”路禹想起受伤的小蘑菇,以及那些素未谋面的蜥蜴人,邪火越来越旺盛。
“这么巧,我也是。”
璐璐缇斯把手中糊墙的器具一甩,一瞬间伸出来十几根触手,根根触手上都冒着小火苗。
以前璐璐缇斯心情不好时候喜欢烧点什么东西玩玩。
还在梭伦时在帝国实验魔法威力的区域以练手的名义使用威力巨大的魔法,造成大爆炸。
自己一个人居住之后,她就喜欢上了从树林里捡枯木回来点着,看着木头烧成白灰,这个过程十分解压。
璐璐缇斯觉得,总得有人对这些事情负责,无论他是蒙昧还是披着文明的外衣行着野蛮的举动…
也许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符合自然的优胜劣汰,但是谁让他们被传送到了这里呢?
谁让蘑菇人认为他们是神呢?
既然因缘巧合之下一切都发生了,那就有始有终吧。
蘑菇人,她保定了!
146.母神凡妮莎
在雨林中长途跋涉,褐盾望着眼前有手有脚,完全长成了“异族”的那个蓝色身影…
说真的,有些眩晕。
传闻中,蓝水在数百年前地母降下的怒火中彻底灭亡了,整个大湿地再无他们的踪迹。
这不是随便得出的结论,而是蜥蜴人,与大湿地无数魔物用了百余年的小心求证,最终得出的结果。
数百年没有目击记录,这才让蜥蜴人成为了大湿地首屈一指的智慧种族,逐渐繁衍壮大。
可是…眼前那只蘑菇,却自称是蓝水一族的,不仅如此,他们的样貌也与先祖口述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些只能依靠蠕动,跳跃移动,行动十分不便的蘑菇竟然长出了腿,与这次来到大湿地的异族完全一致。
不仅如此,他们也有手和手指了。
尽管依旧显得有些短,但是长出手指之后的他们能够更好的握紧工具。
不仅如此,他们万年不变的小眼睛变大了不少,原本细细的那一条缝已经能睁开了,碧蓝色的眼珠子水灵灵的。
要不是那巨大的蘑菇伞盖还在,褐盾真的觉得眼前的这个蘑菇在骗自己。
“你的速度真的太慢了,要不要我带你走?”
褐盾根本来不及说话,对方刚开口就跑过来,用一股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托住。
看着周围的风景风驰电掣地往后退去,即便是擅长冲锋的褐盾也有些害怕了。
落法部最强的魔法师也无法拥有这种力量。
裂石部最厉害的勇士也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地带着自己飞奔。
这个份力量,超乎他的想象。
“你真的,是蓝水?”
褐盾的脑子快要过载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先了解起,只能茫然地先试图去确定身份。
“我有名字,我不叫蓝水。”
通体幽蓝,带着些许透明质感的蘑菇人一边在密林中如履平地地飞驰,一边自我介绍。
“我是蓝水部的六阶魔法师…我的名字很长很长,你可以叫我夜水。”
褐盾不明白名字很长是个什么意思,在蜥蜴当中,名字要么是用出生时孩子伸手抓的第一样东西,要么就是用非常有特点的东西来命名。
而盾部里最多的就是盾牌,因此孩子一出生经常会在盾牌上爬来爬去。
他叫褐盾,就是因为他爬到了一面褐色的盾牌上。
泥尾就是因为尾巴特别丑,跟沾染了黄泥巴一样才得名。
难不成蓝水一族出生时孩子能抓到很多很多东西,亦或者他们的特征多到名字都塞不下?
褐盾不知道夜水为何听到发生在盾部上的事情后就十分惊讶,并且立刻治好自己,带着自己就往蘑菇人栖息地赶。
难道那些人也是蓝水的族人?
一路上褐盾好奇心上来也想问点什么,然而夜水的态度却很冷淡。
“我和你们这群浪费了祂的好意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聊的。”
几次被讥讽,褐盾也有一些火气,但是对方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实力让他选择了闭嘴。
六阶魔法师…六阶是什么意思?
“有声音。”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夜水停了下来,托举着褐盾的力量也缓缓松开。
褐盾用力嗅了嗅:“血腥味,是蜥蜴的血,味道很浓。”
夜水本想就这么丢下褐盾,但是考虑神明大人曾经给过这个家伙的先祖一份恩赐,她还是别扭地回过头。
“自己跟上来,不然等下那群蜥蜴溃败,你被顺手抓了,我可不会救你。”
说完,夜水被骤然涌动而出的风包裹着飘向空中,呼啸的狂风带着她化作一道蓝光,笔直射向远处。
褐盾看傻眼了。
他一直以为,夜水带着自己赶路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蓝水一族什么时候有这种速度了?”
风属性魔法,几乎所有蓝水族人都擅长的元素魔法,这来源于神明的馈赠,每个学习它的人总是心怀感激与敬畏。
随着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夜水也愈发能感觉到,当年神明的强大。
她赐予蓝水这些魔法时是如此地无私,以至于每一种流派的魔法都能学习到六阶,仍有拓展的空间。
漂浮于半空,夜水能够清晰地看见下方发生的一切。
三个部族的蜥蜴人轮流地冲击着一处已经被土墙围起来的区域,许多和他们一样的蘑菇人与四个异族一起并肩作战。
煤炭球一样的触手怪能用触手释放出不同属性的魔法,这种对于魔法的掌控力…也许是召唤物?
长着角的女人竟然跳到围墙下去与蜥蜴人近战,蜥蜴人一拥而上,居然没打过?
看着被按在地上打到嘴巴都歪掉的那群蜥蜴人,夜水对于这个女人的近战实力啧啧称奇。
白雾身边发生的事情最为奇怪,一旦有蜥蜴人靠近她附近,就会晕头转向,有时甚至举刀砍向身旁的友军。
“是幻术吗?”
嗯?
四人组中,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怎么每次想要上前释放魔法就会被触手怪挡住啊?
这难道不是他的召唤物吗?
…
误会解开了,原来是让触手怪将触手缠在自己的腰间,协助控制施法距离啊,那这个打法相当聪明啊。
夜水快速降下,落在了蘑菇人栖息地内。
原本注意力都在墙外蜥蜴人身上的几人纷纷回头,一脸警惕。
触手怪立刻将男人护在身后,夜水能感觉到到它触手上不断凝聚的魔力。
“异族…哦不,人类,我没有恶意,我叫夜水,来到这里只是想询问你们一个问题。”
触手怪的警惕未减,魔法已经蓄势待发。
夜水愣了片刻,意识到是自己没转过弯来。
这一次,她换了个语言,把话复述了一遍。
…
路禹和璐璐缇斯震惊不已,就连在围墙上的雾妖都被突然开口的夜水给吓到了。
“这回,你们能听懂了吗?”
路禹拍了拍脸颊,发现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眼前这只通体幽蓝,带着些许透明感的奇怪蘑菇人真的是在用他们熟悉的语言在说话。
不仅很流利,甚至比路禹说得好!
“你要问什么,快问,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了。”
听见西格莉德发力时的呼喝声,路禹回过了神,赶紧说道。
自称叫做夜水的蘑菇也不磨叽,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否知道我们的母神凡妮莎?”
这个句式,这个环境,路禹恍惚间有种错觉,一位夜水是战场上的传教士,给濒死的人贩卖最后的一丝希望。
然而夜水话中提到的那个名字让他们所有人头皮发麻。
“你再说一遍?”路禹嘴角抽搐。“你们的母神,叫什么?”
“于无光的世界给予我们智慧与新生的母神,凡妮莎。”
路禹从背包中掏出了那张从索雷森获得的凡妮莎画像。
“你说的凡妮莎,是她吗?”
夜水在看见画像的一瞬间便呆滞了。
蓝水一族在与母神凡妮莎接触时还很弱小,侍奉神明的第一代留下的母神画像十分简陋,后来的蓝水一族基本都是通过原始壁画不断地增添细节,才成功为凡妮莎造出了神像。
尽管看上去有些差别…
“母神凡妮莎是什么种族?”
“精灵族,失明,而且失语,只能依靠魔力感知这个世界。”
夜水脸色变了,欣喜若狂地她本想用母神交给自己的礼仪好好地与眼前的人认识一下,墙外西格莉德求援的声音打断了她脸上的喜悦。
夜水二话不说,再度使用风魔法飞了起来。
她对着西格莉德身边的蜥蜴人一挥手,那些打算利用数量扑杀西格莉德的家伙便被骤然生成的旋风卷到了一起,吹到半空,再重重地落下。
璐璐缇斯看得出夜水没下杀手,只要她想,这群蜥蜴人连全尸都很难留下。
夜水完全没把周围虎视眈眈的蜥蜴人放在眼里,她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蜥蜴人大军的阵型割开了一道口子。
只要有蜥蜴人想要攻击她,立刻就会双脚离地,被小型龙卷送上天,然后摔个七荤八素。
在一群蜥蜴人以切身经历告诉众人她不好惹之后,三部的强者噤若寒蝉。
“离开这里,禁止对蘑菇人一族下手。”
夜水用冷冰冰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好不容易组织起联军的泥尾接连遭遇了盾部的亡命一波骑脸,现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蓝色蘑菇…
等一下…
蓝色蘑菇?
“你是…蓝水部的?”
“蓝水部吗?”夜水笑了,“回到这里之后,这个让人怀念的称呼出现了好多次啊。”
“这么多年了,看来蜥蜴人还是跟当年一样,没有任何长进。”
“当年的大部族分裂成了四部,越分虽细碎,还内斗…”
“也难怪你们始终没有走出这片大湿地,连统一都不曾统一,也不会合作扶持,那自然也就谈不上崛起了。”
被如此讥讽,三部的蜥蜴人首领却不敢反驳。
“我这次返回大湿地是为了一件神圣的事情,信奉母神凡妮莎的我们不会为难你们这些落后且愚昧的家伙。”
“现在,看在母神的面子上,我允许你们离开这里。”
三部首领面面相觑,看着那些晕倒在凡妮莎身边的族人,咬了咬牙。
“走!”
看着蜥蜴人扛着伤员撤兵,连围墙下的尸体都不敢过来搬走,路禹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还有一招召唤物的杀手锏没有用,但是乱战一起,变数太多。
对面毕竟是智慧种族,要是发现打不过召唤物立刻选择逃跑,路禹也很难追击。
万一被摸索出自己召唤完毕之后,一定会昏迷,那夜间的压力就太大了。
而且这些蜥蜴人攻城很有章法,多段围墙已经垮塌,如果不是璐璐跟西格莉德特别能打,尤其是西格莉德,在围墙之外一人牵制了一群拿长枪的蜥蜴,只怕蜥蜴人早就一股脑冲进来杀蘑菇了。
确认蜥蜴人真的彻底离开之后,夜水走到了路禹面前。
路禹刚打算自我介绍,夜水就张开双臂,直接给了路禹一个拥抱,然后猛亲路禹的脸颊。
璐璐缇斯看傻眼了。
虽然直觉告诉她,蓝水应该是蘑菇人,蘑菇人没有性别这个说法…但是眼前这个叫做夜水的家伙样貌却很像是女的。
一个女的对路禹又搂又抱…璐璐缇斯心情很微妙。
路禹也是懵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蓝水什么特殊的礼节吗,也太热情了一些吧?
夜水并非只对路禹这样,对着浑身血污的西格莉德,她也是如此。
若不是雾妖没有实体,璐璐缇斯不知道从哪下手,她估计也会这么做。
不过夜水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在发现路禹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之后,夜水好奇地问:“你们不知道这个礼节吗?”
“这是礼节?”路禹尴尬地问,“你就差亲我嘴上了啊。”
夜水眨巴着眼睛,纳闷道:“这难道不是母神所在的国度特殊的礼节吗?”
路禹想了想自己在索雷森的经历,他确信伊索没有一上来就对自己又搂又抱,差一点连嘴都亲了的举动。
虽然路禹觉得,如果伊索这么做,他会觉得自己赚到了。
当然,这也不存在性别差异,礼节有别的可能,因为伊索的那几个妹妹也没对自己这么做。
夜水张大着嘴巴,呆了好一会,这才解释:“可是我们从侍奉神明的第一代开始,就口口相传,这是母神凡妮莎最常用的社交礼节啊。”
“根据先祖们的说法,母神凡妮莎很喜欢抱着小孩子做这样的事情,这些事情清楚地记了下来,绝对不会有错的。”
啊…
路禹干笑了几声,脑海里瞬间有画面了。
凡妮莎当年遇到这群长得跟果冻一样的蓝蘑菇后,因为觉得他们很可爱,或者手感好,抓着机会就使劲rua他们,而且一边rua还一边傻笑…
她并不知道,在这群蘑菇有了自己的文明之后,她当初所做的一切都被赋予了神圣的意味,她所做的一切也都会脑补。
于是,这个解压的举动也被蓝蘑菇认定为一种社交礼仪在使用…
147.神启之门
夜水拿着凡妮莎的画像端详许久,又从路禹验证了一些细节之后,她将凡妮莎的画像恭敬地放在前方,虔诚地十指紧扣,嘴里念念有词,小声嘀咕着什么。
等到夜水做完这一切,路禹等人才赶紧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们也是从那个天然传送法阵到达湿地的对吧?”
路禹没想到凡妮莎连这个都告诉了蓝水一族,再联想到这些蘑菇说话如此流利,他估计凡妮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一定不短。
路禹把自己来到大湿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先是落地之后莫名其妙吓到了小蘑菇,紧接着被大蘑菇当做神明供奉。
再然后就是他们忍不住教了这些蘑菇一些技术,提高他们的生存率。
夜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营地里的大小蘑菇都对她毫无敌意,小蘑菇甚至还都纷纷跳到她的身旁,痴迷地望着她。
夜水其实之前就从褐盾那里得知了一切的起因,以及一些经过,但是这些话从路禹嘴里说出来,让她十分感慨,并且觉得路禹一行人格外的亲切。
当年母神凡妮莎也是这么做的。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这就是母神所说的缘分与命运吗?”
数百年前,蓝水与大湿地里的其他种族差不多,都是在混混沌沌中摸索着变强的方式。
魔力的诞生让世界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在大湿地里,这里依旧原始。
这种原始才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地方的写照,文明的光辉照耀不进这些犄角旮旯,只能一些火星与愚昧的黑暗中亮起,进而如同燎原之火驱散周遭的黑暗。
在摸爬滚打的路上,蓝水一族这个弱小的部族始终是其他魔物的欺辱对象。
尽管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不多,但是一句“我们总是不知不觉失去了许多同伴”就能看出先祖们的无奈。
他们看不到进化的可能性,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抵御来自四周的威胁。
族群缩减,栖息地不断迁徙以躲避那些危险的魔物。
不断地苟延残喘,只为了延续种族的血脉。
母神凡妮莎出现的方式极为奇特,侍奉神明的第一代孩子亲眼见到了她出现在空无一物的半空,虚空中泛起的层层涟漪让她像是漫步在水面上。
那骤然荡漾开的魔力令在场的蓝水一族全都瑟瑟发抖。
根本不需要谁来组织,蓝水一族呼啦啦地直接以脸抢地。
孩子总是最天真无邪的,蓝水一族的大人们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反倒是几只正在玩耍的小蘑菇看到这个忽然到访的“客人”,带着自己没吃完的小点心—几枚嫩绿色的树叶,走到了母神身边。
他们像是献宝一样把树叶递给弯腰的母神,并且热情向她要抱抱。
这些小蘑菇当时还不知道,蓝水会因为这几片大湿地没魔物看得上的树叶,得到了一位“神明”的垂青。
那天之后,母神凡妮莎留在了蓝水部。
她把欺负小蘑菇的几只利齿花抓了起来,勒令他们为蓝水部看门。
感受到了母神的强大,几只利齿花乖得像只小宠物,虽然看着小蘑菇仍然会分泌出大量的消化液,但是那些跃跃欲试的藤条却只会抽向入侵者。
解决了小蘑菇们的安全问题之后,母神以圈地的形式,带着蓝水族人筑造出了一堵厚实的围墙,并且把期间使用过的土元素魔法全都记录下来,最终交付给了他们。
侍奉母神的第一代族人是幸福的,他们能亲自聆听到母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知识,技术,在一次次聆听中被他们记录。
在母神举起手中写满了字的木板时,族人们总是会齐声朗读上面的文字,每逢这时,他们总能看见母神脸上甜美的笑容。
“像是能让周遭的树木都羞涩地低下头的美丽笑容。”
蓝水一族的先祖如此形容。
夜水说到这里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能看到数百年前在这片土地上赐予他们奇迹的母神凡妮莎。
听到这里,路禹偷瞄了一眼璐璐缇斯,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夜水身上。
璐璐缇斯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一种惭愧的情绪逐渐蔓延开,让她没来由地有些难受。
蓝水在凡妮莎的照顾下一点点成长,崛起。
他们变得强大,聪慧,与野蛮的其他魔物产生了明显的区别。
褐盾呼哧呼哧地来到了营地内。
红盾看到褐盾没死,激动地冲上前去。
蓝水瞥了一眼聚集在一起的盾部,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禹看得出,夜水看着盾部那群蜥蜴的眼神很复杂。
没等路禹问,夜水就说话了。
“蓝水在母神的教导下,温驯,谦和,没有因为自己更为聪慧就看不起周围蒙昧的魔物。”
“一只因为想要狩猎小蘑菇被抓到的蜥蜴人被捆了起来。”
“母神没有杀掉他,而是很仁慈地允许他聆听自己的话语。”
“可惜啊…”
“那只蜥蜴被放走之后,偶尔会远远地偷窥我们的日常,利齿花被母神下令不许伤害他,可是蜥蜴终究无法理解母神的苦心。”
“母神离开大湿地前,他倒是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但是终究没有靠上前来…估计连他们都不知道,母神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适合锻炼躯体的魔法。”
路禹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石壁里的壁画是这么来的…”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叹惋道:“所以,这只蜥蜴围观了蓝水一族的成长与崛起,并且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他明明对于这一切这么感兴趣,却始终没有选择上前聆听,只是就这么看着…”
不知道这位制作了壁画的盾部先祖临死前回想起这一切会思考一些什么。
憧憬,渴望,但是却远远地躲开了。
最终他把对于凡妮莎与蓝水的渴望化作一副画,纪念自己未了的心愿?
又或者是,他只是在单纯地畏惧着那些与自己认知相悖的知识,恐惧,且抵触着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无人可知。
唯一能知晓的是,他的后代从壁画中读出了恐惧。
一个“异族神”正在散播他们无法理解的知识与信仰,他们狭窄的世界被这些知识冲刷得分崩离析。
在他们看来,大湿地就该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那些超出认知的知识更像是一种歹毒的瘟疫,一旦接触便会被腐蚀至死。
于是他们做了比先祖更为无知的举动。
因为无知产生了畏惧,因为畏惧选择了破坏,最终让后来的蜥蜴人只能从残破的壁画中勉强看出些许端倪,却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目睹凡妮莎时内心的震撼。
“褐盾族长只要不死,我们就能继续在大湿地继续繁衍下去。”
“其他三部都有了很大的损失,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修生养息!”
“盾部不灭!”
“盾部不灭!”
被盾部的人吵到的蘑菇们纷纷对他们投去了充满恶意的眼神,然而指望这群兴奋的蜥蜴能察言观色,简直比登天还难。
夜水咧咧嘴:“罢了,他们觉得这样不错,那就随他们去吧…毕竟这就是他们的故乡,而成长总是充满痛苦,如果大湿地这个故乡能一直温柔地接纳他们,在这里生存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是一句很有感悟的话,雾妖在霍古那里听过差不多的版本。
在雾妖刚刚诞生之后不久,因为看见霍古一直一条龙窝着,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巨龙没有朋友吗?”
也许是被缠着烦了,因此霍古答了一句。
“有半个,不过他没有听我的劝,回到了他的故乡。”
“对他而言,放弃故乡与族人,独自选择成长是无比痛苦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了承受肉眼可见,更为艰难的未来。”
雾妖在霍古身边从来没有觉得成长有多么痛苦。
霍古太强大了,他只要抬起头颅,整个山林的魔物都会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唯有当他睡下,周遭的一切才会恢复原样。
离开了霍古的庇护,与路禹一起旅行,雾妖才发觉,自己的强大真的很有限。
没有雾气的庇护,自己的幻术也就能欺负一些小角色。
这是实力,阅历方面她更是嫩得出奇,荣获路禹经典吐槽一句。
“你跟璐璐缇斯组队去买菜,菜价至少翻四倍。”
虽然很气,但是看璐璐缇斯都不反驳,就知道这话精准切中了要害…
“怎么能变得更聪明,不会吃大亏?”雾妖很认真地询问了路禹。
“多看,多听,多学,吃小亏避免吃大亏,上小当避免上大当。如果有人领着你走,那小亏和大当你都能避免…这就是霍古把你丢给我的原因。”
“他既想让你长大,又不想你受太多伤。”
这也是凡妮莎对蓝水一族的态度。
被她一手栽培出来的蓝水一族终究只是被她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有她庇护时可以十分安逸的生活,但是离开了她又当如何?
因此凡妮莎突然在某一天失踪了。
蓝水一族遍寻不得,甚至在凡妮莎曾经居住的小木屋附近嚎啕大哭。
夜水说:“孩子们都快哭晕过去了,一个个都说是自己的错,惹得母神生气,这才离开了他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母神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蓝水默默地接受了母神离开的事实,从颓靡中走出,继续着自己的崛起之路。
族地里的利齿花虽然蔫巴巴地,看着小蘑菇依旧流出一些黏液,但是却始终忠诚地护卫着蓝水的安全。
蜥蜴人忽然袭击而来,没有原因,没有征兆。
伴随着蜥蜴人而来的,还有那些被压制了太久,忍不住想要分食蓝水的魔物们。
被母神的温柔呵护良久的蓝水骤逢变故,被打得节节败退。
围墙失守,跟随母神建造的小木屋被焚毁,族人死伤惨重。
眼看着蓝水就要坐拥着母神提供的知识,在蜕变前夕死在蛹中,蜥蜴人投掷出的长矛插在了母神曾经居住过的居所上。
已经伤痕累累的利齿花爬了起来,冲进蜥蜴人堆里选择了自爆。
那些看着小蘑菇就能分泌出来的奇怪黏液播撒在了大地上,淋在了每一个打算前进的蜥蜴人身上。
骨制的武器与铠甲被腐蚀冒烟,血肉开始腐烂。
插在母神故居上的长矛,自爆的利齿花让蓝水的所有人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在燃烧的族地中,一只只蘑菇悍不畏死地与蜥蜴人玩起了他们最不擅长的近战。
长矛贯穿身体,那就用魔法和你自爆。
被打倒在地,就拖着你滚到利齿花的腐蚀液上。
那些畏畏缩缩不敢释放的魔法不断地从族地的各个角落浮现。
不在乎魔法释放失败会造成的可怕损伤,也不在乎自己很可能再也无法等到神明回归。
在一个个倒下的族人的心念加持之下,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母神故居,不容践踏。”
母神的故居被蓝水付出无数族人的代价后,守了下来。
被母神带回来的利齿花只剩下了一只,藤蔓,花瓣都被打烂的它已经奄奄一息。
蓝水的族人们哭求着族内的大法师们救救它,然而这种伤势就连实力最强的法师也无能为力。
“只有母神才能做到了。”
夜水望向了已经倒塌的围墙,说:“于是,母神回来了。”
“她一直在看,看蓝水独自解决问题,应对各种各样的挑战。”
“她默不作声,但是好几次都想亲自下场帮我们…可她忍住了。”
“母神对族人们说,她终究会离开这里,继续自己的变强之旅,探寻魔法的奥秘…”
“但是她实在放心不下蓝水,因为蓝水的崛起是她一手促成,然而蓝水却从未真正经受过考验。”
夜水顿了顿,满怀歉意地说。
“抱歉了路禹,我也许不该打扰你与他们并肩作战…刚才的这场战争对于这些蘑菇们,也是一场考验,然而却被我破坏了。”
“为此,我将会在打开‘神启之门’后,为我的鲁莽做出补偿。”
路禹好奇地问:“神启之门…难道是盾部壁画里提及的那个,需要六阶魔法师才能打开的秘密?”
“原来你们也知道吗?”夜水点头,“是的,我正是蓝水一族迄今为止第一位六阶魔法师,我此次回返大湿地,正是为了获得母神的启示。”
148.愿这片大地永远包容你的梦
按照夜水的描述,蓝水一族遇到凡妮莎时,恰好是她离开索雷森,对于家人心灰意冷的时间点。
位于沉默山脉的传送门,在传送方向与传送距离上一定范围的波动性,因此没有让她再度出现在上次传送的地点,反而是来到了这片文明不曾渗透进的蛮荒之地。
路禹倒是没想到,自己如今做的事情竟然与凡妮莎做过的出奇一致,甚至连遭遇的种族也都是蘑菇。
唯一的区别是,蓝水一族更像是史莱姆和蘑菇人的结合体,他们那透明,凝胶质感的身躯实在让人很想再摸摸看,刚才被搂搂抱抱时因为震惊没能细细感受,想来是一种损失。
夜水帮忙治疗了所有受伤的蘑菇人,不过这并没有让蘑菇人们倒向夜水,他们很倔强地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神明带来的奇迹。
夜水把这些话如实地翻译给路禹时,欣然一笑。
“看着这群家伙,就像是看到了我的先祖们,也挺有趣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夜水转头看向了路禹,好奇地问:“你们是从母神的国度来的,不知道母神现在如何了?”
“现在我们已经不是蓝水部了,而是蓝水城,我们举族迁徙,离开大湿地之后遭遇了许多麻烦,最终在有文明的地区落户,并且在竞争当中脱颖而出,拥有了自己的地盘。”
“这些年我们一直牢记母神的教诲,努力地建造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现在蓝水城规模很大,像极了母神曾经为我们描述过的索雷森的王城。”
“自从母神离开之后,我们一直都在努力的发展,为的就是母神回来只能能夸夸我们做得好,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母神一直没有回来过…”
夜水说到这里显得极为失落,像极了努力考到好成绩的孩子却没能从自己最在乎的人那里得到肯定。
但是在询问路禹凡妮莎的消息时,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路禹沉默了。
璐璐缇斯聊天室里一言不发。
西格莉德低着个头,跟雾妖一起当闷葫芦。
路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坚定不移把凡妮莎当做神的部族,在得知自己的神明已经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而且如此惊才绝艳的她最终没能留下更多的痕迹…
蓝水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这些年蓝水如此努力地发展,也许就是为了得到那一句迟迟没能等来的夸奖,如果告诉他们凡妮莎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族群还会有如此积极乐观的情绪吗?
理智告诉路禹,不应该如此小看一个有勇气举族迁徙,并且逐渐成长起来的种族,但是…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她像是依旧在进行着自己的旅行,因此这些年都没有回过家,在索雷森已经快要没有人记得她了。”
“这样吗?”夜水有些失望。
她又问:“你手里的画像是从何而来?”
路禹笑着说:“你们的母神,可是我们眼中最为出色的魔法师之一,身为魔法师的我们,想尽办法获得她一张画像携带在身上,也很正常吧。”
路禹不太敢把事情说太细,按照蓝水对凡妮莎的崇拜程度来看,他们进入沉默山脉凡妮莎故居的行为等同于“入侵”,尽管夜水现在因为他们对蘑菇人的培养举动有了极大的好感,但是这种好感基本维系与大家都对“凡妮莎”很尊敬的基础上。
这种维系了几百年的憧憬与仰慕,甚至逐渐升格为信仰的思想最好不要去冒犯。
夜水倒也没有想太多,而是很真诚地邀请路禹远远的见证自己开启神启之门。
“这一切像是命运的安排,就像是母神来到我们身边一样。”
“在我成为六阶魔法师回到这里时,你们出现在了蘑菇人一族身边,开始启发他们,连启发的手段都与母神的差不多。”
“没有比你们更好的见证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路禹也没法拒绝了,而且他们也十分好奇,凡妮莎到底在这个需要六阶才能打开的封印中留下了什么。
对于这一点,蓝水有许多的猜测。
夜水告诉路禹,有蘑菇认为这里面是凡妮莎留下的魔法。
当时凡妮莎来到蓝水时,整个蓝水最强的族人也不过三阶。
凡妮莎当时提供的各种低阶魔法都有局限性,而提前留下的高阶魔法他们基本都用不上。
考虑到一口气全部告知,很容易因为传承出现意外而遗失,因此凡妮莎选择了封存起来,等到蓝水诞生了足以运用那些高阶魔法的族人,再行启封之事。
璐璐缇斯挺赞同这个猜测的,毕竟她教导蘑菇人时候就产生过这个念头。
另一个猜测是,这里面留下的是能够联络上凡妮莎的器具。
这个可能性其实比较小,因为凡妮莎在离开前给蓝水布置的那场试炼,真正用意就是让他们学会独自应对危险。
还有的猜测则觉得,封印内有一个凡妮莎留下的传送法阵,通过这个法阵能够前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猜测一直没有断过,但是蓝水却一直无法验证,直到夜水成功通过位阶评定。
路禹很纳闷:“开启封印这么大的事,蓝水城就你一个回来吗?”
夜水解释:“因为大家都很敬仰母神,认为母神说唯有六阶方能打开,意味着只有六阶魔法师有资格看见里面的秘密…因此他们也不敢派实力不足的人回来窥探那其中的秘密。”
“其实我觉得,他们派一些人跟着我一起回来,远远地等待着结果也挺好的…”
还真是很虔诚,淳朴的一群蘑菇啊。
虽然话很难听,但是以路禹之前见过的几个国家来看,这种‘宝藏’,哪怕是亵渎神明,都有人愿意冒风险去争夺一二。
就算不敢亵渎神明,他们也会找个理由把六阶的魔法师稳住,等每一方都有一个六阶魔法师之后,再一起去开启密藏。
最最差的方案,也就是夜水所说的,六阶魔法师去开启,一堆人远远的等候结果,避免一口汤都喝不到。
从这方面来说,蓝水对于夜水可谓是无比信任。
“邀请我们真的合适吗?”路禹笑着问。
“当然没法让你们进去,我也说了,是站在远处帮我见证一下…毕竟我这些年这么努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成为第一个六阶魔法师,然后帮助族人们打开母神的封印。”
“到了这一步,连一个见证的人都没有…不免有些孤单啊。”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笑了,很开心,爽朗的笑声。
“怎么了?”
笑得差不多了,璐璐缇斯才回答:“只是想起了我自己,我刚成为七阶魔法师时,身边一个人没有,当时我想的就是…哎,我这么厉害,这么酷,怎么就没人见证我这充满纪念意义的一瞬间呢。”
“以前我跟兔子分享过这件事,但是兔子非得反驳我,说我就是矫情,进阶哪需要什么见证啊,你找得到跟你差不多想法的人吗?”
已经十分习惯塞拉通过刺激的方式让璐璐缇斯好胜心爆棚的路禹一下就品出味了。
塞拉这不就是欺负璐璐的社交圈子窄,基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活人,交流基本五句以内结束吗?
只要璐璐能跟强大一些的魔法师深入交流一下,就不难发现,一些厉害的人的确有这种心理。
你打游戏完成了一个特别酷炫的击杀,你想分享给别人看,但是却发现自己没有录下来,基本如此。
高阶魔法师也是人,他们也是需要认同感,也想通过装逼满足自己精神需求的人。
面对夜水这个实诚得有些可爱,甚至不算是装逼,只是慰藉自己的仪式感,路禹很乐意帮忙满足一下。
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路禹继续和夜水侃侃而谈,大家都忘记了营地里有一个倒霉蛋。
战俘蜥蜴人看见自己的族人退兵之后就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于是倔强的一言不发。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饥肠辘辘的他还是让他比鳞片还厚的嘴巴松开了。
伴随着战俘蜥蜴人的喊饿声,路禹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还俘虏了一只蜥蜴人。
盾部的蜥蜴人自然是早早的就想把族人的血仇发泄一下,听见战俘蜥蜴的叫喊声,很自然地举起了盾牌。
不过这里他们还做不了主,路禹喊停,夜水翻译,褐盾高高举起的盾牌最终只是砸在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了夜水的翻译,路禹在大湿地的憋屈感消减了不少。
他给了蜥蜴人几块在战斗中被打死的魔物肉块,待他缓过来之后,询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跟蘑菇人过不去?”
这是困扰了路禹许久的问题,此前语言不通一直无法找到答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蜥蜴人不再倔强,吃了食物之后,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
他得到的命令是,消灭相信异族信仰的蘑菇人一族。
夜水听到这个回答倒也是见怪不怪,她又帮路禹问了盾部的红盾与褐盾。
红盾的逻辑更为清晰,让路禹搞明白了这场事情的起因以及经过。
对蜥蜴人而言,蓝水的过往就像梦魇,挥之不去。
在凡妮莎未曾出现时,正在崛起的蜥蜴人一族与一些强力的魔物才是大湿地的霸主。
但是凡妮莎出现之后,蓝水崛起,并且有了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趁着凡妮莎离开的空挡,他们集结各类魔物对付蓝水,却宣布失败。
尽管那之后蓝水没有因为这事发动复仇,但是蜥蜴人一直生活在阴影当中,直到蓝水忽然迁徙离开大湿地,不见踪影数百年,他们这才安心地做起了称霸大湿地的美梦。
然而路禹的出现让他们再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命运是如此的神奇,路禹通过传送法阵过来之后遭遇的依旧是一群蘑菇,而他的选择与数百年前的凡妮莎一致。
蜥蜴人对这个惊人的巧合深感恐惧,先祖留下的传承中明确说明了一个被塑造崛起的种族有多么可怕。
在对那些异族学说的恐惧与被超越的担忧中,蜥蜴人三部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同意了抹杀蘑菇人一族。
“必须在又一个蓝水诞生前,让他们化为泥土。”
盾部之所以抗拒这个做法,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族人太少,不想在无意义的争端中被损耗有生力量,以及…
他们传承多年的壁画让历代族长以及最强的勇士们有着一些独特的想法。
虽然他们口称和平,愿意相信路禹这个异教,但是实际也只是为了延续族群,不得已的抉择罢了。
就在刚才,盾部就已经决定,不再叨扰路禹,准备迁徙族群,前往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发展壮大,以后反攻三部。
即便夜水告诉他们,也许留下来跟着蘑菇人一起会有更好的未来,也挽留不住。
盾部最聪明的红盾倒是显得有些犹豫,看着蘑菇人们,很是留恋。
可是他在听到身后孩子们的欢呼声,褐盾描述的未来之后,便选择把身子转向了族人那一侧。
“果然是命运…”
夜水略带唏嘘地看着拖家带口离开营地的盾部蜥蜴人。
“母神曾给予过盾部的蜥蜴人们一次极好的机会,如果他们抓住,也该与蓝水一起崛起了吧?”
“时间冉冉,命运依旧没有放弃他们,把你们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中最聪明的那个家伙因缘际会与你相遇,他看上去充满了被塑造的可能性,然而他却依旧选择了拥抱一成不变的未来。”
“命运足够眷顾他们了…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孜孜不倦地降下第三次机会,如果真的有…那也太廉价了吧。”
夜水说这些话时,路禹正在和红盾握手。
红盾听不懂这种奇怪的语言,他由衷地感谢路禹能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提供足够的信任,让双方最终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夜水翻译出“这是最好的结果”时,路禹叹了口气,笑着祝福他们。
“愿这片大地永远富饶,温柔,能够包容着你们一切美梦。”
夜水斟酌了一番,没有修饰,完整翻译了这句话。
红盾像是没能听到话语中的深意,这位盾部最聪明的蜥蜴,笑着接收了这段祝福,并头也不回地与族人们,走向了大湿地的远方。
149.凡妮莎的心声
凡妮莎留下的神启之门位于一片裂谷当中。
而裂谷则形成于大湿地前所未有的那场大地震中。
蜥蜴人传说中,蓝水是因为大地母神发怒,才最终消失在了大湿地,这个说法其实是对的。
蓝水一族迁徙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地震几乎摧毁了所有凡妮莎时期制作的建筑。
凡妮莎故居之所以能保存下来,也是因为蓝水的蘑菇人们拼命保护,才在地动山摇中没有受到影响。
路禹对于夜水的描述还是没有什么实感,但是当夜水指着前面近十米宽,深约数十米的巨大裂谷,告诉路禹,这就是曾经蓝水栖息地的一部分时,他震惊了。
那场大地震吞噬了蓝水半数的居所,若不是凡妮莎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这场天灾足以将蓝水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带着凡妮莎故居躲过大地震,又躲过之后几次高强度余震的蓝水族人在惴惴不安中进行了一次表决。
是在大湿地继续寻找新的居所,重新开始…
还是离开大湿地,寻找新的居所与未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凡妮莎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想法根深蒂固,敬仰着凡妮莎的蓝水族人很多都觉得离开大湿地对凡妮莎是一种背叛。
夜水直言,如果不是表决期间,又一场大地震,导致大地塌陷,雨林中无数生灵被突然出现的黑黢黢的裂缝吞噬,估计大部分族人依旧会选择呆在大湿地。
无数生灵被地震吞没震撼了蓝水一族,当时锐意进取的族人趁机喊出了:“如果族人都死光了,母神回来一定会伤心的。”
于是,蓝水的大迁徙开始了。
夜水坦言,蓝水对于这场大迁徙的表决其实记录得并不完全,她觉得无论是迁徙的起因,还是表决的过程都是有缺漏的,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考据了。
能知道的只有,蓝水拖家带口,带着凡妮莎的故居,在刚入秋的大湿地上,一边收集食物,一边顺着水源前行。
在漫长的日升月落之后,蓝水离开了大湿地,到达了一片被当地人叫做“摩斯塔纳”的地区。
在摩斯塔纳的语言当中,这个名字意思是“丰收之地”。
夜水以风魔法包裹着路禹一行人,缓缓降下裂谷底部。
蓝水一族的栖息地地势比较高,因此没有形成积水潭,否则夜水想要不费力气找到神启之门估计是有点棘手的。
数百年的光阴过去,这处被地震制造出来的险峻之地也有了不少魔物居住,这里植物茂盛,怪石嶙峋,对于一些夜行性的魔物十分友好,因此路禹刚落到谷底,便能感受到周围几股刚刚苏醒的气息。
“好强的敌意啊。”夜水嘀咕。
“因为现在还是白天,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吧。”路禹说。
蓝水一族在决定迁徙之前就找到了随着地震一起坠落裂谷的神启之门,并且第一时间就竭尽全力将它的地址记录下来。
每隔十年,蓝水就会派人返回大湿地的裂谷处,确认神启之门的状态。
他们不担心神启之门被盗走,因为神启之门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间由凡妮莎以魔力捏合了泥土,金属,构筑而成的房屋。
房屋内部还放置了足够维护神启之门运作数百年的魔力水晶。
想要打开神启之门必须得是六阶魔法师。
以房屋从高处坠落都完好无损的强度,让几只四阶泥巨人都无能为力的重量,以及六阶魔法师的门槛,放眼大湿地,有且只有蓝水能打开。
沿途的魔物虽然对着路禹这些外来者极为警惕,不断地龇牙咧嘴哈气,发出威吓声,但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没有一只敢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夜水领着路禹来到了裂谷内杂草丛生的一处地方,拨开生长在岩壁上,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垂下的枝叶以及那些像是发丝一样的绿色藤蔓。
在那将裂谷点缀出生机的层层绿色之后,一间跟沉默山脉凡妮莎小屋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确切来说,不算是房子,就是个立方体。
它的身体已经爬满了藤蔓与青苔,不知名的植物沿着“房子”的外墙向上生长,伸出一双双手,汲取着只有“一线”的天空投下的些许阳光。
路禹他们像是阔别了多年再次回乡的游子,惊扰了村头打鼾熟睡的老人。
一只只隐秘在植物中的飞虫不情不愿地飞了起来,带着些许埋怨,迎着头顶的光亮飞起。
夜水走上前,手微微地颤抖。
“母神…我们又回来了。”
“虽然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做到了。”
夜水的声音在发颤,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路禹就站在不远处,忠实地履行着自己见证者的责任。
夜水把额头抵在神启之门的石门之上,让魔力由双手轻轻流淌而出。
六阶魔法师的气势一点点爆发,惊得裂谷中的魔物们纷纷噤声。
路禹没有看到大门内有光芒闪烁,也没看到伴随着门扉的开启,有异象突生。
那厚重的大门只是轻轻地露出了一条缝隙,让夜水知晓验证已经通过,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与自己预想中的画面有所不同啊,也不知道凡妮莎到底在这个立方体一样的房子里留下了什么。
夜水对着路禹等人微微点头,然后一点点推开了大门,钻了进去。
门扉在夜水进入之后再度关闭。
看上去很大的神启之门内部的东西却很少。
夜水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晦暗了不少,只剩下些许正在运作的魔力水晶。
这些魔力水晶镶嵌在神启之门布置于地面的法阵上,不仅维持着验证,也维持着法阵的防护能力。
余下的魔法水晶不多了,神启之门再过一些年,验证都会开始失效,变成谁都可以进入的场地。
考虑到母神凡妮莎似乎没有在神启之门内部布置任何陷阱,这里的秘密也许谁都可以轻松拿走。
然而举目望去,神启之门内竟是空荡荡的。
蓝水猜测中的,带着母神启示典籍,卷轴,都没有。
空旷的神启之门夜水走了一圈,空无一物,就连墙壁也是光秃秃的。
这让夜水有些发懵,她不觉得母神会对蓝水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既然母神把这个房子的名字起名为神启,那说明背后必然有东西能启发他们…
可,东西呢?
灵光一闪之下,夜水再次将魔力释放,充盈整个神启之门。
不一会,夜水眼睛一亮。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开始有字迹显露。
这正是母神教授他们的文字!
“打开神启之门的蓝水族裔,能看见这段文字,证明你已经是六阶魔法师了。”
“蓝水第一位六阶魔法师,我由衷地为你的进步与成就感到开心。”
夜水泪眼婆娑,喃喃道:“母神大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传送门将我送到了你们身边,而我不经意间播撒下的善意,一点点促成了你们的成长,并将蓝水与我联系在了一起。”
“尽管你们称呼我为神明,但是实际上,我并不是神,身为六阶魔法师来到此处的你,一定能理解我所说的话。”
“所谓神明,只是弱小的你们无法理解未知的力量所描绘出来的图腾。”
“我并非神明。”
“旅行多地,与各个种族交流,我坚信,超越了魔法师探索极限的‘神’仍未出现,或许那一天终将到来,但是此刻的大地仍被‘枷锁’束缚。”
“贪愚者塑造虚幻的信仰,制造出虚伪的神明。”
“无知者将未知归类于‘神’。”
“我不过是蓝水创作出来的又一个图腾…但是,我很开心,能帮助到你们。”
“无需将我的一切升格,我与你一样,皆是这片大地的生灵,行走于各地,探寻魔法的奥秘。”
“站在此处的后来者啊,我只是你的前辈,无需虚妄的信仰,若你真的对我抱有特别的观感,请将那份观感转化为憧憬。”
“憧憬着,能成为又一个我,一个更强大的魔法师。”
“憧憬着超越我,成为比我更优秀的魔法师。”
“无需觉得这是一种亵渎,超越我应是一种荣耀,不应是负担。”
“也无需担心,这些字迹都以魔力的形式存续,以你的手段,已经能够抹除掉了,如果你不愿意让族人看到我所说的这些,完全可以干涉。”
“我知道信仰在时间的积淀会逐渐成为无法控制的巨兽,即便是智者也难以为他套上缰绳。”
“决定在你,请选择尽量不要伤害到自己,以及蓝水的那个选择。”
夜水浑身颤抖。
其实身为蓝水实力最强的她,对于母神的虔诚与其他的族人截然不同。
身为魔法师的她变得越强,越清楚母神其实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并非无所不能的神明。
然而夜水对于凡妮莎依旧无比敬仰。
因为正是她给予了整个蓝水成长的契机,也是她将蓝水想都不敢想的奇迹赐予了他们,让蓝水在整个大湿地脱颖而出,最终有机会走向更辽阔的世界,而不是在大湿地里和蜥蜴人们继续着野蛮而蒙昧的对决。
但是夜水没想到,凡妮莎竟然自己揭穿了自己的身份,戳破了那被蓝水不断积累起来的神格。
泪水在眼眶不断地打转,她想要哭出来,却觉得凡妮莎的文字像是在注视着自己,只能坚强地忍着,继续往下看。
“不知道现在的蓝水如何了?”
“还有制作干果的习惯吗,我可喜欢吃你们做的干果了,可别把手艺忘了,哪天想吃,我还会回去的。”
“孩子们还在拿树叶当小点心吗?那些对身体的进化与种族的发展没什么好处,还是得多吃些好的。”
“…”
“…”
和传说中的母神完全一样,她总是亲和,平易近人,像是她们每个人的妈妈。
会担心你饿着了,耐心地问你饿不饿。
会担心你着凉,使劲问你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一条条琐碎,且完全无法聆听到蓝水回答的问题之下,饱含着她对蓝水的关心。
“进入此地的孩子啊,如果蓝水仍然居住在大湿地,我会有些失望。”
“相信我,走出去吧。”
“这个世界比你想的要辽阔,比你想的要精彩。”
“你们不曾听过海妖的歌声,看过海妖曼妙的舞蹈。”
“也不曾见识过巨龙葬礼时那宛如雷鸣般的悼歌。”
“也见不到史莱姆王凝聚元素之力时制造的‘烟花’如流星般溢满视野的壮丽。”
“虽然离开你们最熟悉的地方,进入文明区域,会面临巨大的挑战,竞争会使得你们喘不过气,但是…唯有走出去,才能变得更强。”
“在这里,六阶也许就是极限…你就不想看看更高位阶,乃至我正在寻找的位阶之上的秘密吗?”
“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知识,不该制造出无数的壁垒。
“知识,应当被拓展,由涓涓细流汇集成大江大河。”
“我坚信我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便穷极我一生也无法将道路拓展到极限,将魔法的奥秘追溯到根源。”
“在这条追溯根源,变得强大的道路上,我们需要的不是闭塞,封锁,而是开放,分享。”
“我知道如今说出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也知道这也许是一件不可能视线的事情,因为他不符合太多人的利益…但我愿意从自己做起。”
“如果没有希望就不去做…那岂不是太过绝望了吗,总得有人做点什么,那就从我开始好了。”
“我,将以自己的方式,开放我所学到的一切。”
“正如我在蓝水所做的那样。”
“这很难,也许终究是史莱姆王释放的‘烟花’短暂而明亮地在天穹之上绚烂过…但是至少,在那一刻,他能照亮别人。”
“蓝水族的后来者啊…”
“愿终有一天,你我能在这辽阔的世界中再次相遇。”
落款—因为命运与你们相遇的“神明”凡妮莎。
150.摩斯塔纳不欢迎人类
返回蘑菇人营地之后,夜水显得很沉默,看上去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偶有小蘑菇想要找她亲昵,都被她笑着拒绝了。
离开裂谷前,夜水邀请路禹一行人进入神启之门,看到了凡妮莎留在墙壁上的寄语。
所有人里,感触最深的恐怕是璐璐缇斯。
凡妮莎想要做的事情她能理解,就是想要让魔法师能够互相分享自己的知识,让知识的垄断出现裂痕。
这次错误的传送让璐璐缇斯发现,不只梭伦,几乎每个地方的魔法师对于自身掌握的知识都是严防死守,谢绝任何人觊觎。
即便没有学派争端,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也只是传给少数人,若无大的纷争与波动,基本不存在知识破壁的可能。
这种行为其实是在遏制底层民众中拥有觉醒可能的那一群人,而在遥远的未来则是为了让自己魔法师的地位稳固,不受威胁。
这个问题还引申出一个隐忧,当魔法师中最强最博识的那群人结束了学派对立,团结起来将知识垄断之后,会怎样?
璐璐缇斯曾经烦着路禹,让脑子比较好的他给出一个答案,但是路禹却显得很沉默,总是把话题打岔。
凡妮莎那个年代的学派对立十分激烈,知识壁垒森严,她的感受应该格外的强烈,因此凡妮莎给出的答案是,从自己做起,把自己学到的知识整理,传播,免费地给予所有人使用。
因此她毫无保留地培养起了蓝水,蓝水也不负众望,在残酷的竞争中逐渐站稳了脚跟,在名叫摩斯塔纳的地方有了落足之地。
她并没有把自己无私开放学识的想法灌输给蓝水。
因为璐璐缇斯能看出凡妮莎写下这些文字时底气并不是很足,她以史莱姆王的“烟花”作比喻,似乎是预感到了一切都只过眼的云烟。
梅拉大陆的魔法学界从未听闻过凡妮莎的名字,临近的两个大陆也不曾有关于她的文献记载,反倒是萨耶尔的记载留下了不少。
那个曾经在神启之门内留下“神迹”的少女,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知识依旧壁垒森严,魔法师学派依旧对立,弱者依旧只能依靠武者,以及工匠这两条路抗衡掌握了知识的魔法师群体。
“是失败了吗?”璐璐缇斯心情复杂。
路禹没有参与到烦恼当中,他一有时间就练习风刃,努力提升自己对魔力的利用率,让魔力对自己身体的浸润更加地彻底。
他能感觉到璐璐缇斯的烦恼,但是现在的路禹还没有璐璐缇斯那种能力去优思如此复杂的问题。
他必须拥有力量,为霍古所说的下一魔法时代的到来做准备。
召唤还不够,他必须拥有单对单不落同等级魔法师下风的力量。
路禹从凡妮莎留下的文字中提炼到的信息与璐璐缇斯截然不同。
首先是凡妮莎在六百多,近七百年前就已经断言,现有的一切神明皆是图腾,并且直言有枷锁束缚住了这片大地。
这跟路禹与霍古探讨过的世界意识每个阶段的推动基本意志,所谓枷锁其实就是魔法衍化与发展的极限。
作为那个时代的佼佼者,凡妮莎明显是能够感觉到什么,因此她还提及了位阶之上。
以她的实力,应该是对所谓的位阶判定有着自己的思考,毕竟这个东西无法直观表现魔法师的战力,只是能够间接证明你是一名“出色”的魔法师。
就像一直说自己是天才的璐璐缇斯,七阶时候还跟六阶的兔子打平了一样。
此前霍古就在闲谈中说过自己的假设。
所有的位阶都是魔法师为自己套上的枷锁,让魔法师模糊了自己的实力与定位。
他们认为台阶一共有十阶,只要登上去就能推开台阶后的大门,进入“位阶之后”的领域。
然而这只是他们造出来的标尺。
路禹不禁想,是否存在一个真正的标尺,而真正的标尺是什么样的?
是需要某种仪式方能转化成功的“概念”?
还是已经存在,仍未被魔法师发觉的某种参照物?
这个问题也许也困扰着当年的凡妮莎。
也是在路禹疯狂训练想把自己的实力提高一些时,夜水找到了路禹。
“之前你说过,打算离开大湿地,前往一个叫做梭伦的地方对吧?”
“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摩斯塔纳吧,摩斯塔纳地区虽然没有什么人类的城邦,但是这个地方的信息发达,各大种族这些年探索联合描绘的地图有很多,也许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路禹求之不得,因为璐璐缇斯与塞拉的通讯出了一些问题。
从神启之门返回之后,璐璐缇斯给塞拉发送的信息均没有得到回应,不仅如此,塞拉也不再定时发送垃圾信息给璐璐缇斯。
这让璐璐缇斯紧张了起来。
塞拉明显不会无缘无故地中断联络,除非她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路禹安慰璐璐缇斯,塞拉在教国身为神选,地位超然,根本碰不上麻烦。
然而一连几天通讯都没有任何结果,这下就连路禹也纳闷了。
别看璐璐缇斯在对话里基本没几句塞拉的好话,基本都是在吐槽她的种种行为,但是她对这只兔子明显极有好感。
没了通讯,定位失效,信息全无,前往摩斯塔纳这个多种族栖息的地区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们还能得到蓝水城的庇护。
“我们的蘑菇也能一起去吗?”
路禹给一只小蘑菇喂食时候,想起了这茬。
夜水笑着说:“完全没有问题,我本来也打算向你这么提议。”
“到达蓝水城之后,他们会得到一块专属于他们一族的领地居住,我们的人会以当年母神的方式逐渐教化他们,让他们成长起来。”
“我甚至可以答应你,不会干涉他们的信仰,他们可以继续信奉你们,只要他们答应不要在蓝水的其他区域传教。”
这个安排已经十分不错了,至于信仰不信仰,路禹完全没有在意过。
他们本就不是神明,只是充当了这群蘑菇的临时保护者,扮演着神明的角色。
只要蘑菇们能有个好去处,并且能安全地成长起来,也就不枉他们相遇一场了。
虽然是路禹这个神为他们找的去处,但是蘑菇们却显得比较抗拒。
倒不是故土难离,而是觉得他们被路禹抛弃了。
路禹捏了捏蘑菇族长的小手,微笑着告诉他:“我没有抛弃你们,我为你们选了一个最好的去处…要知道,我没办法一直庇护你们,我也有要去完成的事情。”
“等我找到回家的路之后,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在这之前,你们就暂时在蓝水的庇护下,好好地成长吧。”
看着蘑菇人族长警惕地看着自己,夜水无奈地呵呵直笑。
“这家伙,看起来像是怀疑我们会吞并他们…蓝水才不会惦记着你们这六十多只蘑菇呢。”
路禹他们也是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路禹的蘑菇们最终听从了“神”的劝说,做好了迁徙准备。
因为夜水是个极为擅长风魔法的魔法师,因此迁徙的速度是很有保证的,同时也解决了路禹最头疼的天气炎热与水土不服的问题。
三阶魔法师能使用的大多数魔法都没办法起到持续,稳定的消暑效果,但这对于六阶的夜水就不是事了。
蘑菇人一族本就没什么太多需要携带的东西,因此这场迁徙可以说是说走就走。
被风魔法包裹着身子,这对所有蘑菇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走这么快的蘑菇兴奋地蹦蹦跶跶,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夜水提醒大家注意体力留存的问题。
毕竟夜水也没法一直全力带动这么多人赶路,因此每隔一段距离就要靠自己行动。
路禹一行四人是最后进入迁徙队伍中的。
夜水问:“事情处理完了?”
路禹乐呵呵地回答:“搞定了。”
不仅是路禹乐呵呵的,出门的大家都是一脸舒爽。
小山岗的一颗古树顶端,两只蜥蜴站在枝杈上,遥望着远处远飘越远的蘑菇们,时不时发出“哎哟”的声音。
泥尾与碎鳞两位族长能如此和谐地站在一块围观蘑菇人迁徙,全都拜路禹所赐。
出发前,路禹一行人带着希瑟提供给自己的六阶魔法卷轴,径直闯入了三部当中,对着三只蜥蜴人族长一顿暴揍。
三部只能默默地欣赏着自己族长被按在地上痛扁,因为路禹手里的那张卷轴只是释放了一点点魔力气息,就让三部的蜥蜴人浑身发毛。
而且那个单人劝退他们攻城的蓝水蘑菇明显与路禹十分亲近…
路禹就是为了来出口气的。
自己的蘑菇被莫名其妙袭杀,还伤重不治两个,虽然夜水帮忙劝退,但是这事还是让路禹觉得异常憋屈。
于是在正式离开大湿地的这天,路禹雨露均沾,把蘑菇们受的伤全还了回去。
一族之长被当众殴打,还不能还手,憋屈到家的泥尾听闻蘑菇人也要开始迁徙,当即来到了这个最好的瞭望点,不曾想…碎鳞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蘑菇人,以及空荡荡的蘑菇人栖息地,两代蘑菇人种族都选择离开,这让泥尾长舒了一口气。
“麻烦的家伙总算都离开了。”泥尾兴奋至极。
碎鳞点了点头:“大湿地终于又重归我们的怀抱了。”
像是忘记了自己被打得脱落的鳞片以及那稍微抽动就会疼得难受的伤口一般,两个族长开心得像个孩子。
如风一般在大湿地的雨林,沼泽地上疾驰而过,路禹见识到了这里的广袤也蛮荒。
一路上,能见到的智慧种族一个没有,蜥蜴人似乎真就是整个大湿地唯一的“高智慧”种族。
夜水说:“毕竟这里环境比较恶劣,大多数地方毒瘴覆盖,攻击性极强的魔物层出不穷,即便有觉醒了的种族,只要实力不济也无法长期存续。”
“据说在母神来到蓝水前,大湿地还诞生过一只疑似精灵的种族,但是却被一群树精模样的魔物灭族了,然后树精貌似又被一群千足虫追杀到几乎全族覆灭?”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冷笑话,在索雷森,精灵附庸中最多的正是树精。在梅拉大陆,森精对于以草木汲取力量的种族有着极强的压制力。
大湿地的树精算是把危险扼杀在了摇篮当中了。
休息空档,夜水好奇地问:“梭伦最强的魔法师是几阶的?”
在聊天室得到璐璐缇斯的回答后,路禹这才开口。
“整个梅拉大陆位阶最高的也就是八阶,具体数量有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
对于梅拉大陆格外感兴趣的夜水又问:“你们那的各大种族,排外吗?”
“那得看是什么种族了,龙族的排外有着不确定性,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能允许你们进入龙族的收藏室观看各种奇珍;心情不好,刚听见你说话估计就是一口龙息。”
“所以在很多吟游诗人嘴里,跟巨龙交谈比开盲盒还刺激,你甚至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回应你。”
“人类的排外要看国家,例如斯莱戈,他们就很排斥龙族,因为他们的祖上欺骗过巨龙一族,至今仍被巨龙一族厌恶。”
“梭伦比较讨厌元素生命体,这大概于当年的侵染之灵事件有关,侵染之灵的模样很像元素,因此元素被殃及了。”
“精灵族中我知道的森精,他们不太喜欢史莱姆,很多地方都驱逐史莱姆,这貌似是和史莱姆王有关,他们诞生就会制造元素湖,这些元素湖的影响往往难以消除。”
夜水“哦”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那你们有被排外的经历吗?”
路禹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夜水,你不妨直说?”
被看穿意图的夜水正经了起来。
“我希望各位有一些心理准备,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除了极个别,其他的,对人类可能都不会太友好。”
路禹不解:“原因呢?”
“非要说的话,就是人类做得太过分,最终引起了反噬吧。”
151.正在燃烧的引线
摩斯塔纳,本地语中意为“丰收之地”,它同时也可以用来打招呼,是一个在任何种族都通用的,表达善意的词。
而夜水教会路禹他们的第二个词就不太友善了。
塞列尔,意为卑鄙恶毒的见利忘义者。
直觉告诉路禹,这个简短的词语能包含这么长一大段,可以被分解为多个词汇的情况很反常。
夜水捧起旁边的溪水喝了一口,顺手擦了擦有些干燥的脸,算是补充了水分。
看见路禹皱起的眉头,她很满意路禹的敏感。
“和人打招呼,可以直接说‘摩斯塔纳’,那想要骂人,该怎么说呢?”夜水饶有兴趣地考验路禹。
路禹抬了抬眼:“你这个塞列尔,或者你和塞列尔没有区别?”
夜水鼓掌:“很棒,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摩斯塔纳表达善意的最有效用语,以及最恶毒的辱骂。”
在一旁默默学习的西格莉德以及雾妖陷入了深思。
好学的西格莉德也发觉了不对:“这个塞列尔,其实是个名词?”
夜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然后重新回归了最初的话题—摩斯塔纳的人类为什么会被各种族排斥?
或者说,仇视。
摩斯塔纳的地域广阔,物产丰饶,使得这里崛起的种族格外的多。
哥布林,精灵,史莱姆,普通龙族,各种亚人等等等等的种族都在这里占据着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因为始终没有一个种族在历史的长河中碾压整个区域内的其他种族,因此种族之间日常的摩擦和嘴炮总是不断。
这种均势倒也让区域内的大战极少,毕竟谁都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这也让蓝水在进入摩斯塔纳时受到的压力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大,并且最终成功用实力赢得了其他种族的认可,站稳了脚跟。
在蓝水初到摩斯塔纳时,人类的根据地还有六块,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块。
这个人类最后的根据地,名叫塞列尔。
塞列尔人并非摩斯塔纳的原住民,而是从海对面陆陆续续逃难到此的难民。
根据塞列尔人的描述,他们遭遇了当地王国惨无人道的剥削与镇压,不得已开始了大规模的逃难。
近海的人类城邦福斯贝伦对于这些语言与自己有不少差异的同族十分同情,他们与塞列尔人一起咒骂那个竟然派出大军追杀难民的暴虐君王,并且诚挚地邀请他们暂住自己的国内。
不仅如此,福斯贝伦还与一些关系不错的种族开垦出了一片适合塞列尔人居住的土地。
多年之后,福斯贝伦善良的执政者们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得无以复加。
得到了新土地的塞列尔在关系上隶属于福斯贝伦,不过所有的塞列尔人并不能拥有政治上更进一步的权利,基本的权限框架依旧由福斯贝伦来掌控。
然而塞列尔人并不满足于这种附庸关系,尽管人口数量远不如福斯贝伦,但是他们却依靠出色的商业技巧,逐渐把触手伸向了福斯贝伦的各界。
被塞列尔人逐步掌握各种商业命脉的福斯贝伦在时间的推移中,开始将权利分出部分给塞列尔人。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制止了。
福斯贝伦位于摩斯塔纳的最北端,毗邻大海,航运便利,有本买卖和无本买卖都在福斯贝伦的几大港口进行着。
靠着出色的区位优势,福斯贝伦甚至能和隔壁的科莱大陆做点独家生意。
由塞列尔人铺设起的商业之路让福斯贝伦的人越来越难以掌握,他们用复杂的商业知识将大量福斯贝伦的人排挤出圈子,并逐步通过在福斯贝伦的商业成就,敲开周边各种种族的大门。
在塞列尔人之前,各国的行商充其量也就是普通赚差价的倒狗。
而塞列尔人和低级的倒狗不同,只要你想要的,他都能尽力帮你搞到,只要你付得起钱。
当然,没钱也没有关系,他们也十分愿意借钱给你,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利息。
塞列尔人总是很乐于助人,只要你愿意签订契约,他总有充裕的钱财帮助你度过难关。
塞列尔尤为关心低贱者的财政状况,一视同仁的他们把热心肠进行到底,时常给予低贱者们十分宽厚的条约。
有那么一段时间,各个种族的底层由衷地为塞列尔欢呼,认为他做了一件大好事。
直到有人到了还款日期没能还上,请人帮忙认真地阅读了契约中的附加条款。
违约后高昂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利息。
各种陷阱条款,让普通的借贷契约书变成了奴隶契约书。
手握条款的塞列尔人四处出击,通过完全合规的这些契约书,将大量的奴隶,财富带回了福斯贝伦。
路禹听到这里,已经有预感了。
他问:“福斯贝伦已经消失了对吗?”
夜水点了点头:“大约三百年前,福斯贝伦末代贵族对塞列尔发动了一次反叛,被镇压,福斯贝伦灭亡。”
“也是这件事,点燃了摩斯塔纳地区对于塞列尔的怒火。”
福斯贝伦是最早救助塞列尔的领地,而且他们十分无私地帮助了他们开垦荒地,让他们有能够栖身的场所。
然而塞列尔的做法是,用近两百年的时间,反过来吞并了福斯贝伦,并且在这期间发动了数次血腥镇压,将福斯贝伦的执政群体尽数清洗。福斯贝伦的民众也变成了塞列尔的奴隶。
“猜猜看是谁跳出来骂了塞列尔第一声的?”
路禹摇头。
“哥布林。”夜水感慨地长叹,“一向被其他种族认为样貌丑陋,行为举止野蛮无比的哥布林族谴责了塞列尔屠杀福斯贝伦执政一系的做法。”
“哥布林的话里有一句是,‘即便是我们,也不会偷袭救助过自己的异族,遑论同族。’”
“这话其实不假,因为塞列尔不择手段地吞噬了福斯贝伦之后,顺手就暗中支持了另两个人类根据地的动乱,最终导致了他们被周边种族侵袭,大量难民出现。而这些难民为求活命,最后无奈地选择投靠塞列尔。”
“当然也有骨气的,宁肯投靠异族,也不愿意去吃塞列尔的救济。”
刀刀捅在同族的大动脉上,给他们放血,自己则是站在一边等着吸血。
靠着吸血,塞列尔不断地发展壮大,成为了人类在摩斯塔纳上最大的根据地,并逐渐变成了摩斯塔纳上的一霸,盘踞在摩斯塔纳的北端。
“现在你知道这里的人都不太待见人类了吧?”夜水说,“塞列尔这些年扩张心很重,屡屡和周边种族发生冲突。而且大家对他下手坑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将原住民契约成奴隶剥削的手段极为不齿。”
“各大种族中常说,塞列尔连对自己有恩的人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对待其他种族,只怕是要斩草除根啊。”
路禹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复杂而漫长的种族史,能提炼得如此精准,脉络如此清晰,若不是深入了解,并且反复“品鉴”,应该还是有点难度的。
“其实蓝水跟塞列尔算是有仇的,而且历史悠久。”
“也就是蓝水搬迁来摩斯塔纳后的一百年左右,我们为了获得一些临海才能获得的物资,与塞列尔做了一笔交易。”
“双方签订的是城邦与城邦的交易协议,而非契约,因为我们对于塞列尔人利用契约做些小手段的事有所耳闻。”
“到了约定交货的日期,蓝水验收货物时,发现运送来的货物,许多已经破损,完全无法达到验收标准。”
“当时的族长愤怒地表示塞列尔拿着垃圾糊弄蓝水,他们绝不会签收…然后塞列尔就把我们提供的保证金全部扣押,并且截下了蓝水几名在福斯贝伦采购的族人。”
“塞列尔拿着协议告诉我们,因为运送货物的车队遭遇了天灾这一不可抗力的影响,因此不在退款范围之内,不过看在蓝水比较贫穷,因此他们可以只收一半的款项。”
夜水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激动。
“从那之后,蓝水不再与塞列尔人进行任何贸易,哪怕我们急需,也只会委托其他临海种族购买。”
在摩斯塔纳的各种骚操作逐渐耗尽了其他种族对于塞列尔的友善度,大量种族不再与塞列尔发生大额度的贸易行为。
随着时间推移,不和塞列尔玩的种族越来越多,塞列尔即便坐拥最优秀的商业区位,也改变不了大环境下友善度为零的现实。
长期的积累使得塞列尔兵强马壮,人才辈出,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塞列尔有一天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换个新的玩法。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与我贸易,那我就凿开你的城邦,逼迫你必须跟我交易,服从我定下的规则。
大约一百年前,塞列尔发动了一场针对哥布林族的战争,理由是哥布林族不仅辱骂,驱赶,还伤害了他们的商队。
哥布林根本无法与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塞列尔军队对抗,他们的家园被焚烧,族人被驱赶,屠杀,所有能纪念哥布林居住过那片土地的痕迹都被塞列尔抹除。
剑刃上还染着鲜血的塞列尔没有停下自己的征伐,他们把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下一个种族。
蝶族,山地牛头人,魔狐,加上一开始的哥布林,势如破竹的塞列尔急行军不宣而战连克四个种族之后,整个摩斯塔纳这才意识塞列尔真正的意图。
然而塞列尔此时却十分鸡贼地选择了停战,并告知周边诸多种族,他们不会再继续进军,维持现有的疆界。
忌惮塞列尔实力的各大种族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也导致了塞列尔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
在被占领区内,不接受他们统治的人纷纷被打为奴隶,如果这些种族的人不来赎买,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一艘艘前往科莱大陆的海船。
被摩斯塔纳上其他同族接纳的四族从此对塞列尔恨之入骨,然而因为塞列尔锋芒正盛,他们夺取失地的计划也因此被无限延后。
经过近一百年的发展,被攻占的四族领地内,半数都是塞列尔的人。
而,哥布林,蝶族,山地牛头人,魔狐这四个种族在塞列尔治下,身份基本等同于奴隶,但是塞列尔也不过度压榨,迫害他们,因为他们需要这些种族的新生人口。
因为人口便是金钱。
夜水的话戛然而止。
篝火轻轻摇曳,坐在篝火边上的路禹一行人神色各异。
路禹完全能够理解摩斯塔纳对于人类的仇视。
尽管他们能够理解,人类中能通过国籍,居住地等进行划分,不是每个人类都是塞列尔。
但是种族摆在那里。
夜水用树枝捅着篝火,一声叹息。
“最近摩斯塔纳的局势有点不太妙,沉寂了许多年的塞列尔动作频频。”
“一向沉默的龙族忽然开始活动。”
“靠近塞列尔统治区域的精灵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布置防线。”
“回到蓝水城之后,我会和临海的几位朋友联系,让他们送来海图和附近两块大陆的部分地图。”
“同时我会帮你寻找一位优秀的翻译师,协助你们通过语言陌生的区域。”
“既然你们要赶路,那就趁着风波未起,早早离开吧。”
路禹从夜水的话中听到了很深的忧虑,他问:“你返回大湿地开启神启之门,是觉得未来形势不太乐观?”
夜水咧开嘴,干笑着说:“蓝水里其实还有两位评定很接近六阶的同伴,我们原本是打算一起去的…但是这个气氛之下,他们都催促我先回去,看看母神是否留下了宝藏。”
“我们的同伴已经在靠近大湿地边缘的位置建造了一片居所,那里十分隐蔽,也是我许诺给你的蘑菇们,逐渐开始适应外界生活的居住地。”
“同时…那个地方也是我们蓝水的退路,一旦战火蔓延整个摩斯塔纳,蓝水与其他种族不一样,我们能够退回蛮荒的大湿地。”
“这片孕育了我们,给予我们母神凡妮莎奇迹的土地,是塞列尔的绝地。”
152.不是好时候
到达夜水所说的安置地时,路禹能看到不少蓝水的蘑菇人在忙碌。
从一旁堆积的木头与正在被用魔法起出地面的泥土来看,蓝水是打算在这里构筑一定的防御工事,以应对蓝水城溃败之后,有可能追击到此的敌军。
夜水告诉路禹,蓝水处于整个摩斯塔纳的最南端,但是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十分安全。
塞列尔这些年发展速度极快,跨大陆的商业体系给了他们极大的提升,装备与魔法的差距逐渐拉大之后,诸多种族已经很难对抗塞列尔的大军了。
精灵中的一些长老悲观地认为,摩斯塔纳将会在一场大战之后迎来他们并不希望得到的统一。
路禹很想知道,在塞列尔不对外扩张的百余年里,其他种族都在做什么?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等着?
夜水将路禹的蘑菇们托付给了蓝水的族人们,与夜水一样,蓝水的蘑菇人看到这个能回忆起曾经自己的形态,忍不住都聚了过来,对小蘑菇们搂搂抱抱。
不知道这算不算刻在记忆里的动作,当年凡妮莎似乎也是这么走的。
看到自己的蘑菇们被迅速接纳,路禹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紧迫,紧赶慢赶一整天之后,精疲力尽的夜水终于带着路禹回到了蓝水城。
路禹对于蓝水城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房子结构与索雷森有些相似,有些房子造型跟精灵喜欢建造的树屋一模一样。
这应该也是凡妮莎留下的杰作了,蓝水的蘑菇们把她提供的知识运用至今。
看到夜水带着外人回归,蓝水城巨大的蘑菇城堡里,不少人都跑来围观。
还不等夜水做介绍,一个蘑菇人就大声通报。
“塞列尔南侧的半兽人城邦重绒开始有序地举族迁徙,夏收的果实被全部采摘,田地里还未成熟的粮食被付之一炬,沿途大量野兽被他们狩猎。”
夜水的话卡住了,她不得不回过头,对着赶回来报信的信使说:“还有呢,说完整一些。”
“根据观察,他们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书籍,卷轴,至于那些无法携带的,似乎已经被他们秘密储藏。”
“他们经过的各式交通要道都被他们摧毁。”
“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重绒南部的魔狐领地,在我回来时,魔狐领地没有对重绒的迁徙表态。”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说:“半兽人应该就是我们所说的亚人吧。”
“估计是,之前夜水似乎也是这么称呼西格莉德的,地方不同,称呼也不同,很正常。”路禹回答道。
“那这可就真的是有意思了,魔狐这个种族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们有人类的躯体,但是却保留了部分狐狸的身体特征,严格来说也算是半兽人。”
“但实际上,他们极其厌恶别人说他们是半兽人。他们不像猫耳族,牛头人这样采纳外人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形成的称呼,而是自称魔狐,便是希望自己与其他半兽人这个广泛的称呼区别开。”
“这也就导致了,魔狐和半兽人群体不太对付。”璐璐缇斯笑道,“如果这个地区的魔狐和梅拉大陆上的一个性子,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丑陋’的半兽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路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随着周围的人一起进入蘑菇城堡的议事厅。
别人走他们就走,别人坐他们就坐,突出一个茫然。
蘑菇人侍者给在座每一位蘑菇人长老都发了一份冰镇好的树莓果汁,虽然路禹一看就不是蘑菇人,但是侍者还是给他们也上了。
审视四周,周围一圈蘑菇人都穿着材质不明的丝织物制成的花里胡哨衣物。
夜水算是这群蘑菇里造型最朴素的了,即便回到了家,依旧穿着黑色的纱衣。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正常着装的路禹一行人就像是游戏过场动画里的npc,保守,正经,至少像个人。
凡妮莎一定没想到,自己培养起来的蘑菇人们,在数百年后,审美与她背道而驰,充满了一种返璞归真的美。
一眼望去,这个会议厅花里胡哨的诸多蘑菇,跟返祖回到土地里扎根差不多。
蓝水的蘑菇人以小木锤砸桌面上金属板的方式表达自己要发言的想法,按照敲击的先后顺序决定发言顺序。
发言期间其他蘑菇人不能直接与发言者争辩,必须先举手向夜水,蘑菇族长等人申请,得到许可后才能进入对线环节。
根据路禹观察,夜水身边的十个蘑菇人应该就是她曾经提到过的,蓝水精英魔法师群体。
另一群体型略显健壮,身为蘑菇一看上去口感就十分不错的,估计就是走武者路线的了。
路禹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蓝水到底采用的什么制度,看上去像是酋长制,但是有决定权的除了族长之外貌似还有魔法师的领袖夜水,武者的领袖。
不过蓝水的蘑菇人们在塞列尔即将开启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争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靠近塞列尔的其他种族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做出应对。
在塞列尔的兵峰影响下,半兽人族群重绒竟然选择直接放弃自己无险可守的家园,龙族从沉睡中逐渐苏醒,精灵开始构建防御工事,哥布林兵力集结。
在蓝水的讨论中,如果塞列尔出兵,第一个倒大霉的可能是史莱姆。
而摩斯塔纳唯一的史莱姆聚集地,并没有高智的史莱姆诞生,他们只是单纯依靠数量占据了一片栖息地。
很不幸,这片栖息地就在塞列尔的领土边上。
“可怜的史莱姆。”璐璐缇斯一声叹息。
在这场蓝水应该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的讨论中,夜水一言不发。
不过她的态度已经体现在了大湿地边缘的避难所上了。
富饶的摩斯塔纳才是塞列尔渴望的,贫瘠,蛮荒,一点利益都捞不到的大湿地塞列尔根本不会去动,更别提往大湿地进军基本等同于自寻死路。
恶劣的环境,气候,足以吞噬以十万为单位的军队。
给养跟不上,实力再强的军队都会溃散。
蓝水并不想对抗塞列尔,这对总人数只有三十万左右的蓝水城而言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尤其是,整个摩斯塔纳目前的抵抗意志似乎都不怎么强。
按照会议透露的信息来看,龙族苏醒之后依旧没有决心与塞列尔碰一碰的哥布林联军接触。
精灵虽然构筑了一堆防御工事,但是面对蝶族的共同据敌请求也是视而不见。
魔狐和多个半兽人种族依旧互相对峙,似乎没有放下争议,先对付塞列尔的想法。
一盘散沙。
璐璐缇斯觉得这是六百年前梅拉大陆面对侵染之灵时的经典场面,各个大国坐壁上观,觉得火都烧不到自己身上。
有些国家还存着落井下石的想法,等着某个国家被侵染之灵打得不行了,自己可以从中渔利。
于是,这些国家纷纷成为了历史。
侵染之灵才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小九九,所到之处,人的思想被腐蚀,魔物变成没有心智的傀儡,无数畸形的生命诞生在亡国的土地上。
它如同一柄柄攻城锤,将那些腐朽,愚昧的国度全都砸成粉末。
梅拉大陆绵延了几百上千年的一堆大国全都在这场浩劫中灭国,于他们废墟之上诞生的梭伦,斯莱戈,教国等国家重新规划了区域秩序,开启了新的时代。
无数书写历史的学者都会在有关侵染之灵征讨战的内容中进行一个假设。
假如各大国在危机一开始就选择联合,将还处于萌芽阶段的侵染之灵扼杀,不让他有那么多的食粮,转化如此多的畸形生命,浩劫是否就不会祸延整个大陆,无数种族被牵连其中,让梅拉大陆元气大伤?
璐璐缇斯和塞拉的观点很一致,这些国家根本不会联合。
因为联合就意味着几个国家必须打破原有的信息壁垒,将自己的信息分享出去。
这个过程中,为了获得胜利,学术的互通有无也是必要的,这直接侵害了当时学术斗争激烈的各学派基本利益,而这些学派背后又是统治阶级…
死路一条。
只有让那帮握着手里一点蝇头小利不放手的毒瘤们都死光,才有破局的机会。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几个大国相继覆灭之后,被称为梭伦帝国六柱的英雄才在几乎与沦陷的国土上扯起了反击的大旗,并最终以此开始了各种族联手对抗侵染之灵的那段历史。
六百年时光一闪而过,历史兜兜转转,摩斯塔纳上这一幕似乎又要上演。
各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在危机发生之前,他们都有预感,都做出了应对,但却依旧心存幻想。
凡妮莎一手培养出来的蓝水也算是很有血性了,讨论中,路禹听得最多的就是,无论是否要退回大湿地,必须先让塞列尔流点血。
“如果我们这样就退了,那跟当年被蜥蜴人打到母神居所有什么区别,存续是存续,抗争是抗争,什么都不做就逃跑,母神会耻笑我们的!”
塞列尔经过百余年的修生养息,消化了吞并的土地,加之雄厚的财力辅助,对外宣传可用的塞列尔人士兵在一百万。
这个数字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见识了几场区域“战争”后,听到最大的一个了。
跟塞列尔的这个数字一比,亚斯内部斗争还有与哥布林的对抗,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的二十年恩怨局,都只是村口械斗的规模。
虽然路禹知道,一般来说对外宣传的兵力都是有巨大水分的,连带着后勤,无战力的普通人一起算是常有的事。
但是也不知道塞列尔是否还有其他兵源存在,比方说可以用钱买到的雇佣兵。
蓝水三十万人口能拉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士兵,顶天算个三万吧。
说句不好听的,这点人往前线一撒,根本看不到影子。
而且夜水在回程时还说过,塞列尔虽然最高阶的战力也是六阶,但是架不住人家六阶人数多啊。
而蓝水目前只有夜水这一个六阶。
所以尽管决定先跟塞列尔碰一碰的人说话很有气势,慷慨激昂,但是这场会议的主要基调依旧不是“打”,而是什么情况下,开始举族迁徙。
虽然夜水也觉得蓝水这个决定有些憋屈和窝囊,但是她真的能理解大多数人的想法。
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之下,不联合的诸多种族怎么跟来势汹汹的浪潮抗衡?
尤其是单体实力强大的龙族,有着不少六阶魔法师的精灵,都作壁上观。
离塞列尔最近,最有实力碰一碰的种族都是这种姿态,难不成让蓝水这个位于最南方的种族,在他们都沦陷之后和兵力强盛的塞列尔死磕?
临时会议散场时,路禹能看见那些主战的蘑菇人表情很拧巴,他们一方面想要说服自己退回大湿地的想法对整个种族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一方面又忍不下被塞列尔欺辱,还不能做点什么这口气。
愤懑的他们走出蘑菇城堡就大喊大叫发泄怨气。
夜水领着族长以及其他蓝水的精英来到路禹身边,为他一一进行介绍。
众蘑菇听闻路禹在大湿地的事情之后,纷纷给了路禹一个拥抱,并且想要用凡妮莎经典的礼仪亲一亲他。
好在知晓路禹尴尬的夜水赶紧解场,否则路禹今天晚上得用毛巾把脸擦掉一层皮。
蓝水族长立刻为路禹安排了住宿地,并且示意路禹可以在翻译师到来前,于蓝水内随意活动。
“可惜了,这个时间点来到蓝水,如夜水所说,你们还是赶快走吧,一旦战争开始,摩斯塔纳将会一片混乱,离开这里也会变得困难。”
“你是母神凡妮莎指引到达大湿地的尊贵客人,蓝水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我们的下次相逢能在更加安稳的环境当中。”
“报告!”
族长的话被突然打断。
突然进入城堡的信使令脸上带着些许愠色的族长愣住了,他急急地问:“又有什么消息了?”
“就在不久之前,魔狐接纳了重绒的半兽人。”
“龙族使者造访了精灵族。”
“有哥布林出现于重绒的领土附近,暂且不知道他们是为何前往那里。”
153.不下血本骗不动
夜水为路禹安排好住所之后便匆匆离开,原本散会的蘑菇人再度返回了蘑菇城堡中,开启新的会议。
多事之秋啊。
连续几天的赶路让众人都疲惫不堪,西格莉德把脑袋往枕头上一靠,就软趴趴地,不愿意再起来了。
璐璐缇斯倒是还有精力,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满屋子蘑菇造型的各色装饰品,以及那些像是吃了毒蘑菇才能画出来,以五颜六色的颜料堆叠在一起,图案有些扭曲的墙画。
路禹用浴室里的木桶舒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大湿地还萦绕在他心头的燥热。
“原本我以为能很顺利就通过摩斯塔纳的,没想到这里麻烦更大。”
一边擦着头发,路禹一边叹气。
如果还有天然的超远距离传送法阵就好了,根据之前与塞拉的通讯基本确定,摩斯塔纳距离梅拉大陆已经没那么遥远了。
璐璐缇斯早点到家,自己也好早年拿到自己的报酬。
虽然璐璐缇斯有些自闭,但是好歹是个七阶魔法师,软饭硬吃的情况下,他能在璐璐的庇护下享受很久的安宁。
“璐璐,他们把地图送过来了吗?”
摩斯塔纳的相较于之前的亚斯,格朗,索雷森显得没有那么闭塞,对于周边信息的收集也很全面。
从塞列尔能够跨大陆进行贸易来看,摩斯塔纳对于其他大陆的资料收集应该不差。
“夜水说已经派魔法师去帮忙联系藏书院了,估计很快了。”
摩斯塔纳很快就会陷入极大的动荡,路禹能做的就是尽早离开,不被卷入其中。
尽管他很想帮助蓝水这个与自己颇有缘分的种族,但是奈何自己的实力有限。
一个到现在只能拿到二阶评定,实战水平相当一般的魔法师,在运行起来的战争机器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璐璐缇斯和路禹说过这个世界战争的态势。
即便八阶魔法师在战场中被纠缠住,也会被远远逊色于自己的敌人杀死。
为了应对魔法这一力量,武者和工匠创造出了许多的手段。
武者以肉身力量,佐以坚韧的意志实战的武技能够迅速瓦解魔法师的速攻手段。
工匠身为最普通的凡人,熟练地运用着这个世界给予他们的各种素材,打造出普通人也能干扰,杀死魔法师的各式道具。
破魔系列的道具向来是每个国家都会储备的战略物资,梭伦皇室直接管辖的几个军团都能在战时将破魔装备武装到牙齿。
以破魔咒文覆盖的铠甲能够抵挡魔法师的魔法直击。
蕴含着破魔力量的武器还能构筑出让魔法师无法调动魔力的“阵”,如果不是迅速东西整个阵势的运作规律,魔法师深陷其中只能任人鱼肉。
除此之外,腐蚀魔法师魔力的各种阴损道具也是五花八门。
比方说蕴含着能够抑制魔力吸收的药粉,让魔法师吸收魔力会感觉到痛苦的毒药。
魔法师作为这个世界拥有远超普通人力量的群体,始终受到武者与工匠的联手制裁。
然而这个平衡在九阶,十阶,乃至连凡妮莎都在提及的位阶之后十分还能保持,就不太好说了。
霍古说过,武技这一技巧,越高阶,越能感受到无力感。
那是一种寻找不到突破道路的迷茫。
寻常武者为了寻求肉身力量的突破,会不断地磨练自己的肉体与精神,以求达到出招便克敌制胜的目的。
威力越强的武技,需要的力量,集中力就越强,直至最后开始消耗自己的生命。
霍古亲眼见过,一个黄金级的武者,一枪灭杀六阶的人类的魔法师,然后力量全失,口鼻冒血。
一枪刺穿对方的心脏,收割对方的生命。
这一枪,同时也将自己的未来全部断送。
一个苦行僧一般的武者,即便体魄再强,实力再高,一生最多不过能用出这样的武技两次。
那极致到连霍古都感到胆寒的凛冽杀机,蕴含着一个武者毕生的功力。
从见识到那一枪之后,霍古就陷入了迷思。
魔法这条道路也许会吞噬掉所有其他的流派。
这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趋势。
魔力浸润了万物,让无数新奇生命诞生,给予他们与其他先诞生的种族进化对抗的机会。
而古老,陈旧的东西终究会被扫落到一旁,不再有人问津。
就像是你小时候拿在手上,能够把玩一整天都不腻味的玩具。
又或者是你小时候电脑里一玩就能玩一下午的小游戏。
那时的你觉得,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能玩一辈子。
其实没有一辈子,新鲜,有趣,又实用的玩意占据你们的视野之后,这些老的玩具很快就会被你们忘却,沉睡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只等你怀念过去才会唏嘘地感慨一句。
“那个东西还蛮有趣的。”
路禹从璐璐缇斯那里知晓了个人力量在战场上有多么渺小,哪怕路禹能召唤出血肉战车,噬魔树这两种怪诞,神秘的东西,打在场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无法左右最终战局。
毕竟这种多兵团联合作战的情形下,除非所有的指挥官的脑子都进水,不然就别奢求召唤物能够杀穿敌阵。
除非…你能召唤来超规格,让指挥官都无法破局的诡异玩意。
璐璐缇斯两根触手搭在路禹的肩膀上,活似两只手。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记载有关召唤的相关事宜,你写的那个小册子已经不是单薄的两三页了。”
“说实话,我对于你能召唤来我都无法想象的东西是毫不怀疑的。”
“你在小册子第三页写的那句话,我认为可能是真的。”璐璐缇斯斟酌了一二,问,“你测试过吗?”
路禹叹了口气:“没敢测试,一直都在旅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被强制要求做些奇怪的操作,那就拖累你们了。”
“那你现在可以做,战争总是需要酝酿,试探,才会完全爆发,难得能休息一小段时间,在夜水为我们找来地图,确定翻译之前,你尽管操作,我来协助你。”
走到庭院当中,路禹翻开自己的召唤手册。
这本在旅行路上不断思索,提出猜想,推翻猜想,完善思路的《召唤手册》从扉页开始翻,看到的是路禹总结的各种问题,以及一些待验证的想法。
假如从最后一页开始翻阅,能看到就是佐以一些璐璐缇斯绘画草稿的召唤物设定大全,有看上去就很奇怪的,也有比较正常的。
在血肉战车,噬魔树接连被封禁之后,路禹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将召唤物补全到了十一只。
这十一只召唤物,可以根据各种情形进行微调,他们的描述内容早已被路禹印入脑海。
而描绘部分…鉴于世界意识经常否决自己的设定,因此只能说是图片仅供参考,具体内容详见召唤后了。
璐璐缇斯没有布置法阵的意思,她现在只有三阶的魔力,布置遮蔽气息的魔法阵效果不大,还是会让蓝水的魔法师们感受到。
本身就居住在他们的地盘之下,做事偷偷摸摸反而可能会让主人家不悦。
“你打算召唤哪个?”
路禹翻动召唤手册,选定了召唤目标。
“先来一个被封也不会心疼的吧。”
说完,路禹进入了召唤仪式。
尽管觉得描绘基本没什么作用,但是路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璐璐缇斯画出来的形象填了进去。
那可是璐璐的心血啊。
而且,换在以前,请这样水平的大佬为自己作画那可是要付钱的。
描述内容路禹在书写小册子时候就已经反复斟酌用词,因此无需再次修改。
半空中光芒闪烁,庭院中镶嵌了照明水晶的石头灯柱正在颤抖。
光线忽明忽暗,这是强大的魔力正在影响周遭的实证。
飘在屋檐上围观的雾妖瞪大了眼睛。
于光芒中浮现的,是仿佛由无数玻璃碎片拼接而成的鹰。
照明水晶发出的暖黄色光芒照射在它的身上,让它像是燃烧了起来。
雾妖原以为这是一只残缺的召唤物,因为召唤过来之后,这只玻璃鹰完全维持着伸展羽翼的姿势,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没有摔落下来,同时也一动不动。
璐璐缇斯也有些惊叹,路禹在构思出这个召唤物时,她把描述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十分取巧,且与噬魔树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召唤物。
周围的魔力不断地被玻璃鹰吸收,它的身体像是一个漩涡,不断地鲸吞。
飘在屋檐上的雾妖不得不往后飞一段距离,她对这只召唤物没来由地恶心了起来。
终于,吸收到了足够的魔力之后,玻璃鹰像是眼睛的两颗玻璃碴子亮了起来。
下一秒,玻璃鹰挥动翅膀,然后…
径直摔倒在地,变成了一滩晶莹剔透的粉末。
雾妖呆住了,它也顾不上刚才突然涌上心头的恶心感,急急地飞到路禹身边。
“失败了吗…唉…明明很好看啊,而且看上去有点实力的样子。”
小孩子心性的雾妖居然安慰起了路禹。
“没事,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好久没见你这些稀奇古怪的召唤物了,既然是要试验,那就多玩玩嘛。”
看来安慰是假,想看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是真,路禹的感动白瞎了。
路禹对着雾妖吹了口气,奈何他做不到霍古那种强度,因此只能选择用手指着地面。
“你再看看。”
雾妖转过头,发现已经摔碎的召唤物玻璃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跟璐璐缇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触手怪。
唯一不同的是,璐璐缇斯这个触手怪是黑色,散发着雾气的。
召唤物则是由酷似玻璃的身体构筑成的玻璃般“璐璐缇斯”。
能变璐璐缇斯,自然也就能变路禹。
在路禹的命令下,玻璃重组,变形为他的模样。
除了肤色显著地不同,以及玻璃上裂纹明显,导致五官有些扭曲之外,召唤物还原得十分不错。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变形组的召唤物吧。”璐璐缇斯回忆道。
路禹的召唤师手册为自己的召唤物进行了详细的划分。
血肉战车,噬魔树都有着他们的专属类别。
“变形组一共只有两只召唤物,为什么不召唤另一只看看呢,我记得那只设定最为复杂,拿来测试最合适吧?”
