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遇》 分卷阅读1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 《歧遇》作者:跳大梁 文案 承诺好的烟花易冷梗。 纨绔风流小公子受*禁欲耿直美人攻 大概内容就是烟花易冷的歌词梗。 顾家小公子诗会惊鸿一瞥的美人,忍不住调戏一把,谁知人家竟是王爷家的侍卫,唉,王爷家侍卫又如何,喜欢就要追到手嘛...就是貌似这因缘相会有点儿寸...? 想个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郁之(了衡) ┃ 配角:岐川(贺岐川),临王 ┃ 其它:烟花易冷 ☆、第 1 章 甾曵城外,长汀古道。 身着灰衣的小沙弥心怀初次下山的好奇来回张望各处新景。 “师父,咱们顺着这路走就能到达城中嘛?” 小沙弥望着远处初现规模的城门问道。 走在道路前方被叫做‘师父’的僧人听到小和尚问话,步履稍微放慢,斗笠下极目远眺,片刻后薄唇轻启。 “长汀甾曵,彩彻生平。快到了。” 小沙弥闻言兴奋地叫了一声,紧跟在师父身后,接着问道:“师父师父,那甾曵城中都有什么啊?是不是也和咱们寺中相同,有师叔,住持那样的高僧啊?是不是还有好多弟子没有见过的好吃、好玩的东西啊?” 年轻的师父修目一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小沙弥,说道:“福真,师叔教于你抄写的经书,可抄完了?” 小沙弥正思绪遨游,不知师父此言何意,老实回答:“抄完了。” “抄完可有领悟?” “有,众生皆苦,苦当探索其因由...出家之人当清心寡欲...六根清净...师父,我错了...” 僧人闻言不再知会身边的小沙弥。 半晌,这位年轻的小师父似自言自语了一句。 “众生皆苦,出世苦,入世亦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五盛荫苦...甾曵城...是苦。” ☆、第 2 章 甾曵城中,凝红楼阁,今日门庭若市,笑语哗喧。 听说是那自京中而来,朔边镇守的小王爷于此宴请城中俊杰,举办诗会。 甾曵虽远离皇城,然而边关商贸往来频繁,此处也算的是一富庶之地,世家权贵不多,大户人家倒是不少。 财帛衣食丰硕,自然重视礼节建设。 城中商会人家公子不少风雅之人。 王爷今设诗会,就是要结交城中这些年龄相仿,志趣相近之人,好于此处立一民众根基。 这不,楼中已来了将近大半甾曵城中的公子哥。 觥筹交错间谈笑宴宴。 有人借此摸索甾曵风貌,亦有人借此赏乐热闹。 比如,这顾家的三公子顾郁之,他今日便是蹭了二哥的光,混进凝红楼里凑个热闹,当开眼了。 “喝酒便要行酒令,今日我做令官,出一行酒令——就以这楼里所有的美人为题,一人找准一个美人,说一典故,讨得美人欢心的就免了罚酒,讨不得美人欢心的可要自罚三杯,怎么样?”楼中有人提议行酒走令,玩个热闹。 “那可不好说,这楼里这么多人,不分个先后顺序岂不是要乱成一团!”旁人应道。 “不如用这酒壶找顺序?待会儿我将这酒壶置于桌上转上三圈,等停靠之后,壶嘴所指方向的人就是要行这酒令之人如何?” “好!” 顾小公子却没心思凑这个热闹,他自进入楼中之后就一直站在二楼廊道上向外张望。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条街道,而街道正中有一停留的马车将人流分开两道。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身量出众男子站定于马车前方,静静观望凝红楼中的动静。 此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间极尽英武豪气,一袭青衣映衬面如冠玉,时而有明灯晃于面颊,明暗交集之间,带有利刃出鞘之姿。 他静静地站于街中,又将满街的繁华尽数摈弃身后。 如同青莲濯水,又好似月出云间。 只消一眼沦陷。 顾小公子自打于楼下惊鸿一瞥,这人就在他心里劈出了一亩三分地。 小公子一眼不够看,进入楼中后找了个隐蔽的地儿暗自打量。 这画都不一定能画出这么钟意的皮囊着实让他越看越喜欢的紧。 顾小公子心下欢喜,俊眼一弯,薄唇微挑道:“若有美人如斯,夫复何求?” 呢喃未落,便见这‘美人’抬脚进了楼里。 顾郁之眼瞅望不见他的身影,连忙从廊道转移进前厅。 结果未至栏杆旁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谁他娘...” 顾小公子刚想开口责备推他的人,谁知一抬头就瞧见周围一圈人都望着自己,看得他一愣直接把后半句咽进肚中。 “这位公子,不知您要找哪位美人行一典故啊?” 楼下大厅正中传来一个问句。 这下好,全楼的目光都集中到顾郁之这边了。 顾小公子披着一众注视,坦然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土,笑道:“请容在下巡视一番。” 说完他还真走到栏杆边上巡视起来。 “子珩!” 顾郁之刚站定脚从厅下美女开始看起,楼下便传来了他二哥的声音。 “你赶紧给我下来!” 听着还有点儿怒意。 “哎,来了!” 顾郁之朝着楼下扬声一应,瞬间眼冒精光——他二哥身后边儿站的不就是那‘美人’嘛! 说美人,美人就到。 这一屋环肥燕瘦,我偏生就好你这口儿! “柏公子,家弟不学无术且尚未及冠,我看这酒令还是免了吧?”顾二公子对令官说道。 “顾二少,今儿王爷高兴,让咱们都聚一块儿玩个乐子,但玩儿什么也是要有个规矩的,您看愿赌还要服输呢,为了您这一家要破了规矩——满楼人都看着呢,咱们后面可就玩不下去了...”令官面露难色。 顾二少听他这句话,一抬头看到满楼都是等着看热闹的人,有点儿头疼。 “这...不如我待他罚过,自饮三杯给各位赔罪?” “哎,二哥!”顾二少的话音刚落,顾郁之已经走了过来,“点到我就是我的事儿,要罚酒也是我罚酒,您待我受过怎么能行?” 顾小公子看了一眼他二哥身后不远处的男子,英气的直眉一挑,挑出股少年人天地独尊的豪气,笑着说道:“何况,我还没行这一酒令呢,您怎么就断定我要输似的?” 顾郁之双手一背后,在满楼人的注视下绕着大厅散步,边走变观察楼中各路美女。 端茶的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2 、倒水的、唱歌的、弹曲儿的。 不时贴近,皱眉仔细打量,看红了一溜儿小姑娘家的脸。 最后站在了那青衣男子跟前。 啧,都说可远观不可亵玩,可这人怎么近距离一看反而更碧玉无瑕、完美无缺呢? 顾小公子目光粘在了人家身上,看得如痴如醉,结果不小心来了个四目相对。 就是这么一个对视,顾郁之感觉到心中把门儿的大墙瞬间轰塌倒地,门后一批护卫的禁军个个丢盔弃甲,全部丧失了抗敌能力。 有这么一个人,他不费一兵一甲就能轻易让你缴械投降,溃不成军。 祸国殃民,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展颜笑,这美人,祸国。” 顾小公子随手取了旁边一位公子的纸扇,拿在手里轻摇两下。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美人,殃民。” 顾小公子摇着纸扇走到青衣男子身边,抬起头,直端端望进他眼里。 “而你。” 纸扇一收,挑起了美人的下巴。 “祸国殃民。” ☆、第 3 章 “爹!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顾小公子一大清早就满院子乱窜,边跑还边练嗓。 “你还跑!我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顾大老爷在后边挥舞着鞭子,追着顾小公子跑。 至于父子俩为什么大清早就起来你追我跑,还要从昨晚上发生在凝红楼的那件事儿说起。 顾小公子年龄不似人高,胆子倒是顶了天。 别人一出手都是博得凝红楼里美女一笑,他倒好,一张嘴就调戏了一位男子。 男子就算了,边陲民风淳朴,喜欢什么的都有,算不得趣闻。 但这男子就不一样,这人他是王爷身边的亲卫啊! 王爷才刚来几天,你就把人身边的侍卫骚扰了,你眼里还有王法嘛?! 昨晚顾小公子说完那四个字以后,就被青衣男子一剑架在了脖子上。 整个楼中还没爆发出来的叫好声就这么跟被掐住脖子一样,断在了喉咙里。 “岐川。” 正当时,一位身着暗红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笑着按下青衣男子手中的长剑。 言笑间眉宇中带出的傲气非锦衣玉食养不出来。 “不过是句玩笑话。” 一袭长衣,款式无他的着装,非天生华贵撑不起来桀骜的素简。 “参见临亲王!” 顾二公子率先掀衣跪了下来。 “参见临亲王!” 满楼的人反应过来了。 顾郁之愣了。 他二哥在旁边急的一头汗,悄悄挪到他旁边拽他的长衫。 “子珩!跪下!” 年轻的王爷挑眉看向了白衣少年,不甚在意地笑笑:“免了,今日是本王请你们来吟诗作对,大家喝喝酒,随意言谈,没那多规矩,你们突然严肃起来,倒显本王来的生疏啊!都起来吧,大家随意点儿!” “谢王爷!”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顾郁之,字子珩。” 