路禹说:“另一只可是大杀器,跟血肉战车同等的持续作战能力,泛用性极强,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封禁了,那我不是吃大亏!”
“行吧,我这就布置防御性结界。”
璐璐缇斯用触手在地上刻画出了一个法阵,注入魔力之后又钻了进去。
西格莉德被这个动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刚走出来,表情立时就和一旁的雾妖一样了。
结界之内,召唤物镜面人碎裂成粉末,然后变形为璐璐缇斯的触手怪模样,紧接着,触手齐齐伸出,直指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不敢怠慢,她快速地闪身躲过镜面人的袭击,触手上火光涌动。
招牌火系魔法火焰光束瞬息释放,灼热的火焰如激光一般直射毫无防备的镜面人。
不躲不避的镜面人任由魔法直击。
“这…”
西格莉德傻眼了,璐璐缇斯拿手的火系魔法竟然被反弹了,火焰光束反而命中了猝不及防的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也是脸接魔法,皮糙肉厚的她完全感觉不到伤害。
战斗还在继续,璐璐缇斯不断地利用各种魔法轰炸镜面人,路禹则是操纵着镜面人,能反射的就反射,不能反射的就变化形态,近距离突袭。
在璐璐缇斯布置的结界内,召唤物与前七阶魔法师疯狂鏖战。
西格莉德不明白,自己就是打了会盹,怎么一起床,这两位就开始内讧了呢?
璐璐缇斯聊天室里敲了敲路禹:“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吗?”
“完全没有,我感觉是强度不够导致的,毕竟你才是三阶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这个召唤物不够奇怪的问题,虽然他很实用,但是味道不如血肉战车和噬魔树那么‘正’。”
路禹示意镜面人停手。
“详细说说。”
璐璐缇斯思考片刻:“总的来说,就是没有让世界意识一眼过去就觉得,这玩意就是你路禹会弄出来的东西。”
“因为平平无奇,所以他甚至连造型都没改动。”
“要不,你下个血本…把那几个大家伙,请一下?”
154.体验版
利齿花的藤蔓扫过地面,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本该不断分泌腐蚀性黏液的血盆大嘴被一个巨大的龙首所取代。
龙首微微扬起,将龙息愤怒的喷向仍被锁链束缚的乌龟型魔物。
高温灼烧之下,魔物所处的地方焦黑一片,龟壳也在炙烤下龟裂。
如同斗兽场一般的场地内,数位魔法师迅速入场,确认魔物已经死亡。
“是否继续测试?”
被询问到的人正在那只既不是利齿花,又不能称呼为龙的畸形物身边观察着什么。
一头茶褐色头发的魔法师缓缓转过了身,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愁闷,以及些许忧郁。
“这一只,就到此为止吧。”
协助测试的魔法师拿出了报表,开始记录。
在申请用途一栏里,他填入了“召唤物威力测试”。
填写申请人一栏时,他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这次临时测试以谁的名义进行申报?”
尽管他已经帮忙申报了很多次,但是这个无聊的例行流程他不打算略过。
茶褐色头发的魔法师非常配合,说:“和以前一样,记我的。”
“欧尔库斯”这个名字出现在了报表上。
协助人一栏上,他快笔写下“兰迪”。
兰迪将报表交给身边的一位学徒,走到了聚精会神观察自己召唤物的欧尔库斯身边。
“恕我直言,虽然他能够击杀一只防御能力极强的五阶魔物,但是依旧不是一个优秀的召唤物。”
“你是六阶魔法师,在精心布置之下,灭杀五阶应该算不得难事,这个畸形的召唤物只是多此一举。”
将巨龙的头颅与利齿花的身体拼接在一起,同时能够使用龙息与毒素两种攻击,在战场上运用的确打击面很广。
但,畸形物就是畸形物。
这个拼接起来的怪物因为使用利齿花的身体,移动速度缓慢,等到他用藤蔓注入毒素,龙息到了攻击距离,对方的魔法早就出手了。
诡异的造型并未能让他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是能唬住胆小怯懦者。
欧尔库斯沉思了一会,理清了自己要说的话之后,缓缓地开口。
“我只是在实验…”
“打断一下。”兰迪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礼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皇帝陛下已经在进行动员,塞列尔全国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龙族罕见地与精灵族进行了沟通,高傲的他们很少俯下身子与其他种族接洽。”
“厌恶半兽人的魔狐们接纳了重绒。”
“欧尔库斯,战争要开始了。”兰迪语重心长地劝告道,“龙族将是我们的大敌,你的重心应该放在你已经召唤过,而且比较稳定的英灵类召唤物‘屠龙者’上,而不是继续你日复一日的实验。”
“我知道我的话不太好听,但是请你理解,我们身为塞列尔最强的七位六阶魔法师,有开疆拓土的职责。如果你的召唤物只能灭杀一些普通的士兵,那大可不必现在研究,这件事我们就能做。”
“请你把重心放在‘屠龙者’上。”
欧尔库斯支付了代价,将召唤来的畸变怪送走。
他站直身子,遮挡在左眼前的刘海被微风吹拂,露出了有些泛白的瞳仁。
“我尽量。”
敷衍的语气让同为六阶魔法师,而且更为年轻的兰迪“啧”了一声。
兰迪把白色的手套一摘,丢给一旁的学徒。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嘴什么了,请自便吧。”
看着离开的兰迪,周围的魔法师学徒面面相觑。
欧尔库斯没有过多理会,而是在叹了口气之后,大声宣布今天就此结束。
离开斗兽场,途径一片休息区时,欧尔库斯听到了兰迪跟另一位六阶魔法师吉尔巴托斯在抱怨。
“白眼就是白眼,陛下给他开了许可之后,他在斗兽场整整测试了一天,用掉了近十只魔物。”兰迪说,“头疼,原来传闻都是真的,能把公爵之女和自己的亲女儿气到离开家的人,果然是个怪胎。”
“你也是七杖之一,和他一起得到了陛下的册封,还是不要这么评价为好。”
欧尔库斯快步离开了,没有把吉尔巴托斯的话听完整,以求得到些许安慰。
欧尔库斯的宅邸没有任何仆人,回到家时,这座大宅子一片寂静,漆黑的夜幕下,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一些面包,一碗肉汤,些许新鲜的蔬菜,一个苹果,这便是欧尔库斯的晚餐。
即便是在享用晚餐时,他脸上的愁闷也没有缓解半分,如同一副已经定格的画像,随着咀嚼的动作轻微地飘动着。
填饱肚子的欧尔库斯回到房间,确认房屋的防御法阵打开。
随手隔绝了地下室的声音之后,他一步步走了下去。
地下室早已被欧尔库斯改造成了书房,他走到书桌前,翻开堆叠在最上方的一本笔记,翻到空白页,开始将今天在斗兽场实验的内容记录下来。
这样的小册子欧尔库斯有近百本。
召唤并不是一个值得入坑的流派,从他开始学习魔法起就有人告诫他,召唤流派缺陷众多。
无法固定召唤物。
召唤物存续时间不稳定。
召唤仪式存在波动性。
这也就导致了召唤师的战斗力会剧烈起伏。
大多数魔法师在听到前辈如此告诫之后都会选择绕道走,但是年轻的欧尔库斯却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上了这条路。
为什么无法固定召唤?
为什么召唤仪式存在那么大的波动性?
带着解决这些问题的想法,欧尔库斯成为了召唤师。
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因为欧尔库斯想要了解这些,就等同于要寻找召唤的逻辑与原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地召唤,不断地积累数据,背靠着塞列尔这个强大的国度,欧尔库斯积攒下了一大批可供参考的数据进行筛选比对。
在对召唤学了解得越来越深的同时,他也付出了家庭,眼睛的代价。
在一次再普通的召唤仪式当中,召唤仪式忽然发生异变,暴躁的魔力在欧尔库斯面前发生了爆炸。
爆炸没要了欧尔库斯的命,但是却让他的左眼眼球变成了白色,视力锐减。
妻子也在这场爆炸中对不顾家的他失望透顶,带着女儿分居,再也没回来。
不过这场爆炸对于欧尔库斯倒也是件好事。
在爆炸中损伤的左眼不知何时起,能看见召唤仪式进行时魔力流动的痕迹。
他能看到魔力的被召唤仪式吸收,汇聚的全过程,也能看到这些魔力消失之后,召唤物契约而来时魔力扭曲空间的过程。
欧尔库斯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别人,因为这个奇异的能力,他对召唤的迷惑越来越多。
他发现无论如何精准地控制召唤的各种必要条件,召唤物依旧无法固定召唤,而是会时不时产生波动,导致货不对板。
即便每一项的精度都无限接近,这个问题依旧存在。
其次,召唤物存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两种,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召唤师都只能召唤出无意识召唤物。
然而查看附近几个大陆的召唤术典籍来看,不少长期钻研召唤术的召唤师都曾碰见有意识召唤物降临。
这些召唤物降临后往往会直接引诱他们进行超额支付。
无论如何与这些召唤物沟通,都无法得到回答。
太多的问题,太多的困惑,导致召唤学派近一千年毫无进展,逐渐凋敝。
欧尔库斯能翻阅的典籍,已经没有千年以内的,这便是召唤学派即将枯死的证明。
妻子曾经在一次争执中怒气冲冲地对他大吼。
“召唤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没有人愿意钻研,原地踏步的流派,你整天废寝忘食地去研究,值得吗?”
欧尔库斯抚摸着与书桌同样高度的几摞笔记本,看着这些从二十四年前便开始积累的财富,他的动作无比的轻柔,像是在抚摸刚出生时的女儿。
欧尔库斯实在不知道什么是值得。
像其他魔法师那样,选择学派众多,魔法推陈出新速度惊人的加入,然后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这个过程便能说明一切努力值得?
他很爱她,但是两个人似乎在什么是值得的这方面有不小的分歧。
很可惜,欧尔库斯不打算放下自己的追求。
他已经四十三岁,十九岁学习召唤,他度过了二十四个春秋。
欧尔库斯想要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而最近这样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起因是,几天前一个喝醉的画家,在酒后路过一间肉铺,看着老板剔骨切肉,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一边傻笑,一边晃悠回家。
醉得头晕目眩,几乎失去意识的画家提起画笔,在彻底昏厥前画完了一副画。
各种动物残缺的肢体以诡异的方式互相拼接。
以鲜艳色彩著成的这幅作品充斥着癫狂与扭曲,不协调的感觉迎面而来。
在看到这幅画像之后,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欧尔库斯的脑海。
“去吧,去试着召唤它。”
像是一个声音,但是细细去回味,又像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投射。
这样的声音持续地回荡,不断地撩动着欧尔库斯的心。
将文学创作中的东西填入召唤仪式进行召唤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操作,据说在梅拉大陆就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最终得到的东西往往没有什么实用性,被常规召唤物碾压也是常有之事。
为了安抚内心的回声,欧尔库斯在一个夜晚,于自家庭院进行了召唤。
他遵循了内心,任由思绪飘飞,完成了描绘与描述。
欧尔库斯以为自己将要看到的是那团无法理解,完全由残缺肢体组装起来的缝合怪。
然而…
金属钻头映入眼帘,当欧尔库斯退后两步,将整个召唤物尽收眼底之后,他呆滞了。
这是一辆车?
不,是否能被称之为车都需要仔细斟酌。
血肉铸成的车体。
轮子是巨大的骷髅头。
车厢两侧密密麻麻的触手不断地拍打着。
车子的轴承衔接位置是一颗颗眼珠子。
车底下,无数苍白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欧尔库斯的脚。
欧尔库斯在震惊中向前走了两步,车厢内部一根柱子上衔接的那个圆盘中央,竟然是一颗硕大的眼珠子。
看见欧尔库斯在注视自己,眼珠子微眯,似乎在笑…
欧尔库斯的视线继续移动,看到了车子中段那颗鼓鼓囊囊,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肉瘤有节奏地鼓动,似乎能对齐欧尔库斯的心跳。
欧尔库斯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周围流淌的魔力却让他觉得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知道召唤仪式可能会出现偏差,召唤的描绘基本就是仅供参考,但是…
“你到底是…”
欧尔库斯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词,他愣了一会,然后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血肉战车?”
被呼唤了名字的血肉战车开始启动,那些僵直在半空中的触手齐齐挥动,似乎在向欧尔库斯打招呼。
车底下苍白的手缩了回去,再度伸出时已经血红一片,争先恐后地在地上留下血手印。
车子内的方向盘疯狂打转。
钻头飞速转动,带起一阵狂风。
尖利刺耳的鸣叫声震得站在边上的欧尔库斯头皮发麻。
他都没有下达指令,血肉战车就欢快地在周围跑了起来,显得是那么的有活力…
欧尔库斯决心一探究竟,他决定测试血肉战车的战斗力。
身为六阶魔法师,他有着自己的底蕴,应付一个看起来花里胡哨,只是有点吓人的召唤物,应该能做到。
一分钟后,脸上多了两道鞭痕,身子上多了一堆血手印的欧尔库斯心有余悸地停下了自己的作死之旅。
血肉战车方向盘上的大眼珠子不解地眨巴着,那个困惑,欧尔库斯读懂了。
应该没有哪个召唤师会让召唤物对自己发动攻击,他算是开了先例了。
“好强…”
“可是这么强的召唤物,我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那幅画和血肉战车毫无关系吧?”
欧尔库斯赶紧趁着血肉战车还没消失,详细地记录下他的各个特征。
然而就在他做到一半时,血肉战车的身影开始模糊。
欧尔库斯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血肉战车竟然强行中断了契约,消失了。
“这是什么情况?”
155.我需要一场安逸的梦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以至于欧尔库斯直到现在,只要一去回想就会觉得那是一场梦。
然而庭院里血肉战车在草坪上留下的车辙,被触手抽得留下了印子的脸却在提醒欧尔库斯,这就是现实。
事后欧尔库斯发现,血肉战车的代价支付非常地低。
这不合理,以他亲自上场测试血肉战车战力得出的结果来看,这就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他身上的每个位置都有着应对不同场合的作战手段。
这样的召唤物支付的代价竟然比自己召唤“屠龙者”还要低?
越强大的召唤物需要的代价就越大,这是召唤师的共识。
以这个常识去解释血肉战车迅速中断契约消失似乎也能圆上了。
强力,代价低的召唤物往往也会有一些意外的局限性,比方说召唤时限。
勉强解释清了自行中断契约的原因,欧尔库斯又陷入迷茫当中,也正是这个问题使得欧尔库斯不断地开始新的召唤实验。
一千一百年前,魔法师汉林·洛丹提出了著名的幻想生命疑问,既,如果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之物,那么这个东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往后的两百年间,无数寻找不到出路的召唤师用各种方法进行尝试解答这个问题。
这混乱的两百年最终导致了召唤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人厌狗嫌的存在。
各大学派嘲笑召唤师的段子层出不穷,就连低阶魔法师都能在大街上嘲笑高阶召唤师的时代让无数为争一口气的召唤师选择了隐居,亦或是更改流派。
汉林洛丹的女儿甚至开启了狩猎召唤师的一段黑暗时代,直到事态失控,诸方调解方才让召唤师这一流派得以喘息。
然而自那之后,以梅拉大陆为中心的周围数个大陆,召唤学说彻底凋敝了。
欧尔库斯再次翻看了一眼这本从科莱大陆获得的,梅拉大陆学者所书写的学派概论。
幻想生命,这个由汉林洛丹提出的召唤学派无解的疑问,后来的各派学者也争论不休。
抛开是否有解不谈,不少学派的魔法师都十分纳闷,即便不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之物,召唤似乎也无法将他们描绘的有形之物准确降临。
文学作品中的各色神怪,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碎片,置身于黑夜当中随着不安回荡在脑海中的不可名状。
无论是哪种,描绘形体,赋予描述,召唤仪式给予的往往也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躯壳。
描绘越模糊,召唤来的东西越实用。
与以这个世界常见之物进行召唤获得的召唤物规则截然相反。
若是基于这些召唤学派留下的信息推测,如此强大的血肉战车难道是有谁打造出了血肉生物,并将其制造成了战车的模样?
欧尔库斯头皮发麻。
回想起血肉战车那绝非善类的造型,打造它的人…
欧尔库斯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纠结万分。
理智告诉他,造型如此邪恶的召唤物再次召唤出来可能会有着想象不到的代价支付,但是…
欧尔库斯内心天人交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散发着昏黄光亮的照明水晶,眼神里没个焦点。
额头上汗水涔涔的他几次拿出手帕擦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啪”的一声,欧尔库斯站了起来。
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疾步跑到庭院当中。
身为塞列尔七杖之一,他的宅邸与封地很大,在七杖的威名之下,也不会有人误闯。
但是为了保险,欧尔库斯依旧老老实实布置好了隔绝内外的法阵。
像是即将将橱窗内的玩具拿到手中的孩子,欧尔库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召唤仪式。
血肉战车的轮廓被他轻松描绘,对战环节总结出来的内容则被填入了描述当中。
泛白的左眼看得很清楚,他体内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流出,涌向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在那里,召唤仪式正在完成。
那些有脉络的魔力正在组成血肉战车的躯体。
欧尔库斯满怀欣喜地抬头等待着自己的“玩具”落下。
就像药剂师无法拒绝一种泛用性极强无副作用的药剂一样…不,这个比喻并不准确。
已经看不到召唤学派未来的召唤师们哪怕获得些许宽慰,都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没人能拒绝这个新玩具。
“倏。”
一声异响打断了欧尔库斯的美梦。
正在构成血肉战车的魔力纷纷溃散,站在召唤仪式下方的欧尔库斯被这些魔力冲刷着,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全部吸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召唤仪式在又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消失了。
欧尔库斯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草地,又呆呆地抬起头。
“为什么?”
欧尔库斯以为是自己的召唤有误,他很快就开启了第二次召唤。
作为一个成熟的召唤师,欧尔库斯已经习惯了召唤的不稳定性,货不对版,召唤物突然失效,召唤物实力异常波动,还有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故,他见得多了。
召唤师和药剂师对于失败的承受能力都很强。
“倏。”
欧尔库斯再次被召唤仪式消失时迸发的魔力冲得身子左摇右摆。
“这…”
欧尔库斯咬咬牙:“再来!”
“倏。”
“倏。”
一连失败了六七次,欧尔库斯冷静了下来,他咬着牙,不再被情绪带着走。
召唤仪式再次形成,欧尔库斯的白眼看着魔力如同人体的一根根血管在虚空中交织,为某个不存在于此处的“源头”输入能量。
欧尔库斯目不转睛地死死观察。
自己由于召唤实验爆炸受伤的白眼能够看到寻常魔法师看不到的召唤仪式“源头”。
那是一个不断旋转,被白色光环包裹了一圈的黑色洞口。
无形的魔力会被它牵引着进入其中。
白眼能够感受到一种奇怪的距离感,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欧尔库斯怀疑,这个黑色的洞口根本不存在于自己面前,只是一个类似于投影的存在。
在召唤仪式消失的那一瞬间,欧尔库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如同有脉络,正在输送魔力的“血管”纷纷从源头自行断裂,已经吞噬到一半的那些魔力从“源头”处全部释放,尽数归还。
欧尔库斯浑身颤抖。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左眼处传来。
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尖锥扎了进去,用力旋转。
欧尔库斯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鲜血不断地从捂住左眼的手指缝隙中流出。
颤抖不止的欧尔库斯大脑麻木了,他不断地哈气,希望缓解疼痛,但是等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刺痛之后,欧尔库斯大汗淋漓,像条快要窒息的鱼,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
痛苦逐渐消减,再度清醒的欧尔库斯努力尝试着睁开左眼。
殷红一片。
竟然没有完全失明,而是依旧能看见东西。
欧尔库斯本想回到房子里为眼睛做一些治疗处理,但是他才走了几步,又再度回返。
再次开启召唤仪式的欧尔库斯没有召唤血肉战车,而是选择召唤一个非常普通的半兽人。
他用逐渐不再流出鲜血的左眼艰难地注视着召唤仪式。
“太好了,还能看到痕迹。”
欧尔库斯不顾扯动眼睛带来的剧痛,哈哈大笑。
召唤失败导致的副作用他已经品尝了不止一次了,这次不过是稍微疼一些罢了。
不过为什么总是自己的眼睛遭罪?
驱散召唤物后,返回宅邸的欧尔库斯快速地为自己的眼睛进行了治疗。
用还完好的右眼,欧尔库斯在自己的召唤书籍中不断地翻找。
于一本科莱大陆的典籍中,欧尔库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六百年前,科莱大陆的某位召唤师声称,自己进行召唤时,接连数次无法得到召唤物。
根据诸多召唤师实验,即便召唤仪式不会给予你正确的召唤物,但依旧会给一个与你描述类似的召唤物。
这就是交换。
你支付了代价,他给予你召唤物。
因此那位召唤师声称自己不断进行召唤物,却什么都没有获得的事,被其他召唤师认为是博出位。
经历了被汉林洛丹的女儿开启的召唤师黑暗年代之后,召唤师很清楚,自己容易引来魔法师群体内优越感爆棚人群的嘲笑。
因此这件事的最后,那位召唤师也就不了了之,改口说是自己召唤错误。
然而,科莱大陆的这位召唤师并非个案。
同样在六百年前,梅拉大陆侵染之灵灾厄事件中,有召唤师守城时就表示自己的召唤物无法降临。
而且不止一位,有记载的就存在五位。
鉴于当时战场被切割为许多地方,一些沦陷区没有任何资料保存,欧尔库斯总感觉,这个数字少了。
鉴于这些报告了异常的召唤师都在随后的保卫战中被侵染之灵污染,因此记录下这些信息的人在报告多种族联军的各大领袖之后,得到的最终结果是—侵染之灵污染了他们的思绪,致使他们出现了幻觉。
这些有年代感的记载,加上欧尔库斯刚刚的亲身经历,令他愈发困惑。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巨人丢进了迷宫当中,抬头望着四周高耸的墙体,不断延伸的道路,除了不知所措地在其中打转,别无他法。
假如是自己召唤失误,那召唤仪式应该给予一个货不对版的召唤物,而不是什么都不给。
接连数次,他描述描绘的都是血肉战车,而且召唤仪式也确实完成了响应,却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中止。
当年那些召唤师应该与他一样,不断尝试着召唤同一个召唤物。
也许是因为不信邪,也许是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欧尔库斯不断地踱步,沉思,隐隐作痛的左眼没有打断他完全沉浸进去的思绪。
思绪在迷宫中不断的碰撞,在感觉触碰到答案时遇到高耸的壁障。
欧尔库斯烦躁得想要大喊。
他拿起笔,在纸张上把零星的思绪写下,避免他们像是划破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
“召唤仪式有响应。”
“有响应意味着召唤仪式成功。”
“成功却没有召唤物…”
“我召唤的是血肉战车…”
欧尔库斯眉头紧皱,拿着笔的手在颤抖。
“我的确召唤到了血肉战车,但是却无法完成契约?”
欧尔库斯大惊失色。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血肉战车就该是他根本召唤不出的东西。
自己预设的召唤代价太低,因此血肉战车与自己契约不上。
如果想要完成召唤仪式,他就必须进行超额支付,将更加巨大的代价摆放上去。
那自己第一次是怎么召唤出血肉战车的?
这个问题也引出了另一个让欧尔库斯头皮发麻的疑问。
如果血肉战车能够被契约,但是现在却无法被召唤出来…那是什么在阻止它降临?
神明?
“召唤之神,真的存在吗?”欧尔库斯声音发颤,“假如真的存在,召唤学派为何会凋零,召唤为何有如此多意义不明的问题?”
欧尔库斯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无论哪个疑问都不是他现在就能够解答的。
他颤抖着从书桌下拿出一瓶药剂,小心地确认了效果之后,拿出量杯,按照剂量要求倒出,紧接着,猛地一口。
这种具有强效镇静作用的药剂是一些学者必备的入睡佳品。
常年在典籍中遨游的他们很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因为得出了错误的结论,最终在纠结中将自己逼疯。
欧尔库斯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召唤师,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心神动摇,以后思考这些问题都会受到这一瞬间的影响。
为了能理性地摸索召唤的道路,他必须现在就冷静下来。
“给我一场安逸的梦境吧…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会了。”
这么喃喃着,欧尔库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翻身上床。
不一会,鼾声如雷。
寂静与安宁重新降临在了欧尔库斯的宅邸,轻柔地将他包裹,托举了起来。
156.狼人与魔狐
当欧尔库斯以独眼龙的造型出现在兰迪和吉尔巴托斯面前时,这两位六阶魔法师怔住了。
被绷带缠绕了半边脸蛋,整个人显得十分颓靡。
“你被袭击了?”
兰迪觉得这话十分荒诞,在塞列尔的都城内,欧尔库斯又是一位六阶魔法师,谁能袭击他?
欧尔库斯摇了摇头,他打了个哈欠,想说点什么,嘴巴微微张开,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
“噩梦能把你的眼睛弄伤?”吉尔巴托斯狐疑地问。
欧尔库斯早已想好的理由:“我在家进行召唤实验,出了点意外。”
兰迪与吉尔巴托斯对视一眼。
“龙族又到了魔狐的地盘,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联合起来对抗帝国了。”兰迪啧了一声,不满地说,“在这种紧要关头,请你停下你愚蠢的实验,不要让陛下斥责你不负责任。”
欧尔库斯早有预料会是这样,他顺势说道:“既如此,我希望请假修养几天,以最好的状态为帝国效力。”
欧尔库斯的申请毫无疑问被皇帝陛下批准了,还顺带着送来了不少调养身体的佳品。
回到家里的欧尔库斯坐在书桌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真的做噩梦了。
梦里洁白一片,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尽头在哪。
梦真实得吓人,起床时他竟然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疲惫,仿佛是昨晚在梦境里走路积累下来的。
而最让欧尔库斯无法理解的,是梦境里忽然出现,在洁白一片的世界当中来回飙车的血肉战车。
欧尔库斯去追,血肉战车就跑。
欧尔库斯停下,血肉战车就原地转圈。
像是在调戏他。
这怪诞的梦让醒来后的欧尔库斯一脸茫然。
“也许是药剂的问题?”
欧尔库斯拿出那瓶让自己安详入梦的药剂,认认真真地看了药剂附带的说明。
“我再来一杯会不会…”
充满实践精神的他满饮一杯,这回他都来不及回到床上,就在走路的途中噗通一下倒了下去。
欧尔库斯失策了,这回他没有见到那个洁白的世界,反倒是真正意义上的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他喃喃道:“战车…我的战车…”
……
对于路禹为了实验召唤理论而租借场地,整个蓝水表现得十分痛快。
在蓝水,路禹真的就像是在家一样惬意,这里的蘑菇们因为凡妮莎的关系,对自己十分礼貌。
“一个盒子,能有多大的威慑力?”
夜水的坐在被隔绝了内外的演武场观众区,托着下巴,好奇地问。
来到现场的蓝水魔法师仅有夜水一个,虽然路禹很相信蓝水的蘑菇们,但考虑到等下的场面可能会很震撼,那些被震惊的蘑菇也许会不经意四处说道…
上次璐璐缇斯建议路禹请出几位不太正常的召唤物测试,路禹思虑再三,决定将眼前这个木盒召唤出来。
璐璐缇斯好奇地飘过去,绕着漆黑的木盒打转。
随着路禹下达命令,盒子缓缓打开,黑黢黢的内部伸出来一根肉乎乎的黑色触手。
“又是触手。”璐璐缇斯脱口而出。
可是这个触手也太弱小了,竟然还没自己的触手粗,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就这?”
璐璐缇斯觉得很奇怪,路禹是根据血肉战车的模板刻画的这个盒子,按理来说他应该具有一些血肉战车的特性。
可是目前看来…他简直人畜无害。
抓住盒子中伸出的触手,璐璐缇斯认真地打量。
不曾想,触手前段忽然裂开,露出了如同七鳃鳗一般的嘴。
它从璐璐缇斯的触手上挣脱,像是个孩子一样不断地把嘴拱到路禹面前,配合上这个盒子的大小,它仿佛是鸟巢里等待妈妈喂食的小鸟。
路禹笑了笑:“你忘记血肉战车最厉害的是什么了?”
血肉战车一开始的战力并不强,他之所以能够在后来对付哥布林中大放异彩,多亏了前期不断地以血肉补强自身。
这个以钢琴为基础召唤的小触手也许也是如此,嗷嗷待哺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饱餐一顿。
“夜水,能给我弄点肉来吗?”
夜水二话没说,给路禹带来了一头今天族人刚刚捕到的魔物。
魔物落在触手怪身边,闻着鲜血的它撒娇似的使劲地拱了拱路禹,然后一头扎进了魔物的腹部。
这只魔物的身子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紧接着啃噬血肉的声音开始响起。
一头跟水牛差不多大小的魔物在触手的疯狂撕咬之下很快就只剩下了骨架,仍不满足的触手怪竟然贴在地上,将四溅的鲜血全部舔舐干净。
这时候大家看到了触手怪的变化。
原本蔫了吧唧的触手变粗了不少,因为进食的关系,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红。
于此同时,盒子内部发出了几声异响。
又一根触手从中钻出,造型与刚刚进食完的那一根几乎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颜色是白色的。
两根触手仍不满足,他们伸直身子,使劲地蹭着路禹的胸口。
“这么大的胃口?”
夜水好奇心上来了,这回不用路禹说,她再次带回了一头魔物。
两根触手进食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回魔物的骨架都没剩下,两根触手竟然嘎吱嘎吱地把所有的骨头都啃碎,吮干里面的骨髓,把一整头魔物吃的那是一点都不剩,堪称光盘行动代言人。
手臂粗的触手怪已经有了水桶粗,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几分,足以容纳第三根触手的出现。
这回路禹已经不太敢让这些触手跟自己撒娇了,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跟一开始那个病恹恹的模样相去甚远。
“还喂吗?”
三根触手怪伸直身子已经有两米左右的高度,继续吃下去,很难想象他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强度。
夜水很惊讶,在蓝水的记载当中,母神凡妮莎当年劝阻过族内想要学习召唤的族人,说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会没有任何进步的希望。
在离开大湿地之后,蓝水族内倒是有些人选择尝试,但是他们召唤出来的东西大多没什么威力。
路禹当着自己的面召唤的这只召唤物却给了夜水一种压迫感。
按照路禹的说法,只要食物够多,它能呈现出来的姿态就越强大,而且攻击手段也会愈发复杂。
“难道,召唤已经到了母神所说的,可以探索的时候了?”
路禹不知道凡妮莎当年也锐评过召唤师,他对于这只以钢琴为基础召唤,被世界意识曲解的召唤物充满了信心。
吞噬血肉之后,触手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模糊的钢琴黑白键,只要让他吃得足够饱…
璐璐缇斯提醒道:“是该看看会不会被封号了。”
路禹身子一哆嗦,别扭地看着扭动着身子想要跟自己玩耍的三根触手,叹了口气。
其实路禹真的不想召唤它,万一被封号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其他的召唤物也十分不错,为了实验,总得有人出来冒险。
为了公平,路禹选择了抽签,倒霉的“钢琴家”被璐璐缇斯的触手选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同类相残。
让“钢琴家”低下头,路禹摸了摸他光滑的皮肤,叹气道:“希望还能再见面。”
因为没让“钢琴家”做些什么,因此路禹基本没付出代价。
夜水不太明白路禹为何不继续实验一下召唤物的实力,魔物她可以帮忙想办法啊。
“路禹路禹,你有没有什么蘑菇造型的召唤物啊?”
路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的确有,而且也是个了不得的触手怪。
但是他觉得召唤出这个,蓝水一族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得了的变态…
“能召唤出来看看吗?”夜水果然满怀期待地开口了,“我们蓝水都没有召唤师,所以我很好奇啊。”
六阶魔法师也是蘑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路禹打了个哈哈,借口支付代价之后太过疲惫,绕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我的翻译还没找到吗?”
路禹来到蓝水城已经快一星期了,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翻译的消息,这让路禹很是焦急。
原本一脸笑意的夜水表情僵硬:“这个,因为你们是要前往科莱大陆,精通摩斯塔纳语,科莱语,还懂得我们蓝水所用语言的翻译十分少。”
“我们接洽的那一位是一个行商,而他现在貌似还在海妖的地盘出货,因此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提前和你说清楚,这一位翻译的脾气有一点…古怪。”夜水为难地补充,“他这个人比较认钱。”
蓝水提供的地图里,璐璐缇斯虽然依旧找不到梅拉大陆,但是却看到了科莱这个熟悉的地名。
这是一个梅拉大陆的海运商人经常会前往的贸易大陆,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据说在这个地方,有钱可以享受到的东西超乎你的想象。
“如果想要更精确的大陆地图,也只有塞列尔有了,他们是贸易国度,绘制的海图,收集的地图都相当精准…不过他们基本不把这些地图展示给外人,以做到海路航线的垄断。”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艰难地找到了回家的希望,璐璐缇斯已经相当满足了。
前往科莱,再从科莱想办法返回梅拉大陆,然后把报酬支付给路禹…
也不知道到了家之后,路禹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对待自己。
七阶魔法师的疏离感…璐璐缇斯瞥了路禹一眼,尽量把那个想法从脑海里挤出去。
路禹对于摩斯塔纳的局势持悲观的态度,就在召唤实验结束后不久,蓝水就迎来了一群客人。
狼人一族,以及魔狐一族的使者。
狼首人身的狼人使者堪称猛男代表团,一个个倒三角的身材,以及那微微隆起的胸肌…
听说狼人一族是为数不多不结盟,硬刚塞列尔而且还赢了的种族。
他们的狂化天赋基本就是西格莉德学会的混血熔炉青春迷你版。
在对抗塞列尔的斗争中,他们依托于对地势的熟悉,多次将塞列尔军队分割,进行一打多的壮举。
这样实力不俗的种族,加上以前文学作品的影响,让路禹觉得狼人是很狂傲的种族。
事实证明不能带着固有印象下判断。
路禹闲着没事蹲在会议厅角落里吃水果,听听摩斯塔纳的局势。
因为使团人数众多,因此位置不太够,在蓝水的人去搬椅子时,一个狼人十分客气地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坐在路禹身边。
要知道路禹可是人类,跟塞列尔人同族。
即便蓝水解释了他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先入为主的影响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不仅如此,坐在路禹和璐璐缇斯身边的狼人居然还很友好地请路禹吃起了他们自带的水果,问起了摩斯塔纳以外的大陆是什么样子的…
魔狐一族的尾巴是真的大。
路禹第一次见到有种族的尾巴能起到拖把的作用,一旦放下来就能把地板擦拭干净。
然后…走上蘑菇城堡红毯的魔狐们在上面留下了让保洁员抓狂的毛发。
他很纳闷,魔狐们洗澡,这个尾巴怎么保养?
也许是看得太入迷,当时的路禹还被魔狐一族的一个随从瞪了一眼。
这就是欺负人了,蓝水的蘑菇们也都看呆了,凭啥只瞪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人族?
看起来还是狼人大哥们友善。
对于这种区别对待,路禹的做法就是…再偷瞄几眼。
魔狐和狼人来找蓝水的目的很明显,联手对抗塞列尔即将发起的入侵。
路禹能看出这两家其实很虚,因为蓝水是从大湿地走出来的种族,他们打不过完全可以退回环境恶劣,塞列尔根本不会进军的大湿地。
一个有退路的种族,是不会拼上全族的性命的。
蓝水仅有一个六阶,看上去很弱。
但是,蓝水的五阶却是周边几个种族最多的。
这是凡妮莎给予的底蕴,那些无私分享出来的知识让蓝水的中层战力极强。
“对哦,既然蓝水五阶这么多,为什么到现在只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呢?”
璐璐缇斯纳闷了。
157.牢不可破的联盟
摩斯塔纳多种族联盟,又称反塞列尔联盟,这是一个以龙,精灵牵头,最终促成的抵抗塞列尔霸权入侵的军事同盟。
四个种族的领地被塞列尔征伐吞并,严格来说,这也就是一个成王败寇的问题,诸多种族立足至今,谁没征伐过别的种族,抢过几嘴肉?
让各大种族不安的首先是塞列尔近乎于无情的统治手段,各种异族在塞列尔国内几乎没有活路,成为奴隶都是好下场,被丢上货船运往另一个大陆,死活不论的事情屡见不鲜。
在塞列尔,异族只有三个身份。
奴隶。
商品。
死人。
这是一个只认同自己的人民有呼吸权,别的种族天生低劣的国家,跟路禹之前见到的人类国度截然不同。
其次就是塞列尔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整个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平衡。
在塞列尔崛起之前,各大种族都是在森林里互相呲牙的野兽,虽然偶尔舞动爪子威吓,一副我下一秒就要打你的姿态,但是人人都清楚,打起来大家都没好下场,毕竟周边虎视眈眈的种族不少。
谁也不想自己打生打死,其他种族渔利。
塞列尔崛起的速度太快,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在观望中已经失去了扼杀他们的最佳时机,最终导致需要以联盟的方式去解决这场可能席卷整个摩斯塔纳的危机。
魔狐和狼人的使团来到这里所为的不过两件事。
第一,希望蓝水能够派出五阶的战力出战,一同对抗塞列尔。
第二,避免蓝水成为那个趁乱渔利的种族。
毕竟蓝水是整个摩斯塔纳为数不多有退路的种族。
蓝水本就是主战派比较多,三言两语中,整个会议充满了激情的喊打喊杀声。
其实路禹觉得蓝水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假如蓝水说自己需要考虑考虑,那反塞列尔联盟一定会先把蓝水打下来。
谁都不想背后有冷箭射出,这种紧急时刻,他们可不在乎杀鸡儆猴。
蓝水的高层们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放进会议室的都是之前会议中最为强硬的主战派。
那些决定润到大湿地躲起来的,以及打算拿着自己随时可以跑路这一点跟塞列尔谈谈条件的,都被高层们派去大湿地旁边的避难所修建防御工事了。
初步讨论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是深入谈判,敲定各种细节了。
看着因为想法一致,宾主尽欢的三个种族,路禹却有了一些担忧。
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趁着二次会议开始前休息的时间离开了会议室。
跟雾妖去蓝水城里玩耍的西格莉德回家时,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沉思。
璐璐缇斯停在路禹的肩膀上,一直没有打断路禹的思绪。
雾妖欢脱的笑声不合时宜地惊醒了路禹,西格莉德正打算埋怨一下她,却被路禹制止了。
“没事,我只是胡思乱想一阵子而已。”
璐璐缇斯可不相信路禹是胡思乱想,这么认真的表情,就跟设计召唤物时差不多了。
“少来,赶紧说说你到底在思考什么。”
拗不过璐璐缇斯不断晃动自己身体的触手,路禹只好无奈地开口。
“其实是关于反塞列尔联盟的事。”
璐璐缇斯接过雾妖递过来的果干,往黑雾里一塞,边咀嚼边说:“这不是挺好的吗,刚才你也看到了,魔狐,狼人,蓝水都认可了这个联盟。对抗塞列尔,这样的联盟绝对是有必要的,再不团结起来,摩斯塔纳诸多种族只会一个个被塞列尔消灭。”
“当年的梅拉大陆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侵染之灵可是把那些死到临头还在争一些蝇头小利的国家都扫进了垃圾堆里。”
联合起来共同据敌,的确不错,不过…
“这么多的种族,谁来统筹作战,每场战斗分配的人数是多少?”
“啊?”
“一个冉冉升起的新兴帝国,与一群临到战时才组建起来的联盟,指挥调度是没得比的。”
路禹继续说:“还有,你能保证负责指挥作战的那个领袖不偏心吗?”
“就算我想得比较小人一些,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大家真的齐心协力对抗塞列尔,如果塞列尔在战争受挫的情况选择分而治之,各大种族该怎么办?”
路禹在会议中听得很清楚,诸多种族对于塞列尔的恐惧基本来源于他的对外政策。
异族在塞列尔的统治下没有任何权利,只能做牛做马,因此各大种族只有反抗这一条路可选。
可塞列尔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选择以改变对外态度的方式分化各个种族,并且以利益诱惑一些种族呢?
也许这些种族不会退出联盟,但是他们也就成了不稳定份子,平时不出力在前线摸鱼都是最好的猜测,要是利益足够巨大,哪怕冒着被摩斯塔纳诸多种族辱骂的恶名,这些被忽悠的种族也可能在背后捅刀子。
魔狐一族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龙族与精灵建议在重绒一族迁徙后空荡荡的领地上与塞列尔进行大战,阻止塞列尔继续进军的念头。
重创塞列尔,阻止进军,这就结束了。
这就是龙和精灵拟定的反塞列尔联盟最终目标。
虽然路禹的年龄批判两位两个种族不太合适,但是他真的想说。
天真。
龙和精灵的想法是好的,重创塞列尔,让他必须修生养息,让摩斯塔纳再度获得一段时间的安宁,之后的事情徐徐图之。
可一个完整的帝国动员的力量与速度,跟零散各大种族联盟是截然不同的。
根据塞列尔第一次吞并了四个种族地盘的那场战斗来看,他们的进军速度真的很快,而且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突出一个流畅。
塞列尔不宣而战,这么打不占道义?
塞列尔也说了,他们也不算不宣而战,只是他们进兵速度太快了,塞列尔的宣战信使来不及把信息送到。
而且塞列尔在整个摩斯塔纳都不是个好词,形象基本等同于擦鼻涕的废纸,是真的不太重要。
至于道义?塞列尔觉得没实力的人才会叫着喊着谈这个,真正有实力的直接亮拳头。
所以塞列尔完全可以设计一场自导自演的溃败,让联盟的人认为塞列尔被击退了,让各种族的人各回各家,然后塞列尔依靠强大的动员力量再来一次闪电战。
虽然路禹说得有理有据,但是璐璐缇斯还是觉得路禹把情况想的太坏了一些。
梅拉大陆的侵染之灵战争中,在废墟上诞生的国家可是互相合作,精诚合作,最终在不计牺牲的情况下,将侵染之灵驱逐出梅拉大陆。
这是多种族联军的胜利,也是梅拉大陆生灵的幸运。
翻阅史书,每每阅读到侵染之灵大战,璐璐缇斯总会为六百年前,各个种族能够放下隔阂“共襄盛举”的画面为之感慨。
“不同的,侵染之灵没有灵智,他们只是一群会不断转化周围的生灵,把他们变成污染源的怪物,没有战术可言,仅仅只有数量与实力。”
“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之前和我说过,斯莱戈帝国在侵染之灵大战中骗了巨龙一族?”路禹斜了璐璐缇斯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精诚合作吗?”
璐璐缇斯“啊”了一声,没声了。
斯莱戈帝国这事的确挺离谱的,离谱到一般人听了一次就很难忘记。
当年的斯莱戈帝国与巨龙,猫耳,血族,巨人四个种族一起对抗源源不断袭击而来的侵染之灵。
侵染之灵可怕的污染能力,使得巨龙都会被侵蚀思想,变成一头只会杀戮的怪物。
一次大战中,一头巨龙因为被天穹之上的侵染之灵围攻,摔落战场,遭到数量众多的侵染之灵一同污染,最终变成了一头凶兽。
剿灭这头被感染的巨龙途中,有斯莱戈帝国的魔法师发现,被转化为侵染之灵的巨龙血液能够让魔法师极大的提升对魔力的操控力,进而达到跨阶级作战的效果,而且没有副作用。
而发现了这件事的魔法师,正是斯莱戈皇室成员之一。
这件事他们居然是瞒着自己的皇帝进行的。
他们在之后的一次围剿中,故意不给巨龙支援,导致又一头巨龙被侵染之灵转化。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行为很快被正义感爆棚的斯莱戈强者捅到了巨龙那边。
巨龙暴怒。
如果自己的族人是死在侵染之灵手里,他们还能接受,可是捅刀子的竟然是自己的盟友。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那几位魔法师被四大种族注视着冲进侵染之灵堆里杀敌,直至战死。
而直接受到坑骗的巨龙一族,从大局出发,没有在侵染之灵战争期间追究斯莱戈帝国的责任,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相信斯莱戈帝国的官方说法。
皇族魔法师不经皇帝许可擅自行动?
既然如此,你这个皇帝就很不称职。
在斯莱戈帝国从侵染之灵之战重建完毕的头一年,巨龙空降斯莱戈皇城,在发出警告,驱散了所有人之后,一口龙息,把皇室行宫烧成了白地。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百年。
斯莱戈不断地修,修好了巨龙就来烧。
斯莱戈修建两个皇宫,巨龙就两个都烧。
直到斯莱戈上任了一位认真推进两族关系和好的皇帝,巨龙这才彻底离开斯莱戈的疆土。
看似是一个完美的结果,但是时至今日,梅拉大陆的巨龙一族都不再信任斯莱戈人,乃至…人类。
路禹听到这事时候,真的语塞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面对这种没有脑子,只会遵从本能,不存在沟通可能的怪物侵袭,都已经到了亡国灭族边缘,为了那点小小的利益,就能卖队友…
而塞列尔,一个兵强马壮,一堆智者辅助的新兴帝国,如果反塞列尔联盟做不到把塞列尔打得元气大伤,然后反过来蚕食他赖以生存的土地,让他陷入动荡当中,那路禹对摩斯塔纳上各大种族的未来,是真的不太看好。
西格莉德沉默了一会,提议:“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话跟蓝水的人说一下,让他们转告反塞列尔联盟的人?”
路禹面带犹豫,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蓝水本来就是一个有退路的族群,现在让他们通过建议的口吻说出这些,更像是未战先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有对蓝水不太友好的种族,暗中编排,蓝水派出去的勇士很可能会…”
“反塞列尔联盟必须先痛击一次塞列尔军队,有了一定的信心打底之后,再以未雨绸缪的角度说出这些才好。”
蓝水热情友好的蘑菇人给路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与凡妮莎的缘分也让路禹对这个种族格外地亲切,他实在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建议,导致蓝水一腔热血,抵抗塞列尔入侵的勇士们受到小人的算计。
也许是用脑过度,路禹不仅有些疲惫,还有些饿了。
麻烦的事情先抛之脑后,没有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了。
蓝水的食物很有特点,身为一个蘑菇人种族,这里最多的食物竟然是蘑菇,而且蓝水的蘑菇人还特别爱吃。
听起来是个地狱笑话,但是这事是真的。
早期的蓝水对于一切吃蘑菇,采摘蘑菇的行为都视为一种侮辱性行为。
但是凡妮莎来到了大湿地,而且她很爱喝蘑菇汤…
据传,凡妮莎在大湿地第一次煮蘑菇汤,还是小蘑菇的蓝水一族瑟瑟发抖,以为自家神明需要祭品…
这个误会很快就被解除了,蓝水逐渐发现,凡妮莎真的很爱吃各种菌子,变着法子料理犒劳自己。
那没事了,自家的神都爱吃,那他们也要跟进。
于是蓝水城的蘑菇料理数不胜数。
烤蘑菇,油炸蘑菇,蘑菇浓汤,凉拌蘑菇,一应俱全。
路禹基本尝了个遍,除了凉拌蘑菇。
尽管负责招待路禹的蓝水向导信誓旦旦地保证,凉拌蘑菇用的是没毒的蘑菇,但是路禹总觉得自己一口下去会见小人。
就在路禹思考应该给蘑菇浓汤加点什么菜添色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扫过路禹的后腿。
路禹下意识挪动了一步,侧过身,然后,他跟一只狐狸撞了满怀。
158.大狐狸
值得庆幸的是,路禹是让璐璐缇斯帮忙拿着蘑菇浓汤,而璐璐缇斯这时候没站在他肩膀上,否则跟自己撞一块的狐狸估计要思考怎么打理自己的毛发了。
路禹退后两步,发现这是魔狐的使团,从时间来推算,他们和蓝水的盟约应该已经敲定了大部分细节,如今正要返回使团的驻地。
最后一抹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繁星接替了太阳位置,于夜空中闪烁。
忙了一天的魔狐使团,加之又是来蓝水出差,而且一个个没有统一队形,而是三三两两搭着队,四处张望寻找,与店家对话…嗨,原来都是出来觅食的。
跟路禹碰到一块的男性魔狐皮毛呈红棕色,整体色调微微偏暗,看上去像是落了灰,尾巴也不蓬松肥大,不似路禹在蘑菇城堡里见到的那个魔狐使团长的尾巴,饿极了甚至能误当成棉花糖啃。
考虑到是自己冒失转身撞到了他,路禹刚想道歉,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会摩斯塔纳语。
而且他现在才发觉,刚才自己在会议室里跟身边的狼人大哥聊天,居然没有沟通障碍,这也就是说,那个大哥会蓝水的语言?
抱着也许蓝水语言在摩斯塔纳流通性很广的想法,路禹试探着说了句对不起,但是从对方眼睛里透出的“狐”疑来看,沟通无疑是失败的。
那没办法了,自己这how are you型选手只能掏出压箱底绝招了。
“摩斯塔纳?”路禹记得夜水说过,这话在整个摩斯塔纳通用表达你好,代表善意。
“塞列尔?”
“?”
拿着蘑菇浓汤的璐璐缇斯用一根触手戳了戳路禹的脸蛋:“小鲈鱼,你在说你好,他却在骂你是个卑鄙恶毒的见利忘义者。”
“你记得还真是全。”路禹啧了一声。
“骂人的话总是好学啊,而且…”
璐璐缇斯骄傲地说:“哼哼,背书我可没怕过谁,不怕和你说,要是再等不到那个贪财的翻译,我就让夜水找个会科莱语的人学,我学会了还能教你。”
对话毫无疑问是进行不下去的,因为这只魔狐又重复了一次塞列尔。
路禹纳闷这狐狸是不是没去开会啊,怎么蓝水给自己说明了身份,他都能指着自己喊塞列尔。
正在低头猛吃,并且边吃边给雾妖描述味道的西格莉德听到动静,站了起来。
骂人的话总是好学,这话绝对不假,西格莉德也记得这话在摩斯塔纳非常恶毒,所以摩拳擦掌准备开打。
雾妖眨了眨眼睛,赶紧把璐璐和西格莉德没吃完的食物端走,避免等下打起来掀桌子,大家都没得吃。
会摩斯塔纳语的老板赶紧为魔狐解释路禹不是塞列尔人,而是远道而来的旅者。
但是很明显对方不接受这个解释。
到了这里,路禹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因为随着魔狐的呼喊,他的同伴正在从这条青石路上的各个地方走出来。
路德“啧”了一声,随手从背包中掏出了之前希瑟给自己留下的风属性卷轴。
真要情况不对,他可要…
跑路了!
打是绝对不能打的,蓝水还在和他们敲定联盟关系,自己在这暴揍一顿魔狐,那蓝水必然左右为难,而且大概率会偏向自己。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那个和路禹发生了摩擦的魔狐脚底下的青石砖忽然开始颤动。
感觉自己的脚被震得发麻魔狐眼睛剧颤,他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般,难以置信地大喊了一声。
路禹听不懂他喊得什么,但是表情中的惊恐和怨恨倒是能看明白。
由泥土凝聚,水桶粗的手臂冲出地面,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那个领头的魔狐面门上。
领头的魔狐脸被砸得有些变形,身子腾飞,摔出去好几米,落地时不住地抽抽。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其他魔狐浑身颤抖,他们看着面前张开巴掌,作出扇动状的泥巴手掌,急忙跪倒,连尾巴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璐璐缇斯提醒路禹:“远距离操纵的土属性魔法,这个精细程度,至少是个五阶。”
……
可露儿·鸢尾拒绝了蓝水提供的食物,倒不是他吃不惯蓝水的蘑菇大餐,只是吃宫廷大餐没什么意思,她更喜欢品尝一些藏匿在街头巷尾的特色小吃。
父母常说,最容易消失的便是手艺,他们掌握的手艺往往传到下一代就变味了。
能数代保持水准的,寥寥无几。
跟着狼人还有蓝水扯皮了一整天,可露儿十分烦躁,她并不喜欢成为使者团的领头人坐镇全场,这很累。
狼人毗邻蓝水,蓝水如果有小心思,第一时间倒霉的就是他们。
整场会议中,狼人们不断地希望蓝水摆明态度,绝不遁入大湿地。
可露儿觉得狼人真的天真得可爱,蓝水能答应在这场大战中出动五阶的战力协助,并且保证绝对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可露儿了解过蓝水的神明,他们口中的母神凡妮莎从记载来看是个极为善良的人,几乎是一手促成了他们的崛起。
善神塑造了蓝水部分优良的品质,比方说他们一向说到做到。
当年被塞列尔在交易过程中坑骗之后,当着整个摩斯塔纳声明自己绝不会再与塞列尔进行贸易。
由蓝水族长发出的声明那就是覆水难收,一旦想要反悔,整个摩斯塔纳都会嘲笑蓝水的软弱与自不量力,把他当做一个小丑。
当时的塞列尔已经掌握了摩斯塔纳北部的大片富饶地区,并且占据了海上的黄金海路,许多物资只有和塞列尔交易才能获得。
这也是当初塞列尔反过来吞并福斯贝伦时,大家虽然都不耻他的行为,却没有选择像哥布林那样跳出来指责的原因。
大家或多或少都要从塞列尔掌握的经济航线上获得一些东西,而福斯贝伦却给不了他们更多的东西,于是大家坐视着福斯贝伦消失了。
其实很大一部分人的心里有一种很朴素的想法,认为福斯贝伦是技不如人,才让塞列尔最终成功,换作他们,一定能把一切苗头扼杀在萌芽阶段。
所以他们自我满足,私底下提起福斯贝伦这个曾经的北方人类国度,只剩下了比较后的优越感。
可露儿见过这样的人不只一个,就连常人觉得睿智无比的龙族也有这样的观点,可想而知了。
许多人都在看蓝水的笑话,想看看在缺少了大量塞列尔行商走动的情况下,蓝水能强硬多久。
一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了。
一百年过去了…
直到今天,蓝水都没有食言,他们说到做到,绝不和塞列尔人进行交易,哪怕多花钱从海妖的渠道去获得那些必须的海货。
被哥布林嘲笑,塞列尔能够打,因为哥布林有在塞列尔领土附近的种族。
但是被蓝水直言自己是个无信的国家,而且对方居然死都不服软,塞列尔是真的没有办法。
蓝水距离自己太远了,除非他打穿整个摩斯塔纳,否则永远无法践踏蓝水的尊严。
狼人显然对蓝水并不是特别了解,他们粗犷的性格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同时也容易在细小之处冒犯到他人。
在会议中,蓝水的魔法师领袖夜水不止一次提醒狼人一族,他们祖地就在大湿地深处,是母神与他们相遇的地方,返回也是一种合理的选择。
这种很明显给台阶的说法,狼人居然都没能往下跳,而是非要往上爬…
可露儿觉得他们超群的战斗力,应该是用情商换来的?
看不下去的她给狼人打了个圆场,她还是很在乎夜水的观感的,毕竟蓝水这个种族有一点十分诡异。
他们的五阶数量是周边几个种族最多的,如果换算比例,蓝水五阶战力与人口的占比数在整个摩斯塔纳名列前茅。
按理来说,基础如此庞大的五阶群体,蓝水的六阶应该不只一个才对。
然而,蓝水从大湿地迁徙出来之后的数百年时间里,仅仅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
这根本不合常理。
因为在站稳脚跟之后的蓝水极少与人发生碰撞与摩擦,整个种族表现得很佛系,因此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还真没什么与他们“交流”一二的机会。
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走路的可露儿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头也不回,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们自己去找吃的,别跟着我吗?”
“可是…”
可露儿继续晃动尾巴,把侍从拍走:“有什么可是的,你们跟在我身边又不能帮我什么,就算有人要袭击我,你们的实力能做的就是挡刀了。”
“为您挡刀荣幸至极!”侍从们异口同声,跟彩排过一样。
可露儿捂额,然后转过头:“既然觉得这么荣幸,那就听话…不要跟着我!”
这一回侍从们看清了可露儿藏在笑容里的寒意,纷纷打了个寒颤,呆在原地,不再跟随。
“一群只会说漂亮话的家伙。”
可露儿继续整理思绪。
把狼人,蓝水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之后,她在一闪而过的回忆中找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面相和塞列尔不太同的人类。
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黑不溜秋,还晃荡着触手的煤球。
感觉不到煤球身上的魔力波动,像是个召唤物,但是又不完全是召唤物的感觉十分奇妙。
礼貌问题,可露儿当时没敢进一步去窥探。
在会议开始前,夜水介绍他是“远道而来的旅者,蓝水最为尊贵的客人—路禹。”
这是个值得玩味的介绍。
夜水作为一位六阶魔法师,在看见那群粗犷的狼人坐在那个男人身边时,还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蓝水是真的很在乎这个人啊。
他是因为什么会被蓝水视为最尊贵的客人呢?
可惜,可露儿不太喜欢这个叫做路禹的人类,不是因为对于人类的偏见,而是因为他曾盯着自己姐姐看了许久,视线连挪都不带挪一下。
在会议休息的空档,发现路禹离开,姐姐还找她吐槽了一句:“奇怪的人,还有奇怪的煤球。”
很克制的评价了。
走着走着,肚子咕咕叫的可露儿抬起了头,依靠“咕噜噜”雷达决定吃什么,是解决选择恐惧症的好方法。
在关系还没那么紧张时候,她去塞列尔游玩,就靠这个来找吃的。
虽然时常会吃到一些奇怪的料理,但是这种一切看天的挑选方式让可露儿觉得格外有趣。
蓝水也是个料理颇多的城邦,这似乎也与他们的神明有关,因此可露儿停下脚步之后,不出意外地在摊贩提供的琳琅满目的食材中迷失了。
视线来回移动,思考吃些什么的她还来不及选定任何一样,一个族人急急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刚刚说了不要跟随,这就有人找上自己,这让可露儿觉得十分不满。
她刚要发脾气,对方一句话就让她晕了。
“蛮雷他们围住了那个塞列尔,正准备打他一顿!”
“啊?”
蓝水城邦禁止塞列尔商人走动,这里哪来的塞列尔。
愣了一秒,可露儿反应过来了,她急忙扯着族人跑了起来。
路禹可不能被打啊!
这人是夜水钦定的“尊贵的客人”,鸢尾被龙族委托来这里促成盟约,结果这才敲定细节到一半,就在人家家里把他们的客人给暴揍一顿,这让主人家怎么看待自己?
可露儿恨死了那群傻子亲戚给自己的使团里塞进了一群游玩观光的憨憨,这种重要时节,竟然能如此随意,而族长竟然默许了。
盘根错节的宗族体系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你获得一些debuff。
视力极好的可露儿一眼就看到了道路尽头聚集的族人,锁定了那个明显是领头闹事的人。
她想也不想,调动魔力,凛冽的气息迸发而出,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颤动过后,再度归于平静。
看着巨手成型,她用力地一挥手,狠狠地将人抽飞,嘴里骂骂咧咧。
“让你破坏我吃饭的计划,给我起飞!”
可露儿身边的族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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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路禹付不起的报酬?
可露儿的到来让被打之后骂骂咧咧的魔狐结巴了,他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可露儿没有放过他,这回她没有用魔法,而是结结实实地用手赏了他一巴掌,把他的嘴都抽歪了。
意识到路禹站在一旁,可露儿用婉转动人的声音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又无缝切换到冷厉的声线,转过身,面对族人呵斥道。
“还记得我姐姐交代过你们什么吧?”
在场的魔狐无人敢回答。
“到了蓝水要遵守蓝水的规矩,都不记得了?”
说着,可露儿又是一巴掌,选择最近的一个族人,拍了下去。
一旁的路禹有些惊讶。
一是为可露儿这只大狐狸火爆的性格,二则是因为可露儿的长相。
魔狐其实也是半兽人的一类,半人半兽的特征也出现在他们身上。
大多数魔狐都是人的形体,留有毛茸茸的尾巴,耳朵,手臂,以及利爪,有些因为混血原因还会保留有狐狸原本的相貌。
可露儿就不太一样了,她有人的身形,长相很美艳,身材也很婀娜,但是她身为魔狐,竟然只保留了尾巴这一特征。
这是这次鸢尾魔狐使团里,最接近人的一个。
族人被可露儿一个个教训得蔫了,但是还是有个别嘴巴特别硬,决定挑战一下顶撞上司的成就。
“就算不是塞列尔,他也是人类…”
“你不会觉得你们的血统里没有人类的血吧,难不成你这张人脸是凭空长出来的?”
可露儿一句话就让那个好不容易组织起语言的族人彻底闭上了嘴,紧接着她就押着领头闹事的族人来到了路禹面前,命令他给路禹道歉。
路禹也没有追究的想法,打个哈哈说误会,也算是给了可露儿一个面子。
可露儿眼尖,看到了璐璐缇斯触手上的蘑菇浓汤,然后用力嗅了嗅。
“好吃吗?”
路禹愣了一下:“额…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吃。”
可露儿瞬间意会,怒视了一眼身边的族人,呵斥道:“还呆在这干什么,都散了,赶紧吃饱回去认罚。”
等到族人都跑完了,可露儿这才走到一旁,点了和路禹同款的食物。
路禹本以为这是可露儿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消弭内心多余的不快,毕竟和你选择同样的食物,也会让你觉得自己的品味受到认可,间接得到些许认同感。
但是路禹想多了,因为他发现可露儿纯粹就是饿了。
蘑菇浓汤,蘑菇炒米,蘑菇炒面,蘑菇肉末饭,一份又一份蘑菇料理被她送进了肚子,这里面好几份都是饱腹感极强的主食,哪怕是高强度锻炼肉体的西格莉德在训练之余也只能吃两三份。
蓝水因为受过塞列尔的坑骗,因此来到这里做生意的商人都在蓝水商人的感染下变得极为实在。
菜量大,饭量大,一份料理顶其他地方两份。
可露儿一口气吃完之后居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她身为使团的高级成员,要是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极好的家教,那路禹是一点都不信的…可是可露儿表现得一点也不淑女。
路禹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毕竟你不能用人的标准去看待半兽人群体的魔狐。
因此当可露儿要求老板再给自己弄一份凉拌蘑菇尝鲜时,路禹看着她桌子上已经垒起来的碗碟,只剩下了对于她胃口好的羡慕。
也许是刚才太饥饿,因此虽然可露儿就在路禹隔壁桌,但是却无半点交流。
现在填饱了肚子,吃着凉拌小菜,可露儿开始跟路禹聊了起来。
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摩斯塔纳容易闹误会,因此路禹很直接地表示自己即将前往科莱大陆,现在只是在等翻译到位。
“科莱啊…你不会摩斯塔纳语,那你要找的翻译岂不是需要会科莱,摩斯塔纳,蓝水语三语。”可露儿微卷的睫毛抖了抖,“这样的人在摩斯塔纳可不多啊。”
“夜水为我找到了一位,只不过他现在还在海妖的地盘上出货。”
可露儿嘴角上扬,用勺子把最后一点凉拌蘑菇送进了嘴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说的一定是褐腐那家伙,只认钱,不认人,给钱什么都干的商人。”
与夜水的评价完全一样,看来这人只认钱的印象深入人心啊。
但是认钱其实也好,只要这个人给钱给够,就能把本职工作做好,那认钱真不算什么。
就当路禹这么想时,可露儿为他提供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
“褐腐已经死了。”
“啊?”
“老板,来一份蘑菇肉末馅的饼,双份的肉馅,要厚实。”
下完单,可露儿对着路禹正经地点了点头,顺便理了理因为低头吃饭有些散乱的黑色长发。
“我没骗你,你等待已久的,只认钱的翻译官褐腐已经死在了塞列尔人的手里,就在海上。”
“褐腐为了躲避忽起的风浪,进入了塞列尔人的航线区域,险些与塞列尔人的商船发生了碰撞,然后他就被愤怒的塞列尔商人抓了起来,据说连审判都没有,一刀就杀了,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插在港口处供人围观。”
“死的不只褐腐一个,褐腐同船的人只活了那些帮忙打扫的杂工,这些杂工据说已经被打成奴隶,准备装上前往科莱大陆的船了。”
“客人,你的蘑菇饼来了。”
“好的,谢谢。”
可露儿礼貌地道谢,然后拿起饼子,张口就咬,全然不在乎可能被烫到嘴。
路禹问:“你怎么知道的?”
可露儿却说:“你之前点过这个吃吗,这个蘑菇饼真的很香…对了,我请你吃吧,算是为我族人冒犯你提供的实质性补偿…老板,再来两份。”
“不了不了,我一个人吃不了两份。”
路禹急忙摆手,他喝完汤就已经七分饱了,完全没打算继续进食。
璐璐缇斯已经撑到在聊天室里打饱嗝了,因为影响到他跟可露儿的对话,还被路禹勒令关麦。
“别误会,另一份是我的。”
“…”
“可以告诉我消息来源吗?”路禹又问了一遍。
可露儿说:“褐腐是个人马一族,他的死是人马一族加入联盟时告知的,估计夜水很快也会来告诉你这件事。”
“整个摩斯塔纳,擅长科莱大陆语言的人最多的应该是塞列尔人,他们有很多人需要长期跟科莱大陆打交道,只不过…”
可露儿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与塞列尔做交易,而且还是翻译这种交易,你真的能放下心吗?”
“你一个外乡人,前往科莱大陆,不通当地的语言,还让一个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族群为你当翻译,可以说你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上。”
“我虽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要去科莱这个贸易大陆,但是在科莱,人们常说,钱可以买到这世界上的全部东西,那是一个很符合塞列尔人想法的大陆,但是可笑的是塞列尔人却无法从那里得到一片居住的土地,而是必须流浪到摩斯塔纳…”
蘑菇饼端到了路禹与可露儿的面前。
路禹在可露儿拿起蘑菇饼前看到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被可露儿狠狠照顾了生意的老板用料极为扎实,蘑菇末,肉末下了不少。
烤得恰到好处的饼皮微微发焦,溢着一股淡淡的焦香味。
可露儿一口咬下,坐对桌的路禹都能听到酥脆的饼皮在嘴里碎掉的声音。
“除了塞列尔人,还有谁精通这三门语言?”
可露儿说的没错,让塞列尔人给自己当翻译,很难保证这群人不会把自己卖了。
虽然你完全可以用塞列尔人也有好人坏人来为他们辩解,但是经验向来告诉路禹,如无必要,不要往前人标注了雷区的地方里趟。
可露儿刚刚把自己的特制蘑菇卷饼给卷好,正要下嘴,听到路禹这么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咬了一口蘑菇饼,幸福地眯着眼睛好好回味了一阵子,这才不紧不慢地问。
“路禹先生可真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一直在和你交流,你猜猜我用的是哪门语言?”
“刚才…”
路禹惊讶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可露儿那张娇俏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会‘科莱语’。”
“会。”
“熟练运用?”
“我曾去过科莱。”
路禹在聊天室里与璐璐缇斯快速地交流了意见。
“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如果你是指跟着你去科莱,给你当翻译的话,那我必须得拒绝,现阶段我不能这么做。”
“我的种族正面临灭族之灾,整个摩斯塔纳都在战争前夕,这时候离开,等同于背弃同族。”
“这也是我说过的,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找不到科莱语翻译的原因。”
路禹转达了璐璐缇斯的话:“你可以教我们。”
可露儿又笑了:“在战争的过程中教你们?”
“即便你的脑袋很好,学得很快,但是我也是要上战场的,难不成你要跟着我一起上阵杀敌?”
“好吧好吧,就算这些你都觉得无所谓,那你付得起报酬吗?”
“我对钱可是没什么兴趣的,知识的话…五和六阶的高质量法术我也暂时不太想要,说起来,我最想要的其实是在摩斯塔纳没吃过的特色料理。”
“所以啊,我建议你们还是找个能被你们的报酬打动的人吧。”
160.两道菜
路禹以为可露儿只是胃口大,倒还真没想到她也是个大吃货。
钱和知识在她眼里居然都不如一口吃的。
吃饱的可露儿又喝了一大杯椰子水,长舒了一口气,舒坦地说:“这下算是饱了。”
“异乡来的路禹先生和你的小煤球,再见咯。”
路禹喊住了走出去的可露儿。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可露儿愣了一下:“哦~~你指的是报酬对吧,真的,如假包换。”
她转过身,直视路禹:“我之所以跟着塞列尔的远洋船去科莱也不是为了游玩,就是为了好吃的,所以只要能有我没吃过,而且很好吃的料理,让我教你科莱语当然可以。”
“哪怕教不会,在战争结束之后陪你去一趟科莱也无妨。”
看见路禹手托着下巴沉思,可露儿觉得很有意思。
这位蓝水的贵客旅行过很多地方,这点她是相信的。
但是大多数的旅行者最多品尝过当地的美食,你让他制作出可口的饭菜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好了,明天中午,你到我的住所来,我管你的午饭。”
可露儿记下路禹居住的地方之后,应下了这场饭局。
果然如可露儿所说,就在第二天一早,路禹为了这场邀约采买食材时夜水出现了。
褐腐被杀,尸体被挂在港口曝尸。
“摩斯塔纳现在一副战争来临的紧张气氛,各大种族都进入了动员模式,因此想要找到精通三语的人变得很困难…”
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的路禹只是平静地问了夜水另一件事。
“这次魔狐,也就是鸢尾一族使团里,有一个叫做可露儿的家伙…”
夜水迅速追问:“大可露还是小可露?”
想起可露儿提过姐姐,路禹说:“小可露吧,她会科莱语?”
“她确实是会的,因为以前鸢尾一族的商人小队在远洋船上救了一个科莱大陆的难民,并且带回了族中,因此鸢尾里确实有狐狸学会了科莱语…看来你跟她已经接触过了。”
“不过想让她当翻译基本不可能,她根本不要知识和钱财,要的是美食…还得是她没吃过的,这我们之前就派人询问过了。”
得到肯定答复,路禹安心了。
“没事,我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路禹笑着问,“夜水,你去忙吧,没准今晚上,我这边就能有好消息了。”
中午正是蓝水和狼人,魔狐联盟协议彻底落实的关键时间点,然而可露儿这个使者团的高级成员竟然准时出现在了路禹的居所外。
看着在门外等待她的西格莉德,可露儿盯着西格莉德的角看了好一会。
“你是半龙人?”
“是,我叫西格莉德,我的主人告诉我,您就是未来教我们学习科莱语的老师。”
可露儿呵呵地笑了:“你的主人还真自信啊,我嘴很挑的,不好吃我可不认的。”
谁知西格莉德听到这话,只是笑,却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
穿过前院,可露儿看着门口白色的“鸭子”,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
“雾妖,别玩了。”西格莉德连忙提醒那个正在“放映”鸭子被宰杀全过程的淘气鬼。
雾妖闻言立刻从鸭子变成了西格莉德的模样,跟可露儿挥手打了个招呼。
可露儿以为蓝水尊贵的客人是一位,没想到居然有三位。
被迎进房内的可露儿还来不及感慨雾妖刚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被不断飘进鼻子里的阵阵香气勾起了馋虫。
刚刚做好饭菜,脱下围裙的路禹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冲了壶茶,小口地抿着。
自从离开索雷森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下厨做菜了,更别提做得那么精致。
一共两道菜,份量和蓝水酒馆里提供的一样,突出一个扎实。
考虑到璐璐,西格莉德还有自己等下还要吃,路禹还提前预留了一些没有全盛出来,毕竟可露儿可是很能吃的。
“像模像样的,而且…”可露儿用力地嗅了嗅,有些陶醉地说,“还真的挺香。”
“你想吃点什么主食?”
看到可露儿落座,路禹很自然地询问。
“配套这三道菜,当地人一般吃什么?”
“米饭。”
“那就给我米饭。”
端着米饭,拿起勺子,可露儿视线先是停留在了正中央那道颜色偏黑的料理上几秒,又随即有些为难地撇了撇嘴。
这个神情被路禹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反应和他第一次见到这道菜时完全一样。
“这是什么?”
可露儿最终还是选中了一道颜色看起来比较艳丽,红火的菜。
“在我们那,这叫番茄炒蛋…嗯,摩斯塔纳当地的说法我就不想复述了。”
可露儿拿勺子沾了沾汁水,舔了舔,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味蕾蔓延开。
满满一勺番茄炒蛋塞进嘴里之后,可露儿迅速想起了自己手里端着的米饭。
看着吃起东西一点也不文雅的可露儿,以及那随着可露儿下手速度加快越来越少的番茄炒蛋,璐璐缇斯戳了戳路禹。
“别戳我腰啊,直接说。”
“我们都没吃,你有留我们那份吧。”
“当然有,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吃的,难得下厨一次,当然要一起吃个爽啊。”
璐璐缇斯长舒一口气,看可露儿大快朵颐也没那么难受了。
米饭不够又添了一碗的可露儿终于决定开始了解一下桌子上的另一道菜。
从模样上来看像是鸭子,但是不知为何,每一块鸭肉上都裹着一层黏糊糊,黑漆漆的浆,让可露儿有些不太想下嘴。
但是有酸甜口的番茄炒蛋开道,对路禹厨艺有信心的可露儿还是找了一块浆挂得少一些的,送进了嘴里。
起初可露儿眉头紧皱,但是慢慢地品味了一会之后,她的表情舒展开了,并且迅速下勺,又往自己碗里扫进去一块鸭肉。
看着彻底放开肚子吃的可露儿,路禹笑着问了一句。
“好吃吗?”
可露儿频频点头,勺子越勺越快。
“其实还能更好吃一些的,但是我在蓝水没有找到一些比较关键的食材,比如说一种在我们那叫做仔姜的东西,没了这个,没办法还原得更好。”
“鸭子也不太合适,这里的鸭子太肥了,也不知道饲养鸭子的那只牛头人给鸭子们喂了什么,居然能喂这么胖…还真是实在人。”
“肉质太肥腻应该会影响一些口感,不过看样子你还挺喜欢的…”
说话间,半只鸭子都快被可露儿吃完了。
这个家伙显然有做吃播的潜质,吃饭时全神贯注,吃的时候表情丰富,很有感染力。
瞧雾妖就知道可露儿的吃播有多成功,她已经快贴到饭桌上了。
“好吃,好吃…虽然你说没能完全还原,但是我觉得目前这就挺好的了…对了,这只鸭子外面那层浆液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
还在啃鸭脖子的可露儿好奇地问。
“哦,你说的那些是鸭血,是我在烹制鸭子时淋下去的,大概是火候问题吧,出锅时候偏黑,毕竟我也就在寝室里看舍友做了两次,没自己上手过,第一次做难免会这样。”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路禹往料理里倒血做佐料,估计已经停嘴了。
可露儿显然不算是一般人,她当即举起盘子,喝了一口汁水,哪怕被咸得直皱眉头…
“已经尝不出是血了,不过管她呢,好吃就行。”
吃完了所有鸭肉的可露儿得到了一碗从早上起炖的鸭汤,算是原汤化原食了。
舒舒坦坦地吃完午饭的可露儿满足地直打嗝。
“我答应你了。”
甚至不需要路禹去问,可露儿就先一步说了出来。
“科莱语,我会教你们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要和族人备战塞列尔,因此如果你要学,也许要跟着我回到鸢尾部族。”
“当然,你不用参战,我甚至可以找人保护好你,而你只需要在后面呆着就好。
“我会履行承诺,只要不需要我出战,我就将科莱语教授给你。”
说到这里,可露儿顺便问了一句:“除了这两道菜…你还会点别的吗?”
“这回我可以花钱买。”
161.雪耻?
马蹄声一遍遍犁过崎岖的山地,在雨后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蹄印。
血腥味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冲淡,山岗上泥黄色的泥土被士兵用利刃染成了血红色,雨水将凹坑中的血水不断冲刷,让他们沿着斜坡不断往下,泼洒在沿途的道路上。
平原上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噼里啪啦的雨点甩在欧尔库斯的脸上,很疼。
见到骑着飞马而来的欧尔库斯,沿途打扫战场的塞列尔士兵纷纷单膝下跪。
欧尔库斯对着他们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向前。
见到有士兵解下了自己的铠甲,毫无防护地在尸山一般的战场上进行扫荡,欧尔库斯喊住了他。
“你的防护呢?”
被点名的士兵先是敬礼,然后恭敬地回答:“禀告爵士大人,被哥布林的魔法摧毁了,我也是侥幸存活。”
欧尔库斯看见了士兵胸腹部的青紫色伤痕,对他点了点头,赞扬道:“忠勇可佳,但是我命令你,现在就退回后方,由他人接手清扫工作。”
“这…”
欧尔库斯没想到士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犹豫了起来。
“怎么,七杖的命令指挥不动你?”
“并非如此!”士兵连忙下跪,“只是在下期待这场战争已久,哥布林两次三番侮辱塞列尔,这次能亲自上阵斩杀…”
“服从命令。”
欧尔库斯打断了士兵的陈述:“未来还会有很多的仗,不急于现在,你们都是帝国未来制霸摩斯塔纳的希望,不应该被垂死挣扎的敌人以一换一的方式杀死。”
将这位满脸遗憾的士兵送下前线之后,欧尔库斯的表情再次变得阴郁了起来,不复刚才劝说时的和煦。
在山岗上,欧尔库斯找到了坐在倒塌的树木上休息的吉尔巴托斯。
与塞列尔不少贵族关系亲密,而且实力出众的吉尔巴托斯在这次奇袭哥布林的战争中充当了轻骑兵保护者的角色。
不宣而战带来的好处就是,塞列尔的轻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在这附近集结的哥布林大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冲杀得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由吉尔巴托斯附加在骑士身上的冰属性护盾魔法与冰属性干扰魔法,同时能够提供防御与延缓周围敌人攻击速度的效果。
根据远处的观战的魔法师的说法就是,“一团寒冷的雾气团撞进了麦地里。”
哥布林这片待收割的麦子先是被冲在最前的枪骑以长枪刺成了糖葫芦,又被这些臂力惊人的枪骑甩飞出去,砸得其他哥布林七晕八素。
第二波入场的骑兵手握长刀,马术惊人,以各种惊人的姿势牢牢地固定在马背上不在乱战中掉落,不断地弯腰劈砍着身高直到马腿的哥布林们。
哥布林想要给骑兵的战马开膛破肚,然而包裹在战马腹部的链子甲防御力度惊人,他们制作的铁器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来不及再做出其他动作便被奔腾的战马用马蹄踩得与地面再也分不开。
到了后来,骑兵们不再实战马术挥砍,而是不断地纵马冲刺,依靠着纯粹的高度与速度优势无情地猎杀者哥布林们。
哥布林倒也想到了用各种拒马,铁蒺藜类型的机关对付骑兵冲锋,但是在吉尔巴托斯这个六阶魔法师坐镇的情况下,这些道具基本成了摆设。
“欧尔库斯?你不应该正在前往重绒地盘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吉尔巴托斯被手下摇醒,看到欧尔库斯正在燃烧的尸堆边上转悠,惊疑道。
“陛下给了我新的任务,出发时间更改,所以就来看看看了。”
打扫战场的已经不是首战大捷的轻骑兵,作为塞列尔帝国最强的急行军队伍,他们接到新的任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个地点,仿佛感受不到疲倦。
一具具哥布林的尸体被士兵们抛向早已挖好的焚尸坑,精通火属性魔法的魔法师坐镇,将这些极有可能造成瘟疫的尸体燃为灰烬。
他们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装死的哥布林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惊叫着跳起,恐惧地向火海外冲,只不过迎接他们的只有锋利的长枪。
装死是最愚蠢的选择,塞列尔人很少留俘虏,奴隶都是从占领区的普通民众中找,这些有抵抗力的一般都是就地格杀。
更别说是哥布林了。
哥布林与塞列尔作对的历史太长,福斯贝伦覆灭时就是他们先跳出来指责了塞列尔。
往后的数百年间,哥布林与塞列尔的摩擦也一直在升级。
整个摩斯塔纳都不屑的种族居然踩在帝国的头上不断地羞辱他们,因此奇袭哥布林之前,不少人喊出了“雪耻时刻”的口号。
欧尔库斯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他对于哥布林并没有仇恨,对于哥布林与塞列尔的怨隙也有另一套自己的理解。
欧尔库斯不太明白,为什么帝国内部一直非常抵触谈及自己吞并福斯贝伦这段历史。
一个流浪的族群将原有的族群吞并,取而代之,并崛起成为整个大陆的霸主,这不是十分好的宣传文本吗?
然而事实却是,帝国从上至下,对于福斯贝伦异常敏感,生怕有人去过度触碰。
哥布林对于塞列尔帝国的指责,谩骂,都可以选择无视,毕竟赢家最终决定历史的走向,输的人只配活在能被人修饰打扮的文本当中。
然而这次奇袭哥布林联军,从上至下都在喊“雪耻”“清算”,这让欧尔库斯这个整天与书籍作伴的人不免有些困惑。
哥布林可以是个勇敢的敌人,但唯独不该是一个值得被帝国无数人当做“耻辱”去消灭,用尽一切办法复仇的对象。
而且原因还是与福斯贝伦有关。
欧尔库斯揉了揉眼角,让凝视着火光有些疲惫的眼睛舒缓了不少。
他捡起地上的一柄粗制铁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上面的附魔花纹。
“风属性附魔…”
说着,他输入魔力,挥动了两下,铁剑中忽有两道风刃吹出,直扑前方,然而力度却软绵绵的。
哥布林联军也对自己的武器进行了升级,这种水准的附魔武器应该是一些实力还不错的哥布林先锋在使用。
找到的一把巨型战斧验证了欧尔库斯的想法。
这个大小只能是狂战士的武器,上面附魔的魔法能够强化使用者的整体力量,适配的应该是秘银这一级别
这就是奇袭的力量,哥布林并非毫无准备,他们的武器附魔相当不错,对应到每个位阶,然而还是被一支忽然杀出的轻骑兵打得全军溃败,丢盔弃甲。
看着一地的尸体,阴着脸思考的欧尔库斯忽然回过头。
“我想在这里实验召唤一个召唤物。”
“只要你能控制好,请便。”
吉尔巴托斯被欧尔库斯这么一搅和,也没了睡意,他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裤腿,站起身走到了欧尔库斯身边,打算看看他又打算实验什么。
欧尔库斯借着周围一片尸山血海,印象深刻之际,再次决定召唤血肉战车。
吉尔巴托斯对于召唤一窍不通,但是他身为一个出色的魔法师却能感受到源源不断地魔力从欧尔库斯身上流出,汇聚向了虚空。
“倏。”
又是那声让欧尔库斯感到万分无奈的声响。
没有召唤物降临,魔力再次落了空。
吉尔巴托斯皱眉:“召唤物呢?”
欧尔库斯敷衍道:“我的召唤描述有误,因此自行中断了。”
吉尔巴托斯狐疑地瞄着欧尔库斯,最后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欧尔库斯的肩膀。
“危险的实验还是少来一些吧…卡兰妮刚结婚,就跟着他的丈夫一起申请前往重绒战场,你应该跟去看看。”
卡兰妮这个名字让欧尔库斯阴郁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张已经不在年轻,皱纹暗爬的脸上流淌。
嘴唇微张,又紧闭,好一会,欧尔库斯才颤抖着用手拍了拍吉尔巴托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孩子长大了,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她连结婚都没有提前和我说,我想去参加,却被她们家族的人挡在门外。”
“连七杖的都不给面子,你应该教训他们。”吉尔巴托斯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离远一些。
“那样她只会更加痛恨我。”
沉默许久之后,吉尔巴托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知道吉尔巴托斯是个好酒的人,身上总会藏着几罐“解渴”。
按理说进入行军状态就不能饮酒,魔法师也不例外。
但是皇帝陛下却对吉尔巴托斯这个小爱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下面的人看见。
欧尔库斯没有拒绝,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水刺激着口腔,咽下喉咙时,仿佛有火焰在喉管处燃烧。
太过刺激的感觉让欧尔库斯剧烈的咳嗽。
他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你的确需要这些能麻痹自己脑袋,逃避事情的液体。
162.蔓延的欲望与疯狂
吉尔巴托斯云淡风轻地喝着这些呛人的烈酒,继续说:“重绒战场南战场是个好去处,听说温克打算派人深入重绒,进入整个摩斯塔纳的大后方做点大事。”
“我听说你的女婿瑞杜克是个十分尚武之人,那他也许会对跟狼人交手很感兴趣,毕竟东侧战场的狼人他们是碰不上了,剩下的只有南方那一只狼人族群了。”
“那边的普遍战力不强,魔狐应该是那边的战力巅峰了…哦,还有那群蘑菇。”
吉尔巴托斯灌了一口酒,笑道:“一群倔强地,永远不买塞列尔商人提供的物品,还驱逐塞列尔商人的笨蛋种族,他们貌似还没有六阶的魔法师?”
“似乎是的。”
吉尔巴托斯的话让欧尔库斯也想起了这个位于整个摩斯塔纳最南方的种族。
想到南方战场的大多数战力基本都不高,而自己的女儿与女婿都有接近五阶的战力,欧尔库斯轻松地笑了。
一阵尖细的哭声让两个休息的“七杖”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酒壶。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而一起循着声向前走去。
穿过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积成的水坑,踩过一具具哥布林尸体,欧尔库斯听到了兰迪在兴奋,充满快意的大笑。
“来,你们接着跑,只要能跑到远处那棵树,我就放你们离开,回去和族人团聚。”
兰迪抹开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的淡金色刘海,一脸和善地对着浑身颤抖的小哥布林说道。
身为法师的他此刻却扛着一把与他身份不符的巨剑在晃悠。
一共七个小哥布林被数十名塞列尔军士注视着,站在用刀刃划出的起跑线前。
“跑!”
没有倒数,毫无征兆的一声大喊,宣告了这场逃亡的开始。
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还没来得及询问兰迪在搞什么,就看见他挥动右手,雷电于掌心凝聚,对着前方虚握。
“住手!”
欧尔库斯最先反应过来,试图制止。
然而已经晚了,电弧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七只小哥布林的肚子。
这个魔法威力并不强,没有立时杀死他们,然而这种贯穿伤已经宣告了他们死亡。
“兰迪,你疯了!”
吉尔巴托斯快步走到兰迪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
“什么疯不疯的,杀个敌人而已,吉尔巴托斯你反应太大了吧。”
兰迪使了个眼神,身边的卫队踏步上前,手起刀落,收割了这些还在挣扎求生的哥布林性命,然后随手丢进一旁的大坑里,令魔法师点燃。
“喏,反正都是一起烧了,没区别的,对吧?”
“而且能跟随哥布林联军来到这里就没有孩子这种说法,哥布林一族向来是能拿起武器的都是战士,我可不会把敌人放回去为塞列尔的同胞留下麻烦。”
“吉尔巴托斯,你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对同为七杖的我生气吧?”
欧尔库斯紧绷着脸,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吉尔巴托斯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你可以直接杀死他们,不该玩弄他们,你本就不打算放过,又何必这么做!”
“因为我们赢了,所以我有权利这么做。”
兰迪对于吉尔巴托斯的说教很不耐烦。
“你觉得如果我们输掉战争,塞列尔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别忘了我们先祖在书里教过我们什么?”
兰迪咬牙切齿:“赶尽杀绝!”
“被佐列高斯从故土赶出,沿途各城邦是否有同情过我们的先祖仍是孩子,给予我们面包,牛奶,麦子,清泉?”
“我们从佐列高斯逃亡,途径科莱,到达摩斯塔纳,一路上受到的只有白眼,迎接我们的只有弓箭和算计,族人流的血足以填满这片大地的每一条沟壑!”
“皇帝陛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把摩斯塔纳变成塞列尔的花园,成为我们栽培出清算佐列高斯的绝佳土地!”
“为此,这片花园里的虫子必须清扫干净。”
“奴隶就该用绳子拴起来。”
“货物应该进入展览柜与船舱。”
“而虫子,应该从此刻起,变成肥料。”
寒风阵阵。
欧尔库斯,吉尔巴托斯对于眼前脸上挂着邪戾笑容的人感到十分陌生。
“我会报告陛下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吉尔巴托斯转身就走,同为七杖,他不好与兰迪撕破脸。
而且,兰迪与皇室关系十分亲密。
“请便,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兰迪似笑非笑道:“就在你来之前,有人已经这么杀过一茬了,我不过是拙劣地模仿了一下。”
“谁?”欧尔库斯问。
“将军肯尼萨,将军罗沓,七杖素那法,七杖伊扎雷比…”
一个个名字像是在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的脑海中炸开。
两人脚步虚浮地走出去很远之后,还能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嚎哭声。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没有放晴的迹象,两个回到营地当中的七杖抬起头依旧是令人压抑的乌云,仿佛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云层的边角。
风停了,这也让乌云不再被吹散,而是就这么静静地镇在那。
它的形状像是奔腾的巨浪,浪尖凶猛而突兀地抬起,似是下一秒就要扑下来,将营地当中的塞列尔军士吞噬。
然而吉尔巴托斯个欧尔库斯驻扎的军营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无人抬头望天,人人举杯邀饮,欢笑地搂抱着同袍,或是感激对方今日在战场上救了自己一命,或是情绪到位了,情难自禁。
酣畅淋漓的胜利带来的是酣畅淋漓的放纵。
塞列尔兵锋所指,摩斯塔纳众族臣服的画面开始传唱,无比强烈的身份认同感,以及自豪感在一次次举杯中回响。
坐在营帐内的吉尔巴托斯和欧尔库斯没有去碰那些由后勤军需官送来的美酒,而是就这么望着天,竖着耳朵聆听着那些汇聚而来,代表着一个个人的意志。
意志正在归拢,化作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器。
吉尔巴托斯面见陛下要说的话已经在脑海中修改了数十次,但是在听到了这四面八方的声音,以及那些正在传唱陛下如“诸神投于大地上的阴影”的歌声之后,他犹豫了。
也许,一切早就在酝酿了,只是当时的他们只是忙于关注其他地方,并没有发觉异样?
一向只对召唤感兴趣的欧尔库斯眉头紧皱。
从平原深处刮来的风吹得头上的树叶簌簌作响,无数嫩绿的叶片飘落到了他的身上。
欧尔库斯接住一片,看着上面如同人体的脉络,仔细地抚摸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
“我们在把所有的种族全部逼到我们的敌对面上。”
欧尔库斯喃喃了一会,理清了思路后再次开口。
“他们的结盟本来是被迫的,各个种族只有那些曾经与帝国为敌的种族才是抵抗心最重的,其他的种族大多是因为龙和精灵的劝说,加之帝国的实力过于强盛,感受到了威胁,因此才会加入。”
“假如我们默许,纵容兰迪他们这么做…那么没有退路的诸多种族会把对抗帝国提升到‘灭族之战’的级别。”
吉尔巴托斯一声叹息:“可帝国对外的做法一向如此,不留俘虏,将有价值的奴隶分给下层军士,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是战后的既得利益者。”
“你看,那边那个高喊的壮汉,他的目标是获得一只可爱的魔狐,带回家豢养。”
“那里那个稍显瘦弱的青年,他家里也许有几方荒地不想自己开垦,急需几只身强体壮的山地牛头人或者狼人帮忙。”
“帝国那些娇软蛮横的贵族小姐需要一些不错的‘宠物’,以在聚会时互相炫耀。”
“帝国里那些掌握了航线的贵族,商人需要大量的‘商品’,科莱大陆对于优质的人口一向来者不拒。”
“渴望爵位的人在不断地磨剑,渴望着新打下的土地有着自己的封地,他们希望敌人的血越流越多,能为自己迎来赐福的那一刻。”
“渴望金钱的人希望京观,骨塔越垒越高,休养的一百年令他们的钱币没法生出更多的钱币。”
“而陛下,还有大贵族们心怀着那个伟大的梦想—返回佐列高斯,夺回属于塞列尔先祖的土地。”
欧尔库斯大喊:“我不是想阻止战争,我只是不想看到这种无意义的屠杀,我们本能分而治之。”
“难不成我们要把摩斯塔纳这广袤的土地上每一个种族都屠戮殆尽吗?”
“那我们打下这片土地还有什么意思?”
吉尔巴托斯捂着脸,无力的长叹。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嗜血的鬣狗会发疯一样奔向猎物,你想要管住他,只能往他的脖子上套上项圈。”
“当战争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不是项圈和枷锁能束缚的了…陛下要的是结果,他不会在意过程。”
“如果他不愿意为这一条条已经饥渴了一百多年的鬣狗套上项圈,那事情就不会有转机。”
“你和我是阻挡不了欲望和疯狂蔓延的”
163.全面开战
属于欧尔库斯的调令已经下达,与他预期的一样,他必须先赶往重绒东战场,与正在此处与龙族对峙的帝国六大军团汇合,并在龙族面前出现,协助他们打乱龙族的部署。
紧接着,他将跟随第七军进入重绒。
重绒,这个曾经半兽人的家园,在半兽人完全迁徙进魔狐鸢尾一族的地盘之后,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片空置地带。
这是龙族的要求,必须要留出一个缓冲地带,他们很清楚塞列尔强盛的兵势不可能依靠一波大胜全部打掉,而重绒这块区域平原,山地的地形基本对半开,属于反塞列尔联盟与塞列尔都能接受的接战区域。
大家都明白首战谁都无法一口气拿下对方,但是首战的气势加成,双方都想要。
以重绒划分出的两大战场,东战场最大的敌人自然就是虎视眈眈的龙族,西边则是以精灵为首的多种族联军。
自北向南进军的塞列尔没有选择绕开重绒战场,陛下的目的很明显,他需要已经沉寂多年的贵族,军队再次沐浴鲜血,明白何为战争。
佐列高斯,记载在塞列尔史书里,每一个塞列尔人最深的痛楚。
那个强盛到让塞列尔人喘不过气的帝国,是塞列尔人必须跨过去的厄运。
摩斯塔纳征服战正是为了返回故土这个目标进行的演练。
因此对于龙族领袖利用重绒战场做文章的举动,塞列尔高层无一人选择绕道而行。
一定要正面打,哪怕是被东西夹击,他们也有信心能将这些土鸡瓦狗正面击破。
南战场是陛下要求开辟出的第三战场。
早先奇袭哥布林的精锐轻骑兵与少量重骑兵已经提前一步抵达重绒,整顿完毕。
他们不打算绕开重绒,在已经宣战的当下,整个摩斯塔纳都会关注着塞列尔的一举一动,想要偷偷潜入敌后长时间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因此攻入南方战场需要东西两侧的帝国军队同时出击,加上少量帝国精锐作出绕过重绒东西两侧防线的姿态。
在异族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正面战场时,全面集结的第七军就会全力突击,撕开一道口子,直入摩斯塔纳的中部地区。
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广袤,种族繁多的地方,而是整个摩斯塔纳的后方。
盛夏时分,即将入秋的现在,粮食即将成熟。
而战争总是会消耗大量的粮食。
位于前线战场的粮食,各大种族都在观望前线战事,决定是否要提前收割,或是烧毁。
而位于战场的大后方,这里的粮食必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丢弃。
据欧尔库斯所知,负责后方粮食供应,周转的,就是魔狐和蓝水。
蓝水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种族,他们所信奉的神并非本族,而是与人类颇为相似。
曾经出现在蓝水历史长河中的母神凡妮莎教会了他们一件事—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蓝水一族出了名地喜欢屯粮,囤积的粮食足以全族三十余万人吃六七年。
不仅对外购买,他们还大范围的进行耕种,侍弄各种植物和粮食作物。
他们利用大湿地的边缘地带的肥沃土地大量种植粮食并出售,使得这些年塞列尔无论怎么限制,都无法有效地伤害到蓝水。
周边种族十分乐意用海路买到的物品跟蓝水的优质作物交换,而这种交换是塞列尔根本管不了的。
因为行商无法进入蓝水,因此对于蓝水这些年种植的面积,产粮数,以及他们囤积的粮食保存状况,塞列尔两眼一抹黑。
这次奇袭后方,破坏魔狐转运粮食的通道为首要目标,想办法毁坏蓝水的粮田与粮仓则是次要目标。
三位七杖,三位水晶级的猛将同行,四千轻骑,一千重骑,一万有战斗经验的精锐士兵随行。
进可袭扰,断粮,退可原地建立营地,牵制联军。
而为了让计划顺利实行,欧尔库斯没办法与吉尔巴托斯一起面见陛下了,只能让他帮忙转达自己的忧虑。
马不停蹄赶往重绒东战场的欧尔库斯两军已经开始了对峙状态。
天空中的龙族不时地高声咆哮,惊吓下方的军士。
这种做法已经持续了两天,即便在场的七杖魔法师施加了能够阻挡声音的魔法,也会被隐藏在山地后方的龙族长老覆盖掉。
不胜其扰的驻军已经有些精神衰弱的迹象了,如果再不发动攻击,那驻扎在战场前线的这批军士恐怕还未开战就得往后方送。
“欧尔库斯,你可算来了,佯攻重绒东西两侧的那群家伙还没集结完毕吗,不该是开战后就该到位吗?”
“你来了就好了,只要你召唤完毕,这些龙就不敢肆无忌惮地飞到我们头上…”
要赶场子的欧尔库斯挥手制止了七杖的同伴诉苦,而是对着前方伸出手。
山地后方的龙族长老感受到魔力波动,露出半截脑袋瞄了一眼。
金色的长矛如闪电般贯穿了一只飞龙的身躯,还在振翅翱翔的飞龙足足过了一秒,这才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
飞龙身子不住地扭动,挣扎,巨大的身躯从空中直坠而下。
其他同伴想要去救,却听到山地后方的长老一声厉喝。
“回来,快!”
一个身躯挺拔,浑身冒着浅金色光芒,骑着有翼飞马的骑士来到了坠地之后还剩下一口气的飞龙边上。
飞龙金色的瞳仁死死地盯着这个看不见容貌的骑士。
“屠龙者…”
屠龙者手中的金色长枪高高举起,精准地刺入飞龙的眼睛,穿透大脑,没有让飞龙受到更多的痛苦。
驻扎在东战场前线的塞列尔士兵一个个头皮发麻。
许久之后他们才在几名魔法师的带领下高呼起屠龙者的名讳。
声音如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向山岗的另一头。
“欧尔库斯!”
龙族长老利爪紧扣在坚硬的山石之上,将其崩碎。
其声如雷鸣,将千人万人的狂热当头浇灭。
势若雷霆。
“是我,我就在这里。”
欧尔库斯不躲不避,走到了屠龙者身边。
屠龙者将枪尖的龙血用力一甩,在地上泼出了一道墨痕,他轻勒缰绳,用身躯护在欧尔库斯身前,令龙族长老无法直视欧尔库斯与之对话。
“我们已经开战,我以为你有心理准备了。”
“我们不是卑劣者,没有对不宣而战的心理准备。”
“我是帝国的魔法师,听从命令做事是我的职责。”
欧尔库斯闪身向前,凝视着山岗上巨大的龙首。
“帕帕罗,我们还会再见的,战场上你有机会为族人报仇。”
“你的‘屠龙者’,没法屠尽巨龙的血脉。”
“可你们也不是巨龙啊。”
山岗之上,龙首一点点沉了下去,那萦绕于前线多日的龙吼消失了。
欧尔库斯回到营中,周围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初尝胜利喜悦的士兵们到处都在传唱着“屠龙者”的英姿。
一枪屠龙的故事正在被不断地加工。
欧尔库斯表情却依旧显得苦闷,忧郁,仿佛刚才召唤出屠龙者将飞龙秒杀的不是他。
“屠龙者”,塞列尔帝国的传奇人物,是一个将屠龙磨练为一门技艺的狠角色。
英灵类的召唤物的好处便是召唤来之后便拥有他一部分生前的战力,再佐以召唤师本人提供的魔力,往往能发挥出极强的效果。
但是经历了血肉战车,以及召唤物无法响应这两件事之后,欧尔库斯对于屠龙者也充满了疑惑。
塞列尔帝国的传奇不只一位,但召唤来后有不俗战力的似乎也只有“屠龙者”。
能被召唤而来,且有一定实力的标准是什么?
摸索了这么些年,欧尔库斯本以为自己之前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可到了如今…
“召唤仪式…到底在与什么进行沟通呢?”
东部战场,屠龙者一枪屠龙的故事传播速度远比欧尔库斯想的要快。
刚刚与第七军汇合,塞列尔皇帝的嘉奖也随之到达了前线。
开战就立下功劳的欧尔库斯被赐予“屠龙使者”的头衔。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虚衔,但是这却是对于召唤术的一种肯定与嘉奖。
整个塞列尔,真正有名有姓使用召唤术的,欧尔库斯一手就能数过来。
很多年了,在战场上以召唤物立下军功的事,在周围几个大陆都不曾听闻。
何为凋零?
这便是了。
七杖伊扎雷比,七杖素那法,将军肯尼萨,将军罗沓…欧尔库斯没想到自己第七军的同行者里竟然有这四位。
如果是以前,他也不会这么在意,但是在奇袭哥布林之后,兰迪明确告诉过他,这四人率先开始虐杀哥布林。
其他人倒也还能接受,素那法出身良好,身为侯爵之女,一向被外界认为性格温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评价的六阶魔法师,竟然乐呵呵地杀了最多的哥布林。
面对这位“温婉”女士的恭喜,欧尔库斯浑身不自在。
好在一直以来阴郁,干瘪的表情为欧尔库斯解了围,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的举动没有让其他人在背后多说什么,毕竟他是个能为了召唤实验把老婆和女儿都气走的人。
传令官将最后一批军需物资到达的消息告知了欧尔库斯。
这场大战的序幕将由第七军来拉开,一旦他们下令进军,塞列尔就会全线出击。
作为行军统帅的将军罗沓是个古铜色皮肤,体格健硕的疤面男,横贯半张脸的刀伤让他的面容极为可怖,拧着脸说话时更像是一头野兽在低吼。
欧尔库斯没有听他的战前动员,而是呆呆地望着一个个台下的一个个士兵。
他们眼神逐渐狂热,锐利的精光几欲夺目而出,罗沓描绘的得胜而归的未来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那是一个左手异族奴隶,右手金银财宝,脚踩封地,身批无数荣誉的美好未来。
随着罗沓的演讲声音越来越亢奋,台下的兵士呼喊声也越发响亮。
“进军!”
如同刀刃掷于地面,铿锵有力的进军一词将炽热的情感传遍了第七军的每个人。
塞列尔第七军,动了。
传令官马不停蹄地回赶,将讯息迅速传递。
西线战场,一个塞列尔士兵将手中准备好的金属罐子奋力投掷进了密林当中。
一个又一个金属罐在空中划出弧线,有不少没等落地便已经熊熊燃烧。
大火引燃了由藤蔓以及倒塌的树木形成的天然屏障,浓烟四起。
早有准备的精灵们根本不做纠缠,而是且战且退。
他们或是催化植物快速生长,透支土地的肥力促使部分地面脆化。
或是依靠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将他们引进有毒植物聚集之地。
然而精灵们的操作没有能取得好的作用,因为塞列尔士兵显然得到了命令,他们也不过度追击,而是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燃料,将所到之处尽数焚毁。
在这里静静沉睡了成百上千年,为无数鸟儿,动物提供过庇护的古木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
也别管有毒没毒,塞列尔的方法就是这么粗暴。
一时间,西线战场上四处着火,浓烟滚滚,无数塞列尔军士放完火之后就地开挖防火带,避免火势蔓延到己方。
在这样的应对措施面前,精灵刚开战就损失了大量的控制区域。
“诱敌深入?”西线军统帅轻蔑地笑了,“生活在密林中的你们,离开了林木,还拿什么阻击帝国的步伐?”
“下令,不要与精灵周旋,他们喜欢撤退,那就让他们撤退,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放火烧为白地之后,大军再继续推进。”
“再下令,不准饮用森林中的水,所有的水都要由后方提供,有违令者,当场格杀。”
“精灵可留俘虏,但需要废除他们的行动能力,俘获精灵,军工等同于斩首。”
西线军统帅看着传令官一个个离去,满意地看着行军图,不由自主地笑了。
“在佐列高斯,我们也吃过精灵的苦,你们的小伎俩,对帝国不会起第二次作用的!”
164.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
跟着小可露儿学习科莱语让路禹仿佛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
躲在树洞里的他,每天都在跟璐璐缇斯交换自己所学的语言。
有过语言学习基础的路禹这次学习进度很不错,小可露儿教的词语基本只需要反复阅读两遍就能牢牢记住。
来到这个世界,为了生存路禹一直在学习。
无论是跟着璐璐缇斯一起背诵各种复杂的魔法,还是记下那些特性复杂的素材效果,以及数量繁多的“常识”,这都需要路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璐璐缇斯很满意路禹的态度,不旅行的这段时间,路禹对于魔力的控制力正在稳固上升,这和自己当初给路禹下达的判断完全一致。
路禹就是有这个天赋,他的身体也的确很适合进行持续性的对战。
一个可以快速吸纳周围魔力,恢复状态的身躯,与当初的自己多么相似。
可惜的是,路禹没办法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练习,环境总是对他不太友好。
旅行的继续注定了他必须把重心放在保持体力,考虑细节上,如今的语言学习又占用了他训练的时间。
如果这些时间都能用来让她教学,路禹应该能有四阶的实力了吧,如今二阶这个尴尬的位阶真的对不起路禹偷偷下的工夫。
想起在树洞那会,路禹张嘴就问自己要六阶,她一度觉得不可理喻,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只要能回到梭伦,她总有办法把路禹拉扯到他随口一说的位阶上。
可现实是…
“西线的精灵联军似乎在诱敌深入,他们舍弃了大量的林地,带着联军不断地后撤。塞列尔军队占领林区之后便下令焚烧,不仅如此,塞列尔西线的一共四只军队都没有追击,而是等到林区被焚烧殆尽才会行动。”
“重绒东的龙族联军收获了两场败仗,联军在山地与进攻的塞列尔军队交战,山地牛头人和蝶族损失惨重。这期间龙族的主力并未出动…原因似乎是欧尔库斯曾经召唤出了‘屠龙者’瞬杀飞龙。”
“负责守护重绒中部战场,扼守要道的巨人一族遭到围攻,同时有数队魔法师奇袭了巨人为首的营地,导致那里的防线失守,虽然在其他种族的协助之下,暂时击退了塞列尔军队的攻击,但是据信已经有一只塞列尔军团进入了摩斯塔纳中部平原腹地。”
“塞列尔试图绕过重绒战场东西两侧的奇兵被发现,遭遇战中,反塞列尔联盟损失较重,现已不得不和重新集结的哥布林合作。”
由魔狐从前线带来的消息里,没有一条是好的。
仅从描述,路禹倒是能对西线的精灵联军还抱有一些希望,毕竟从地图来看,他们的战略纵深足够,现阶段放弃地盘,让塞列尔失去一些警惕性也是可以理解的操作。
至于跟哥布林合作…路禹真的无法理解了。
原来反塞列尔联盟直到这个时候才跟哥布林搭上?
他们可是一开始就被塞列尔袭击了,也算是一直以来抵抗塞列尔的急先锋啊!
回忆了一下,路禹释然了。
他记得夜水说过,龙族和精灵都不太喜欢哥布林一族,认为他们行为粗鄙且样貌丑陋。
至于重绒东龙族为首的联军…龙族竟然被一个召唤物吓住了?
路禹询问了魔狐信使,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召唤物。
“屠龙者,塞列尔帝国的一位传奇人物,据说终其一生都在钻研如何高效地灭杀龙族,因此他变成召唤物被召唤时,会发挥这一特点。”
“召唤他的人应该是塞列尔帝国的白眼欧尔库斯,这个人因为一场召唤实验,导致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白色,因此得名,他也是一名六阶魔法师,整个摩斯塔纳最强大的召唤师。”
小可露儿一边吃着蘑菇烤饼,一边给路禹介绍。
在教路禹科莱语期间,小可露儿的嘴巴基本就没停过,有空就是吃吃吃,真不明白她是如何保持良好身材的…吃不胖的吗?
这还是路禹一路走来,第一次遇上专精召唤的魔法师。
显然璐璐缇斯远比他要更惊讶,她在聊天室里疑惑地问:“专精召唤?”
追问之下,小可露儿笑了:“你们对于欧尔库斯还挺好奇,他的确是专精召唤的,因为过度痴迷召唤术,还把自己的女儿和老婆都气走了,这事在塞列尔,哪怕是周边的几个种族中都是个趣闻。”
“据说他积累的召唤记录,召唤文档堆积如山,这十几年来他都在努力寻找召唤术凋零的秘密。”
了解了一番之后,璐璐缇斯评价说:“这样的傻子,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召唤学派的凋零开始之后,原本的召唤学者在苦寻不得答案之后纷纷转型。
后来入场的召唤学者不仅需要在原有的废墟之上总结前人的经验,还要重新归纳提炼出自己的思想。
他们面对的是断代的知识传承,被各大学派封锁到死的秘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怕是在比较开放的梅拉大陆,都没几个人愿意做。
召唤术这些年已经成为了一种少数派炫耀技艺的手段,他们会在盛大的场合进行表演,博取众人的欢心,吸引眼球。
还有的,则是将召唤术变成了一种谋生的手段。
随着召唤物的出现,现场的观众也会随着欢呼,鼓掌,然后投以金币,礼物作为回报。
在嬉笑怒骂中,璐璐缇斯看见那些召唤师毫无心理负担地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金币捡起,然后附和着周遭的气氛,礼貌地微笑。
“看哪,是召唤师。”
在那场贵族宴席上,璐璐缇斯纠正了一个孩子的说法。
“不,他们只是一些混饭吃的艺人。”
璐璐缇斯拒绝承认这些人是召唤师,否则在侵染之灵大战中,那些与召唤物一齐赴死的英雄会死不瞑目。
得知真的有人数十年如一日,苦苦追寻着召唤的秘密,璐璐缇斯很是钦佩,尽管这些时日里听来的故事让她对塞列尔生不起一丝好感。
悠闲的科莱语学习又过去三天,这期间蓝水一直在积极协助狼人和魔狐转运粮食。
伴随着第一批粮食一起前往鸢尾魔狐一族地盘的还有五百名蓝水勇士,全部都是五阶战力,他们将受到鸢尾魔狐的指派,支援前线。
然而就在蓝水城进行第二批粮食转运时,异变突生。
已经离开蓝水城近六天的运粮队忽然回来了。
五百族人只剩下了三百多人,人人带伤,不少还是重伤。
夜水和族长赶到时,不少重伤的族人在见到城内凡妮莎的雕像之后便痛苦地咽了气。
“前往鸢尾魔狐的道路被一只塞列尔的军队堵截了,他们依靠魔法师构建的屏障进行掩护,截杀来自各个方向的信使,导致我们收不到来自前线的第一手消息。”
“我们的队伍在主道上遭遇了他们的突然袭击,还遭遇了包围…”
幸存的族人说出的每个信息都让夜水的眉头紧皱,听到后来,夜水惊讶了,然后怒不可遏。
她冲进了魔狐的驻地,找到了刚刚得到消息的大可露儿。
得到消息的路禹还有小可露儿赶到现场时,气氛格外地压抑。
一直沉默不言,只是注视着大可露儿的夜水眼神冰冷,她忽然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凡妮莎神像,厉声说道:“蓝水所作所为,都对得起母神凡妮莎。”
“你请求我们一起讨伐塞列尔,我们蓝水本就有退路,完全可以一退了之,不让族人流血。”
“但是这些年蓝水多少受到周边种族的照顾,他们或强或弱都在蓝水被塞列尔人欺负时提供过帮助,蓝水记得他们的恩情。”
“你让我们出粮,好,我们蓝水别的不多,粮食一定管够,母神凡妮莎庇护着我们,这里总是能大丰收。”
“你让我们出人,也行,虽然我们人口少,但是我们实力不差,五阶的族人也心怀热血,希望一洗塞列尔欺辱蓝水的耻辱。”
“但是…”
夜水浑身魔力涌动,小可露儿连忙为自己的姐姐释放了土属性的护盾。
躁动的风刃在地面,墙体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犹如巨兽爪痕。
大可露儿身前的桌子四分五裂,上面摆放的,从前线送来的信息也被撕成了粉末。
溅射的木屑,扬起的尘土,掉落的墙灰中,夜水恶狠狠地说。
“我们的族群虽然年轻,但是我们不傻,别,骗,我,们!”
匆匆赶来的狼人一族看到这个架势,不知道该站到哪边。
这群憨厚的老大哥下意识想要打个圆场,却被夜水飞出的风刃划伤了手。
“这是我们跟鸢尾的事,想看戏就站着看,如果说情,就请你们即刻起,离开蓝水城!”
这时,路禹才对夜水的另一个身份有了实感。
那个在大湿地希望有认同感,和自己时不时开个玩笑的六阶魔法师夜水,是蓝水一族的领袖之一。
“一支一万多人的整编军队进入了摩斯塔纳中部平原,他们越过重绒战场急行军,穿插到了你们鸢尾魔狐一族的地盘附近,并在那里建立了防线,隔绝了粮食转运通道,痛击了各族的援兵。”
夜水声音越来越冰冷:“可露儿,你不要和我说,有着最多信使的鸢尾一族,对此一无所知。”
夜水的话让路禹,小可露儿,还有刚刚到场的狼人瞪大了眼睛。
一万多人的整编军队竟然已经穿过了重绒主战场,什么时候,怎么穿过的?
路禹看了一看没被夜水风刃破坏的地图,找到了重绒主战场的位置,视线往下移动,又找到了位于整个摩斯塔纳中下位置的鸢尾一族所占据的大块地盘。
狼人大哥也是够生猛,夜水魔力迸发,压得整个房子里的人都喘不过气,不敢随意动弹,可是他们跟没事人一样走到了地图前,用爪子戳着地图,找到了路禹视线落下的几个点,拿起桌上的鹅毛笔涂涂画画。
然后,他们的视线跟路禹一样,落在了大可露儿身上。
大家都明白了夜水暴怒的原因。
这是一只一万多人的大军,如果按照急行军的配置,他们的先锋必然是骑兵。
但是这一万人既然能原地建立防线,必然不可能只有骑兵,按照常规战略配置,也许配备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寻常步卒是比较合理的。
那么问题来了,骑兵转进如风,所到之处,暗哨斥候都被魔法师解决,导致他们入侵的消息无法传递,这可以理解。
但是一个带着大量普通士兵的大军,行军过程肯定没法掩盖自己的痕迹,不存在说来去如风,无法收集到信息的可能。
那么信息呢?
蓝水由五百名五阶组成的粮食转运小队完全是一头撞进了塞列尔的包围圈当中,能逃出重围也是因为他们足够生猛。
蓝水平均五阶战力的运粮队让塞列尔的士兵始料未及,在合围形成之后,蓝水人迅速抱成团,辨认好方向开始了集体突围。
他们凶悍的战力迎来了疑似六阶魔法师的袭击,在牺牲了大量的族人拖住几个六阶魔法师之后,剩下的人才侥幸杀穿了重重围堵,沿路告知各大种族塞列尔人就在附近的消息。
直到这时,其他种族才知道,位于整个重绒战场的大后方,竟然有一支一万人的大军在活跃着。
考虑到他们深入敌后,不可能有太多的补给,因此他们极有可能实行的是因粮于敌打法,每到一处会把当地的种族屠戮一空,将所有的粮食纳入行军所需当中,然后迅速转移,重复这种打法。
尚且不知道有几个种族已经倒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不是几百人,几千人,而是一万人!
哪怕这一万人是通过地形复杂的山地进军,绕开了诸多种族的视线,不久前才杀到了鸢尾魔狐的地盘附近。
但,这是谁放过来的?
哪条防线漏的勺?
夜水咬着牙,因为过于愤怒,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要骗我们,我们是盟友。”
大可露儿神情凝重,她对着自己信仰的狐神发誓之后,申辩道:“前线战场的信息由龙和精灵提供,魔狐的主力基本在协助巨人,因此我们的信使只在后方活跃。”
“仔细想想吧夜水,在复杂的战场上,只有翱翔于天际的飞龙与鹰身人才是最合格的信使,我们获得的信息也基本来源于他们。”
“从半个月前开战起,我们从前线获得的信息就很少,飞龙信使上一次向后传递信息还是三天前,考虑到塞列尔的行军速度…他们至少是七天前就突破了重绒战场进入后方开始急行军。”
“这件事与鸢尾无关,问题出在前线。”
在房间内围观的雾妖左看看,右看看,大惑不解的她变成了夜水的模样,歪着头发问。
“为什么不说问题出在龙族呢,他们又是联军领袖,又是信息转运枢纽,出了事总得找他啊。”
西格莉德一把按住雾妖,把她往自己身后塞。
路禹叹了口气。
小孩子说话总是天真无邪。
而天真无邪的话总是能很好地消弭蔓延开的紧张气氛。
果不其然,夜水收敛了气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见状,路禹背在腰间的手偷偷给雾妖比了个大拇指。
165.所谓领袖
鸢尾魔狐,月影狼人,蓝水蘑菇人,三大族群一起向重绒东战场的龙族长老会发出了信件。
信件内容是询问为何没有前线信使报告有塞列尔军队突破了重绒战场。
按照之前的通讯,塞列尔联军绕开重绒战场的行动已经失败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正面战场出现了破绽。
重绒的各条战线都配备有鹰身人,飞龙等有制空优势的种族,收集信息,并转发给次一级的战场,让他们做足准备。
换而言之,这是一次可耻的失职,这样的失职让摩斯塔纳中部平原附近的诸多种族遭遇了灭顶之灾,更是让鸢尾魔狐在不经意间被敌人堵在了家门口。
两天过去了,蓝水的哨探传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那只遏制了鸢尾魔狐一族咽喉地带的塞列尔军队原地建造起了简易的防御工事,并且派出大量的骑兵四处袭击周边种族。
他们没有搞屠杀那一套,但是他们每到一处都会把当地人的粮食洗劫一空,顺便把他们的建筑尽数摧毁。
听到这里,松一口气的是大小可露儿以及狼人,因为他们的领土在塞列尔骑兵的有效攻击范围内,如果塞列尔制造屠杀惨案,自己的族人,以及那些无辜的其他种族平民基本难逃一劫。
路禹是个外人,他的第一感觉和本地人完全不同。
“糟透了。”
塞列尔驻扎在能够遏制鸢尾魔狐转运粮食的主干道,这意味着他们想要大批运输食物必须崎岖难行的道路,即便有魔法加持,也会对前线产生微妙的影响。
当然,在这必须顾忌自身的情形下,前线不前线的倒还是其次。
即将入秋,粮食丰收,大量的种族需要储存过冬的食物,以应对严寒降临后死寂一片的大地。
茫茫白雪落下的那一刻,这片大地,众生平等。
塞列尔劫掠周边种族,让他们不得不被战争影响,被迫背井离乡。
在各大种族形成同盟的现在,其他种族没有理由拒绝,也必须要接收这些失去了家园的难民,并且拿出粮食接济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同属一个组织—反塞列尔联盟。
不接收别的种族,意味着不承认联盟成员身份,见死不救。
接收了别的种族,就意味着要拿出自己族人的那一份粮食喂给大量的难民。
也许在痛恨塞列尔这一件事上,各大种族都是一致的。
把一个塞列尔人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会咆哮着冲上去将他撕碎。
但是当反塞列尔人需要将自己的利益,乃至活命的机会让出去时,有多少人能够坚定不移地说一句“是的,我们是联盟成员,我愿意把我的这碗饭分给同伴一份”?
这些种族在漫长的时光中本就互有怨隙,因为塞列尔,大家才貌合神离地一起合作,体现到民众当中可以是一种仅存在于表面的友好。
可以预见,塞列尔人原地劫掠,固守敌后战线就是为了把后方形势弄得糜烂不堪。
这只塞列尔军队中,有高手。
不过路禹有一点没弄明白。
一支没有多少给养的军队孤军杀入敌后,基本意味着他需要不停的作战,如果最后要安全回返,则必须面对重重堵截。
一般这样的队伍以轻巧为主,全员骑兵才是常态,可塞列尔的这只军队却配备了大量的步兵。
要么这只军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杀进摩斯塔纳中部地区。
要么,他们有很大的把握,在敌后遨游之后,还能在军队不崩溃的情况下凯旋。
如果是后者…他们的底气是什么?
欧尔库斯发现坚持自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尽管按照战前构思,只需要大肆劫掠,让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被难民,食物短缺困扰,总体来说,只要直接影响到前线的对抗就算战略成功。
但是仅仅只是劫掠明显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因为塞列尔军队十分饥渴。
骑兵是塞列尔各军中筛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长年累月的训练本就为了战争。
敌人的鲜血,首级,都是他们的重要军功来源,为了能够换取晋升,以及更多的金钱,他们恨不得把一切见到的异族都变为尸体,将他们的耳朵割下。
步卒实力虽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能够大胆奢望军功换爵位,但是他们也能大胆奢望金银财宝。
精灵,魔狐的俘虏可以换取高额的悬赏,甚至能直接申请为私人奴隶。
狼人等半兽人能够卖给港口的商人,为自己带来巨额的财富…
无数的欲望交织,使得帝国统帅与陛下一起制订的计划逐渐变形。
“陛下和大贵族们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们比谁都清楚,这股欲望是管不住的,这是驱动塞列尔人开疆拓土的绝佳燃料,一旦关上这个阀门,他们的战意会直线下降。”
将军罗沓始终不理解为何欧尔库斯会如此愁闷,在他看来,帝国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勇武的将士在开疆拓土,强盛的帝国如烈日一般冉冉升起,即将高挂摩斯塔纳的天穹之上,普照这里的万物。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从这片土地攫取大量的利益,获得成就感,满足感,挥斥方遒的权力欲望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令他们如同神明。
决定一族生存还是毁灭的,不是立于这些种族当中,享受了血食与信仰的神像…而是他们。
三位七杖魔法师,三位帝国大将,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罗沓指挥着士兵将被俘获的蛇人押送至他们的神像前,那是面目狰狞,露出如同豪猪般尖牙的诡异蛇头像。
罗沓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把蛇人眼神里的惊恐,与他们因为不安抖动的身躯全都看在眼里。
他让蛇人将蛇神的传说给他叙述了一遍,然后笑眯眯地问:“你们的蛇神和我,谁更伟大?”
当蛇人回答是蛇神时,罗沓会微笑着让士兵抽出钢刀,将人杀死。
“我一个念头,能让你们死,也能让你们活,蛇神却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比起我,你们更愿意相信蛇神?”
信奉塞列尔创世之神孟狄拉的罗沓对于异族神总是这样,他和七杖的伊扎雷比将周边种族的神像一个个推倒,并笑着以开化蒙昧者的先驱自比,令那些凝聚着种族羁绊与信仰的神像一个个染上族人的鲜血。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这一幕的欧尔库斯嘴巴已经不再张开。
最初他还会尝试去阻止,但是在发现六个人中只有自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而且无论自己说什么,余下五人都只是附和,从没有听进去时,欧尔库斯累了。
统帅的做法直接影响了第七军。
自认为是创世神孟狄拉派来开化蛮族的士兵再无道德上的顾忌。
原本还听从欧尔库斯劝告,不打算滥杀异族的士兵听到了同伴炫耀今天自己收获了几个猎物,换算成多少军功;恪守底线的他们看见一个个曼妙的身姿在军营中出现,并变成欢愉的声响回荡在营帐之内;一道道绳索拴在长相怪模怪样的异族脖颈上,他们的皮肤上直接刻上能卖出多少金币。
欧尔库斯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他倔强地想要最后努力一次,然而素那法塞进他帐篷里的魔狐让他无声地咧嘴笑了。
欧尔库斯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他喉咙干涩,嘴巴则像是生啃了一口苦瓜。
已经不太能控制住情绪的欧尔库斯在看到魔狐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不安扭动的尾巴之后,逐渐平静了下来。
欧尔库斯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端详着这只魔狐。
“名字。”
欧尔库斯以为魔狐听不懂摩斯塔纳语,抬起了头。
魔狐却在这时怯生生地开口了。
“面包…”
欧尔库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那后勤刚刚分配给他的新鲜面包。
对于这个胆子大到敢和自己讨食的魔狐,欧尔库斯并不讨厌,他把装面包的篮子用魔力送到魔狐面前。
“吃之前,先把名字告诉我。”
魔狐惶恐不安地捏着毛茸茸地小手:“面包…”
这回欧尔库斯反应过来了。
“你就叫面包?”
魔狐点头。
欧尔库斯无力地叹了口气,无论哪个种族,底层人对孩子的寄望往往直白地体现到名字上。
见到欧尔库斯没有收回面包的意思,“面包”吃起了面包。
“你似乎不怕我?”
面包一边咀嚼,一边回答:“怕也没用,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如果可以,我不想饿死。”
对于这个洒脱的想法,欧尔库斯表示了赞赏。
他就这么欣赏着面包的吃播。
面包个子不大,也就到自己的腰间,这个模样,这个年纪,让欧尔库斯想起了自己女儿卡兰妮的小时候。
那个曾经搂着自己要抱抱的孩子不知何时起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婚礼都不愿意他出现在现场。
尽管知道卡兰妮就在第七军,但是欧尔库斯却从未去看望过她。
他不想被女儿以应对上级的表情敷衍过去。
吃的太急的面包噎住了,憋红了脸的她视线停留在了欧尔库斯的水杯上。
欧尔库斯把水递给了她,等她吃饱喝足,这才开始伏案工作。
他头也不抬,说:“你暂且在我这里居住,对外我会和别人说,你是我新收的仆役,等会你会从我这里拿到一个牌子,这个牌子能够让你不被军营的人欺负。”
“我工作和实验期间不要打扰我,如若不然,牌子我会收回。”
“我还需要做点别的换东西吃吗?”
“不用,我这里每天都会有剩下的,你想吃,就帮我吃干净吧。”欧尔库斯烦闷地挥了挥手,“现在我要开始实验了,你去外面守着吧。”
等面包离开,欧尔库斯的脸阴沉了下去。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
…
龙族长老会特使在三族联名传讯的第四天来到了蓝水。
来的不是纯血龙族,而是三位半龙人。
淡金色的竖瞳,微微发卷,形似山羊角的灰褐色龙角,浑身覆盖着坚硬的,浅绿色鳞片,以及细长的尾巴。
西格莉德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族,不免在人群中多瞅了几眼。
雾妖口直心快,直接小声地在西格莉德耳边嘀咕。
“角没你的粗,光泽感不强,灰褐色太难看了,还是你这个看起来像是渐变的颜色帅气。”
因为没见过西格莉德龙化的模样,因此雾妖只对比了角。
雾妖的赞美让西格莉德格外受用,她挺胸抬头,傲气地说:“亚龙人也是存在很大差距的。”
龙族特使在蘑菇城堡内解释了信息缺失的问题。
原因在于西线战场精灵联军在不断地进行“战略转移”,而这个过程中,负责信息收集的几只信使飞龙与联军部队汇合后遭遇了塞列尔的袭击,最终全军覆没。
因为相互脱节的关系,精灵并不知道飞龙这一侧的队伍已经覆灭,还以为是战场被分割之后,各自为战带来的信息不畅。
而这个空档正好被塞列尔那只穿插到摩斯塔纳中部的队伍抓住。
万幸的是,塞列尔的军队似乎也因此有了疑心病。
进入后方没有受到一点抵抗的他们不仅在平原进军时小心提防,不敢急速前行,而且还谨慎地设下了伏兵,打算遭遇围攻时,与伏兵前后夹击…
大可露儿并不满意龙族的解释,她神情严肃地质问:“联军与友军失联这么长时间,都不给后方传递任何信息,这难道就是龙族的调度能力吗?”
小可露儿用手肘戳了戳姐姐的腰,但是大可露儿不为所动,直视三个特使。
三个龙族特使脸一板,声音冷了下来。
“鸢尾,战场瞬息万变,联军统帅调度难免会出现失误。”
“你们的失误让鸢尾一族如今被一万多塞列尔精锐堵住了交通要道,他们现在正在我们的地盘肆虐,劫掠,大量种族的平民流离失所!”
“鸢尾的精锐都在前线,毫无保留地协助巨人抗击塞列尔凶猛的进攻,族内根本没有多少战力,你们的失误可能会害死我的无数族人!”
“我不要听什么失误,我要解决方案,要补救的方法!”
龙族特使平静地陈述:“长老会暂时无法调度前线的力量解决鸢尾的困境,一旦救援鸢尾,前线将会受到极大的牵制。”
“摩斯塔纳南方的诸多种族完全可以集结有生力量对抗塞列尔军队,没有参加联军的还有很多,鸢尾完全可以去说服他们。”
龙族特使笑道:“敌人只有区区一万多人而已,只要摩斯塔纳南方的种族团结起来,鸢尾的困境,不日就将解除。”
166.分兵出击
龙族特使只是个传声筒,真正做出决策的还是龙族长老会,因此大可露儿没有对着三个半龙人发火。
等到龙族特使离开,大可露儿才愤愤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姣好的面容因为过于愤怒完全拧在了一块。
蓝水和狼人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对于前线战况的了解是有延迟的,龙族特使只说重绒东战场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有序地对塞列尔发动反击。
西线嘛…
反正精灵等诸多种族依旧在战略转移,他们利用领土辽阔的优势不断地诱敌深入,也不知道这个打法什么时候收网。
巨人一族主导的重绒中央战场遏制的是试图打开摩斯塔纳中部平原的塞列尔精锐。
在目前已经开辟的三个主要战场中,巨人一族虽然抵抗得很狼狈,但是他们依靠强大的个人实力,让塞列尔吃了不少苦头。
直接配合巨人一族的鸢尾魔狐这些天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兵少了不少,看样子塞列尔那边也承受不起攻坚不利的损失,选择放缓攻击进度。
根据鸢尾的情报网,与巨人交战的塞列尔六阶战力似乎只有两位,如此看来,西线和东线的确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龙族说没法抽调战力协助似乎合情合理。
只不过…
路禹身为外人,这种涉及三族未来命运的事本不该轻易发表言论,但是对蓝水的亲切感,加之这些时日小可露儿一直在努力教导自己科莱语…
路禹不想蓝水和鸢尾吃闷亏。
“恕我直言,有些事完全可以往坏处去想。”
夜水有些惊讶地望着路禹。
路禹来到蓝水时间也不短了,蓝水一直允许他随意出入会议,但是他一直都显得很沉默。
聆听是路禹的常态,很多时候夜水看见路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十分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可是到了最后,路禹总是把嘴巴牢牢地闭上。
他想了很多事,但是却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次涉及到反塞列尔联盟,蓝水,月影狼人,鸢尾魔狐三个种族,还有大量的普通民众,事情更加复杂,以路禹之前的做法,他应该会把沉默贯彻到底才对的。
“一种可能,不完全对。”
“龙族其实是乐于见到如今驻扎在鸢尾附近的塞列尔军队搅乱整个摩斯塔纳中南方的局势的。”
“我们暂且把这只军队的出现当做龙族所说的意外,但是这个意外其实对龙族是有利的。”
“抵御塞列尔的主力其实是最接近塞列尔帝国的几大种族,按地理来划分…”
路禹走到摩斯塔纳地图前,拿出鹅毛笔在东西两条战线下方画了一条黑线。
黑线上方是战火四起的北方战场,黑线下方则是大量还未加入联军,只在口头表达了支持,决定与反塞列尔联盟同仇敌忾的种族。
“还是那句话,一个可能,不一定对。”
“龙族在通过这只塞列尔军队逼迫南方各个种族真心实意地参加进战争当中,这是往好处想。”
“如果往坏处想…”
路禹勾勒出扼守鸢尾魔狐领土主要交通要道的那只军队活动轨迹。
“秋收之际,各大种族因为一支军队被干扰了收成,难民激增,这也就等于整个种族的整体实力下降,未来一年,即便战胜了塞列尔,整个种族也会面临灾荒的威胁。”
“我在前面受到了损失,而在我后方的各大种族却安然无恙,此消彼长,我的地位不就下降了吗?”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利用塞列尔人的手,削弱后方诸多种族的实力…”
在场的在各自的种族中都有一定的话语权,听到路禹的话,不禁冒出了冷汗。
有些话路禹可以说,而他们不能说,因为路禹对于整个摩斯塔纳而言就是个过客,现在已经计划前往科莱了。
大可露儿之所以拍桌子就是因为她隐隐感觉到了龙族的用心。
让南方诸多未参加联盟的种族联合起来对抗塞列尔奇袭而来的万人军队,而且还说对方不足为惧…
一个敢直插敌后,孤军奋战的军队,定然有过人之处。
塞列尔人天生就是商人,他们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这只军队绝对不像龙族说的那么简单!
现在这些话由路禹之口说出,相当于把大家的忧虑都摆在了明面上。
路禹给了三族一个合理怀疑龙族决断的台阶,这也是他来到蓝水之后第一次把自己推到风波之上。
夜水感激地对路禹微微点头,紧接着正色道:“鸢尾的围一定要解,周边的种族也一定要团结起来,但是我们不能按照龙族说的去做。”
“这只塞列尔军队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必须以族群延续为首要目标进行战斗。”
月影狼人的使者率先认可了夜水的观点。
大可露儿也跟着点头。
在磋商到底该如何解决这只塞列尔军队时,夜水路过路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感谢母神将你送到蓝水。”
路禹知道夜水在感激什么,他笑着说:“谁让我的蘑菇们都在蓝水呢,为了他们,我总得做点什么啊。”
“难道没有蓝水的因素吗?”夜水佯装不悦。
“有有有,蓝水的蘑菇料理这么好吃,可不能因为塞列尔人打过来,导致我以后吃不到啊。”
…
…
“试探南方沿途的种族反应,顺便打探蓝水的消息?”
第七军统帅的例行行军会议上,欧尔库斯惊讶地看着伊扎雷比。
“我们目前的战略部署已经收到了效果,大量的难民涌入了鸢尾魔狐,月影狼人,还有几个大型部族的领地,只要我们的大军维持不动,保持威慑力,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同时牵扯重绒战场主力,以及摩斯塔纳中南地区各大种族的有生力量。”
“维持目前的阵线只需要一万人足以,我们有接近六千人的空余可以调度,完全可以活用骑兵的速度,对距离更远的种族施加影响。”
正在使用科莱大陆产出的唇膏画唇的素那法抖了抖微卷的睫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虽然这附近的异族足够一万六千人分军功与奖赏,但是精锐们的建功立业之心不可辜负,他们付出的血汗值得拥有更多,如今他们反复请战,我们身为统帅应当满足。”
又是惊人的五比一,欧尔库斯发觉剩下的五个人其实早就在想法上完成了统一,如今这个场合不过是出于礼貌知会自己一声。
按照数量来看,欧尔库斯应该学会聪明一些,顺从“大局”。
但是他却紧咬着牙,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
“分兵,是大忌!”
简短的一句话,让心思已经飘出军营,飞向远方异族领地,思考着军功录入的众人回过了神。
将军肯尼萨是个时刻板着一张死人脸的中年男人,以机变著称的他解释道。
“三千轻骑,五百重骑,一位六阶压阵,只走大道,以骑兵的速度完全就是来去如风,摩斯塔纳以南根本没人能够留下我们的精锐。”
“三千轻骑营地待命,一旦出现意外,也能迅速接应。”
“五百重骑扼守鸢尾魔狐要道,可以震慑他们,令鸢尾魔狐不敢轻举妄动。”
欧尔库斯警告:“你们就没有考虑过,龙族和精灵族派出援兵,拔除我们这颗扎在重绒战场后的钉子吗?”
“我们要做的是用最小的数量牵制异族前线的战力,要以稳为主,贪功冒进一旦出事,一万大军立于敌后,那就是四面皆敌!”
将军罗沓揉了揉脸上的疤痕,不屑地笑了。
“我们是在飞龙的注视下穿越西线战场,虽然飞龙全军覆没,但是区域范围内应该还有其他龙族存在,他们能够感应到自己族人的信息才对。”
“在已经得到信息的情况下,我们进军畅通无阻,枉费我们一路上疑神疑鬼。”
七杖伊扎雷比取笑道:“欧尔库斯你还没看清楚形势啊,这些个反帝国的异族联盟,各自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就这样的关系,我不认为龙族和精灵会来夹击我们,他们大概率会让鸢尾魔狐自己寻找南方各大种族的助力,将我们驱赶出去。”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最快也要到秋收时分才能完成集结…我这还是给魔狐们往最好的情况去计算。”
“这场战斗一旦进入冬天,我们就可以轻松地撤退了,大雪封山之际,摩斯塔纳南部被我们搅扰,无法储量过冬的种族都会死去。”
“只要到了春天,看到自己族人的惨状,所谓的联盟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此我们需要赶在冬天之前,尽量多一些获取军功与首级,争取让士兵们在开春前享受到战果带来的丰厚回报,以更加旺盛的战意投入到新一轮战争当中。”
欧尔库斯嘴巴微张,手刚抬起,又无力地垂下。
“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决定吧。”
踏着渐起的秋风,欧尔库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馋地流口水的面包看着桌面上那一栏香甜的烤土豆,用迫不及待地眼神注视着欧尔库斯。
那眼神让欧尔库斯得到了一丝慰藉,他恢复了一丝生气,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包挥了挥手。
面包用毛茸茸的双手捧着烤土豆恶狠狠地啃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欧尔库斯看见面包吃东西,总会觉得心情特别愉快。
167.诱敌深入
“我们的军队在入冬时就会离开这里,到时我会放你离开这里。”
欧尔库斯的话令正在凶猛干饭的面包停了下来,双手捧着烤土豆的她活像一只松鼠,而不是狐狸。
“你不像塞列尔人。”面包说。
欧尔库斯呵呵一笑,已经猜到答案的他鬼使神差地问:“什么样的人才是塞列尔人?”
面包闷头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注视着欧尔库斯。
“你是个好人,和他们不太像。”
欧尔库斯很想笑,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要是你,就不会用好人或者坏人去形容一个人。像我,我一向用立场来划分人,在我看来,立场决定了一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你之所以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只是因为我给你吃饱饭而已。”
“可你也没虐待我。”
“但也许我杀了你的族人,也许我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面包低下头,喃喃道。
“我被他们从族人堆里薅出来时,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种充满欲望…以及很难形容,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眼神。”
“我能感觉他们发自肺腑地感到愉悦,他们似乎很享受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苦难。”
“可你没有…”
欧尔库斯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虽然你总是阴着一张脸,像是我族里严肃的长辈,看上去很吓人…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似乎心事重重,而且你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欧尔库斯站起身,踱步到面包身边。
那张比以往看上去还要阴郁的脸,以及体型和身高的差距让面包打了个颤。
以为自己说错话的面包浑身颤抖。
欧尔库斯伸出手,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脑袋上。
面包的狐狸耳朵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往中间挤,感觉出那是个罐子。
“干吃没味道,这是我的私藏,拿去吃吧。”
面包取下脑袋上的罐子,发现里面装着金黄色,粘稠的液体,打开一闻,惊觉这是蜂蜜。
回到桌子后的欧尔库斯提醒面包:“我建议你把我当坏人比较合适,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在战场上相遇。”
面包吮着站在毛茸茸小手上的蜂蜜,刚露出的笑容就被欧尔库斯的话打消了。
沉默良久,面包困惑地问:“鸢尾的领地十分辽阔,族人基本只生活在很小的一部分区域。”
“从小到大我都听族里的长辈说,摩斯塔纳广袤得吓人…”
“这么大的摩斯塔纳,真的容不下我们,还有塞列尔吗?”
“…”
“吃饱一些,回到你的族群里,你会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脚步声响起,被欧尔库斯叮嘱过不要被外人看到自己吃东西的面包像个受惊的小猫,先是一抖,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吃了一半的土豆直接塞进嘴里,鼓起的脸颊好似松鼠的颊囊。
她的速度明显不比门外的来人的步伐快,才忙到一半,对方就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素那法?”欧尔库斯惊疑道,“我门外应该挂了实验标志了,你来做什么?”
素那法瞥了一眼藏东xz到一半的面包,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急事,否则我也不会打扰你这个召唤大师。”
发现素那法的视线停留在面包上,欧尔库斯警惕地提醒:“既然是急事,就请直说吧。”
素那法说:“伊扎雷比四千人的‘帝国长戟’已经组建完毕,后勤正在给他们配备两天的食物,明天一早就会出发。”
欧尔库斯对此毫无兴趣:“你们做决定就好,陛下派我来第七军,只是为了防止龙族围剿你们。”
欧尔库斯在第七军的消息迟早会暴露,届时东线的龙族很可能会换一副姿态,因此在入冬前他最好保持隐蔽状态,等到第七军的战略任务完成,再高调返回东线战场。
“可你的女儿卡兰妮和她的丈夫瑞杜克都在帝国长戟当中。”
欧尔库斯怔住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
素那法望着角落里的面包,别有深意地说:“欧尔库斯,异族当做宠物玩玩就好,最好还是不要抱有太多的感情,这样的货物,你只要愿意多花几个金币,科莱那边能买到更好的。”
说完,素那法转身就走。
角落里的面包浑身战栗,这个叫做素那法的女人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自己极为不舒服,就好像被一头凶戾的怪物盯上了。
眼神交接。
这个英气逼人的女人,美艳的样貌下仿佛藏着一头野兽,正在对着自己咆哮,怒吼,无数的鬼怪围绕在野兽四周,似乎只要野兽行动,便会随之一起扑向自己。
欧尔库斯看到了面包在发抖,他走上前摸了摸面包的脑袋。
“放心,七杖互相之间也是要给面子的,她会特地来告诉我这个信息,就是看在同为七杖的面子上。”
欧尔库斯捏着她胸口的牌子,晃了晃。
“只要你戴着这个牌子,素那法就不会对你下手,因为你是我欧尔库斯的仆人,是帝国唯一一位六阶召唤师的‘宠物’。”
“她…”
“我知道,你和她对视了对吧?”欧尔库斯说,“素那法擅长的是幻术,她的眼睛很有侵略性,下次不要看她的眼睛。”
“面包,我要出会门,你就呆在这里,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让他乖乖在外面等着。”
叮嘱好面包不要离开营帐之后,欧尔库斯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素那法抱着双臂,倚在旗杆之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既然你知道那是我的宠物,那就把眼睛挪开。”
“啧,大召唤师开不起玩笑啊,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女儿的消息,你就这么对我吗?”
“一码归一码。”
欧尔库斯撂下警告,径直前往帝国长戟的集合地。
骑着骏马的骑士在看到欧尔库斯之后纷纷下马,施礼。
欧尔库斯阴沉着脸穿越这条帝国的洪流,找到了正在给各个骑兵队长安排事务的伊扎雷比。
伊扎雷比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欧尔库斯为何而来。
“卡兰妮留下,其余人暂时解散。”
伊扎雷比没有碍事,咳嗽了一声:“我去看看军需后勤的人做得怎么样了。”
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了欧尔库斯,以及一头金发,面容与欧尔库斯有几分相似的卡兰妮。
卡兰妮以塞列尔帝国的标准礼仪向身为七杖的欧尔库斯施了一礼。
“欧尔库斯大人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依旧是上下级对话的口吻。
欧尔库斯整理思绪,良久:“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上下级的口吻免了吧,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对话。”
“你是指父女?”
卡兰妮主动说出口反倒让欧尔库斯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们不该以父女的方式对话吗?”
“母亲并未原谅你,因此我觉得…不该。”
欧尔库斯脸上的线条变得冷硬,他吐了口气,强硬地命令道:“离开帝国长戟。”
“你要阻止我为帝国的荣光奋战吗,这是属于我的战斗,我要在战场上建功立…”
“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别傻了卡兰妮!”
欧尔库斯怒吼了一声,接着说道:“伊扎雷比打算一路南下,打探蓝水,月影狼人等诸多种族的底细,换而言之,帝国对于他们属于两眼一抹黑。”
“尤其是蓝水,自从他们驱逐了帝国的行商之后,帝国对于他们的了解基本来源于其他种族商人的描述。”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他们的神明据信曾经存在过,并且传授了他们大量奇特的知识,令他们进化速度极快!”
欧尔库斯还想说更多,却被卡兰妮粗暴地打断了。
“只是异族而已,脆弱的异族神岂能与孟狄拉相比,沐浴在孟狄拉光辉下崛起的帝国对于他们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欧尔库斯大人,请您尊重我的意志,我们将为帝国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建立功勋。”
欧尔库斯一声长叹,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不知名动物皮革。
“带上它,这能给你提供一些保护。”
眼看着卡兰妮不打算收下,欧尔库斯大喝了一声:“给我收起来!”
被吓得一激灵的卡兰妮接过了皮革。
欧尔库斯本想再叮嘱两句,但是一看到卡兰妮眼睛里的不耐烦,他放弃了。
没有跟伊扎雷比打招呼,欧尔库斯步伐沉重地走在返回营帐的路上。
这些日子,他总是心绪不宁,查看帝国最南方的几个种族时,每每看到情报不明的蓝水以及月影狼人,他总会感到不安。
直觉准不准不好说,但是欧尔库斯总觉得不该轻视摩斯塔纳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生命。
帝国从上至下都在一百年前闪击四族的荣光中沉浸了太久,此番全面开战又取得了太多的优势,使得大家都十分轻视自己的对手。
这种傲慢令欧尔库斯感到害怕。
可他无法阻止。
太阳初升,伊扎雷比带着刚刚组建的帝国长戟出发了。
三千五轻骑,五百重骑,化作一柄尖刀,直插摩斯塔纳南方。
五位帝国六阶目送着这群精锐离去,除了欧尔库斯之外,都觉得他们能够得胜而归是十拿九稳之事。
将军罗沓和肯尼萨已经在商议等到伊扎雷比回来之后,换上另一批骑兵出击的事了,就连分军功和俘虏都在讨论范围内。
心事重重的欧尔库斯用自己七杖的权限调动了几十名粗通魔法的斥候,命他们全程跟随帝国长戟,收集沿途的消息。
所谓未雨绸缪,就是所有人都觉得胜利是理所当然时,有人要去思考,万一输了,怎么办?
如同脱缰野马的帝国长戟如同割草机一般,横扫途径的所有部族。
伊扎雷比的做法完美的符合了整个队伍建立的初衷。
功勋为上。
帝国长戟的眼里没有平民,他们也不采取第七军在鸢尾魔狐附近驱赶难民的做法,所见到的一切异族都是功勋的一部分。
两天,七个小型部族消失,帝国长戟随行书记官如实地记录了军士们的壮举。
欧尔库斯的派出的斥候也看到了血流成河的部族废墟,他们在残垣断壁,尸首横陈的土地上寻找了许久,最终给欧尔库斯发回了“长戟所到之处,血流漂杵”的信息。
这些因为战事过于顺利,几乎没有怎么产生对抗的斥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伊扎雷比知道这些斥候的存在,还乐呵呵地分了一些“耳朵”给他们。
帝国长戟只用了两天半就从中部地区进入了地形复杂的摩斯塔纳南方。
查看地图,伊扎雷比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到达月影狼人,蓝水蘑菇人的领土附近。
向偏西方向的蓝水城进军,还是向偏东边的月影城进军成了问题。
北方的狼人部族让帝国遭受巨大损失的事迹让伊扎雷比再三犹豫之下,决定尊重一下对手,他巡视了几乎没有遭受损失的帝国长戟,宣布了不去碰月影狼人这块硬骨头,而是先去探探蓝水蘑菇人的底细。
为了保证状态,伊扎雷比决定不再与沿途的小部族纠缠,直奔蓝水城。
这个命令反倒是让帝国长戟的骑兵们有些失望,这些天积攒了不少军功的他们,已经有人到达了晋爵的边缘。
迅疾如风的帝国长戟继续长驱直入,他们沿着往日行商成群的商道疾驰,进入蓝水的领地范围内后,伊扎雷比下达了命令。
“所有作物,尽数摧毁,不给蓝水蘑菇人留下一点粮食!”
“只要发现蘑菇人,老规矩。”
之前被压抑的帝国长戟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在这里把损失的功勋补上。
然而扫荡开始的第一天,他们却惊讶地发现,进入蓝水领土之后,他们一个蘑菇人都没见到,所有的房屋里,也翻找不到一粒粮食。
不仅如此,本该有种植作物的土地早已空空如也,初秋挂果的果树上光秃秃的。
伊扎雷比摸了摸下巴:“看来是被吓破胆子了,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
“我倒要看看,你们蓝水能带着族人和粮食跑到哪,有本事就退回大湿地,重新变成野蛮人!”
168.我觉得自己是个人
坚壁清野,这便是路禹为蓝水提供的破敌良策。
话出口的一瞬,就连璐璐缇斯都惊讶了。
都已经计划好了,学好科莱语就离开,而且按照路禹的行事风格,此前也只在索雷森稍微为了王子伊索牵扯了一些当地的事务,更多时候路禹的身份正如他所说—只是过客。
摩斯塔纳局势混乱,牵扯越多越难脱身,之前以外人身份帮忙点破龙族话语里的诡计就已经是在帮助蓝水了…现在直接参与策略谋划?
然而路禹说得很坚定,而且也不是失言,他还将如何实施写了下来,交给夜水去判断是否值得采用。
大小可露儿,月影狼人的使者,以及蓝水的高层们看着路禹提供的思路,陷入了沉思。
小可露儿发现将蓝水居民迁回蓝水城,让伊扎雷比的军队毫无收获似乎只是初步计划。
“确实有下一阶段的计划,但是这取决于你们是否愿意采纳第一阶段,而且也要看第一阶段能否取得想要的效果。”
蓝水的高层很有魄力,结合实际出发,迅速确定了这个战术可行,立刻下令开始坚壁清野。
虽然不知道路禹第二阶段会拿出什么战术,但是能让伊扎雷比这个屠夫一点补给都拿不到,只能烦躁地在蓝水境内转圈,这就是一种胜利。
月影狼人的使者反应很快,蓝水选择坚壁清野,如果自己不跟进,那么在蓝水这里碰壁的伊扎雷比为了提振士气一定会找他们的麻烦。
看着月影狼人派使者回去报信,路禹已经有了能够歼灭伊扎雷比的信心。
塞列尔这只军队是孤军,他们的依仗高机动性,以及联盟人心各异,看似合作却是各怀鬼胎的状态才得以高歌猛进。
只要让这只以战养战的先锋受困,那这只孤军深入的军队必然会因此产生动摇。
蓝水的蘑菇人们虽然心有不甘,但仍然听从了族长发出的号召,抢收半熟未熟的作物,刚刚结出来的果子,各种人能吃的蘑菇,不给塞列尔人留下一点粮食。
在外面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坚壁清野策略时,路禹照常在小可露儿的屋子里学习着科莱语,对于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小可露儿刚刚教的词语是“战争”。
她双手托腮,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路禹。
这不是一个按照学习进度应该学到的词汇,小可露儿顺势打开了话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眼看着可露儿的脸越贴越近,璐璐缇斯伸出触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示意她差不多行了。
“我对你的态度转变感到很感兴趣。”小可露儿对于这个捣蛋的召唤物一笑而过,继续着话题,“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发现,你的目标是前往科莱,然后通过科莱前往其他地方,你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片土地上。”
“摩斯塔纳很广袤,但是这种广袤对于你而言只是旅途一闪而过的风景,你旅行多地,这样的景色只会让你觉得枯燥,山与水千篇一律,人与物似曾相识。”
“战争估计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应该不会让你内心掀起波澜,你找翻译,学习科莱语只是想躲过这些麻烦,尽管离开。”
“你这样一个目的性强,心性坚韧,见多识广的人,在蓝水的这些天一直保持的很好,你参与了所有有关塞列尔的会议,你的眼睛扑闪,里面像是有很多话,但是你的嘴却闭得死死的,只字不说。”
“你之前对塞列尔开战持有的态度应该是胜者为王对吧?在你这样的旅行者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统一’。”
“可你忽然一反常态,以外人的角度帮我们说出了我们不该也不能说的话,然后你这个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又站了出来,为蓝水提供了一招可以遏制七杖伊扎雷比进攻的杀招…听你的意思,你还打算提供更多。”
“是什么改变了你?”小可露儿的脸越贴越近,娇俏的脸在路禹的眼睛里一点点变大。
璐璐缇斯横在两人中间,但是这没用,只是一个召唤物的她被小可露儿拨到了一边。
她本想反抗,但是和路禹的约定使得她不得不保持“召唤物”的身份。
“夜水?”
小可露儿看着路禹平静的眼睛,迅速否定了这个答案。
“虽然夜水很可爱,但是多少带点蘑菇的特征,应该不符合你的审美,让你接受一个可男可女的人似乎也挺难的。”
“蓝水?”
路禹眼神微颤。
“是,又不全是?”小可露儿来了兴趣。
阳光透过天窗的彩色玻璃,在路禹和小可露儿身上撒下一片又一片五彩斑斓的“花瓣”。
“不会有我这个科莱语老师的份吧?”
路禹笑了笑。
小可露儿也笑了,她很自然地介绍道:“在鸢尾,如果喜欢一个人,表白方式很简单的。”
“愿闻其详。”
“把自己尾巴上的一搓毛发交给对方。”
路禹哈哈大笑:“可我没有尾巴。”
“没事,你可以问我要。”
雾妖已经被西格莉德死死按住了,尽管雾妖只要稍微动点手段就能挣脱,但是这种时候她很配合西格莉德的表演。
璐璐缇斯左看看右看看,她想做点什么,但是她现在只是个召唤物…
“能让人改变的原因往往不止一个。”路禹说。
路禹没有接话,小可露儿倒也没显得失望,看上去她只是想调戏一下路禹。
“你说得没错,在我看来,塞列尔在摩斯塔纳这片土地发动的战争就是常见的征服,我以前看过各种版本的,估计以后也能见到不同的。”
“因此塞列尔的做法虽然让我不耻,但是我也没觉得有多不妥…生存本就是这样,落后就会挨打。”
“但是…”
路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夜水帮过我的忙,蓝水的人很热情地照顾,教导着我的小蘑菇们,蓝水的蘑菇料理很少吃…”
“以及,在我的眼前,塞列尔屠杀了各个种族的平民。”
路禹推开门,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走到房子的阳台前,看着远方不断迁进蓝水城的蘑菇人,以及城内忙碌的蓝水卫兵,听着那些在这里都能听到的嘈杂,平静地说。
“可我是个人啊。”
路禹知道,在真正的古代战争中,平民就是消耗品。
人相食三个字,背后是多少血与泪,落到史书上,只有轻飘飘的三个字罢了。
在蒙昧的年代,在这还有奴隶,人口买卖是一门热门行当的世界,谈文明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真到了打仗,平民的死活根本无人管。
他明白,他懂,他读过的史书告诉他,这很常见,因为这就是战争。
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明白!
塞列尔,一个蒸蒸日上,国力强盛的国家,为何能如此残暴,对着手无寸铁,也并不抵抗的平民下手。
仅仅因为他们是异族?
你们的功勋可以建立在敌人身上,就连亚斯的哥布林攻城都知道有生抵抗力量和普通人的区别。
塞列尔是人族,是一个有着千余年底蕴,感受过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受尽了白眼,且流浪多地的国家啊,竟然不如诸多种族歧视的哥布林?
究竟谁才是魔物,野兽?
道德感越低的人越能在混乱的时代混得如鱼得水,因为他们灵活的道德底线可以让他们适应一切情况。
可惜的是,路禹现在不打算灵活。
他头铁,打算跟塞列尔人磕一磕。
“我认真的。”路禹靠在木制的护栏上,仰望天空,“我希望我好不容易离开了大湿地的小蘑菇们能够好好地在摩斯塔纳成长,等着我回来接他们。”
“我希望热情接待过我,让我免费品尝蘑菇料理的蓝水人能够不被没人性的家伙伤害。”
“夜水帮过我,我也希望帮她。”
“我想让摩斯塔纳的其他种族知道,人是不同的。”
“我知道只要我去做了,就会引来麻烦,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而且她们在支持我。”
小可露儿看了一眼雾妖和西格莉德,这两家伙因为路禹的发言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给伊扎雷比的先头部队开开眼了。
她没发现,路禹正笑着斜视璐璐缇斯。
“你要头铁,我总不能丢下你自己跑路吧,还什么支持你…我有不支持的选择吗?”璐璐缇斯哼了一声。
“可我之前提出这个想法时候你也没阻止啊,你也不怎么喜欢塞列尔吧?”
“你都做出决定了,我肯定不能反对啊,谁让我们早有约定,旅行中的大事全由你决定,我可是七阶魔法师,信誉是有的。”
“那璐璐缇斯,我先谢谢你了。”
小可露儿说:“还真是很复杂的因素都叠加在了一起呢,不过看上去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
“对了,我教你科莱语,这些原因里就没有我的一份吗?”
“如果你不让我每天给你下厨,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小可露儿脸色突变:“那算了。”
169.就杀他们的马!
原本就打着以战养战的想法,大部队在鸢尾附近也劫掠了足以度过整个秋天的食物,因此伊扎雷比为求行军效率,这次只带了两天的食物,想着在蓝水周围就地补给。
可现在伊扎雷比十分烦躁,进入蓝水境内的两天时间里,帝国长戟一个蘑菇人都没看到。
至于食物,蓝水实行了十分彻底的坚壁清野,别说一粒米,哪怕是山野上斥候都找不到能吃的蘑菇和野菜,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行的食物筛选。
如今蓝水境内想要在野外获取食物,只能打猎。
可是伊扎雷比不是几个人,而是四千人,打猎根本满足不了这个队伍的日常所需。
不仅如此,蓝水境内的井水都存在污染的风险,在一个士兵中毒之后,伊扎雷比严令禁止任何饮用死水的行为。
“这哪是蘑菇,简直就是乌龟!”
搞清楚蓝水战略意图的伊扎雷比仍不死心,他向着塞列尔行商数百年未曾踏足的蓝水城进发,在斥候的引导下看到了坚固高耸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以及高悬在墙头上的麦穗。
这是挑衅,是蓝水在告诉伊扎雷比以及塞列尔,他们的兵势对蓝水毫无作用。
帝国长戟的斥候纵马靠近蓝水城,隔着护城河,打量着这座拒绝了塞列尔行商,如今又拒绝了塞列尔第七军的城池。
发现塞列尔人到来的蓝水蘑菇人也不攻击这个斥候,而是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一份香喷喷的炒蘑菇和炒米,兵器一放,对着这个斥候就表演一个大快朵颐。
城头挂麦穗远没有蓝水士兵城墙上吃播要刺激人。
只是看着蓝水人笑呵呵地吃吃喝喝,帝国长戟的斥候就焦躁难耐,恨不得登墙砍人。
伊扎雷比得知消息也有些破防。
虽然帝国长戟的目的是打探南方各种族的虚实,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为了功勋来的。
屠灭一些小族不算什么,以他们的身份,军功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了,因此和蓝水打交道才是重头戏。
塞列尔在摩斯塔纳眼中钉有二。
一是始终嘲讽他们的哥布林。
二就是说拒绝塞列尔人就拒绝,而且贯彻到底,从不动摇的蓝水。
因为蓝水的地理位置,因此塞列尔之前一直没办法出口气。
此番伊扎雷比带队杀入摩斯塔纳南方,兵进蓝水境内,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帝国击败蓝水的第一人,这个头衔伊扎雷比很想要,这足以让他名垂塞列尔史册。
可是蓝水不给他这个机会,不仅如此,坚壁清野的策略还让他不得不为了饱腹,灰头土脸地撤兵。
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轮到其他人指挥帝国长戟出战,捞取功勋,荣誉,以及政治资本…伊扎雷比眼中寒芒一闪,下定了决心。
“我就不信所有的种族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担心蓝水追击,伊扎雷比沿途放出了许多斥候,确保自己不会被咬住尾巴。
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蓝水城的城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原本还存着杀个回马枪想法的伊扎雷比一抖披风,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的是乌龟!”
郁闷的伊扎雷比拿出塞列尔商人通过大量交易,逐渐补全的摩斯塔纳地图,核对方向之后,开始了又一轮的扫荡。
迅疾如风的帝国长戟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
接连三四个部族领地中空无一人,装粮食的器皿连点残渣都没留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伊扎雷比心头,他紧咬着牙齿,愤恨地望向蓝水城所在的方向。
“你们这群该死的蘑菇人!”
如此统一的举动,要说没有人居中指挥,伊扎雷比根本不信。
摩斯塔纳北部,中部联盟起来的种族尚在勾心斗角,南部竟然有了如此的调度与执行力?
愤怒的伊扎雷比给所有空无一人的族群根据地都放了一把火,凿碎了他们的神像。
长途奔袭无果,被蓝水这只乌龟拖住步伐,甚至能够想象到回去之后塞列尔其他贵族的嘲笑声…伊扎雷比越想越气,执剑的手咔咔作响。
然而身为大军统帅,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意气用事,整个队伍携带的口粮已经不足以支持日常活动,骑兵所依仗的优秀战马也不能轻易折损。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伊扎雷比决定再搜寻半日,如果无法获得任何战果以及补给便立刻返程。
考虑到蓝水周边的种族容易受到蓝水这个大族的影响,因此伊扎雷比调整方向,朝着月影狼人领地附近进发。
即将落日时,帝国长戟的斥候便汇报给伊扎雷比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前方有族群活动。”
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伊扎雷比领着大军迅速杀到,试图堵住这些来不及跟随蓝水一起执行坚壁清野策略的异族。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居住在此处的蜥蜴人武德充沛,在发现斥候踪迹之后,先是将其中一名追杀致死,又打伤一名,然后赶忙扶老携幼地躲进了骑兵难进的山林当中。
帝国长戟的士兵们惊喜地在蜥蜴人的地洞,木屋中搜出了大量的肉干,稻米,魔法师检测之后,确认全部无毒。
连续两天毫无收获,人马都减半口粮的帝国长戟一下收获了大量的食物,连忙开始分配食物,轮流进食。
“不对劲,都别煮米。”伊扎雷比看着蜥蜴人库房里的小山一样的稻米笃定地说,“蜥蜴人这种蛮族,怎么会食用稻米,有诈。”
伊扎雷比身旁几位有经验的骑兵队长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后,这才赶紧上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半兽人种族一向是杂食的,稻米这种饱腹感强的食物,他们自然也吃…并不是只吃肉。”
伊扎雷比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不太自然了。
好在几个骑兵队长很给面子,一句伊扎雷比大人看见稻米数量太多,产生了警惕便把这件事遮过去了。
根据有经验的斥候描述,这里的稻米基本都是蓝水产的。
椭圆形,晶莹剔透,米粒白白胖胖,揉搓之下能闻到一股独特的甘香。
背靠大湿地边缘富饶的土地,蓝水这些年在南方就靠着粮食打开了无数贸易路线,这里大多数半兽人或多或少都会照顾蓝水的生意。
因为蓝水与塞列尔交恶,因此塞列尔也禁止了蓝水的稻米通过各种渠道进入自己的国土,所以这还是士兵们第一次吃到来自摩斯塔纳最南方土地的馈赠。
米饭成熟时浓郁的米香气在营地中飘荡,像是美人妩媚动人的小手,轻轻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拂过。
对蓝水极度不爽的伊扎雷比本想吃几口肉干对付了事,但是在看到周围士卒吃饭时那又凶狠又陶醉的模样…
伊扎雷比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碗,尝了一口。
这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一口肉干,一口白饭,伊扎雷比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在脑海里反复念叨“坚决不吃蓝水米”。
“能种植出如此好稻米的土地,还有这么香甜的稻米…也应该让帝国的子民们一起享用才对。”
因为蓝水阻碍自己扬名立万的怨气因为这几口饭完全消散了,伊扎雷比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他边给自己添饭,边构思着帝国长戟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一声尖锐的呼哨打破了沉默干饭的帝国长戟营地。
这是塞列尔暗哨发出的紧急讯号,哨声仓促地中断,这就意味着报信的暗哨已经殉国。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愣了几秒,这才丢下手中的碗,急速奔向不远处的战马。
魔法师速度更快,他们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便已经站起身,调动魔力,迅速与同伴构建起防御性屏障。
然而,空中附着各属性魔法的箭矢还是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一些。
夕阳西下,五光十色的箭矢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天穹上直坠的流星,密集地覆盖了帝国长戟的营地。
前几秒还在享受美食的帝国长戟乱作一团。
附魔箭矢贯穿了一些倒霉蛋的身躯,让他们成为了这场混乱中,绊倒同伴的障碍物。
被箭矢命中的马匹吃痛开始横冲直撞,原本吃饭时都保持好的阵型因为战马的冲击逐渐无法被控制。
混乱中骑兵队长呼号着整队,慌乱中冲向战马的骑兵与同伴撞了个满怀,魔法师高声呼喊试图与同伴形成配合…
爆炸声,马匹的嘶鸣,抽刀时金属摩擦的声响,混成一片。
“魔法师原地构建屏障,为骑兵争取上马时间!”
伊扎雷比使用了一个简单的“巨声术”,将自己的声音放大,轰进无头苍蝇一般的士兵耳中。
六阶魔法师存在的安心感压制住了混乱的场面,令原本紧张不已的帝国长戟迅速找准了行动目标。
站在不远处高点的路禹看到这一幕,感慨道:“果然不能小看这些经验丰富的前辈啊,寻常军队被这么突袭,慌乱之下就该溃败了。”
“不过嘛,还没完呢。”
蓝水的蘑菇人,月影狼人在太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之际显露出了身影。
“我虽然没法吃掉你这堆精锐…但是拿你们的命振奋士气,足够了。”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朝天释放了一枚光球。
看到这个信号,六百名五阶的蓝水蘑菇人一起释放了魔法。
这是一个路禹很喜欢,甚至拿来衡量魔法师战力的魔法。
火球术。
而他的目标不是被蓝水,月影狼人围在中央的帝国长戟。
而是这座山头的林木。
从夜水,月影狼人特使那里拿到指挥权的路禹冷静地下令。
“记住你们的目标,就杀他们的马!”
170.大胜
无数的火球将刚刚黯淡下去的天空照得一片赤红。
看着这些熊熊燃烧,蕴含着魔力的球体坠落在林间而非直击帝国长戟的魔法屏障,伊扎雷比立刻意识到蓝水这边的指挥者打算干什么了。
他完全没想正面冲突,只是想依托环境优势,给予自己最惨重的打击。
如此打法,再联想此前的坚壁清野,伊扎雷比无比确信,这两个决策出自同一人。
出自一个把乌龟壳背在自己身上的恶心角色。
帝国七杖,可不单单是位阶到达就能得到的荣誉,获得这个评定还需要一定的领导指挥能力。
混乱的局势下,伊扎雷比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重骑开路,沿着来路突围!”
重骑兵是第七军精锐中的精锐,配备的战马都有飞马的血脉,行动敏捷,耐力出众,而且还兼具些许魔力血脉,能和一些增益魔法共鸣。
重骑整队的空挡,伊扎雷比飞速地扫了一眼四周,试图找到那个设计了这场伏击,一定就在现场调动蓝水与狼人行动的指挥者。
精通火属性魔法的他视线穿越了重重火海,仔细地感受着四周的魔力气息。
“发动火焰魔法的蘑菇人大多是四阶…那这个指挥者也就是五或者六阶了?”
重骑兵的战马素质得到了体现,滔天火海中,每一匹战马都毫无俱意。
马蹄轻点地面,漆黑如墨的铠甲于火光中闪烁,锃亮的甲片倒映着耀眼的光芒,每一队重骑兵都宛如天神降临,引导者身后的队友,撕破热浪滚滚的火圈,撞破重重魔法箭矢,浴火前行。
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路禹都不得不赞扬一句,这些骑兵的实力与勇气令人钦佩。
但是很可惜,路禹今天不打算对人下手,他要杀的是马。
不断有轻骑兵跟随重骑兵突围的过程中落马,被火舌吞噬的马匹基本无法再次站起来。
眼看着战马一匹匹倒下,伊扎雷比愤怒地一挥手,将周围暴躁的火焰牵引至自己身前,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他原本还存有寻找指挥官,暗中斩首的想法,但是情况已经不允许他那么做了。
整个第七军只有六千轻骑,一千重骑,这次行动他就带出来了三千五轻骑,五百重骑。
损失骑兵还可以接受,一匹匹优秀的战马陨落在火海当中,这会让整个第七军的战略部署被彻底打乱。
“萤火!”
伊扎雷比大喝一声,火球刹那间四分五裂,化作拳头大小的萤火虫。
疾风骤起。
这些蕴含着澎湃火属性魔力的萤火虫刚飞至半空便被狂风吹得晃荡不已,身躯内的“火种”也忽明忽暗。
一个穿着黑纱的身影从天而降,吹灭了那些还未起飞的“萤火虫”。
“七杖伊扎雷比,很荣幸见到你。”
伊扎雷比看着她身边不断生成又消散的风旋,皱起了眉头。
“蓝水的六阶…你是谁?”
“我?我的名字音译成摩斯塔纳语有点长,你真的要听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这不太合适吧。”
“那好,听好了,我的名字全称是…索莉芬特塞克比尔卢雷亚伊威斯特塔塔雷文库尔亚博塔利亚德克罗……”
置身火海当中的伊扎雷比目光呆滞,随着那个名字越来越长,他的嘴巴也越张越大。
他要是没听错…这人的名字至少有一百字?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觉得自己被玩弄的伊扎雷比咆哮着牵动周围的火焰发动了攻击。
一个精通风属性的魔法师总是没那么容易被命中的,对方灵巧地躲过了火焰的袭击,埋怨道:“我都说了我的名字很长,是你非要听的,你完全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夜水。”
夜水和伊扎雷比的大战完全属于另一个战场,被牵制之下,伊扎雷比已经无法帮助帝国长戟了。
璐璐缇斯注视着夜水与伊扎雷比的战斗,又看了看蓝水的五阶魔法师们,有些困惑地“咦”了一声。
忙碌着给信使下达命令的路禹没有听到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发出的声音。
他最新的命令是让狼人在进攻失去马匹的骑兵时,尽量只伤不杀。
这个命令到达月影狼人阵中引起了一阵骚动,这群身材都是倒三角,肱二头肌主导大脑的猛人把人撕碎是拿手好戏,让他们伤而不杀,这就有点为难狼了。
虽然腹诽路禹下的命令莫名其妙,但是这场战斗的事前布置,以及开战后获得的战果都很明显,因此他们对于路禹还是比较服气的。
重骑兵的英勇冲锋使得帝国长戟大量的士兵杀出了火,向着平坦地带进发。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道路两旁潜伏已久的另一批狼人纷纷跳了出来,趁着帝国长戟中的魔法师来不及反应,他们的利爪划过塞列尔士兵的咽喉…
“只伤不杀,是只伤不杀!”
在下意识撕碎了一批塞列尔士兵的脖子之后,闻到血腥气差点上头的领队赶紧大喊。
成群的狼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视线挪动到了塞列尔士兵的手,脚上。
发现又有塞列尔士兵突围之后,已经引起帝国长戟先头部队混乱的狼人高高跳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里,让恼羞成怒的塞列尔人气的牙痒痒。
简单清点伤亡的骑兵队长在得到了伤亡数字之后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一群没战斗经验的家伙,趁乱偷袭才这么点战果。”
火海当中,伊扎雷比与夜水对拼了一发六阶魔法。
风属性与火属性魔法的激烈碰撞让大火迅速蔓延,原本站在高处的蓝水魔法师险些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璐璐缇斯看出来了,夜水的战斗经验完全不如伊扎雷比,好几次魔法的对攻看似夜水占了上风,但实际上却是伊扎雷比在引导着夜水的风魔法配合他的火属性魔法造成更大的破坏效果。
火属性魔力在场地内迅速堆积,夜水又疯狂使用风魔法的后果就是…
“屏障!”
路禹的声音被传令官捕捉到,蓝水的魔法师得令后迅速做出了反应。
就在一块块水属性屏障成型之后,如同炼狱一般的火海中,爆炸声接连响起。
起初像是路禹过年时候常放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
越往后,爆炸声愈发响亮,爆炸中心不时有火舌喷涌,激射向四周。
在一发惊雷般的爆鸣声后,夜水被一股巨力轰出了火海,浑身冒着青烟。
璐璐缇斯眼尖,发现伊扎雷比也在同一时间倒飞了出去,并瞬间一个加速,遁入夜色。
夜水的状态不是很好,过热的场地使得她在战斗中已经脱水,皮肤起了无数的褶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还在不断冒烟的夜水不断地咳嗽,看见路禹和西格莉德紧张的神情,她笑着说:“放心,我们蘑菇人是这样的,一旦太热了,身体就会有些特殊的反应,只是暂时的。”
这话让路禹等人松了口气。
“伊扎雷比,很厉害。”
因为视线受阻,因此没人能看清后来火海当中发生了什么,当事人一出来就称赞自己的对手…
路禹忧心忡忡地在聊天室里感慨:“七杖…这样的人有七个,真是棘手啊。”
璐璐缇斯说:“你先给他们布置下一个任务吧,这件事我稍后和你说。”
发觉璐璐缇斯话里有话,路禹也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立刻告知传令官。
“不许追击,让魔法师阻止火势蔓延,统计塞列尔的阵亡人数,把有用的战利品与武器归拢起来。”
夜水倒是一点也不奇怪路禹会这么下令,笑着就找地方给自己的身体补水去了。
至于狼人们,他们倒是有些意见,但是眼看着蓝水的蘑菇们都开始灭火了,他们也只能郁闷地开始扒拉塞列尔人身上的装备。
因为魔狐没有太多人手,只能旁观的大小可露儿见证了一场由路禹主导的大胜。
一千余人对战四千塞列尔精锐骑兵,己方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我知道夜水为什么愿意相信这个人,把蓝水全部的五阶都动员起来,交给他指挥了。”
大可露儿看着与夜水站在一起的路禹,忍不住感慨。
先是通过坚壁清野将一直以来都是因粮于敌的伊扎雷比逼迫得必须考虑退兵。
路禹猜测到伊扎雷比退兵前会挣扎一番,因此在伊扎雷比兵临蓝水城时,就已经带着蓝水和月影狼人的主力出城了。
这也就导致伊扎雷比始终误认为蓝水城没有交战的意图,只做坚守的打算。
通过对周边地形的熟悉,蓝水的暗哨始终能获得帝国长戟的行动信息,并且避开对方收集信息的轻骑兵。
余下的部分就是赌博了,用路禹的话来说,策略这种东西,不仅要看个人的实力,也要看天,以及对手是否配合。
伊扎雷比无疑是配合的。
路禹安排蜥蜴人部族当演员,并且将大量的食物运送入场,吸引帝国长戟原地整顿,伊扎雷比只要没有生起继续进军的意图,完全可以带走一日行军的口粮,迅速撤退。
就地整顿暴露了他继续进兵的野心,也最终导致了帝国长戟完全掉进了路禹预设的陷阱当中。
伊扎雷比在这场较量有许多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稍微理智一些,路禹都只能目送他们离去,因为路禹手里只有一千人。
尽管路禹占据着突袭以及地形,天时的优势,但是人和却不站在他这边。
月影狼人特使只是因为夜水的原因愿意相信路禹一把,并不是完全信任他的判断力。
有限的兵力使得路禹只能打伏击战,搞突袭,而他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小可露儿扯着自己的姐姐往夜水那边靠,笑嘻嘻地说:“看来他没骗我。”
“哦,他对你说过什么?”
“他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是一个帝国的开拓者。”
一国负责拓荒开边的爵士,往往都是一些狠角色,听到小可露儿这么说,大可露儿忽然对他有了更立体的观感。
打扫战场的蘑菇人和狼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满路禹下达不追击命令的狼人在听到书记官报出的战绩之后再无异议,心悦诚服。
帝国长戟在这场伏击战中损失了一千四百余匹战马,战死骑兵六百余人。
之所以需要报一个“余”,是因为夜水与伊扎雷比的战斗引发了数次爆炸,有一些尸骸已经被炸碎,炸飞,无法被统计。
塞列尔引以为傲,深入敌后的长戟,被路禹一战削掉一半。
这场以少胜多的完胜极大地振奋了三族的士气,在此之前,对付装备齐整,整体实力更加占优的塞列尔,很少有种族能赢得如此漂亮。
夜水又一次激动地对着路禹又搂又抱,差点又亲上了。
雾妖吐槽:“凡妮莎应该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会影响蓝水这么多年吧…”
虽然大家都很兴奋,但是路禹却显得很冷静。
自己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又是一场很完美的伏击战,这样还只解决了一千四百匹马,这个数字与路禹预估的两千五百,差了不少。
“这就是帝国精锐的实力吗…这样的对手还有多少呢?”
月影狼人的特使来到路禹面前,心服口服的他说话十分谦恭。
“摩斯塔纳覆灭诸族的魂灵一定会感激路禹您今日的壮举,我为之前怀疑过你感到抱歉。”
“值此大胜之际,我想询问,为何您不允许我们追击,而且您连续两次令传令官告知我们,只伤不杀又是为何?”