顾小公子作了一揖,答道。 “顾家三公子,嗯,”王爷上下扫了顾郁之一眼,俊朗的眉目笑的弯弯,“人不风流枉少年,本王,很欣赏你。” “谢王爷赏识。” 顾小公子是个爱听夸奖的主,且向来好坏不分一概全收,在听了这句官方认证更觉得自个儿了不起,他展眉一笑,大方望向青衣男子,眼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被王爷叫做‘岐川’的男子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即偏头过去当做未见。 顾小公子的笑脸直接僵在了脸上。 “那这酒...”谁知就在这时候,刚才那个令官格外不开眼地插了句话。 “啧,美人,我这么夸你怎么都不笑一下呢?” 顾小公子装作难过的样子走到桌边。 “唉,愿赌服输,罚酒罚酒!” 三大碗烈酒下了肚。 “好!” 王爷看着他笑道。 今儿暗中观察着诗会,最中意的便是这个少年人,少年风姿,胆量有,豪气也有,这会儿见他一口气喝了三碗,不禁出声夸奖。 戏弄侍卫的事儿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除了这事儿被当日参加诗会的人作做一则‘佳话’以外。 顾大老爷就是听见府上下人闲聊知道的这事儿,简直快要被自家小儿子气得背过去了。 “我让你龙阳之好!我让你断袖之癖!我看你还敢戏弄人家王爷亲卫!我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狗东西!” 顾大老爷虽是个商人,挥起鞭子来也毫不含糊。 “爹!我错了!您没听那教书老先生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他们让挑美人说,我就顺嘴说出来了!这能怪我嘛?” 顾小公子被打的嗷嗷叫还不忘辩驳。 “让你说就说?还教书老先生说?!那教书先生说三纲五常时你怎不记得?你还狡辩!你还狡辩!” 顾大老爷打得都喘上了。 “爹!我错了!我不狡辩了!我这就回屋抄书去!您可别打了!” “哎呦老爷啊!您再打,儿子就要被您打死了!唉!我这苦命的孩子啊!你爹爹要打死你啊!他可真下得去手啊!” 得,顾夫人又掺和上了! 她直接趴在顾郁之的身上就开始痛苦嚎啕。 最心疼发妻的顾大老爷这回是下不了手了。 “得了得了!不打了!让他回屋面壁思过去!晚上跪祠堂认错!” 于是顾小公子这祠堂一跪就跪了大半个暑月的晚上。 后来好不容易晚上不跪祠堂了,白天又被他爹派去张家见大小姐了。 张家虽也是从商世家,但养出来的女儿却带着书香门第的气息。 人长得小巧玲珑,说话也是细声软语,对谁都是温温柔柔,三分亲热七分礼节,态度大方得体。 顾郁之却不觉得有多好,他跟她在一起着实拘谨得难受——又要照顾她同自己在一起的感受,又要找着话题逗她开心,最后还不知何因说着说着总会冷场。 顾小公子同不中意的人在一起,心有点儿累。 后来也巧,就在俩人相处不愠不火的时候,顾郁之不知怎么地福至心灵一回头,正好看见了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某侍卫。 骤然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清心了许久的寡欲直接溢满了一池心水。 ☆、第 4 章 “岐将军?” 顾小公子走在岐川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眉目疏朗的男子恍若未闻。 “岐公子?” 顾小公子坚持不懈。 “岐侍卫?”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3 依然没有反应。 “岐美人?” 这回有反应了——剑鞘指在了顾小公子的胸前。 “有何贵干?” 铿锵有力的四字,不怒自威。 “那个...咱能把剑放下再说嘛?” 顾小公子伸出手按了按剑鞘,纹丝不动。 “在下公务在身,非紧急事宜,勿扰。” 说完收剑接着领队往前走。 “有事儿!有事儿!” 顾小公子连忙跟上。 “你们家王爷邀我下月初一入府参加他生日宴!” 岐侍卫终于停了下来。 顾小公子笑的极其灿烂:“我是想与你打听,你钟意什么礼物?” 岐侍卫俊眉轻皱:“王爷生辰礼物与在下何干?” “近朱者赤,你跟你们家王爷待久了,喜好自会有所相近,问出你的喜好,我自然就能推算出王爷的喜好了。”顾小公子说完对着岐侍卫眨眨眼,“所以,你喜好什么啊?” “喜好清净。” “......” “哎哎!别走啊!我问你中意的物品,没问你中意的类型!” ... 