狼人这番直率的话让路禹笑了,他很喜欢和这些直来直往的人打交道。
“很简单,我要瓦解他们的士气。”路禹认真地解释,“他们深入敌后是为了破坏反塞列尔联盟的团结,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只如同楔子一样钉在鸢尾魔狐领地附近的军队陷入被动。”
“伤兵总是需要照顾的,断手断脚的伤兵,即便魔法也无法愈合,他们只能成为不断消耗物资的黑洞,他们的负面情绪还会影响到其他身体正常的士兵。”
“一个统帅,为了稳定军心,必然不能抛弃这些伤兵,否则每个士兵都会忧心忡忡,战斗时畏首畏尾,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在明知道兵力有差距,无法全歼对手的情况下,我决定使用这个阳谋,即便这只军队的指挥者知道我特意为之,他也不得不受着。”
“至于不追击,首先是我们的兵力有差距,我喜欢求稳,其次…”
路禹得意地咧嘴轻笑:“蓝水的信使已经在赶往沿途的各大部族了,我想他们欣赏了塞列尔这队残兵的军容之后,内心一定会有一些特别的想法。”
171.联盟协议暂时只是废纸一张
在筹备这次奇袭时,身为临时指挥官的路禹获得了许多之前不曾得知的信息。
首先他知道了自己对上的是塞列尔的第七军,其次他知道了,东西两条战线的一些战况。
西线精灵在不断诱敌深入之后,通过反击让塞列尔军队受到了一些阻碍,算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而东线的龙族则是依旧保持均势,而且据鸢尾魔狐的信使描述,东线战场龙族至今没有派遣主力出战。
结合手上的信息,路禹基本确定,龙族在东线保持均势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猜测的,希望把整个摩斯塔纳中南部的部族都牵扯进大战当中,将联盟规模扩大。
往好了去想,这是为了让没有觉悟的种族站出来,一起对抗塞列尔。
往坏了想,龙族估计是担心自己积极对抗塞列尔战力受损,最终在整个摩斯塔纳地位下降,因此打算借塞列尔的刀,削一削中南部的大族。
可是龙族这么做完全属于下乘,摩斯塔纳又不只有他脑袋好使,各大种族只要稍微回过味,迟早能发现龙族在前线消极对抗,保存实力的事实。
想要让各大部族放弃幻想,主动参战,完全可以换个方式。
路禹把塞列尔第七军进入中南部地区做的事,让蓝水的信使通告各族,顺便还告知他们蓝水,月影狼人,鸢尾魔狐已经击败了他们的先锋,他们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到如同丧家犬一样赶回临时驻地的塞列尔骑兵。
收拾好战利品返回蓝水城不久,路禹就听到了一些消息。
伊扎雷比的残兵遭到了一些部族的突然袭击,死亡人数不多,但是伤兵却增加了不少。
路禹急迫地追问:“快告诉我,伊扎雷比没有去扫荡这些部族。”
“是的,伊扎雷比在驱赶,击杀了一些部族的人之后,没有进行扫荡,而是带队继续赶路。”
路禹笑得更开心了。
伊扎雷比又做错了选择,但他依旧没得选。
这些年塞列尔战无不胜,骁勇善战的事迹在整个摩斯塔纳流传得太广,尽管各大种族都把塞列尔这个词变成了一种恶毒的辱骂,但是真正面对这个帝国时,他们只能战战兢兢。
塞列尔点燃了战火,即将开启它统治整个摩斯塔纳,把所有种族当做劣等种,当做商品贩卖的未来。
可是塞列尔这些年给摩斯塔纳各族留下的烙印太深了,以至于一些种族甚至不敢生起与之为敌的念头。
据小可露儿说,鸢尾魔狐里一直有迁徙和议和求全两派,声音一度比主战派要大。
这还是一个大族,小族如何更不必说了。
然而这样的塞列尔被路禹击败了,他的残兵狼狈地撤退,被袭击也没有追击,而是加快了行军速度逃跑。
这就是路禹想给这片土地上其他种族看到的东西。
塞列尔虽强,但不是不可战胜。
伊扎雷比就算能猜到路禹的意图,他也没办法反抗,只能顺着路禹的剧本走。
损失近半的马匹,大量的伤兵,在路上过多纠缠都可能让局面变得更糟。
伊扎雷比还不能走小路,让自己不成为那个被诸多种族围观的猴子,因为小路往往崎岖难行,不便战马通行…而且伤兵经不起如此折腾。
得知路禹的计划之后,蓝水高层对于路禹的布置彻底叹服了。
路禹却连连摆手:“运气好罢了,还是伊扎雷比自己露出了太多的破绽,而且塞列尔太自大了。”
路禹没有自谦,对于自己目前的能力极限,他还是有些数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塞列尔近一百年来根本没有大规模战役,而小规模摩擦不足以校验一个人真正的实力,通过单纯的理论知识出来的统帅和真正经历了战火洗礼的截然不同。
因此伊扎雷比表现出来的水平很可能已经是塞列尔数得上数的狠角色了。
这只塞列尔第七军,从战略意图,到战术布置,再到所作所为,都突出一个兵行险着,换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贪”,而且这种贪肯定不是一个军团能够自行决定的,至少战略目标的制定一定是来自于更高层。
一万多人的孤军插入敌后,又想完全战略目标,又想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潜在利益,实在是没把摩斯塔纳中南部的种族放在眼里。
但凡塞列尔上层尊重一下敌人,伊扎雷比也不敢这么放肆,最终在路禹这个刚出道,堪称摩斯塔纳小赵括的人手里吃这么大的亏。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需要我们鸢尾配合你吗?”小可露儿急忙问。
路禹谢过小可露儿,正色道:“接下来蓝水,月影,鸢尾全都静默,秋收将至,三族都以储粮过冬为首要任务。”
“蓝水,月影,鸢尾,请继续实行坚壁清野,我们的目标暂时还不是消灭塞列尔第七军,而是让他们无功而返。”
月影狼人的特使迟疑片刻,问:“如果精灵和龙族向我们发出命令,我们该怎么办?”
路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桌面上的地图,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思考的问题。
“我一直在思考,塞列尔敢把这么一只孤军放进敌后的底气是什么,执行牵制前线,瓦解反塞列尔联盟这个战略目标收益很大,值得一试,我可以理解,但这确实太过于冒险了。”
“他们哪来的自信这只军队能够在执行完战略部署之后,安然撤退。”
“我不太习惯把敌人想得太蠢,所以我构建了一个合理化他们行为的模型,不断地填充各种因素,试图找到一个理由。”
“直到刚才战斗结束,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路禹说:“与我们作战的是塞列尔帝国七杖伊扎雷比,他也是塞列尔最顶级的七位魔法师,这样一个人携带四千人的精锐骑兵继续深入摩斯塔纳南部…”
路禹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丢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细思极恐的问题。
“谁在指挥剩下的一万大军?”
会议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许多人都已经洞悉了路禹这个问题中蕴含的,最重要的信息。
小可露儿比自己的姐姐更快反应过来,她扑到桌子前,找到了鸢尾的领地,又查看了四周几个没被第七军消灭的大族,最后查看了西线的战报。
“第七军,不只一位六阶?”夜水语气沉重。
“我估计甚至不只两位。”路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只进入西线战线之后,牵制精灵联军的队伍,敢在鸢尾这样的大族附近建立防线,无视西线精灵带来的压力,如此明目张胆…”
“如果塞列尔帝国的统治者没疯了,那就证明,这只军队集结了塞列尔帝国数量不小的顶尖战力,他们集体组队,不仅能保证战略部署成功展开,还能保证军队能在可以接受的损失范围内,配合前线的攻势,安然返回。”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伊扎雷比身为六阶,没有坐镇驻地,而是带队四处出击了。”
路禹建议:“龙族和精灵要是来问,你就把我这个猜想告诉他们,他们信不信无所谓,理由十分合适用来搪塞他们。”
月影狼人到底还是憨了一些,竟然摸着毛茸茸的大脑袋问路禹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大家都是反塞列尔联盟的人。
“要是龙族真的觉得把这个联盟当回事,就请他把自己的主力派出来溜溜,我这里有一份鸢尾提供的情报,我给大家念念。”
“开战至今,龙族阵亡数为三,而直接听命于龙族指挥的各族联军已经在东线战场上与塞列尔拼掉了近两万。”
路禹摇了摇头:“我很想团结一些,奈何这些数据我看了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团结…小族无力抵抗心存幻想也就罢了,有的大族不仅心存幻想,还想着保存实力,勾心斗角…”
“等到他们放弃幻想,意识到自己也是塞列尔人眼中的异族,被统治后能选的下场不是奴隶就是商品之后,我们再谈为联盟考虑这件事吧。”
“毕竟,我这个人能力有限。”
狼人特使意识到这终究不是自己能决断的事,告罪一声,便亲自返回领地,找高层商谈去了。
路禹不担心狼人把自己说的话告诉龙族,事关自己的种族的存亡,他相信狼人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害。
而蓝水自然是无条件支持路禹的决定。
大小可露儿本来就是鸢尾族长的女儿,加上鸢尾本就是西线漏防最大的受害者,至今仍被第七军卡住咽喉,因此她们也认可了路禹的决断。
龙族和精灵这两个北方大族不流血,大家就当联盟协议是废纸一张。
现在路禹的招已经出完了,他这条乌龟在咬了人之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很好奇,大量伤兵回到临时驻地之后,第七军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回到自己的房子后,黏糊糊的触手立刻缠上了路禹的脖子,不断喷涂的黑色雾气给路禹带来了他不想要的“凉快”。
“有事说事。”路禹已经习惯了璐璐的这种操作。
“夜水和蓝水的五阶战力有问题。”
172.沉重的爱
此前璐璐缇斯一直有一个疑问,蓝水的五阶数量不少,但为何直到如今才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
与帝国长戟的战斗让璐璐缇斯发现了更微妙的问题,蓝水的五阶,对于魔法的控制力还不错,但是他们使用的魔法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感。
后来她发现了,在魔法的释放手法上,整个蓝水都显得十分古老。
同样是风刃,璐璐缇斯教给路禹的释放手法,无论在威力,还是魔力消耗,甚至是释放速度上都比整个蓝水使用的要强大。
这让璐璐缇斯回忆起了另一件事,夜水在大湿地营救他们时使用的风属性魔法,完全没有这种晦涩感。
这可就奇怪了。
想要解决这个疑惑只能通过夜水。
路禹在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有着凡妮莎神像的教堂。
夜已深,教堂空荡荡的,仅仅只有最前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夜水一手拿着卷饼,一手拿着一杯不知名的果汁,正在进食。
教堂暖黄色的照明水晶将凡妮莎的神像照耀地格外的神圣,她向前伸出双手,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给人一种母亲拥抱离家许久终于回返的游子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夜水下意识把食物收起来,紧张地回头。
发现是路禹之后,夜水尴尬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一个风魔法便把教堂地大门关闭,然后继续悠哉悠哉地吃起了夜宵。
“抱歉,让你看到了不礼貌的一面。”夜水三下五除二把卷饼塞进嘴里。
“你是指在教堂吃东西吗?”路禹指了指凡妮莎神像,“我倒觉得没什么,凡妮莎是你们的母神,一个爱你们的神明又怎么会在意孩子在自己面前吃东西呢?”
而且路禹也见识过更加离谱的人,有塞拉这个身为神选却敢在自己神明神像下偷吃贡品的家伙在前,他觉得夜水的矜持简直就是温文尔雅。
路禹在夜水隔壁的长椅选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坐下。
“我以前经常下厨,我下厨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西格莉德她们胡吃海塞,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在我看来,没什么比看着一群人吃饱饭更治愈人心的了,如果凡妮莎在这里,她也会这么想吧。”
夜水笑了,她抬起头,看着慈祥的凡妮莎,若有所思地说:“蓝水的记载里,母神和你一样,总是很喜欢给大家做各种好吃的。”
“炒米,炒蘑菇,油炸蘑菇,野菜饼…她在蓝水总是在忙个不停,每到闲下来时候就会笑眯眯地各处找食材,说要好好犒劳自己。”
“她赐予我们烹饪技巧,赐予我们力量,赐予我们知识,会对我们这些曾经什么都不是的小蘑菇们笑,捧着我们,抚摸我们,给我们讲述外面的世界…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我们的母神。”
光明正大拿起杯子喝果汁的夜水转过头:“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嗯,关于今天战斗时的一点发现。”路禹说,“夜水,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解答一下。”
夜水:“请说。”
“你的魔法,似乎与其他蓝水的魔法师,不太一样?”
夜水眼神一颤,下意识地拿起果汁抿了一口。
“看来我说对了。”这种反应没有躲过路禹的眼睛,“让我猜猜看,蓝水的魔法师,至今学习,使用的仍是当年凡妮莎留下的那些魔法,对吧?”
夜水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凡妮莎的神像,笑意一点点退去。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呢,没错,我所学的魔法基本都有改良过,而不是单纯的,学习母神的馈赠。”
“能这样问,想必路禹今天你也从战斗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果然把指挥的权利给你是正确的选择啊。”
夜水走到凡妮莎的神像前跪倒,虔诚的礼拜。
“这也就是蓝水至今才诞生了你这一个六阶的原因。”路禹走上前,抬头望着凡妮莎,“她给予你们的礼物,却最终成为了一种诅咒…”
夜水急忙纠正:“不是诅咒…只是蓝水的族人们太过敬仰她,逐渐将她的爱,变成了一种枷锁。”
贫弱的蘑菇人,恶劣的环境,朝不保夕的状况,凡妮莎见到的蓝水大抵如此。
她教会了蓝水各种技巧,努力地让他们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这还不够。
凡妮莎很清楚,如果不会魔法,那么蓝水将无法在未来壮大下去。
他们必须拥有这份力量。
因此凡妮莎将自己最熟悉的魔法学习体系教授给了蓝水,这正是她从小开始接触的索雷森精灵魔法。
此时的她已经旅行多地,强力的魔法掌握了不少,但是她却没办法教授给蘑菇人,过于强大的魔法,以当时的蓝水而言根本不存在理解的可能性,唯有打好基础,方能一点点提升。
每个魔法都力求简单好用,并且绝不能繁琐,保证每个蓝水的蘑菇人能够快速上手,并且具备一定的战力,可以说是把饭喂到了蓝水的嘴里。
在凡妮莎留下的这些魔法铺设的体系下,蓝水一点点崛起,成长,并且走出了大湿地,立足于摩斯塔纳。
然而这份简单好用的馈赠,源于她对于蓝水如同母亲对待孩子一般的温柔的爱,在数百年后逐渐成为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也许当初的凡妮莎想的是,自己终有一天会再回来见一见蓝水的孩子们,到时候再把自己所学教授就可以了。
又或者,通过神启之门中的留言,凡妮莎也许是希望蓝水能在走出去之后,逐渐意识到自己留下魔法的不足,通过学习,自行建立起属于蓝水的魔法道路。
如果是前者,凡妮莎一定没想到,她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与自己播撒下种子后茁壮成长的蘑菇们亲昵。
如果是后者,蓝水并未能领会她的真正用意。
“在蓝水心中,凡妮莎是至高的存在,每个蓝水人都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母神赐予的。”
“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在临死前都会在神像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希望母神能原谅污秽的他…”
“那些离开蓝水在摩斯塔纳各地生活的族人晚年总会以各种方法返回蓝水,只为了在神像下倾诉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没人敢质疑,或许曾经有过,但是他们望着周围的族人,也选择了沉默。”
路禹一声叹息。
凡妮莎给予蓝水爱,蓝水也以自己的信仰予以回报。
神留下的便是最好的,与别的种族魔法有差距,那也是自己没能领会神明的真意导致的。
其实,在翻阅凡妮莎留下的笔记时,璐璐缇斯就发现,这位超越了时代的天才,当初记载的不少魔法,已经被后人改良超越。
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古老越好,尤其是知识。
凡妮莎珍藏的魔法都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平凡,遑论那些本就是为了适应弱小的蓝水而抽选出来,堪称幼儿教育级别的魔法。
蓝水使用着这样蹩脚,已经逐渐落后的魔法体系,不断在这台已经破旧不堪的老爷车上修修补补,使得它依旧能够运行,并载着蓝水这个种族继续向前。
为什么蓝水的五阶多?
因为他们自己也感受到了局限性,但是他们只当是自己走错了神明留下的道路,不断地寻找着出路。
魔力的利用率极低,魔力操纵的精细度极高,身体对魔力的容纳一般,构成了蓝水评定最为诡异的一幕。
蓝水的魔法师像是苦练功法,却看错功法的苦行僧,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最终一个个都卡在了五阶的屏障前。
在这群人中,夜水,这个原本被璐璐缇斯认为是很一般的魔法师跳了出来。
她并不认为母神有错,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改良母神留下的魔法。
在改良的过程中,她率先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却是一个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成为第一个六阶的她逐渐意识到了凡妮莎不是神明,与她一样只是个魔法师。
“你回大湿地,其实也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对吧?”路禹问。
夜水点头:“可是母神就是母神,她把答案告诉了我。”
夜水莞尔一笑,问:“路禹,你有没有发现,蓝水的蘑菇人另一个异常的地方?”
“我来到蓝水这么久,很少见到你们身为蘑菇人的种族天赋。”
本想为难一下路禹的夜水愣住了,她随即用敬佩的眼神注视着路禹。
“还是难不倒你啊。”
夜水伸出苍白的双手在路禹面前晃了晃,然后又把裙子一撩,露出了两条纤长笔直的大白腿,依旧与人类一样。
夜水在路禹面前转了一圈,除了脑袋上如同帽子一般的小伞盖,她和正常的人类在形态上几乎无异。
“这也是母神留下的‘爱’。”
月影狼人在夜晚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感知力。
血族通过吸食鲜血获得强大的力量,还能治愈自己的伤口。
烟花水母利用蜕变能够达成永生。
龙族与生俱来的魔力亲和力。
诞生于魔力当中,与魔力同源的史莱姆。
这还都只是这些种族特性的一部分。
蘑菇人的特性是什么?
路禹的小蘑菇们能够制造大范围的菌毯,播撒的孢子能够让敌人陷入异常的状态,而据璐璐缇斯所说,她在书籍中见到的蘑菇人,根据环境与种族的不同还拥有更多不同的天赋特性。
这是上天赐予被魔力浸润诞生的各个种族的礼物,他们的魔法也大多围绕这个展开建立。
然而蓝水蘑菇人,几乎看不到这些东西了。
他们在数百年的进化过程中完全与凡妮莎看齐,全盘接纳了凡妮莎思想的他们在建筑风格上甚至与索雷森完全一致,建造起了树屋类型的建筑,只不过加入了蘑菇造型这一元素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蓝水终究是一个蘑菇人种族啊。
就算凡妮莎提供了精灵与人的魔法体系,人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全盘接纳的蘑菇人也无法成为精灵或者人。
“真的不说穿吗?”路禹问。
夜水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做。”
“蓝水,是凝聚在凡妮莎身边建立起的种族,是凡妮莎的存在塑造了我们,一旦母神的光辉黯淡,我不知道蓝水会变成什么样。”
“蓝水如此多年的历史,除了极个别的疯子,几乎没有叛变者,这里的每个人都以自己是凡妮莎的孩子而感到骄傲。”
“我要做出的决定,影响的是蓝水一族的现在与未来…”
夜水缓缓飘起,站在了凡妮莎神像向前伸出的双手前。
直视伟大的母神,夜水沉思良久,轻声说:“正如我所说的…无论怎么样,凡妮莎永远是我们的母神。”
“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依靠自己,将我们身为蘑菇人的天赋找回来,开发出适合蓝水一族使用的魔法,再以六阶魔法师的身份推广开。”
“你迟早要面对来自信仰凡妮莎的人的阻碍。”路禹提醒。
夜水灿然一笑:“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路禹,如果可以,也帮帮我思考这个问题吧,你很聪明不是吗?”
面对这个近乎无解的矛盾,路禹也是不知如何下手。
“我暂且没有好的办法,但是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如果以后我想到了合适的方法,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是个约定吗?”夜水飘了下来,目光灼灼。
路禹伸出手:“是承诺。”
夜水无视了路禹伸出的手,一把搂住了他。
173.蓝水,必须消失
营帐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所有人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伊扎雷比。
最后到场的欧尔库斯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别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他曾经不断地提醒其他人,在敌人腹地活动应当力求稳妥,而不是贪功冒进,但是没人听得进去。
身为塞列尔帝国的七杖,欧尔库斯本该为这场失利痛心疾首,为那些死去的士兵感到不值,然后再次重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但是他没有。
帝国顶层战力很难说得上关系和睦,象征着武者势力的将军们向来和魔法师玩不到一块,魔法师与魔法师,武者与武者之间也有着自己的立场与利益。
欧尔库斯不想卷入这些人掀起的漩涡当中,他只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继续研究召唤术,去寻找血肉战车的秘密。
这样的沉默被将军罗沓这个名义上的第七军最高统帅打破了。
“六百勇士尸骨无存,一千五百匹重要的战马葬身火海,这就是你给塞列尔带回来的惊喜吗!”
“塞列尔开战至今,东线,西线,新开辟的中部战场尚无大败,只有你,只有你!”
罗沓终于压抑不住火气,伸出手,指向了与夜水大战之后,被熏得乌黑的伊扎雷比。
“伊扎雷比,你的失利会让整个第七军因此蒙羞,连带着我们都会被塞列尔民众鄙夷,我们将成为整个塞列尔的笑话,被无数人日日夜夜地耻笑,我们的家族都会因此抬不起头!”
“要知道,你输的可是蓝水,是那个曾经打了塞列尔脸,而且始终讥笑着我们的异族!”
罗沓的话如同一柄尖刀,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肩负陛下期望的第七军,在各线节节胜利的时候为他添堵…唯一的一场大败好似白绢布上的黑点,显得那么的显眼。
这个消息必然隐瞒不住,国内错综复杂的势力总会得到风声,恐怕就算他们完美执行了陛下的战略部署,回国之后迎接他们的也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纷至而来的嘲笑。
欧尔库斯对于罗沓的话毫无反应,一个因为沉默召唤实验把女儿和老婆都气走的人,什么家族责备,民众耻笑都是小菜。
回到家把门一闭,地下室一蹲,召唤阵一开,这世界就被抛在脑后了。
伊扎雷比被罗沓的话刺激到了,他羞愤难耐地辩解:“我回来时候就解释过了,蓝水有很厉害的人在指挥,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才导致了大败。”
“正面对敌,他们的六阶魔法师夜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是现场局势恶化,我必须掩护骑兵撤退,我完全有机会解决他!”
罗沓沉声说道:“失败者总会拔高对手的实力,并把一切推脱为自己大意。”
“罗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在说谎吗?”
被质疑的伊扎雷比火气上来了,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冲到罗沓面前,怒视他。
“如果不是那个不知名的指挥者设下圈套,占尽了优势,正面对敌,我的火焰足以让那些该死的蘑菇人葬身火海!”
一旁的肯尼萨哼了一声:“战场本就是如此,中计只能说明你实力不济,换做我,我在拿不到想要的信息就会立刻返程,而不会贪恋那点功勋在蓝水境内逗留。”
欧尔库斯觉得这一幕格外的有趣,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七杖以及水晶级的武者,因为战争失利丢了面子的缘故,开始了各种马后炮式的演出。
所谓的“要是我来,就不会这么做”不过是得知了结局后说的风凉话罢了,以自己之前告诫他们不要小看各族抵抗力量时一个个不屑,轻蔑的态度来看,换个人也是伊扎雷比的下场。
在给嘴唇涂抹唇彩的素那法漫不经心地提醒:“我觉得大家还是想一下怎么挽救吧,随军的书记官是陛下的亲信,他们应该已经把这次事情记录完毕,准备发送了。”
素那法环视了一圈愁眉不展的同伴,视线落在了角落里,她轻轻擦拭掉唇角画歪的唇彩,笑着说:“今天有个人格外沉默呢。”
视线纷纷聚集到了欧尔库斯身上。
欧尔库斯倒也没有坐视局势恶化的意思,责任感促使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兵不动,等待中部或者西线战场的好消息。”
罗沓不满地瞪着伊扎雷比:“如此一来,我们第七军就没有办法建立更大的功勋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素那法问。
“我们在这里主要依仗骑兵的侵略性威慑周边诸族,而且驱赶难民的目的已经达成,要做的就是等而已。”
“等到难民催化出的矛盾在各大种族中蔓延开,让他们的联盟变得脆弱,胜利唾手可得,功绩也能轻而易举地到手。”欧尔库斯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就是我的提案,我还有一场实验要进行,剩下的你们自行决定即可。”
欧尔库斯说罢,起身离开了营帐。
素那法若有所思地望着欧尔库斯离去的背影,内心暗笑:“真的是实验吗?”
欧尔库斯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发现面包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便无情地晃醒了她,把刚从军需官那里拿到的一篮子土豆塞给了她。
饿了快一天的面包二话没说就啃了起来。
“吃饱了就帮我看着点,还是老规矩,谁都不要放进来。”
面包已经习惯了欧尔库斯的叮嘱,知道他又要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开始忙碌,因此迅速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土豆塞进衣服里,快步走了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之后,欧尔库斯在营帐中再次布置好了召唤仪式,正式开始前他照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召唤前的准备。
对于血肉战车的追求已经持续了许久,然而欧尔库斯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此前召唤血肉战车会什么都无法召唤出来,而现在…
欧尔库斯看着眼前那辆拼合了史莱姆和马车的奇怪召唤物,郁闷地挥手驱散了它。
“为什么…”
欧尔库斯痛苦地捶地,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表情十分扭曲。
明明窥探到了隐秘的知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接触,这种感觉让欧尔库斯烦躁,愤怒,心痒难耐!
他希望那个曾经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再次指引他,然而无论是醉酒,吃药都无法再度聆听到。
发泄似地猛捶了几拳地面,直到疼痛一点点蔓延开,鲜血从拳头上渗出,他才大喘着气,晃悠着站起身。
欧尔库斯撤去了召唤法阵,对着受伤的手施加了一个治愈的法术,又戴上了一个手套,这才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走出营帐。
他需要散散心,再这样纠结下去,欧尔库斯觉得自己会发疯。
研究召唤术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觉得疯狂距离自己如此接近,那种触之不及,如水中捞月般的虚幻感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血肉战车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执念。
欧尔库斯的思绪被周边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打断了,他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救治伤兵的地方。
伊扎雷比带回来三千多名士兵,有近一千名留下了永久性的残疾。
因为一路急于撤退,医疗能力有限,他们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发臭,不少人基本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驻地。
根据随队疗愈师的说法,这些人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
欧尔库斯想起了伊扎雷比为自己辩解时说的话,眉间隐有“川”字浮现。
蓝水的统帅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深处敌后的第七军现阶段无法把伤员转运出去,只能就地治疗,而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伤员却要分走正常士兵的大量口粮。
尽管伤兵休息的地方距离其他士兵很远,但是依旧阻止不了伤兵间蔓延的悲观气息传染开。
“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这一点啊,如果他真的下死手,帝国长戟估计会死更多人吧。”
想到这里,欧尔库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自己的女儿卡兰妮身为帝国长戟的一员,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
本想找卡兰妮说点什么,欧尔库斯却忽然被传令官找到,要求他迅速回到统帅营帐。
最后一个返回的欧尔库斯惊讶地发现了身着宽大白色长袍,袍上绣满金丝边云彩图案的帝国使者。
这些直属于皇帝陛下的宫廷信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欧尔库斯身边的素那法给了他答案。
“中部战场,巨人一族溃败了,如今正在撤向鸢尾魔狐的领地,与鸢尾魔狐,半兽人一起重新组织起阵线。”
欧尔库斯用几秒消化了这个信息,然后眼睛偷偷瞟了其他人一眼。
伊扎雷比如丧考妣,罗沓面色铁青,肯尼萨满脸阴沉…明明是帝国值得称赞,具有纪念意义的大胜,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压抑。
各处高奏凯歌,唯有第七军坐拥六位六阶顶尖战力,各军抽调的精锐骑兵,却吃了帝国最大的一场败仗。
第七军“星光闪耀!”
宫廷信使肯定了第七军在敌后孤军奋战的功绩,对于第七军成功执行战略部署,分化敌方联盟的行为皇室上下十分满意。
陛下同时也赞扬了伊扎雷比统帅的帝国长戟震慑诸族的战绩,并对于英勇奋战,力竭而亡的将士致以最高的敬意,皇室对这些勇士的嘉奖不日将至。
这是一份耐人寻味的信息,败得如此丢人的伊扎雷比没有被责备,反而其所在的家族还得到了皇室的接见。
什么震慑诸族,那完全就是伊扎雷比自己轻敌,贪功冒进一路莽过去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帝国长戟才会大败。
整体行文欧尔库斯闻不到一丝一毫追责的味道,好似以弱胜强的不是蓝水,而是伊扎雷比领导的帝国长戟。
震惊中的欧尔库斯逐渐回过味了。
第七军深入敌后的战略部署本就是陛下和大贵族们制订的,这种本就带有冒险性质的行动不是没被人劝谏过,奈何陛下的意志不容轻易更改。
陛下想证明自己微操入神,英明神武,强化自己的威权。
如今第七军成为全塞列尔最闪耀的那颗星,为了面子,陛下也只能如此粉饰这场失利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欧尔库斯心头,他在信使诵读完陛下的“嘉奖”之后,急忙追问。
“中部战场突破之后,第九,第十一,第十二军应该会与第七军汇合吧,我们什么时候对鸢尾魔狐发动攻击?”
信使深知眼前这群六阶强者对于塞列尔的重要性,他笑意盈盈地回答:“您说的这三军正在中部战场扫荡残敌,塞列尔国内的粮草也需要转运时间,因此至少要到秋收之后才能发动大型攻势。”
欧尔库斯眼前一黑。
他身边一直在玩指甲,思考该给指甲染什么色的素那法也抬起了头。
如今鸢尾魔狐境内聚集了这么多种族的有生战力,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储存食物完全无法应付如此多人的日常需求,很快就会因为分配出现一些摩擦,正是一鼓作气进攻的好时机。
一旦等到秋收之后,缓过气的鸢尾魔狐,巨人残兵,还有背井离乡本就怨气重重的半兽人们一定会迸发出极强的战力。
根据信使所说,这是因为西线战线拖得过长导致的。
精灵一直依托着面积辽阔的林地在和塞列尔周旋,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大多是山林,即便砍伐,焚烧了不少,但是依旧难以行走,导致没有了魔法师坐镇,粮食运输就成了一件麻烦事。
欧尔库斯冷汗直流,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这是精灵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制造出的战果了。
信使看出了欧尔库斯的焦虑:“陛下英明神断,你所忧虑的事,他早有嘱托。”
“第七军会在中部三军抵达之后开赴摩斯塔纳南方,覆灭蓝水。”
“诸位大人,有些话我还需提醒你们一二。”
“陛下在听到第七军惨败时,在皇宫内说的话,可不像我带来的信息那般温和,有些耻辱必须由你们亲自洗刷。”
“蓝水,必须消失。”
174.塞列尔皇帝的意志
第七军的彻底静默让路禹开心之余又有些失望。
开心的是他终于又有时间安心学习科莱语,跟着璐璐缇斯继续练习魔法了。
失望的是第七军没有如自己所预期那样上头,如果对方继续分兵失利,那么稍微集合一下周边诸多种族的力量,配合鸢尾魔狐出其不意的突袭,没准能够让第七军全军覆没。
在这种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下,路禹安稳平静的学习环境没能保持多久。
中部战场的噩耗令好不容易通过一场大胜振奋起来的南方诸族士气变得低落。
巨人,魔狐两大主力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挡塞列尔军队的步伐,中部战场节节败退,所有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要地都落入了塞列尔人手里,无险可守的联军已经被迫进入魔狐的领地。
平时总是很活泼的小可露儿给路禹上课显得很没精神—鸢尾魔狐的主力在中部战场几乎损失殆尽。
他们苦等着西线精灵联军的协助,但是精灵的反击却只在想象中,每次给予他们的信息都是“正在转移”。
东线的龙族距离太远,根本帮不上忙。
当然路禹怀疑就算能帮,这群从开战到现在基本没怎么出力的家伙也会推脱。
如果霍古在这里,面对如此让人生气的局面,看着这些令人羞耻的小龙,他估计会先吃几条给大家伙助助兴。
路禹觉得安慰一下小可露儿是有必要的。
“秋收已经进行了一半,他们都没有发动大型攻势,没准是战线过长导致后方补给追不上导致的,加上冬天临近,也许塞列尔暂时不会发动进攻。”
十分信任路禹判断力的小可露儿听到后心情好了不少,但是自己的族人被围,这还是让她愁眉不展。
不知不觉间,寒风渐起,肃杀之意席卷摩斯塔纳的每个角落。
整个秋收季,塞列尔各线都没有展开大型攻势。
考虑到冬季行军对士兵素质,物资后勤的管理运输都是莫大的压力,已经结成同盟的蓝水,月影,还有被围困的鸢尾都认为冬天会是一个难得的战争休整期。
整理完了鸢尾一批出色的信使送来的信息,又对比了一些其他种族给予的信息后,路禹忽然忧心忡忡。
“蓝水要有大麻烦?”
听到路禹的话,夜水愣了好一会。
路禹也不卖关子,他扯着夜水来到自己整理摩斯塔纳南方各族信使屋子里,指着地图开始给夜水讲解。
鸢尾魔狐陷入重重包围,通过确认,至少有至少四个军在他们的领地四周活动,阻断了西线精灵,东线龙族的支援线路。
西线精灵虽然一直在拉扯阵线,但是信使依旧在暗中工作,并且给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蓝水提供了一个消息。
对精灵攻势最猛的两个军团如今有一个忽然消失了。
字面意义的消失,信使完全没能找到他们活动的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他们便从西线战场上被抹除了。
同时,之前深入敌后的第七军,在中部战场要道被打通之后,兵力得到了源源不断地补充,鸢尾魔狐关注到他们的临时驻地营帐数量激增。
包围鸢尾魔狐的四个军中抽调了大量的物资,全都转送至第七军中。
夜水说:“第七军之前被我们打败,而且又是一只孤军,物资消耗特别快,因此在与其他主力汇合之后得到补给是很正常的吧。”
“确实,可你知道精灵西线战场上消失的那只编号为六的军团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攻城。”
夜水的眼睛猛然瞪大。
“根据精灵那边信使的描述,最初精灵联军建造了大量的陷阱,堡垒在一些大型根据地附近,打算依托城墙的优势,不断地给塞列尔制造麻烦,一边拖延攻势,一边消耗他们的补给。”
“然而在被觉察到意图之后,第六军被调动到了西线,他们对于攻城,排除陷阱十分拿手,军中虽然没有特别强大的魔法师压阵,但是却依靠‘工匠’硬生生让精灵联军不断吃亏。”
“如今这只军队消失,而第七军却忽然得到了大量的补给,并且士兵数量激增…对不起,我这个人胆子小,又爱胡思乱想,所以我大胆猜测…”
“这个冬天,第七军会出动,而且目标就是蓝水。”
夜水下意识反驳:“摩斯塔纳的南方冬天湿冷无比,这样的天气对于我们蘑菇人倒没什么,但是对于来自北方地带的塞列尔人而言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的统帅怎么敢如此冒险,不怕失败后受到塞列尔皇帝的责备吗?”
夜水的思路确实没有问题,如果路禹是皇帝,塞列尔全线线优高歌猛进时有人损兵折将,而且还是输给了一个死敌,那他一定会不太高兴。
就算是战时,皇帝不便惩处战败统帅,但是一番“提点”也是免不了的。
第七军承受着来自后方的压力,必然不敢继续冒险,这是非常符合常理的推断。
关于这个问题,路禹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需要一些信息佐证,他相信鸢尾魔狐的信使,以及看起来远比龙族要靠谱不少的精灵联军会给自己一个答案的。
按照时间估算,信使晚上就能到,因此路禹很自然地请夜水留下来吃饭。
要说在天气转冷之后,在蓝水应该吃什么,路禹能给出的答案便是火锅了。
无他,蓝水的可食用蘑菇实在太多了。
蘑菇制成汤底,再配上一些片好的魔物的肉,就着料碟,桌边一坐,看着热气腾腾的锅,惬意地一口汤一口肉,什么塞列尔,什么战争,全都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
路禹这么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毕竟可露儿整天想要吃不同的美食实在太过折腾,而火锅只要在料碟,汤底,食材搭配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更换就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璐璐缇斯则对火锅十分不感冒,因为每次吃火锅,她只能等着路禹喂。
触手使用筷子太折磨了,但是用触手杵进火锅里抓肉吃只会被路禹用筷子敲回去。
每次西格莉德和小可露儿在那里开心的捞肉时,璐璐缇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禹咽口水,这一刻,她理解了雾妖的痛苦。
“据说科莱什么都能用钱买到,到了那里,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璐璐缇斯和雾妖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很诡异,一团满是触手的黑雾抱着一团白雾,互相摩挲…画面太美。
夜水还是第一次吃火锅,一群人围着一口大锅,食材刚下去没多久就被瓜分一空的抢食体验十分新鲜。
她不止一次看到西格莉德从不擅长使用筷子的小可露儿面前捞走肉片,也看见了路禹自己一口,召唤物一口的奇怪进食规律…
“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的召唤物啊…”夜水啧啧称奇。
小可露儿吃着刚涮好的青菜,感慨:“这也就是你们蓝水了,我们在鸢尾在这个季节已经吃不上绿菜了,都是在吃肉和肉干。”
对于这种夸奖,夜水莞尔一笑:“这都是母神的功劳。”
一只精灵成为了自己的母神,那么植物与作物的培育,一定是会教的。
路禹很难想象一整个冬天都吃不到一口新鲜绿菜是什么体验,但是在这个世界,这是很正常的。
魔法能做到的仅仅是透支土地的肥力,让作物快速生长,在这之后是需要偿还的。
根据璐璐缇斯的描述,被催熟出来的作物不仅十分难吃,味同嚼蜡,而且孕育了这些作物的土地,泥土会变成细碎的颗粒状渣子。
路禹当时还以穿越者的角度提出了堆肥,试图炫耀一把,但是璐璐缇斯的话却啪啪啪地打了他的脸。
堆肥这种梭伦的农民都会的技巧根本解决不了土地脆化,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没人知道的知识,璐璐缇斯好奇于路禹为何会认为堆肥这种事有经验的老农不知道,把路禹臊得脸红。
土地脆化是个魔法概念上的问题,本质是土地经过魔法干预之后魔法元素高度富集,土地变成了魔法残渣的情形。
在这些魔法残渣的基础上种植作物,种子会被魔力直接摧毁。
因此攻克土地脆化就成为了一件在魔法学界异常神圣的工作,有魔法师认为,一旦能将脆化的土地复原,就意味着,魔力等同于食物,再无饥馑之忧。
第一个成功者不只是名垂青史,他的功绩足以整个世界为他专门立碑。
他所在的国度在他在世时会成为不被侵犯的净土。
在他死后,沐浴他福泽的各大种族都会愿意给他的子孙后代一个面子。
可璐璐缇斯却觉得土地脆化绝不是现在的魔法师能够解决的问题。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被脆化的土地就如同璐璐缇斯每次炼药后剩下的药渣。
一堆药渣要有药材本身的功效,那他还是药渣吗?
能把药渣变回药材,已知的任何一种魔法都做不到。
就算最终某一天,真的有这样的魔法诞生,那么代价也一定大得惊人,如同召唤术一般,你想要拥有强力的召唤物,那就得付出对等的代价…当然,路禹除外。
吃到一半,路禹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
“确实有一些族人,以及从中部战场退下来的残兵见到了疑似塞列尔宫廷信使的人物,他们不久前抵达了第七军。”
又累又饿的魔狐信使被蓝水卫兵带了下去,住进了路禹早就安排好的房子里,连带着饭菜都已准备好。
路禹对于这些穿梭在战场上传递信息的信使十分敬佩,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这群时刻可能命丧战场的勇士做的了。
魔狐信使带来的消息完全证实了路禹的猜测,面对众人的视线,他神情凝重,整理了一会思绪后,悠悠开口。
“现任塞列尔皇帝在五年前登基,现年二十七岁,虽然说塞列尔国内以皇权为尊,但是贵族们的影响力依旧不小。一个新君,承袭父辈的福荫长大…”
路禹不断地勾勒,不断地冥思,以自己进行代入。
“帝国强盛,猛将如云,海上贸易的繁盛,这都是父辈留下的礼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重返佐列高斯。”
“然而不经历战火洗礼,没有见过血的士兵是不可能完成这个目标的,因此必须用一场场战斗,来磨练出能够剑指佐列高斯的精锐。”
路禹在踱步,他的思绪仍在飘散。
“对于塞列尔而言,整个摩斯塔纳只是个巨大的练兵场。对于比迪利斯而言,这场战争却也是他证明自己,炫耀自我的最佳场合。”
“虽是皇帝,但是他进行这场战争的底气源于父辈的遗赠,无论是帝国强者的培养,商路的开辟,资源的积累,都不是他的功绩,他只是负责最后挥刀的那一位。”
“是皇帝,但是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欲望,直接派出宫廷信使到达第七军,而不是让前线统帅传达…第七军也许就是他在直接掌控?”
路禹无视众人的喃喃声让他们头皮发麻。
“第七军直接由塞列尔皇帝指挥?”小可露儿叫出了声,“他难道就在阵中?”
夜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路禹还在思考。
路禹像是完全听不到小可露儿的声音一般,转着圈,继续喃喃。
“想要证明自己直接参与,并影响了战争的走向,想要拥有挥斥方遒,对弈克敌的成就感,想要不被别人议论为‘我上我也行,无非a出去’的皇帝…”
路禹的喃喃声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快,其他人有心想听,但是却怎么也听不清。
路禹的步伐越来越快,绕着屋子中的一株盆栽不断地转圈,看得众人眼晕。
最终,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眼神迷离,好一会他才深呼吸一口,端起面前已经凉掉的蘑菇汤往嘴里送。
没人敢说话打扰路禹,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准备好,这是蓝水的存亡之战。”
“我们的对手,是恼羞成怒的塞列尔皇帝,比迪利斯。”
路禹的声音在颤抖。
175.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骑在狮鹫身上的半龙人乌戈困惑地看着下方城池中忙碌的蘑菇人,他们正在给护城河后的城墙进行着看不懂的建设。
他们在没有推倒新城墙的基础上,竟然又在护城河之后加了一堆墙,这是个什么别扭的设计?
四处行走的泥巨人用着他的巨手努力地夯实着新建的城墙。
不知道储存了什么的巨型木桶被接连运抵城墙后新建的一排屋子内,运输木桶的蘑菇人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巴不得赶紧离这些桶子远点。
长达数天的赶路,让心烦意燥地乌戈一肚子火气,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远离战线的蓝水为何会发来信息,说有紧急消息要亲自会谈东线联军的领袖。
“蓝水可能会遭到塞列尔重兵攻打。”
简直不知所谓,就算中部战场被突破,那也还是鸢尾魔狐和半兽人在第一线作战,蓝水这些背靠大湿地的蘑菇人哪来的要紧战况。
起初龙族并不想回应蓝水的信息,但是想起上次月影,鸢尾,还有蓝水都曾对龙族的决定有过质疑,看上去像是怀疑龙族对抗塞列尔的决心…
为了安抚躁动的盟友,乌戈便被龙族长老会派出来了。
不是第一次来蓝水的乌戈径直落向了蓝水的蘑菇城堡,把狮鹫丢给一旁的蘑菇人之后,他便领着几名随从大步走进了城堡内。
旁若无人地用力推开会议厅大门,乌戈憋着的气正想好好撒一撒,却发现厅内竟然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少。
“勒琳?”
乌戈怔住了,身后被他情绪影响一脸不满的半龙人也呆滞了。
但是乌戈和这群半龙人随从呆立原地的原因完全不是一回事。
半龙人纯粹是看傻眼了,因为领着一群精灵落座于会议厅圆桌西南角的勒琳长得实在太艳丽了。
她的服饰似乎是塞列尔人从科莱运来的,上好的银白色纱衣薄如蝉翼,轻若无物,乌戈推门时掀起的风让纱衣长长的裙摆微微打了个卷。
金色披肩长发,垂落在裸露的肩膀上,微微遮盖住了锁骨迷人的线条,让人不能一眼尽收眼底,心中顿生遗憾。
高耸的鼻梁没有破坏她面相的整体美感,反而是抖落出一种冷峭地气质。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以一己之力将自己与周围的一切分隔开,宛若塞列尔人贩卖的彩绘图画中妆容精致的女子活过来一般,而周围的一切不过是画师描绘她时随手涂抹的,可以略去的背景板。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半龙人们应该已经在流口水了。
乌戈不同,他很清楚勒琳是个什么人。
摩斯塔纳最大的精灵国度花冠的最出色的五阶魔法师,早在一百年前就凭借出众的天赋挤进精灵圣所,成为圣所长老,她的年轻足以让圣所精灵里那批老人汗颜。
花冠这些年一直与外族交流的工作交给她,普遍被认为这是在给她熟悉摩斯塔纳各族的风土人情,为未来辅佐精灵新王做准备。
毕竟花冠的现任王的身躯已经腐朽,据传这次精灵在西线一直转进,也有一些内部因素的原因。
值此谣言纷纷之际,未来新王的辅佐者之一竟然出现在了蓝水?
勒琳只是抬眼瞧了一眼乌戈,没有说话。
乌戈明白勒琳的意思。
“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
在摩斯塔纳,龙族和精灵谁更高傲,一直是各族喜欢探讨的话题。
要是别人这么对待自己,乌戈已经发作了,可是对面的是勒琳,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自己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尴尬的乌戈只好咽下了这份屈辱,领着自己的随从坐到了勒琳的对面,紧绷着一张脸,努力表现出身为龙族的威严。
路禹在会议厅隔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也在夜水的帮助下做了功课——关于勒琳的。
“等一下路禹,你还没听乌戈的呢。”
路禹头也不回:“没必要听,很快就结束了。”
不明白“很快就结束”是什么意思的夜水匆匆跟了出去。
路禹的出现让乌戈迸发出了凛冽的杀气,他“啪”的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大喊:“塞列尔!”
勒琳身边的精灵也面露诧异之色,他们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最前往的勒琳。
勒琳神色平静,依旧一言不发。
眼看着乌戈身后的半龙人随从就要动手,挂在路禹身后的璐璐缇斯飞了出来,把触手插在了半龙人身前的地面。
“我已经厌烦了解释自己不是塞列尔人这件事,只说一点,我来自一个离这里极为遥远的国家,恰好路过摩斯塔纳罢了,跟塞列尔人没有关系…如同你们各大种族有不同的部族,我们人类也有不同的国家,这点真的需要我解释吗?”
话虽如此,半龙人对路禹充满敌意的眼神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乌戈视线越过路禹,望向夜水:“蓝水是什么意思,请我们过来,结果打算让我和一个人类聊,你们蓝水什么时候成为人类主宰的部族了?”
路禹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勒琳,然后毫无起伏的声线告知乌戈。
“你搞错了,我没打算和你聊。”路禹说,“你的规格不够。”
赶路,被勒琳无视的火气蹭蹭地冒了上来,他踩在椅子上,一个飞跃,对着路禹露出了锋利如刀的利齿。
“砰。”
看见乌戈在空中被璐璐缇斯的触手重重地扫到,击飞出去,夜水停下了手中的魔法。
璐璐缇斯的这一鞭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乌戈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捂着头嗷嗷大叫的乌戈看着带着璐璐缇斯步步逼近的路禹,还想要暴起攻击,可璐璐缇斯的抵在他咽喉上的触手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我说了,你的规格不够,我以为你在看到花冠精灵特使时就该明白这一点。”
“回去,告诉长老会的‘智者’们,蓝水将要面临灭顶之灾,现在蓝水不跑是因为他们相信‘盟友’,如果再无视我们,月影,蓝水,鸢尾会一起退入大湿地。”
说着,大小可露儿,月影狼人的王子也从隔厅走了进来。
“虽然大湿地的环境恶劣了一些,但是蓝水愿意协助月影和鸢尾建立起舒适的居所,彼此守望相助。”
“摩斯塔纳很大,就留给东线的‘盟友’们好好瓜分了,祝愿你们能战胜塞列尔,我们在大湿地会提供除帮助以外一切的支持的。”
“西格莉德,送客!”
伴随着一声送客,与乌戈同为半龙人的西格莉德笑意盈盈地走上前,给乌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乌戈怨毒地看着路禹,可路禹却怡然不惧,以冷冰冰的眼神予以回敬。
乌戈蔫了,他咬着牙,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蘑菇会议厅。
“龙族的心胸一向不太开阔,你这么打他,会被记恨哦。”
一直沉默不语的勒琳忽然开口了。
“说得很好听,月影,鸢尾,蓝水一起遁入大湿地,守望相助…没这么容易做到吧?”
“你们蓝水全身而退我是信的,可是鸢尾却是卡在了中部,被四军围困,他们怎么退?”
“月影族群很大,远比蓝水人口要多,大湿地贫瘠的环境能容纳你们三族吗?”
路禹与勒琳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
“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勒琳站起身,拖曳着长长的裙摆,走到路禹面前。
“此前击败伊扎雷比的帝国长戟,是你在给蓝水出谋划策,也就是说,其实你是站在蓝水一边的。”
“蓝水有退路,而你却依旧在出谋划策…月影你没有多大交情,魔狐…我权当你喜欢那边两只狐狸,男人嘛,我理解。”
大小可露儿大眼瞪小眼,不明白怎么就聊到自己身上了。
“下体支配大脑的事我见过,英雄救美固然是个不错的戏码,但是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勒琳直视路禹的双眼:“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些无聊的理由得罪龙族,那我就该走了,因为…花冠不会配合一个不理智的人玩危险的游戏。”
勒琳等了一会,发现路禹没有辩解的意思。
没有失望,没有鄙夷,她像是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静静地尊重着场上演员演出,直到散场方才离开的观众一般,轻轻转身。
花冠精灵纷纷跟随上勒琳的脚步,就在勒琳即将迈出会议厅时,路禹笑了。
“看来勒琳女士很希望得到一个理由啊,那我就给你一个好了。”
“简单来说,我看不惯塞列尔的所作所为,所以我插手了。这次插手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损失,蓝水和月影真的已经缔结了盟约,大湿地很广袤,虽然艰苦了一些,但只要分散得足够远,食物还是充足的。”
“至于鸢尾…”路禹看了一眼大小可露儿,神情肃穆,“中部大战结束之后,鸢尾近七万青壮年族人或死,或残,或失踪。鸢尾,为了给你们花冠完成战略部署,为了让你们不断的转移,为了龙族那一次次说要发动却不发动的进攻,已经快打空一代人了。”
“他们如今被围困,如果战况恶化,鸢尾还能有几个人?”
路禹迎着勒琳走去,一把推开试图挡住他的精灵。
“花冠,多好的国名啊,不知道这场战争之后,你们的冠冕能否承受,这些为了抵御塞列尔,死在中部战场再也回不了家的魂灵的重量。”
勒琳依旧不言,但是眼神却有些闪烁。
“我这个人比较守信用,小可露儿当我的语言老师,这帮了我大忙,所以我帮她促成了鸢尾和蓝水的契约——进入大湿地后,鸢尾暂住蓝水的栖息地。”
“蓝水做福斯贝伦,鸢尾绝不做塞列尔。”
勒琳问:“就为了这些原因?”
“你似乎想得很复杂?”
“真愚蠢。”
“自认为很聪明的你真的不累吗?”路禹说,“别太高高在上了,低下头看看吧,在塞列尔重燃战火之后,这片大地已经有许多生灵无辜地死去了。”
“你该庆幸我站在蓝水这边,而不是与塞列尔有交情,不然我只会认为这是征服过程中必然会流的血,而且会帮他们思考怎么把你们这些精灵当做货物抓起来…噢哟,诸位精灵很激动啊,别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着我,对于我这样一个外来者而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勒琳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理解路禹。
他如此努力地帮助蓝水,协助鸢尾,顺带着拉了月影一把,竟然什么利益成分都没掺杂。
面对塞列尔,随时都可能会有失去性命的可能,他却依旧淡定自若。
“龙族不会来人的。”勒琳下了判断,“即便你没有打伤他们,他们也不会来。龙族为了联盟领袖的头衔与我们争执了许久,这就是反塞列尔联盟始终未能形成的原因,若不是花冠最终退让,决定分管东西两线,龙族宁可不组建。”
“明白了吗,他们不愿意配合任何人,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屈辱’。你很与他们打过交道,因此还会对他们心存幻想,像我…我甚至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路禹万万没想到龙族竟然腐朽至此,就这样他们还是摩斯塔纳首屈一指的大族?
霍古到这里能被他们气暴走吧。
“那你们花冠主导的西线联军呢,你们也要坐视蓝水在这里拼尽一切,失败之后遁向大湿地吗?”
说是这么说,一旦花冠也选择旁观,路禹是绝对不会拼的。
蓝水的蘑菇人口并不多,少一个他都觉得心疼,这该死的仗,谁爱打就打吧,他是不会让蘑菇人们做多余的牺牲了!
勒琳嘴角上扬:“那当然不会,但是西线联军的组成很复杂,各大种族领袖好不容易被我们捏合到一起,唐突要他们配合你进行行动,哪怕是我们也要给予一个合适的理由。”
“来自异国的路禹先生,你不是口齿伶俐吗…”勒琳贴近路禹的耳边,轻声喃喃,“我把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到蓝水城,就请你来帮助我说服他们吧。”
176.大雪纷飞,战火重燃
勒琳离开了,留下一群人呆呆地望着路禹。
“我拒绝,我这个人嘴笨,没把握说服,如果你非要我这么做,那我这就和蓝水族长筹备重返大湿地的事宜。”
这就是路禹的回答,以至于勒琳听了之后盯着路禹的嘴巴看了好一会,这才冷笑着离开。
西格莉德不明白这样的机会路禹能放过,说服一群族长就能让西线联军协助自己,哪怕没有龙族加入,正面跟塞列尔碰一碰也是可以试试看的。
“勒琳会这么说,是想提前把锅甩了,一旦战争失利,她就能推脱说是我这个外来者的问题,而且是这些族长心甘情愿被说服,与她无关。”
“原本我也就是个外来者,债多不压身,反正都被龙族惦记了,被一群族长惦记又算什么。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去磨嘴皮子,塞列尔随时可能打过来,我们在和蓄势待发的第七军赛跑!”
“如果花冠不支援,那我就把整个摩斯塔纳南方拱手相让,任由塞列尔在他们身后穿插,到时候,哼哼…夜水,你就在大湿地留好地,等着这些逃难的精灵来做邻居吧。”
最重要的一点路禹没说。
一旦路禹说服了西线联军各族的领袖,再一不小心打赢了塞列尔,那名义上的联军领袖就会变成路禹以及路禹所站队的蓝水。
且不论勒琳怎么想,她背后的花冠肯定是心情微妙,不管勒琳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甩锅,总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出现,路禹必须拒绝。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哪怕路禹经过不断的测试,有了一个压箱底的狠招可以用,但是他对上的可是塞列尔第七军,一个塞列尔皇帝亲自下达战略命令的军队,天知道阵中有多少高阶战力。
光靠蓝水,月影以及周边有抵抗意志的族群联合,对付多达不算后勤至少十万人的大军,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必须团结,联合,才能把胜算最大化。
龙族被勒琳一番话说得,路禹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愿他们在自己与塞列尔激战时脑子稍微转一转,不至于按兵不动,至少搅乱东线战场,牵制一下兵力。
勒琳是必须争取到的,路禹看得出她在花冠有极高的话语权,而且她也不是傻子,绝对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如果不懂…路禹就写一篇摩斯塔纳版的六国论做最后的努力,再不行…那路禹只能说自己真的尽力了。
他一个外来的人因为蓝水和鸢尾的缘故都那么着急,本地人一点不急,看见塞列尔举起钢刀还像是君士坦丁堡陷落前,东西教会争吵圣餐礼使用的面饼应不应该发酵一样滑稽,那真的只能跑路。
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废脑子的交锋,路禹回到家还是得继续科莱语的学习。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像当年备战高考了,哪怕是刷题刷得头昏脑涨,回到家还是得拿出习题继续。
来到了异世界,又有璐璐缇斯这样的七阶魔法师陪在身边,本该过上软饭硬吃的生活,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时间叹气了,路禹催促着小可露儿给自己上课,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只是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后,路禹以为她又饿了。
“饭点还有一会,能不能坚持一下,再给我辅导几个单词也好啊。”
看到小可露儿以沉默回应,路禹叹了口气,站起身:“说吧说吧,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给你做,火锅行不行,我给你再调两个新的料碟…”
“…”
小可露儿哭了,毫无征兆,眼泪说来就就来。
路禹懵了,璐璐缇斯也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就哭上了?”璐璐缇斯催促道,“想办法啊,别让女孩子一直哭啊!”
“我能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难道是我用火锅应付她太久了?”
小可露儿依旧在抽泣。
看来还真是火锅的错啊…路禹很是愧疚,这段时间总是这么玩,确实有点耍人了,毕竟当初约定的可是尽量做一些不重样的菜品。
“路禹,谢谢。”小可露儿大概也觉得流眼泪很丢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知道的,鸢尾现在的状况,蓝水跟月影完全没必要再和塞列尔碰一碰,你们只需要退就可以了…”
“只有跟塞列尔对战,才有帮助鸢尾突围的一线机会,你就是瞅准了这个,才执意要打一场…真的,谢谢你。”
带着自己的碗和勺子过来蹭饭的夜水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小可露儿的话,她立刻上前抱住对方,用脸轻轻地蹭着小可露儿的脸颊。
虽然路禹想说,凡妮莎留下的这个安慰人的动作应该是她在放飞自我,但是看见小可露儿被夜水蹭得眼泪也不流了,人也精神了,还忍不住笑出声…
“凡妮莎就是凡妮莎啊。”路禹和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异口同声地吐槽。
路禹看见小可露儿情绪稳定,这才给她解释。
“这事虽然有我在其中牵线,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蓝水和月影的高层,这片大地上还是有血气尚存的人。大家都知道只要后退就好,后退谁都不会死,但是…不甘心啊。”
“凭什么这片生养大家的土地要被塞列尔蹂躏,而居住在这里的大家要背井离乡?”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大家都希望能痛痛快快地跟塞列尔打一场,以战士的身份,而不是当一个懦夫。”
…
…
吉尔巴托斯向陛下进言,应当先行扫除鸢尾,将鸢尾最后约二十万的战力全部歼灭,战胜半兽人与巨人残部,接管鸢尾全境,再行讨伐蓝水。
陛下否决了吉尔巴托斯的提议,并且从国内提调了军队赶赴前线,加入第七军。
如今第七军已经从最初的一万六千人,扩充到了八万人。
在原本六位六阶的基础上,皇帝比迪利斯又将一直在进言的吉尔巴托斯,在东线与哥布林纠缠的兰迪派到了军中。
如果考虑到预防万一而调动的另外六只军队,整个中部战线整整聚集了近十五万人,已经等同于东线的数量了。
欧尔库斯觉得这种调动完全就是浪费资源,即便中部战场的军队能够开赴东西两线,但是这种长距离奔波造成的兵员损耗依旧是愚蠢的。
中部战场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
然而调令来自比迪利斯陛下,这些调令诉说着他那个急迫的要求。
“赶在蓝水逃跑前,覆灭他!”
“陛下本在为指挥开辟南方战场,以最少的力量取得最大的作用这些战略部署洋洋得意,陛下时常笑称第七军贯彻了他的意志,坚决执行他的战略,是不可多得的勇武之师。不仅如此,陛下特地请来国内的大贵族在沙盘上演兵,在伊扎雷比惨败当天,陛下还饶有兴趣地给我们炫耀,说伊扎雷比已经进入蓝水境内,不日就会有捷报传来。”
吉尔巴托斯一边把手里的面包塞给小面包,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小耳朵。
只要被摸一摸就能吃到带着奶香味的面包,这交易太合算了,以至于小面包对于常来欧尔库斯这串门的这个大叔极有好感。
欧尔库斯也给面包丢了个烤土豆,然后指了指门外。
面包心领神会,出门当起了门神。
欧尔库斯颓然地说道:“是面子啊。”
英明神武的塞列尔皇帝,在纷乱的战场上,制定了精妙绝伦的计划,并完美实施,起到了绝妙的效果,几乎影响了战局走向。
他为自己的判断力,实力都感到自豪,洋洋自得地邀请别人来欣赏…结果蓝水一巴掌扇晕了陛下,在无数贵族面前,陛下活像个小丑。
尽管没人敢笑话他,但那份耻辱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每个将军都知道覆灭鸢尾是个最优选择,蓝水这个摩斯塔纳最南方的城邦迟早能攻破,不必急于现在,但是那来自最高处的意志无法违抗,因为他断定蓝水会逃。
吉尔巴托斯去了一趟后勤军需,知晓了物资转运已经接近结束。
“快要开始了。”
欧尔库斯盯着营帐被风吹的乱摆的帘子,眼神有些迷离。
摩斯塔纳最近越来越冷了,寒风呼呼地吹,寒意一点点渗进皮肤里。
北方的欧尔库斯第一次体验到摩斯塔纳南方的湿冷。
那是一种不断会往你骨头缝里钻,即便裹得厚厚实实也会在寒风吹来时忍不住打一个抖的寒冷。
“我说吉尔,你觉得蓝水真的如素那法他们所说,将会毫无招架之力被覆灭,并且会在遁入大湿地前被彻底消灭吗?”欧尔库斯问。
吉尔巴托斯细思了一会,说:“虽然说陛下的做法冒进了一些,但是就现在来看,我不觉得帝国有失利的可能性。”
“我想不出蓝水能拿出什么来抵御帝国的进攻,龙族目光短浅,倨傲无礼;精灵自顾不暇,逃遁无踪。两大联军都没有支援抵达的信息,看样子是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到我们要进攻蓝水。”
“由此看来,陛下虽然初次指挥战争,但却显得极为睿智。而且陛下图谋远大,他的目光不只停留在摩斯塔纳这一隅,别忘了,这场战争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返回佐列高斯进行的大练兵。”
吉尔巴托斯说的欧尔库斯何尝不懂,只是自从伊扎雷比失利之后,他一直对于蓝水有着一些忌惮,内心更是惴惴不安。
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着自己,蓝水有东西在等待着帝国。
是敏锐的直觉,还是过度谨慎产生的错觉?
面包的脑袋从营帐外探了进来,长长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兴奋地说:“下雪了,下雪了!”
欧尔库斯走出营帐外,从天心落下的雪点子正好落在了他伸出的手心中。
“下雪了,下雪了!”面包开心得蹦蹦跳跳,“只要一晚上就能开始打雪仗了。”
呼喊了一阵,面包忽然消沉了下去。
欧尔库斯很纳闷她的情绪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吉尔巴托斯顺着面包的视线望去,那里只有绵延不断的塞列尔军帐,别无他物。
少倾,吉尔巴托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
面包看的是鸢尾的领地,也是她已经回不去的家乡。
在塞列尔军营内,谁又能和她这只小狐狸打雪仗呢?
宫廷信使在初雪落下,将大地点缀得银装素裹的第三天抵达了第七军。
“第七军开始进军。”
“另,陛下已经抵达海门拉图,他将在那里等待第七军的好消息。”
海门拉图,曾经中部战场抵御巨人一族的最前线,如今的物资中转站。
虽然说不上御驾亲征,亲临一线,但是这个举动无疑意味着比迪利斯对于这场战争的重视程度。
西线的精灵不知所踪,东线的龙族保存实力,顽强的哥布林接连遭遇毁灭式的扫荡。
整个摩斯塔纳都回荡着塞列尔胜利后畅快的歌声,南方也不能例外。
一旦开始下雪,蓝水扶老携幼退入大湿地就会变得困难,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会延缓他们的行动速度。
不仅如此,蓝水必须带走能够熬过这个冬天的食物,否则就算成功遁逃,孱弱的蘑菇人也撑不到来年开春。
蓝水的败局在雪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怀揣着巨大的信心,认为蓝水城只是囊中之物的塞列尔人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向着最南方给予了自己耻辱的那座城池踏去。
被塞列尔诸多精英宣判死刑的蓝水城内,无数蘑菇人,狼人背负着行李,依依不舍地向身后望去。
这可能是摩斯塔纳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迁徙,愿意与蓝水一起进入大湿地的十余万月影狼人,以及三十万的蘑菇人浩浩荡荡地向蓝水早已布置好的大湿地避难所进发。
一旦开战,蓝水城极有可能保不住。
一旦城破,路禹完全不相信塞列尔人会对蘑菇人们大发慈悲。
大批大批的粮食被装车运走,路禹只留下足够蓝水城六万人足够吃两个季度的食物。
并且粮仓也已经被搬运到蓝水城内,时刻有魔法师护卫,一旦城破,塞列尔军队无法抵挡,当即焚毁,不给他们留下一粒粮食。
同时,他也会放出那只能够毁灭蓝水城的怪物。
这几日见多了蘑菇人们的离别时伤心嚎哭的场景,路禹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从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出谋划策,到现在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一度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事已至此,他绝没有退路,如果这时候自信动摇,与塞列尔碰一碰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来吧…蓝水城足够大,能让很多人在这里安家的。”
177.生化武器
地面颤动,蹄声如雷。
第七军从斥候处得知了蓝水城已经开始转移城中民众退向大湿地的消息后,伊扎雷比便努力争取到了先锋的机会,引骑兵先行。
为防止伊扎雷比上头,罗沓反复强调,告诉他目标只有一个——阻断蓝水的迁徙,尽可能地延缓他们的行动速度。
出身魔法师世家,享受着精英教育,无论是爵位还是实力提升都是顺风顺水的伊扎雷比从未没有感受过这种屈辱。
自从在蓝水手中损兵折将之后,毁灭蓝水就成了他的执念。
听到蓝水想要转移,他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伊扎雷比反复催促着骑兵提速,为的就是让蓝水的蘑菇人陷入绝境。
唯有蓝水覆灭,他的败绩才会被胜利的荣光所掩饰!
沿途斥候已经搜查过了,完全没有敌人踪迹,与上次进入蓝水一样,所到之处毫无人烟。
不过斥候探查蓝水城返回来的消息却让伊扎雷比有些困惑。
“蓝水城重新修了城墙,并且是修到了护城河之前?”
面对这个操作,伊扎雷比哼了一声,轻蔑地评价:“简直不知所谓,以为城墙就能阻挡塞列尔的攻势吗?”
“没有嵌入破魔水晶,布置防御法阵的城墙不过是稍微坚硬一些的泥巴块,只要魔法师齐聚,顷刻间就能摧毁!”
此时的蓝水城墙之下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只恨长了个鼻子的浓郁气味。
尽管正在工作的狼人,蘑菇人都戴上了面罩,还在鼻子里塞了两团绢布,但是那股气味依旧无孔不入,使劲地往鼻子里钻。
塞列尔的进攻时间比自己想得要早太多,也幸好是路禹拒绝了勒琳的要求,否则只怕那群部族领袖现在还在赶往蓝水的路上呢。
勒琳在最后一刻答应了路禹的请求,并且她十分有觉悟地带着一千名精灵留在了蓝水城。
用勒琳的话来说就是,“虽然你的办法很好,但是我对你如何拖住塞列尔重兵很感兴趣,顺便还想亲眼看看你的勇气与实力是否与你的嘴巴相匹配。”
勒琳提出想要看看路禹的守城准备,路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这个在路禹心中颜值只输伊索,长得跟个冰块一样的精灵在路禹掀开即将送给塞列尔大军的第一份礼物后,冷冰冰的表情碎掉了。
她下意识想要呕吐,但是又觉得这个反应太过不矜持,竟然依靠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控制住了。
但是在听到路禹指挥狼人把之前储存好的“礼物”全都加热到冒泡,必须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才算合格后,这番有画面带声音的对话击穿了勒琳所有的心理防线。
勒琳低下头不住地干呕。
事实证明,生理反应这玩意能干碎一切表情管控能力。
就算是美女,吐起来也是不怎么美观的,更何况是吐了之后脸色铁青,不断咳嗽的美女。
勒琳逃了,甚至没有跟路禹打招呼,带着一众忠心耿耿陪同的全程的随从直接离开了现场。
“不是想看吗,看啊,勒琳你怎么不来看了!”
路禹一边拿着手中的铁棍搅拌面前大锅里的不断冒着泡,散发着恶臭的“咖喱”,一边恶狠狠地说。
身为摩斯塔纳小赵括,路禹别的没有,身先士卒这条绝对学到了。
煮屎这个工作他亲自下场指点,并且亲自搅拌,点火加热,做到了手把手教学,包教包会。
狼人和蘑菇人本身挺抵触这件事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路禹是收集这么多粪便做什么…说是守城,但是却从来不解释怎么用来守城。
蓝水的斥候探查到了塞列尔军队的动向,在用金属罐子封装金汁的地方找到了路禹。
“塞列尔前锋,伊扎雷比带领骑兵已经快要到达蓝水城郊。”
可惜的是伊扎雷比没有任何步卒,吃过亏的他绝对不会发疯到用骑兵攻城,所以他的目的一定是来拖延蓝水的撤退速度。
不过,这也正合路禹的意,有一个大礼物就是给骑兵们准备的!
果不其然,迅疾如风的塞列尔骑兵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蓝水城的城廓,便绕着城墙向着蓝水后方行动。
骑在马上的伊扎雷比看了蓝水的防御布置之后,用鄙夷的口吻对身边的副官说:“死守城池,城墙外一点军队都不放置,舍弃了所有的机动性,这个指挥者怕不是一位把头缩进龟壳里就能安枕无忧了。”
“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即便是守城也该在外布置一支机动性强的部队,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任由我们驰骋。”
“只要大军合围,蓝水就是一座孤城,四面受敌,无路可退,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伊扎雷比的左右副官虽然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合理之处,但是碍于伊扎雷比的身份,以及他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故而没有反驳,而是连连点头,不断称是。
伊扎雷比传令:“遇到蓝水迁徙的民众,无需留手,陛下的命令你们都清楚。”
“蓝水必须覆灭!”
一位副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是否应该稍微绕点远路,这里毕竟还在蓝水城的辐射范围内,如果他们布置了守城机关,是攻击到…”
伊扎雷比打断了副官的话:“我们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内,一旦绕远路就是给蓝水的蘑菇人逃遁躲藏的机会,这样直来直往地杀过去,能最大程度让他们的调度混乱。”
“更何况,蓝水的那位首领做事相当保守,你看看这四周被完全砍光的树木,看看这连一个士兵都不布置的蓝水城外沿…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可能出击!”
“高速移动的我们,只要有魔法师庇护,他们拿什么守城机关攻击我们?”
副官哑然,随后便不再坚持。
马蹄愈发急促,周遭的风景电光火石般向后退去。
恰在此时,先锋骑兵身子忽地一轻,夹紧马身的大腿莫名地松开,再想要使上劲却找不准位置。
转瞬之间,奔驰的骑兵陷入了一个个布满尖刺的大坑当中,尖锐的木刺顷刻间就将坠落的马匹与骑兵穿成了糖葫芦。
距离城墙约有一千米左右的开阔区域,一块块地面接连塌陷,露出了“獠牙”,如同水流一般运动的骑兵大军顿时出现了堵塞的迹象。
前军好不容易刹住了车,但是急速行军的后队本就不明情况,加上速度伊扎雷比催促加速的指令,一群又一群的骑兵撞在了一块。
一时间,伊扎雷比的前军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伊扎雷比猛勒缰绳,大声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传令官大声回答:“似乎是蓝水设计的地陷陷阱,前军目前仍处于混乱当中,无法判断伤亡!”
“探查陷阱覆盖的区域,迅速整顿队形!”伊扎雷比转头望向远处的蓝水城,“雕虫小技,布置了陷阱又没有军队掩杀,根本就是浪费工夫!”
蓝水城中所有擅长风魔法的魔法师都被路禹聚集在了一块,自从伊扎雷比的骑兵出现之后,这群风魔法师便跟随者另一群矜矜业业的“搬运工”不断地移动。
当伊扎雷比真的没有绕远路,而是远远围着蓝水城进军,打算迅速截断南城门出城的民众后,路禹哈哈大笑。
两次都遇上同一个对手,也不知道他这次中招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一个个被滚烫无比,被烧红的金属罐子被运上了城墙,一直在后方完全不知道路禹在新建的瓮城里捣鼓什么的魔法师们脸色煞白。
“待会就要依仗各位的风魔法了。”
风魔法师们的手在颤抖,如若不是夜水就站在身边,他们估计已经逃下城墙了。
路禹让擅长给草木地面做伪装的精灵配合蘑菇人一起制作的地刺陷阱,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伤人,而是为了高速奔跑的战马稍微减缓一下速度,方便预判。
有一说一,塞列尔的战马,那是真的优秀,如果可以,路禹真想搞一两匹过来,自己也过一把策马奔腾的瘾。
雪落纷纷,夜色正在一点点吞噬大地上残余的暖意,值此时刻,一团朦胧的雾气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漂浮在半空中的雾妖不断地观察着塞列尔骑兵,仔细地按照路禹提供的画像寻找着什么。
白色的雾气一阵蠕动,雾妖化作一只白鸽,宛如落日时分回巢的鸟儿一般飞掠塞列尔骑兵的头顶,最终在某一处停了下来,不断地盘旋。
有了坐标的路禹大喜过望,夜水更是直接指挥起了城墙上的魔法师。
一个个金属罐子被风魔法举起,源源不断地魔力在虚空中构建起了一条加速的甬道,金属罐子宛如炮弹一般被装填。
随着夜水这位六阶魔法师完成最终校准,在风魔法的加速效果加持下,数十个精美的礼物精准地落在雾妖盘旋的位置。
塞列尔魔法师反应不可谓不快,在金属罐子来到头顶的那一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们下意识想要去构建魔法壁垒去抵挡,但是雾妖却冷不防对他们施加了一些幻术。
没有起雾,幻术自然无法深度影响这群魔法师,但是争取来的这一瞬间足够了。
金属罐子坠落地面,在和地面发生亲密接触之后,它爆炸了。
听着地面上传来的渗人惨叫声,雾妖身形模糊,功成身退的她再度化身小鸟逃离这“人间炼狱”。
178.七阶的知识
但是金汁这东西除了伤害之外,一大特点就是恶心。
无法造成致命伤的情况下,溅你一身,稍微烫掉一层皮,你都膈应得不行。
更别提气味了,这些被烧得滚烫的金汁只要沾上一些,那味道绝对是不好好搓洗一阵子,就别想摆脱。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士兵是没办法保持身体整洁的,但是也不至于滂臭,这么一群被溅射到金汁的人如果不在这数九寒冬下去好好洗个澡,估计士气都能被整到萎靡。
虽然在这个有魔法的世界,轻伤往往可以用疗愈系的魔法治愈,但是如果稍微在这堆金汁里加一些“佐料”,就能做到留疤的效果。
很不巧,这种能留疤,抑制治愈的药剂,璐璐缇斯正好会做,并且蓝水城正好有足够的素材。
作为六阶魔法师,路禹制作的金汁炮弹自然是不会对伊扎雷比造成伤害的,但是布置屏障类的魔法需要的时间不短,因此伊扎雷比很不幸地被洋洋洒洒地淋了一身。
吃过大亏的伊扎雷比只得放弃追击蓝水民众的想法,赶紧整顿队伍,并且迅速后退。
伊扎雷比本想找一处水源让士兵们好好清洗一番,但是他又害怕活水附近又有套餐等待着自己,接连吃了两次亏之后他不得把这份屈辱往肚子里咽。
与塞列尔大部队匆匆回合时,损失不多的骑兵大军竟然狼狈如打了一场大败仗,这让其他军团的士兵有些迷惑。
随着骑兵归队,那股浓郁的味道也随之在周围扩散开。
正值塞列尔休整吃饭的时间,伊扎雷比的骑兵浑身污物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又有一群脸色煞白捏着鼻子逃跑的士兵佐证,这下塞列尔各个军团都知道了伊扎雷比的军队被蓝水用屎劝退的事。
从今天开始,名声很臭在伊扎雷比这里有了双重意味。
伊扎雷比拒绝见任何人,就连同为六阶的同伴,各大军团的主帅也不例外。
消息传播的速度往往是惊人的,避而不见的伊扎雷比让众人意识到了某个说法极有可能是真的。
帝国七杖,六阶魔法师伊扎雷比,他屎淋到头了。
虽然往大了说这是塞列尔帝国从所未有的耻辱,但是就实际而言,大家热衷于讨论的还是伊扎雷比本人。
本次南征蓝水,原本第七军领军统帅全部换人,这是比迪利斯陛下解放高阶战力,让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
而唯一还亲自统帅军队的伊扎雷比,其本人则是依靠出众的战术推演,沙盘演兵角逐之后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帅才。
这位帅才此前从未有过亲自领军的经验,这场征服摩斯塔纳的大战是他第一次实战。
所有人都期待着身为六阶魔法师的他兑现出沙盘演兵时的出众实力,可实际却是他两次输给了蓝水,并且一次比一次难堪,一次比一次丑陋。
各军调来的军队主将从骑兵口中得知了这场伏击的细节,不同于因为过于上头而吃下败局的伊扎雷比,这些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将军意识到了蓝水的异常之处。
当着所有随军六阶的面,主将总结了蓝水城的三怪。
一,临时修建的城墙似乎没有破魔之力。
这也就意味着魔法师可以通过远程损耗的方式,轻松破坏防御工事。
而据魔狐的俘虏描述,蓝水城是没有十分庞大的防御性魔法阵的。
二,指挥防守蓝水城的人竟然全盘放弃了外围。
虽然伊扎雷比接连两次都败得很屈辱,但是他的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一旦塞列尔大军合围,蓝水城四面皆敌,城中守军根本插翅难飞。
西线的精灵已经被打得遁入了还没被塞列尔军队焚烧的山林里,根本无法驰援。
东线的龙族依旧在保存实力,东线联军据说已经有内讧的趋势。
一个根本没有外援的城池,这么防守,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三点,也是最为怪异的一点。
拿粪便作为攻击手段,这件事闻所未闻。
蓝水蘑菇人来到摩斯塔纳之后先后与周边种族发生过多次摩擦,蘑菇人也在建城期间遭受过其他种族攻城,可是他们的防御手段基本也就是摩斯塔纳常见的那套。
蓝水的蘑菇人总不能是突然顿悟了这么恶心的战法吧?
临时会议结束,军队继续进发。
因为伊扎雷比的失利,覆灭蓝水的决策极有可能无法完成了,为了陛下的颜面,蓝水城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看后续战况,决定是否派精锐追进大湿地,寻找蓝水民众的踪迹。
……
……
路禹从床上睁开了眼,他贪婪地享受着睡眠充足后精力十足的这种美妙感觉,只因他知道,未来一段时间,他可能很难合上眼睛了。
阻止伊扎雷比追杀蓝水月影的民众成功后,两族最后一批民众也在塞列尔大军合围蓝水城之后前往大湿地边缘的避难所。
路禹带着西格莉德他们也在当晚过去看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蘑菇们。
这些小蘑菇们只知道蓝水城要发生一些危险的事,但是尚且还无法理解那究竟会有多惨烈。
度过了一整个秋天,增殖到了八十多个的小蘑菇一个个都吵吵嚷嚷,想要帮路禹的忙。
路禹微笑着捧起他们,然后学着凡妮莎,用力地蹭了蹭他们。
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也是如此,只不过璐璐缇斯是用触手扒拉着这群小蘑菇人,看上去像是捕食者抓住了一堆猎物…
蓝水的高层除了夜水都离开了,这也是夜水要求的。
“我这个人除了魔法什么都不会,要是真的没法再回到摩斯塔纳,在大湿地重建蓝水,还得靠你们。”
路禹对着蓝水的高层们反复嘱托,高层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一个单膝跪地的方式送别了路禹,并表明了他们一定会用心照料小蘑菇的决心。
没人看好路禹能赢。
蓝水城内的六万人是祭品,他们争取的,是两族不用进入恶劣的大湿地,继续生活在摩斯塔纳故土的权利。
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是…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乡。
月影狼人的老国王没有离开月影领地,而是传位给月影王子银萨。
如果银萨在蓝水城兵败身死,他们这些无法离开故土的人便会在自己的家园跟塞列尔拼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样,就没人能让他们离开这片土地了。
塞列尔已经合围了蓝水,时不时会有骑兵举着塞列尔的蓝底红边飞鹰展翅的国旗在城外跑过。
“塞列尔帝国五十万大军合围此地,蓝水已无胜算,将军仁慈,承诺善待降兵。”
路禹很佩服塞列尔吹牛的水平。
选择冬天进军就是为了断绝蓝水的生路,这种天气进入大湿地也会在路上死掉不少民众,这是塞列尔的狠毒之处。
这么阴狠的人说善待降兵…哦,他说是将军说的,那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五十万大军,骗鬼还行,骗路禹这种生在种花家,还稍微读过一些历史的人根本不管用。
出动五十万大军,估计也就是连带着运粮的奴隶,后勤补给那一票没啥战斗力的人一起算。
要路禹估计,塞列尔这次来的,能打的,撑死了十五万上下。
真正精锐的,估计也就四五万。
魔法师数量,以璐璐缇斯给予的几个与塞列尔体量差不多的梅拉大陆国家来推测,最多最多能到一千,毕竟东西战线都要留心,国内也并不是总动员,这个数量算是很合理。
蓝水城建造时受到凡妮莎的影响,因此从蓝水上方俯瞰,会发现是个非常规则的长方形,属于强迫症狂喜的类型。
四个主城门中,东南两个城门已经被搬运来的巨石完全封死。
北城门是路禹组织修建的瓮城。
西城门则是方便情势有利时出门反击,只不过在看到塞列尔的军势,以及那不知数量,能够带着骑兵上天的飞马与狮鹫队之后,这个念头就被路禹打消了。
用最顽强的意志守城,然后让塞列尔艰难地攻打进蓝水城,这便是路禹的打算。
从一开始路禹就跟各个军队的主将说明了这一点,这是一场绝对不可能通过守城赢下来的战斗。
“我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让第七军从上至下,相信我们与蓝水城共存亡。”
璐璐缇斯与路禹登上西侧城墙,沿途守城军士纷纷对着路禹欠身。
自从路禹以金汁把意图追杀家眷的伊扎雷比逼退,大家对于虽是外人,却和他们站在一块的路禹敬佩不已。
在塞列尔之前,即便是福斯贝伦的人类,诸多种族也是不怎么喜欢的,但是路禹成为了那个例外。
他们不是夜水,可露儿,以及勒琳这些人,因此不理解路禹为什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自己,但是这似乎也不重要。
毕竟路禹现在就在蓝水城内,与他们这些为了家园而战的人在一起。
塞列尔锦旗招展,国旗上的飞鹰被风吹拂,仿佛活了过来。
军营排列齐整,巡营士兵有序,训练师的呼喊声中气十足,即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能感受到他们灼热的战意。
“很强啊。”路禹感叹。
“怕了?”璐璐缇斯问。
路禹摇头:“我要是怕早就逃了,我有觉悟的。”
顿了顿,路禹直视璐璐缇斯:“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你带着西格莉德趁乱离开吧,是我的错,本来就该以送你回家为先的,却贸贸然地带着你卷入了这场战争里。”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伸出触手拍在路禹的肩膀上,这让以为璐璐缇斯要打自己的路禹下意识闪躲的动作显得很尴尬。
然而璐璐缇斯没有调侃他,而是郑重地说:“我们约定过的,你要送我回家,你的愿望是混吃等死,是成为六阶魔法师,我也答应了你…你想让我言而无信?”
璐璐缇斯的触手越缠越多,把路禹捆得死死的,像是害怕路禹忽然跑掉。
“我不讨厌你的决定,正相反,我很喜欢你…这次的决定。”璐璐缇斯说,“我厌恶塞列尔,他们就像是我认识的那些宫廷魔法师一样,贫弱时低声下气,成名了盛气凌人,把所有不如自己之人的命视如草芥。”
“不该是这样的,哪怕是弱者,都该保有一定程度的尊严…那些被塞列尔肆意屠杀的异族都是这片大地的孩子,为何要沦落到如此下场。”
璐璐缇斯的话忽然高亢起来了,语气充满了愤怒与压迫感。
路禹忽然想起,璐璐缇斯其实就是最贫贱的那群人所诞下的孩子。
“这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保护我,也该我来照顾一下你了。”璐璐缇斯自信满满地说,“我可是七阶魔法师啊,哪怕现在我只有三阶的实力,但是我依旧有着这片大陆无法想象的知识!”
说完,璐璐缇斯飞了出去,但随即又再度折返,用触手扯着路禹的手往城墙下走。
这样子的走路方式,路禹脑子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闪烁过了“情侣”两个字,但是随即又被璐璐缇斯黑漆漆的煤球体型打消了。
璐璐缇斯要见夜水,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路禹一向不多过问璐璐缇斯的事。
无聊地用嘴哈气看雾玩的路禹被璐璐缇斯的话拉进了聊天室。
“一直以来,对不起。”
路禹愣了一下,直接说:“你别这样,我害怕,怎么冷不防来这么一句啊!”
“因为你总是很照顾我,每次我有话藏着不说,你也不会问,哪怕有些决定从你的角度来看很让人无语,但是你从来都不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明明在蘑菇人那里,我只要与蘑菇人进行精神魔法上的沟通,就能解决语言问题…但是我一直没有这么做,让你白费了很多工夫,可你却一次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明明可以问我要一些常人无法获得的高阶知识,方便你在旅行过程中获利…但是你也没有这么做过。”
“在大湿地我就意识到了…凡妮莎真的比我优秀,无论是天赋,魔法,还是待人接物…她能够对着异族毫无保留,但我却一直…”
路禹停了下来。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抱住路禹:“这次让我来帮你吧,也该让你看看,七阶魔法师的世界了。”
179.眼车立大功
电视剧里常见的攻城战往往会给观众一种错误,便是攻城方真是头铁,居然顶着滚石檑木搭梯爬墙,守城军士只需要蹲在梯子架设的位置就能轻而易举地收割。
实际上这只是方便拍摄,便于观众理解一种简化版攻城“表演”,真正的攻城战中,攻城一方极少会动用这种纯送死流的打法,一般也就工具器械不足,还没办法就地取材制造的流民起义军,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用这种方法攻打一些小城池。
在有魔法的世界,正规军攻城是什么模样呢?
原本在西线战场跟精灵玩耍的第六军带来了大量的魔法铳。
这种魔法铳的构造十分奇特,呈长十字桩,大约一米长,一般由两人一起操控。
使用者在十字魔法铳的凹槽中装填入魔法水晶,魔核这类蕴含魔力的能源之后,内部的铭文会吸取魔力,释放出纯粹的纯粹魔法炮弹。
这些白中带着些许幽蓝光芒的光弹破坏力十足,寻常的掩体根本抵御不住一轮轰炸。
若是魔法师使用这些魔法铳,源源不断地提供魔力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打出激光枪的效果——只要塞列尔愿意烧掉这些造价不菲的武装。
从开战之后,路禹就没能抬起过头,新修在护城河前的城墙毫无压力地被饱和的魔法铳打击轰得四分五裂。
为了阻止蓝水反击,还有部分魔法铳特意抬高射击角度,越过第一道城墙,打击在瓮城城墙上,轰得这里的砖石飞溅,尘土飞扬。
路禹几次想要探头观望状况,都被视力极好,观察到塞列尔攻击动向的西格莉德按倒在地。
路禹此时只庆幸,这种魔法铳能制造的伤害与使用者的实力,装填的能源强度无关,毕竟素材强度决定了这种武器最大出力也就那样。
不过经过这轮洗礼,路禹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工匠的确是魔法师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大的敌人。
“塞列尔有多少这种魔法铳?”路禹捂着耳朵,对着一旁躲避炮火洗礼的小可露儿大喊。
小可露儿的尾巴在源源不断地轰炸下,灰扑扑的,本人也是一头泥沙。
“据说第六军有八千人。”
考虑到塞列尔的富裕程度,不说人手一把,至少第六军得有三分之二的人装备着这玩意。
果然,蓝水这边真是“捷报频传”。
由月影王子银萨镇守的南城门已经被轰出了缺口,月影的魔法师们混流施展屏障,才堪堪挡住第一轮攻势。
西城门的夜水的亲卫魔法师门防御得倒算稳固,但尽管如此,西城门也已经出现了裂纹,不得已开始在城内寻找巨石把城门堵上。
东城的勒琳算是表现最好的,仗着能稍微飞起来一些的优势,精灵们在对方齐射前派出了五百人,强冲敌阵,把没有料到会出城突袭的塞列尔士兵杀得措手不及,并且在对方高阶战力出现前逃了回来,甚至还缴获了几个魔法铳。
看来勒琳的高傲还是有点资本的。
路禹的北城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状态,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洗个不停,并且路禹始终没有让守军展开魔法屏障。
被夜水派来的魔法卫队大惑不解,但是却也不敢问,只是默默地护卫着路禹的安全。
对于魔法铳,璐璐缇斯在离开前给了路禹一个很重要的提示。
这玩意其实就是个魔法版的烧火棍,使用一段时间,是需要让魔法铳冷却的,因为内部铭文接连使用会产生损耗,高温时会变得不稳定。
果然,在激烈轰炸蓝水城快一个小时之后,脑袋嗡嗡嗡的路禹发现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满头灰的路禹来到已经被轰得破破烂烂的城墙上,就听到一声嘹亮的螺号声于塞列尔阵营中吹响。
呈方阵状列在阵前的第六军带着魔法铳退向两侧,塞列尔的步卒开始进军。
来了!
轰炸再怎么有效果,到了攻城阶段,最终都是要上步卒和骑兵的。
毕竟塞列尔也没有什么魔法和装备能把蓝水直接从地图上抹去,璐璐缇斯七阶魔法师都做不到的事情,路禹不信塞列尔能做到…
璐璐真的做不到吗?
想到她正在做的事情,路禹决定暂时保留自己的态度。
轰炸后静悄悄的北城墙让先锋工兵迅速在护城河上搭设好了桥梁,他们完成这一切之后没有退后,而是抽出身上的佩刀,高呼“为了塞列尔”,率先冲入了瓮城。
“抵抗,只能输,不能赢,然后往城里跑!”
这是路禹早就下达过的命令,因此在残垣断壁之间爬起来的蓝水联军开始反击。
狭窄的瓮城内,狼人,蘑菇人和塞列尔人打成一团。
在这里战斗的多半都是一些精通武技的精钢蘑菇人,一对一情况下他们倒是能轻松地战胜塞列尔人,但是这可是战争,不是捉对厮杀。
互相掩护,训练有素的塞列尔士兵依靠配合竟然一下子就把瓮城战斗的主动权抢了回来,并且打得蓝水的蘑菇人是真的败退了。
月影的狼人们身体优势太大,加之本身就是依靠身体素质和天赋取胜的种族,因此塞列尔士兵的军阵战法竟然无效。
人数占优,技战术占优,蘑菇人几乎是瞬间被杀,可是到了狼人这里…
路禹看到三个塞列尔士兵一人手持长枪,一人举盾,一人配备砍刀杀向一个狼人。
完全站直身子接近两米五的恶狼顶着长枪就冲了过去,在对方举枪刺向心脏的瞬间伸手拧断了长枪,并一头撞在当前的盾卫上,把三个人顶得倒飞出去。
这三人组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狼人就大踏步上前,一脚又一脚地踩碎了他们的脑袋。
这不是个例,基本在北城门的每只狼人,都玩成了一打多,若不是后方配备了更好武器的步卒涌入瓮城支援先锋工兵,这群杀红眼的狼人大哥怕是都忘记了,他们的目的是“溃败”。
援兵的出现让他们终于有台阶跟随先行执行战术部署的蘑菇人一起跑路了。
已经跟着蘑菇人撤退到安全地带的路禹赶紧登上了附近的高塔,并且让雾妖充当自己的眼睛。
“雾妖,能听到?”
“有点杂音,但是可以,这就是璐璐缇斯用精神魔法建造的聊天室吗,不管几次都让我感到很神奇啊。”
不在现场的璐璐缇斯提醒:“没有必要的对话不要说,我和夜水还在忙,说话嗡嗡嗡的…”
“没事吧?”路禹关心地问。
听到路禹询问,璐璐缇斯立刻回答:“三人基本就是极限了,距离加大了负荷…我的魔力透支得很快,不说了,我得赶紧吸一口水晶了。”
一片残垣断壁之间,雾妖把身子完全摊平,宛若透明,在这尘土飞扬的瓮城之间,哪怕眼睛再尖都很难发现拟态伪装的她。
也是因为这样,雾妖成了路禹观察战场的眼睛。
进攻北城的塞列尔先锋大将还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完完全全被点亮了,传讯需要通过魔法信使和普通信使双重保险的他们在收到了先锋已经攻破北城门的信息之后,迅速命令骑兵出动。
“好多好多的‘踏踏’声,十分密集。”
雾妖的传讯让路禹攥紧了拳头。
等了这么久,终于把猎物盼来了!
先入城的塞列尔士兵十分有战术素养,他们把已经半废墟化的瓮城,以及显得比较完好的主城墙部分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隐藏在这里的军士。
确认没有伏击,骑兵踩着工兵清扫出来的道路,马不停蹄地冲入蓝水城,一马平川的青石路面,仿佛成为了他们斩获功勋的阳光大道。
因为瓮城狭窄,因此他们在这个地方是缓速前进的,而不是疾驰的。
雾妖认真地盯着面前通过的塞列尔骑兵,不断地给路禹报告着这个已经坍塌,看起来完全不明所以的瓮城的状况。
终于,在进入了大约一千名骑兵之后,骑兵阵营中出现了一位身披黑甲,灰褐色的头盔上插着鹰翎的人,他被一众气势不凡的骑兵拱卫,进入瓮城后四处观望,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雾妖,触发它!”
雾妖想也不想,完全由雾气构成的身躯化作一条细细的丝线,钻入碎石堆中,找到了隐藏在那里的机关。
以魔力触发之后,雾妖迅速逃窜。
瓮城开始震颤,通向北城主城墙的道路忽然塌陷,地动山摇的感觉席卷了尚在瓮城当中的每一个塞列尔人。
“有魔法的气息!”
“前军不是已经搜索过这里了吗?”
“魔法气息不在废墟之上…在我们脚下!”
“爵士小心!”
慌乱的叫喊声在瓮城地面裂开的瞬间变成了惊恐,每个人的声音都在失重下被骤然拉长。
他们的视线在跌落的一瞬间望向下方。
没有尖利的木刺,没有让人绝望的金属陷阱,甚至不像是有魔法存在的样子。
这里只有一堆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的金属罐子,他们被整齐地码放在地底,宛如一块银灰色的毯子。
只不过,这个毯子正冒着热气。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座蓝水城,包围了蓝水的塞列尔军队纷纷望向北城。
在那里,一道褐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在寒冷的冬日,似是地热喷泉喷发,白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城墙附近。
“温斯特爵士失去联络,我们的魔法信使在北城方向消失了!”
“进攻北城的骑兵与步卒仍在蓝水城内厮杀,他们需要支援,北城外的骑兵呢,爆炸发生后发生了什么,能否进入北城,我需要信息,让他们赶紧回复!”
不一会,传令官进入营帐。
“报告,北城外被截断的骑兵报告称,北城门处臭气熏天,爆炸时喷发的…疑似是粪便…目前尚且无法找到温斯特爵士。”
传令官说话时硬生生断了两次。
听到传令官的话,被塞列尔派来第七军解放高阶战力,协助指挥的贵族惊讶程度不亚于前线的将士。
正在吃东西的素那法直接停了下来,然后…吐了。
欧尔库斯捂住了额,这是他最近第二次听到关于粪便的消息了。
之前伊扎雷比被粪便劝退,还被淋了一身“金汁”的事已经传到了比迪利斯陛下那里,据说比迪利斯一整天都没有和臣下们说话,就连贴身服侍的仆人都打死了两个…
毕竟塞列尔精锐骑兵被粪便阻止了进攻,这也太丑陋了,哪怕塞列尔统治了摩斯塔纳,这里的种族也会把这件事代代传下去…
“报告,北城外的骑兵无法进军,北城门损毁严重已经塌陷,碎石,泥土……还有粪便覆盖了那里,如果没有人打扫,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营帐内无语的贵族们重新审视了战场后,咬牙说:“让后备役的魔法师前往那里配合骑兵,让奴隶们协助工兵打扫北城门。”
听得出暂时不需要自己的协助,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离开了营帐。
六阶魔法师被狗急跳墙的低阶魔法师围殴也是会死的,高阶战力的损耗对帝国不利,因此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更像是保险丝。
无论是他,还是罗沓,素那法之流,都是保证蓝水必然覆灭,并且垂死挣扎掀不起浪花的人。
尽管蓝水屡出奇招,甚至用出了粪便恶心人的招数,但是在欧尔库斯看来这也算是黔驴技穷了。
他确实恶心到了塞列尔,但是也只是一时,死去一个爵士,一堆精锐骑兵,对于整体战局并无影响。
“你觉得蓝水能撑几天?”吉尔巴托斯问。
“我觉得半个月是可以的,他们的战斗意志很顽强。”
“哦,评价很挺高的,素那法和罗沓都说蓝水顶不过七天,七天后,蓝水就将被踏为平地。”
“哎,我和你说话呢,怎么没反应啊。”吉尔巴托斯在欧尔库斯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欧尔库斯从愣神中结束,他像是顿悟了什么,急速赶往营帐中,向正在调度的人进行了申请。
“我想去北城看看。”
一众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欧尔库斯。
北城现在遍地污物,现在过去看什么?
看屎?
180.血肉灾祸
能掌控的魔力越多,创作出来的魔法也就拥有更多的可能性,这是魔法师在踏上魔法师道路时都知道的一句话,也是低阶与高阶魔法师最大的差异。
成长于摩斯塔纳,这片大陆最强也就只有六阶的情况下,夜水无法想象,七阶以上的魔法师使用的魔法究竟与六阶有什么不同。
现在她知道了。
塞列尔骑兵在踏入预设法阵的那一刻便开始冒火,这些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无论怎么拍打都无法熄灭。
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这一小撮火焰便开始猛烈地燃烧,被烧成火人的塞列尔骑兵凄惨地嚎叫着,他们跳下着火的战马,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有魔法师识破了其中的关键,勒令骑兵不能停,继续向前,然而队伍最前方的骑兵却惊讶地发现,一度燃烧的火墙缓缓从地面之下升起,将整个街区封锁。
数百人塞列尔骑兵像是被锁在一块烤架上,随着法阵的明暗,不断地变成一具具焦尸。
法阵中的骑兵或是撞击法阵,或是跪地祈祷,或是惊慌大喊,但是这都无法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
站在高处的夜水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她缓缓地扭头,看着正在飘动的那团雾气,但是却忽然想起,对方没有表情。
夜水无法和璐璐缇斯对话,尽管她从路禹那里知道,这就是一位七阶魔法师,但是聊天室位置有限,她根本进不去。
为了能够配合璐璐缇斯的工作,夜水就成为了璐璐缇斯的“提线木偶”。
璐璐缇斯飘到夜水身上,以触手控制了她的上半身,以此布置七阶法阵。
这样的法阵有很多,效果也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璐璐缇斯提供的法阵,一个比一个凶残。
根据另一个街区的传令官报告,那里的塞列尔骑兵触发法阵之后转瞬就被大火吞噬,被火焰烧化的身躯中竟然诞生了一批拥有人形轮廓的“火人”,这些火人纷纷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将他们活活烫死…
有的街区传令官则报告,有塞列尔士卒进入法阵之后地面迅速升温,即便塞列尔魔法师用水魔法也无法降温。
紧接着,在炽热的地面上,一道道火舌喷涌而出,化作藤蔓,死死地捆住法阵上方的塞列尔士卒,将他们拉拽倒地,活生生烤死。
路禹得知这些消息时背后发凉,此前他知道璐璐缇斯喜欢玩火,而且还是个爆炸天才,但是她到底会什么样的火系魔法,路禹不得而知,毕竟现在的她只能发挥出三阶的实力,用的也基本是三阶的魔法,而这些三阶魔法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
“这些都是你发明的?”
璐璐缇斯似乎是感知到了路禹的想法,叹了口气:“不全是,而且其实这些魔法大多是失败的作品。”
“这样了还是失败的作品?”路禹惊呼。
“合格的高阶魔法要符合稳定,高效率,容易释放,消耗低等要素,而这些魔法,要么浪费魔力,要么不太容易在实战中运用,要么稳定性很差…”
“轰!”
聊天室对话的同时,蓝水城内发生了爆炸。
路禹抬头望去,不远处的一个街区黑烟弥漫。
“应该是某个法阵不稳定,炸了。”璐璐缇斯接着说,“这些魔法是为了应对其他高阶魔法师创作的,用来对付这些士兵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
大炮打蚊子!
路禹忽然有些理解了璐璐缇斯一路上很克制的原因。
她所知道的知识,对于本地的土著而言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只要成功运用便能带来数不胜数的死亡,即便有六阶魔法师坐镇也无法阻止她,因为双方对于魔法的理解已经有了差距。
因为她确实是天才。
在最高战力只有四五阶的地方,她只要使用自己的知识便会影响当地的势力平衡,而一旦与当地的人深入接触,即便是出于好意留下知识,都可能为这个地区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为了避免那种可能性的发生,她只能最大程度的抑制自己在知识方面的传授。
“你现在正在布置的那个法阵,能杀死多少阶的魔法师?”
各大街区为了路禹战术擦屁股的法阵布置起来都很简单,唯独现在这个,夜水服用了不少璐璐缇斯提供的药剂,吸收了大量的魔核跟水晶,都没有刻画完毕。
法阵的复杂,远超夜水的想象。
法阵布置的时间,超乎了路禹的估计。
而璐璐缇斯对此的回答是“这个法阵和别的不太一样。”
“不太清楚,我之前没用它杀过人。”
璐璐缇斯的话让路禹噎住了,好一会才吐槽:“可你花的时间还挺长的。”
璐璐缇斯强调道:“虽然我没用它杀过人,但是它被创作出来却是为了对付一个你知道的人,而且她的确吃了大亏。”
“谁?”
“兔子。”璐璐缇斯说,“如果下次你见到她,对她说燎兔毛,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
……
欧尔库斯赶到了蓝水北城外,正如传令官所说的,这里真可以说是臭气熏天。
目之所及,北城的残垣断壁全部被染成了黄褐色,那些污物落地时留下的溅射状痕迹到处都是,浓郁的臭味不断地飘散,使劲地往每个人的鼻孔里钻。
塞列尔专门负责修路搭桥,清扫战场的工兵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如若不是军令如山,他们甚至不打算在这恶臭的地狱里工作。
不情不愿来到这里的工兵纷纷催促着被塞列尔抓来的各族奴隶工作,自己则是能偷懒一点是一点。
负责救援的医师们带着面具,从屎山血海中寻找着幸存者,强烈的责任感让他们克服了恶臭,不断地往返于瓮城与北城外,然而他们的努力却收效甚微。
爆炸造成的第一次伤害,灼热的金汁迸发的第二次伤害,金汁冲天而起又重重落下淹没的第三次伤害,足以杀死任何没有防备的士卒。
医师们找到的大多数齐整的尸体都有着大范围的烫伤痕迹,比起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幸运儿,这些人承受的痛苦更甚。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个个散落各地被医师们找回来的残肢被摆放在一块,在找到身份标识牌之后,它们就将被焚烧。
忍着恶臭,独自来到这里的欧尔库斯看到了逐渐被水魔法洗净的废墟中裸露出来的人体零件,也见到了那些被堆积在一块,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尸体。
血肉,残缺,因为同伴身死开始升腾的怨气,躁动的空气,令人不安的厮杀声…无数画面在欧尔库斯的脑海里交织,旋转。
因为召唤事故受伤的眼球开始刺痛,欧尔库斯浑身不住的颤抖,一股由灵魂深处冲出的悸动开始嘶吼。
任由那个冲动引诱着自己的内心,欧尔库斯用力地冥想,在内心深处呼唤…
如同老式留声机开始运转,那些亲眼目睹,而非书中描述的内容填满了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召唤它。”
那声音仿佛从无限螺旋的阶梯尽头飘来,于思绪中挣扎的欧尔库斯伸手想去抓住声音的源头,却在骤然间大汗淋漓地清醒过来。
欧尔库斯没有去擦拭额头布满的汗珠,他激动地颤抖,生怕错失机会的他迅速站起身,对着前方的废墟伸出了手。
“召唤仪式,开始!”
“描绘…”
那天晚上于自己面前奔驰的血肉战车愈发地清晰,鲜明。
“描述…”
欧尔库斯第一次违背了描述优于描绘的召唤定律,草草地描述了血肉战车的细节。
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告知他,无需那么做也可以成功。
直到此时,周围的人方才注意到这位无人陪同,漫步在前线的人竟是一名召唤师。
而第七军中,召唤师只有一位!
他们纷纷抬头,凝视着半空中正在不断翻涌地那团光球,期待着从中降临的召唤物。
畸形的血肉于那里浮现,暗红色的身躯与白色的骨架一点点显露。
望着血肉战车坠地,巨大的“车灯”接连闪动,仿佛在和自己打招呼,欧尔库斯浑身颤抖,狂喜的他已然失语,浑身魔力被抽干,已经透支的他强撑着酸软的身躯站了起来。
“成功了…”
他不顾身边完全呆滞掉的士卒们,踉跄着走上前,轻轻地用手抚摸过血肉战车的每个部位,感受着这个奇诡的召唤物切实存在于此处的感觉。
血肉战车的触手忽然伸长,卷走了一块散落在附近的碎肉,直接塞进了身躯当中。
注意到这一幕,欧尔库斯明白了什么。
“想要更多吗?”
血肉战车挥动触手。
欧尔库斯掏出随身携带的魔法水晶,稍微补充了一点魔力,终于有了继续说话的力量。
欧尔库斯指向远处的蓝水城:“那里有你吃不完的血肉,我命令你,吞噬他们!”
血肉战车启动了,白骨车轮在底盘那无数苍白的手掌的帮助下,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废墟上如履平地。
遵循欧尔库斯命令的它只用了几下,便飞驰到了蓝水城内。
远远地,欧尔库斯便听到了一连串的惨叫声,等到他来到血肉战车身边时,这里除了飞溅到墙体上的血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血肉战车身躯内不断响起的嘎吱嘎吱声则昭示了那些人的最终下场。
181.我的造物在追杀我?
看见地上的碎裂的甲片,欧尔库斯知道自己下达的命令有歧义,并立刻进行了修改。
“吞噬这座城里的蘑菇人与狼人。”
欧尔库斯打算用这场战争好好看看,这个前所未见的召唤物,到底还有何等强大的力量。
始终挂在空中为路禹点亮视野的雾妖看到了这个造型诡异,模样丑陋的血肉战车在北城的道路上行驶。
将进入城内的塞列尔军士通通消灭之后,正在打扫战场的蓝水和月影战士猝不及防地遭遇了血肉战车。
狼人的利爪虽能切断触手,但是血肉战车战车很快又会从血肉的身躯中重生出新的触手。
蓝水的魔法虽然能够造成伤害,让血肉战车的身躯破损,但是随着它用触手吸干了一个士兵的血肉之后,那些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近三十名蓝水联军的战士在战车面前毫无抵抗力量,全部被吞噬殆尽,只剩下那些被吐出来的武器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路禹,有个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这骇人的一幕迅速被雾妖报告给了路禹,同时她快速地接近这个怪物,试图把细节描述得更加清楚。
然而身为魔物,对于危险的敏锐认知令她在半途停了下来。
雾妖看到了那个伴随着血肉战车一起前行的中年人,并且感受到了他身上强横的魔力。
一边跑路,雾妖一边报告:“有高阶魔法师进入蓝水城,距离你所在的位置很近,路禹小心啊!”
聊天室中的路禹和璐璐缇斯还在思考雾妖上一条信息中描述的是什么,更劲爆的信息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已经在西城快要布置好特殊魔法的璐璐缇斯想也不想,扯着夜水就往路禹那边赶。
塞列尔的高阶战力担心被垂死挣扎的蓝水拖下水,一直没有参与进混乱的战斗,而是在压阵,这一点在被路禹观察到之后,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以蓝水城为诱饵,不断地击杀塞列尔的入城士兵。
难道是他们的陛下又有了新的命令?
揣测对方意图的璐璐缇斯还在路上,就在附近的路禹则是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血肉战车,这个完全由他构思,创作,并成功通过召唤仪式降临的召唤物,如今正跟随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大肆地屠戮着蓝水的勇士们。
“这不可能,血肉战车是我原创的,这个世界此前从未存在过!”
自从血肉战车无法被召唤之后,路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为自己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召唤物,而此刻他竟然跑到了自己对手的阵营,这让路禹难免有些失态。
情绪的发泄结束了,路禹的理智强迫着他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用风魔法让自己和西格莉德从高塔快速落下,然后找到了来询问自己如何是好的传令官。
看得出,北城的蓝水联军都在血肉战车的攻击下有些慌乱与恐惧。
“敲钟,让北城还在活动的普通士兵全都撤退,不要与血肉战车接触,那家伙会通过吞噬血肉变得强大,是个很恶心的召唤物。”
在传令官离开之后,路禹赶紧联系璐璐缇斯,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知了他。
璐璐缇斯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她才答复道:“等我过来。”
伴随着血肉战车的攻击,快速清理出一条临时通道的塞列尔士兵再次开始冲入北城。
有了瓮城爆炸的前车之鉴,这些士兵每到一处都会细致地检查,以免前蹈覆辙。
雾妖的信息让路禹感受到了失控的无力感。
战场上,永远别想着自己永远能掌控全局,变数比你想的要多,对手也不会一直按照你希望的方式出牌,这种骤然的招数变更很容易就打破了路禹这个小赵括的布局。
他不知道这个召唤师怎么召唤出的血肉战车,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气孤身一人带着血肉战车,一马当先杀进蓝水城。
要知道蓝水城对塞列尔而言可是完全处于战争迷雾的状态,城内兵力分布,防御措施都是迷,贸贸然地杀进来,如果被一堆魔法师围攻,高阶魔法师也会瞬间成为尸体。
可偏巧,北城的魔法师都在忙着为璐璐缇斯之前布置的法阵充能,此时魔力消耗一空,基本都在休息。
“运气吗…”
伴随着钟声响起,北城里正在忙碌的蓝水联军纷纷抬起了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之前路禹三令五申交代过,钟声一响必须响应,因此他们没有犹豫,迅速开始撤离。
欧尔库斯也听到了不断鸣响的钟声,他不知道这传递了一个什么样的信号,依旧带着血肉战车推进,但与此同时,他还给城外的塞列尔军营释放了一个魔法师信使。
“西城军队做好准备,如果顺利,我将为你们打开守军的缺口。”
继续前进的欧尔库斯这时突然发现,北城的街道变得十分安静,疾驰的血肉战车已经有好一会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了。
联想到之前的钟声,欧尔库斯皱起了眉头。
以钟声传递撤退信号可以理解,但是这些士兵撤退却能完美地绕过血肉战车与自己,这是怎么做到的?
谁为他们提供的信息?
“血肉战车,周围是否能感应到活着的生物?”
血肉战车的触手一齐挥动。
“那就对了,最后一个撤退的人一定是负责收集信息的人,就让我们来问问看,他是用了什么戏法,能把我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欧尔库斯跳上战车,看着那颗嵌在方向盘上的眼珠子,下令:“撞破建筑物,直达他们身边!”
与此同时,欧尔库斯拿出了一张卷轴,做好了瞬间接敌的准备。
雾妖已经确定北城的士兵全都撤退,现在只剩下位置比较微妙,需要绕开血肉战车行动,不断在街道间穿梭的路禹了。
因为对手是高阶魔法师,路禹让她躲了起来。
路禹在风之庇护的加速效果下带着西格莉德一路狂奔,根据地面的颤动,路禹已经感觉到血肉战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但是由于没有雾妖的天眼点亮,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避开。
“真希望雾妖还在天上挂着啊。”
路禹也不管跳上屋顶会让对方更容易锁定自己了,血肉战车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汗毛直立。
他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亲手创作出来的召唤物一路追杀,而且是跟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召唤师。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ntr?
“那你为什么还让雾妖走?”西格莉德被风之庇护带着一起加速,听见路禹唠叨,疑惑地问。
“对手是高阶魔法师,雾妖要是被发现了就麻烦了,霍古把她交给我,我得负责到底啊。”
“你这家伙…”西格莉德一点埋怨地意思都没有,仿佛是在感慨着什么。
“什么你这家伙,我可是还捏着你的契约书的,快叫声主人听听!”
“才不要!”
明明是在跑路,路禹却和西格莉德拌起了嘴。
两人一起飞过一座建筑的屋顶,然后默契地就地打滚卸力,起身之后路禹拿出魔核吸了一口,再度续上风之庇护,夺路狂奔。
只是顿了这么一会,他们就已经能听到身后建筑被接连推平发出的隆隆声了。
“哪来的疯子召唤师!”
西格莉德提醒:“你当初在哥布林地宫也是这么做的。”
“我不管,他拿我的血肉战车对我这么做就是不行,血肉战车是我的!”路禹倔强的大喊,继续宣誓着主权。
面临死亡威胁,路禹也只能和西格莉德不断地用对话纾解压力,同时不断地呼唤着远在西城的璐璐缇斯。
在又一次从屋顶跳到地面上之后,用光自身魔力的路禹脚一软,跌倒在地。
魔力干涸的感觉十分难受,前几次路禹还能挺住,但是随着身体负荷加大,这一次的反应特别强烈,视野里一片模糊,明暗不定。
西格莉德赶紧摸索自己的背包,却发现水晶和魔核都已经用光了。
路禹的感知已经有些失调了,他能感觉到西格莉德在尝试背起自己,但是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竟然让他有种仰躺在地面的错觉。
“放我下来…跑不掉的,速度拼不上。”
西格莉德懒得说话,把路禹往肩头一送,就打算继续逃遁。
然而人腿和车轮的速度是有差距的。
完全如同推土机一般碾压沿途一切,走了一条直线的血肉战车趁着耽误的这一会工夫追了上来。
血肉战车的触手猛然伸长,老远地就抽打在西格莉德的背上,将两人都抽翻在地。
“哦,血肉战车的触手奋力一击,竟然用身体抗了下来,而且一声不吭?”
路禹此时已经依靠魔力恢复快的优势逐渐清醒了过来。
意识到璐璐缇斯赶来还要一点时间,并且自己绝对不可能再跑掉后他不顾摔倒后疼痛不以的额角,站起身瞄了一眼不远处停下推进的血肉战车,以及那个穿着一身蓝色长袍,一脸愁闷的魔法师。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西格莉德的腰椎位置,这也是她倒地之后没能站起来,只能不断咳嗽的原因。
即便半龙人的身体素质再强悍,被重击身后也基本失去行动能力了。
路禹咬紧牙关,忍住了额头处不断袭来的疼痛,以及不断缠绕着他的眩晕感。
他必须争取时间,而且…他想知道,这个苦瓜脸召唤师,到底是怎么召唤出被封号的血肉战车的。
182.她是天才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两人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欧尔库斯。”
“路禹。”
浅尝辄止的自我介绍之外,大家都没有给予更多信息的欲望。
欧尔库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蓝水的这些战法都是你提供的对吧,难怪蓝水突然用起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既然如此…”
欧尔库斯一指路禹:“吞噬他。”
路禹懵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叫做欧尔库斯的召唤师如此地果断,在猜到自己就是阻碍了塞列尔联军数次进攻的罪魁祸首之后,立刻下死手。
路禹紧张地注视着血肉战车的动作,他不打算等死,至少临死前他要挣扎一波。
就在路禹调动足够召唤的魔力时,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而欧尔库斯则是困惑地再度下令。
“我说吞噬掉他。”
无比明确的命令并未被血肉战车执行,血肉战车一动不动。
这让路禹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创造的召唤物,无法攻击自己的主人?”
而欧尔库斯则意识到这可能是无效命令,于是立刻改口。
“上,杀死他!”
这一次血肉战车动了,放弃了召唤仪式,试图对血肉战车下令的路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迎面撞飞,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身体发出的哀鸣,无力做出任何应对措施的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天旋地转的路禹没有感觉到疼痛,剧痛导致他的身子变得迟钝而麻木。
眼前一片漆黑的路禹痛骂自己的愚蠢。
“不该有侥幸心理的…”
从身体四处涌来的痛苦开始折磨已经无法动弹的路禹,他已经没有力气哀嚎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步入死亡的他竭尽全力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变得清醒。
用这最后的力量,路禹艰难地进入了聊天室,给璐璐缇斯发去了信息。
“把我的召唤册子,带走…那是我的心血…”
“血肉战车,你在做什么?”欧尔库斯惊疑的声音在路禹混沌的大脑中回响,“以你的力量怎么可能一击无法杀死这种弱小的人类。”
“把你的触手伸出去,撕碎他!”
“你的白骨车轮碾过的他身躯啊!”
“还有你车底下的血手,快点蹂躏他的肢体啊!”
完全有杀死路禹力量的欧尔库斯不断地下达命令,试图让血肉战车对路禹完成最后一击。
他完全可以亲自完成,但是命令失效让钻研召唤术的他满心疑惑,欧尔库斯只想知道,血肉战车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变弱了。
而且…他只是把路禹打成重伤,无论自己什么命令都无法让他击杀路禹。
“失控?”欧尔库斯焦躁地绕着路禹踱步,“不对不对,血肉战车分明能听懂其他的指令。”
“支付的代价不足…不对不对,召唤仪式开始已经支付过了,下一次应该是召唤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动呢!”
“动啊,血肉战车,快动啊!”
欧尔库斯掀起一阵旋风,将路禹丢到了血肉战车的钻头上,血肉战车却突然向前滑动,避开了路禹。
欧尔库斯仍不死心,他把路禹举起来,抛向触手。
触手接住了路禹,却没有像撕碎蓝水联军那样,将路禹的身体撕裂,反而是轻轻地将路禹放到了地面上,然后进入了静默状态。
被欧尔库斯这么丢已经昏死过去的路禹,在被血肉战车触手缠绕的一瞬间,体内竟然涌入了一股温热的力量,让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可以贪婪地呼吸,感受着从全身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这份疼痛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欧尔库斯愈发地烦躁,自己亲手召唤来的血肉战车竟然拒绝服从自己的命令…这到底是和召唤仪式有关,还是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一种强烈的不安令他横生一股狠戾之气,他决定做个排除法!
路禹死后,其他的他可以慢慢去验证!
凝聚着六阶魔法师强势的一击没有落在路禹的身上,而是打向了天空。
然而天穹之上那道急坠的黑影被击中后,环绕身体的雾气不断地逸散,身躯疯狂的抖动,好似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尽管如此,它依旧携带着暴戾,阴冷的气息直逼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面对这个未知的物体显得很谨慎,他快速后退,以血肉战车为掩护,准备对付这两个从天而降的敌人。
夜水与欧尔库斯对峙,璐璐缇斯则是忍着疼痛来到了路禹身边。
看到已经不省人事的路禹,璐璐缇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她把战前准备好的药剂灌入路禹口中,然后回身凝视欧尔库斯。
“你这个…劣等魔法师!”
无人能够理解的话语响彻四周,夜水,欧尔库斯不约而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扭曲的声音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他们仿佛置身于无数野兽凶狠的视线之下。
璐璐缇斯直冲欧尔库斯,四根触手使用出了四种魔法。
璐璐缇斯以无人可以理解,本不应存在这个世界的诡异语言高声颂唱。
欧尔库斯只觉得大脑里有一柄尖锥在搅动,刺痛感连绵不绝,令人抓狂不已。
在看到璐璐缇斯四根触手上涌现的魔法气息之后,他与血肉战车同时出手。
青紫色的闪电如尖刀刺入璐璐缇斯的身体,血肉战车的触手一齐伸出,组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壁,将璐璐缇斯束缚在半空中,并或刺,或敲,或劈打,对着璐璐缇斯的身体施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夜水见状连忙上前分散了欧尔库斯的注意力,试图解救出被控制的璐璐缇斯。
然而经验老到的欧尔库斯却展现出了油滑的一面,他不断地依靠血肉战车这个召唤物,闪转腾挪,以本身学习的风魔法,和夜水玩起了二人转。
伴随着血肉战车的触手愈发用力撕扯,璐璐缇斯被欧尔库斯击打后显得有些松动的封印逐渐碎裂,她的情绪也如同溃堤的河流,瞬间倾泻而出。
“他是我的东西,你竟然敢伤害他!”
欧尔库斯头疼欲裂,他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生物,光是嘶吼声就能让他心神失手,浑身冰冷。
这个本来感受不到太多魔法气息的生物,魔力竟然开始节节攀升!
四阶…
五阶…
瞬息之间,刚才还只能用三阶魔法攻击自己的生物,身上涌动的浓郁魔力就已经来到了摩斯塔纳,以及科莱的五阶标准。
“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进阶这么快的生物,你到底是什么!”
先是血肉战车不听指令,始终不对奄奄一息的路禹下死手。
后是通过声音就能让人心神不宁,且短短几秒就能提升两个位阶的怪物。
他们不是摩斯塔纳的人。
他们来自何处?
“让我在他面前丢脸,你必须付出代价!”
璐璐缇斯的身体宛如漩涡,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魔力,因为封印而干涸许久的身躯再度恢复了活力。
惊骇莫名的欧尔库斯遵从了内心的指示,他一跃而起,凭借着风魔法的加护,竟然在瞬息之间飞到了远方的高塔之上,再从那里凭风而起,快速地逃离了蓝水城。
因为恢复魔力浪费了些许时间,璐璐缇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尔库斯逃跑,于是她的视线移向了与夜水纠缠在一起的血肉战车。
繁奥的咒语开始吟唱,在那高亢的呼唤声中,璐璐缇斯脚下的地面浮现出闪着红色微光的复杂纹路,这些如同植物藤蔓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花纹随着璐璐缇斯雾气溢散,凝滞的节奏明灭。
恍惚间,夜水竟看到地面上的藤蔓动了起来,争相生长,向着漂浮于半空中的璐璐缇斯攀爬而去。
这不是幻觉,数不清的藤蔓缠住璐璐缇斯的身体,紧接着剧烈地燃烧,浓郁的火元素源源不断地聚集,灼热的气浪熏得地面发烫。
在熊熊烈火中,近三米高的火焰独眼巨人显现出了身形。
夜水惊讶地发现,黑雾一样的璐璐缇斯竟然构成了这个巨人的心脏。
没有了召唤师现场操控,血肉战车只是单纯地在依靠个体实力在与夜水战斗,面对璐璐缇斯主导的火焰巨人它连闪躲都做不到,便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
血肉战车中段的肉瘤渗出了殷红的血液,不断地蠕动着。
火焰巨人的独眼愈发耀眼,骇人的魔力于一点爆发,灼热的光束瞬息间洞穿了血肉战车的身躯,只片刻便让他化作了纯粹的魔力,彻底消散。
“这本就是他的作品,我对血肉战车的了解,远在你之上!”
逃出蓝水城,与塞列尔军队汇合的欧尔库斯身体的魔力被猛然抽空,不仅如此,他的白眼犹如有无数鞭子抽打,疼得欧尔库斯几欲发狂。
“为什么…那个怪物对我的血肉战车做了什么,为什么没能自爆!”
欧尔库斯惨叫一声之后,彻底地晕了过去。
蓝水城内,纵马进城的塞列尔士卒通过了北城空无一人的街道,见到了被血肉战车拆迁般推平的大片房屋,想象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高阶法师大战,无一不心潮澎湃。
为了建功立业,他们快马加鞭,驰过一片狼藉的废墟,追索着蓝水士卒的踪迹。
终于,他们在蓝水那一座座蘑菇形状的房屋,以及高耸的,如同菌柄的高塔遮蔽的道路尽头,看到了熊熊燃烧,犹如魔神独眼火焰巨人。
就像欧尔库斯没有给路禹思考的时间一样,一道炙热的光束直击塞列尔士卒先锋,随着火焰巨人的头微微抬起,这道光束不断地向前延伸,将那些踏入北城的士兵尽数熔化。
“话说璐璐,真的有魔法师能够运用远超自己位阶的魔法吗?”
“不多,但是的确有,现在你面前就站着一个。”
“确切来说,你是在飘着的…说是这么说,我们旅行这么久,你展现的魔法都很基础啊,你真的能做到?”
“说了可以就是可以,我可是天才!”
“我不信,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我的那些魔法不适合表演。”
“因为会爆炸?”
“路禹!”
真的是个笨蛋…明明自己能退走的,但是非要为了确认情况,留在最后。
现在好了,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而且还看不到他最爱的火焰魔法…喜欢火球应该也是喜欢火吧?
是了,他们都喜欢火。
这些迎着自己飞驰而来的塞列尔士兵应该也很喜欢火吧?
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也许需要暖暖身子。
璐璐缇斯没有停下步伐,她沉默着踩在被光束犁出的沟壑上,一点点推进到了北城门。
不明所以,正打算继续进军的塞列尔军团看见了破败的北城主城墙后出现的火光,在他们困惑之时,一道光束扫进了方阵之中。
在欧尔库斯晕倒前得到消息来到北城附近的素那法瞪大了眼睛。
超远距离的火元素魔法打击,被击中的塞列尔方阵,足足有数百人,然而在那光束的照射下,一个不剩,全都汽化了。
“这是什么魔法…”
穿越破损的城墙,素那法看到了正在转动独眼的火焰巨人。
生怕火焰巨人继续对毫无防备的士兵下手,素那法飞速穿越军阵,来到了北城外,与巨人遥相对视。
双方对峙了十几秒,火焰巨人缓缓转身,留下一连串的正在燃烧的足迹,消失在了素那法的视野当中。
数九寒冬,素那法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将背后完全暴露给自己,全然不怕自己偷袭…这是无声的蔑视,可是素那法竟然生不起一丝追击的念头。
“为什么蓝水城内会有巨人?”
魔法信使飞抵正在猛攻蓝水城的各个军团,得到命令的各军纷纷发出了收兵信号。
已经强攻进西城的肯尼萨“啧”了一声,愤懑地骂了一句:“这群贵族!”
但是军令如此,即便是他也只能服从。
在肯尼萨撤退后,一群始终在高点观察战场的狼人长舒了一口气。
夜水在西城布置的那个法阵还没完工,考虑到战况紧急,他们一直在讨论是否应该启动。
如今塞列尔收兵,也算是让这个法阵有了被完成的可能。
183.“钢琴”
耀眼的光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仿佛能沁进心灵深处的暖意包裹着路禹。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片奇异的地方。
第一次向血肉战车支付第三次代价时,他在梦中进入了此地,并被血肉战车一路追逐,以触手投喂。
第二次向噬魔树支付第三次代价时,他又在梦里来到了这个地方,也是被噬魔树束缚起来,喂食魔力。
可这一次路禹并没有召唤,他藏在手里的“钢琴”还在待机。
路禹隐约感觉到这个只有白光的世界并不简单,但是前两次此处空无一物,令他无法窥探出端倪。
这一次不同。
清楚知道自己还没死去的路禹在这片空白的世界看到了无数发光的泡沫漂浮于天穹之上,密密麻麻,宛如星辰。
路禹竭尽全力想要看清泡沫里包裹着的东西,不知道是距离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原因,每个泡泡似被朦胧的雾气环绕,无法看得真切。
只能站在地上的路禹仰着头望了许久,叹了口气:“如果我能飞就好了。”
在这里,魔法无用,又没有物体可以攀爬,想要靠近这些泡泡几无可能。
路禹身子忽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缓缓地漂浮而起。
路禹惊讶地左顾右盼,他能感觉到是自己说出的“想要飞”起了作用。
是这个奇怪的空间听到了自己的愿望,还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此处?
越接近天空中的泡泡,路禹的惊讶就越大。
自己能看到的那些泡泡,竟存在于更高的地方,伴随着自己漂浮而起,原本朦胧地,隐匿四周白光中的泡泡纷纷浮现。
偌大的天空,数不胜数地泡泡挤占了每一个角落,只留下一条“观光甬道”让路禹从中钻过。
“这些是…”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震撼了路禹,令他浑身颤抖。
每一个泡泡中都包裹着一个“生物”。
有造型十分普通的巨龙。
他在路禹靠近泡泡时睁开双眼,目露凶光,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喷涂着龙息。
有如同缝合怪一般,将植物与魔物拼接在一块,丑陋且吓人的怪物。
当路禹靠近时,他有气无力地伸出藤蔓虚挥了两下。
起初路禹以为这些怪物是被泡泡束缚着,但是当他认真观察一番之后才惊觉,这些会动的生物,竟然只是一副影像。
当路禹靠近观察时,它便会无限循环播放。
联想到前两次自己来到这里都是召唤术结束之后,而且每一次都能看到不少泡泡在远处漂浮,路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都是召唤物?”
念头一出,路禹环顾四周,密密麻麻分列四周的泡泡里,数以万计的召唤物影像随着自己身体移动而开始播放。
路禹像是走进了家电大卖场电视专柜的客人,一块块大屏幕播放着不同的节目。
头皮发麻。
看着一直向前延伸的上升通道,路禹迟疑了片刻,决定试一试。
“血肉战车。”
伴随着路禹的声音落下,一枚巨大的泡泡忽然挤到了路禹面前,一如其他泡泡一般,里面的血肉战车不断循环着挥动触手,点亮车灯的动作。
“明白了,是这样吗。”
血肉战车已经成为了正式可以召唤的召唤物,这也是那个叫做欧尔库斯的召唤师可以召唤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它在被封禁之后遭遇了何种程度的修改,但是此时能够使用是毫无疑问的。
“这里,就是召唤仪式的源头?”
路禹望着四周的泡泡,激动万分。
他能来到此处意味着什么尚且不知,但是就几次访问此处的体验来看,绝对不是坏事。
这片奇异的空间开始剧烈的晃动,分明漂浮在空中,可是路禹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意识完全脱离这片满是白光与泡泡的世界时,他听到了一声炸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路禹意识返回身体之后于耳边爆开。
地动山摇。
“又来了又来了,这群该死的塞列尔人有完没完。”一个声音粗犷在路禹身边骂骂咧咧,有力的臂膀将路禹抱起,开始奔跑。
刚刚苏醒的路禹不明所以,睁开眼睛第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的蓝水城。
刺鼻的烟气扎进了鼻腔,令他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想要挪动身子,但是却发现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只是进行这么一个尝试便让他忍不住低声嚷了起来。
抱着路禹飞奔的是一只体格健硕的狼人,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动静,他既欣喜又惊讶。
“路禹先生,你醒了!”
话音刚落,附近又发生了爆发,他不得不带着路禹继续奔逃,然后以一个潇洒的滑铲跳到了蓝水城的一个地下仓库当中。
跟随者狼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团朦胧的白雾。
看到雾妖带着璐璐缇斯一起飞,路禹赶紧问:“璐璐她怎么了!”
说话过于用力,路禹又一次感受到了全身四处发来的抗议信息。
才进入地下仓库的雾妖听到路禹的声音,懵了。
小孩子心性的她哇的一下就哭了。
“你可算醒了,你可算醒了…”哭起来没有眼泪的雾妖嗷嗷地嚎着。
看见雾妖情绪失控,路禹一边安慰雾妖,一边询问明显充当了自己保镖角色的狼人,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过狼人的描述,路禹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昏迷了足足六天。
在被血肉战车打成重伤之后,璐璐缇斯灌的药剂,以及蓝水和精灵医师的快速救治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然而看上去已经没有伤的路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璐璐缇斯在路禹重伤之后使用了整个摩斯塔纳都不曾有人见过的魔法,化身的火焰巨人将入城的塞列尔士兵全部蒸发,还追击出去,将又一个方阵的士兵消灭。
如同魔神降临的璐璐缇斯在完成这一惊人的举动之后,也跟路禹一般,倒地不起。
虽然之后也受到过治疗,但是璐璐缇斯毫无反应,只能根据她身体释放的黑雾判断出,她确实还活着。
雾妖逐渐在路禹的安慰下控制住了情绪,路禹决定在询问她之间,再问狼人几个问题。
“我在哪个城区,为什么到处都是爆炸声。”
进入地下仓库之后,路禹头顶的爆炸片刻没停,这种情况让路禹想到了一个词。
饱和式打击。
狼人一声叹息,说出了这六天以来战局发生的变化。
在路禹昏迷之后,勒琳带领的精灵,跟蓝水,月影产生了一些矛盾。
矛盾在于,勒琳表明自己是想看看路禹能怎么翻盘才听从蓝水的调度,如今路禹昏迷,她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夜水和月影王子银萨无奈,只能继续执行路禹昏迷前的布置。
然而,璐璐缇斯展现出的惊人力量让塞列尔心有余悸。
塞列尔似乎是认为蓝水城内隐匿着巨人一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在随后的进攻中,原本承担着保险丝职责的塞列尔六阶战力出动了,原本保存实力等待士兵占领一个城区之后再出动的魔法师,也出动了。
第一次六阶战力的对抗,蓝水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表现。
夜水,月影狼人的碎颅者,再加上一个勒琳,对抗上了塞列尔的素那法,肯尼萨,以及兰迪。
蓝水数量庞大的五阶则是封锁住了其他六阶的带队进攻,甚至差点困死其中一位过于深入的六阶。
整场战斗中,蓝水联军表现的战斗意志令塞列尔久经战阵的士卒胆寒。
有狼人被围殴,自知无法脱身,竟然无视者周围成群的塞列尔士卒,以蛮横不讲理的身体素质硬吃刀剑的攻击,撞开敌阵后,杀死区域指挥官。
有蘑菇人临死前拿出璐璐缇斯此前配发给蓝水的燃烧弹,往塞列尔兵堆里丢。发现有人想要逃离火海,蘑菇人还会冲进火海中自爆,让体内那些许久未曾使用的孢子,播撒到这群入侵者的身上。
塞列尔在蓝水城内寸步难行,他们找不到一个乞降者,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觉悟战斗。
这时候的战斗已经不看素质了,而是看意志。
守护家园的蓝水联军前仆后继地抑制了塞列尔的攻势,并且让塞列尔的六阶染血退兵。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狼人哽咽了,两米多的大汉忍不住抹眼睛。
“第三天结束时,蓝水城内就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人…那可是两万多的伙伴啊…”
蓝水城的顽强抵抗,加之对于蓝水城内火焰巨人的畏惧,使得塞列尔再度改变了打法。
魔法师单独划分成小队,先锋协助魔法师占据蓝水城的城墙后,扫清附近高点的敌人,让魔法师和入城的炮兵,对着蓝水城内进行狂轰滥炸。
与此同时,后方的六阶,则是以魔法不断地平整着土地,制造出适合骑兵冲锋的场地,让蓝水联军无法做到亡命一波。
在这种战术的摧残下,北城,东城相继失陷,如今蓝水联军只能龟缩在西南两城中,遭受着轰炸。
路禹无奈的叹气。
示敌以弱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钢琴”能够有合适的环境出场,经过多次测试,路禹已经确信,这是一头真正的凶兽。
如果说血肉战车的关键词是吞噬与进化,那么“钢琴”也许的关键词也许会更纯粹一些。
进食。
进食是他身为召唤物唯一的冲动,是即便不下达命令也会自发进行的行为。
“真的只能那么做了吗?”路禹握紧了拳头。
“战斗中死去的同伴尸体,都找回来了吗?”路禹低着头问。
狼人不知道路禹为何要问这个,回答道:“我们的人晚上都会趁着夜晚出去搜寻…毕竟无论是蓝水还是月影,都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沉睡在自己的故乡。”
路禹沉默了。
听着头顶的隆隆声,他目光也没了个焦点。
“看来要有个恶人啊…”路禹喃喃,“帮我传达一个消息,今晚尽量寻找塞列尔人的尸体回来…”
“最近塞列尔人没怎么损失,可能不太能找到…”狼人提醒。
“没事,找不到的话…”路禹下定了决心,“我会和你们的王子,还有夜水亲自谈谈的。”
184.灵魂深处的冲动
狼人离开后,情绪稳定的雾妖终于能告诉路禹那天的细节了。
璐璐缇斯的位阶提升,强大到不可理喻的魔法,以及能让周围人心神失守的“未知语言”。
夜水和雾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可路禹听完之后,忍不住责备了一句:“怎么这么容易上头啊…”
他无法理解璐璐缇斯是如何完成位阶提升的,听起来像是和霍古暴力破封差不多,可是欧尔库斯是召唤师,哪怕他全力攻击,对于璐璐应该也是伤害有限吧?
要知道,格朗帝国的希瑟仓促间的风刃也只是让璐璐缇斯感觉到痛苦而已,即便两地的位阶标准不同,也不会差这么多吧?
这两个问题也许只有璐璐醒来之后才能知晓了。
通过雾妖的模仿,路禹倒是确定了“未知的诡异语言”是什么。
那是这个世界只有她和自己会的语言,心神失守的效果就是璐璐缇斯一直未曾向自己展示过的精神魔法吗?
看着被雾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璐璐缇斯,路禹忍不住想:“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啊…”
旅行这么久,路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因为过往变得社恐的问题魔法师了。
可随着她一点点展露出所掌握的知识,路禹才发现,璐璐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既精通药理,火属性魔法,精神魔法,并且不断以自己的理解,创造着诸多闻所未闻的新魔法的?
天才真的都这么离谱,还是说…她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路禹的苏醒让蓝水联军的几大领袖都赶了过来。
在大小可露儿的介绍下,路禹再一次认识到,蓝水城状况有多么危险。
南城勒琳带来的一千精灵精锐已经损失过半,就连勒琳本人都在不久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若不是六阶的花冠精灵大长老精通土系魔法,南城那单薄的兵力足以被通关十次了。
勒琳几乎是以技巧和战术,完成了对塞列尔的阻击,这个被路禹认为一直高高在上的精灵征服了蓝水城内的各族。
西城的狼人则得到了银萨的死命令——死守法阵。
路禹昏迷的第三天西城就已经失陷过一次,但是银萨居然亲自带着亲卫冲锋,硬顶着着塞列尔的饱和式魔法打击,以血的代价再度夺下了西城城墙。
伺候西城的狼人前仆后继地打退了塞列尔魔法师数次进攻,蓝水的蘑菇人跟南城来的精灵,少数的魔狐则是趁着晚上塞列尔休息,连夜建造临时城墙,给西城的主战力提供狼人更多掩护。
月影近四万狼人,在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中已经倒下了一半。
银萨这么拼,只是为了握紧浮现于眼前的希望。
银萨不知道这个还未布置完的法阵到底能起到什么效果,但是之前的火焰巨人极大地震撼了他。
在塞列尔这台战争机器不断绞杀着蓝水,打得蓝水喘不过气时,只要想起火焰巨人屠灭塞列尔方阵的事,蓝水城的大家都会重新燃起希望。
为了那一线希望,为了脚下的土地,月影的狼人用命为路禹争取了六天。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路禹的功绩,唯有夜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位七阶魔法师提供的奇迹。
是这片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知识展现出了它凶残的一面。
沉重的期待通过每个人的目光,话语传递到了路禹的肩头。
已有准备的路禹没有畏缩。
璐璐缇斯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为此她陷入了比自己还要长的沉睡当中…路禹已经隐约猜到了璐璐为了阻止战事糜烂动用了禁术,至于代价是什么…
赵括上战场前,会在想什么呢?
“我和赵括不同…大家都是纸上谈兵,但是我一定能让大家活下去。”
路禹深呼吸,在那沉重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只留下了银萨,夜水,以及大小可露儿四人。
带着伤到场的勒琳瞥了路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亲卫转身就走。
“勒琳你稍微在外面等一下,我待会有话对你说。”
勒琳停下脚步:“现在的你,还能带来奇迹吗?以你的身体状况,火焰巨人一定没法再召唤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
随着银萨将大门关闭,锁死,又布置了隔音魔法,重伤初愈的路禹挣扎着站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可露儿愣了一下,连忙搀扶晃晃悠悠的路禹。
路禹推开小可露儿,他先是对夜水鞠了一躬,然后又在银萨阻止前用力对他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满头大汗的路禹再度瘫倒,面色苍白的他挤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夜水,银萨,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你们无法接受,更会把我当成个怪物…因此,我只能提前这么做了。”
“路禹,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需要蓝水和月影付出一些牺牲?”银萨抢先说道,“来到这里的月影战士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意,你这么做是在玷污他们的觉悟!”
“是啊,蓝水的蘑菇人在你接收布置蓝水城防务时就已经彻底信任你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哪怕是去死。”
小可露儿也说:“我们都是为了战胜塞列尔聚集到一起的,如果你有办法,就提出来吧,我们一定支持。”
说话间,银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让我的族人去搜索塞列尔人的尸体,难道是为了这个?”
“放心吧,无论你为什么需要这些尸体,付出多大的牺牲,他们都会为你弄到手…我只希望,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路禹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塞列尔的尸体不够用的,为此,我还需要月影,蓝水已经阵亡的族人尸体。”
一片寂静。
偌大的房间内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许久,小可露儿才结巴着问:“你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路禹沉默了一会:“给我的召唤物…进食。”
“你在…开玩笑?”银萨问。
“我认真的。”路禹说,“早在开战初期我就和你们说过蓝水不可能赢,胜负手在西线精灵联军以及东线的龙族脑子开窍。”
“我制定的示敌以弱,引诱塞列尔进入蓝水城的计划,既是因为这么做是最合理的选择,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在特殊情况,利用塞列尔的尸体反击的打算。”
“然而示敌以弱已经失败,火焰巨人的出现,蓝水顽强的抵抗都让塞列尔人不再把蓝水视为轻松可以啃下的骨头,他们变得谨慎,战术格外的保守,已经不会再出现破绽让我们抓住,我所需要的‘食物’也就都不存在了。”
“而且它很挑食,腐食是不吃的。”
路禹平静地说完这一切,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只因相信路禹提供的奇迹,死守西城的银萨竟然有些动摇了,他有些急迫地追问:“你到底打算召唤什么,夜水,召唤物里有什么东西是吃尸体的吗?”
夜水和大小可露儿两个魔法师也有些无法理解。
“的确有,但是那些食尸鬼根本无法战胜塞列尔,要知道,塞列尔阵中可是有着一位六阶召唤师的,你的召唤物当真能对付他?”
路禹不屑地撇嘴:“他只不过是借用了我的召唤物才能逞凶罢了,而且我要召唤的也不是什么食尸鬼,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召唤物是我创造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潜力。”
夜水已经知道路禹说的是什么了,她曾亲眼见证路禹召唤。
创造召唤物意味着什么,银萨不通魔法因此不觉得震撼,小可露儿和夜水却是震惊莫名。
在不断的思想斗争下,夜水问:“能赢吗?”
“这是我能为你们带来的唯一奇迹。”
看见夜水松口,银萨仍在挣扎:“即便我们同意,其他族人也不会同意的,这些尸体即便不能落叶归根,但是说到底还能归于这片大地,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乡。”
“被召唤物吞噬什么的…不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
路禹说:“如果觉得难办,在尸体消失之后,就对我外说是我自作主张吧,这样你们压力小一些。”
小可露儿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些愚昧的人会将你的功绩抹去,把你安上怪物的名字,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也许都会被曲解,甚至不被理解。”
路禹说:“然后被当做一个丑陋的传说,对吗?”
小可露儿不说话了。
“由他们说吧,摩斯塔纳这么大,我还能管得了他们的嘴吗?”路禹异常平静,“我要做的,是让你们能活下来,看到塞列尔帝国败退的那一刻。”
“至于那些无关者编排的骂名…我已有觉悟。”
路禹直视银萨:“如果他们的魂灵仍在这片土地上飘荡,一定不忍看着故土沦陷,塞列尔逞凶吧?”
话语触动了银萨的内心,他不再犹豫,重重地点头。
“谢谢。”
觉得精力不济的路禹让他们赶紧为自己准备好尸体,紧接着把勒琳请了进来。
“精灵联军的消息,告诉我。”
看见只能坐在床上的路禹,勒琳倒是没再掏出一张冷脸,她介绍道:“主力已经绕过了塞列尔的阵线,即将完成合围,奇兵则是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说完,勒琳问:“你单独留下我,怕不只是为了听这些吧?”
路禹点头:“我想向你表示感谢,你本可以不留下来的。”
勒琳被路禹逗笑了,这个冷冰冰的精灵少女笑起来简直妩媚。
“就为了这?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勒琳说,“其实我留下来还有争口气的意思。”
“你一个摩斯塔纳的外人,冒着生命危险无私地帮助蓝水联军,我这个原住民要是跑了,那也太丢人了。”
勒琳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困惑。
“为什么要冒险?”勒琳追问,“在北城,你完全可以先跑掉,可你对外的说法是,留下来观察召唤物…你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吗?”
“从你布置的战术来看,我确信你是个谨慎的人,可你这次做的事大胆至极,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我听到消息之后以为你脑子烧坏了。”
原本跟着勒琳一起笑的路禹听到这个问题,笑容也消失了。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苦涩地咂摸着嘴,反问:“我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驱使着我非要亲眼确认,你信吗?”
“我会觉得你在胡说。”
路禹苦笑:“可事实正是如此,听到雾妖给我的信息,我第一时间就是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家是六阶召唤师,而且还是个狂热召唤学者,你不会觉得自己比他还强,还懂召唤术吧?”
听着勒琳的嘲讽,感受着在脑海中盘旋的情感碎片,路禹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了智了。
在他看来,血肉战车就该是他的东西。
那是他创造的心血,他是原创者。
可莫名其妙的,欧尔库斯竟然拿走了他的作品,并且用他的作品屠杀着自己阵营的人。
他无法接受。
他书写了召唤手册,召唤出的两个召唤物都迫使世界意识予以应对。
他难道比这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借用了自己创意大杀四方的召唤师差吗?
事实证明,理智这种东西往往很脆弱。
也许是自大了,也许是不甘心,又也许召唤师内心中不断回响的冲动,令路禹最终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我不比他差。”
勒琳没有继续嘲笑路禹,而是认真的用澄澈的眸子注视着路禹。
“好啊,那就证明给我看。”勒琳说,“其实我还是能够理解你口中的冲动的,召唤师无论在哪,现在都是个稀罕的职业了,难得遇上一个,谁都不服谁,可以理解。热血上头,理智缺失了,也可以理解。互相吸引着,向着对方靠,我也能理解。但是…”
“前提是你能战胜他。”勒琳拍了拍路禹的脸,“来自异乡的召唤师,如果你的召唤物不如他的强大,召唤术不如他精通,那就牢记这个教训,好好控制你内心的冲动,不然…”
“你会死的。”
路禹谢过勒琳的教育。
“放心吧,这次之后,我会更加谨慎…只要感知到危险,就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到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里。”
勒琳推门就要离去,路禹喊住了她:“你很快就能看到证据了。”
勒琳只当路禹在开玩笑,她不相信摩斯塔纳有人比欧尔库斯在召唤术上的实力更强。
她敷衍地说:“好啊,我期待你给我带来的惊喜。”
185.记住,塞列尔人一个不留
伴随着塞列尔魔法师对西南两城不断发起的进攻,蓝水的抵抗越来越微弱,丢失的城区也越来越多。
直接罗沓说要七天灭亡蓝水,似乎即将成为现实,因为今天一天,整个蓝水在魔法铳的打击下,几乎组织不起一次有效的反击,而此前,他们会不留余力地抢夺回丢失的城区。
因为火焰巨人的表现过于吓人,因此十分谨慎的塞列尔贵族们制订了非常保守的作战策略,并最终取得了成效。
无论火焰巨人隐匿在何处,又或者火焰巨人根本就是一个特殊的魔法,他都无法再造成大量的杀伤,因为塞列尔已经调整了阵型。
前线捷报频传,也让原本高度紧张的塞列尔高阶战力松了口气,毕竟将军肯尼萨就是在蓝水五阶的殊死反扑下守了重伤,险些阵亡。
抵抗力量变弱,也就意味着蓝水的有生战力越来越少。
伴随着北城,东城的塞列尔士兵推进,蜷缩在北城与西城的蓝水士卒已经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从蓝水城回来之后昏迷了一整天的欧尔库斯此后一直在做噩梦。
在梦中,血肉战车不断地将触手扎入他的身体,吸食他的血肉,然后又把血肉再注入回他的体内,好似捣蛋的小孩子用吸管吸吮盒装饮料,一吸一吐,不喝,就是玩。
每天血肉战车的玩法都不同,有时时把他当做路砖,来回地碾压。
有时是被血肉战车身后的肉瘤喷出的浆液化作白骨。
这种像是酷刑大赏一般的噩梦却让欧尔库斯格外兴奋,他觉得这是血肉战车在为自己介绍他所拥有的力量,也更让欧尔库斯相信,自己对于召唤仪式,乃至召唤仪式的源头,是个特别的存在。
不然,为何自己能够屡次听到冥冥中的声音呢?
支付了代价之后整整六天,他浑身无力,半点魔力都调动不得,这也符合召唤时所说的代价。
如今恢复状态的他,看见了被塞列尔贵族宣布今日覆灭的蓝水城,又一次涌起了召唤的念头。
他忘不了那个叫做路禹的少年。
当时在追逐路禹的过程中,因为距离遥远,他好几次打算放弃。
毕竟身为六阶,也害怕陷入重围,即便有血肉战车陪伴,召唤师也是很脆弱的。
但是一向沉稳的他,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冲动。
“追上他,追上他!”
不断地回响。
自从召唤出血肉战车之后,欧尔库斯就对这些信息十分敏感,以至于他顶着被塞列尔贵族去信皇帝的风险,都要一追到底。
在见到路禹时,他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他无法感觉到路禹的特殊之处。
平平无奇,甚至感受不到魔力。
而内心的冲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抚慰了一般,不再回响,最终在血肉战车不听控制的影响下,转变焦躁与不安。
直到此刻,这种感觉依旧萦绕于他的心头。
欧尔库斯为面包准备好了食物,迫不及待地请示了塞列尔贵族们,赶往了蓝水城前线。
“路禹,你还活着对吧…真的好奇怪啊,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却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份由你赐给我的不安与焦躁,就由你的死亡来抚慰吧!”
路禹必须死!
勉强能下地行走的路禹见到了西格莉德。
该说龙女身体素质真的强悍吗,这家伙在被治愈之后休息了几天,竟然连道伤痕都没留下。
与之相比,病恹恹的路禹,显得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你说你,这么怕死非得这么冒险,这下好了吧,搞成这幅样子。”西格莉德虽是吐槽,却听不出埋怨的意思。
“你啊…就稍微照顾一下我这个病人的心情好吧。”
“行行行,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西格莉德搀扶着路禹来到了蓝水南城的一处地穴。
这里本是蓝水用来储存贵重物品的地方,此刻已被腾空,用来放置战死在蓝水城内的族人尸体。
没有那么多的白布,所有的尸体都是裸露着摆放,那惨烈的面相甚至让西格莉德这个暴力狂不忍目视。
魔法信使不断地飞抵此地,告知路禹外面的战况,在璐璐缇斯昏迷不醒之后,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获得信息。
忽然,路禹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
像是有一缕丝线与远处飘来,在路禹脸上不断的撩动。
“欧尔库斯。”路禹下意识地念叨出了这个名字。
又来了吗…又是这种强烈的冲动。
说到底,这种冲动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强烈,以至于能够穿越空间传递而来?
这,绝对不是魔法!
就仿佛有一股力量,促使着路禹与欧尔库斯再度碰面!
路禹捂着头:“这次我不会再被你影响了…为了这座蓝水城的人,为了我身边的所有人…我不会再犯错误。”
路禹向着前方的无数尸体抬起了手,他没有直接进行召唤仪式,目光从每一个力战而竭的英雄身上扫过。
“我从未有过指挥的经验,从未经历过战争,可以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但是…我真的想赢,因为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那些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每时每刻都在死去…在这寒冷的冬天,他们本该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地烤着火,望着雪花,度过惬意的一天…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他不该被一个残虐的入侵者夺走,让你们的魂灵连一个留恋之处都找不到。”
“我,路禹,一个籍籍无名的召唤师,摩斯塔纳之外的来客。”
“一个愚蠢的,希望能够为蓝水,月影,鸢尾,乃至摩斯塔纳带来一丝希望,掺和进来的人。”
“我的召唤物将吞噬你们的残躯,以你们的血肉为食粮…”
“如若你们盘桓与这片土地之上,如若你们正在聆听…”路禹眼眶发红,“怨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的守护家园的愿望,由我继承。”
“请用你们的血肉,最后再帮助你们的族人一次吧!”
“召唤!”路禹用力地大喊,似要把胸腹中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全都喷涌而出。
伴随着召唤仪式的进行,路禹体内不断输出的魔力快速地凝聚于虚空。
路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个不断旋转地黑洞,正在不断地吸收着自己输出的魔力。
此前如此多次召唤,他从未见过这个黑洞。
不仅如此,路禹见到更为令他诧异的一幕。
在召唤物与半空中成型时,释放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也是在此刻,他隐约看到,地穴中无数光点在闪动,好似萤火虫。
他们不断地漂浮,游荡,缓缓地聚集向了路禹构筑出的召唤物身边。
像是错觉,召唤结束,光芒消散,路禹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光影的痕迹,就连那个不断旋转,吸收魔力的黑洞也在瞬息间消失了,只有躺在黑盒中的“钢琴”正探出脑袋,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同于以往,钢琴没有向路禹索要抚摸,触手上突起的眼球似是在注意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直到路禹上前,方才探过来,亲昵地蹭着路禹的手。
“钢琴,每次召唤你出来,都没让你吃饱,抱歉了…”
小触手钢琴忽然把身子伸长,用黏糊糊地身子蹭了蹭路禹的脸颊,如果不是路禹阻止,他已经打算把嘴巴裂成三瓣,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再给路禹一个吻了。
路禹拍了拍钢琴,指着周围一具具残缺的身体,颤抖着说:“去吧,去吃吧。”
“不只有这里,放心…这一次,食物管够!”
钢琴扑向其中一具尸体进食的同时,路禹快步走出了地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却着因为泪流不止有些滚烫的大脑。
不该这么懦弱的,他早就有觉悟了啊。
在战争中仁慈是大忌…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落叶归根,这种执念,路禹懂,因为他那个遥远的故乡也是如此。
不同于埋葬,火化,钢琴的吞食会将他们化作驱动自身成长的魔力,最终他们不会于这个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呼啸的寒风很快就将路禹的泪水逼了回去,路禹炙热的情感也逐渐冷却。
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开始回荡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如同蚊呐,无法听清。
“又是‘冲动’吗?”
他跟西格莉德听着远处的轰炸声,厮杀声,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终于,地穴塌陷了。
疯狂的进食冲动让钢琴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三根两层楼高,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型触手表面淌着黏糊糊的液体,在这些黏液之下,几枚漆黑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地乱转,且伴随着触手的晃动,时隐时现。
原本承载着钢琴的那枚方砖大小的小黑盒子已经扩大了好几倍,盒子上原本不清晰的纹路与钢琴上的黑白键一模一样。
只不过,召唤物钢琴上的这些黑白键,以血肉铸成的,隐约能看到类似人体血管的纹路。
黑盒子的下方,大量指尖粗的触手正在缓缓蠕动,触手上密密麻麻,微微张开的圆嘴充当了吸盘的作用,他们途经的地面,留下了密集的牙痕。
已经见识过血肉战车,噬魔树的西格莉德对于外号“钢琴”的召唤物第一印象便是——好正常。
乍看之下,无非就是小黑盒子上插着三根黑漆漆,滑不溜秋的泥鳅。
至于底盘的触手…西格莉德实在是见得多了,以至于不会再惊诧了。
路禹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他无法听清任何一个字,但奇怪的是,这些声音竟然不会使他感到烦躁。
那股强烈的“冲动”似乎也被这些声音所隔绝,不再能干扰路禹的思绪。
“能走快一点吗?”路禹与西格莉德爬上了钢琴的黑盒子,决定用他代步。
钢琴动作微微凝滞了几秒,将身体表面的黏液吸收回体内,紧接着,风驰电掣!
充当钢琴大腿的那些触手快速地摆动,在被轰炸成废墟的南城如履平地地疾驰着。
强烈的进食冲动使得钢琴在疾走途中不断地低下头,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蓝水联军口水直流。
路禹能感觉到,钢琴对自己的亲昵似乎不复从前,这个进食欲望强烈的家伙愈发地难以克制被路禹塑造出的“本能”。
“给我忍住!”路禹恶狠狠的下令。
感受到路禹情感变化的钢琴迅速收敛起自己对“食物”们赤裸裸的欲望,转而委屈地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讨好路禹。
南城已经到了失守的边缘,精通土魔法的六阶精灵长老已经疲惫不堪。
他既要防备城外虎视眈眈的塞列尔高阶战力,又要不断修复破损的墙体。
如若不是勒琳请来了西城的狼人们协助防守,面对魔法师的狂轰滥炸,以及不断冲杀进城,把守军打得混乱不堪的骑兵,南城早已失陷。
然而精灵也是有极限的。
在精灵长老又一次将被魔法师炸出数个缺口的城墙以泥土修复之后,他两眼一黑,径直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精灵惊恐地冲上前,就连在抵抗魔法师轰炸的勒琳也没忍住,径直飞向了他。
“勒琳大人,长老他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魔力不断地透支…如此下去,他会死的!”
正在给长老身上放魔核和水晶的长老亲卫泪脸满面地哭诉,这让勒琳嘴唇颤抖。
她怎么会不知道长老的身体状况,但是南城真的不能少了他,一个会土属性魔法的六阶魔法师,实在太重要了。
西城已经岌岌可危,南城不能再求援了。
“路禹…你是我唯一的援军了,再不来,你就没法向我证明你真的比欧尔库斯强了。”
勒琳一挥手:“带长老离开休息,如果南城失守…带着长老逃。”
为了看到塞列尔倒下的那一天,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勒琳也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她不打算和蓝水城共存亡,她要返回西线,继续与塞列尔战斗。
失去了精灵长老的修复,城墙在几声轰鸣中轰然倒地,这次南城的城墙彻底消失了。
塞列尔的士卒在飞扬的尘土中不断地冲入,再无屏障可依的精灵与狼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近身战,唯有这样,后方的魔法师才无法精准打击。
兵力比几乎达到十比一的情况下,蓝水联军的反击在塞列尔骑兵组成的洪流下,逆推了回来。
勒琳已经看到,塞列尔的魔法师飞上了城墙,魔法正在酝酿。
“路禹,我等不来你的召唤物了…我佩服你这个外人,逃吧,蓝水城覆灭在即,西线联军的胜利足以将告慰这里阵亡的每一个战士!”
勒琳将魔法信使放飞,呼喊着亲卫,就要逃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顽强抵抗的蓝水联军忽然发现面前的塞列尔士兵有些分神,原本激烈厮杀的他们竟不约而同地有些呆滞,然后面露惊恐之色。
勒琳回过头,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何时,南城墙侧方的缺口处,三根巨大的触手从顶端裂成三瓣,宛如一朵异常巨大的花儿盛开。
然而塞列尔士兵看到的不是美丽的花蕊,而是密密麻麻,如钢刀般锋利的片状利齿。
信使返回到了勒琳身边。
“不用西线联军,就由我来告慰他们的英灵。”
路禹向钢琴下令。
“你,以无数英灵血肉饲养而成。”
“现在,与我一起继承他们的遗愿吧。”
“记住,塞列尔人,一个不留!”
遏制钢琴进食冲动的枷锁,松开了。
186.于异世界奏响的卡农
英勇的塞列尔士兵死得最早,他们高呼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向着钢琴发起了冲锋,或是攻击目标巨大,看起来像是钢琴命门的黑盒子。
或是拿出特制的魔法道具,塞到钢琴底盘的触手堆中,试图把钢琴的“腿”全部切断。
然而这些操作全都是徒劳。
钢刀劈砍留下的伤痕伴随着钢琴不断地吞咽,逐渐愈合。
魔法轰炸造成的贯穿伤丝毫不能迟缓钢琴的进食动作。
攻击有效,但是无奈钢琴的身体太大了,现场的魔法师根本无法一击杀死这个贪食血肉的怪物。
他就像一台扫地机器人,所到之处,地面上不留一丝血肉。
在勒琳看来,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钢琴完全把战场当做了餐厅,
他根本无需挑选,三根巨大的触手从顶端裂成三瓣后,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猛吸一口气,然后在战场上一路碾过,就能收获满满。
鲜活的血肉进入口中,与地面融为一体的则会被充当足的触手吸食一空。
现场的塞列尔军团长发现,伴随着不断的进食,钢琴的身子似乎又变大了几分,这个令人胆寒的事实让他立刻狂嚎撤退。
面对钢琴这个怪物早就萌生退意的塞列尔士兵本来就是惧怕于军规不敢逃跑,如今得到撤退命令,霎时间纷纷掉头,放弃前方还在和蓝水联军纠缠的同伴,夺命狂奔。
军团长看着混乱一片的战场心如刀割,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军士争相逃跑,阵线崩溃,为了逃命互相碰撞,踩踏,逐渐会演变成无法阻止的大溃逃,而不是有序撤退。
但是军团长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三根从黑白色调的方盒中延伸出来的触手正在变得越来越强,这已经不是寻常士兵能够解决的东西了。
在战场上制造出一条死线的钢琴沉浸地咀嚼着刚刚吞掉的一整个塞列尔骑兵小队,那些临死前的哀嚎在他的口腔中渗出,紧接着是大量骨头被搅碎的沉闷脆响。
这些声音令周围奔逃的塞列尔士兵几近发疯。
开战之后,他们与各大种族都战斗过,但是没有一个敌人能让他们如此恐惧。
塞列尔士兵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钢琴,生怕钢琴隐藏在表皮黏液之下的那堆如同鱼卵一样密布的眼睛注意到自己。
勒琳看着四散奔逃的塞列尔人,又看了看似乎正在回味的钢琴,连忙问路禹:“不会吃饱了吧?”
路禹平静地说:“钢琴不会吃饱的,我已然能感受到他的冲动。”
勒琳拿起倒在一旁的精灵旗帜:“既然如此,我带着精灵帮他阻拦一下这些溃逃的士兵,你让他多吃点!”
目睹了无数族人死去,勒琳这个身份显贵的精灵大法师内心也有着一股火要发泄,如今塞列尔士兵的背就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赶尽杀绝。
路禹阻止了勒琳。
“你拦着我做什么,他们分散得那么开,你那个叫做钢琴的怪…召唤物怎么追,撒手,谁让你摸我的手了!”
放在以往,路禹也许会说句抱歉,但是他此时抑制了情绪,以应对不断袭来的“冲动”,因此显得格外的冷漠。
“钢琴的欲望十分强烈,我控制起来已经很辛苦了,如果蓝水联军还参战,他们很有可能被钢琴一起吞食…让我来解决,别给我舔麻烦!”
路禹的呵斥让愤怒中的勒琳脑袋逐渐冷却。
与路禹认识的这段时间,这个人似乎说话一向很和气,然而这一回却很强硬…像是变了个人?
难道召唤物还能影响召唤师的心绪?
联想起那个正在大杀四方的怪物,勒琳突然没了跟路禹争执的勇气。
一个能召唤出这等怪物的召唤师…他的内心到底藏着什么?
原本都开始集结的蓝水联军与精灵精锐停了下来,看着如同鹌鹑一般的勒琳,有些呆滞。
路禹再度对钢琴下达了命令,“奏响吧,让我看看你鸣响的曲调有什么效果!”
钢琴的三根触手齐齐裂开嘴,如同花朵一般盛放。
触手表面的触手排列成一字,直达盛放着花朵的黑白盒子。
盒子上的黑白键纷纷凸出,上方隐隐约约浮现出如同人体血管的纹路。
在无数蓝水联军的注视下,钢琴,这个挽狂澜于既倒的召唤物,深渊巨口中飘出了第一个音符。
身体上的黑白键胡乱地起伏,人体血管般的纹路组成了杂乱的音频波纹,实际效果好似剧烈运动后呈现出来的心电图。
就当勒琳做好了聆听来自死亡彼岸传来的声音时,空幽,轻扬的音符飘进了她的耳中。
那是让人身子一松,一瞬能够遗忘自己身处战场之上的奇妙曲调。
是让无数满身血污的蓝水联军想起了与同伴与山间田野中度过悠闲午后,能够抚慰他们伤痕累累内心的韵律。
难以置信,这个丑陋,血腥,只会带来死亡的怪物竟然能发出如此令人迷醉的声音。
相较于勒琳他们的陶醉,路禹则是有些愕然,因为钢琴正在演奏的曲子竟然是他很熟悉的卡农,而他在进行描述设定时,只是写下了,能够奏鸣轻快悠扬的曲调。
异世界响起的卡农吸引着那些奔逃的塞列尔士兵,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地转过身子,如同被抽调了灵魂的行尸,带着诡异地笑容,一步步靠向钢琴。
随着钢琴发出的声音愈发嘹亮,钢琴曲的音符甚至飘向了西城,让正在攻城的塞列尔,以及蓝水军士短暂地愣神。
激动人心的演奏让塞列尔士兵们变得狂热,他们笑着,叫嚷着,欢快地跑着,像是最狂热的朝圣者,争先恐后地径直投向了钢琴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钢琴的三张血盆大口咕咚咕咚地吞咽,将那些沉睡在钢琴曲编织的幻梦中无法醒转的人化作了自身的一部分。
身为召唤师,钢琴的曲子没有影响路禹的思绪,但是蓝水联军却不可抑制地疯狂了起来。
路禹竭尽全力阻止了一个发疯的蘑菇人冲出去,随即便被身强体壮的狼人撞开。
看见勒琳没有受到影响,路禹也猜到了钢琴释放的曲调目前只能影响那些魔力低微的人。
看见大量的蓝水联军已经冲到了钢琴的嘴边,路禹大喊:“蘑菇人,狼人,禁止吞食!”
回应路禹的是不耐烦地一连串咕噜声,然而钢琴确实没有继续吞食他们,而是从嘴巴中伸出大量细长,柔软的肉藤蔓,将这些前仆后继的傻子打晕,然后丢到一边。
“这个家伙…”路禹感觉到了钢琴逐渐产生变化的思想,伴随着吞食,他对于自己受制于路禹开始产生了逆反的心态,甚至很烦躁路禹不断地在指挥他,让他没法好好进食。
这个曾经会问自己要抱抱,亲昵地蹭着路禹脸颊的小泥鳅,变了。
路禹现在的脑袋格外的晕,即便站着不同都会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天与地似乎在来回的旋转。
分明没有做剧烈的运动,但是路禹就是感觉缺氧,难以呼吸。
路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如今的钢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操控的极限,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吞食了大量血肉之后,已经有了四五层楼高的钢琴抬起头,足以睥睨周围的一切。
一边是不断刺激着路禹的“冲动”,一边是近乎无法控制的,钢琴的进食欲望,路禹的大脑快要炸了。
“勒琳…让大家都快点走。”
看出路禹脸色不对,这回勒琳没有多嘴,赶紧组织大家撤退。
“你跟西格莉德也走!”
西格莉德还想争一下。
路禹一把拉过她,有气无力地提醒:“我是召唤师,钢琴即便失控也不会第一时间对我发难,但是你们不行…在他看来,你们只是食物。”
“他不是血肉战车,他对于血肉的渴望远超你的想象,他永远都是饥饿的。”
“主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钢琴可能会失控?”
路禹笑道:“我的底子太差,想要诞生奇迹,只能这么做。”
“可是你还有第三次代价支付啊,这次会是什么,没人知道!”
西格莉德慌了,璐璐缇斯昏迷不醒的现在,路禹出现问题根本没人能够处理。
路禹深呼吸,自信地说:“没事,我能猜到是什么…我很期待代价支付的那一刻。”
这个突兀地伫立于大地之上的怪物信息通过魔法信使传遍了塞列尔各个高阶战力。
欧尔库斯读了魔法信使传来的信息,浑身颤抖,风与雪带来的寒意似能浸透他的心灵。
“卡兰妮!”
欧尔库斯御使着血肉战车发疯似地撞破雪幕,焦急使得他的面目变得狰狞。
“为什么要去南城…我不是安排你和素那法一起行动吗,为什么总是不听爸爸的话!”
对路禹的冲动在这一瞬间被另一种更为灼热的情感阻断了。
轻快的曲调挤开风雪声,抢先进入了欧尔库斯的耳朵。
短暂的眩晕之后,欧尔库斯大喊停车,随即一跃而起,飘上天空。
不远处,三朵盛开的黑花正在用“花蕊”欢迎着,排着队进入的塞列尔。
像是帝国的歌剧院买票入场的队伍,但是,这个鸣奏着悠扬曲调的音乐家明显是选择了一步到胃的方式,为他的客人提供一生只有一次的演出。
拿出怀里的卷轴,欧尔库斯刺破手指,滴血。
卷轴上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
欧尔库斯抬起头,扫视如同丧尸一般投喂怪物的人群,终于,他在拥挤的人堆中找到了闪闪发亮的卡兰妮,此时她距离演唱会的终点只有几步之遥。
欧尔库斯感觉得到,那个丑陋的怪物也在注视自己,那盛放的花瓣上数不胜数的眼珠子里,赤裸裸的渴望在闪烁。
没有犹豫,欧尔库斯让血肉战车帮忙吸引注意力,而自己则是飞速抵达了卡兰妮身边。
眩晕感不期而至,强烈的冲动漫上心头。
“路禹…你也在这里?”
欧尔库斯带起卡兰妮,抢在钢琴有所反应前,飞速飞离了危险地带。
与此同时,兰迪,吉尔巴托斯,罗沓,素那法,伊扎雷比,刚刚恢复的肯尼萨齐聚。
看到欧尔库斯的身影,他们纷纷上前。
素那法看了一眼卡兰妮,判断道:“没事,只是被这个怪物的声音蛊惑了。”
看着逐渐被钢琴吃光的塞列尔士卒,吉尔巴托斯脸色煞白,说话都有哆嗦了。
“这批南城的军队将近有四千人…都没了…一个不剩…这…”
罗沓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抱着失去意识的卡兰妮,泪流满面的欧尔库斯将女儿交给了死里逃生的军团长,从军团长口中得到信息之后,他瞬间望向了自己的血肉战车。
“召唤物…”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反应过来的兰迪觉得不可理喻,他急吼吼地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召唤物简直闻所未闻,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召唤物会在吞食猎物时放歌庆祝。”
欧尔库斯为还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兰迪解释:“不是放歌庆祝,那是这个召唤物蛊惑猎物的手段,就像是捕蝇草…”
“真的有这种召唤物吗?”
素那法发现不远处的召唤物已经将最后一批士兵吃干抹净,裂开的大嘴闭合,再度恢复成了三根黑不溜秋的触手,触手表面的眼珠子微微眯起,似乎…在笑?
是吃得很满足了,因此笑了?
“我所收集的任何一本召唤书籍中都没听说过这种召唤物…自从召唤学派凋零以来,召唤物的变动都不大…”
欧尔库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之前他一直认为,是有人制造出了血肉战车,因此他能够通过召唤术召唤来以他为原型的召唤物。
但是会不会自己一直以来就想错了…
其实血肉战车,是另一位召唤师的作品?
如果是这样…
欧尔库斯站起身,急急地搜寻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南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有奇怪的冲动了!”
“路禹,你和我一样,都到达过那个地方对吧!”
“你和我一样,都是召唤师!”
187.这是塞列尔释放出来的怪物
白眼的欧尔库斯,这个称呼伴随着他走过了近十五年。
在那场把欧尔库斯整个书房都炸塌的爆炸中,欧尔库斯只有眼睛受了伤,这件事曾被塞列尔的魔法师们热议。
但是热议过后,更多的则是对于欧尔库斯的嘲笑。
召唤学派的凋零从佐列高斯,到科莱,再到摩斯塔纳这个他们眼中的荒僻大陆,无人不知。
为了寻找召唤术衰败的原因,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最终把一只眼睛捐进去,在魔法师眼中,近乎于愚蠢。
欧尔库斯从来没有为这些言论动过怒,碌碌无为的庸常者,追逐名利,过度沉湎于欲望中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追求的。
同时欧尔库斯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在昏迷中,他到达怎样一个怪异的地方。
促使欧尔库斯得出如此结论的不是逻辑缜密的推断,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有声音作出回应,钢琴将地板上最后的血肉打扫赶紧之后,再次开始移动。
塞列尔众人没心情去思考欧尔库斯话语中的信息了,面对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必须行动。
“一起出手,他的造型这么奇怪,没办法做到快速移动。”罗沓抽出长刀,指挥起了众人。
潜伏在废墟中的路禹远远地看见了塞列尔的高阶战力迅速散布开,将钢琴围在了正中间。
伴随着不断赶来的塞列尔四五阶法师,钢琴已然陷入了重围。
再怎么强大,面对数量庞大,威力惊人的魔法集火,钢琴的身躯也会被打碎。
“都来了吗…挺好的…”
路禹把身子缩回了地穴当中,为自己施加了一个能够隔绝气息与声音的魔法,紧接着又攥着魔核,做好了释放风之庇护的准备。
“钢琴…”路禹下令,“以你最快的速度,冲出他们的包围,顺着我给你标记的方向前进…在那里,有无数的血食在等待着你享用!”
原本看到四周已经空无一物,已经把视线锁定在塞列尔高阶身上的钢琴愣了一下。
在塞列尔一众高阶的注视下,钢琴猛地扭动身子,望向了一个方向。
本来还打算搜寻路禹气息的欧尔库斯看到这一幕,怔了一会。
须臾间,钢琴遥望远方,充当着脑袋的三根触手齐刷刷裂开,紧接着,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所有人茫然了,这是在自残?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三根触手开裂后露出的嘴紧紧地抓住了地面,整个身体猛地一用力,竟然倒了个个。
原本充当底盘的黑白色调方盒,以及那些一直在打扫地面的小触手在调转之后竟然变成了“头部”。
之前蜷缩在一起组成钢琴行进的足的小触手随着方盒的晃动,轻轻地摇摆,好似随着水流起雾的海葵。
欧尔库斯最先反应过来:“攻击,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头尾之分,他的全身都有吞食的能力!”
已经晚了,三根触手组成的腿开始迈动,黑色的海葵拔地而起,化身成巨人开始疾驰。
一众魔法师仓促发动魔法,经验丰富的他们没有打空,雨点般的攻击覆盖了正在飞奔的钢琴。
钢琴的身躯被打得碎裂,那些被吞噬后还没完全融为一体的血肉四处飞溅。
素那法和伊扎雷比联手释放的冰火魔法狠狠地轰在了钢琴的一条“腿”上,直接将这条腿齐根抹去。
失去重心的钢琴眼看就要倒地,第三条腿迅速接替工作。
“打腿,打腿,他是想去塞列尔驻地,快阻止他…还有快点释放魔法信使!”
素那法心急如焚地大吼。
伊扎雷比又一发火焰光束贯穿了钢琴的腰部,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即便如此,钢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疾风骤雨的攻击中抛下一地的血肉,浑身创口的他以残缺的身躯冲出了一众魔法师的视线。
再强大的魔法师释放高阶魔法也需要时间准备,只片刻,钢琴就彻底没影了。
所有六阶边以信使发出警告,边拼命追赶钢琴,唯独欧尔库斯留了下来。
欧尔库斯知道,塞列尔南方战线,完了。
这个聚集了塞列尔诸多精锐,一众高阶魔法师,武者的军队没有输给蓝水,月影,鸢尾,而是输给了一只召唤兽。
“别躲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藏身于何处,但是你也能感觉到内心的冲动吧?”欧尔库斯捂着心脏,“我们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你骗不了我的。”
回应欧尔库斯的是呼啸的风雪,路禹没有现身,身处地穴中的他拿出了从希瑟那里获得的六阶卷轴。
“你赢了,你做到了。”欧尔库斯像是完全不在乎塞列尔军队大溃败一般鼓起了掌,“上千年来,从未有过召唤师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你是唯一的那个,从今日开始,你的名字将会被被我写入召唤学派的故事当中。”
“因为,这是你亲手释放的怪物!”
魔力波动的气息被捕捉到,欧尔库斯立时冲到了地穴上方,以魔法开路。
碎石倾泻而下,欧尔库斯置身于地穴当中,四处找寻,却看不到路禹的身影,只有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紫色小鸟漂浮于半空中。
欧尔库斯触发了路禹的魔法信使,听着他留下的话,浑身颤抖。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欧尔库斯羞愧难当,他扶着墙惨笑了许久,这才晃悠着走出了地穴,望着被白雪一点点覆盖的残垣断壁,他喃喃道。
“陛下,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
撕咬血肉的声音,骨头碎裂的脆响,临死前士兵的惨叫,如同从最深邃之处传来的哀嚎不断地交织,混合成了一首混乱不堪,让人战栗的曲调。
那杂乱无章的音符于塞列尔驻地上方不断地跳跃,聆听到这渗人声音的塞列尔士兵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着古怪难懂的语言,哈哈大笑地扭动着身子,将手中的武器舞得眼花缭乱,然后杀向同伴。
钢琴三条腿上的眼珠子纷纷炸开,从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这些触手扎入塞列尔士兵身上,顷刻间便将他们的血肉彻底吸干,只剩下一副骨架。
进入第二个形态的钢琴释放出的狂乱曲毁灭了塞列尔驻地的秩序,被影响到的数万士兵在癫狂中相互厮杀。
有刀就用刀,没有武器就用牙齿。
实力偏强,抵御住了钢琴狂乱曲的塞列尔士兵奔走疾呼,希望陷入疯狂的同伴能够清醒,然而等来他的却是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疯子。
当第一个清醒的人对着同伴砍出第一刀后,整个塞列尔驻地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魔法师的庇护下,指挥战争,承担着主帅职责的贵族们撤到了远处。
站在高处,昔日井然有序的塞列尔营地,一片火海,无数穿着塞列尔军装的精锐或是狂笑,或是面色狰狞,不断地砍杀。
不久前刚刚指挥军队攻入西城,重创月影狼人王子银萨,大家都认为今日蓝水定将覆灭。
可是只是短短这么一会…
被塞列尔陛下委以重任的几位老贵族跪倒在地,神色惊恐地看着那朵宛如海葵,大腿上触手密布,身体每个部位都能够吃人的怪物。
“这是创世神话中的魔神来了吗?”
“我们的主神孟狄拉呢?”
看着一个又一个刚刚通过战争磨练起来的精锐被怪物绞碎,吞咽,老贵族的精神几近崩溃,本该阻止残军撤退的他们,却开始跪地祈祷。
钢琴已经彻底疯狂了,他不再释放能够让人癫狂的曲调,而是如收割机一般碾过塞列尔驻地。
密集的人群让他每一次扫荡身体都变得更加地强壮,被塞列尔六阶们围攻留下的身体早已愈合,不仅如此,身体上越来越多的触手与眼睛开始浮现,他们扭曲地组合在一起,如同一副被错误拼接起来的画像,诡异与混乱。
从海葵般的头部不断地喷洒出鲜红的“雨点”,沾染到雨水的塞列尔军士浑身瘙痒难耐,不住地抓挠,竟然生生将自己的皮肤抓烂。
洁白一片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条血河。
不只是贵族们,塞列尔的魔法师们也战栗了,这如同炼狱般的一幕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六阶中最快的吉尔巴托斯赶到后看见的场面让他遍体生寒。
塞列尔曾经将哥布林的头颅码作京观,将他们的割喉放血,让血汩汩流出,汇聚成血河,以威慑众族。
塞列尔也曾将花冠精灵的翅膀割下,在他们的精致美丽的脸蛋上刻字,加入魔法粉尘,令这些伤口无法愈合。
吉尔巴托斯在呈现给陛下比迪利斯的信函中曾言辞激烈地说过,如若塞列尔以残暴之姿征伐摩斯塔纳,那么未来那些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将有可能百倍偿还在塞列尔士兵,以及子民身上。
比迪利斯的回答是:“那就把那种可能提前扼杀掉吧。”
吉尔巴托斯看见毫无抵抗之力的摩斯塔纳后,也曾松了口气,认为自己所担心的那个未来不会出现。
然而…炼狱降临了。
钢琴面对这些无法逃离自己触手的怪物施加了最残暴的刑罚,他将一个个将死未死的士兵丢到了一块,像是堆积木一般垒起来。
紧接着,海葵般的头部缓缓低下,涌动的触手像是扇叶般旋转,将所有的食物打碎,最终由头部的口器一点点吸干吮净。
发现塞列尔撤退,重新夺回西城的蓝水联军在城墙头看到了这一幕。
即便是最痛恨塞列尔的蘑菇人与狼人,也在这种血腥无比的场面下难以呼吸。
塞列尔赶回来的六阶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素那法声音颤抖:“这就是蓝水释放出来的怪物吗…他们的召唤师还能算是人吗!”
姗姗来迟归队的欧尔库斯看着那已经比巨龙还要庞大的召唤物,惨笑道。
“不,这是我们释放出来的怪物…”
“是我们逼迫着他亲自释放的恶魔…”
这句话,也是路禹留下的信使传达给欧尔库斯的信息。
素那法以水魔法制造出大片的雨幕,伴随着冷风一吹,变成细碎的冰渣刺在每个被狂乱曲扭曲了心智的士卒身上。
冰寒,咆哮的狂风,将战场上还有些许理智的士兵唤醒了。
发现自己身处尸山血海中后,他们也听到了由六阶们一起发出的信息。
“撤退!”
为了让钢琴这个梦魇一般的召唤物限制住,所有六阶一起出手。
各种元素的魔法如同洪流,倾泻在它的身上,然而扎根在尸山血海当中的钢琴怡然不惧,任由魔法轰炸开他的身躯,留下一道道可怖难堪的伤口。
伴随着血液的吸收,吞咽下去的食物滋补,塞列尔六阶制造出来的伤口顷刻恢复。
“这家伙是不死的吗!”
将军罗沓斩出的剑光分明已经劈开了钢琴的海葵头,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但是几乎是瞬间,开裂的血肉便愈合了,一丝伤痕都没有。
即便已经有了不再参与战争的想法,但是欧尔库斯还是放不下肩头的职责,他必须把那些正在逃跑的士兵护送回家。
“蒸发掉这些尸体与血液!”欧尔库斯提醒众人。
伊扎雷比连忙释放出无数火焰萤火虫,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们落地后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钢琴茫然地四顾,在发现自己的积攒起来等待慢慢使用的食物被焚毁之后,他发出了凄厉地吼叫声。
“伊扎雷比,小心!”
打算释放第二发高阶魔法将远处的尸体也烧干净的伊扎雷比抬起头,本在远处的钢琴瞬间来到了面前,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无数触手从钢琴的头部喷吐而出,缠向伊扎雷比。
“想得美!”