顾小公子最后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但没有答案,线索还是个死结—— 清净,我上哪整清净去? 难道要我练闭口禅嘛? —————————— 七月初一 临王府大宴 临王散千金 甾曵城官商百姓皆庆,休之一日。 府中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盛装礼物箱匣摆满临王后院,其中不乏珍馐异宝。 然只有一件礼物被临王亲口称赞,嘉奖连连。 众家惊诧,一家得意。 而那个想出送此礼物之人此刻却不在府□□享晚宴,他见过王爷后就随同当晚巡防的队伍上城墙巡防去了。 “李大哥,王大哥,又当值啊?” 顾小公子先上了阁楼,开门见着了俩熟人。 “顾少爷是又来找侍卫长的吧?” 身着铁甲的汉子笑道。 自打凝红楼中一语惊人,这位小公子就铁心要黏上他们侍卫长了,各种场合都能偶遇,遇着遇着连他们这些下属都熟络了。 “嘿嘿,我就是来城楼玩玩,顺便给你们带点儿吃的!” 顾小公子笼络人心有一套,不但跟岐大侍卫的下属打成一片,还时不时送点儿吃的喝的,以收集各种情报。 “呦,多谢小公子了!咱们岐侍卫长这会儿正在西边巡视呢!您快过去吧!” 王大哥接过一提酱肉后,直接出卖了自家长官。 “得嘞!我这给他的东西先放这儿了!您二位当值我就不多扰了!” 顾小公子放下手中广绫缎包裹的礼物,转身下楼往西边走去。 ———— “岐大侍卫,今儿怎么还是您一人巡视啊?” 岐侍卫留了一个铁帽后脑壳给他。 “岐大侍卫,你们家王爷府上可热闹了,您不过去看看?” 岐侍卫步子都不带慢的。 “哎,岐大侍卫,您们家王爷够逍遥的啊,自个儿在府中开着生辰宴会,把你们派来巡防了?” 顾小公子见人家连正眼都不甩给自己一下,决定换个套路,挑拨离间。 前方的侍卫闻言果然一顿。 “城中安危乃在下职责所在。” “那你们王爷的安危你就不管了?他府上可是鱼龙混杂着呢。” “王爷自有安排。” “你对你们王爷还挺信任。” 顾小公子笑了笑,走到岐大侍卫身旁,压着他的步子走。 “那咱们一会儿往东边走吧,去那儿好好巡视巡视。” 岐大侍卫听了这句话难得给了顾小公子一个疑问的眼神。 顾小公子被这两汪玉潭一扫,心智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待会儿你们府上放烟花,东边离王府近,你我二人去东边巡防,也好借那美景风月一把!” ... “哎哎,你等我会儿啊!别走那么快!” ... 顾小公子不知又说错了哪句话,这会儿都要跟不上岐大侍卫的步伐了,他索性停下脚步,计上心头。 “哎呦嘿!” 顾小公子装作被地下石头绊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岐大侍卫!我摔倒了!” 岐侍卫的步伐停了下来。 “拉我一把,走不了了!” 岐侍卫无奈走来,极不情愿地向顾小公子伸出一只手。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顾小公子看着这支修长有力的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一句诗。 美人果然是美人,手长得都如芝如玉。 顾小公子挑挑嘴角,伸手攥住这只手,借力起身,直接扑在了岐大侍卫肩头,将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了人家身上。 “多谢岐大侍卫好心相助。” 顾郁之收紧环在岐侍卫肩头的手臂,凑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言带迤逦。 可惜夜色中,看不清岐侍卫的脸色。 ... “岐大侍卫你快看!” 顾小公子指着临王府方向说。 东边王府方向升起了第一支烟花,巨大的花瓣点燃了整个甾曵城上空。 接着升起第二朵,第三朵... 夜空,变成了一场盛大的花会。 顾郁之看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耀眼,如此美丽的烟花盛会。 甾曵里没有哪个商人享有放烟花的权利。 他们享受上等人的生活,同时背负下等人的名声。 士农工商,商为最低。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世间绝色。” 顾小公子看得入迷,不由得松开了压在岐大侍卫肩头的桎梏。 “岐川,你快过来看啊!烟花太美了!” 岐大侍卫之意不在烟花,只是在听到顾小公子对他所用称呼的时候,垂眸望向了身边的少年。 漫天的烟花,竞相争艳。 争赢了的绮丽全部映入顾郁之的双眼。 