伊扎雷比大喝一声,剧烈的爆炸将他炸得翻飞出去,同时也让钢琴的触手全部断裂。
伊扎雷比脱离了危险,但是原本在他身边的,并且带伤的将军肯尼萨就没那么幸运了。
肯尼萨的剑刚刚砍断密密麻麻缠绕而来的触手,便听到“噗噗”地几声。
钢琴腿上的黏液鼓成泡,纷纷炸裂,腐蚀性的液体泼了这位六阶武者一脸。
肯尼萨才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无数触手捆粽子一般包裹了起来。
驰援的塞列尔一众六阶眼睁睁地看着帝国久负盛名的水晶级武者肯尼萨,在瞬息间化作了一副白骨,从钢琴的触手中落向地面。
狂风呼啸,寒意一点点渗进了在场每个塞列尔人的心里。
这是摩斯塔纳征服战中,塞列尔帝国陨落地,最高位战力。
钢琴的啸叫声将周遭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美味的肯尼萨让钢琴有了新的想法。
他无视着远处正在冒险调度士卒撤退的贵族,一脚踩碎肯尼萨的尸骨,径直走向了塞列尔的六阶。
188.你只是我的造物!
兰迪趁着钢琴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闪身到钢琴的身后。
同样专精火属性魔法的兰迪高举双手,凝聚出巨型的火球。
既然钢琴恢复这么快,那就只能拼着一击重创他,连带着他囤积的血肉一起焚烧,让他再无恢复的可能。
“蠢货,快跑!”
素那法意识到了兰迪的想法,急忙大喊。
吉尔巴托斯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只为抢先给漂浮在半空的兰迪释放风盾与风之庇护。
兰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钢琴现在背对着自己,而且距离自己十几米,他拿什么威胁…
钢琴身后的眼睛捕捉到了威胁,血肉一阵蠕动,大量的触手从脊背中伸出。
这些触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穿越风和雪,瞬息来到兰迪的身前。
吉尔巴托斯的风盾为兰迪挡下了第一发致命攻击,然而在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触手猛击之下,风盾破碎。
此时兰迪再萌生退意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大网缠绕上他的四肢,轻而易举地就撕碎了他的双腿。
“你也别想活着!”自知凶多吉少的兰迪发了狂,在被钢琴的触手扯断双手前,他控制着涌动在指尖的魔力,将半个钢琴脑袋大小的火球砸了下去。
六阶魔法师的拼死一击,钢琴无法躲避,他似乎也不打算躲避,而是原地站定,抢在火球落地之前继续伸长触手,将兰迪彻底分食干净。
如同太阳从天穹坠下,爆炸的气浪融化了周围的积雪,也将钢琴囤积在腿部,用来补充状态的血肉蒸发殆尽。
朦胧的雾气中,被高温气浪逼得连连后退的塞列尔六阶已经无心悲痛于兰迪的陨落,他们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钢琴怎么样了?
白雾中,钢琴破碎的轮廓浮现。
罗沓来不及说一句“有效”,也来不及兴奋地呼唤大家一起上,完成补刀,观看着皮影戏便让他们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脑袋碎裂,大腿断裂,身躯上无数破洞,钢琴这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像是被一名绝世裁缝匠眷顾了,在几秒内,巨大的窟窿被一点点填满;裂开的头颅快速地贴合在一块,完好如初;断掉的三条大腿再度生长,并且生长出了第四条腿。
钢琴的恢复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怎么可能…兰迪的火球已经让他脚底下没有血肉了,他也吃不到远处的…”向来冷静的吉尔巴托斯踉跄着后退。
“不只是血肉…魔法师死后从身体这个容器中逃散的魔力也是他的食物吗?”欧尔库斯强忍着恐惧理性地分析了钢琴的又一个力量。
想到此,欧尔库斯忽然战栗不已。
和人一样,越美味的东西,越能让他们有进食的欲望。
在品尝了高阶魔法师身体,魔力的钢琴眼里,寻常血肉完全可以先放一边了。
“水牢!”
素那法倾尽全身魔力释放,在钢琴途径的雪地上生成了一个范围巨大的结界。
无数的水元素从雪花中钻出,化作一道道锁链,缠绕在钢琴的粗壮的三条腿上。
将水元素转化为冰元素之后,素那法又用最后的魔力在钢琴的头顶生成了一枚尖锐的冰锥,精准地刺进钢琴的头颅。
一直以来被攻击一声不吭的钢琴发出了刺耳的啸叫声。
有效,但是素那法毫无喜悦的表情,只有震惊。
这是六阶魔法啊,素那法足足用了半分钟进行准备,倾尽全力才释放出来的。
同等实力的魔法师被困在其中,遭遇水牢和冰锥的突然袭击,大多没有幸存的可能,可是钢琴竟然在吃痛后不断地咆哮,锁死他大腿的锁链竟然连续被挣脱,如果不是伊扎雷比和吉尔巴托斯同样释放了火属性和雷属性的高阶魔法,炸得钢琴踉跄后退,他恐怕已经要用蛮力锤击水牢结界,脱困而出了。
“白眼,你不是说这个家伙是召唤物吗,难道没有时间限制吗,还有,为什么找不到他的召唤师!”素那法强忍着魔力枯竭的眩晕,对着欧尔库斯大喊。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礼貌,直呼了欧尔库斯那个带有歧视意味的别称。
“恶魔,怪物,疯子,你会被诅咒的!”
眼见肯尼萨被啃食成一副骨架,兰迪被分食殆尽,罗沓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只能通过辱骂召唤出钢琴的召唤师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听见素那法的话,他也望向了欧尔库斯:“解决召唤师就能解决召唤物,对不对?”
像是重新燃起希望的罗沓抬起头,然而看见血流成河的驻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颓靡。
想也知道,召唤师一定躲在极为安全的地方,蓝水的残兵绝对死死地在守护着他。
面对一堆会拼命的人,哪怕他们是六阶魔法师,也只会被群殴至死。
从被烧焦的土地上打扫出一些零星地血肉进食之后,钢琴再度恢复了状态,被困在水牢之中遭受冰锥袭击的他啸叫不断,凶戾之气压得素那法等人喘不过气。
进食的欲望一浪高过一浪,品尝过肯尼萨和兰迪之后,钢琴迫不及待地想要品鉴强者的血肉,于身躯表面生长出的一朵朵小“海葵”不断地分泌出白色的黏液,那是饥渴万分的钢琴流下的口水。
“醒醒吧,我们输了。”
欧尔库斯戳穿了同伴们停留在此,不退不进的最大原因——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顷刻之间,战场局势完全逆转。
即便他们被蓝水十分搞笑,恶心的金汁炸弹打得猝不及防,留下了“臭名”。
即便会被摩斯塔纳诸族耻笑,但是他们依旧攻破了蓝水的北,东二城,消灭了近三万的蓝水士兵,而自己损失不过三千余人。
这个战损比足以令塞列尔各战线士气高涨,令国内的民众振臂欢呼。
不久之前他们已经占领了西城城墙,攻进了南城城内,炮火压得蓝水联军无法呼吸,反攻无法集结,只能被动地被他们无情地扫荡,不给机会的抱团推进,一点点从城内抹除。
他们本该站在蓝水城废墟上喝庆功酒,将残党屠灭,向陛下上奏捷报。
他们本该成为那个为帝国一雪耻辱的英雄。
他们本该沐浴在荣光中回返。
然而,事情变了。
这座城里有着一个能召唤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召唤物的召唤师。
他并不强大,至少欧尔库斯确信他的魔力连四阶都算不上。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召唤出了能够吞食六阶的召唤物,并且众人联手也只能在他近乎无敌的回复速度面前折戟。
除非能够将他储存在口器中的血肉彻底消耗一空,除非能释放出直接将他抹杀的强大魔法,否则他们只会被这个召唤物拼到魔力枯竭,体力不支。
没人能够保证远处虎视眈眈,且对自己有着刻骨仇恨的蓝水联军不会追击。
就算拼死了召唤物,被夜水等高阶魔法师追上,他们也只会沦落为任人宰割的鱼。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就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消灭了这个召唤物…值得吗?
他只是召唤物啊!
欧尔库斯的话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也是在这时,钢琴突破了水牢,戾气冲天的他,来了!
“为我争取一点时间!”恢复了一点魔力的素那法挣扎着站起,“我们不能这么退,士兵还没跑远,要是被他一路追赶,只会全军覆没,我们也会有性命之忧!”
“你想做什么?”罗沓问。
关键时刻,六阶互相间的立场不和全都消弭了,见到肯尼萨和兰迪相继死去的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赌一把!”
素那法抽出家族赐予匕首,在被魔力唤醒后,锈迹般般的匕首上流淌着淡淡的辉光,密集的魔法纹路开始闪烁。
趁着钢琴被其他六阶吸引注意力时,素那法大喝一声,朝着钢琴的腰间掷出了匕首。
钢琴背后的眼睛注意到了异样,脊背上的血肉又是一阵蠕动,大量的触手编织成一张巨网罩向还在飞行途中的匕首。
匕首上的魔法纹路于此时光芒大盛,伴随着耀眼的光,磅礴的气势一瞬扩散。
试图缠绕匕首的触手顷刻间消融,化为虚无。
钢琴被光幕笼罩,浑身血肉快速地腐烂,融化。
欧尔库斯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素那法竟然带着她们家族的传家之宝,吞光之刃。
这把匕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塞列尔还在佐列高斯的时代,当时兰迪家一位出色的魔法师出外游学,并参与了一场梅拉大陆的战争。
心怀热血的兰迪家先祖参与其中,并最终得到了一条濒死的,研究光魔法的巨龙给予的礼物。
据说这把镌刻着龙族特殊魔法纹路的匕首能够以光魔法温养,并最终释放出纹路上镌刻的高阶魔法。
再强大的武器也会因为保养不当逐渐失去力量,佐列高斯的工匠无法理解龙族的魔法,使得屯光之刃上方的魔法纹路愈发黯淡,伴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纹路彻底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没人会指责素那法将此等利器藏到此刻再拿出来了,毕竟这等脆弱的传家宝,若非自己身陷绝境,连皇帝陛下都不好意思让素那法捐献出来使用。
“跑,吞光之刃造成的腐蚀性伤害能暂时迟缓他的血肉愈合,但是没办法击杀他…”素那法控制着插入钢琴体内的吞光之刃返回自己手中,随即便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吉尔巴托斯抱起素那法,看向远处的钢琴。
和素那法说的一样,吞光之刃的腐蚀性光魔法不断地灼烧,打断了钢琴一次又一次地恢复。
“真的是,怪物…”吉尔巴托斯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不断咆哮的钢琴声音里感受不到痛苦,有的只是赤裸裸的饥渴。
这些声音压垮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幻想,塞列尔帝国的六阶们,纷纷隐没于呼啸的寒风中。
他们没有收敛还未被吞噬的帝国将士骸骨,没有将帝国丢弃在驻地的大量装备集中焚毁。
塞列尔的残军,在寒冷的冬日中,带着已经被惊骇到麻木的脑子,目光空洞地向北方行军。
吞光之刃效果消失后,恢复状态的的钢琴癫狂地向前追逐了一段距离,最终在无法抑制的饥饿感驱使下,开始回头扫荡还未被伊扎雷比焚烧的食物。
蓝水城墙上,看着塞列尔军队落荒而逃的蓝水联军没有庆祝,没有欢呼,他们喉咙里有一种情绪在堵着,想要释放出来,却又不敢。
那如同山岳般的怪物依旧在战场上扫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份食物,仔仔细细地清理着地面。
路禹被脑海中的声音折磨得看任何东西都有了重影,若非找到一个废墟中被砸晕过去的倒霉狼人搀扶,他真的走不动路了。
那些细碎的声音与凄惨的嚎叫,哀鸣声交织在一块,此起彼伏,不断地在路禹的脑海中对垒。
路禹听不清那些声音,每个声音都如同蚊呐一般,不断地回响。
“路禹,你怎么了,路禹!”
夜水的声音让仍在观察钢琴的蓝水联军全都扭过了头,望向这个亲手释放出魔神的人类。
“不要摇我,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路禹说,“带我去能看到召唤物的地方。”
搀扶的人变成了夜水,周边的狼人,精灵,蘑菇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他们不知道应该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又该对路禹说些什么。
钢琴的肆虐让他们震怖。
路禹的力挽狂澜让他们又敬又畏。
击退塞列尔,他们应该喜悦。
然而如此复杂的情绪不断地交织,配合上远方的钢琴,他们脑袋也如同那些踏上回家路的塞列尔士卒一样,麻木了。
登上残缺的城墙,看着远方仍在活动的钢琴,路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就在感受到欧尔库斯带给自己的冲动远离之后,路禹就已经知道塞列尔撤退了。
他尝试驱散钢琴…但是没有回应。
路禹对着钢琴所在的方向,再度伸出手。
“契约结束!”
没有响应,钢琴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钢琴在路禹下达命令之后竟然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蓝水城内密集的人群,再度流出了口水。
钢琴开始奔跑,冲向更为新鲜的血肉!
起初夜水还以为这是路禹下令让钢琴过来,但是在看到路禹脸上震惊的表情之后,她慌了。
“快跑!”
夜水没头没尾的警告没有让在场的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钢琴越来越近。
失去夜水的搀扶,路禹趴在城墙上,身子一阵抽搐。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伴随着钢琴越靠越近,他终于听见了那些细如蚊呐的声音是什么。
被钢琴吞食的塞列尔士卒临死前的余音全都在这里交织,他们的愤怒,不甘,还有恐惧,都在一点点地浸透路禹的心绪。
“钢琴,你是故意的对吧!”路禹抬起了头,正对上钢琴的那堆眼珠子。
钢琴眼睛微眯,表情与吞食大量食物之后一致。
他是那么地得意。
能够污染食物的心智,自然也就能够影响召唤师,无非是难易程度的差别。
“你以为这样就能无视我的命令,吞食更多的生命?”
路禹一点点挺直腰板,大汗淋漓的他直视已经来到蓝水城前,气势逼人的钢琴。
怡然不惧。
“是了,翅膀硬了,比我强大,强行阻断了我的驱散,甚至还想着影响我的思绪,避免我继续驱散。”
也许是看在路禹是召唤师的面子上,钢琴减速了,来到城墙不远处后停了下来,眼睛中的目光充满了戏谑。
路禹脑海中的声音愈发的嘈杂,一个个惨死的塞列尔士卒在嚎叫着,向路禹索命。
根本无法调动起魔力的路禹只能看着钢琴一步步靠近城墙,向蓝水联军下手。
“如果真的觉得这样子做就能让我倒下,屈服,那你就错了。”路禹咬破嘴唇,利用痛觉暂时驱散掉那些连绵不断传来的索命之声。
路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抵住自己的心脏。
钢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那些满是戏谑之色的眼珠子倒映出了路禹脸上自信的笑容。
钢琴恐惧了。
“我是召唤师,而你…只是我的造物,区区造物也想犯上!”
“我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也能让你消失!”
路禹脑海里的杂音瞬间变小,抓住这个空档,路禹对着钢琴抬起手,怒视这他:“契约结束。”
“给我,退散!”
钢琴在发动了反击,路禹的脑海中响起巨声,炸得他头疼欲裂。
就在钢琴打算强行将路禹变成一个无限提供契约,让他稳定存续的无意识傀儡时,他身体的血肉开始腐烂,凝聚在血肉中的魔力也随之逸散。
钢琴不断地咆哮,愤怒地捂住溃烂的血肉,试图阻止力量消散,但是却没有用。
驱散的力量还没有正式生效,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消失?
已经诞生了基础意识的钢琴想不明白。
黑色的漩涡浮现于他的身前,这个除了路禹无人能看到的洞口开始撕扯他剩下的身躯,让他的力量飞速消散。
被钢琴殊死一搏的巨声轰得近乎失去意识的路禹顽强地撑到了驱散执行,他看着钢琴逐渐缩水的身子,笑了。
他看见了浮现于钢琴四周,密密麻麻的光点。
在召唤钢琴时,他也曾看到过,但是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懂了。
“还不明白吗…你被我创作而出,由蓝水英灵们的血肉塑造出了最初的身躯…”
“你的力量不只源于塞列尔的士卒,还有那些被你吞噬,成为你一部分,诞生于这片土地上的英雄们。”
钢琴嚎啕大哭,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希望扮可怜获得大人的原谅,然而这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身体逐渐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一根黑不溜秋,酷似泥鳅的小触手。
伴随着黑色漩涡的牵引,钢琴坠入其中,彻底消失了。
一同消失还有在黑色漩涡显现时才能看见的满天光点。
在昏迷前,路禹听到了这些光点传来的最后声音。
“谢谢你,路禹。”
“我们的心愿,了结了。”
189.拥有资格的人
不出意料,路禹再次来到了满是白光的世界。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历,路禹回过神之后立刻四处确认。
穹顶若隐若现的泡泡依旧在,无边无际的白光依旧是如此地柔和。
结合血肉战车,噬魔树两个召唤物驱散之后迅速出现在此处,路禹四处张望,却始终没能见到钢琴。
路禹已经打算漂浮起来,继续穿越召唤物组成的泡泡通道,面前忽地白光一闪。
只有拳头大小的钢琴出现在路禹脚下,泥鳅大小的小触手一看到路禹便立刻缩回了盒子里。
路禹冷笑着呵了一声,捻起了钢琴。
“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虽然你被世界意识收回了,还是会保留有之前的记忆和意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要是你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好意思对你对手了。”
路禹握紧钢琴,把盒子死死地锁上。
“喜欢躲是吧,那你就好好呆着吧,我来跟你玩点小游戏。”
路禹抡圆胳膊,开始狂甩。
要是在现实里,这么个操作,手臂第二天准得酸软无比,但是在这个奇妙的梦境世界中,路禹完全不担心这些,有多快抡多快,最后旋转起来,以一个抛掷铅球的姿势将钢琴恶狠狠地砸出去。
落地后的钢琴瑟瑟发抖,可路禹没有心软的意思。
要不是最后时刻他发狠,拿命威胁钢琴,这家伙怕是已经利用声音逼疯他,当做傀儡来操纵了。
路禹活动了一下脚,瞄准钢琴,大脚开球!
前两次代价支付之后,路禹来到这个梦境世界都会被召唤物重点“照顾”。
血肉战车用触手把他抓起来,不断地往他嘴里塞血肉。
噬魔树则是用树藤把他绑在树干上,然后源源不断地而给路禹灌入魔力。
这一回路禹也算是攻守逆转了,不断蹂躏钢琴,把这段时间积累的郁气全都狠狠地释放在了这个试图反噬创造者的家伙身上。
虽然知道此后钢琴很可能和血肉战车一样,能够被其他召唤师召唤,但是路禹还是警告他。
“我不管到时候降临的是你的投影还是你的主意识,记住,你是我创造的,我为你留下了只有我知道的弱点,如果你希望能在召唤降临之后好好地活动,下次被我召唤时,绝了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心,否则…”
对付这种危险的召唤物,路禹不打算怀柔,虽然他还不太理解召唤仪式和召唤机制是否有了某种变动,但是这不妨碍他先打预防针。
放过变成盒子后就不敢再动弹的钢琴,路禹再度飘向了天空。
“你和我都曾到达过那个地方。”
欧尔库斯说的这句话让路禹格外在意。
欧尔库斯是路禹这么久以来,见到的位阶最高的召唤师,最重要的是,他不仅位阶高,还是一位资深的召唤学者,研究了足足二十年的召唤学,收集了周围数个大陆的召唤信息加以整理,并且还亲自根据整理召唤信息过程中的见闻写下了一本书籍。
可惜的是,欧尔库斯拒绝将书籍分享出来。
这倒不是欧尔库斯有着学派固有的闭塞作风,他只是单纯地希望看书的人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又知晓了什么。
“如果有人能回答我的三个问题,我将会向他展示我的书库。”这便是欧尔库斯的原话。
然而迄今为止,塞列尔国内仅有寥寥数人前去挑战,而且挑战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懂召唤,只是好奇于欧尔库斯想问什么问题。
这样的人最终自然也是被他拒之门外,导致直到今天,欧尔库斯的三问都没有人真正知晓。
可惜两个人因为立场和阵营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坐到一块好好谈谈,但是路禹如果没猜错,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指此处。
路禹此前一直认为这是支付代价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特殊的梦境,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并不完全对。
之前只是匆匆观察了一遍这些泡泡,这次路禹打算尝试一下,这些泡泡里的召唤物是否能被触发,并且在这个世界中召唤出来。
路禹随手触碰了身旁一个包裹着青绿色巨龙的泡泡,然而这除了让这只巨龙的影像不停地播放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真的只是影像而已…”
可路禹还是很纳闷,如果这些泡泡只有展示作用,这么密密麻麻地布满天空,不会显得太凌乱了吗?
如果路禹想要精准检索某个召唤物…
路禹眉头一皱,他想起此前自己也是在说出了“漂浮”之后,才能在这个奇怪的白光世界向上飞行,难道话语才是关键?
路禹先是落地,然后用从了璐璐缇斯那里学到的语言说出了漂浮。
路禹的身子立时变得轻盈。
有效。
“接下来,科莱语。”路禹继续尝试。
同样有效。
路禹仰望天空,忐忑地用自己最亲切的母语说出了漂浮二字。
感受着像是脱离重力束缚的身躯,路禹确定了第一个信息。
在这里,什么语言不是关键,传达出的信息才是触发的关键。
“既然如此…”路禹深呼吸,大喊,“检索血肉战车!”
等待了几秒,路禹没有看到任何的变化。
思考了许久,路禹决定简略自己的“言灵”。
“血肉战车。”
这一回,密密麻麻环绕在路禹周围的泡泡有了变化,它们一半向上漂浮,一半坠向地面,血肉战车浮现于两者分隔开的空旷地带。
看到这一幕,路禹内心震撼莫名。
这个空间确实能响应自己这个外来者的信息,并且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法的气息,这让路禹愈发笃定,此刻存在于此处的空间远不是一个梦境这么简单。
路禹扑到血肉战车前方,仔细地观察,果然让他发现了新的东西。
容纳血肉战车影像的泡泡右下方,竟然列着两个小字——路禹。
是汉字。
路禹一身冷汗。
他连忙观看其他的泡泡,发现所有的创作者署名同样是以汉字显现出来的。
他缓缓抬起头,咽了口唾沫。
“看来跟霍古和璐璐说的一样,被盯上了。”
这个白光世界应该就是世界意识某种力量在灵魂层面的投影,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难怪自己每次支付完代价就会昏迷,一旦昏迷必然会来到这里,而且刚召唤的召唤物会显现于此地。
这里像是一个仪式之地,他跟刚创造出来的召唤物会进行最后的绑定,并最终留下“泡泡”。
并且,世界意识也会对路禹所留下的信息进行收集,这些明显不可能出现于这个世界的文字便是证明。
想通一件事,便能想通另一件。
血肉战车被封号之后,世界意识一定重新对它进行了修改,而欧尔库斯能来到此处,就证明他也是某种资格的拥有者,因此欧尔库斯自然而然就获得了召唤的权利。
亦或者说…测试的权利。
“难道说…”
路禹眼睛一亮,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噬魔树!”
噬魔树的泡泡挤掉了血肉战车,浮现在路禹的面前。
果然,噬魔树已经进入了泡泡当中,这也就证明噬魔树已经被世界意识收录,处于可以召唤的状态。
“为什么只能看名字…难道不能看一下召唤细则什么的吗?”路禹嘟囔着,他对于泡泡的功能如此少十分不满,世界意识都忙着推动什么去了,召唤泡泡的ai也不丰富一下…
哦,明白了,召唤学派这么凋零,世界意识也采集不到期望召唤进步的大量信息啊…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了。
路禹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十分能解释如今各大学派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现状。
当然路禹也只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毕竟世界意识虽然没有实体,只是意识的集合体,但是吐槽它的勇气路禹是真的没有啊…
这次深入接触召唤的某些秘密之后,路禹有了一种预感。
既然能来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那么结合凡妮莎在书中所说的,神明一定会在某一刻诞生…
“这算不算是一种资格?”路禹不禁想,“如果这条道路只能晋升一个,那怎么样才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想起欧尔库斯与自己相遇时内心不断浮现的冲动,虽然这个冲动似乎只是催促他们碰面,但是欧尔库斯见到自己之后直接痛下杀手…
“难道方法是干掉所有的竞争者?”
路禹总觉得这个早自己先获得资格的召唤学者比自己更早知晓什么,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此时正在急行军的欧尔库斯于飞马背上思考着他与路禹的碰面。
想到那不断催促他们见面,源于灵魂深处的冲动,欧尔库斯摸着胡子,茫然地抬头。
“他也拥有资格,这难道是暗示着我应该和他合作,一起探索召唤仪式背后的秘密?”
“磕我该怎么向他传达这个信息呢…现在的我们,可不是一个阵营啊…”
“而且,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190.西线的反击
即便是一向不愿与参与到政治当中的欧尔库斯也明白一个道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比迪利斯陛下之所以选择今年发动战争,很大程度和帝国内部一些矛盾有关。
五年前继位之时,比迪利斯的地位并不稳固,父亲留下的王子仍有几位,而且互相之间在争权夺利的路上已经结成了党派,颇有些尾大不掉的味道。
佐列高斯时期的塞列尔有分封贵族的做法,但是在流亡到摩斯塔纳,借着福斯贝伦重新建国之后,为了加强整体凝聚力,加之土地面积并不允许大量分封,因此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是皇帝拍板决定所有事务,并逐渐形成了新的体系。
然而事情总是会起变化的。
前任皇帝在位近八十年,作为塞列尔在摩斯塔纳历史上最长寿的君主,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处理各项事务无可挑剔。
一百年前夺走四族领地之后,初登皇位的先皇为了对内妥协,选择了将这四族的土地分封出去,意为安抚部分顽固贵族,希望大家继续齐心协力,提升塞列尔国力,重新夺回佐列高斯的故土。
来到比迪利斯继位之后,国力强盛,人口激增,加之新旧爵位在封爵的待遇上形成了元老和新晋两派的明显差异,导致两派人斗争不断。
如今塞列尔最高阶的战力们各自矛盾重重,基本都不太看得爽对方,背后就存在着这些纠葛。
总的来说,比迪利斯接手的塞列尔是个强盛的帝国,但是政局却乱得一塌糊涂。
新旧贵族的争斗。
兄弟们各自拉帮结派结成党羽之后的虎视眈眈。
贵族们出身于先皇,且一个个精明干练,不好掌控。
塞列尔国内纵容民众对于异族的压榨与迫害,本身是为了进一步提升凝聚力,收拢人心。
不得不说,效果挺好,但是这一行为也在时间的催化下诞生出了更为畸形的力量。
异族不能算是生命,只是货物的思想大行其道。
在这一想法的推动下,与科莱的海上奴隶贸易愈发兴盛,从中获得的海量利益愈发让这一想法深入人心。
比迪利斯虽然恩威并施,又在先皇留下的几位贵族协助下,终于是拆散了自己兄弟们的势力,但是从始至终,大家依旧不认为他有什么能力。
国内贸易繁荣,国力蒸蒸日上,是他前面几位皇帝治理得好,他属于投胎投了个满分,捡到了。
解决兄弟们的势力有自己父亲留下的“伏笔”生效,属于是他父亲和老贵族们厉害,跟他关系着实不大。
新老贵族的矛盾愈演愈烈,但是比迪利斯却始终没有好的办法,这也使得他这个皇帝的威信无形中被削减了。
作为塞列尔帝国高阶,又是政治游戏中的边缘人,欧尔库斯曾在某一次向比迪利斯申请召唤场地和研究支持时被单独留了下来,然后被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我也曾阅读过召唤相关的书籍,听说在别的大陆,出现过召唤物不愿意服从召唤师,无视命令的情况,如果是你遇到了,会怎么解决?”
在嗅到危险气息之后,欧尔库斯硬扯了一通召唤学说,硬是让比迪利斯听得有些云山雾绕,最终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比迪利斯的焦虑完全体现在了这个问题上。
大权旁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光是想象一下,便会让比迪利斯忧虑不已。
如果新旧贵族都不买自己的账,那游戏规则就会再度回到佐列高斯时期的分封,国内的大贵族们各自统治自己的城邦,他的权利将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集中。
偏巧,比迪利斯还真有一张牌能够解决这错综复杂的局势。
战争。
并且是以返回佐列高斯做准备的练兵式战争。
既能暂时将国内各种各样的矛盾暂时转移出去,又能凭借战争的胜利巩固自己的权威,让所有人明白他并非一个托庇于祖辈福荫的皇帝。
因此,他不仅要开战,还要亲自在战争中进行一定程度的指挥,堵住悠悠之口。
同时,打出返回佐列高斯这张牌,也会让塞列尔从上至下暂时消弭彼此之间的矛盾,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至此,商人满意了,因为一旦战争开始,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异族奴隶,攫取更多的利益。
贵族也满意了,扩张则意味着地盘的增多,新旧贵族在是否有分封领地上的矛盾也就有了缓和的余地。
底层的民众满意了,战争的到来使得上升渠道又多了一条,还能拥有更多的奴隶资产,何乐不为呢?
欧尔库斯看得很透彻,因此从一开始就满心焦虑。
因为大家都满意的前提是,这仗能一直赢。
起初贵族们和皇帝一起制订的计划只是占领摩斯塔纳中部的沃土,但是在几次议定之后就变成了根据抵抗强弱,决定最终是否继续推进,这也就有了塞列尔三线出击的那一幕。
如今,听从陛下命令兵进蓝水的十八万士兵只有六万余人回归,其余全部战死。
十二万人战死的大败仗总归有人来背锅,放在以往,比迪利斯陛下还能找人背一下,可这一次为了耀武,他偏生找了许多贵族来见证自己的丰功伟绩…
去时心怀壮烈,返程时几万人的队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即便塞列尔中部要塞海门拉图就在不远处,士兵们也没有因为即将可以休息而感到轻松。
在与路禹的召唤物一战之后,塞列尔大多数士卒都有些精神恍惚,好几个夜晚,跟着面包一起散步的欧尔库斯都能听到熟睡的士卒忽然惊醒,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经过简单地询问,大多数士兵都在梦中再度回到了那尸山血海当中,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同伴们被吞咽,嚼碎时发出的凄厉叫喊声。
海门拉图要塞在确认大军的信息后,打开了大门。
没有欢呼声,没有列队欢迎,寒风冲撞在士兵的身上,留下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灵魂,然后又咆哮着奔向远方。
入城之后,欧尔库斯正在跟面包无聊地哈着白气玩,并且打算用短暂的休憩时间带面包去周边的塞列尔城镇转转,素那法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因为素那法拖延路禹召唤物的缘故,他们才能如此安全地撤退,因此欧尔库斯也没给素那法脸色,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要干什么。
鉴于上次素那法似乎想要对面包下手,因此欧尔库斯对她十分警惕。
素那法只是瞥了一眼躲在欧尔库斯身后的面包,便谈起了正事。
“我的家族信使说,西线出事了。”
欧尔库斯眼睛逐渐睁大。
就在欧尔库斯等人死磕蓝水城时,在西线一直不断转进的精灵联军消失了。
和此前的每一次转进消失差不多,西线的几个军团也没当回事,继续按部就班地整理侵占的土地。
然而西线精灵联军这一次竟然不是后退,而是集合了近一万精锐,依托于大雪天气,绕过了塞列尔军团,偷偷抄到了西线的重镇库泽。
因为距离前线遥远,负责粮草囤积转运的库泽,守军不过千余人,面对一万多精锐的西线联军瞬间沦陷。
这一万多西线联军连续攻下塞列尔三座城邦,并以塞列尔对待精灵领地的方法,尽数焚烧成白地。
唯一没有效仿的,只有屠城。
边关被破,塞列尔举国震惊,西线回返的军队,国内增援的大军纷纷赶往库泽所在的一带,势要歼灭联军。
然而西线回返的军队却在行军过程中遭遇了精灵联军的埋伏,损兵折将。
这场战斗之后,跟精灵联军在战场上走散的数百联军竟然组成了敢死队,再次杀入塞列尔边关,抢夺下了一座城邦。
因为心怀死志,这群残军彻底放下了底线,他们释放城内的奴隶,开始屠城。
两头着火的情况下,援军最终选择了先行歼灭残军,解救塞列尔民众。
而奇袭成功的联军,又一次击败了回援的塞列尔军团,配合上蛰伏已久的精灵大军推进,竟然反而合围了还在西线战场上的三个军团。
因为总体兵力,加上驰援兵力足够,因此西线目前还未糜烂,但是已经不复之前的优势,而是变得无比胶着。
欧尔库斯急忙问:“东线呢,龙族在干什么?”
他最害怕的就是龙族嗅到机会,趁机在东线发动大规模战斗,虽然这不至于让塞列尔战局崩溃,但是肯定会加剧物资调度的压力。
“龙族和之前一样,按兵不动,偶尔和东线联军在一些关键位置发生小范围的战斗,但是并无大战。”
“听说东线联军现在已经对龙族产生了不满,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素那法叹了口气,望向了南方。
“没想到最让我们头疼的不是看似强大的龙族,而是西线那群只会逃跑的精灵,以及南边那群顽固的蘑菇人。”
感慨完,素那法提醒:“那只狐狸尽量藏起来一些,陛下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已经处死了好几个异族犯人暗中泄愤了,等一会与陛下见面,多注意一些吧。”
素那法离开后,欧尔库斯摸着面包的头,望着南方,一声叹息。
和路禹接触,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似乎越来越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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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这就是资格吗?
抵达海门拉图的南方战线高层都要接受比迪利斯的单独问询。
对于蓝水城惨败这件事,稳坐后方的比迪利斯以及各大贵族至今仍还没有缓过来,即便一拨又一拨的信使将战场的信息传达到了,但是最后怪物灭军的内容实在太过离奇了,以至于他们想象不出具体的画面。
欧尔库斯是第一个接受问询的人,因为他是整个塞列尔对于召唤研究最深的学者,唯有他才能直观地解释清楚大败的根由。
欧尔库斯进入比迪利斯的临时行宫,一眼就看到了分列两边的,穿着紫袍的贵族们,他们有点神情肃穆,有的面色冷峻,有的与欧尔库斯眼神交汇的瞬间散发着森森冷意,敌意十足。
比迪利斯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内衬,外披着一件红如火焰的狐裘,以便装示人,这倒是与统一议事着装的贵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迪利斯把手放在一个炭盆上烤着火,瞥见欧尔库斯进来,脸上毫无情绪起伏,只是挥了挥手,让随从给欧尔库斯抽了一把椅子,让他落座。
欧尔库斯没有坐下去,这让比迪利斯眉头微蹙。
“怎么了?”
“陛下,为了等一会能够有效解答各位的疑惑,我还是站着为好。”
比迪利斯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侍卫全都退下,这也预示着问询正式开始。
比迪利斯坐到铺了绒毯的椅子上,提出了所有人最在意的问题。
“吞食了塞列尔十二万大军的怪物,真的只是一个召唤物?”
“是。”
伴随着欧尔库斯的声音落下,周围的贵族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什么,最终一位黑发的中年人站起身。
“你如何能判断那不是某种邪恶的魔法构造出的魔物?”
欧尔库斯知道贵族和皇帝疑心之处在哪。
召唤这个流派实在太羸弱了,路禹的召唤物真的是千余年来唯一一个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在此之前,召唤物也只是能在小规模战斗出起到作用,更多时候则是充当着召唤师保镖的角色。
没有任何历史可以给他们参考,因此身居后方的他们无法相信。
欧尔库斯直视那名贵族,少见地,以讥诮地语气回答了他的疑问。
“因为我是召唤学者,比在座的各位都懂召唤,如果你不信我的判断,这个话题就无需进行下去了。”
一向极为不合群,沉默少言的欧尔库斯此刻表现得极为强硬,即便在场的人里就有比迪利斯,他也不在乎。
其他人可以嘲讽他不合群,孤僻,嘲讽他沉迷召唤把女儿和妻子都给气走,但是唯独不能质疑他的专业性。
这是一个召唤学者的尊严。
比迪利斯敲了敲椅子扶手,将觉得被冒犯纷纷站起的贵族压了下去,紧接着问道:“对方召唤师是个人类,并且还是这场战斗中蓝水的指挥者,这个消息可靠吗?”
欧尔库斯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根据在行军过程中抓到的俘虏,以及对方在战术层面上执行的一连串操作来看,应该。”
有贵族冷笑:“战术层面,你说的战术是指对方用粪便来据敌吗,多么肮脏丑陋的手段。”
欧尔库斯懒得回嘴,任由他们批判。
比迪利斯玩着狐裘上的绒毛,漫不经心地问:“你见过对方的召唤师吗?”
欧尔库斯平静地回答:“没有。”
比迪利斯注视欧尔库斯的眼睛良久,这才缓缓收走了充满不信任意味的目光。
贵族多有察言观色的人,他适时地发出了疑问:“同样是召唤师,你应该也可以召唤出那样的召唤物吧?”
这个问题点燃了在场贵族的讨论热情。
这样的怪物如果能被己方运用,那么摩斯塔纳的征服只是时间问题。
欧尔库斯很干脆地打断了这群人的念想,他深知这些贵族只是在帮比迪利斯问出心中所想,于是面向着皇帝回答。
“抱歉,现在的我无法召唤。”
“为什么,你们都是召唤师不是吗,难道对方实力比你更强,是一个七阶的召唤师?”
所以欧尔库斯很讨厌跟压根不懂召唤的人讨论,解答问题还要为这些人上课,这实在令他烦躁不堪。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你不是召唤学者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欧尔库斯捂着额,他的血压已经开始高了,仔细思考了一会,才想明白该如何和这群压根没了解过召唤的人解释这个问题。
手心向上,一缕火焰于欧尔库斯掌心跳动。
“请各位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火焰是怎么生成的?”
有贵族不屑地撇嘴:“简易魔法罢了。”
“回答得不错,那么请继续回答下面一个问题,魔法从何而来?”
贵族们依旧能够轻松地回答:“基础魔力学说里就有描述过,是由魔力在特定方式下被消耗,最终产生特殊力量。”
“很好,继续回答,魔力从何而来。”
欧尔库斯的三连问让贵族们面色不悦,但是看见比迪利斯没有发声,他们不得不继续回答。
“龙族学说中曾描述过魔力的诞生,是突兀地,忽然地开始出现于天地之间,浸润了万物,并逐渐形成了魔法体系。”
“可你依旧没能回答,魔力从何而来。”欧尔库斯追问。
一位贵族勃然大怒,拍着扶手站起来怒斥道:“魔力来源学术界仍在争论,我们怎么回答,你这是胡搅蛮缠,这与我们询问召唤的问题毫无关联!”
欧尔库斯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火山喷发,平静地看向比迪利斯。
“我们使用的魔法,无处不在的魔力,构成了这个世间一切看似合理的一切,但是直到如今,我们都无法寻找到这份合理的源头。”
“魔力的根源在哪里,一切的规则,秩序的源头何在?”欧尔库斯说,“这正是到达了一定位阶的魔法师不断探索的终极之问。”
“召唤也是如此,你询问我,为何我无法召唤出对方的召唤物,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召唤学派凋零已有千余年,探索接近停止,水源已经干涸,每个召唤师面对的是无光的前景,晦暗的未来,寻找的是可能穷极一生也无法获得的答案。”
欧尔库斯环视四周:“我们召唤师所求的不是探求力量规则的起源,世间所有存在的根源,而是想得到解——为何召唤会如此不堪?”
“召唤有着各种诡异的问题,比方说无法稳定召唤,比方说召唤货不对板,这些答案哪怕是资深召唤师也无法回答你,也许只有追溯到召唤的根源,方能得到一个解。”
沉寂了一会,贵族们冷笑。
“所以,你还是不如对方的召唤师,对吗?”
欧尔库斯已不再争辩:“你说是那就是,我不如他。”
仔细想想,如果路禹也曾到达过那个世界,并最终拥有了如此力量,那自己似乎真的不如他,只不过…
欧尔库斯还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他知道贵族们为何如此步步紧逼,因为这群贵族把自己的后辈丢进了军队中镀金,南方战场羸弱不堪,正是最好的练兵场。
然而时也命也,蓝水城打出了塞列尔建国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这里大多数贵族的子嗣都成为了路禹召唤物的食物。
比迪利斯把这些贵族全都喊来,无疑是为了让他们出出气,毕竟这些人如果不把气顺了,最终就会闹到他头上。
乱糟糟的批判声将行宫弄得像是贩卖货物的商道,比迪利斯拍了拍手,压下了所有对欧尔库斯的指责,并敏锐地指出了一个点。
“你刚才说,目前你无法召唤,那未来难道可以?”比迪利斯仍对能够吞食十几万人的怪物念念不忘,
“也许可以。”
“为什么是也许?”
欧尔库斯迟疑了一会,说:“如果这个问题必须回答,我只希望告知陛下一人。”
比迪利斯皱眉,思考了一番之后,让贵族们暂时退下。
“我在这次战争中新近召唤的血肉战车,大概率出自对方召唤师之手,根据血肉战车的力量以及几次失败召唤积累的经验,我觉得,这可能是新召唤物的一种限制,即一定时限内无法被有效召唤。”
“对方制造的这个召唤物,我在回来之后进行了尝试召唤,但是均无法成功,这与我最开始召唤血肉战车的表现一模一样。”
比迪利斯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你能召唤那什么血肉战车,那新的这个怪物也应该能召唤了,我相信你。”
欧尔库斯不得不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姿态。
“可即便如此,召唤代价也是未知,如此强大的召唤物,往往需要支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伴随着成长,操控他也许会极为困难。”
对于欧尔库斯的推辞,比迪利斯不以为然。
“代价而已,帝国会为你提供想要的一切,去弥补你在召唤中受到的损失,你只需要潜心研究,等待着能够召唤的那一刻便好了。”
“鉴于西线的精灵闹得欢腾,不久之后你将前往西线,那里的精灵据信有近十余万,作为召唤物的开胃菜,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
看着低头不语的欧尔库斯,比迪利斯摸了摸狐裘,提醒道:“这次蓝水之战,你与对方召唤师对阵失利,不少贵族,以及军中的将士都认为是你没有起到作用的原因。”
“今天那些贵族对你赤裸裸的不满你也看见了…虽然说你潜心研究,早已与本家分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
比迪利斯背过身,不再多言。
欧尔库斯缓缓抬起头,看着比迪利斯的背影,眼神里少了几分尊敬,多了几分阴冷。
明面上是在为他挡下麻烦,实则是在威胁他。
欧尔库斯强忍着语气中的寒意,恭顺地问:“陛下可知道,这个召唤物是通过吞食血肉变强的,在他的眼中,没有敌我的分别,只有可否食用的差别…将他释放,会死很多人,不只是敌人。”
比迪利斯说:“那就让伤兵,奴隶充当前锋好了。”
欧尔库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看到比迪利斯转过身,他连忙控制好呼吸的节奏,缓缓将拳头舒展开。
“欧尔库斯,从此之后,由皇室为你的召唤术研究进行支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欧尔库斯:“不胜荣幸。”
“贵族们不会为难你的,这次蓝水战败不会牵扯到你,放心回去修养吧…哦,对了,你带回来那只狐狸…”
欧尔库斯立刻紧张了起来。
“虽然异族应该处理一下,但是鉴于你和你女儿的状况,我便稍微宽宥一下好了。”
欧尔库斯眼角余光看着比迪利斯的狐裘,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今日比迪利斯的便服意味着什么。
“你比先皇的权谋心术实在差太多了,先皇绝不会这么做的…”
离开比迪利斯的行宫,在外等待的素那法靠了上来,希望询问一下问询的具体内容。
欧尔库斯望着远处风雪中的行宫,意味深长地说:“昨天似乎比今天暖一些。”
与此同时,仍然处在满是白光的世界中无法脱身的路禹已经在多次尝试中,逐渐摸索出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门道。
对于欧尔库斯的好奇,促使着他在施展言灵的过程中,喊出了屠龙者。
之所以不检索欧尔库斯,是因为无论怎么尝试,这个世界都不会对召唤师的名字予以回应。
屠龙者触动了检索,大量同名的召唤物浮现于路禹的眼前。
因为没有筛选机制,因此路禹只好在泡泡之间遨游。
终于,在一个隐藏在角落的泡泡中,路禹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名叫屠龙者的召唤物影像的右下角,赫然是欧尔库斯的名字。
欧尔库斯与他一样,都曾到访过此处。
而他获得资格的原因,正是召唤出了塞列尔的英灵。
路禹喃喃道:“创造并召唤,便是来到此处的资格吗?”
如果是这样,拥有资格的,究竟有几人?
还有,这是唯一的条件吗?
192.种田的血液
被困在白光的世界中三天之后,路禹终于苏醒了。
完全无法调动魔力。
身体酸软以至于无法站立。
想要用手拿东西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
路禹感觉自己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废人。
西格莉德的惊呼让飘在屋顶上睡觉的雾妖立刻飞了下来,两个人急忙搀扶着路禹坐起,然后按照路禹的要求弄了一碗稀粥。
三天不曾进食,加之之前与钢琴在意识层面上的对决,使得他虚弱到第一口粥下肚后,腹中就涌起一股气,随即尽数呕了出来。
孱弱不堪的路禹在反复尝试之后,只能选择饮用蘑菇人们采集来的药材熬煮的药汤。
虚弱的路禹就这么休养了一个星期,身体才算是恢复如初,只不过只要他一入睡,就一定会坠落回那满是白光的世界当中,这样的情形整整持续了半个月,才最终结束。
满心疑惑的路禹试图找璐璐缇斯解答一些问题,但是自从化身火焰巨人之后,璐璐缇斯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通过脑海中还在连接的聊天室,路禹知道璐璐缇斯没有死,但是她如此熟睡不醒却让众人越来越焦急。
路禹对璐璐缇斯所使用的魔法一无所知,唯一能求助的兔子莫名其妙就联系不上了。
无奈之下,路禹只好用璐璐缇斯教过的魔法吵醒了已经开始沉睡的霍古。
法阵那头的霍古听了描述沉吟良久,说:“当初我帮助她物理破封,考虑到身体的承受极限,因此只破到三阶,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路禹连忙点头。
“根据我的直觉,她的这具身体,最高也就能够承受六阶龙族的高阶魔法一发,考虑到你所说的摩斯塔纳位阶标准可能没有那么严苛,也就是不如龙族…我不认为一个召唤师能够以外力打破五阶的封印,最多也就是四阶。”
“你说的火焰巨人,光看描述,已经不是寻常魔法的范畴,这种对魔力的精细化控制形成的特殊手段,应该是六阶以上。”
路禹瞠目结舌。
“四阶释放六阶以上的魔法…这可能做到吗?”
“正常情况下做不到,但是考虑到璐璐是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个天赋惊人的家伙,她很可能有自己的方法跨越魔力的门槛,强行释放远超身体负荷的魔法,只不过…”
霍古沉重的鼻息通过法阵率先传来,这一条无意义的消息令路禹心猛地沉了下去。
播放出的第二条消息也证实了路禹内心所想。
“碍于通讯问题我就不向你解释低阶魔法师释放高阶魔法的难度,以及危险性了,你只需要知道,璐璐绝对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换来了在封印状态下使用高阶魔法的力量。”
抱着持续昏迷的璐璐缇斯,路禹沉默着。
雾妖有些心虚地问霍古:“璐璐不会一直就这么睡下去吧?”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没人知道她动用了什么手段,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最了解她魔法的人帮忙解决问题。”
最了解璐璐缇斯的人,那不就是兔子吗?
可是兔子死活联系不上啊!
路禹咬紧牙关:“懂了,接下来我来想办法吧。”
霍古提醒:“如果你也会精神魔法就好了,这样你就能通过她留下的‘聊天室’,尝试着唤醒它,可惜你现在只有二阶魔法师的标准,魔力根本不够看…停下来一段时间吧,别继续往前走了,二阶的你毫无自保能力,失去了璐璐缇斯,你要怎么应对危险,继续靠你那些召唤物?”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召唤物也是双刃剑,每次使用虽然能取得极好的效果,但是身为召唤师的你,付出代价之后完全属于等死的状态,现在的你像是个手握高阶魔法,却无力利用得更好的孩童。”
霍古的话十分刺耳,但是路禹知道,这是他在关心自己。
希望救治璐璐缇斯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贸贸然继续前进,而不想先把自己的实力先提升一些,如影随形的危险将不会给路禹一点容错率。
“谢谢,我会暂缓行程,试着将普通的防身魔法练起来。”
“其实你不当召唤师也许挺好的,你的学习能力不差…也许召唤本就是死路,就和武者一样,终将一点点被魔法的其他支流淹没,无非是时间早晚罢了,你所做出的的努力可能只是昙花一现…有希望,然后失望,才是真正的绝望,路禹…做好心理准备吧,毕竟你有一个很在乎你的璐璐在,她能让你变成一个合格的魔法师的。”
路禹没有把自己在白光世界中的经历告知霍古,因为目前他还有许多的疑问亟待解答,因此他对于霍古的进一步关心选择了敷衍应对。
断开连接之后,路禹把轻飘飘的璐璐交给了雾妖照顾。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在春天来临前,他需要学会科莱语,同时评定上三阶的魔法师。
蓝水城的重建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场大战之后,蓝水,月影获得了南方各大种族的尊敬,对于这群敢于直面塞列尔兵锋,并最终以少打多取得大胜的人,精灵更是派使者带来大量的物资作为奖赏。
不过蓝水城暂时还用不上这些物资,毕竟危机暂时解除之后,在大湿地边缘避难所的各族人已经开始有序返回,协助大家在废墟之上重建蓝水城。
对于这一点,勒琳觉得过于冒险,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塞列尔随时可能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于是路禹召集众人,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塞列尔目前三线兵力有约五十万,负责转运粮食的后勤最保守的估计至少得有十万人,这也就是总人数有六十万人。
当然路禹这里并没有算奴隶,毕竟奴隶在塞列尔不算人。
假设一人一天消耗的粮食保守点算为一千克,那么六十万人一天什么都不做就要吃掉六百吨的粮食。
整个冬季,为了在前线对峙,这些军队是无法撤退的,只能继续顶在前方,那么三个月时间塞列尔在无明显战事情况下就消耗掉了五万四千吨的粮食。
路禹这么计算已经是在保守的基础上了,因为六十万人的数据是不算马匹的,甚至路禹在有魔法的情况下把物资转运所需的人数算少了许多。
并且,在寒冷的冬季,成年人很难一天只吃两斤食物,寒冷需要热量的补充,进食少的人甚至可能熬不住,更别提随时可能有的临时调度,会加速热量损耗。
战争这台机器一旦开始运行,那就是吞金兽,粮食物资如同投入无底洞当中,即便你知道会被浪费,但是你已经没有选择不投的权利了。
虽然塞列尔没有人口普查,没有具体的人口数据,这不妨碍路禹继续算下一个数据。
六十万人出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男性,在男性出征期间,塞列尔国内同等数量的女性理论上是没有受孕机会的,而人口是封建状态下的各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是一切的根本。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塞列尔虽然是贸易国家,但是贸易不可能满足国内粮食的需求,因此他们也在耕种,放牧。
春天即将来临,六十万青壮力就在前线干耗,什么都不干,国内的耕种还能正常进行吗?
魔法可没有便利到如此地步,魔法师身为人上人,可不会亲自下场去做这种低贱的事,最终从事农耕的还是在前线跟着贴金贵族,骑士卖命挡枪的普通人,以及那些被抓来的奴隶们。
塞列尔奴隶虽多,但是真的有六十万可以贴补这个空缺吗?
而且,比迪利斯终究是希望战争可以转移内部的矛盾,然而蓝水城的惨败必然会动摇他自身的威信,原本战时无法表达反对意见的贵族这时候也有了机会发作。
路禹没有给出任何判断,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一旦春耕彻底开始,绿色在大地上抽芽,暖洋洋的春风融化积雪,让富饶的土地恢复生机,那么即便塞列尔还有人想打,国内感到不安的人也会接二连三的站起来反对。
有蓝水城一场惨败在前,塞列尔狂热的进军势头已经被熄灭了一半,下一次讨论是否深入进军时,恐怕塞列尔贵族的每个人都会心怀顾虑。
能赢自然谁都喊口号,可是如果会输…那就得先想想值不值得来了。
勒琳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建城吧,城墙都砸了,正好方便外扩…以前的蓝水城那么小,那么别扭,这回弄大一些,毕竟之后周边各族估计会频繁往来于此,总不能让他们连个买地的资格都没有吧?”
已经看出蓝水打出地位的勒琳一开口就是着眼未来,想必买地的钱都攥好了。
路禹没有继续掺和到重建示意当中,他不是土木老哥,帮不上忙,因此每一天都是拉着小可露儿苦学科莱语,外加联系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魔法度过的。
西格莉德也没闲着,身为一个体术狂,她跟来协助蓝水重建城邦的月影狼人们打到了一块。
物理意义上的打到一块,每天狼人们扛完原木,做完木工就会过来跟西格莉德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流。
在数次将木头拦腰拆断之后,银萨和夜水联合叫停了擂台赛,鉴于精灵乃至其他小部族也对拳拳到肉的比试十分感兴趣,蓝水城内竟然出现了一个专门让大家发泄过剩精力的比武场地。
娱乐是有必要的,毕竟惨烈的战争方才远离众人,紧绷的神经急需舒缓下来。
每天看着皮糙肉厚的西格莉德满身挫伤地跑回来泡药浴,然后露出充实而满足的微笑,路禹忽然发现,一直在旅行的自己,其实最渴望的是安定。
然而这份安定的需求与渴望在璐璐缇斯到家之前,他只能不断地压抑在内心当中。
在苏醒之后,知道路禹的召唤物吃光了所有同族的尸体的蓝水联军没有再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但是一种深深的敬畏感却埋藏在了这群人的心头。
以前还能和自己互相吹牛的狼人近卫们毕恭毕敬,开玩笑都变得谨慎小心。
跟自己很熟悉的蘑菇魔法师们则是言必恭语必敬,路禹感觉自己一下子像是被供上了神龛,浑身不自在。
除开夜水这些人,其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变了。
小可露儿说这种滋味很多人求而不得,比方说塞列尔的皇帝比迪利斯,偏偏路禹觉得不舒服,只能说真是奇妙。
路禹想了想,说:“也许我这个人比较贱,适应不了这么快这种变化吧。”
反正路禹是挺喜欢去光谷重新支起小摊,卖蘑菇套餐的那个老板,在这里,老板依旧和之前一样,会在路禹找不出零钱时候给路禹抹零,也会跟路禹开玩笑说他的小摊是狼人帮忙造的,也算是“跨国贸易合作”了。
望着忙碌的各族人在蓝水的土地上互帮互助,修建新蓝水城。
看着不再拘泥于蘑菇形状的建筑,而是开始参考精灵,狼人部族的建筑风格,开始多元化的建筑造型。
看着每天练习完魔法之后,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有崭新变化的蓝水城。
看着一个个建筑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开始冒尖,路禹确信,他一点也不喜欢挥斥方遒的感觉,那种热血沸腾仿佛掌握一切的滋味远没有看着一片土地从无到有,从贫瘠到富饶让人心潮澎湃。
通过战争劫掠自己所需的强盗行径,这也许就是路禹对于塞列尔最原始的厌恶。
毕竟路禹骨子里流淌的就是爱好种田的那个民族的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梭伦,璐璐缇斯你可是答应了我好多东西的,这么一睡了之,说好的种田,说好的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等待收获时节,这不是都没法继续下去了吗?”
路禹抱着璐璐缇斯,站在高处俯瞰蓝水城。
“你都帮忙阻拦塞列尔了,现在倒是起来看看蘑菇人他们努力修建新城邦的情形啊。”
193.叛逃的六阶
白茫茫的大地上,嫩绿色的叶片顽强的突破了白雪的封锁,于料峭的风中展示着自己不屈的生命力,骄傲地抖动着那一抹预示着大地还春的新绿。
正如路禹所预测的那样,一整个冬天塞列尔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行动,只有西线的花冠精灵联军依旧和塞列尔的军团绞在一起,时不时会爆发一些小规模的区域战斗。
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蓝水新城的重建速度十分惊人,不知不觉之间,重新规划的北城里错落有致的建筑已经拔地而起。
在路禹专注于学习科莱语,练习魔法,顺便完善召唤手册的时间里,通过一场合作凝聚在一块的月影和蓝水竟然达成了更进一步的同盟,不仅如此,月影的新城将会建立在能与蓝水相互照应的地方。
稍微了解了一番才知道,月影呆在族地的族人们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塞列尔的军团南下硬啃蓝水城的同时,也派出了近三万的精锐在扫荡周围的部族。
与蓝水有合作的月影首当其冲成为了屠戮的对象,不愿意背井离乡的狼人旧王和族人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让塞列尔交出一具又一具尸体。
早就被托付的银萨彻底成为了新王,他做出的决定也无人反对。
夜水和银萨很兴奋地邀请路禹一起去参加两族一起举办的庆典。
本来想着是两族的重要庆典,自己一个外人出场不太合适,但是去到现场才发现,花冠精灵和鸢尾魔狐这两个大族来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已经进入了蹭吃蹭喝的状态。
蓝水城池没了,钱财也少得可怜,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堆又一堆的粮食了。
别的部族一场大战,城池被夷为平地,那估计吃饱饭都难,不过被凡妮莎谆谆教导的蓝水嘛,囤积的食物能多到发霉,让人直呼吃不完太可惜,因此来帮忙建城的大族小族吃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就当是帮助好客的蓝水消灭库存了。
或许是气氛合适,或许是大家终于消化掉了路禹在蓝水保卫战中做出的,过于令人惊愕的贡献,因此路禹每到一处都会被装满烈酒的木杯拦道。
异族劝酒算是这个庆典上不得不品尝的一大景色。
蘑菇人总是腼腆的,他们挪动到路禹身边,即便是有酒精在身体里起作用,依旧双手捧杯,询问是否能与路禹痛饮一杯。
月影的狼人没有那么多的铺垫,他们结实,有力的臂膀就像是粗壮的树枝,冷不防地横在路禹的前方。
看着一双双一拳就能让自己去见世界意识,毛茸茸的臂膀,路禹对于他们举起的木杯毫无拒绝的空间。
魔狐们是用尾巴卷着酒杯来找路禹敬酒的。
注重食品卫生的路禹仔细检查了酒中没有毛发之后,这才以茶代酒把这群刚解除围困的魔狐们哄走。
花冠精灵就有意思了,来敬酒的居然是勒琳。
勒琳这个始终摆着一张冷脸,说句话就能让场面冷半天的人今天十分赏脸,对谁都露出礼貌地微笑,显露着优雅高洁的气质,险些让路禹的回忆产生了错乱。
“我听夜水说,你不喝酒的。”
路禹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里面的果酒:“兴致来了。”
欢笑声融成一片,仿佛塞列尔战争的阴影完全退去,这片大地再度回归了平静,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载歌载舞,不同种族之间完全放下了彼此的隔阂,只要举起手中的杯子便是朋友,只要一起附和着那些唱着唱着就走了掉的奇怪歌声便能引起众人爽朗的笑声。
“即使在以前的摩斯塔纳,这样的场景也是难得一见的。”勒琳说,“种族众多,信仰不同,彼此之间摩擦不断,仇怨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倒是各自积压在了内心中,只待对方衰弱的那一刻,便以最为刻薄的方式喷涌而出。”
“大战没有,区域之间的摩擦不断,流血家常便饭,彼此之间大多数别说坐下来喝酒吃饭,唱歌跳舞,日常对视都充满了火药味。即便是在南方这样稍显平和的地方,也是如此…可他们如今都在这里。”
路禹碰了碰勒琳的杯子:“感谢塞列尔,共同的敌人让大家的嫌隙于此刻消弭,相互接触促进了理解,大家都有机会认识到,对方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的种族。”
勒琳虽然努力地想要克制笑意,但是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你说得对,感谢塞列尔,让摩擦不断的摩斯塔纳西部各部族都站到了一块。”
两人喝光了果酒,重新斟满。
路禹正想就西线反击完美完成预订计划与勒琳再喝一杯,勒琳却抢先开口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要感谢…”
勒琳直视路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寒霜尽去,无比柔和。
“虽然不是摩斯塔纳人,虽然是人族,但是却站在了我们这一侧的你。”
“花冠的长老会已经提议为你发布花冠一族的通行花环,随时欢迎你来花冠做客。”
路禹无奈地笑了。
如果是之前,他还真想去花冠精灵的领地看看,毕竟他很好奇这些精灵跟索雷森文化上的区别,帮助凡妮莎完成未完本的书籍。
然而璐璐缇斯昏迷不醒,自己又要专注于个人能力的提升,实在抽不开身。
勒琳头一次对一个异族如此感兴趣,她不打算放弃,决定再次发出邀请,可是一位花冠精灵却在吵嚷的庆典中找到了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因为被打断的不悦便化作了惊愕,完全地流露在脸上。
一个沉稳的,高傲的精灵听到什么消息能有这种反应,这让路禹好奇心大起。
伴随着勒琳的目光缓缓移动,路禹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不会和有关吧?”
勒琳的表情管理能力确实是崩掉了,冷傲的神情一时半会回不到脸上,那里除了茫然之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和上次看见路禹准备一堆金汁之后被生理反应干碎不同,这次她是单纯地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撞懵了。
“有人绕过了西线花冠精灵与塞列尔对峙的区域,直抵花冠精灵的一个要塞。”
路禹一惊,能做出这种事的必然是塞列尔的高阶了,可是这种冒险深入的操作,对方真不怕被围殴致死吗?
“对方没有表达出敌意,并且十分配合要塞的守军自愿被禁魔,被束缚…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希望一切都保证隐蔽。”
“第二,希望精灵联军在确认他的身份和诚意之后,让他能够和蓝水的路禹接触。”
勒琳的视野中,路禹的嘴巴正在缓缓张大。
“对方是六阶魔法师,塞列尔召唤学者,欧尔库斯…而他,指名道姓要见你。”
路禹真的懵了,他连忙问:“他是塞列尔国的高阶吧,如今贸贸然出现在你们的要塞附近,又突然提出要见我,怎么看都是居心不轨啊。”
“抱歉,是我刚才有些迷糊了,忘记和你解释了。”勒琳说,“根据西线联军确认,欧尔库斯目前是叛离了他的国家塞列尔。”
面对这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的事,路禹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不胜酒力,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塞列尔成天拿本国的宗教,虚构的神祇来凝聚民众,这也是塞列尔经历流浪和磨难还能在摩斯塔纳凑在一起,并最终反过来侵吞福斯贝伦的心灵依仗。
背离自出生之前就被灌输的基本价值观与概念。
抛弃他所拥有的一切,跑到跟塞列尔有着深仇大恨的异族阵营当中,他在想什么?
这种叛逃势必会牵连国内的家族,他难道没有家人的吗?
起初路禹觉得这是为了针对自己进行的一场阴谋,然而在反复思索之后,他从各个角度都找不到这个计谋有实施的必要。
为了干掉自己,赔上一个六阶召唤师,而且还不知道能否成功,最好的成果不过是一换一,哪怕是帝国的高层愿意这么交换,塞列尔的高阶们面对这种明显把自己当弃子的打法会怎么看?
看见路禹陷入思索,勒琳轻声问:“要和他见一面吗?”
路禹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沉思了片刻。
“帮我安排一下,就在蓝水城见他。”
花冠精灵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天后,路禹就在蓝水城旧有的一处地穴中看到了魔力被抑制,眼睛被蒙上,双手被藤蔓缠绕束在腰后的欧尔库斯。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只魔狐,据陪同一起到来的花冠精灵说,欧尔库斯的叛逃前,这只魔狐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名字颇有意思,叫做面包。
地穴早已被布下隔音结界,欧尔库斯落座的地方还被勒琳等魔法师刻画了法阵,一旦欧尔库斯有异动,路禹只需要稍微牵引魔力就能将他捆成粽子。
路禹则被要求紧贴隔音屏障的边缘与欧尔库斯进行对话,只要有一点异常,向后退去便能触发夜水留下的防御型魔法。
不怪路禹如此小心,对方虽然只是个召唤师,但毕竟是一位六阶,他可不想再品尝一次在死亡边缘游荡的滋味了。
被勒琳摘下眼罩的欧尔库斯没有看眼前的这位精灵美女,视线瞬间就移动到了路禹身上。
路禹也在端详欧尔库斯。
这个中年人真的永远是一副苦大仇深,仿佛谁都欠他一笔巨款的愁闷模样,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东西能解开他的愁容。
伴随着勒琳带着面包离开隔音屏障,大门关闭的声音回荡在显得有些幽闭的空间中,两个曾被“冲动”吸引碰到一块,又因为战争互相远离的召唤师又一次见面了。
欧尔库斯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望着路禹的脸,感叹道:“真年轻啊…”
唏嘘,惆怅,话语里似能感受到时光匆匆流逝的声音。
很意外,虽然在欧尔库斯靠近自己时,内心的冲动又一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却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了,如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内心都十分平静。
路禹本来有想过怎么开口,但是欧尔库斯这话并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他愣了一会,没来由地问:“在我这个年龄时,你在做什么?”
“学习召唤,被兄弟们嘲笑,被家里人责骂不务正业。”欧尔库斯脸上的愁闷又深了几分。
谈及家人,欧尔库斯异常平静,这个词似乎无法触动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怀恋。
“为了和我见上一面,你叛离了塞列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无比清楚…我花了半个冬天思考这个问题。”欧尔库斯“苦”笑,“你知道吗,有些选择其实是别人逼着选的,如果有余地,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我想仔细听听是什么让你这个六阶能够产生如此决心,放弃自己塞列尔国民的身份也要离开…听起来,能与我交谈,仿佛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此时的路禹仍抱有疑虑,他注视着欧尔库斯的双眼,等待着答案。
“血肉战车,血肉巨兽。”
路禹隐约猜到,血肉巨兽就是钢琴在塞列尔的名字。
欧尔库斯继续说:“比迪利斯自从得知蓝水大败之后就开始对召唤格外上心,半个冬天便在国内寻找了一批曾略微研习过召唤的魔法师送到我身边,并要求我教会他们召唤出血肉召唤物。”
“我对他说,召唤这两个召唤物是有条件,也是有副作用的,但是他说‘他不管’,并让我‘尽量克服困难’。”
欧尔库斯对比迪利斯的蔑视完全溢于言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根本不了解召唤,他突然间对召唤上心只是因为那能帮助他打赢战争,一个外行却想着指导我,让我去做明显违背常理的事!”
“我教了血肉战车,并告诫那些有能力召唤出的寥寥几位天赋型魔法师,小心使用,可消息传到皇宫,贵族与比迪利斯又要我将血肉巨兽的描述与描绘完善,便于召唤师们实践!”
“他们真的以为召唤师就是随手召唤这么简单吗,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蠢货!”
194.原来这是个宝贝?
恰如路禹所猜测的那样,塞列尔在蓝水城的大败在塞列尔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攻城掠地时兴奋不已的塞列尔人一瞬间进入了忧心忡忡的模式。
不仅如此,民众们顺带着开始非议比迪利斯的决策,毕竟许多消息都证明,前往蓝水的军队是比迪利斯在指挥。
渴望树立权威的比迪利斯受到的质疑更多了,这让他骑虎难下。
如果找理由停战,维持目前占领下的地盘,选择见好就收,有蓝水的惨败在前,国内的贵族只会对他更为轻视,底层的民众恐怕也会认为他是个无能的君主,更为怀念故去的皇帝。
可如果继续战争,一旦未来前线战局出现异动,又迎来一场惨败,他要面对的压力只怕会更大。
因此比迪利斯需要一场大胜,然后在春耕正式开始前,巩固攻打下来的地盘,并把这些地盘分封给还在闹腾的贵族,安抚他们。
欧尔库斯的麻烦也是由此而来,比迪利斯的命令不讲道理,他对于血肉召唤物不仅缺乏起码的认知,对于召唤本身更是一无所知,时常有荒诞的命令下达。
包括但不限于“任何魔法师都可以成为召唤师”,“召唤物可算有几个能用的了”,“超额支付,听起来不错。”
同为召唤师,路禹听得血压都高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辛苦工作,一边甲方指指点点,然后跟你说,“你这看上去也没啥技术含量啊”,“你要是没事就加班帮我完成呗…”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塞列尔,因此欧尔库斯压抑的表达欲望绽放了,他看见路禹流露出的同情,哈哈大笑。
“果然召唤师是能了解召唤师的。”
路禹:“只能说深表同情,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叛逃出来之后,家族里的人会怎样?”
这也是路禹心存戒心的原因,如果欧尔库斯没有做好对应的准备就叛逃,那会给他一种随时还能返回塞列尔的感觉。
欧尔库斯迟疑了一会,用手捂住左肩,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们不会有事的…我的女儿,也不会有事的,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她用剑刺中了我。”
对比迪利斯失望,也不希望继续被卷到纷争当中,无法研究召唤术的欧尔库斯,在逃跑前做足了准备。
他先是以在召唤实验为名,将家中地下室的所有的藏书,召唤实验手册都取了出来,运往西线。
又在半路上确认没有暗哨跟随之后对书籍进行掉包,将真正的召唤书籍藏在了塞列尔的边陲城邦。
在逃跑当晚,欧尔库斯喊来了自己的女儿卡兰妮,并且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即将叛逃。
“原本我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剑拔出,但是我等了很久,她没有。”
“她很茫然,手按在剑上,身子却在颤抖…我一直以为她真的很恨我,恨我沉迷召唤,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照顾她。”
“原来她没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可我却傻乎乎的认为,她真的不喜欢我。”
路禹回忆起钢琴唱歌时的场景,说:“原来,那天你救走的人,是你的女儿啊。”
欧尔库斯回忆着:“小时候,她想去集市,想看那些手段拙劣的戏法师在她的面前变出鸽子,变出鲜花,从口中抽出带有刀片的绳索。”
“我不是很能看得起这些手艺人,你知道的,魔法师总是心高气傲,当年的我也只是个年轻人,所以我就对她说,没什么好看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只是一些障眼法。”
“她嚎啕大哭,吵着闹着跟家里的每个仆人,每个长辈说我是个坏爸爸,我依旧醉心于召唤,认为这些只是小孩子一时气话,很快就会忘记。”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很快就忘记了说过的坏爸爸,依旧请求我带她去玩。”欧尔库斯在流泪,“但是我依旧拒绝了,因为我仍在研究召唤。”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来我身边了…没有人再在我身边吵闹,也不会有人来缠着我要外出,我就这么静静地度过这每一天…然后伴随着一场爆炸,我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忽然发现,卡兰妮长大了。”
欧尔库斯说:“你无法理解那种惊恐,就像是在一场无限循环的梦境中被困了许久,那些平淡无奇的每一天如流水般流逝。日复一日,坠入梦中的我早已被时间烙下了痕迹,却不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长大了,我变老了…”
路禹嘴巴微张,本想安慰一两句,却在感受到这段话的沉重之后闭上了嘴。
他不知道该赞叹欧尔库斯对召唤的痴迷以及专注,还是该悲叹于他这样的人选择了结婚,并且还有孩子。
他是一个合格的召唤师,但是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路禹说:“你逼着她追杀你,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这样即便比迪利斯心有疑虑,也动不了她。”
欧尔库斯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路禹问。
“我从来都没好好当过一个父亲,又怎么敢再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那你的家族呢,他们怎么办?”
欧尔库斯呵呵一笑:“我很久以前就分家过了,要知道,哪怕是塞列尔这样的国家,在贵族之间对于召唤术也是很鄙夷的,当我毅然决然踏上这条道路之后,我就一直被家里人嘲笑,排斥,他们觉得我把天赋浪费在了无用之处。”
路禹把椅子挪到了正对面,坐下。
“以后打算怎么过?”
这个问题是帮勒琳问的,他们必须确认欧尔库斯的打算。
“为我提供一处安静的居所,让我安心研究召唤。”
“我无法完全做主,但是这个听上去不是太难,你可以和勒琳他们去谈,还有吗?”路禹问。
“我不会参与任何一场战争,无论是对塞列尔,还是摩斯塔纳各族之间的征伐,因此不要指望我会出力。”
这是真的只想认真搞研究,不打算再被牵扯精力了。
路禹点头:“这条我倒是可以帮你争取一下,还有吗?”
欧尔库斯犹豫了一会,说:“如果在对塞列尔的战争中遭遇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们能…”
路禹知道他想说什么,提醒道:“这是战争,魔法,枪剑都不长眼,没人能够帮你留心甄别你的女儿。”
欧尔库斯有些颓然,他长叹一声,许久不言。
路禹拍了拍手,打破了地穴中的寂静。
“你的事已经谈完了,现在该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欧尔库斯有些黯淡的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召唤术像是唤醒他另一个灵魂的开关。
“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不过还是你先问吧,毕竟你是召唤学者,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总得尊重一下你的专业精神。”
欧尔库斯深呼吸,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渴望知晓的那个问题。
“你去过那个白茫茫,天穹之上布满召唤物泡泡的奇异世界,对不对?”
路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我想向你求证一件事,你在去过那个世界之后,是立刻能在召唤时看到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召唤仪式附近浮现,还是过了许久之后才能看见?”
路禹开始回忆。
他是在召唤血肉战车之后第一次前往白光世界,那之后并没有在召唤的过程见到黑色漩涡,直到最近一次召唤钢琴,他才发现了那个诡异的漩涡。
这个漩涡就这么静静地浮现于未降临的召唤物附近,不断地吸取着他体内释放出的魔力。
“应该是过了许久,至少有大半年时间…你知道这个漩涡是什么?”
欧尔库斯说:“有猜测,但是不敢肯定,我需要把召唤手册和书籍都取回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路禹打断了欧尔库斯,他也有个问题,实在是不吐不快。
“我听别人说,你最出名的召唤物是屠龙者,屠龙者源于塞列尔历史上一位屠龙勇士,按照分类属于英灵类的召唤物…也就是说,这个召唤物,并非你创造的,而是本就有实际原型的?”
欧尔库斯觉得路禹这个问题是在为什么在铺垫,因此爽快地回答道:“确实是有实际原型的,但是经过我个人的考察,他一生其实只杀了两条龙,龙的实力也不强,就战绩而言不算亮眼,属于名声响亮实力一般的典型。”
“你确定你没有对屠龙者进行什么特殊的更改,变动?”
“更改,变动?”欧尔库斯困惑了,“召唤物虽然可以通过修改部分描述获得奇怪的力量,但是支付的代价也会产生微妙的变动,大多数情况下召唤师是不会随意更改召唤契约的,比起更强的力量,他们更在意安全性,没有人希望莫洛克事件出现在自己身上。”
“莫洛克事件?”
“哦,就是科莱大陆上一位名叫莫洛克的召唤师,他心血来潮,决定为自己经常召唤的一只水元素召唤物添加一些细节,尝试着强化力量。”
“没人知道他进行了何种改动,在召唤的过程中,莫洛克忽然浑身发冷,对着身旁的同伴呼救。他的同伴看过去时,他的身体急速地干瘪下去,几秒内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即便这样,莫洛克也没有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调着他一口气…据他本人在临死前的描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中转站,吸收到的魔力迅速被吞噬一空。”
“最终莫洛克在维持着不人不鬼的模样近半天之后,痛苦地死去。根据当地魔法师协会事后尸检的结果,莫洛克全身的血液不翼而飞…确切点来说,是水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全身每一处都有魔力过载留下的痕迹,部分骨头发生了类似于用催化植物生长时会出现的‘脆化’现象。”
路禹额头上冷汗密布。
“只是修改了一下描述内容?”
欧尔库斯说:“没人知道,不过一般有经验的召唤师修改描述内容也会修改契约内容,也许是契约模板的问题,也许是描述改动带来的噩耗,只有莫洛克本人知道了。”
“总之,召唤模板,也就是包括构成描述,描绘的魔法纹路,契约文字的排列顺序以及魔力注入速度,节奏频率都是需要调节的,繁琐,并且需要不断摸索…但是摸索往往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故而以前的召唤学派都会传承一套好用的召唤模板。不过伴随着召唤学派的衰败,大量的召唤模板已经失传,新入门的召唤师往往需要自行摸索…说实在,我不明白,为何召唤的准备流程需要如此复杂,堪比隔壁炼药摸索药理。”
“顺便一说,发生在莫洛克身上的事其实不少,在各个大陆都有出现,因此很多大陆对于召唤术的鄙夷和排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谁都没法解释这些问题究竟为何出现,就好比召唤术的永恒谜题——召唤物为何会货不对板。”
货不对板的乌龙事件路禹已经遭遇过好几次了,的确是很迷,也不知道世界意识到底把哪搞错了,能让这样的乌龙持续千余年。
至于召唤模板嘛…
路禹的召唤模板还是璐璐缇斯提供的,可以说是非常好用了。
他也问过璐璐,想知道这个模板是谁创作完善的,毕竟用她的说法,她的朋友压根没几个,梭伦乃至整个梅拉大陆都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召唤师。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哪搞的模板?
总不能是随便从土里刨了个遗迹出来,顺手捡了,听到路禹想成为召唤师就当做大礼包丢过来吧?
以璐璐缇斯的严谨程度,她必然是确定过安全性才会给路禹使用的。
不是跟欧尔库斯沟通,他还真没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使用的模板是如此有用的宝贝。
“璐璐缇斯,你到底哪来那么多神奇的知识啊,这回你总不能用自己是天才来解释了吧?”
路禹决定,这次璐璐缇斯醒过来之后,一定要抱着她好好问个清楚。
195.地点锁定
塞拉独自一人跪在银枫主神像前,双手紧握,虔诚地祈祷着。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信神就敷衍掉神选应该做的工作。
塞拉对神选的认知很清晰,这就是一份工作,上班时间就努力扮演好光辉神选,该亲近各个国家的知名人士就努力去亲近,该播撒仁爱予穷苦大众就拿出物资实打实地去做。
只要大家认为神选会做,应该去做的事,塞拉都会尽力去完成。
而只要离开了神殿,教堂,离开了需要以角色扮演的形式接触的那群人之后,独自一人时,塞拉就会变回自己。
今日祷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塞拉在祷告之余顺便向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光辉之神祈求了一份恩典。
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教皇劳伦德的。
尽管重病缠身的劳伦德熬过了冬天,但是医师还是给出了身体清弱,不宜过劳的提醒。
作为教国历史上最为长寿,影响力最大的教皇,劳伦德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这种优秀的品质经历了时间的鉴定,让周围各国都对他敬佩有加。
塞拉认为这样的老好人应该长寿,因此在完成了神选的祷告环节之后,她以自己的名义吐槽了一句。
“光辉之神连自家最虔诚的信徒都不给予一些恩赐,也太薄凉了一些吧。”
没有任何回应。
塞拉忽然有些失落,但是旋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相信从无神迹降下的光辉之神了,即便强大如她在面临生老病死时也是显得那么无力,心中也会有寄希望于虚无缥缈,不知存在与否的奇迹承载在一个名为“神”的容器降临,并从上至下地为她解决一切问题。
众生皆苦,那些愚昧的民众终其一生都只能匍匐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仰视贵族,还需要为自己口袋里的几粒稻米担惊受怕,唯恐吃饱一顿之后,下一顿没有着落。
他们渴望美好未来的愿望被无情地现实不断地摧残,破碎飘零,学识不足,让他们无法想到脱离苦难的方法,最终也只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信仰…其实他们只是希望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推开沉重的木门,离开神像厅的塞拉耳边涌进了众多主教激烈的议论声。
一片嘈杂中,塞拉缓步穿越人群,正打算若无其事地离去,然而临近大门时,迟来的戴维德主教看到塞拉却立刻贴了上来。
“我正要找你呢,教国信使刚刚收到了一条来自光晕传教士的信息,署名是安娜,就是你开了豁免权,促成的那队组合。”
塞拉挑了挑眉:“我记得他们是通过抽签的方式,搭船南下,前往贸易大陆科莱进行传教吧,怎么了?”
戴维德本想用手拉一把塞拉,让她跟自己走到僻静处再说,但是忽然想起对方是神选,他又是主教…
关系虽好,公开场合身份却不能不有所顾忌,因此戴维德只能先走到廊下的阴影中,再对塞拉招招手。
塞拉真是忍俊不禁:“你就不能说出来吗,非得像是个小孩一样。”
“抱歉,最近配孩子太多,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整个冬天戴维德都泡在孤儿福利院,帮助那些无家可归,被人遗弃的孩子们,平日里基本见不到他。
戴维德把安娜传来的信件交给了塞拉。
距离遥远,魔法信使无法启用,常规的传讯方式信息可能会丢失,因此只能使用最传统的书信。
信件上没有任何文字,这是教国特有的加密文书,需要对应的魔法催动才会显现。
伴随着塞拉的施法,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浮现。
塞拉看着看着,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信件还有谁看过?”
“因为这一季管理南方信使的是我,因此除了我,教皇陛下,以及你之外,目前没有别人了。”
塞拉原地踱步,捏着信件的手几度抬起,重新阅读,反复咀嚼文字。
“教皇陛下有什么说法?”塞拉问。
“他建议你亲自去一趟,如果信中内容属实,也可以直接行动。”
看到戴维德,眼神有些闪躲,表情也有些古怪,塞拉知道话还没有说完。
“教皇还说,现在教国内部暗流涌动,很多人为了他的‘身后事’在暗中积蓄力量,他有理由相信,你的家被炸,这事和国内某些人脱不开干系,只不过这事做得干净,他暂时抓不到把柄,因此只能停止追查。”
“他知道你无心教皇之位,但是你无心,却架不住其他人认为你有这个心思,因此暂时离开一阵子,对你有好处。”
塞拉玩着头发,嗅着空气中泛开的湿气,意识到开春的第一场雨即将落下了。
然而如今寒气仍重,这场雨怕是无法滋润万物,只会在寒风的吹拂下化为一粒粒碎冰,凶猛地落下。
“我知道了,离开前我会和陛下打个招呼的。”
拿着信纸,塞拉走下台阶,忽然她回过头。
“最近从科莱来的行商都在谈论什么,让信使把信息转交给我,我想看看。”
“我立刻为你安排。”
房子重建,信息接收的载体也换了一个新的,这一次塞拉选择了符合自己的种族特色的白兔作为容器。
回到家后,塞拉果然在白兔雕像上收到了教国信使整理好的讯息。
酣睡的笨龙呼噜声如同雷鸣,这让塞拉不得不释放一个隔音小法阵才能听清信息内容。
科莱虽然与梅拉大陆相距甚远,但是科莱作为一个贸易大陆,上面的商人都是逐利狂魔,远程贸易的超高利润促使着他们不断地开发新的航路,连接不同的大陆。
因此在各大陆的海商中都流传着一句话。
“只要能赚钱,哪怕是绝地,都有科莱人的身影。”
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则是,科莱可能有着周边诸大陆最为详细的海图,他们掌握的黄金航路中极有可能蕴含着旁人想象不到的财富。
只要有钱,在科莱你能买到一切,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每逢科莱的船舶靠岸,梅拉大陆的本地人就会用美酒,美食从水手口中获取各式各样的信息,教国信使获得的信息也大多是来自这些水手。
这些难得下了地的水手喝了酒嘴就没个把门,话也没个准,往往是信口开河,胡吹一气,什么是有用的信息完全看甄别能力。
塞拉听了好一会,突出一个郁闷。
一个水手,说自己在海上遭遇了七阶以上的海妖法师追杀,结果他们依靠高超的技巧成功甩脱了海妖…这不就是纯扯淡吗?
教国的信使还真是靠谱,这种信息还记录什么,难不成他们听故事听入迷了,还真觉得在大海上海妖是这种能被轻松甩在身后的小角色?
好在也不是所有的信使都不靠谱,好几位信使都找到了一些可信程度颇高的消息,涉及科莱大陆境内的各大王国局势,种族的纷争进展,货物价位的变动等等。
虽然寄希望于出发前摸到一些与安娜书信中有关消息的想法落了空,但也算是给塞拉提前补了一些课。
“一位科莱大陆商人,在谈论中提及,临近科莱的摩斯塔纳大陆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战争席卷了摩斯塔纳大半区域。”
与科莱无关,而且这种二手转述二手的消息可信度不高,塞拉本想直接划走,但是信使接下来的描述却让她的手指顿在了空中。
“截止他出港前,塞列尔国遭遇了一场空前惨烈的败仗,他们的军队在一个叫做蓝水城的地方,先是遭遇独眼火焰巨人的火焰扫射,在那之后更是被一头能够不断吞食血肉的血肉巨兽消灭了近十万人,塞列尔国的南方阵线就此崩溃,不得不退回中部地区,重整旗鼓。”
独眼火焰巨人?
塞拉脑海里嗡的一下,她懵了。
她赶紧联系上提供了这条信息的信使,追问相关的细节。
“神选大人,我们收集消息时只是寥寥听了几耳朵…您要的细节,恐怕只能找到那位科莱商人了。”
“那就找,给我找来,我要知道那只独眼火焰巨人的事!”
自家神选发话,教国信使们迅速行动了起来,很快便将在港口附近购物的这位的水手薅了出来。
一番变装之后,塞拉亲自来到了港口,见到了这位胡子拉碴,粗布麻衣的商船水手。
商船水手不知道穿着银白色衣装的塞拉是何人,但是对方单独把自己拉出来,想也知道是要从自己这里买消息。
心花怒放的水手也不犹豫,他看着塞拉华贵的衣装,狡黠地笑了笑:“报价吧,合适了我就把消息卖给你。”
塞拉知道他对消息的具体价格没底,因此选择这种方式,希望多赚一些。
可惜塞拉懒得惯着他。
“你知道的消息,同船的水手未必不知道,海途枯燥,彼此之间交换故事解闷再正常不过了。”
水手无奈,索要了一颗金豆子的报酬。
塞拉没有犹豫,直接丢给了他:“我问,你答,记住,把你听来的每一处细节,都给我说清楚。”
水手忙不迭地点头:“放心吧,收了钱,就一定满足客人的要求,这可是我们科莱商人的信条。”
“哪里没有好人坏人。”塞拉吐槽了一句,不再纠缠,她问,“说说独眼火焰巨人吧,知道它的攻击方式吗?”
也许是早就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无数次的缘故,因此水手很麻溜地就回答了塞拉。
“当然是用眼睛啊,你不知道,说这话时候,塞列尔的商人那是气愤不已,他说要不是蓝水有恶心的家伙用粪便拖慢了大军的攻击,又让独眼火焰巨人的火焰光束扫射阻断了攻击节奏,错误判断蓝水城内的兵力,选择保守打法,塞列尔南线全军总共,蓝水城三天就能攻下…”
塞拉觉得这个水手哪怕不走船了,去说书也是一把好手,别人跟他说过的事,记得如此仔细就不说了,描述过程中还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拟声词信手拈来,听得塞拉是如临其境…
她赶紧打断这位可能点了说书专精的水手滔滔不绝的故事会,重点提问了两点。
“独眼火焰巨人之后有出现过吗?”
“你确定那个血肉巨兽是召唤物?”
滔滔不绝的水手迟疑了一下。
“火焰巨人只出现一次,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至于血肉巨兽…这个我就不太清楚是不是召唤物了,因为就连那个塞列尔商人也不敢肯定,而且我们科莱的魔法师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是笑塞列尔故意为战败找借口,毕竟那可是杀了十万人的召唤物,哪有这么离谱的召唤物。”
塞拉又丢了一颗碎金给水手:“最后一个问题,我要你确切地回答我,那个塞列尔商人有没有描述过,那个巨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水手立即回答:“黑色!”
“塞列尔商人说,那是来自深渊的‘黑暗’,因为那个塞列尔商人是个小贵族,他的孩子就在南方战线,因为独眼巨人攻击产生的高温,站在远处都被烫伤了,因此被提前抬下前线,躲过了血肉巨兽。”
塞拉喜悦的表情刚浮上来,便被忧惧压了下去,她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又送了一粒碎金给水手。
谁知水手这回没要。
“您是阔绰的大老爷,但是我不能贪得无厌,我一个行船的水手,拿这么多钱财,只怕会有飞来横祸,这一枚请收回去吧。”
塞拉对于这个聪明人很是赞赏,她随手丢了一卷羊皮纸给水手。
“不要钱,那就拿着这个吧,遇上海兽,没准能救你一命。”
“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你给了我一条很重要很重要的信息。”
塞拉兴奋地握紧了拳头:“我的璐璐缇斯啊,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没想到璐璐缇斯竟然在距离科莱不远的地方,这下完全可以在解决科莱的事情同时,把她带回家。
“路禹啊路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璐璐用出独眼巨人!”
咕咕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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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禁魔教派
“塞拉离开了教国?”
刚和赤红下完棋的塔妮娅收到了布置在教国眼线传来的消息。
塔妮娅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塞拉身为神选经常在梅拉大陆的周边各国活动,出门是常有的事。
“塞拉去哪?”塔妮娅问。
“未知,但是据他回报,塞拉在离开时去了一趟教皇塔,在教皇劳伦德处呆了很久。离开时,塞拉带着一口很大的箱子,并且乘坐的正是从璐璐缇斯宅邸带走的那只脑子有问题的龙。”
“箱子?”塔妮娅眉头一挑:“什么样的箱子?”
“梨黄色,看上去不是特别沉,因为塞拉单手就能提起来,但是很大,至少有塞拉大腿的三分之二高。”
坐在软榻上的赤红趿着鞋走了出来。
塔妮娅回头看了一眼赤红:“有什么看法?”
“殿下,据我了解,塞拉确实有一口很特别的箱子,先前教国在解决属地之内的亚人叛乱时,一度打算出兵,但是最后还是教皇让塞拉亲自与亚人首领谈判,才和平解决了问题。在那次事件中,塞拉就是提着一口梨黄色的箱子去见的亚人首领。”
塔妮娅好奇地问:“箱子里有什么?”
“没人知道,因为只有这一次目击记录。”赤红说,“不过不难推测,这个箱子里装着塞拉比较倚重的魔法道具。”
塔妮娅沉思片刻,向着信使命令道:“让教国的人帮忙查查,最近塞拉都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谁,尽快。”
信使离开之后,塔妮娅与赤红回到房间中,不过她却没有了继续棋局的心情。
教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劳伦德即将与自己信奉的神明见面已经不是什么大新闻。
以劳伦德的人望,他想不以推选的方式选出下任教皇,而是自己钦点一位,完全不会遭到众人质疑。
然而劳伦德直到如今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想法,从行动上,也看不出他更倾心于教国主教和祭祀中的哪一位。
也是因为这样,已经安稳了近百年的教国再次迎来了教皇更迭的暗流。
塞拉身为神选,身份高贵,意见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更有传言说,她很有可能接替劳伦德成为下一任教皇。虽然塔妮娅觉得这个传言完全就是空穴来风,但是可能性的确存在。
可是塞拉竟然在这样关键时刻,在劳伦德身体日渐虚弱的现在选择了外出…
根据信使报告,外出时塞拉还换下了银枫神选的银白色圣职者长袍,换上了一件相对比较朴素,且没有银枫树叶标志的常服。
这也就说明,这次塞拉出行并不是为了银枫圣教国办事,否则她必然会遵守规制,老老实实地穿着神选的长袍,她这人做事相当严谨,绝不会在礼仪上出错。
想明白这些,塔妮娅已经断定,塞拉此行是在完成一件不能以教国身份出面,必须以个人的名义进行的事。
这件事同时还得到了教皇的批准,根据塞拉辞行时前往了教皇塔与劳伦德见面来看,没准她的出行正是教皇的委托。
塔妮娅嘴角露出了笑意:“有意思了。”
赤红知道自己的殿下已经基本摸清了塞拉出行的基本意图,她没有多问,而是默默地整理好棋盘,并且呼唤来廊下地侍女,准备好茶点。
处理各大领地发来的信息,时不时下两盘棋,塔妮娅和赤红没有休息,一直从早晨熬到了后半夜。
被塔妮娅培养起来的信使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后半夜,她拿到了更加确切的消息。
塞拉曾离开过教国,前往泰德港。
泰德港的人更是证实,前两天有人在寻找科莱而来的商人购买信息。
“科莱?”塔妮娅凭借着直觉,内心忽然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塞拉似乎一直都死缠着璐璐缇斯,而且声称自己是璐璐缇斯的朋友…难不成她有特殊的办法能联系,并找到璐璐缇斯?
之前就有信息,教国也在秘密寻找璐璐缇斯的下落。
果然大家都对璐璐缇斯快速晋升为七阶的秘密十分渴望啊。
“赤红,联系伦德尔,让他带一队魔法师前往科莱大陆,搜集有关璐璐缇斯的信息,同时尽量保持对塞拉的观察。”塔妮娅想了想,补充道,“把法师塔送给我的那份礼物借给伦德尔,告诉他,必须保持联络。”
赤红领命而去。
坦妮娅坐在火炉前,看着随风晃动的火苗,不由得喃喃道:“璐璐缇斯,难道你真的没有死在爆炸中?”
塞拉的出行不仅惊动了塔妮娅,罗耶·费迪纳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许久。
“这个时候离开梅拉大陆吗?”
停下沉思太久,导致罗耶身边慢慢聚集了一些好奇的路人。
这些路人大多是对罗耶身后的夏蕾姆好奇,罗耶傻愣愣站在原地,夏蕾姆全程几乎没有睁开过眼睛,而是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脑袋一点一点。
这个女孩子竟然是站着睡觉的?
伴随着罗耶走动,被罗耶拉着手的夏蕾姆单手紧抓着一本黑色封皮,书页微微泛黄的书籍,像个木偶一般跟在罗耶的身后。
斯莱戈帝国都城的人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组合,以至于有人贱兮兮地上前,靠近夏蕾姆,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是人偶。
罗耶只是稍微亮了一下佩剑,便把这些二流子一样的人吓退了。
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夏蕾姆,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你当我的盟友啊…”
罗耶的声音没有让夏蕾姆醒来,反倒是让这位能边走路,边睡觉的神奇少女身子微微倾侧,一副要摔倒的模样。
不得已,罗耶只能稍微扯了扯夏蕾姆的手,让她找回重心。
银枫教皇年迈,行将就木,更替之日不久矣。
梭伦动乱,边境各族心怀怨愤已久,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斯莱戈腐败,各大本不适合治理国家的人仅仅因为个人实力便被卖官鬻爵之人抬上高位。
科德佐恩王位初定,境内各贵族心怀鬼胎,税收第一年便锐减一半。
梅拉大陆最大最强的四国,似乎正在被厄运的风吹拂着,大地上无形的混乱种子正在被肆意播撒。
身为梭伦帝国的六柱,与夏蕾姆走遍四国的罗耶静静地目睹着纷争的火种被各国愚昧的官僚们亲自种下,看着那些贵族们在金碧辉煌的宅邸中歌舞升平地度日,他的心已不像是初次目睹时那么冲动。
此刻的罗耶异常平静。
银枫教国的祭司曾说过,众生皆苦,因此光辉之神就在这里。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光辉之神感受到你们的痛苦,特地降临世间,只要虔诚信仰便能获得痛苦的“解药”。
但是,罗耶没有向着祭司的预期方向去理解。
在他看来,光辉之神就是因为挣扎在这世间的众生渴望寻求的理想乡。正是因为这片大地的痛苦实在太多,以至于那些愤怒的种子,绝望的情绪已经无处可去,也无法被容纳,才会诞生了光辉之神这能容纳一切不满以及数不胜数地愁苦的避难所。
修女神父从未解决过这些祷告的可怜人实际面临的困难,他们仅仅只是未这些人提供了慰藉,让他们感受到作为人拥有的尊严与被爱的权利,便痛哭流涕地化身为虔诚的信徒。
何等地讽刺…
这片大地病了!
罗耶曾经想对着满大街地人大吼,但是理智却让他将喉咙里即将涌出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待到无人处,他才愤怒地对着狂风一吐为快。
第一次见到光辉神选塞拉时,罗耶本打算带着许多疑问,以挑刺地心态准备诘问一番地。
然而真正面对塞拉时,罗耶反倒是局促了。
不是因为塞拉礼貌的声音,亦或是塞拉动人地样貌以及足以让一般男性血气上涌的身材。
而是因为眼睛。
即便塞拉脸上堆满了笑容,即便那个笑容能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只要直视她的眼睛,罗耶就会有种被她看穿了伪装的奇怪错觉。
她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内心中最柔软的一处,然后隐秘而无形地,冷不防抽刀出鞘,趁着你不背,剜走一块。
配合银枫主神像上投射下的淡淡辉光,沐浴在光芒下的塞拉如同神话传说中地神祇,不经意间地降临了人世间。
这就是神选吗?
罗耶停下了脚步,面前突兀出现的几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有人穿着粗布破衣,有人穿着简易的皮甲,有的则是单纯地用兽皮裹着关键位置,造型千奇百怪。
旅行多地的罗耶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拦路抢劫一词,因为他们的造型十分符合罗耶对于山贼盗匪的印象。
不过显然斯莱戈虽然崇尚武力,并且是公认的冒险者之国,但是在王城之内,敢搞拦路抢劫的人还是不存在的。
为首一人凶神恶煞,他两步跨到罗耶面前。
整整高一个头的压迫感不足以让罗耶动摇,不过为了身后的夏蕾姆,他还是稍微扯了扯夏蕾姆地手,让她贴到自己背后,方便自己及时应对。
巨汉伸出了手,一卷兽皮落入了罗耶的手里。
罗耶狐疑地摊开兽皮。
“魔法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魔法正在快速地制造出无法逾越的壁垒。”
“快速扩张地魔法学派将会挤占一切普通人的生存权利,吞噬每个普通人的尊严。”
“终有一日,一切无法学习魔法的人将会沦落为低贱者。”
“这世间除魔法之外的流派将会枯萎,湮灭!”
“唯有消除魔法,才能拯救这片大地,拯救万物!”
“加入禁魔教派,为了没有魔法存在的明天而战!”
坐在笨龙背上,飞速赶往科莱大陆的塞拉也在看着同样的羊皮卷。
禁魔教派不只在斯莱戈活跃,梅拉大陆四国,乃至诸多小国现在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各大国对于教派的管理一向趋向于自由,而且禁魔教派也没做什么激进的行为,最多也就是在街头和魔法师们吵架,辩论,与其说是“教”,目前称之为学派可能更合适一些。
而且实际上,禁魔教派一直以来都是吃亏为主。
宣扬放弃一切魔法便能减少这片大地的苦难,宣扬魔法会制造出全新的阶级,并最终令国家的概念彻底消解,只存在团结在实力无限强大的个体附近的扭曲组织。
宣扬魔力会让世界愈发不平等,无法习得魔法之人越来越脱离主体,最终沦为低劣的个体,不被视为人。
因为这些说法基本都是在针对魔法师,而魔法师恰好又是四国最中坚的力量,因此这种行为自然遭受到了魔法师们的反击。
不是每个人都会认真下场辩论,在辩论失败之后,恼羞成怒袭击禁魔教派的事情屡见不鲜。
以往来说,禁魔教派的传教者是不会来教国活动的,因为放下魔法这个说法对于人可能有一些作用,但是对于神…
光辉之神若是真实存在,即便不用魔法,只要换个说法,表示自己使用了“神术”,亦或者赐予信仰自己的信徒全新的力量,并取名为信仰之力…禁魔教派能怎么办?
反对神?
这本该是一份让人觉得好笑的传教卷轴,除了搏塞拉一笑毫无用处,但是在它偏偏是在塞拉与教国边城取走一件藏品时,在城中得到的。
禁魔教派没有在教国的领地内处处碰壁,虽然底层民众依旧深信光辉之神,但是这也许并不妨碍他们同时相信魔法是不平等的原因。
因为他们曾经目睹过魔法师拥有的特权,而这部分特权往往就用在奴役他们身上。
也许大多数人依旧麻木,害怕谈及魔法师和尊贵的老爷们,以求鞭子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这群人中终归会有对自己生活彻底绝望的人,选择相信禁魔教派所描述的那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在那里,他们能得到尊重,得到一个人应该有的平等。
正如光辉之神是基于一个机缘巧合地奇迹,偶然间出现于这片大地上的一样,塞拉在想…禁魔教派在未来,是否也会围绕“禁魔”,诞生一个神明。
197.鲈鱼,龙,兔子
骑虎难下是一种什么感觉,比迪利斯此刻深有体会。
为了扩大战果,让国内的质疑声消失,大地回暖的时候,西线的塞列尔军队就对精灵再次发动了猛攻。
精灵还是老一套,边打边退,你想要追击那就需要深入,补给线也要继续拉长。
东线的龙族也终于出了一把力,面对已经被塞列尔打得有些崩溃地联军阵线,龙族纷纷上场,艰难击退了塞列尔声势浩大地进攻。
因为不知道欧尔库斯已经叛离塞列尔,因此龙族们仍对屠龙者高度的警惕,即便出战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至于中部战场嘛,鸢尾魔狐,重绒的半兽人,以及巨人组成的军队成功维持了均势。
趁着这个机会,大量的各种族的难民在蓝水的帮助下开始向南部移动,将那些因为塞列尔扫荡空下来的土地进行再分配。
听了几个月好消息的塞列尔如今陷入了窘境。
要么集中兵力先对付一处,要么三线齐齐被拉入持续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
焦躁的比迪利斯不仅要烦恼战场上的事,对于国内高阶战力的立场,他也是忧心忡忡。
欧尔库斯叛离是塞列尔历史上最可耻,最严重的背叛。
一个六阶召唤师,竟然一声不吭的逃走,消失在了摩斯塔纳的土地上,这简直无法想象!
尽管为了东线的局势着想,欧尔库斯的事被封锁,但是贵族们信息渠道总是不少,一时间自然议论纷纷。
为了安抚贵族,比迪利斯不得不宣布欧尔库斯是因为一个异族的魔狐背叛了国家,是沉湎于女色被诱惑的典型。
但是这个说法骗不了高阶的战力们,他们与欧尔库斯共事过,深知欧尔库斯其人学者作风浓厚,女色钱财对于他无用,最渴望的东西莫过于知识,而蓝水恰好就有一位精通召唤的召唤师,很难说欧尔库斯不会因为对知识的向往前往那里。
素那法,吉尔巴托斯在贵族们试图声讨欧尔库斯之女时站了出来。
他们都清楚,欧尔库斯虽然对知识高度渴望,却不会轻易背离自己脚下的国家,因为他不只一次为塞列尔在南方战场的攻势出谋划策,并且数次提出了可行性的提议。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叛离国家的决定,很难不让人怀疑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恰好此时,有人“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不久之前比迪利斯不停地催促欧尔库斯组建召唤师小队,并且必须将所知的知识尽数教授。
比迪利斯放出去的火,烧着烧着就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侍卫看着被两个麻袋从皇帝的宫殿中被抱出,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近皇帝陛下火气格外地大,作为消耗品的奴隶换得特别快,有时候上下午看见地都不重样。
为此拱卫皇宫的近卫们说话时也只能把自己浑厚有力的嗓音压下去,尽量细声细语地交谈,以免惹得陛下震怒。
清扫积雪的奴隶也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地板太滑,突兀地摔倒,手中铲雪的工具敲击在石砖上,发出“乓”地一声。
清脆,响亮的声音惊得一众近卫不由得打了个抖。
果不其然,宫殿内有了动静。
奴隶本想求饶,视线却被刚清好积雪的道路上奔跑的一人给吸引住了。
这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持着符印一般的东西,一路近卫看了之后全部放行。
正在退兵和继续进军中摇摆不定的比迪利斯听着信使地报告,人是懵的。
“帝国的港口有龙出没,异族人骑着龙,询问蓝水城所在的方向?”
信使低着头,喘着气回答道:“不仅如此,他还询问了一个名字,似乎叫做‘路禹’。”
比迪利斯听不下去了,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呵斥道:“帝国的魔法师,军士都在干什么,异族人都来到我们的港口了,还是骑着飞龙而来,他们居然任由异族人在港口找人打探消息,而不加以阻拦!”
信使一脸苦涩:“港口的几位魔法师确实想要阻拦,但是那个长着兔耳朵的异族人只是亮一下手中的箱子,魔法师就纷纷晕倒过去,直到我离开时仍未苏醒。”
“不仅如此,远处魔法师针对飞龙地攻击也被奇怪的魔力波动瓦解,我们根本无法伤害到那个异族人。”
“同时那个异族在打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起飞了,并未在港口停留。”
愤怒的比迪利斯在怒吼之后发泄出了这些天积攒的郁气,恢复了理智,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
陆续到来的信使将事情描述得更加详细,也得知了对方的是从海地对面飞来,如今的飞行路线确实是蓝水方向。
几位正在与比迪利斯商讨事宜的近臣忽然面露喜色。
“陛下,目击者均说那个异族人在提及蓝水和‘路禹’这个名字时面色不善,难道是寻仇而来?”
比迪利斯一愣,忽然也乐了。
对方目的如此明确,还来势匆匆,一副来者不善的姿态,的确有可能是与蓝水城内某人有怨隙。
能看到蓝水这个屡次三番折了帝国颜面的城邦遭难,对于如今的比迪利斯而言,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
……
自从地穴中确定了欧尔库斯的心思之后,蓝水城为他提供了一块地,供他修建自己的居所,不过是要花钱的。
欧尔库斯没有拒绝,只不过身无分文的他只能先赊账,请求月影狼人们先动工。
对于这个请求,月影狼人十分友善地选择了拒绝。
对于塞列尔人地敌视是刻在这里每个人骨子里的,欧尔库斯刚叛逃过来,又不打算在未来战争中协助他们,什么都不付出,他们怎么认可欧尔库斯这个人?
蓝水现在的各大种族只认一个人类,那就是路禹。
一个六阶召唤师,来到全新的环境,竟然要为房屋修建地那点钱费尽脑筋,路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只好帮他说了好话。
欧尔库斯拒绝出售自己的知识以换取报酬,这份执拗正是他叛离塞列尔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些根本不对外出售,也不向外人叙述的知识,欧尔库斯却愿意无私地跟路禹分享。
因为路禹和他是一样的人,他认可路禹,也相信路禹和他所说的一切。
对于路禹而言,这绝对是一份宝贵的财富。
从亚斯开始踏上旅程,一路上路禹别说召唤学者,就连召唤师都未曾遇上一位。
路禹对于召唤的认知都源于自己一次次实验召唤的积累,他书写了自己的召唤手册,跟璐璐缇斯一起完善召唤图谱。
没有人能告诉他,召唤有什么更好的使用方式,召唤术一些潜在的技巧,因为这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召唤学派存在了。
欧尔库斯的出现极大地补足了路禹对召唤术的认知。
比方说,其实召唤师一次并不是只能召唤一个召唤物。
又比方说,曾经有召唤师在研究一种能够短暂将召唤物封存起来,只需要不断提供魔力就能维持他存在的容器,这个容器能够让召唤师在突发状况下不进行召唤仪式便能使用召唤物。
路禹听得一愣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宝可梦。
但是这些研究都随着召唤的凋零一点点被遗弃,看不到希望的人一个个离开了,召唤师们做出了许多次挣扎,但是每次挣扎都是那么地无助和绝望。
欧尔库斯说:“我努力地踏上召唤这条道路,起初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通过这个答案让自己扬名立万,成为受人尊敬的大人物。”
“于是我辛苦地抢救每一本和召唤有关的书籍,通过塞列尔强大的贸易商路购买各个大陆的召唤信息,收集整理,形成自己的召唤书库。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大陆,任何一个时代的召唤信息,只希望从那些如今已经死去的学者口中窥见他们在人生最后时刻燃烧自我发掘出的秘密。”
“我在书中看见了他们的努力,看见了他们即便被无数魔法师认为在做无意义地事情仍然义无反顾,哪怕不被理解仍旧前仆后继,直至死去…”
“路禹…我在书中看见了他们留下的光。他们不知道到底何处是出路,于是他们高举着火把,释放着点点火光,希望照亮方寸之地,让后来者能够在被照亮地区域继续摸索,只要无数的火光连接在一起,终会找到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无数的召唤师坚信终有一天,召唤师们能重回魔法师的主流,不被歧视,不被人讥笑召唤物毫无用处,不如他们随手释放的一个魔法…”
“于是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可以接过他们的火把。即便现在这条道路上已经没有了火光,可见的余火也是如此黯淡,即将熄灭…但是只要我还在,召唤的种子就还在。”
在那一刻,路禹终于理解了欧尔库斯即便叛离国家也要来到蓝水的另一个理由。
有些意志需要传承,有一些火把需要被重新点燃。
即便路禹曾经是他的敌人,即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冲动以及血肉战车的反应产生了杀意,两人之间可能已经有了解不开的误会。
他依旧要来。
也是在那一刻,路禹将自己对召唤凋零地猜想,以及世界意识猜想有选择的说出。
负责看门的雾妖和西格莉德透过窗户能看到两人激烈地在对话,不是在争执,因为两人明显越说越亢奋,越高兴。
她们听不懂两人之间云山雾绕的理论与猜想,只是知道,欧尔库斯在当天对话结束之后决定把“屠龙者”的细节告知路禹,并且承诺取回召唤书库之后,将自己的召唤手册拓印一份,送给路禹。
而欧尔库斯,什么都没要。
结束对话后的他兴奋得像个孩子,竟然在空地上和面包打起了雪仗。
很难想象一个四十岁的人能开心成这样,就像是忘记了这世界上地一切烦恼,重新回到了孩提时代。
远远围观的夜水,勒琳等人十分好奇,忍不住想知道路禹到底说了什么,让欧尔库斯如此失态。
“只是给了他一个盼头…一个人研究一道无解地难题,数十年得不到一点解题思路,在他已经寄希望于下一代时,忽然有人给了他一个新的破题思路,以及一点小小的希望…如果你是学者,你也会开心的。”
经历了数次谈话,受益匪浅的路禹笔记越记越厚,每次谈话都像是在上课,路禹化身为海绵,不断地吸收着欧尔库斯的知识。
没有上下课的铃声,有的知识月影狼人建造房屋敲敲打打时发出的声响,以及馋嘴的西格莉德咀嚼零嘴时发出的声音。
路禹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今天跟欧尔库斯学习记下地重点,随即开心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当中,这种充实感,满满地都是幸福。
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中,她将璐璐缇斯抱在怀里,走出屋外。
今日阳光明媚,正合适带璐璐缇斯出来散步。
已经沉睡了一整个冬天地璐璐缇斯仍旧没有苏醒地征兆,为此路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带着璐璐缇斯四处闲逛的日常。
把璐璐缇斯举高高,直面太阳。
“再不晒晒,你都要发霉了,能不能别睡了,起床和我聊聊天,好不好?”
“吼~~~~~”
路禹愣了几秒,确信这不是璐璐缇斯发出的声音,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四周传来的惊呼声。
一点点挪开璐璐缇斯,视线望向空中。
不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近,只是片刻便杀到了路禹上方。
龙,但是体型和霍古完全没得比,可以说是个青春迷你版的。
龙背上坐着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女人,样貌和身材只能让路禹想到一个词。
秀色可餐。
如果颜值可以刷卡吃饭,那这个家伙的额度一定高的吓人。
“有璐璐的味道,有璐璐的味道!”龙不断的叫喊着。
逆着光,兔子耳朵的女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路禹。
“路禹?”
“是…你是哪位?”路禹迟疑了片刻,看到那双兔耳朵,忽然有些结巴。
“塞拉,兔子塞拉。”塞拉说,“光辉神选,正是在下。”
198.供品杀手
比塞拉反应更大的是笨龙,他闻到了璐璐的气息,却怎么也找不到璐璐的身影,堂堂龙族甩开塞拉径直落地之后竟然像只小狗一样在庭院里乱嗅一气。
西格莉德看傻了眼。
这真的是龙,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啊?
别说西格莉德,路禹跟夜水一干人等都被笨龙的举动弄懵了,以至于原本停留在塞拉身上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这个大号二哈身上。
只见他留着涎水的嘴距离路禹越来越近,呼出地气越来越急。
路禹竟然从笨龙呼出的气里闻出了水果发酵地味道…好家伙,看来是没有适合龙用的牙刷,这味太劲了!
“你好,笨龙。”
面对那双至少有两个自己脑袋大小的眼珠子,路禹举高高的璐璐放了下来,抱在怀里。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笨龙开心地用爪子轻轻地拍动着地面,翅膀微微扬起,同时扭头望向塞拉。
“塞拉,他知道我的名字哎!”
这副模样,活似没长大的孩子听闻有人夸奖自己,恨不得叫嚷出来,让周围所有人都知晓。
提着箱子的塞拉捋了捋因为笨龙仓促落地变得凌乱地发丝,听见笨龙的话,有气无力地敷衍:“是是是,我听到了。”
看见塞拉走向路禹,夜水,勒琳,大小可露儿都下意识想要拦住这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反应慢半拍的西格莉德和雾妖也迅速跟上。
塞拉“呵”了一声:“我还没想到,璐璐嘴里的你,竟然是个如此有女人缘的家伙,这一圈看下来…哦,就旁边这只狼人,还有他的手下基本都是雄性。”
被点名的银萨环视四周,不知为何,突然想向后一步,结果却被自己手下强壮的胸肌顶了回去。
“都让一让,他认识我。”塞拉提着箱子穿过人群,走到路禹身边。
笨龙仍在不停地追问路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大大地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
路禹正要解释,一股淡淡的花香气飘进了路禹的鼻子里。
“把璐璐给我吧。”
笨龙一听到璐璐的名字又有反应了。
“塞拉塞拉,好神奇啊,这个人手里的煤球有璐璐的气味,这就是璐璐用过的道具吗?”
说着笨龙还打算伸出爪子轻轻戳一戳“煤球”,吓得路禹连忙往后缩。
塞拉制止了笨龙,同时径直走向路禹,认真地观察了一会路禹怀里地璐璐缇斯之后,她皱起了眉头。
“给我解释一下吧,发生了什么。”
路禹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众人,塞拉立刻了然。
将好奇围观的众人全都请出院子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路禹以及兔子。
十分想要凑个脑袋进来旁听的笨龙在被塞拉吓唬了一句“这样子璐璐一定不会理你”之后,安静地趴在了地上。
“璐璐现在这个状态不太正常,我建议你把火焰独眼巨人出现前后的事情给我详细说一遍。”
路禹不知道塞拉是怎么找到的自己,又是怎么知晓璐璐缇斯用过火焰独眼巨人,他忍着好奇心,把蓝水攻防战期间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伴随着路禹的描述,塞拉的耷拉的兔耳朵也一点点竖了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如我所说,自从那天之后,璐璐就没有醒来过,她为我单独开通的聊天室仍然存在,我明确地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啊!”
塞拉诧异地“哈”了一声,声调也隐隐有些拔高。
“兔子,为你开启了精神魔法的特殊通道?”
被塞拉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路禹茫然地点了点头:“我们相遇时候,她就是这个模样,当时问题更大,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给人带来焦躁不安的感觉,长时间听会不由得愤怒,暴躁,一点点失去理智。”
“而且她说的话是这世界从未有过的语言,我和她根本沟通不起来…机缘巧合之下,她用这个方法跟我成功沟通…”
路禹发现塞拉的神情异常微妙,感觉是在…羡慕?
塞拉用手按在璐璐的煤球身躯上,淡淡的绿光一闪而过,许久,塞拉睁开了眼睛。
已经很难形容此时塞拉的表情已经眼神了,因为路禹总有种错觉,那就是这张俏丽的容颜下,波涛汹涌的情绪正在酝酿。
尽管他怎么看,塞拉的脸都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璐璐她到底怎么了?”路禹决定问清自己最关心的事。
眼看着塞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依旧注视着自己,路禹内心忽有不好的预感闪过。
“你的魔法课程是璐璐在上对吧?”
“是。”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没有足够的魔力容量,操控魔力的精细度不够的低阶魔法师,是可以释放高位阶魔法的。”
路禹说:“提过…只有少部分人掌握这样的技巧,这是天才的特权。”
“看来她没和你提另一点,哪怕是天才,跨越几个位阶使用高阶魔法,也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
塞拉将璐璐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位阶三,强行利用特殊的方法临时获得更强地魔法掌控力,再强行使用七阶魔法,还是‘诞生于火焰之中的诅咒’这种极有破坏性,难度极大的魔法,即便这具身体十分强大,对痛感比较迟钝…”
塞拉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但是对于承载魔力,隐藏在黑雾身躯下的真实自我,也是会产生影响的。”
“为了救你,她还使用了精神魔法干扰对手,这是极为损耗精力的举动,甚至会影响自身的判断力…”
“她一个魔法师,为了你,已经犯了三个禁忌,如果她不是璐璐,懂得如何在判断力恢复之后进行挽救,那么你看到的可就不是一个一睡不起的小煤球了。”
“挽救?”路禹的心已经被塞拉的话揪得死死的,听到这个词,他面露喜色。
“七阶魔法没有用到底,也没有失控,这就是她的挽救,魔力反噬自身,并混乱魔法师行动的行为屡见不鲜…算了,你现在只是三阶,和你说这些没用。”
“现在璐璐是身体负荷太大,进入了沉睡状态,修复破损的身体…通俗来说,就是被魔力浸润地身躯出现了破洞,无法将魔力锁住,也无法有效控制魔力,在这些看不见的‘伤痕’被修复前,她是不可能醒过来了。”
“不过嘛…既然我来了,这个过程可以缩短一些,所以你该把璐璐还给我了。”
听到璐璐没事,路禹是长舒了一口气:“璐璐能醒过来就好,话说回来,塞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塞拉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想了想,也给路禹倒了一杯。
“诞生于火焰中的诅咒,这就是制造了火焰独眼巨人的魔法名字,也是璐璐和我对战时用过地魔法,这是璐璐自己创作的作品。我在梭伦听经商的科莱人提及这件事,立刻就清楚了你们在哪。顺便说一句,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里血肉巨兽屠杀了十万军士的信息传播得有多广,得多亏这个以讹传讹的故事,让喜欢听爽文故事的水手,吟游诗人,不停地传播,最终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
“传得很广吗?”
“很广啊,塞列尔貌似也是个著名地海上贸易大国,跟科莱诸多国家交流很多,科莱最出名的就是商人,消息随着商路就传开了。”塞拉品了一口茶,“你看我人在梅拉大陆,相隔两个大陆,都已经听到水手在港口酒吧兜售故事换取美酒了。”
塞拉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也传得太过分了,无论是魔法捏的傀儡,还是六阶七阶的魔法,杀十万个士兵都不是容易的事,也只有下面的人喜欢听之信之。”
看见路禹不说话,塞拉也止住了话匣子。
在教国为了维持神选的人设,角色扮演状态的塞拉一向十分矜持。
话少,是为了保持神秘感。
时刻保持微笑,是为了亲和力。
在教国出现的最多的场景是银枫主神像下。
如今离开了教国,脱离了神选的身份,又终于找到了璐璐,兴奋之下,塞拉倒也显得有些失态了。
路禹的沉默让塞拉觉得是尴尬了。
毕竟她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蓝水城正在重建,可想而知之前的战争对这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此时戳破他们大败敌军的假象,着实有些太不合适。
但她其实不知道,路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欧尔库斯说过,召唤物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情况在过去千余年从未发生过。
当时路禹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懂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蓝水城的血肉巨兽从何而来,怎么就让塞列尔帝国损失了十万人,但是消息确实在疯传。
在城邦,在街头巷尾,普通人依靠贫乏的想象力想象血肉巨兽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战绩。
在孤寂的大海上,藏了一肚子故事的船员们声情并茂地为路禹以及钢琴加戏,越加越多,然后再下一个休息的港口,这个故事又会以全新的版本出现在新的大陆上…
说真的,对于塞拉听到的版本还是十分接近真实的,路禹已经足够惊讶了,这是遇上了一个只玩真实的水手啊。
路禹这时才注意到,塞拉头发地颜色竟然是银白色。
这不太对啊,璐璐缇斯之前和他说过,塞拉有着一头很漂亮地黑色长发,还说在星光璀璨的夜晚,站在塞拉的身后,能看见发丝上微微的亮光。
这段很有画面地描述让路禹对塞拉黑长直的印象根深蒂固,可现在怎么就成了银白色头发了…首先排除璐璐是个色盲。
“头发?”塞拉听到路禹的问题愣了一下,“哦,懂了,看来璐璐还真是和你说了不少和我有关的事呢,这样吧,我回答你问题,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
“头发嘛,自然是染的,我还染过暗红色,不过跟神选地银白色长袍不是很搭,而且也有些突兀,显得有攻击性,所以之后换了个金色。”
“之前参加斯莱戈帝国某位爵士的宴席,发现他们王都的美妆店进了一些能染成银白色的植物染剂,我就买了几瓶试试看。”
路禹好奇地问:“我记得你是神选吧,神选还能染头发的?”
“为什么不能?”塞拉捻着银白色地发丝,反问路禹,“教国又没有规定神选不能染发,光辉之神也不能阻止自家神选尝鲜吧?”
“那的确是不能。”
路禹也觉得塞拉说得很有道理,光辉之神都阻止不了这家伙吃供品,而且还是边吃边吐槽了,三天两头换个发色相比较上一条简直就不算什么…
“你问过了,到我了。”塞拉不假思索地问,“你和璐璐在一起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评价我的?”
路禹想了想:“一开始比较嘴硬,不说你是她的朋友,到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这个说法,而且提到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塞拉脸上立刻泛起灿烂地笑容。
“还提过什么?”
“提过你带她到银枫主神像下,邀请她一起偷吃光辉之神地供品…我还吐槽她,你们两可是偷吃供品都要组队的交情。”
“…”
“…”
路禹和塞拉四目对视,路禹竟然被看得有些尴尬,觉得不该提这茬。
塞拉竟然是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自己糗事被曝光的羞耻感,反而是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想到她这都和你说了,没事,回到教国,我也可以带你去吃供品。”
“我的建议是在每次主教会议之后去吃,供品会丰盛一些,而且要在傍晚去,那时候供品也都还新鲜,趁着夜色初降的那一会吃,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兴奋感。”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拉知道自己的光荣事迹被爆,索性不遮不掩,反正他是被塞拉的话惊到了。
这世界上真有吃自家神明供品吃出心得体会,还能写出攻略的神选啊!
光辉之神,你看看这人啊!
199.这个神选有问题
“璐璐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提到过‘沙曼’?”
路禹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
“这样吗…那她有和你说过,回去之后要去哪吗,她的家已经彻底炸没了。”
关于这一点,路禹想起了两人在格朗时的构思,于是他便把开发土地,种植水果和作物,并且远离各大国地想法告知了塞拉。
塞拉凝视路禹:“你也有这种想法?”
“倒不如说,就是我先提出的,然后璐璐的反应特别强烈,十分支持我这么做,而且前后好几次和我讨论过细节,她似乎真的很期待我去实现它。”
塞拉抿了一口茶水,低头望着煤球璐璐,用路禹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虽然是很好的设想,但是却治不了你的心病啊。”
逃跑已经成了璐璐的最优解题思路,梭伦发生的事让她郁郁寡欢。
即便塞拉用了不少办法,让璐璐走出了刚离开梭伦时的阴郁与自闭,但是她依旧无法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心扉。
沙曼毒雾,一场彻底改变了璐璐人生地大事。
沙曼城邦化为死城,只有少数几人逃离了那致命的毒雾,并且纷纷表示,毒雾是从璐璐与沙曼叛军首领谈判的屋子传出来,并迅速蔓延全城的。
璐璐在毒雾蔓延时离开了沙曼,无数的目击证人都证明了这一点,这也导致这场屠城惨案直接挂在了璐璐的身上。
梭伦的未来之星变成屠城刽子手,只在一夜之间。
塞拉询问过好几次沙曼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璐璐始终沉默,拒绝透露一星半点的信息。
塞拉身为神选,这些年上至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下至流氓地痞难民都见过不少,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十分出色,一眼就能看出璐璐在隐瞒什么,而且这件事也并非璐璐所为。
璐璐在为某人背负着罪恶。
那人是谁,又为何能让璐璐选择牺牲自己的名声,情愿被无数的声音淹没,塑造为一个暴徒?
塞拉曾经想过这件事背后是塔妮娅,可是璐璐明显在沙曼事件之后就看清了塔妮娅其人,也不再把塔妮娅当做自己的朋友。
那么璐璐还能为谁隐瞒真相?
塞拉捧起璐璐的身子,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手轻轻地抚摸着璐璐。
“睡一会也好,这些年,你真的太累了。”
路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没有打扰她,转而望向了窗外。
笨龙趴在地面上,眼巴巴地看着小窗户里的两人,眼见路禹望向自己,眼神里立刻亮起了光。
可当他想要站起来靠近一些时,塞拉的嘴唇翕动,笨龙立刻又趴了回去。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有计划了吗?”塞拉问。
“刚刚晋升了三阶,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暂时提升到四阶再继续帮璐璐找回家的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找过来了,这下倒是省事不少。”
塞拉提取到了重点:“刚刚晋升三阶…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魔法的?”
“去年春天吧,刚好一年时间,我的魔力觉醒还是璐璐帮忙做的。”路禹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着,“说来惭愧,虽然璐璐说我魔力吸收速度特别快,但是我这个人能够操控,储存地魔力十分少,所以我到现在能用的魔法都很少,璐璐一直觉得我不太上进…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的教导。”
对于路禹的描述本来提不起兴趣地塞拉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走到路禹身边。
路禹还没搞清楚塞拉要做什么,右手就已经被塞拉牵着,抬了起来。
“随便用一个魔法。”
也不知道塞拉是不是用的香水,淡淡的香味忽然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这让路禹觉得自己忽然变身成一只蝴蝶,此刻正在花海中遨游。
路禹下意识使用出了璐璐教会自己的第一个魔法,低阶的土盾术。
因为贴得太近,路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塞拉身上传来的温度,这让他不由地有些别扭…
终于,塞拉松开了手,看见路禹有些发红的脸,她呵呵一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再度坐了回去。
“璐璐判断地没错,你的魔力吸收速度的确比一般的魔法师要快上不少,天赋还算不错。不过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又有璐璐的指导,一年下来居然只有三阶…路禹,你对魔法似乎不是很上心啊。”
路禹解释道:“我们这一年基本都在路上度过的,基本没有停留下来好好休息过,就算想要安稳地学习和练习也没环境啊,而且…”
看见路禹突然卡壳,塞拉嘴角微微上扬,顺着说了下去。
“而且璐璐虽然是个优秀的魔法师,但是她根本不会教人,对吧?”
路禹一开始只是尴尬的笑,没有接话,算是认可了塞拉的话。
塞拉把茶水喝光,看了一眼放在脚边的箱子,斜了路禹一眼。
“我来摩斯塔纳的目的达到了,所以等下我就会离开这里,既然你想要留下继续提升位阶,我也不阻止。”
塞拉手在箱子上扫过,伴随着密集的魔法纹路亮起,箱子应声打开。
塞拉从中拿出一份卷轴,展开,并用手指在上面进行了一番涂改。
完事之后,她丢给路禹,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有我签字的卷轴,你可以在危险时候拿出来抵御敌人。我在上面的留了字,以后你要是到了梅拉大陆,只要在四大国区域拿出来,说前往银枫圣教国,一定会有人带你去找我。”
看见愣神地路禹,塞拉笑着说:“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路禹回过味了,他皱着眉头说:“我要和璐璐一起,按照我们最初的约定,将璐璐送到家,我将会得到约定的报酬,这份报酬应该是璐璐给我。”
“报酬?”塞拉把璐璐放在大腿上,双手托腮,“说来听听,你向璐璐要了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说出来,如果可以,我就帮璐璐提前支付了。”塞拉说,“鉴于你十分辛苦地带着璐璐到了这里,而且一路上帮过璐璐不少忙,我私人再帮她添一些也可以。”
路禹深呼吸,说:“在璐璐家混吃等死,直到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或者财富,或者…我成为五阶魔法师。”
话音刚落,路禹敏锐地捕捉到了塞拉隐藏在诧异表情之下地一丝敌意。
这种突兀间出现的敌意让路禹大惑不解,按照璐璐的描述,塞拉应该是个很知情达理,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精啊,怎么会读不懂自己想要一起前往梅拉大陆的意思,硬生生地要“安排”他留下。
“混吃等死和五阶,在你还不是魔法师时候就敢要这两样,也算是很有勇气了,得亏璐璐愿意答应你。”
虽然塞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十分的平静,但是结合之前品到的敌意,路禹已经发现了塞拉话里有话了。
他没有顺着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重复了一遍:“我的报酬只能璐璐来给,璐璐去哪,我去哪,如果璐璐醒来之后说旅行到此为止,那我立刻就走,在那之前,我不会接受你的‘善意’。”
塞拉收回卷轴,丢回箱子中。
“你要跟着也可以,不过…”塞拉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后果自负。”
“我并不会马上返回梅拉大陆,而是要去科莱大陆做些事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件事不安全…你的实力搅合进来,可能会死。”
路禹倒也不觉得这是吓唬人的把戏,一个神选角色扮演玩了这么久,让无数人都相信她是个虔诚教徒的家伙,要想吓退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把自己和璐璐分开,但是路禹依旧给出了解决方案。
“你去忙你的,我带着璐璐在科莱安全的地方呆着就好了。”
“你为什么觉得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们能安然无恙?”塞拉问,“璐璐和你说过我的实力吗?”
“说是能跟她打平…”路禹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她还对我说过燎兔毛的事!”
几乎是瞬间,路禹感觉到房间的温度在下降。
塞拉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密布的阴云之下似有电弧在跳跃,倾盆暴雨在其中酝酿着。
“如果下次你见到她,对她说燎兔毛,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璐璐的声音在路禹的脑海里回荡着。
她没说错,这表情真的很精彩…
刚才还悠然地坐在桌对面的塞拉,兔子耳朵完全竖直了不说,还一副要爆发的模样。
这三个字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啊,居然能让角色扮演行家塞拉一瞬间控制不住情绪,还在释放着杀人般的气息。
“连这种事,她都和你说了?”
塞拉声音在发颤,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因为羞耻导致的…
用力地抱紧璐璐,塞拉深呼吸,平复了情绪。
“既然你都知道燎兔毛了,你也该明白我想表达什么了,我的对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带着璐璐我可以随便跑,但是带上你们几个…抱歉,我做不到。”
“你就不能先把我送回梅拉大陆,再去做你的事情吗?”路禹依旧觉得塞拉在找借口。
“拿出来。”
“拿出什么?”
“璐璐的炼药清单。”塞拉向路禹伸出了手。
路禹在背包中翻找了一会之后才想起了这玩意存放在西格莉德那,随即把西格莉德喊了进来。
因为之前搜集素材还算顺利的缘故,现在炼药清单上就只剩下三个还没着落了。
史莱姆元素湖的元素精粹。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六阶天星花花蜜。
五阶以上碧水菇提供的孢子。
塞拉指着清单介绍:“碧水菇孢子,天星花花蜜,元素精粹,这都属于寻找起来十分麻烦的,想要找到这些最好的方法就是靠买,而科莱正好就是一个贸易大陆,在那里只要你想,花钱可以买到一切。”
“我会在科莱大陆想办法唤醒璐璐,然后让她就在科莱炼制解除黑雾身躯的药剂,毕竟科莱的素材充足,足够璐璐一点点实验,只要解决钱的问题,封印的问题应该也就解决了。”
“我会在科莱大陆想办法唤醒璐璐,然后让她就在科莱炼制解除黑雾身躯的药剂,毕竟科莱的素材充足,足够璐璐一点点实验,只要解决钱的问题,封印的问题应该也就解决了。
路禹依旧坚持跟随,这让塞拉忍不住“啧”了一声。
“三阶魔法师参与到高阶魔法师的争斗真的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后悔?”
“我们几个都跟璐璐说过,要一起回家,所以绝不会在这里就分开!”
看着毫不动摇,坚持跟随的路禹,塞拉忽然“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可以可以,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胆气一些。”
“我才不会做让璐璐讨厌我的事呢,她的事就由她来处理好了。”
“什么意思…你在测试我们?”路禹问。
“算不上测试,只是看你那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调戏一把…嗯,你比璐璐反应要有趣多了,之前璐璐可是冷着脸不太愿意配合的呢。”
“算不上测试,只是看你那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调戏一把…嗯,你比璐璐反应要有趣多了,之前璐璐可是冷着脸不太愿意配合的呢。”
路禹握紧了拳头。
现在他明白为何璐璐在谈及刚开始和塞拉接触时的经历语气多是无奈。
这人面对信徒一副面孔,面对知道她秉性的人又是另一幅面孔,而且反差极大,甚至能自由自在地来回切换。
别说是有社交障碍,十分自闭的璐璐了,就算是路禹,稍微被她撩拨几下也会中招。
这家伙似乎很喜欢看人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动,这似乎会让她觉得十分地有趣,愉快。
这到底是算什么光辉神选,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跟“光辉”沾边了。
撩拨人心,挑逗情绪,捉弄别人,还拿你最在乎的东西去作饵,看着你一点点情绪昂扬起来,而她就坐在一边静静地欣赏…
这人纯粹就是个愉悦犯吧?
如果是这样,还真能说得通她为何要当光辉神选。
200.我需要你饿着肚子!
“现在就要出发吗?”
“你还有没办完的事情?”调戏完路禹的塞拉提着箱子起身。
“有点…”路禹说,“我跟一位召唤学者有个约定,想要拓印他的召唤手册,顺便借阅一些书籍。他的召唤书库存放在塞列尔一座边境城市内,现在处于战争状态,他也没有办法再回到塞列尔运走数量庞大的书籍。”
塞拉眨巴着眼睛,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
“召唤学者,召唤书籍?”塞拉好奇地追问,“那个学者就是蓝水血肉巨兽的源头?”
瞬间,塞拉就来了兴趣。
召唤物杀十万人在她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能有这么个离谱的传闻,这个召唤师想必也在战争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根据她的了解,召唤学派这些年可没有在大型战争中占据过主导地位了,毕竟其他魔法师总能做得比它好。
教国目前只有两位召唤师,而且两位都是召唤学者,而他们的日常也基本是在研究,真要论战力,这几位五阶可能连一些优秀的四阶魔法师都打不过。
“抱歉…你说的那个血肉巨兽,名字叫做钢琴,而且他不是欧尔库斯召唤的,是我召唤的。”
“…”
“…”
塞拉凝视着路禹,眼神里满是疑惑。
然后她笑了:“别闹了,知道你不喜欢被调戏,但是你也不用说这么蹩脚的谎吧。你是三阶魔法师,按照你的说法,前阵子应该才是二阶,二阶魔法师放大型魔法都费劲,召唤需要的魔法一向不少,一个能吃到上万人的召唤物,你拿什么召唤?”
“总不能是超额支付吧?”塞拉摆了摆手,“如果是那样,那个代价绝对会让你完蛋的,没道理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路禹乐了,知道塞拉是根据常识进行推断,因此不信任自己,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带着塞拉就去到了欧尔库斯的家中。
正在给新房子打扫卫生的欧尔库斯和面包面对突然来访的路禹立刻送上了春风满面的笑容,但是在看到塞拉之后,笑容就变成了警惕。
“欧尔库斯,来给我做个证明。”路禹单刀直入,“钢琴是谁召唤出来的?”
欧尔库斯愣了一会,在感受到塞拉身上的魔力气息之后,他浑身一凛,同时也知道了路禹刚才遭遇了什么。
他先是试探着问:“你刚才没遭遇什么吧?”
“没有,放心吧,这只兔子…哦不,塞拉,是我好朋友的朋友。”
对于称呼自己为兔子这么顺口,看来平时也没少听璐璐说自己…
可是塞拉听到路禹这么称呼璐璐,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一种璐璐内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被分走一半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塞拉女士,你口中的血肉巨兽,准确的名字就是路禹所说的钢琴,这也是他创作…也许有更好的描述方式,又或许这个说法不正确,但我目前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塞拉叹气:“不愧是学者,这个措辞,真够严谨的…”
叹气过后,塞拉还是有些不信,她追问道:“传闻这个血肉巨兽吞食了万余名士兵,那说明召唤物的强度很高,我虽然不懂召唤学,但是魔力基础是有的,路禹只是一名二阶魔法师,拿什么召唤出这样的怪物?”
“兔子…哦不,塞拉女士,有些常识对召唤学不太适用,您也是高阶魔法师,应该很清楚召唤术混乱地现状。同时,有些常识对于路禹的召唤物也不适用,他的召唤物有着依靠吞食血肉不断变强的力量,在这场战争中,钢琴通过一点点吞食,逐渐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血肉巨兽。”
塞拉脑袋嗡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身旁地路禹。
“你的意思是说…吞食十万人,是真的?”
“也许你说的还是保守了一些,当时我就在塞列尔阵中,根据事后各军团书记官的统计,南下蓝水城二十三万人的大军中,除开五万攻打周边种族的军团,正面和蓝水对抗的军团都折损过半,甚至整个军团覆灭。”
“塞列尔的皇帝比迪利斯严禁公布具体损失数据,但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正面对抗蓝水的十八万人中,‘失踪’人数为十三万。”
路禹补充了一点:“其实你不信还可以去看看我们重建时打扫战场获得的辎重。”
欧尔库斯点头:“没错,当时塞列尔被钢琴打得慌忙撤退,大量的物资都被丢弃在了营地当中,来不及收回,虽然被钢琴一顿摧残,但是应该还剩下不少,只要一看就知道真假。”
塞拉脑袋快不够用了,当神选这么多年,跟诸多大国,甚至跟其他大陆的使臣都打过交道,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一次的事,她是真的闻所未闻啊。
虽然塞拉很好奇欧尔库斯身为参加过蓝水战争的塞列尔人,为何会在这里,但是她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我来摩斯塔纳的途中降落在塞列尔问过路,也得知了他们国内有不少六阶。蓝水一战没有六阶吗,一群六阶围攻血肉…钢琴吗?”
“哪怕摩斯塔纳的六阶标准比较低,集中攻势总能对召唤物构成影响吧?”
“那可是十万士卒啊,怎么可能被一只召唤物杀光?”
欧尔库斯很耐心地给塞拉解释着钢琴的几种能力,语气里满是自豪。
虽然他不是钢琴的召唤者,但是能看到一位高阶魔法师如此震惊,欧尔库斯十分满足。
塞拉看路禹的眼神先是诧异,而后是惊疑。
路禹透过塞拉的反应也知道了外界会怎么看待蓝水战争的传闻。
身为教国神选,和璐璐一样知识面广,实力强横,到了她们这个层次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一惊一乍了。
无论在哪个大陆,大家对于召唤物的认知都已经固定为了“一般常识”。
吃掉十万人,这种实在太反常识地信息,根本不需要任何艺术加工,就能成为“传闻”,即便传播的人就是塞列尔人,是和塞列尔人比较近的科莱人,信息基本没有失真,大家也会觉得是戏说。
听完了欧尔库斯的描述,塞拉已经基本信了,但是她依旧固执地想要去参观一下那些被塞列尔遗弃的辎重。
路禹找来夜水,让她带着塞拉去好好看看。
趁着这个空档,面包给路禹端来了茶水。
“还是面包乖,如果你不在这里,我来都不会有茶水和茶点吃。”
面包骄傲地叉腰:“那当然。”
这求夸奖的小表情让路禹想起了自家地雾妖,每次雾妖帮忙做事之后总会在路禹面前来回飘,只要路禹不夸,她就不走。
一段时间的相处,路禹和欧尔库斯的关系已经十分不错了,互相调侃只是日常。
很难想象,不久之前的两人还在脚下的土地上,被莫名的冲动牵引着聚到一起。
一个为了知道这种冲动到底是什么,差点死掉。
一个为了安抚求知欲和无法控制召唤物的焦躁,差点杀掉对方。
见面之后,一直在内心悸动的那份“冲动”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两人也曾探讨过这份冲动到底是什么,数个猜测被列出,但是最终都被严谨地欧尔库斯以“没有证据,无法证实”暂时推倒。
路禹轻捏面包的脸,面包怎么拍打都拍打不掉,看见这一幕,欧尔库斯忍不住笑了。
听见笑声的路禹嘴角上扬,也不逗弄面包了,而是拿起一块果脯丢进嘴里,细细地品着。
面包已经成了欧尔库斯为数不多地慰藉。
为了召唤术,他离开了自己的祖国,离开了那个可能会为了召唤术将自己推下地狱,甚至会把地狱带给自己祖国的皇帝。
已经明白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父亲的他从此再没有机会弥补对自己女儿的缺憾。
为了不被那份痛苦所折磨,欧尔库斯将自己前半生未曾尽到的责任,都回馈到了面包身上。
这场战争都夺走了他们最在乎的东西,如今能抽身出来,重新安静地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路禹为欧尔库斯解释了塞拉从何而来。
“你要走了?”
路禹轻轻点头:“我的朋友出了一点问题,我必须跟着她一起去解决。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想看一看你的召唤手册,以及那些珍藏的召唤书籍。”
“这很难,肃伊城靠近边境,现在又是战时,塞列尔国内审查很严,即便是异族商旅团都会被严格查验,这么多书籍一定会被发现的。”
一位出色的召唤学者所书写地召唤手册,路禹看不到,心难安啊!
塞拉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到路禹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她的眼神从上至下,又把路禹仔细端详了一遍。
分明是欣赏的眼神,但是路禹却隐隐觉得里面藏着别的情感,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进阶慢的另一个原因对吧?”
“算是吧…毕竟花心思去琢磨召唤,就基本不怎么练习了。”
“嘛,既然是你选择的道路,就继续走下去吧,相信自己内心的选择总是没错的。”
听着塞拉的话,路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塞拉,能帮忙把欧尔库斯的藏书都运回来吗?”
塞拉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打掉上面的灰尘。
“在哪,数量多吗?”
确认路禹的召唤神迹之后,塞拉也不由得来了兴致。
欧尔库斯刚从路禹那里得知了塞拉有一条龙,也认为这有戏,立刻取出一份地图,指向塞列尔边境所在。
“大约有一千多本,全部存放在一个地方。”
塞拉皱眉,托着腮想了一会,紧接着走出门外,呼唤来笨龙。
笨龙因为趁着塞拉不注意把璐璐含在嘴里,而且用舌头颠来颠去,因此被塞拉罚着面壁,此刻听到塞拉呼唤自己,乐颠颠地就飞了过来。
塞拉拿起路禹的召唤手册,拍了拍笨龙的肚子,然后又比划了一番。
“又厚又重的书多吗?”
欧尔库斯摸了摸脑袋:“抱歉,藏书太多,记不清了。”
塞拉托着腮又想了一会:“这样好了,你们跟我一起去,如果装不下了,你们就选重要的带走。”
欧尔库斯和路禹眼睛一亮,不同于欧尔库斯的兴奋,路禹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担忧地问:“你打算带着笨龙突入,但是那毕竟是边境,如果被围攻怎么办?”
即便是塞拉这种强大的魔法师,被数量众多的敌人围攻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他们穿越边境依靠地是笨龙,如果笨龙受伤,他们也就算是折在里面了。
“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我有办法。”
塞拉的语气蕴含着无比强悍地自信,让人感觉即便塞列尔的六阶一起围攻,她都有办法。
这回换作路禹兴奋,欧尔库斯担心了。
路禹知道塞拉的战力,可欧尔库斯只知道塞拉是个六阶。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我就让笨龙开始准备了,明天出发。”
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的欧尔库斯好奇地问:“这条龙,需要临时做一个背囊吗?”
“背囊被攻击了,你的书籍就全毁了,所以用我的魔法吧。”
塞拉拍了拍委委屈屈的笨龙的脸:“鉴于你把璐璐当成玩具含在嘴里,我决定之后都让你跟璐璐亲近,也不许吃饭!”
笨龙眼泪说流就流,哗啦啦的。
“坏塞拉…坏塞拉…我要璐璐,我要璐璐!”
“嗯?”
“我错了…”
“这才对嘛。”
塞拉靠在笨龙的嘴边,耳朵支棱着。
“做错了事,就要认罚,对不对?”
“对。”笨龙含着泪回答。
“这样,你帮我做件事,我就把璐璐放在你脑袋上,让你保护她一天,好不好?”
笨龙狂喜不已,连连点头。
“那就说定了,为了明天的事情,我需要你暂时饿着肚子。当然,事情完成之后,我会让你彻底饱餐一顿的。”
笨龙听到吃的居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提醒道:“还有璐璐,我要璐璐。”
“可以,璐璐也给你。”
看着塞拉和笨龙不明所以的对话,路禹好奇地问:“吃的蓝水有不少,为啥要让笨龙饿着肚子出发啊?”
塞拉笑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201.箱子
比迪利斯人是呆滞的,他的惊疑声在信使传递完消息后好几秒才响起。
“怎么可能有龙,西线不是在追击精灵联军吗,哪里来的龙族!”
信使的传音石里赫然传出了西线军团将领的声音,里面的内容证实了信使的话。
比迪利斯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把手中把玩的玉石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晶莹的粉末四散绽放。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龙族竟然进入了肃伊城?”
“那可是帝国的疆土,是有着大量帝国子民居住的地方!”
“西线数十万军队竟然让这么一条龙,径直地飞进我们的疆土之内,大肆破坏,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
“难道帝国子民运往前线的粮食都是喂给了一头头牲口吗!”
又一位信使赶到了宫邸,看到盛怒之下的比迪利斯,信使浑身颤抖。
他不敢抬起头,只得战战兢兢的纠正:“禀告陛下,肃伊城最新信息,飞龙入城之后并未进行破坏,而是落在了城内一处宅邸上,威吓着试图靠近的守军,而且…龙背上一共有三人。”
“靠近肃伊城的五阶六阶已经前往围堵,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给了比迪利斯些许安慰,他深吸一口气,坐回了软榻上。
比迪利斯从未觉得如此疲倦过,继承皇位之后,他大多采用地是父亲的旧贵族来帮自己做事,虽然每件事都能完成得很好,但是他能够隐隐察觉到这些人限制自己权利的小动作。
为了摆脱这群人的束缚,他暗中扶持起了一批贵族和他们打擂台,试图将他们的注意力分散,却不曾想催生出了新旧贵族的派系纷争,而且愈演愈烈,两派为了利益不肯退让,甚至开始不买自己的单。
父亲临终时曾告诉过他,当贵族之间的矛盾脱离掌控范畴,并且威胁到皇权时,可以祭出战争这一大杀器,重新竖立起皇帝的威信。
比迪利斯也是这么做的,初期效果非常好,国内所有的矛盾一扫而空,贵族们也重新安分守己地听从自己的命令。
可是现在事情怎么就开始朝着预想之外的方向冲去了呢?
最近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事都让比迪利斯十分无力,身为皇帝却没有掌控局势的感觉,这让他十分恐慌。
“靠近肃伊城的六阶有谁?”
“禀告陛下,素那法,图列克都在。”
一位魔法师,一位精通剑技的武者,再配合附近城邦赶来地五阶与六阶,这条不知死活的飞龙和那三个愚蠢的入侵者必定会葬身于肃伊城了。
只是比迪利斯不太明白,他们冒险进入肃伊城为的是什么,难道那里有什么帝国都不知晓的重要物件?
……
……
素那法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面前银发兔女,伸手再次拦住了图列克,制止了他拔剑的举动。
素那法和图列克是最早到达肃伊城的六阶,他们两人都是正好在这附近活动,听到警讯之后先后赶到。
他们了解清楚情况之后立刻就想要弄清楚闯入肃伊城的三人一龙为的是什么,要知道这三人可是越过了塞列尔西线十几个军团,冒着巨大的风险闯入此地的。
然而两人却在城堡的大门前,被坐在箱子上,自我介绍是塞拉的兔子半兽人独自拦住了。
身为极为优秀的剑士,高强度地训练让图列克双手的肌肉极为发达,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隆起,把手按在佩剑上的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攻击冲动,对于素那法两次三番制止自己的举动,同为贵族的他给予了对应的尊重。
“我可以不拔剑,但是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素那法视线不离塞拉,给出了自己的警告
“很危险…这是魔法师的直觉…这个叫做塞拉的女人,十分危险。”素那法说,“在我生平交手过的敌人中,除开在蓝水战场上见到的那个怪物之外,就属眼前的这只兔子给我的压迫感最强…”
图列克控制住拔刀的冲动,耐心地又问:“那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素那法瞥了他一眼,解释:“你是武者,常年练习兵刃,‘气势’比较锋锐,另外,你不是魔法师,这方面的感知力不如我们。”
“那是不是可以说,我的剑,能破开她的魔法?”图列克杀意凌然。
跟杀胚果然没什么好聊的,话题不是拔剑就是开杀,恨不得下一秒就见红。
素那法藏在腰间的吞光之刃在嗡鸣。
回到家族中费劲心思补充了一波魔力的吞光之刃再度恢复了力量,此刻这柄传承多年的匕首却颤动不已,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共鸣。
素那法看着塞拉拿在手里的那口梨黄色箱子,咽了口唾沫。
再也忍耐不住的图列克上前了一步,紧张的素那法立刻调动魔法,生怕他迈出的这一脚会引来塞拉的突然攻击。
然而塞拉没有任何动作,图列克也没有顺势拔剑,冲锋,劈砍。
图列克到底是听进了素那法的话,他压着火气,尽量消散掉话语中的敌意,说:“这里是塞列尔帝国的领土,现在离开,敬重你是一位高阶魔法师,我们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塞拉只是笑,他把箱子挡在地上,侧坐在上方。
单手托腮的塞拉瞄了一眼素那法,但却没有和素那法的视线交汇,而是望向了素那法的腰间。
素那法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感知到!”
塞拉伸了个懒腰,刚坐下去地她蹦了起来,扭了扭腰,舒服地长呼一声。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塞拉说,“你们不动,我也不动,就这么维持一会,等那边忙完来了,我就带着他们离开…”
塞拉咧嘴轻笑:“这样子谁都不会受伤,双赢。”
图列克阴沉着脸:“你在塞列尔的疆土上拿走属于塞列尔的东西,却让我们视而不见,难道不觉得异想天开了一些?”
虽然图列克的手离开了佩剑,无形的杀意却在蔓延,让身旁的素那法都感到胆寒。
手离开佩剑这就意味着图列克打算冷不防地拔剑瞬斩塞拉了,这是他的招牌武技之一。
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地塞拉不笑了,她挺直身板,语气冰冷。
“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我不是这片土地的人,对你们的矛盾没有兴趣,对于你们的战争也无意介入,你们与异族的仇恨不用延伸到我身上,我的两位朋友拿完东西立刻就会离开,那些东西于你们无用,放眼各大陆,落在不懂行的人手里就是一堆废纸。为了这堆废纸受伤,丧命,真的不合适。”
“有用无用我们也看不到,无法证实啊…”
素那法也向前一步,图列克已经蓄势待发,如果她不帮忙,这家伙绝对没法应对这个气息内敛,似乎有藏拙之嫌的恐怖兔子。
白光一闪,锋锐的气息割裂了沿途地杂草,在地面上切出一道可怖的伤痕。
图列克出手了,速度是那么地快,以至于素那法都无法用眼睛跟上白光。
塞拉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快如闪电的白光到达眼前才有了提起箱子的动作。
“呲。”
剑光尽数消失,塞拉依旧站立在原地,她嘴角扯动,疯狂上扬。
“很不错的武技,很不错的剑技,但是没用。”塞拉说,“我说过了,你们只能到这里,没法进去里面。”
感觉受到羞辱的图列克又是一剑劈出,这一次足足有十几道剑光直奔塞拉而去。
塞拉依旧不躲不闪,不过这一次图列克和素那法都看出了门道。
所有的剑光在即将命中塞拉的一瞬间,便被隐匿于塞拉四周的透明水墙吞噬掉了。
看着面前变得波光粼粼的建筑,和不断荡漾开水纹的城堡墙体,素那法凝重地说:“这里有一堵墙。”
塞拉竟然在这里构筑了一道近乎于透明的水墙,借着光线的掩护,让她和图列克都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能直接看到城堡,可这完全就是个错觉。
“雕虫小技!”
图列克双手握剑,再度挥砍。
这一回,图列克的剑光带着旋,掀起一阵狂风,化作一道道龙卷,将布置于前方地水墙完全搅碎。
无数晶莹地水花倒映出了淡定自若的塞拉,她无视狂笑的图列克,似笑非笑地又看了素那法一眼。
素那法不再袖手旁观,氤氲的雾气一点点在瞳仁中扩散开,眼睛完全变成浅绿色的她毫不犹豫地将视线锁定在塞拉的眼睛上。
一旦塞拉与自己对视,就能够短暂地让她陷入迷幻状态。
塞拉抬起头的一瞬间,两人视线交汇。
数秒过后…
“没用…为什么?”素那法愣住了,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你明明看了我的眼睛的!”
什么动作都没有,塞拉脚底下的泥土忽然开始“翻涌”,精纯的水流化作长鞭,抽打在图列克举起地剑刃上。
骤然传到剑身上的巨大力量令图列克的剑几乎脱手,强行抓紧却让他的手腕一阵剧痛,不得已也选择了后退。
塞拉拿着箱子向前走了一步。
感受着塞拉身上一点点流露出来的魔力,感受着那如同海潮一般,连绵不绝的压迫感,素那法有种要窒息地感觉。
“你们对魔法的了解真的太差了。”塞拉面无表情地评价道,“魔力还是以这种损耗极高地方式使用着,对于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初学者时期的单点魔法,破绽多如牛毛,细节又抓不好。”
素那法惊诧地喃喃道:“这是…移动中的法阵?”
塞拉的脚底下,一个纹路复杂的法阵伴随着她的移动缓缓前推。
“你到底是什么人”素那法最先反应过来,内心的惊恐让她忍不住喊了出来,“自带移动领域,你的箱子里有什么东西?”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动我不动就是最好的结果。”
塞拉与两人对峙地空档,塞列尔周边城邦驰援地五阶魔法师已经到位,他们在知晓了素那法在此处之后纷纷聚集了过来,数量足有三十余人。
眼见人数越来越多,塞拉将手提箱放在了横放在地面上。
“依靠数量就能够取胜了?”塞拉冷笑,“你们真的打算让我打开箱子,让你们长长见识吗?”
素那法浑身颤抖。
图列克完全不怵塞拉,刚才被水流击退让他倍感脸上无光,此刻只想着怎么一剑把塞拉劈成两半。
可他正打算号召五阶一起围攻塞拉时,素那法大吼了一声,盖住了图列克的声音。
“住手!”
“你疯了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之后陛下怪罪下来,该怎么办?”图列克低吼,“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她用一口箱子拿捏住吗?”
“再说了,什么箱子能够抵挡住几十名魔法师的攻击,五阶魔法师如此之多,全力攻击之下,哪怕是七阶魔法师都要受重伤!”
塞拉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你为什么不把你腰间那把匕首拿出来用用看呢,没准那个东西能够对付我箱子里的东西呢?”
素那法听见塞拉如此说,更是警惕不已。
吞光之刃乃是巨龙赐予的武器,又有巨龙的力量附着其中,对方能够感应到,自然也该清楚它的强大。
然而她似乎很希望自己展示出吞光之刃…
是看出吞光之刃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堪持续使用,还是她箱子里的东西真的强大到了这里的魔法师都无法应对的程度?
此前素那法也不信这世界上存在如此不可理喻之物,但是经过了蓝水城一战,她认知中的很多东西都被颠覆了。
血肉巨兽在她的梦境中屡次出现,每一次她的脑海里都会响起无数士卒地哀嚎声,让她不寒而栗。
那就是一场梦魇,十多万士卒就这么飞灰湮灭,血肉全无。
而制造那场惨剧的,只是一只召唤物。
沉思良久,素那法深呼吸:“既然如此,全体魔法师,魔力集中!”
“目标,兔子半兽人塞拉!”
202.兔子的烦恼
一个个巨大的水泡中,被整理好的书籍一本本悬浮着。
塞拉留下的水泡十分多,足够路禹和欧尔库斯使用。
欧尔库斯不停地从城堡地下室取出大量的书籍,因为之前转移书籍时候就已经根据书籍的珍贵程度进行了分类,因此两人能够很快的确定先让笨龙把什么书籍吃进肚子里。
对于塞拉让笨龙吃书这一点,两人是震惊的。
龙的胃里的确有巨大的空间,如果有办法保证书籍不会被腐蚀,的确算是个不错的点子,但是笨龙毕竟不是霍古,吃下上千本书就是天方夜谭。
塞拉给出的方案是贵重的书籍保存在肚子里,不贵重地就背在笨龙的身上,如果超重,就在城内随手抓几只会飞的魔物,反正肃伊城这么大,总会有出租魔物的地方。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笨龙很快就把欧尔库斯最为珍贵的收藏吞下,并且仔细感觉了一番之后表示似乎还能再存放一些。
为了赎罪,为了能跟璐璐呆在一起,笨龙对这份工作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
如果霍古在这里,看到笨龙这般作态,一定会觉得他是龙族之耻吧…
欧尔库斯在忙碌,路禹则是在趁机翻看一些可能会被欧尔库斯遗弃在这里的珍藏。
按照收藏眼光来看,欧尔库斯收藏的召唤书籍就没有差的,不少可能已经成为孤本,要么就是收集难度极大,让他在这些书籍中选择性遗弃,看得出他也十分纠结。
好几次,欧尔库斯手里同时捧着几本书,纠结不已,如若不是笨龙一直在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提醒他自己还张大着嘴,他可能会呆站在那更长时间。
一边看书,一边支棱起耳朵聆听的路禹好奇地说:“居然没有继续打起来吗?”
欧尔库斯本来忙得脚不沾地,听到路禹这么说,他停了下来,侧耳聆听。
“好像是哦…刚才都已经感受到有不少魔法师出现了,而且魔法释放产生的冲击都已经出现,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冲进来…你的这位兔子朋友,怎么做到的?”
塞拉自我介绍是六阶,一位六阶同时应对两位六阶的魔法师是欧尔库斯认知当中的极限。
如果对手是一堆实力不错的五阶,而且五阶集体释放魔法围攻,那六阶除了跑路真的没什么好的选择。
路禹也不太好跟欧尔库斯解释塞拉的身份,塞拉要求他对外不能说自己是神选,也不能说她从何而来。
梅拉大陆应该没有值得如此讳莫如深,兔子出身教国,难道是这次她出门不能以教国的身份行事?
考虑到她接下来要前往科莱,路禹还真好奇教国到底为什么放出自家的神选来到如此远的地方。
又一批孤本被笨龙吃下,笨龙晃了晃身子,感受了一下胃中正在晃动地水泡,略带为难地说:“饱了,吃不下了。”
“还有多少?”路禹跟着欧尔库斯进入地下室,发现这里还有非常多的藏书。
“保守估计还有七八百本,不行,果然没办法全部拿走。”
欧尔库斯的幻想破灭了,不得不接受遗弃书籍的现实。
“我们来到这里虽然身份还没暴露,但是你们的皇帝陛下之后应该会得知这里有藏书的事,根据联想,也能猜测到是你的东西…恕我直言,无能狂怒之下,你这些书可能保不住。”
路禹虽然与比迪利斯素未谋面,但是在蓝水城一战中,他也算是推测出了这个皇帝的一些性格特点,以及他发动战争的原因。
路禹也算是隔空赢了比迪利斯一回。
比迪利斯的制衡水平很菜,现在身为皇帝的他权威两次三番受到挑战,战争又陷入泥沼当中,春耕时分是否撤军都犹豫不决。
这样的人,你让他处理难以解决的事,他可能会反复权衡,难以决断,但是拿软柿子出气,他是绝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
欧尔库斯又一个幻想被路禹戳破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书籍是知识,也是财富,遗留下来的召唤藏书被塞列尔收缴,归于帝国所有也算是个好的结局。
但是根据他对比迪利斯的了解…路禹说的才更接近现实,一把火把书籍烧掉是恼羞成怒的比迪利斯能干出来的事。
看着欧尔库斯痛心疾首的模样,路禹忽然回想起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比迪利斯找了不少人向你学习召唤术?”
欧尔库斯叹气:“我归类出来可能会被遗弃的书籍基本都是理论为主,与召唤术使用本身无关,反而跟召唤术的区域历史,演变有关,可以说十分学术,比迪利斯只要看一眼就会断定这些东西无用。”
事到如今,欧尔库斯也只好赌比迪利斯脑子不至于混乱到连知识都付之一炬了。
就在两人把书籍全都装入水泡,在笨龙背部固定好时,不远处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塞拉提溜着箱子走进了庭院,看见两人还没有完事,问:“还没好吗?”
“他们人呢?”路禹反问。
“他们?”塞拉狐疑道,“你在说谁?”
“塞列尔的魔法师,刚才我都能感觉到有大量魔法释放的气息了,怎么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塞拉把箱子往地上一方,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呵呵一笑。
“发现打不过我,因此退走了,怎么,很奇怪吗?”
“…”
欧尔库斯咽了口唾沫:“多少魔法师?”
“大概三十个,我也没仔细数,不说这么多了,你们速度快一点,等塞列尔的人反应过来,我们可就不太好走了。”塞拉说,“笨龙吃了这么多东西,又要载重,可不太好飞,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
路禹耳朵微动,刚才塞拉说话时,他似乎听到了类似齿轮转动的奇怪响动。
循声望去,路禹的视线停留在了箱子上。
塞拉也发现了路禹的这一举动,她斜了一眼箱子,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齿轮转动地声音随之消失。
“哈啊…真是麻烦,看来离开的时候应该稍微维护一下的。”
路禹也没多问,自己目前和塞拉还不算特别熟,而且在这两天的相处中,他总是觉得塞拉对自己有种很奇怪的敌意,倒不是那种想要致路禹于死地的敌意…一时间路禹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虽然塞拉隐藏得很好,但是眼神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一直伪装的。
路禹倒也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毕竟塞拉和璐璐是挚友,自己又帮了璐璐这么多,怎么也不该对自己有敌意。
但是长期的旅行让路禹警惕性很足,上次因为“冲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他的胆子就更小了,因此他决定,在璐璐醒来前,暂时不要过多地提及塞拉不主动说的东西。
笨龙连吞带载,扇动翅膀地频率都变得缓慢了不少,甚至让路禹觉得笨重的笨龙已经没法再飞起来了,打算给他减重。
然而笨龙却倔强无比。
“没事,我能飞,塞拉说过,只要我完成了,就把璐璐给我一天的!”
“你们快上来,我们这就走。”
笨龙对璐璐地执念强得吓人。
不过也难怪笨龙这么钟意璐璐,一个从小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无助,每天的日常就是被欺骗,被欺负,饿肚子只是常态,吃饱了能好好休息才是奢侈。异族觉得他是个傻子,抽他的血用来牟利,亦或是当素材使用。
遭遇了这么多的恶意,能活下来也真是多亏他是龙,身体素质惊人。
笨龙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四处漫游,最终遇到了刚刚在梭伦失意的璐璐。
璐璐管了笨龙饱饭,给他治疗,帮忙驱赶走想要伤害他,觊觎他身体上每一处有价值位置的人,还承诺为他炼制能够变换体型的药剂。
虽然璐璐在和自己说这些事时很是轻描淡写,觉得这么做理所应当,但是对于笨龙而言,这应该是他被遗弃之后,少有的感受到温暖。
虽然他的脑子真的不好使,但是他就是认准了一个死理。
璐璐就是一切!
塞拉跳到笨龙的身上,“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
没有装载书籍的水泡应声破裂,装满书籍的水泡则是快速地漂到了龙背上。
水泡的边缘伸出大量的触手,他们不断地延伸,轻轻地缠住笨龙的身体,绑稳。
等到路禹和欧尔库斯上车,笨龙用力地吼叫着,奋力地扇动翅膀,只一瞬间,便飞上了天穹,偌大地肃伊城一下子变小了不少。
在起飞地瞬间,路禹视角的余光看到了城堡正门。
在那里,存在着大量的水泡,那其中,包裹着一个个正在不断挣扎的人。
像是被封存在琥珀当中的昆虫,前来支援肃伊城的魔法师们全都被塞拉死死地控制住了。
塞拉银色的头发被风吹得狂舞,红色的眼睛在闪着银光的发丝下若隐若现。
似是注意到了路禹讶异的目光,塞拉微微侧身,斜视着路禹,送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很多时候,我真的不过塞拉。”
“她成为神选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教皇劳伦德看中了她的潜力,以及她的人品…虽然我觉得她没什么人品就是了…那个家伙真的很恶劣!”
路禹的脑海里,闪过璐璐对于塞拉的评价。
此前他对于塞拉的强大没有直观的印象,璐璐也展现不出七阶魔法师该有的实力,一切只能靠路禹想象。
可现在…
一个人让塞列尔的魔法师全部失去战斗能力,这真的是六阶的魔法师能做到的?
就算璐璐不断地和路禹强调,位阶不代表实际战力,但是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有那口箱子的帮助,还是她本身就是这么厉害?”
塞拉把箱子垫在屁股下,偷偷地瞄了一眼似乎在沉思的路禹。
在璐璐家混吃等死…
能召唤出奇怪的召唤物…
还不错的魔法天赋…
璐璐还很信任他…
塞拉不太喜欢路禹,虽然她也清楚这种敌意不合适,路禹对璐璐而言帮助颇多,这个家伙以二阶的实力穿越如此多的地区来到摩斯塔纳本就是一种本事和勇气…可她还是没法发自内心的感激路禹。
经过梭伦事件之后,璐璐十分自闭,也完全没有了社交环节。
不和人接触就不会难过,这个想法虽然很蠢,但是对于璐璐来说真的是个最好的解了,而且她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塞拉不断地努力,终于让璐璐稍微接纳了自己,这个努力的过程很困难,但是总算在她的心里抢到了位置。
然而一切都因为璐璐的爆炸中断了。
一夜之间,璐璐变成了煤球,传送到了遥远的地方,身负封印不说,还彻头彻尾失去了沟通能力。
路禹的出现有力地填补了璐璐内心中的空缺,并且他还依靠着这一点不断地影响着璐璐。
塞拉努力了这么久,路禹突然出现,把成果直接摘走…这让她真的无法接受。
自闭社恐的璐璐是容易被人影响的,这种状态下的人一旦感受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就会忍不住把自己最优秀地一面全部展示给他,期望能够牢牢地抓住这份难得的情感。
这是一种讨好,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此前地几次通话中,璐璐话里话外基本都有路禹的影子已经让她十分焦虑,她很担心璐璐无法分清楚自己真实地情感,只是去虚抓一把空气。
如果路禹只是个没有一点能力地家伙,她完全可以发自内心地鄙夷这个想要依靠璐璐混吃等死的人,可他偏偏不是…至少还算有那么一点能力?
“远离那些烦人的家伙,过自己的生活…”
塞拉喃喃着,这是璐璐曾对她说过地愿望,而这个愿望也出现在了路禹的口中。
他是在附和着璐璐的梦想,还是单纯地与璐璐有着共同地愿望呢?
“真烦人…璐璐啊,你为什么非要爆炸那一下呢…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路禹,真的好头疼啊!”
203.营啸
偌大一条龙从天空中飞过,西线的塞列尔军队也不是傻子,在接收到命令之后便严阵以待。
于是路禹返程途中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防空火力。
魔法铳连发,无数光炮从地面上攒射而来,向下望去,整片大地仿佛沸腾了,五颜六色的光频闪不止。
虽然他们已经绕道走了,但是笨龙目标还是太明显了,而且几乎超载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加速飞行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撑过塞列尔军队编织出的防空网。
塞拉布置的水球防御性极强,但是依旧抵御不住密集的射击,很快水球就出现了裂纹。
这也是欧尔库斯此前不太敢潜入肃伊城,偷偷用召唤物把书带走的原因,一旦被发现,塞列尔军队密集的火力足以让他跟召唤物一齐灰飞烟灭。
塞拉的水魔法能够布置出抵御这么长时间轰炸的球形屏障已经让欧尔库斯惊为天人,换作是他,在第一波集中射击时怕是已经重伤坠机。
连续闯过两波魔法铳防空火力网之后,塞拉的球形屏障完全碎裂,但是塞列尔军队再无更多的魔法武装可以追击。
五阶和六阶则是被塞拉控制在了城内,想追击都不可能。
“真悬。”
虽然嘴上这么说,塞拉却全程没有表现出紧张的表情,在水球即将破碎之际,她的表情更多的是纠结,拿箱子的手也紧了紧,似乎在犹豫是否使用箱子。
“但愿这么费力抢出来的书籍能给你带来用处。”
说完,塞拉打了个哈欠,坐在箱子上开始打盹。
欧尔库斯虽然很想纠正一下塞拉的字眼,毕竟他不是抢,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嘛,谁让塞拉出力最多的,他很知趣地选择了闭嘴。
当路禹回到蓝水之后,摩斯塔纳南方又多了一个新的故事。
三人一龙闯入塞列尔国内,抢走了他们的宝物,并且毫发无伤。
故事流传的速度是惊人的,在塞列尔悍然发动三线战争之后,摩斯塔纳各族对于塞列尔恨之入骨,任何击败塞列尔的故事都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强大到了有专门地吟游诗人撰写相关的故事,在各大阵营中传播。
蓝水城大捷之后,蓝水来了无数种族的使者,他们从参与那场大战活下来地精英口中听到了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故事,然后故事经过吟游诗人的传唱,故事的版本已经多到路禹听不过来了。
有从蓝水蘑菇人的角度描述的故事,比方说《凡妮莎使者再临》。
有从月影狼人角度描述的,比方说《蓝水的血肉恶魔》。
尽管路禹的名字被保护得很好,只是以“外人”作指代出现在这些故事当中,但是知情人还是有的,比方说与路禹合作地花冠精灵。
在勒琳地要求下,路禹的故事传遍了西线联军,这也起到了一个神奇的效果,西线联军战意昂扬,在围剿塞列尔军团地作战中无比团结,硬生生在西线给比迪利斯留下了一道伤口,这才贱兮兮地继续拉长塞列尔的战线,逼迫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次故事也不例外,勒琳第一时间就来征求路禹这个当事人地同意,然后改了改剧情,就丢到了西线联军中。
不久之后,西线联军地战场上就有巨人用吼的方式对塞列尔军队发起了“说书攻击”。
起初西线联军大部分军人还是不信的,但是伴随着支援肃伊城的军士回归,他们逐渐得知了自己后方被袭击的消息。
配合上巨人每天大嗓门喊出来的那些故事,一时间,军营中竟然有了一些杂音。
“后方都顾不住,真的还想打这场战争吗?”
“现在可是春天,西线打也不打,退也不退,到底在干什么呢?”
“都是南方军团的错,如果他们没有输,我们早就平推精灵了。”
看着逐渐有了杂音的军队,西线的指挥官们不得不在巨人说话时用膈应的屏障覆盖营地,以减少对方给军队带来的士气损耗。
但是有些声音一旦在内心中浮现,就很难再压下去。
尽管大多数士兵知识水平不高,脑子崭新出厂,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脑海中有一个朴素的认知。
春耕决定一年的粮食。
大军在外,老爷们不会下田,奴隶未必尽心尽力,数量也不足,如果明年再闹个灾荒,那他们岂不是要成老爷们收割的韭菜了?
在密林中跟有着地形加持,天赋加持的精灵们对抗本就危险,许多人走在被烧成白地的土地上仍会冷不防地中毒。
精灵投地毒不会立刻让人死去,而是会一点点地让人溃烂,或是让人一点点发疯,毒性五花八门,但有一点相同。
折磨你,让你成为无战力的伤兵。
比起跟精灵作战,西线的塞列尔士兵更想去和龙族对抗,毕竟是死是活都是一瞬间的事。
终于,在某个夜晚,早晚轮班说书的巨人们在勒琳亲信的组织下聚到了一块,潜伏到塞列尔要塞附近的刺客协同魔法师破坏了隔音屏障。
所有巨人齐声高喊,继续重复着蓝水城惨败,肃伊城被袭击的内容。
时值深夜,除了警戒的士卒,大多数塞列尔士兵都已经安然睡下,如同惊雷般的声音炸进要塞,于每个人地耳朵中轰鸣,令他们每个毛孔里都透着一股寒意。
长时间征战,不断地被西线联军牵着鼻子走,又再不久前险些被合围吃下三个军团,侥幸逃脱之后大部分人仍然高度紧张,后方被袭加剧了恐慌与不安的催生,加之对于前景的不安,终于…
塞列尔西线的重要据点之一的摩格要塞,营啸了。
摩格要塞的指挥官正是跟路禹几次交手落得无数质疑声的伊扎雷比。
他在回国之后,果然被无数贵族嘲笑,虽然比迪利斯深知这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为了皇帝的面子,依旧不得不处罚了伊扎雷比的家族。
身为比迪利斯嫡系,伊扎雷比并无怨言,但是他必须雪耻,而比迪利斯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再度赶赴西线前线。
有了路禹给予的教训,伊扎雷比稳扎稳打,每进军到一处,暗哨布置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力求点亮周边所有的区域,不给任何人奇袭自己的机会。
每次精灵们诱敌深入时,伊扎雷比就会默念着蓝水两个字,同时回忆血肉巨兽,让自己冷静。
在他的管理下,摩格要塞军团在西线的几次战斗中损失并不多,算得上是指挥得当了。
然而,营啸却发生了。
伊扎雷比冲出来时,整个要塞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喊杀声,惨叫声,意义不明地怪叫声,还有兵器相接金铁嗡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穿着塞列尔铠甲地普通士卒,骑士,都打成了一片,大家像是感受不到痛觉和恐惧一般,丝毫不进行防御,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直到两人都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血水汩汩而流,这才惶恐地大喊大叫。
一个刚刚把钢刀捅进骑士腹中的士卒转身就被拿着魔法铳的炮兵炸成了碎片。
炮兵又被骑着马飞驰的骑士踩在脚下。
挥刀地骑士没两下便被不远处的长枪捅成了刺猬,然后长枪兵们互相又操起长枪攮向对方。
理智尚存的部分军士想要驱散这些自相残杀的同袍,但是回应他们的却是两方地攻击,彻底混乱的要塞内已经没有理智的容身之所,不想死就杀掉对面的疯子!
伊扎雷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敌袭?
可伊扎雷比跃到要塞墙头也看不到对方的攻城部队,反倒是远处排成排的巨人一脸震惊地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要塞内的火光,他们的肩头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精灵,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不是敌袭,那就是有奇袭小队进城了?
可是什么小队能让这么多人发疯,总不能蓝水城的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吧?
伊扎雷比内心咯噔一下,血肉巨兽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
他强忍着恐惧,手中托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对着仍在厮杀地士卒们喊话。
放在以往,这样的举动足以让士卒们跪倒一片,然而现在根本无人注意到他这个指挥官地存在,仍在继续地挥舞着武器,收割着同袍的性命。
无奈的伊扎雷比将火球击碎,无数流星直坠地面,爆炸声此起彼伏。
他也不在乎伤到自己人了,如果任由这群人继续疯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然而伊扎雷比不知道,营啸的士兵们精神本就高度紧张,无数的爆炸声只会让事情向着两个结果冲去。
一个是士兵们被爆炸声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个则是…
惊恐的塞列尔士兵看着身边发生的爆炸,被炸得脑袋嗡嗡作响,大多数人根本听不到伊扎雷比发出的巨声术。
长久以来作战的本能让他们错误地以为,这是敌袭!
精神脆弱地士卒们大嚷了一声,然后朝着要塞南门就奔逃而去。
没人知道是谁先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动作仿佛有着传染力,一时间,要塞的各个角落,许多士卒齐齐涌向南门,即便伊扎雷比不断地呼喊,也无济于事。
士卒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以血肉之躯撞击在要塞大门上,后方地士卒根本不管不顾,一股脑的撞在“前浪”上,让一具具血肉之躯竟然发出了一阵脆响。
伊扎雷比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地场面,理智的守城士卒恐惧万分,只觉得下方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他们一个个眼睛猩红,双目圆睁,满脸血污的大喊大叫,着了魔一样推挤着前方的一具具断了气的尸体,把他们当做攻城锤,硬生生撞翻了沉重的南城门。
深夜中,大量的士兵发疯一样地在大地上奔逃,如同野人一般大喊大叫。
他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麻木地向前狂冲,不知道有多少人冲着冲着就倒地不起,再无生息。
被伊扎雷比的火球炸得恢复理智的士卒们看着手中的武器,感受着四肢百骸迟钝地痛感,闻着周围腥臭地血液,忽然发现周围都是尸体。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不住地在颤抖。
伊扎雷比天亮后清点人数,要塞内四分之一的士兵死在了昨天晚上的营啸当中,要塞南城门外,遍地横尸,早起的野兽正在享用着这顿天神送来的早餐。
已经意识到事情起因是营啸的伊扎雷比颓然地坐在城墙上,看着遍地血污的要塞,他久久无言。
“为什么…”伊扎雷比无力地嘶吼着,形同野兽,“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与敌人作战,以这样的方式损失了两千余名士兵,这简直无法接受!
花冠精灵和巨人也惊呆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摩格要塞内发生了什么,巨人看见着火之后还立刻找精灵们一起来看热闹。
但是看着看着,他们发现伊扎雷比火球洗地…这就不太对了。
可是奈何距离太远,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摩格要塞内发生了叛乱。
没有进军许可的他们只能围观者塞列尔人自己打自己,享受着这群恶魔自相残杀时发出的惨叫声。
天亮之后,潜入城内破除隔音法阵的勇士回来了,在他们的详细描述下,大家终于意识到,摩格要塞竟然因为路禹的事迹干破防了,最终导致营啸发生。
当勒琳带着花冠长老的礼品来到路禹身边时,路禹人是懵圈的,因为勒琳说的是“摩格要塞死伤惨重,有你一份功劳”。
路禹和欧尔库斯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手中的书。
“你可能误会了,我这几天哪也没去。”
勒琳把摩格要塞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路禹,伊扎雷比放弃了要塞,选择后退,精灵轻松收回了失地。
勒琳把装礼物地盒子向路禹这边推了推:“你确定不看一下我们为你准备了什么谢礼?”
“无功不受禄啊…”路禹还是觉得这事算不了什么,拿东西不合适。
“你确定不看一眼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
勒琳打开蓝色的木盒,一朵白花钻进了路禹的视野。
一旁围观的塞拉耳朵一下支棱了起来。
“天星花。”
勒琳即便说高兴的事情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而且是有花蜜的天星花,此前你说过之后,我就让花冠精灵们为你留意,特地前往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
“现在你还觉得拿东西不合适吗?”
路禹直接抓过盒子,立刻说道:“非常感谢,仔细想想,你用了我的故事,我拿也是应该的。”
204.自贫瘠中诞生的天才
分明为璐璐拿到了炼药的关键素材,但是路禹发现塞拉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
询问之下,路禹才晓得,璐璐炼制新药的失败率。
就拿她为笨龙炼制变形药剂来说吧,前后足足小半年时间,用废的素材无数,只要卖药水赚到了钱,立刻就去买新素材尝试,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璐璐的家里都弥漫着各种奇怪的药材味。
她究竟在尝试中损耗了多少素材塞拉不太清楚,但是她炼药的次数绝对不是一次,所以一朵天星花只能说是给了璐璐一次赌单抽ssr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塞拉说在科莱停下来比较合适的原因,只有在那里,璐璐才有更多的抽卡机会,回到梅拉大陆,以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关注她的情况,只要她的炼药清单暴露,每一方都会想着卡她的脖子。
“听说璐璐很喜欢吃你做的饭菜?”
不知道塞拉为何会问起这个,路禹只能谦虚中带着些许骄傲地回答:“用触手跟我抢吃的事发生了挺多次的,西格莉德被抢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
西格莉德尴尬的捂住了脸。
“那看来她这段时间过得比在家还好一些。”塞拉感慨。
塞拉去璐璐家拜访,带的礼物基本都是吃的,因为璐璐为了炼药和魔法相关的事情根本不会认真照顾自己。
起床就捣鼓药材,失败了就休息一会,休息的方式就是练习和创作新的魔法,两件事轮流来,就当做是互相调剂了。
璐璐经常找点野菜烫一烫,顺便配点米饭和面包就过去了。
璐璐的这种状态倒是和路禹推测的差不多,毕竟虽然她小时候是贫民的孩子,但是在觉醒魔法一步登天之后,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阶级的人。
“无论什么样的魔法师都好,只要能成为魔法师,家里人就不会挨饿。”
这也是璐璐小时候的信条,在她最终实现之后,她自然是不用在为生计烦恼,吃的住的穿的自有梭伦提供,路禹都能想到崭露头角的璐璐得到了梭伦皇室多大的关注。
塔妮娅早早下注,利用她帮忙做事,还以朋友地身份抓住她的心,就是看中了璐璐强大的潜力。
这种环境下,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如何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能由仆役与奴隶来完成,她只需要打个招呼,自有无数人为她效力。
脱离梭伦就是跟这种生活说再见了,就相遇时璐璐的表现,路禹立刻就知道她的独立能力很差…别的不说,在吃的方面可能连自己大学宿舍的伙食都不如。
但是嘛…
“她是魔法师吧,稍微用点魔法抓点野兽回来,吃点肉也是极好的…别和我说她只吃素啊,我们一起躲在树洞里的那段时间就属她吃肉吃得最欢,后来我做料理,她基本不吃绿菜,只捡肉吃,跟西格莉德一个习惯。”
一旁的西格莉德挠了挠头,心想自己身为龙人,吃肉才是正常,吃素才奇怪吧…
看着远处被笨龙放在脑袋上的璐璐,塞拉无奈地叹气。
“她跟着塔妮娅一起生活,自然是被塔妮娅传染了些许毛病,你觉得梭伦帝国的公主殿下会去吃野外狩猎来的野味,还是会选择购置被驯养,肉质更好的家畜?”
“璐璐脱离梭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对于钱的认知都没有建立起来,你说她跟雾妖去买菜,菜价至少翻四倍那都是赞美,因为璐璐离开梭伦时带走的东西很少,基本都是价值极高的硬通货,高面值货币,对于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大价值也有些失调了。”
“璐璐又不会讨价还价,一瓶加快魔力恢复速度的药水换一头羊,这种交易我是亲眼见她做过的,如果不是我捏着那个小贩的脖子,让他凑足十对羊送来,估计这交易就这么成了。”
路禹一头汗:“听起来,小贩还赚了?”
“赚不了,七阶魔法师练的药,他有资格卖高价吗?”塞拉哼了一声,“能够看出药水品阶的人只要看他的身份就知道他根本不是魔法师,一个没有实力的平民获得药水的途径成迷,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遇到良心买家都不可能会按照正常收购价,遇到没良心的,他能不能拿到钱都是个问题。”
“这也是我对他的惩罚,我就是要让他拿着一件可能改变他半生的贵重物品,却没法获得对等的报酬。”
说的好好的,但是路禹瞅着塞拉的眼神却总感觉有哪不对…
面包不知道什么原因,摔下了台阶,此时正在啜泣,欧尔库斯赶忙放下书籍跑了出去。
看着欧尔库斯手忙角落地检查着面包的伤势,路禹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父女”两字。
忽然,路禹想起了什么,他扭头问:“塞拉,问你件事。”
不知道因何跟塞拉熟络起来的雾妖为她带来了一份蘑菇浓汤和烤蘑菇,塞拉捋了捋头发,就要开始喝汤。
“关于璐璐的对吧,问吧。”
“璐璐成为魔法师才过去十余年吧,我曾经听璐璐说过,刚觉醒时,她还和父母一起纵火玩,可是后来璐璐说起梭伦的经历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们的…”
路禹的话越说越小声,因为喝汤地塞拉已经抬起了头,神情有些凝重,眼神也十分复杂。
察言观色之下,路禹没有继续说下去。
擦了擦嘴,塞拉问:“这个问题,你没在璐璐面前提过吧?”
“实话说,我很少主动问及璐璐的私事,即便璐璐不用她的能力为我解决问题,我也不会去问为什么。”路禹说,“她不说,我不问,我觉得这样相处就很好。”
塞拉心中对于路禹有了些许赞赏之意,她不动声色地问嘴:“那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个?”
“自从蓝水城大战之后,我回忆这一路上,似乎都是我在和她说自己的过去,但是我除了了解过她的部分过去…其他一无所知。”
“我一直觉得这样就挺好…”
路禹沉默了一会,把已经找出来足以形容那种感觉地词语全都扔掉,简单粗暴地说:“总之就是想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给出一个理由。”
塞拉又喝了一口汤,暖和的蘑菇汤很香,也很醇。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璐璐没有亲口提起父母的事,永远不要去问。”
“那是她永远的痛…”
塞拉与璐璐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场宫廷宴席之上。
已经从众多人中脱颖而出的塞拉被劳伦德带在身边,闻名梅拉大陆的教皇劳伦德亲自将她介绍给参与宴席的贵族们,让她成为了那场宴席上的最引人注目的人。
在应付完大量贵族之后,塞拉来到露台喘气,正好看见了一个人跪在一个小角落里,咬着牙,啜泣不止。
隔着老远,她就能感受到悲伤之意。
她本想上前安慰,但是第一次出席宴席,还有些拘谨,因此塞拉也就偷偷离开了。
直到很久之后,塞拉才知道,那天晚上在那里偷偷哭泣的人是后来梭伦的魔法师之星,璐璐缇斯。
塞拉说完这段吊胃口的回忆,忽然问了路禹一个奇怪的问题。
“一对毫无魔法基础地平民,生出了一个天赋绝伦的魔法天才,你觉得,是好事吗?”
“这,难道还能是坏事?”路禹愣了一下,反问。
他下意识间有了一个类比。
一个天赋卓绝的运动天才,老天爷赏饭吃的体魄和运动能力让他无论玩什么都能名列前茅,生出这样的一个孩子,哪怕父母是个普通人,在路禹的国家,那都是躺着等孩子带飞的结局,爽文都能写十几篇,励志故事可以不重版地宣传。
也是在这一瞬间,路禹忽然想到了一点。
这里,毕竟不是那个养育了自己的国家与土地。
“会这么想倒也正常,毕竟这本就该是正常地剧本才对的,可是对璐璐家不是那么回事。”
塞拉声音有些发颤。
“璐璐家很穷很穷,据我所知的历史,璐璐甚至不是平民,而是半个奴隶出身。他的父亲是奴隶,因为当时的领主大发善心,解除了奴籍,这才有了当个普通人的机会。”
“虽然梅拉四大国之间不开战,但是那些依附于四大国的小国战争却一点也不少,而且四大国基本不去管控他们之间地倾轧,这中间既有大国默许,也有小国为了争取利益在添火。而璐璐的母亲是梅拉一个小国的难民,她流亡到了梭伦,在艰难求生的过程中结识了璐璐的父亲,最终组成了家庭。”
“唯一有一点值得说的就是,璐璐的母亲曾经家境似乎不错,因此她在璐璐长大过程中教会了她识字。”
塞拉闭目回忆了一会,继续说道。
“璐璐家没有钱,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这样的家庭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天赋惊人的魔法师,当时他们就决定,希望让璐璐得到最好的教育,必须让她的天赋得到发挥。”
“于是,他们找到了梭伦的各大魔法师学院,希望得到一个入学名额,但是你知道的…”塞拉苦笑着望向路禹。
路禹喃喃道:“钱,身份,对吗?”
“是的,进入魔法学院,要么有钱,要么有身份,因为天赋这个东西兑现是需要时间地,谁知道这个天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偌大的梭伦,觉醒的魔法师不少,能成为高阶魔法师的寥寥无几,谁能说的准璐璐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璐璐的父母不管,他们坚信璐璐能做到,认为自己的孩子终究能够成为梭伦最伟大地魔法师,于是他们求人。终于,他们打动了一位平民出身的魔法师,这位魔法师愿意以自己的名义,帮助璐璐入学,但是他只能帮到这里,学费需要璐璐自己出。”
“于是摆在璐璐父母面前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钱,还有一个就是魔法师说的另一件事。”
塞拉用手捂住了脸,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当时入学梭伦王城内魔法师学院的平民很少,毕竟这里是政治中心,也是梭伦魔法师最多的地方,普通人基本没有这个资格到达此处,大多是在王城周围的学院进学。”
“璐璐如果想要在这里进学,那么入学之后很可能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霸凌。”
“贵族就是贵族,贱民就是贱民,身份在这里不可或缺,璐璐的出身决定了她极有可能会被秉性不好地贵族凌虐,而这种凌虐属于贵族阶级的特权,向魔法师协会求救都不见得有用。”
“璐璐的父母为了她能够拥有最好的未来,选择了难度最高的王城四处求学,如今已经有了一线曙光,他们自然会抓住…为了璐璐能够不被人歧视,安心地进学,他们做出了决定。”
“将璐璐的出身修改,寄送到一位学院魔法师名下当养女,而他们在名义上,再也不是璐璐的父母…”
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塞拉继续说道。
“最讽刺的是,被寄送的魔法师,只是为了钱,才决定收下璐璐这个养女,他不会照顾璐璐,也不会给璐璐支付任何费用,反而要求璐璐父母向他支付名誉费用。”
“一个难民,一个奴隶,两人能做什么样的工作才能支付起璐璐高昂地学费,以及一位贪心不足,毫无师德的魔法师贪婪的索求?”
“什么工作是只要有一条命就能去赌,每天都会有工作,只看是否能够回来领报酬的?”
路禹已经想到了那个答案。
西格莉德艰难地说了出来:“冒险者…”
“是的,为了璐璐能够在学院里安心学习魔法,他们不断地挑战着远超自己等级的委托,依靠经验,倒是安全度过了几次难关,但是厄运不会接二连三垂青他们。”
“在璐璐进入学院第三年,也是在璐璐被塔妮娅发掘,拉拢到自己身边时,他们的团队在矿洞内全军覆没。”
塞拉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璐璐一直说,她成为魔法师就是希望父母能够吃饱饱的,不用继续去努力工作。”
“在那后来,她的梦想变了。”
“为了父母,她想要成为梭伦最伟大的魔法师。”塞拉说,“但是谁又能来为她定义这个‘伟大’呢?”
205.璐璐的过去
在父母死去之后,璐璐缇斯彻底没有了牵绊,为了回应父母的愿望,她的人生中只剩下了魔法,这也让她在魔法的领悟上相较其他人有了飞跃式地进步。
塞拉也曾怀疑过璐璐父母的死与塔妮娅有关,但是转念一想,璐璐的父母如果还在,塔妮娅掌控璐璐只会更方便,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做出一个不利于自身的决定。
梭伦皇室很大,塔妮娅在她父亲眼中并不算得上是个多么亮眼的人,她的前面有太多的哥哥姐姐,而封爵,领地都是按照能力和人脉发放,众多皇室子嗣也只有寥寥几人获得了这份荣誉与认可。
塔妮娅在当时的梭伦王室没有任何存在感,论能力,她还没有展现出极好的社交水准以及权谋水平。
论人脉,塔妮娅除了几名亲卫之外,一无所有。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筹备。
塔妮娅的目光很少瞄准王城各大魔法学院,冒险者工会的精英,那些人奉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比之她的拉拢,她那些有爵,有封地的兄弟姐妹们更有优势,毕竟只要跟着走立刻就能到封地混得有声有色。
塔妮娅不要精英,她喜欢抽奖。
“抽奖…你的意思是,她挑的是出身普通,人际关系单薄地普通学生?”路禹回过味了。
塞拉笑着点头。
“像璐璐这样的人,塔妮娅笼络了许多,要知道,虽然她在皇室内是边缘人,但是名义上仍是公主,而且她也把礼贤下士做到了最好。”
“在当时的梭伦皇都罗德米尔的各大魔法学院中,都流传着她对任何出身的学生都一视同仁的言论。想想看璐璐的遭遇,在各大魔法学院里,底层平民学子数量也不算少,你觉得他们会对塔妮娅有个什么样的印象?”
“不是做戏?”
塞拉思考了一会:“虽然我很不喜欢塔妮娅,但不得不说,她即便是做戏,也是当时的梭伦皇室中,少数地,愿意做全套的人。”
塞拉举了个例子。
塔妮娅身边的头号忠犬赤红,其实就是平民出身,她的父母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把她塞进了魔法学院,但是她的父母没有为她买“寄养”资格,因此赤红在学院内深受排挤。
因为这个原因,赤红在学院里话很少,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忍着,然后全都在学院实战考核上打回去。
但是这种做法往往会招致更大地欺凌,出身更高的贵族虽然也是欺凌的一员,但是他们大多只是鄙夷她的出身,基本不涉及父母。
但是贵族嘛,自然也有狗腿子,为了讨好更高位的贵族,有些人经常会把底线放的很低,某一次就连带着赤红的父母都侮辱上了,甚至在家属探视日结束之后打坏了赤红父母带来的礼物。
于是有人流血了。
学院内私斗的惩戒很严厉,加上赤红本身出身就不太好,因此即便学院高层中不少都表达了小惩的态度,但是耐不住部分高层和受伤贵族子弟背后的家族施压。
赤红退学基本已成定局。
也是在这个时候,塔妮娅介入了。
当时还没有什么人脉与名望的她动用了自己的身份亲自下场,还特地自己出钱给几位受伤贵族子弟家中送去礼物,最后亲自来到学院跟几位院长喝了茶。
本来应该离开学院的赤红不仅留了下来,之后在学院内直接无人敢惹,更别说挑衅。
不仅如此,塔妮娅还为赤红的父母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们可以轻松地赚到一些养活自己的钱,有足够地时间与自己的女儿碰面。
塞拉喝了一口蘑菇汤:“根据教国的记载,这件事在梭伦皇室内还掀起了一些波澜,不少人嘲笑塔妮娅姿态太低了,简直不忍直视。”
“但是兄弟姐妹的讥讽和嘲笑没有动摇塔妮娅的决定,因此她收获了赤红,赤红现在是六阶,也是塔妮娅当年最棒地投资成果之一。”
做戏做全套的塔妮娅以抽卡的方式不断地寻找着值得培养的人才,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要数量,只要质量,追求潜力,这使得环绕她身边的人虽然量看起来少了一些,但是都很有分量。
不少人即便得不到塔妮娅重用,乃至被抛弃,依旧对她忠心耿耿,塞拉觉得塔妮娅的洗脑能力一定十分强。
璐璐是塔妮娅抽卡的巅峰,如果赤红是sr,那毫无疑问,璐璐是能用到毕业的ssr。
在璐璐展现出极强的天赋之后,塔妮娅就立刻对她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并且早早地圈住了璐璐。
璐璐父母刚死,塔妮娅是璐璐为数不多可以聊天的人,一来二去,塔妮娅就成了璐璐唯一的那个朋友。
塔妮娅也是依托着赤红,璐璐两人,在梭伦中逐渐有了自己的名望。
塔妮娅对身边的人着实不错的,基本她有的东西都会跟赤红和璐璐分享,如果事情这么一直发展下去,璐璐也不会离开梭伦,更不会独自一人炼药导致爆炸,路禹自然也就没法遇见璐璐,没准就直接在树洞里寄掉。
塞拉和路禹已经来到了室外,欧尔库斯要翻找一本特殊的召唤书籍,只能让聊得起劲的两人先出去。
塞拉觉得已经说了这么多,不把这段事情说清楚实在不合适,于是便带着路禹来到了笨龙旁边,坐在笨龙伸展在地板上的翅膀上,把话题继续。
“璐璐真的没跟你说过沙曼吗?”塞拉再次询问。
“我回忆过了,真的没有。”路禹连连摇头。
塞拉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了下去。
璐璐和塔妮娅的关系是一瞬间急转直下的,起因就是两年前的沙曼毒雾事件。
梭伦边境城邦沙曼突然反叛,以沙曼本地魔法师为首的叛军挟持本地贵族以及民众,又接连击退了两次梭伦军队的攻击,因为塔妮娅有一个领地就在附近,因此梭伦皇帝便让塔妮娅以皇室的身份向沙曼叛军劝降。
塔妮娅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的,因此最终成行的是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进入沙曼叛军大本营之后不久,大量后来沙曼的幸存者均目睹,剧毒的雾气从叛军大本营中散播而出。
事后的调查也显示,沙曼叛军大本营确实是毒素最猛烈的地方,那附近几无生者。
同时,幸存者也报告了另一件对璐璐十分不利的事。
在毒雾扩散后不久,有人看见璐璐从大本营中飞出,径直离开了沙曼。
沙曼全城人口近三十万,在毒雾袭击之下,内城贵族近乎全灭,全城人半数死亡,大量民众因为呼吸到毒雾,没法及时接受治疗,留下了严重残疾。
塞拉说:“前不久肖特兰爆发瘟疫时,我去了一趟梭伦王城罗德米尔,那里的人其实对边境有着大量异族生活的城市并不关心,即便他们中不少人本来就不是人类,但是依旧称呼那里的人为异族…”
“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沙曼毒雾这件事性质十分恶劣,恶劣到让王城中那些对国家边城在哪,状况如何的王城本地人都为之震惊。”
“十几万人死亡,当地领主,贵族全灭,大量残疾者,而且据信制造出这起灾难的正是梭伦风头正盛,被誉为梭伦新生代魔法师新星的璐璐缇斯,这几个要素混在一起,直接引爆了梭伦国内的话题。”
“梭伦皇帝先后派出三波魔法师调查了沙曼叛军大本营,毒雾的构成极为复杂,是先制成药剂,然后再以特殊的魔法催发,以最大化它的效果,这也就是毒雾扩散到远处之后,威力仍然巨大的原因。”
“而众所周知,璐璐恰好就是一名还算不错的药剂师,她有捣鼓各种奇怪药剂的习惯,平日里就经常和赤红,塔妮娅分享那些成果。”
剧毒爆发的地方就是璐璐缇斯与叛军魔法师首领会谈的位置,且这里残留毒素最高。
不少人都目击到了璐璐缇斯从毒雾中钻出离开,她并未受到毒雾的影响。
璐璐缇斯本身就是一名合格地药剂师。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身为魔法师新星,拥趸自然是有的,起初还有不少人在帮她说话,但是这些声音在随后越来越小。
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一种恐慌与背叛的复杂情绪当中,所谓昔日有多爱慕你,如今就多惧怕,痛恨你,正是如此。
皇室中也有不少人指责塔妮娅,认为正是她让璐璐缇斯想办法解决掉沙曼的叛军首领,以擒敌先擒王的方式,试图在会谈中一举拿下沙曼城,平定叛乱,夺取功绩,这才导致了璐璐缇斯使用了极其危险的药剂,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们这么指责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据塞拉了解,在璐璐出行前,塔妮娅就曾说过,沙曼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其实根据语境来看,也许塔妮娅只是想表达,璐璐缇斯办事她一向很放心,但是在毒雾事件发生之后,这句话地含义就值得被挖掘一二了。
更为致命的问题是,璐璐缇斯并不肯回答,当日她前往叛军要塞时,手中携带的两口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这更是让审判团的成员们加深了对璐璐的怀疑。
两次审判过后,璐璐缇斯的言行被传了出去,也导致了梭伦民众更为愤怒。
身为底层人晋升高处的励志典型,璐璐曾是许多人的偶像,但是这些憧憬与崇敬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
审判团到底是给了璐璐缇斯和塔妮娅一点面子,一位是帝国史上最为年轻的高阶魔法师,天赋卓绝;一位是帝国近年来最有名望的皇室成员,在平民魔法师中口碑极好,继续追查下去,把他们都丢在火上烤,丢的只是帝国的面子。
也是在这次事件之后,璐璐缇斯和塔妮娅彻底决裂。
塞拉无法猜测到具体原因,因为璐璐缇斯什么都不愿意谈及。
根据现在已知的信息,塞拉内心比较认可,与事实真相比较贴近的猜测有两个。
第一:塔妮娅让璐璐缇斯带去的箱子里,的确有着剧毒药剂存在。
第二:剧毒的事情塔妮娅确实一无所知,但是塔妮娅觉得璐璐缇斯对自己有所隐瞒,而做戏做全套的她原本已经有了不错的名望,此刻全被璐璐毁掉,因此她不能再留璐璐这个妨碍自己名声的人在身边,选择舍弃她也就成为唯一的选择。然而她没有想过,璐璐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是连长久相处地赤红都不能比的挚友。
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一场巨大的误会,但是真相是什么,塞拉仍未能够寻找到。
毒雾事件的两位当事人也迎来了自己的抉择时刻。
最终,塔妮娅选择了利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她选择与璐璐缇斯切割关系,但是拿出了自己的钱财,负责了沙曼城的善后事宜。
很多人都说,这个举动算是承认了这件事有她和璐璐的责任,但也有人说,这是塔妮娅仁善的表现。
于塔妮娅而言,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别无选择下的选择,但是对璐璐而言,这是一种背叛。
璐璐不再是帝国的骄傲,毒雾让她成了梭伦人心中的恶魔,是避之不及的瘟疫。
失去了一切的璐璐收拾了自己的所有东西,离开了梭伦。
至此,相处了近七年的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璐璐来到了梭伦边境,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屋,开始隐居,不再与外人交流,愈发的自闭。
她恐惧社交,害怕说话,在房子附近设计了大量的魔法阵,避免一切外人踏入自己的世界。
璐璐彻底从梭伦的视线中,消失了,同时也消失在了梅拉四大国的众多信使视野当中。
曾经梭伦新一代的魔法师之星,在毒雾事件之后,陷入了沉寂,不再闪耀。
为了知道真相,也为了安慰这个失意,自闭的家伙,塞拉不厌其烦地骚扰着璐璐,并最终让璐璐的病情缓解。
就在塞拉不断地用自己的方法治疗着璐璐的心伤时,刚恢复了一些的璐璐在为笨龙制造药剂的过程中,发生了大爆炸。
大爆炸产生的魔法扰动又强化了定点传送卷轴的效果,最终让璐璐以想象不到地方式传送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塞拉斜了一眼路禹:“再接着,就是璐璐被某个躲在树洞里求生地家伙捡到的事了。”
这语气,有够幽怨的…
206.破碎的规则
“你是为什么会缠在璐璐身边的?”
“缠?”塞拉冷冷地睨了路禹一眼,很显然,她对于路禹的这个措辞并不满意。
路禹无奈纠正:“好吧,你是因为什么,想要更多地了解璐璐一些的?”
这一回路禹确信自己的遣词足够谨慎委婉了。
塞拉很满意路禹的上道,但是她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着说:“你猜。”
“找到了,我找到了!”
欧尔库斯拿着一本书,狂喜地从屋内冲出,急吼吼地跑向路禹。
“找到了,就是这本!”
此前欧尔库斯就说过,他记得有一本书内记载了关于白光世界的内容,而且那个内容颇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欧尔库斯藏书太多,一时间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哪一本,因此这几天都在和路禹一起仔细翻找。
塞拉很自觉地为欧尔库斯让了出了空间,并拍了拍笨龙,让他不要打扰这两人。
欧尔库斯已经忘我,他把那本书展示给路禹,缓缓地翻开那略微有些泛黄的书页。
书名《召唤的基础理论与迷思》,是一本包含了召唤理论基础,记载了一些周边召唤术现状的书籍。
写下这本书的人名叫克洛克,他是一名五阶的魔法师。
这本书相当地枯燥无味,其实光看名字你都能感觉到它是一本难啃又无趣的书籍,但是欧尔库斯快速地翻过了那些基础理论篇章,来到了书本后半部分,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处。
路禹顺着欧尔库斯地指示,轻声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科莱一名叫做贝基·伊洛纳曾描述过一件发生于召唤之后的怪事,他声称自己前往了一处奇怪的白光空间,那里似乎只有柔和的白色光芒,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边界,显得无垠而空旷。”
路禹内心咯噔一下,赶忙接过书籍,认真地读了下去。
“在这个异常空旷的世界中,贝基·伊洛纳撞见了衣着服饰与自己所在的区域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两人在戒备地互相对峙了许久之后,由贝基率先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但是很明显,双方使用的并非是同一种语言,因此两人在初期基本没有有效地沟通,但是两人基本都确定了对方没有敌意。”
“贝基声称自己在苏醒前期看到了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于自己身前的半空中,阻挡了他的视野,缓缓地将自己吸入其中,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就躺在自家的床上,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克洛克在书中写下了他对这则奇怪的传言的推测,他认为贝基应该是召唤劳累过度,因此产生了奇怪的梦境,他把这个事情当做召唤术发展停滞的一个“悲情故事”来记载,并不认为那些传言有真实可信的部分。
但是路禹和欧尔库斯却清楚地知道,贝基说的都是真的,他去过白光世界,只不过他在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摸索出来。
黑色的漩涡路禹和欧尔库斯都见过,去过白光世界的人只要进行召唤必然能看到这个漩涡在自己的召唤物上方浮现,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又像是一张嘴巴,偷偷地吸收着他们召唤时释放出的魔力。
这个记载中,有一点欧尔库斯看过就忘不掉。
路禹也捕捉到了那个异乎寻常的描述。
“这个叫做贝基的召唤师,在白光世界里见到了其他人?”路禹难以置信,“欧尔库斯,你进入时见到过吗,先说一句,我进去的几次可是一次都没看到过外人,只有我在里面漫游。”
路禹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私密的,每个人进入地都是单独成型的
欧尔库斯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我不像你,去过那里好几次,我只记得自己去过那个世界一次,我的眼睛也是在那场事故中留下的残疾,并且获得能看到漩涡的能力。”
“大多数前往白光世界的人记载的都如同梦境,描述也基本提到了那里空无一人,但是只有这一份…”欧尔库斯轻拍路禹手中的书籍,“根据贝基地描述,他抵达的地方就是我们曾去过的地方,但是与我们不同,他在那里见到了别人。”
路禹陷入了沉思。
根据欧尔库斯的描述,进入过白光世界的人留下的描述虽少,但是他们都是地区内有名地召唤师,因此留下了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猜测。
欧尔库斯非常赞成地资格说。
能够前往白光世界的人必然是得到了某种资格的人,这种资格究竟代表着什么,暂时无人可知,但是欧尔库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这是一种“接近”召唤真相的名额。
唯有抵达过白光世界,才有可能知道召唤支离破碎的根源是什么。
对于资格说路禹也没有反对,自己数次被拉过去,又在里面尝试着使用各种“言灵”,确定了那里并非是什么都无法响应,只有白光存在的世界,他的秘密需要向着正上方去探索,并不在地面上。
可如果说贝基的描述是真实的,那么就证明,白光世界并非私密区域,而是一个公共区域,在这里是能遇见其他人的。
根据资格说,能来到此处的必然都是召唤师…
路禹赶紧询问欧尔库斯书籍的成书时间。
欧尔库斯翻了翻扉页。
“科莱历五七三年,坠星月。”
路禹尬住了:“这…大概多少年前的书?”
一旁一直有在听的塞拉吱声了。
“大约是八百年前,真亏你能找到八百年前的书籍,而且还能保存得这么完好。”
欧尔库斯接受了塞拉的赞美:“召唤学者的素养罢了。”
“八百年吗…”路禹摸着下巴。
难道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白光世界其实并非独立的?
又或者说,现在它也不是独立的,只是已经没什么人能够进入其中?
塞拉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欧尔库斯在一旁,她没有开口。
等到欧尔库斯说要帮路禹誊抄召唤手册离开之后,塞拉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的时间不多了,科莱的事情不能迟缓,所以你要做什么就趁现在吧。”
“等欧尔库斯把召唤手册复制给我,就可以出发了。”路禹也算好了时间,他大概还有一天能跟蓝水城的诸位好好的告个别。
塞拉点了点头,望着远处地欧尔库斯在书房内伏案而作,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对召唤也有一点浅薄的了解。”
路禹倒是没想到塞拉也懂召唤的事,他好奇地抬起头。
“你从璐璐那里应该听说过侵染之灵事件吧?”
“听过。”
“那你知道侵染之灵事件中,召唤师支付了魔力,却什么都没有召唤来这件事吗?”
“也听说过。”
塞拉点头:“那就好办了,我在教国的藏书馆内翻阅杂书时看到过这么一个记载,当年一位召唤师曾经说过…也许召唤从未完善过,只是早先的人没有探索到极限,因此不曾发觉它的残缺。”
塞拉轻拍路禹的肩膀:“世间的一切都有基础的规则,魔力的运用可以被摸索,因此得以发展。”
“根据魔力细分的各大流派,比方说元素法师,元素的规则能够被掌握运用,因此各大元素魔法一直占据主流。”
“规则是否能够被摸索,又是否完整,是一个流派兴衰的关键,假若有一个流派本身就是死路,那么摸索到的,只有悬崖峭壁。”
“你们讨论了这么多,我当时脑海里有一个想法,想送给你。”
塞拉顿了顿:“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八百年前功能相较于现在还要完备,而如今却尽显颓败之态,那有没有可能,它的规则,已经破碎了?”
路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他才理解塞拉话语中的意思。
魔力,大家都不知道根源在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摸索着魔力的规则,利用它的力量,因为魔力的体系是完善的,齐全的,有理可循的。
只要顺应了魔力的“理”,那么大家就能享受它带来的便利。
但是召唤不一样,从路禹接触至今,召唤术体现出的特点可以概括为“混乱”,“莫名”,“毫无规律可循”,即便你顺应了它的规则,它依旧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时不时折腾着你脆弱的神经。
在这里,路禹这样的二阶魔法师可以钻空子召唤出超规格的召唤物,但同时他也会在召唤普通召唤物时货不对板。
召唤代价浮动极大,机制又极其不合理,甚至还能出现你支付了代价,但是不给你召唤物的诡异情况。
凡此种种,确实如塞拉所说,属于召唤的规则已经破碎不堪了,濒临失效。
药剂师可以通过无数次实验积淀出一个最符合预期效果的药剂。
魔法师可以通过大量的练习,将魔法练习得炉火纯青,不出差错。
人偶师可以依靠素材的筛选,得到大量不同效果的人偶,一点点逼近“制造自我”的终极。
召唤师呢?
召唤师可以得到独一无二的抽卡体验,你的每一次召唤都是一次卡池遨游,运气好,召唤仪式给你正确召唤,效果不错的召唤物。
运气不好,他甚至吞卡!
“路禹,虽然之前我就想说,但是又觉得我们之间才认识,不太好开口,但是既然你也知道璐璐的那么多事,我也就以魔法师前辈的角度提醒你一次。”
“无论你是以什么方式召唤出能够吞食十万人的召唤物,切记,那是你根据规则漏洞得到的产物,并不完全属于你的力量,你的本质仍是在赌博,只是你赌博的赢面似乎更大一些,但是只要是赌,就有可能输。”
“你没有在关键时刻被召唤仪式拒绝提供召唤物只是运气好,并不是它对你网开一面,也许你打破了常人的思路,创造出了全新的召唤物,能够短暂地依托他支撑起自己的实力,但是它仍不完全属于你。”
“我之前从未问过你,现在我就瞎猜一下…那只吞食了十万人,连六阶魔法师都无法阻挡的召唤物,你真的彻底掌控了吗?”
路禹嘴巴微张,随后咽了口唾沫。
一语中的。
钢琴一开始弱小时还十分听话,但是随着他不断地吞食,变得强大之后,钢琴就愈发叛逆,几次都尝试着反抗路禹的命令,接受命令也是不情不愿。
这不是什么孩子长大了,叛逆心强可以解释的。
他是不服自己!
一个人牵着一头从未真正意义上驯服的狼,如果身强体壮还好,狼还会被震慑到。
但是如果牵着狼地只是个弱小的孩子,那么狼只会在权衡双方地实力差距之后,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十分碍事。
钢琴也是如此。
他不喜欢路禹为自己施加的束缚,不喜欢有人命令自己。
诞生了自我意识的他知道了召唤师在主宰他的命运,但是路禹并不强大,无需畏惧。
如果不是构成钢琴初始血肉的,是蓝水土地上阵亡的战士们,路禹想躲开反噬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些战士心系自己的家园,执念伴随其中,他们伴随着钢琴在这片土地上征战,驱逐了塞列尔人,对于路禹给予自己的机会十分满足,因此他们率先消解,这才导致了钢琴崩溃。
这才是路禹躲过一劫的原因。
看到路禹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塞拉轻叹一声。
不是她想要打击路禹,而是她不希望路禹玩召唤玩出事。
在梅拉大陆研究召唤已成禁忌,召唤师几次错误的选择,以及他们昔日的斑斑劣迹,使得梅拉大陆上仍然对召唤师群体有着很深的偏见。
尽管路禹与那群人不一样,但是书中描述的那些场面历历在目,即便是为了璐璐的心情着想,塞拉也不希望路禹过度高估自己召唤的力量。
他必须认清自己的定位。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拥有着极其危险的武器,捏在手里不断把玩,却无法真正掌握它的孩子。
一旦武器失控,伤害的不只有他!
如果真的想要探索召唤规则破碎之后的秘密,那路禹只有一条路可走。
变强。
唯有变强,才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
207.重筑召唤之路
欧尔库斯之前说过,他研究召唤术遇到的压力更多的来源于周围,确切来说,是环境。
召唤凋敝已成共识的情况下,欧尔库斯就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呆头娃,一头踩进了泥潭当中,他们没有看到欧尔库斯并不在乎满身的泥巴,只是望着泥巴在笑。
路禹虽然没有被嘲笑,但是一路上地遭遇也能间接说明许多问题了。
霍古,璐璐,塞拉在知晓路禹把召唤作为自己的学习重心之后均在不同程度上,委婉地表达了建议转职的想法。
他们反复把召唤的弊病罗列,只为了委婉地给出那个结论。
“这个版本召唤师没出路,你要不要换一个,我们可以帮你。”
路禹知道他们在关心自己。
越是强大的魔法师越清楚召唤的问题有多大,不稳定性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个词,落在召唤里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因此璐璐一度十分后悔把路禹引向了召唤的道路,为了让路禹能够不浪费魔法师的天赋,她绞尽脑汁地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
蓝水城璐璐突然爆发,路禹也认为有内疚的因素在内,她虽然十分看好自己在召唤上的突破,但是内心总是不安的,害怕他终有一天被无法越过的高墙堵住,不敢去想象他努力得不到回报时失落地模样。
塞拉的建言也是立于这一基础上,知晓自己有天赋,也基于璐璐的感受出发,以自身经验告诫路禹应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当然潜台词最好就是别头铁。
路禹已经听了很多次,耳朵都起茧子了,这让他想起了很相似的一件事。
在大学生活期间,下铺的舍友跟家里闹了一次很大的矛盾。
舍友十分喜欢画画,水平也还不错,画的美少女头像是路禹宿舍群聊唯一指定头像。
在大一末期他就委婉地向自己的父母表达了,努力完成学业,然后在毕业之后依靠画画赚钱的想法。
那天中午,宿舍里的大家都没能好好休息,因为即便他站在走廊,大家都能听到他语气从谨小慎微到微微愠怒的转变,到了最后,他不得不通过拔高声音盖过手机那头传来的说教。
那是梦想和现实的冲突。
在舍友不在的时候,他的父母来到了宿舍,给每个人都带了一份礼物。
那是两张很淳朴很大众的脸,一生的辛劳都镌刻在脸上,线条粗粝且狂野,让人能够联想到美术书上曾出现过的那副名为《老人》的画像。
舍友的家境很一般,他的父母更期望他找一份正经工作,不是希望他让家里大富大贵,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他的父母无法理解画画怎么能当饭吃,他们的眼界和阅历都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他们希望大家能够帮忙劝说一下自己执拗的孩子,因为同龄人更懂同龄人。
宿舍里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沉默且局促。
在他的父母没来之前,大家都死死地站在舍友这一边,认为他完全有能力靠这个混口饭吃。
然而此刻,大家说不出话了。
大学的大家总是年轻气盛,热血且怀有一些不切实际地幻想,诸如毕业之后自己很快就能赚到大钱,自己也许能够迅速出人头。
名为现实的高墙向他们逼近时,他们才窥见自己的愚笨。
梦想远没有吃饭重要。
吃不饱饭的人,没有谈梦想的资格。
大学期间,舍友依旧画画,但是大家却不再一味地鼓动他想做就做,而是隔三差五在赞扬之余告诉他这碗饭不好吃,想要吃好吃饱,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同时…他需要有一条退路。
舍友被说服了,他没有撞上南墙,而是在南墙边上挖了个洞。
他没有荒废学业,一边画画,一边谋求一份正经的工作。
在毕业前,他很兴奋地请大家搓了一顿好的,用的是他画画赚来的钱。
召唤这件事同理,璐璐和塞拉都希望路禹能过得好一些,因此他们以经验给出了一个最安全的解。
早已明白如何解决这种忧虑地路禹感谢着塞拉的关心,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不会放弃召唤的,同时,我会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一点你放心。”
“这不容易。”塞拉提醒。
“没事,这是璐璐为我选的路,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我都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成果,怎么能畏手畏脚,就此放弃…哪怕是绝路,我也会在那基础上,将起延伸,修补好!”
“如果修补不好呢?”
路禹眼神坚定:“那就重筑它!”
“总有一天,我要让召唤师,都用上我创造出来的召唤物!”
被这豪迈的话惊到的塞拉愣了一小会,随即脸上露出了赞赏地神情,不过转瞬即逝,因为她看到路禹已经把视线移过来了。
塞拉绷着脸:“行行行,重筑重筑,那么可爱地三阶小魔法师路禹先生,伟大的召唤物创作者,请以四阶为目标出发吧,我和璐璐就先在前面等你了。”
塞拉提起箱子躺到了笨龙身上,不再搭理路禹。
仰头望着碧蓝色地天空,塞拉嘴角微微上扬。
“重筑吗…野心还真不小啊。”
“璐璐你啊,到底是怎么遇上这种奇怪的家伙的。”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死气沉沉的召唤之路上开辟出新的道路,修补也好,重筑也好…真好奇你能达到哪一步啊。”
路禹要走了,这个消息飞速地在蓝水城内传播。
知晓情况的蓝水蘑菇人,月影狼人都飞速地聚到了路禹家附近。
蘑菇人送上了异常好吃的蘑菇。
狼人则是拿着不知道从哪狩猎来的野味。
鸢尾地狐狸们揪下了尾巴上的毛,制成了围脖以及毛茸茸的手袜。
花冠精灵嘛,他们倒是想送花的,但是根据勒琳的小道消息,路禹不怎么会欣赏花,他们也就作罢了。
经历了蓝水城大战的大家格外地仰慕路禹,依靠召唤物,带领着他们击溃塞列尔的壮举足以在摩斯塔纳的土地上再传唱千年。
“同样是人,塞列尔人和路禹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别说狼人们想不明白,脑子不错的花冠精灵们也搞不明白。
早已把路禹当做自己一份子的他们并不想让路禹这么快就离开,蓝水新城的模样路禹还未见到,这实在太可惜了。
原本蓝水有一个提案是在蓝水城内找个地方为路禹立个小雕像的,但是被路禹赶紧阻止了下来,这真的有些过了。
在夜水的隔音屏障内,路禹完成了小可露儿的科莱语测验,连续三次都是接近满分。
总想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小可露儿被姐姐揪住了脸蛋,吃痛之下,她不得不宣布路禹已经达到了可以用科莱语日常交流的水准。
路禹,西格莉德,雾妖一脸兴奋。
夜水等人就显得有些失落了,如若不是勒琳率先上前恭喜,估计她们还愣在原地不动。
“花冠精灵和西线各族会永远记得你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若非你如此急促,长老们还想亲自送你一程的。”
虽然与勒琳认识地比较晚,但是这个冷冰冰,却很有魄力的精灵却给路禹留下了很深印象。
带着精灵们在蓝水城内作战到最后一刻,这份勇气,东线那些龙族加起来都不如。
龙族?
虫族!
就在昨天,龙族在东线被塞列尔大败,一战被屠七龙,龙人死伤惨重。
塞列尔把在西线精灵,蓝水城下积攒地怒火全都释放在了龙族身上,以至于东线已经无法维持均势。
太拉胯了,这就是摩斯塔纳常年隐藏不出,以最强种族自称的龙族吗?
从开战至今,这群小虫子有做过哪怕一次正常的操作,打过一场不这么脑溢血的仗吗?
先是坐视不管中部战线糜烂,放任塞列尔军队长驱直入,攻入摩斯塔纳南部。
紧接在在与东线塞列尔军团作战过程中消极迎战,长期以东部地区的其他种族为先驱,不让自己龙族的有生力量参战,保存实力。
然后在塞列尔兵临蓝水城下,路禹准备带着蓝水城放手一搏的关键时刻,他邀请龙族和精灵族在开战之后同时派出精锐奇袭塞列尔后方要塞,制造压力,想办法扩大战果。
花冠精灵直接派来了长老会之一的勒琳,而龙族一方,毫无动静。
就连他们最初派来地使者也是把高傲两个字印在脑门上的极品货色。
与这群愚不可及地龙一比,笨龙都是那么的聪慧。
“该,那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我们重绒和鸢尾请求援救那多次,他们全都借口推脱,我看他们压根不把我们当成盟友!”
“好死,喝蘑菇汤咯!”
当龙族溃败的信息传来时,蓝水新城内,各族的声音能反应很多问题。
喊出好死喝蘑菇汤的人不仅没有被指责破坏团结,而是得到了一堆附和。
与龙族那群目光狭隘招致灾厄的货色相比,勒琳这个太出色了。
“花冠未来绝对会在你的帮助下蒸蒸日上的。”
勒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别人说是奉承,但是你说的嘛…谢了。”
夜水欲言又止,路禹主动抱住了她,学着凡妮莎的方式还了初次见面时自己没回的礼。
“我在你的小屋附近会留下一个通讯的法阵,如果信息通畅,我会在想明白之后,给你凡妮莎问题的解。”
夜水有些失落地说:“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多在蓝水呆一会,你的蘑菇们学习速度可快了,不仅如此,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放弃自己的种族天赋,而是在你的教导下,将两者结合…”
路禹打断了蓝水:“他们自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相逢是缘,我给的足够多了,也许我回来找他们的那一天,他们已经不需要我这个‘神明’了。”
很委婉,但是夜水知道这是路禹在堵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再拿小蘑菇们当做借口。
看见路禹走向自己,银萨立刻张开双臂,露出堪比气垫一样的结实胸脯。
路禹犹豫了一下,在那双大手能触碰到自己时,握住了银萨的手,这个动作有效避免了自己像是个小鸡仔一样被这个狼人王子搂住,然后被他控制不好力道,不知轻重的一顿拍打。
银萨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用力地握紧了路禹的手。
“嘶…”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新的月影一族在战争后诞生,我们将铭记与你奋战地日子…同时我的弟弟还让我告诉你,他忘不掉陪着你一起在北城煮金汤的日子。”
本来前半句还挺提气的,银萨后半句让路禹的脸歘的一下变红了。
能不能别这么破坏气氛!
“你的弟弟?”
“害怕身份暴露被你特别对待,他没有告知你身份,结果第一天就被丢去北城煮金汤了…本来他还有点意见,但是看见你亲自…”
“别说了…别说了!”路禹捂着额,“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别在提这茬了!”
最后就是小可露儿了。
路禹还没说什么,小可露儿就咬着牙,红着脸说:“真搞不懂你旅行有什么好的,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连实力都没法好好提升…好了,姐姐,别扒拉我,我知道的!”
小可露儿吐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平静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别死在科莱了。”
瞬间,小可露儿的尾巴就被大可露儿拽住,疼得她吱哇乱叫,毫无形象可言。
果然是亲姐妹。
“抱歉,我代她说吧,愿你的旅途永远有鸢尾花相随,无论在何地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安详与宁静。”
路禹看着疼得流眼泪的小可露儿,憋着笑回应道:“谢谢”
“顺便…”
“我的科莱语语言老师,我在用科莱语时会记得你的谆谆教诲的。”
跟在场熟悉的人一一告别之后,路禹带上了几串烤蘑菇来到了欧尔库斯的院落外,把烤串教给闻到香味而来的面包。
路禹揉了揉面包的脑袋,径直进入房间。
欧尔库斯仍在书桌前翻阅着什么,看见路禹进来,把桌面上一本二指厚的召唤手册交给了路禹。
“不只是我的召唤心得,里面还有你要的特殊召唤事件发生年代表,特殊事件分类。”欧尔库斯说,“书籍太多,整理不过来,我只能给你提炼这么一些。”
“谢谢。”路禹知道这是个大工程,本不应该在一星期内完成,但是塞拉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了,没有时间继续拖延。
这二指厚的册子浓缩着一位召唤学者近二十年的努力,以及一星期不眠不休的筛选。
两人之间曾因立场有过敌对,但是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
举起照亮召唤道路火把的人。
欧尔库斯的火焰分到了路禹手上,接下来,该路禹照亮前路,继续前行了。
“鸟儿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会动地生命当做自己的妈妈,而我们则会被自己第一个接触的知识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们脚下的道路破碎,混乱,艰险,付出但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但我们应有觉悟。”
“探索,追寻的脚步不能停歇。”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黑暗中抵达召唤的尽头,窥见召唤真正的力量。”
“那必然是不逊色于其他魔法流派的,强大力量。”
208.贸易大陆,科莱
科莱,闻名遐迩的贸易大陆,小可露儿对于它的描述很简单粗暴。
“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夸张成分肯定是有的,但是也间接地让路禹了解了科莱大陆的基本情况。
塞拉显然是曾经来过科莱,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她指挥着笨龙轻车熟路地到达了一处从半空中俯瞰都能感觉到人口密集的大型城邦。
就在路禹思考笨龙这个体型该怎么和他们一起活动,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让笨龙暂时休息时,塞拉已经命令笨龙在城外一处空旷的田地上降落了。
接近落地时路禹发现,周围有着不少系着鞍的魔物,他们在几个身材高大的半兽人看管下,悠哉悠哉地享受着食物。
对于笨龙的从天而降,半兽人们虽然惊讶,但是倒也没显露出慌张之色,看起来像是见多了大场面。
对于突然从天而降,占据了田亩上一大块地方的笨龙,管事很快就凑到了笨龙跟前,看着从龙背上跳下来的塞拉,路禹等人,他满脸的褶子都拧到了一块,眼睛都快眯不见了,腰也半弓着,表情极尽谄媚。
“尊贵的客人,感谢您选择我们…”
塞拉伸手打断了管事啰嗦的起手式,嘴巴微张,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什么的她饶有兴趣地瞄着路禹。
“翻译给他,我不想听废话,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让他们给笨龙准备规格为‘上’的食物,分量要足,钱在我兑换开之后立刻支付,当然如果他不放心,也可以等到我带钱过来后再给笨龙上菜。”
路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在摩斯塔纳学习了这么长时间的科莱语就是为了这一刻,因此他也没多想,迅速帮塞拉翻译了内容。
管事依旧弓着腰,低着头,仿佛不把视线锁在他们的脚面上就不足以表现自己的谦卑…至于嘛?
还是说科莱竞争压力很大,来了一个大客户,得赶紧巴结着?
路禹刚学的科莱语运用效果不错,管事立刻应了下来,回头就嘱咐身边的半兽人们给笨龙筹备人上等的肉食,压根没提钱的事。
塞拉也懒得理会管事,带着路禹越过了明显是坐骑休息的牧场,径直离开了。
路禹震惊了,从降落到离开,塞拉的表现像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家后花园,怎一个写意了得。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路禹还是问出了口。
提着箱子的塞拉嘴角上扬,她笑着说:“帮教国做事,来过几次。”
“我感觉你并不需要我翻译,你既然都来了这么多次了,证明你也会科莱语。”
“会一点。”塞拉十分谦虚,“反正没你说得好,所以你多受累了。”
“别闹了,你会的话就别折腾我啊!”路禹捂额。
塞拉也觉得调戏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于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神色:“确实,我会科莱语,对了,你猜猜刚才那个管事为什么这么谦恭。”
做生意的,希望留住客人倒也没啥问题,但是那个管事的谦恭与谄媚中,路禹分明能感觉到惧怕的意思。
路禹想了想:“你教训过他?”
“聪明。”塞拉打了个响指,一脸赞赏。
“我第一次跟随教国主教来科莱时,科莱语其实学得并不好,其实我也没必要学,教国内为了科莱的贸易,一直有专业的人负责翻译…但是我总是喜欢把事情做得完美一些,毕竟未来我可能会独自来科莱,而且在这里买什么都方便。”
“当时我才十五岁,仗着胆子大,硬是一个人到处乱逛,最后硬生生从城外举办的交换会场地跑了出去,而且没被教国骑士们发现,一路晃荡到了这。”
“让我猜猜看…你看上了这里的坐骑,想买,然后被坑钱?”路禹摸了摸下巴,开启推测模式。
塞拉摇了摇头。
一旁的西格莉德紧接着猜道:“难不成是你弄坏了他们的东西,他们讹钱?”
塞拉继续摇头,她说:“比你们猜的都遭,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路过这里,然后就有人跑出来,说我弄伤了他们放养的坐骑,我用蹩脚的科莱语告诉他们我没有这么做,但是他们根本不听。”
“起初我以为这是沟通障碍,但是看着他们对我动手动脚,对话中还出现把我卖掉的内容,我就明白了…这是抓个外乡人往死里坑啊。”
宰人的,路禹见过。
宰兔子的,路禹勉强算是见过。
宰一个能被教国主教带在身边出行,帮助长见识,为教国未来做准备的神选…
好家伙,真是中头彩了!
这几个人就是认准了塞拉人生地不熟,而且看起来呆萌可爱,人畜无害,因此直接选择她作为下手对象。
据塞拉说,这些人原定的打算是讹钱,但是在认真端详了她的长相之后,他们决定玩票大的,直接送到博恩港口的奴隶市场。
在那里拍卖之后,大多数的人都会被塞到船上,即刻启航,找都很难找回来。
以塞拉的模样,评个特等完全没问题,他们也能在拍卖中大赚一笔,这远比讹钱要来得快多了。
其实哪怕他是想讹钱,后来都不会那么惨。
毕竟来科莱的商人基本都会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教学费,而大家也都需要科莱这个贸易窗口,因此也就只是象征性地跟科莱的贸易联盟抗议一下,让他们定期治理了事。
然而把塞拉卖掉…
那一年的塞拉实力也不错,但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加上对方人多,因此塞拉虽然逃掉,但还是受了一些伤。
于是,教国骑士和主教看到的是一个兔耳朵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肩膀上挂了彩的血兔子。
教国震怒了。
虽然这里是科莱,教国距离十分遥远,身份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是他们有钱!
教国骑士踏平了牧场,把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提溜到了塞拉跟前,然后让塞拉以一人一枚铜币的价格贱卖到给别人当奴隶。
面对来势汹汹,质询教国做法的地头蛇,主教甩出去的钱淹没了他们的脚面。
来时恨不得生死活剥破坏规矩的人,离开时却和主教勾肩搭背,询问要不要多卖几个…
“有点离谱…”路禹说。
“确实,但是这就是这里的规矩,你有钱就能解决问题,不如说,这里很纯粹,几乎每个人都是遵从内心的欲望在行事,这么多年科莱都屹立不倒,保持着贸易大陆的名头,吸收着各个地方来的金钱与欲望,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其实路禹说的离谱是,教国竟然能砸出这么多的钱…但是很显然塞拉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只能跟着点头。
“当然,哪里没有好人坏人,提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科莱的贸易体现在各种方面,他们对于钱十分敏感,所以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被他们当做货物,卖出去。”
闻言,路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西格莉德也想起了什么,翻找着自己的包包。
两人对视,一脸忐忑。
一路上,受限于储物问题,他们根本没有积攒下什么财富,其中几次都能够拿到不错的奖赏,但是因为无法携带,他们只能忍痛换成等价物。
即便如此,有限的空间依旧无法容纳他们对小钱钱的渴望。
一想到不久之后璐璐炼制药剂需要的素材,路禹脑袋就疼。
路禹把视线望向身边的塞拉,他试探着问:“璐璐炼制药剂的素材,特别特别贵吗?”
“嗯…这不能问我,得问她。”塞拉说,“她要是一炉成功,我们的钱包就解脱了,如果她接连失败,我们的钱包也解脱了。”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充满了希望啊。
“那…你有钱吗?”路禹还是问了出来。
塞拉立即回答:“没有,带那么多钱出门,你觉得我装得过来吗?”
说着,塞拉亮了一下手中的箱子:“我可不想提箱子时候被钱拖得气喘吁吁地。”
出门不带钱,还这么理直气壮,路禹服气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的商铺顾客如云,即便是街边的小摊小贩前也围着大量围观的人群,除了吆喝声,就是讨价还价地声音,每时每刻都有跟钱相关的信息涌入路禹的耳朵里。
出售的货物千奇百怪,从魔物地骨骼,到各种魔物据称格外滋补的“精华部分”,从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再到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拳头大的珠宝,这个大街上应有尽有,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博恩城的缩影了。、出售的货物千奇百怪,从魔物地骨骼,到各种魔物据称格外滋补的“精华部分”,从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再到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拳头大的珠宝,这个大街上应有尽有,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博恩城的缩影了。
塞拉领着路禹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间略显冷清的商铺内。
依靠科莱语,路禹认出了上面的文字。
“魔药。”
“还需要看字吗,门口招牌上那么大的魔药瓶你看不到?”塞拉取笑道。
“我还需要巩固一下知识嘛,你和璐璐是天才,我又不是。”路禹说。
塞拉愣了一下:“天才吗…真稀奇啊,其实很少有人说我是天才的。”
看见塞拉磨磨唧唧,被路禹挤在身后地客人不满地嚷嚷道:“你要不要调配药剂,不要就请离开,我可是赶时间的。”
“就是就是,你们想聊天就站一边去,别挡着我们!”
塞拉倒也没去理这些人,而是不紧不慢地轻敲箱子的侧面,将弹出来的药水放在了药剂师的面前。
“我不买,我卖,你鉴定不了的,请你们最好的药剂师出来吧…顺便,给我换一个地方,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
药剂师脸上的不屑在塞拉将药水瓶塞打开一条缝隙之后骤然消失,他一脸惊慌地跑上了楼,慌慌张张地陪同一位中年女人走了下来。
女人先是看了一眼塞拉,眉头微微皱起。
路禹看懂了这个表情。
塞拉太年轻了,而塞拉拿出的药水十分不凡。
“什么药水啊?”
塞拉也不隐瞒,附到路禹耳边小声嘀咕:“璐璐炼制的一些半成品,我借回家把玩把玩,忘记还她了,这不,现在拿出来换点钱给她用。”
“借…把玩?”
根据璐璐对塞拉的描述,这些药水大概率和通讯法阵雕像一样,是被塞拉不由分说带走的,璐璐根本没法让塞拉“不借”。
女药剂师恭敬地把路禹一行人请上了顶楼,亲自为路禹三人倒茶水。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获得这个药水的吗?”
塞拉直接了当地回答:“捡的。”
女药剂师一肚子话全被塞拉这一句“捡的”堵在了喉咙里,她喉咙蛄蛹了几下,这才缓和了脸上的尴尬,良好地职业素养让她再度礼貌地询问着药水的出处。
“三位既然能拿出这瓶药剂就该清楚,这是一种能够短时间增幅火属性魔法的药剂,但是我很奇怪的是,这和我此前接触过的火属性魔力强化药水截然不同,明显是被改良过…”
没有人接话,房间内又是一片寂静。
尴尬又一次降临在了女药剂师身上。
“我们可以买下那个配方,还请开价。”
塞拉呵呵一笑,把箱子啪了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开始回荡。
路禹上一次听见这个宛如机关运转地声音响起,还是塞拉带着他和欧尔库斯在塞列尔边城抢书,当时她就十分好奇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配方我不知道,东西是我朋友的,我只卖这一瓶,你交钱,我交货,不做这笔交易,我立刻就走。”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用低劣地精神魔法干扰我,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一位朋友的精神魔法比你们强太多了,你们这些只是雕虫小技。”
女药剂师迟疑了片刻,低下了头:“非常抱歉,是我一时唐突,你们是外来的客人,可能不太清楚,在科莱,一切都有价格,这瓶药水的配方,若能告知,我们一定会付出让你满意的价码。”
209.明目张胆的抢劫
路禹在药剂师倒地的瞬间就和西格莉德一同站了起来。
不对劲,塞拉一个不信神的神选能在教国内混的如鱼得水,证明她在处理事情上绝对称得上是面面俱到,细节拉满,否则教国那群人精又怎么会让一个偷吃贡品地家伙混到高位。
可是塞拉此刻表现出的攻击性十分惊人,哪怕被人用精神魔法试探,身为外来者最多也就是不和他玩,起身走人,没必要直接反击,还把对方折腾到地上,这样做显然没有给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啊。
“你不是来卖药水的?”
房间外听到动静的人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路禹扭头问完塞拉,跟西格莉德一左一右把气势汹汹的几人挡住。
塞拉说:“确实不是,我是来拿点东西的。”
说完,塞拉笑着拍了拍桌面上的箱子,挥手示意路禹不用阻拦。
路禹犹豫了一下,把人让了进来。
一位黑袍,尖帽,手持法杖的魔法师走进来后先是确认了药剂师的状态,眉头紧皱,脸上的褶皱也随之轻微颤抖。
“检查完了?”塞拉冷声说道,“我已经足够仁慈了,对待客人试图以精神魔法进行干扰…她以为她是谁?”
“你的出手很重啊。”老魔法师一脸凝重,完全没有闯门时那股气势汹汹地劲了。
“一个教训罢了,我已经提醒她不要那么做, 但是她似乎觉得我的警告是无能地体现,很快就释放了第二次精神魔法, 你应该知道交易过程中干扰客人, 以及贸贸然对其他魔法师释放含有敌意地魔法意味着什么吧?”
“算了, 和你们这些无耻的商人没什么好说的,看样子你就是这个店铺的资深药剂师了兼管事了, 我来问你,大约三十多日前,你们接待一位名叫安娜的异国传教士时, 她曾拿出一瓶药水换取‘科勒尔’,这件事,有还是没有。”
话音刚落,老魔法师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眼神不住地躲闪。
“看来没有冤枉你们啊,五十科勒尔就强行买走了她的五阶圣疗药水,真有你们的…”
在小可露儿的课程上也说了科莱本地的货币,科勒尔这种几乎全科莱都流通的币种基本是跟科莱大陆上极其丰富的铜矿挂钩的。
五十科勒尔别说五阶药水, 连三阶药水都够呛。
这下路禹算是搞明白事情起因了。
老魔法师在博恩城开店做生意, 自然还是要点脸的,被塞拉这么挤兑, 他愤愤地举起法杖猛敲地面:“她愿意卖, 我愿意收, 生意就是这样,她都不再纠缠了, 你却跑出来为她出头…你算什么东西!”
塞拉表现出了极好的涵养, 她也没恼怒,而是慢悠悠地从衣服地口袋中抽出了一封信。
“不算什么东西, 也就是个神选吧。”塞拉脸色一点点阴了下去,“他们是我的子民,受到了欺负, 我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况且…你也许不太清楚,安娜之所以要贩卖我们给他们保命用的药水, 是因为她的心上人出了意外, 急需钱购买信息。”
“是你们让她浪费了整整四天时间筹钱, 而伊斯科至今下落不明…”
从头疼状态缓和过来的女药剂师本想站起身, 却被塞拉轻轻地踩住了手腕。
看似轻飘飘的一个动作,却让女药剂师的脸瞬间狰狞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但是一点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看得周围的人毛骨悚然。
“给我一个说法?”
老魔法师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靠近房门的一个仆役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个动作没有瞒过就呆在一旁的路禹,他本想阻拦,但是塞拉却突然说话打断了他的动作。
“喊人啊?看来你是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了,那我就呆在这里看看,你打算喊谁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塞拉应该懂, 既然她选择硬刚,路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索性跟西格莉德捧起招待客人用的饼干和果脯, 吃个爽, 也算是提前给店铺制造一些损失了。
看热闹的天性看来哪个世界的人都有,看见魔药铺有热闹可瞧,一时间原本在附近购买货物的人呼啦啦地涌了过来, 好奇地交流着发生的事情。
来科莱做生意久的商人大多都有着自己一张独特的清单,上面罗列着什么店铺是天坑,什么店铺可以长久合作。
“紫芜魔药”就属于避坑指南中的重头,依仗博恩城的地理位置专坑萌新和外地人,因为人流量大,因此总有人上当。
离开的仆役很快就把紫芜魔药的幕后魔法师引了过来,这个叫做紫芜的魔法师与店内的老魔法师年纪相仿,须发皆白,也许是人至暮年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
“虽然紫芜的店铺坑人,但是紫芜炼制的药剂效果还真是不错。”
“可紫芜现在都不自己炼制药剂了,据说都是一些学徒在做。”
“嗨,紫芜还自己打理店铺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后来人家为了赚快钱,把店铺交给自己的亲戚胡作非为,啧啧。”
“人到暮年, 又是药剂师, 肯定想要捣鼓一些秘药拖延死亡到来的脚步嘛, 没有钱支撑,他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紫芜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穿过了人群,在学徒的搀扶下,来到了店铺顶楼的隔间,见到了正在扫荡果脯的路禹一行人。
女药剂师没有被塞拉继续踩在脚下,但是她依旧没有脱离塞拉的掌控,只能用凶狠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塞拉,似乎只要一脱困就会扑上来,把塞拉撕扯成碎片。
路禹看着紫芜那一副标志性的魔法师长袍加尖帽的打扮,不由得吐槽了一句:“还真是古朴的打扮。”
起初路禹对于魔法师的印象也是长袍,尖帽,法杖这标准地三件套,但是在璐璐科普之下,他才明白,自己的这种印象大多属于“守旧派法师”。
这些法师最喜欢说的就是规矩,讲得最多的就是教条。
从着装到用具,从施法动作到施法尺度,每一样都恨不得找出一个标尺,让所有的魔法师照着做。
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是那种会严格按照“仅供参考”的食谱中提供的料理顺序,用料多少,一步一步照着做的那种人。
不仅如此,但凡你有不遵守之处,他们就会立刻攻击你没有遵守魔法师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往往又琐碎又烦人,和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书桌上不能有书异曲同工。
守旧派魔法师属于魔法发展历史中逐渐被扫进垃圾桶里的残骸,大多数魔法师早就摆脱了早期摸索魔法的框架,不再被没理由的教条所拘束。
想穿超短裙就穿超短裙,只要你觉得那玩意真的能在战斗中提供庇护。
想穿特制的紧身衣就穿紧身衣,只要你觉得那玩意不会拖累你的行动速度…
哪怕你一个魔法师举着砍刀,左手施法,右手砍人,大家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最多会说近战法师真是暴力。
可守旧派魔法师不同,他们就认为尖帽,长袍,法杖,还有那些腐朽的规矩不能丢弃,并且十分看不起现在过度开放自由的魔法师们。
你要真的去问他们,为什么大家不能穿长袍以外地衣服,他们十有八九会回答:“规矩不能改。”
紫芜就是这样一个守旧派的魔法师,他的尖帽上有着银丝边绣出的魔法书图文,这是这一派魔法师的标记。
守旧的紫芜看到塞拉的一瞬间就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塞拉穿着一身黑白相间,酷似修女服的服装,整体的感觉十分的肃穆,庄重。
之所以说是酷似,是因为这件衣服两肩的被裁剪开,露出了塞拉白皙地肩膀,以及凹凸有致的迷人锁骨。
原本该被衣物包裹在袖子当中地手臂也因为服饰改造露了出来,转而以两幅白色的蕾丝腕套代替。
路禹在见到塞拉的第一天就询问了这件衣服的出处。
塞拉十分坦诚:“我拿教国发放的修女服改的,我还带了一套神选服改装的衣服,等璐璐醒了穿给她看。”
别说紫芜这种守旧的,应该进墓地里进修的人了,哪怕是路禹都能被塞拉的话整得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很可惜这不是自己那个世界,不然发表情包能解决一切问题。
总之,塞拉成功把教国向信徒播撒仁爱与光辉,充满信仰与高洁的服饰改装完毕,并且穿出了情趣的效果。
不说别的,也许隔壁色孽真的很需要塞拉帮自己发展一些信徒。
“来做交易的,我无比欢迎,但是如果是来找麻烦的…”紫芜举起法杖,魔力萦绕于周深,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你会后悔选择我作为你的挑衅对象。”
塞拉抚掌大笑,像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紫芜不知道塞拉为何发笑,但是笑声里的讥讽之意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他浑身发抖,险些压抑不住释放魔法的念头。
塞拉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泪,喘着气,说:“一个五阶魔法师,威胁我?”
“博恩城最能打的貌似是一位六阶吧,我还记得他能够战胜七阶的魔法师,算是个不错的家伙了…你?”
塞拉蔑视道:“五阶,也配让我挑衅?”
塞拉向前踏出一步,无数的水球凭空生出,路禹甚至没有感觉到她调动魔力,这些水球便如同护盾一般围绕着塞拉转动。
紫芜挥动法杖,辉光闪烁。
塞拉踏出了第二步。
水球纷纷化形为法杖,快速地挥动,抢在紫芜的魔法生效前,大量拇指大小地光球命中了紫芜的法杖,将它从中击断,爆炸产生的魔力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屋子内所有的东西晃动不止,中央的桌子更是在爆炸瞬间被懒腰截断,打碎成无数木屑,混入乱流当中,四处飞射。
只一瞬间,站在紫芜身后的人就被塞拉炸出了房间,紫芜本人也被靠近身前的水球化作的项圈锁在了墙面上,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击之下头晕目眩,几近昏迷。
塞拉捡起破碎的法杖,嘴里唏嘘不已:“做工精致的法杖,造价高昂的魔法长袍,蕴含咒文的帽子,全都是需要钱才能支撑起来的装备啊…这些东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
紫芜浑身颤抖,成为博恩城著名药剂师之后,这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一次,他连眼前的人是怎么调动魔力的都没有感知到…不该如此的,只是一个位阶的差距,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没见过六阶和七阶魔法师,但是与那些人接触,他的感觉也只是还好,并未觉得对方是绝对不可战胜的人。
看到塞拉如此年轻,紫芜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把药剂拿出来,赔偿我的信徒,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来时还打定主意要让塞拉吃个大亏的紫芜此刻根本不敢犹豫,连连点头:“我赔!”
塞拉面色稍霁,松开了项圈的束缚。
紫芜喉头一松,连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本就垂垂老矣,一连串咳嗽过后,他吩咐手下去找出药剂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魂归地母一般。
不仅如此,塞拉亲自进入紫芜的库房,挑了一块金砖,掂了掂分量,直接收下。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啊…不过路禹很喜欢,如果塞拉打算多拿几块,他一定不嫌重,用尽力气帮忙搬走。
毕竟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为璐璐苏醒之后做准备了。
才缓过气的卡芜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惶恐地假笑,为了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他甚至示意璐璐可以多拿几块。
“不急,如果我的信徒因为你的缘故出了意外,我还会回来找你的,现在我只拿之前一次的利息…”塞拉冷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他平安无事。”
说着,塞拉戴着帽子,领着路禹扬长而去。
围观的众人,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有猛人出没啊。
210.死者苏生
跟着塞拉走了许久,路禹来到了一处酒馆。
谢绝了酒馆侍者的殷勤服务,塞拉直奔主题:“这里应该有个叫做安娜的人在住,麻烦告诉她,塞拉到了。”
蜥蜴人侍者想了一会,这才一拍脑门:“传教士对吗?”
在看到塞拉点头之后,蜥蜴人连忙喊了一声:“大头,那个传教士要等的人来了。”
顺着蜥蜴人的视线望去,路禹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大的鱼头啊!”雾妖率先惊叹出来。
真的好大,眼前这个鱼人侍者身体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脑袋,巨大的鱼头接近篮球板的大小。
本来路禹已经做好被鱼腥味拍脸的准备了,但是这个胖头鱼身上竟然没有鱼的那种腥味,鳞片不是湿黏黏的,而是十分干爽。
因为脑袋极大,胖头鱼眼距极大,显得十分憨憨…当然,他的表现也十分憨憨。
“兔耳朵,大胸,比安娜小姐还要美丽…您就是我的神选大人吗?”
根据对话,路禹猜测安娜是害怕胖头鱼记不住塞拉,因此把塞拉最为明显的特征找了出来,反复提醒。
塞拉关注的重点显然和路禹不同。
“你的神选,你加入了光辉神教?”
“安娜小姐说只要信仰光辉之神,我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所以我就信了…他们都说我是傻子,我被奇怪的人骗着信了奇怪的教,现在是异教徒了…可是安娜小姐对我挺好的,我觉得她没骗我。”
路禹默默地用刚打劫来的钱买了几杯酒,几个人杵在吧台位置什么都不点,还占着一个侍者,这怎么说都有些尴尬。
果然,买酒之后,一直在远处盯着此处的酒馆老板转过了身,不再关注这一边。
“安娜呢?”塞拉问。
胖头鱼说:“大概在四天前,安娜小姐出门,之后就没有再返回酒馆。”
“没再回来?”
“没有…今天是最后一天, 如果不再续费, 安娜小姐的东西就会被清扫出去。我刚刚帮安娜小姐支付了房费, 神选大人可以还我吗,不然我晚上没钱吃东西了。”
“…”
塞拉让刚刚接手了财务的西格莉德付钱,自己则是根据胖头鱼的指引来到了安娜的房间。
作为教国的传教士, 安娜出行时带的东西并不多,几件衣服, 一些可以在大多数地方兑换的等价物, 以及防身用的装备。
酒馆提供的房间不大, 看得出安娜和伊斯科是挤在一间房里睡觉,安娜睡床, 伊斯科打地铺。
塞拉没能找到安娜留给自己的任何信息,这很奇怪。
安娜已经知晓自己要来科莱接管剩下的任务,就算她急于寻找失踪的伊斯科,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 毕竟她已经提前与自己约定过时间。
教国传教士在得知神选亲临, 一定会在提前在约定地点等待, 安娜身为一位极有信仰地前修女,不该鸽掉自己的。
即便要鸽, 也该留下一些讯息,好让自己知道她暂时离开是为了什么。
塞拉再次找到胖头鱼,询问安娜离开时都有说过什么。
胖头鱼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子, 好一会这才回忆道:“那天安娜小姐似乎十分着急,离开酒馆时还撞倒了我, 连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塞拉思考了一会,转过头。
西格莉德此时正在给雾妖说酒的滋味, 一杯酒刚刚下肚,就听到了塞拉的声音。
“付款, 我们也在这里住下。”
路禹好奇地问:“看起来你要找地两人都失踪了,你确定我们要做的不该是去找他们吗?”
塞拉忽然瞥见了酒馆里一群人在偷瞄自己,她若无其事地回答路禹:“等两天再做决定,四天不回来说明不了什么,博恩城周边的海岛,探索一下,往往一两天就过去了。”
塞拉没有再说下去,催促着胖头鱼赶紧给自己安排房间。
因为房间不足,路禹只开到了两间房,不过这问题倒也不大,他跟西格莉德,雾妖一间,让塞拉自己一间就好了。
刚把背包丢到床铺上,想要舒坦地躺下去休息一会,塞拉就直接推开了路禹房间的大门。
也不在乎房间狭小,塞拉把箱子随手放在门后,挑了路禹床边地位置坐了下来。
塞拉这么弄,反倒是让在床上躺成大字的路禹不太好意思了,他不得不坐起来。
“不是说暂时休息吗?”
“之前出发前我和你说过,这次行程可能会有一些危险,这不是玩笑,考虑再三,我决定和你说明白我来科莱到底要做什么,让你也对即将可能到来的事情有些心理准备。”
之前塞拉说话总是很随意,大家聊起来也莫名地轻松,然而此刻塞拉一脸正经,语气也很严肃。
路禹也收起了脸上的慵懒, 西格莉德更是把刚刚买来喝了两口的肉汤放到一旁, 擦干净嘴,乖巧的跟雾妖坐在地板上, 仰视着两位大佬。
“你跟璐璐这么久,应该听璐璐说过不少东西,那么死人复活,听说过吗?”
路禹愣了一下,他摆了摆手:“别闹了,这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吗?”
开什么玩笑,璐璐可是说得很清楚了,现阶段的魔法根本做不到让死人复活,就连让人魔法师延长寿命,在死后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下去都很困难。
路禹迄今为止知道的几种魔法师延续寿命的方式无一不是狠活,要么对自己狠,要么对别人狠,无论前者后者都很难跟人性挨上边。
死者复活目前魔法学派认为应该分为两种。
一种是死之后灵魂离开躯体,重新寻觅到新的躯壳,继续存活。
第二种就是完全在原有地躯体上活过来,连躯体都无需更换,只需要保存有完整地躯体就能够做到。
而这个的基础便是,灵魂可以离体。
按照魔法师的普遍推测,只要周围的魔力足够强大,灵魂就能够脱离躯体存续,但是现如今这个世界大多数地方的平均魔力浓度显然不足以产生这样的奇迹。
魔法师曾在元素魔力高度富集的史莱姆元素湖附近看见一些白蒙蒙的雾气站在死去的人类身上,伴随着史莱姆王对元素湖的封闭,这些雾气会很快的溃散,即便你去探查,也只能感受到些许的魔力残留,别无所存。
基于这些目击报告,以及各大魔法师的研究结论,璐璐基本确定,下一个时代的到来,将会让魔法体系再次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变化,远胜以往!
也就是说,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死者复活,前提都必须是,这个世界的魔力浓度继续提升。
塞拉说:“基本没说错,看得出你还是认真听了璐璐的课的,我很欣慰。”
“这是什么老师的口吻…”
“好了,继续说死者复活。”塞拉说,“如你所说,这是一种现阶段根本不太可能实现的现象,可以称之为现阶段的奇迹。但是我要是和你说,有人在科莱地区亲眼目睹了萨耶尔·卢卡米亚,你信吗?”
看着目瞪口呆的路禹,塞拉很满意:“看来不需要我告诉你萨耶尔是谁了,璐璐有和你说。”
“萨耶尔不是已经死快六百年了吗,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如果萨耶尔还活着,他在凡妮莎小屋留下的信息怎么解释?
凡妮莎毫无疑问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脱身的危险状况,萨耶尔估计是在救援凡妮莎的同时出现了意外,双双陨落,这便是在凡妮莎小屋内,路禹和璐璐得出的结论。
如果他们脱困,凡妮莎怎么可能不回家把那些她未能修撰完毕的书籍彻底完成,要知道那可是她的梦想啊。
“我也很希望是搞错了,但是安娜的信中描述得非常详细。”塞拉打开箱子,取出一封信递给路禹。
路禹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件,只是浏览了几行,脊背上一股寒气直往上窜,手臂和大腿上像是有无数带着毛的触手在向上爬。
安娜与伊斯科在来到科莱之后,一边传教,一边收集着本地的各种信息。
在得知博恩城附近有不少岛屿,并且岛屿之间互相也有航运,同样是人群密集之地后,两人租了一艘船,踏上了海路。
虽然传教四处碰壁,但是旅途倒也算得上顺利,但是在返回博恩城的那一天,意外出现了。
白天出发的安娜离开海岛后不久便遭遇了大雾,奶白色的雾气异常浓郁,宛如一块厚厚的纱布,将安娜和伊斯科罩在其中。
不知道在海上航行了多久,始终找不到陆地的安娜和伊斯科终于等到了雾气散尽的一刻。
也就是在此时,他们赫然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块陆地。
看到夜色即将降临,两人把船停好就上了岸,想着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出发。
安娜原以为这是科莱诸多无人岛之一,却在岛上四处探寻的过程中看到了夜幕下巍峨的城堡轮廓。
考虑到岛屿可能有主,安娜和伊斯科快速返回了自己上岸的地方,试图以谨慎一些的姿态接触这位岛屿之主。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赶往岸边的路上,他们竟然见到了只在书中看见过的萨耶尔·卢卡米亚,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萨耶尔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轻轻地挽着萨耶尔的手臂,把头靠在萨耶尔的肩膀上,显得很是亲昵。
安娜本就是魔法师出身,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萨耶尔,因为过于震惊,她还很失态地在释放了一个光球,悬浮于自己头顶,用以照亮黑暗中的萨耶尔。
萨耶尔面色虽然苍白,目光也略有些木讷,但是容貌与安娜印象中的那些雕像,肖像完全一样。
震惊当中的安娜赶紧询问对方是否是萨耶尔,然而对方并无回应,依旧用有些木讷的目光注视着安娜。
毫无预兆的,萨耶尔身边的女人对安娜发动了攻击。
伊斯科身为安娜挑选的光晕骑士反应迅速,拼命挡下了这极为突然地一击,身受重伤。
在伊斯科即将失去战斗能力之际,他把安娜推上了船,用尽力气将船推入了大海当中。
与此同时,安娜再度进入了大雾当中,失去了方向,直到天亮之际才被周边岛屿出来捕鱼的渔夫找到,救了回来。
安娜询问了周围的渔夫,但是每一个渔夫都表示博恩城附近的海岛中没有人修建出如此恢弘的城堡。
安娜所描述的一男一女也没有任何人认识。
“是不是毛骨悚然,在科莱的海岛上,竟然出现了萨耶尔·卢卡米亚这位传奇的九阶魔法师,而且据信萨耶尔已经死去接近六百年。”
的确是毛骨悚然,但是和萨耶尔无关。
路禹在意的跟塞拉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咽了口唾沫,反复地默念着安娜见到一男一女时的描述。
尽管安娜没有完全地描述出女人的模样,但是仅有的细节迅速让路禹回想起了在索雷森获得的那张凡妮莎肖像。
路禹把信件递给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看完浑身颤抖,嘴巴张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从背包中翻出被小心保管的凡妮莎肖像,路禹轻轻展开。
“很秀气的一个女精灵…路禹你突然拿这个出来干什么,这是你暗恋对象?”
原来路禹有喜欢的人啊,那真是太棒了!
塞拉大喜过望,声音不自然地拔高了些许。
“我建议你对比一下信件中的描述看看这幅画像。”
塞拉看了看信件,又看了看画像,洋溢在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表情越来越凝重。
压抑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急促的呼吸声主导了这小小地空间。
“这是谁…”
塞拉身为神选,大事小情见得多了,但是这么诡异的真还没见过。
安娜的信只有自己,戴维德看过,路禹也是刚刚才看到,可路禹手中的画像基本能与安娜的描述对上…
路禹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窖当中,浑身冒着冷气:“凡妮莎…之前通讯法阵损坏,我和璐璐来不及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一处小屋,是萨耶尔和凡妮莎居住的地方,他们是恋人。”
“根据我们在小屋中得到的消息,凡妮莎与萨耶尔均在近六百年前死去了…”
春日温和的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温度却骤然降低了好几分,让房间中的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211.谢谢你,塞拉
为了知道安娜的行踪,路禹只是休息了一会,便离开了酒馆。
根据胖头鱼的指点,他来到了博恩城最大的港口。
港口见过安娜的人着实不少,船员,商人,行会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位来自异国的传教士印象深刻。
一是因为身份好记,二是因为她在寻找的地方极为特殊,描述也很诡异。
初来乍到,物价还不太熟悉,西格莉德没有以本地货币科勒尔购买消息,而是在离开酒馆时买了一些酒。
用这些酒,不少人都乐呵呵地分享了安娜的信息。
“那位女士的同伴失踪在了一个海岛上,博恩城附近的海岛虽多,但是只要有一些特征描述其实不太难找,可是安娜女士说的特征却是岛上有巍峨的城堡。”
一只蜥蜴人苦力边喝着酒,边欢快地甩着尾巴,酝酿了一会,他又把自己的同伴喊了过来。
“哦,安娜女士吗,我还有印象。”过来的蜥蜴人也是立刻就回忆起了安娜的模样,“她在港口这里可是问了好多人呢,可是经验丰富的船员,对博恩海岛分布十分熟悉的渔民都无法把她的描述与任何一座岛屿对上号。”
一个穿着破布烂衫的人类奴隶忙里偷闲,从西格莉德的手中接过酒壶猛灌了一口,舒坦地发出了“噗哈”一声。
“其实最诡异的还不是那个像是根本不存在的岛屿,我可是听出海的渔民说了,在救回安娜时,那片海域附近是有其他渔民活动的,当天晚上可没有什么大雾。”
看着西格莉德买来的酒壶在一众提供消息的人中转来转去,摸着下巴地路禹望向了刚才提供信息的人类。
“没有大雾?”
奴隶刚想近前说话,才迈出一步,就止住了脚步,眼神也不太敢往路禹身上瞟。
路禹立刻就意识到是什么原因。
他的穿着十分考究,又带着西格莉德和雾妖两个看似仆人的家伙,因此提供消息的众人都不太敢靠近, 生怕冒犯到自己。
“无所谓, 直接告诉我吧。”
得到了许可, 奴隶这才抬起头说道:“当天月亮格外明亮,海面上可见度极好,当天晚上渔民们可是因此大丰收了一把, 我们不少人都得到了渔民分来的一些小鱼,喝上了暖和的鱼汤。”
周围的苦力们也都想起了这件事:“还真是啊, 你说分鱼我就记起来了。”
月明星稀夜, 安娜却说自己接连遭遇了两场大雾, 难道这也和那个根本找不到的岛屿有关?
“虽然博恩航线一向不太太平,但是像安娜女士这种遇到了根本不存在岛屿的还是第一回。”
路禹闻言, 连忙追问道:“那些岛屿距离博恩城很近,难道还有海盗吗?”
渔民们纷纷摇头:“海盗是绝对不敢在这么靠近海岸的地方出没的,我们说的是海妖。”
“一直以来, 走博恩破碎群岛航线的渔民, 船只就时不时有莫名其妙失踪的记录, 船只倒是还能找回来, 但是人则是怎么也找不到踪影,因此常年跟大海打交道的大家都认为是海妖, 或者是水母一族的人干的。”
“嘘,小点声,那边可是有海妖在的。”
顺着渔民的视线, 路禹看见了从海水中一跃而上,用尾巴不断蛄蛹, 向前移动的人首鱼身怪物。
他们浑身覆盖着辨识度极高的甲片状鱼鳞,在光线的照射下, 身体呈现出极为梦幻的渐变色,实际身体肤色则偏向于淡蓝色。
因为长期生活在海水中, 因此他们大多不穿着衣物,不过为了和其他种族打交道,上岸的海妖还是遵守了陆地各族的社交规矩,以宽大的鱼鳞遮蔽住隐私部位。
凡妮莎撰写的种族观察记录中表示海妖是一个十分佛系的种族,他们和龙族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早感受到魔力出现,并加以领悟运用完成进化的那一批种族。
种族之间本就不公平,这种不公平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没有道理,也没法说理。
为了弥补与其他种族的差距,每一个进入竞争赛道的种族,为了延续下去都不可避免地卷起来,努力发掘出自身的优势,以求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拥有一席之地。
海妖属于出生就被世界拿着饭勺往嘴里怼饭的典型。
生命不算短,天生就亲和魔力,在有水的地方使用魔法能比大多数地种族更强。
这么多的优势,哥布林来了都能馋哭了。
按理来说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他们和龙族一样对于未知拥有无数的好奇心,渴望获得更强的力量,那么影响力也不至于只在海里,可偏偏大多数海妖都是摸鱼达人——字面和实际双重意义的摸鱼达人。
大海过于辽阔,足够大量的海族栖息,而且陆地和天空中的种族基本都无法占据他们生存的地域,这种安逸的情形使得大多数的海妖天生就有了一条稳妥的退路。
陆地和天空的种族为了食物,地盘厮杀,打得头破血流时,海妖总是在海面上吃着小鱼, 默默围观,偶尔还会丢两条鱼示意你们打快点, 属于飘在水里看岸上扑腾了。
长久以来, 海妖在这个世界基本就是这么个形象,身为人类的路禹看了凡妮莎的介绍真的觉得海妖暴殄天物。
人类如果能从海妖那随便再获得一个天赋, 估计进步的步伐会迈得更大。
因为佛系, 海妖们的心态也很好,他们极少会像路禹那个世界传说中那样袭击船员,破坏航道,反倒是因为样貌与人类接近,他们很喜欢在人类聚集地附近生活。
所以对于海妖袭击航道,吃人的传言,路禹将信将疑。
这边路禹在城内忙碌着收集信息,而塞拉则是远离了博恩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密林当中。
正值万物苏醒的时节,密林中的野兽与魔物极为活跃,只是一会,塞拉就看见了六七种野兽与魔物在干架。
确认了四周无人之后,塞拉取出两块魔力充盈的魔核放置在地上。
伴随着塞拉的法阵刻画,两枚魔核迅速成为了“电路图”上的那枚电池,源源不断的魔力喷涌而出,顺着法阵地纹路,一点点勾勒点亮那些繁奥的花纹。
塞拉撒了谎。
她对路禹说,让璐璐从昏迷中苏醒仍需要一些素材的辅助,而实际上,只要她愿意,璐璐随时可以醒来。
塞拉进入法阵的一瞬间,意识瞬间恍惚,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思绪抽了出去。
她的视线开始飘向远方,周围的景色开始模糊不堪。
知道法阵已经生效,塞拉轻轻松开了手中的箱子。
箱子坠地,“咔哒咔哒”的声音开始响起。
无数的光影在塞拉的身边向后退去,她像是一脚踏入了时光的长河当中,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浮光掠影般一闪而逝。
不是她的记忆,而是璐璐的。
感受到了侵入者,闪现的记忆骤然凝固,而后在数秒内变成了雪花片,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扭曲,不再能听出具体的词句。
在这记忆迷宫的深处,在塞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挤着离开这片回忆之地时,她瞥见了一间位于山脚下的小破屋。
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木屋,踹上一脚就可能倒塌。
谷諝
架在室外的一炉小锅,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热气升腾。
无需去观察那三人的样貌,塞拉沉默着闭上眼睛,等待灵魂深处的失重感一点点消失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甜美地笑容开始酝酿。
自从蓝水城攻防战结束之后就再未苏醒的璐璐缓缓地漂了起来,四根触手微微晃动着。
“塞…拉?”
塞拉的笑意快要掩饰不住了,她伸出手想要揽住面前的煤球璐璐,却不曾想璐璐忽然退后了一步,身子不住地转动。
“路禹呢?”
“蓝水城怎么样了?”
“他还好吗,我记得他受了很重的伤。”
塞拉的笑容凝固了。
希望璐璐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而不是路禹,为此塞拉才特地背着路禹唤醒了璐璐。
然而璐璐第一时间既不询问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也不问自己怎么就能找到她,而是着急地寻找着路禹…
“真是不爽。”
没有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的璐璐有些慌张,她这才问道:“塞拉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解释起来很复杂,这里是科莱大陆的博恩城。”
“贸易大陆科莱,我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路禹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还真是张口闭口路禹啊。
塞拉本想实话实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在内心中升腾的嫉妒演变成了恶作剧的心态。
“他貌似很喜欢摩斯塔纳,也很喜欢蓝水城那里的人,你看,那里有狐狸,有蘑菇人,还有个长得跟块冰一样的女精灵,被一堆女孩子包围,不想继续旅行也是正常…我和他说,他的委托结束了,给了他不少钱,他就把你交给我了。”
沉默降临,唯有远处时不时响起的兽吼昭示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并非一副定格的画卷。
“所以说路禹蓝水城没有出事,他还好好的,对吧?”
“你用火焰独眼巨人救他,他自己又折腾出一个血肉巨兽,把塞列尔的十万大军全都吃个干干净净,能有什么大事?”
璐璐愣了一会,惊疑道:“十万?”
“对,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了你的所在地,他在召唤这方面还真有些歪门邪路,他的野心也很大,说是要重筑召唤的道路,只能说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了…你似乎不太在乎他留在摩斯塔纳啊。”
塞拉发现璐璐十分平静,自己的恶作剧一点也没能给她带来失落和失望。
并且,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那当然,毕竟是我带上召唤师和魔法师道路的人…血肉巨兽吗,应该就是钢琴咯,看来他还是选择使用了,没想到战绩这么吓人啊,不愧是他!”
这自豪的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啊!
“带我去见路禹吧,当时睡得太突然,这段时间他应该急坏了吧。”
塞拉竭力控制着脸颊颤动的肌肉,避免表情管控崩盘。
为什么全是路禹…
为什么全是路禹!
塞拉把两块基本被吸赶紧的魔核一脚踢飞,送到了远处魔物的嘴里,这才伸出手抱住璐璐。
璐璐本来倒是想挣扎,但是想了想,最终没有那么做。
看到璐璐如此乖巧,塞拉的内心平复了不少,她问:“怎么就知道我在骗你?”
璐璐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懂路禹,他和我约定过的,只有送我到家,委托才算结束,才能拿到约定的报酬,他怎么会因为你给钱就丢下我呢。”
“更何况…”
“更何况?”
“…”璐璐啧了一声,“总之你不了解他,和你说了也是白说。”
塞拉忽然觉得这春天吹拂在身体上的风是那么地冰冷,一点也不温柔。
好在怀里的璐璐还有那么一丝温度,塞拉用手指轻轻地揉搓着璐璐的触手,直到被璐璐用触手猛戳了一下,这才微笑着克制了自己的动作。
“我离开梅拉大陆之后,有关于我,发生了什么?”
璐璐话语里隐约能听出一丝渴望与希冀。
塞拉知道璐璐在期待什么,她还是没能完完全全地忘记梭伦,以及塔妮娅。
宅邸爆炸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被观察到,璐璐便是希望从其他人的反应中,寻找自己内心极度渴望获得的那一丝慰藉,以及最后的那一丝希望。
塞拉很想提供给她,然而事实总是不那么好听。
为了搜寻宅邸废墟中隐藏的秘密,塔妮娅攻击了笨龙。
梭伦全国对于璐璐可能已经陨落的事并不关心。
各大国的隐藏势力倒是热心肠,不断地寻找着她生前可能留下宝物的地方,为的只是获得快速进阶七阶的秘密。
没有人在乎她的消失,试图寻找她的人也只是在乎她所持有的秘密。
塞拉感受到了怀里的璐璐在颤抖,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谢谢你塞拉。”
“!”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塞拉。”璐璐极为少见地直率了一回,“我知道,你为了找我花费了很多心思,谢谢你。”
塞拉浑身轻飘飘的,愉悦感满溢内心,几乎要从她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了,白皙的皮肤因此变得通红。
激动地浑身发烫的塞拉完全陶醉了,她非常想让璐璐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