岐侍卫长从这双眼中看到了烟花,看到了美景,看到了晨星...看到了自己。 “不过,再美的烟花也不及你一角衣衫,你是我见过比烟花更美的景致。” 顾小公子眼中盛了一捧清泉,夜色中潋滟深情。 看得岐大侍卫目光一闪,扭过头去。 “烟花美甚,然转瞬易逝...唉,世间风情万种,它偏学了这一条短板,可怜可惜啊。” 顾小公子走到岐大侍卫身边站定,也忘了自己刚刚装的身有‘轻疾’,不再掩饰。 “好在这烟花易逝,人间却繁华依旧,尤是...我这真心一颗,写满长情啊。” 小公子天生一双多情目,直看得人心里去。 “纵是这世间千般繁华弱水,不及我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4 心里你万分之一,岐川,你可愿我只饮你这一江水?” 顾小公子凑到岐大侍卫一侧,轻声耳语。 这一句,一半被临王府上空霹雳的烟花炸去,一半在某个侍卫心中开出一片荒芜。 一场烟花会,乱了两颗心。 ☆、第 5 章 “子珩,今日叫你出来是邀你共赏葵冬姑娘新词一曲的,你倒好,来了就唉声叹气不言不语,倒像是我们欠了你八百两黄金似的,今儿——是来讨债的啊?” “我哪儿还有这个心思听曲儿呢?我这身上堆压的陈账新债都要成一不周山了!还鉴赏什么新曲儿?!” “怎么,还在想你那‘蓝颜’美人呢?” “唉,别提了,他最近总是躲着我,我都大半个月没见着他人了!愁得我衣带都见宽了!” “那太好了!我得恭喜你啊!” “好哪了?我怎么看不出来?人都见不着了你还叫好?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嘛?” “哎,子珩,你不能这么想啊,他躲你,说明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一般了啊!” “不一般?” “对啊!你想啊,他前半个月没事儿,怎么这半个月就开始躲你了呢?这前后变化这么大不就是因为你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了嘛?他肯定是心里有了你,又羞于表达,才迟迟躲着你不肯相见的!” “啊?!他...那我怎么就能确定他心里是真有我了呢?” “嘿嘿,王太傅真迹拿来,拿来我就告诉你!” “...” “哎哎!子珩你别走啊!我就是跟你打趣,打趣!你回来!不想听我教你怎么追着岐大侍卫了是不?!” “别兜圈子!赶紧说!” “有什么好处?” “啧...事成之后,我二哥书房书法画作真迹随你挑!” “好!有你这句话,我定当为你想个万全的计策!” ...... 顾家老爷最近可是气得够呛。 他们家不知是哪里风水不对,竟出了个顾郁之这样的不肖子,简直要把祖上积下的颜面丢到十里边疆外了! 少时不学无术,纨绔恣睢就算了,如今即将弱冠更没个正形了! 上月当众调戏王爷家侍卫长,这月又跑去那伶人馆,日日与那优伶吟诗弹唱,好生风流快活! 顾老爷好容易抓回家打一顿吧,又拦不住夫人庇佑,隔日稍好便又进了那馆中! 如今甾曵城中谁提及了顾郁之前面都要冠一‘浪荡薄幸’少爷之名。 顾老爷没被这逆子气得撞墙也是意志刚强。 “顾公子,厅中有人找您。” “何人找我?莫不是...不会又是我家顾大老爷吧?” “不是,是一位年轻公子。” 顾小公子刚走到厅堂口就乐了。 能在一水儿胭脂妖姬中站成遗世而独立姿态的,也只有他心中的岐大美人了。 “岐大侍卫,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找我?” 顾小公子伸手作揖,宽大袖子遮挡住脸的时候,忍不住偷做一狂喜之情。 “临亲王府有请,在下前来通知公子赴约。” 岐大侍卫一脸漠然,说话时双眼盯着顾小公子,疏朗的眉目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郁之看不出端倪,只得先应下这一邀请。 谁知这岐大侍卫当真恪尽职守,说完来意后不再多言直接转身要走。 顾小公子这下有点儿慌了。 “岐川!你就是来相告我今日有约的?不多说点儿别的嘛?” 岐大侍卫还真被他叫住了。 “不敢扫您雅兴。” 说完接着往外走去。 “岐川!” 顾小公子心急之下,直接上去抓住了岐大侍卫的手腕。 “你可知我近日为何常来此处听曲儿?” 岐大侍卫腕若固金。 “你可知我夜夜不眠心中所念何人?” 岐大侍卫面无表情。 “你可知我等你这一出现,等了多久?” 岐大侍卫转过身来,望向了顾小公子的眼。 “你可知...” “荒谬。” 岐大侍卫俩字堵住了顾小公子一肚子酸腔滥调。 噎了他个内里出血。 说完这二字,再次转身离开。 顾小公子手中连余温都没抓住。 荒谬? 谁荒谬?怎么荒谬?何来荒谬? 顾小公子第一次觉得言语如此难以捉摸。 他开始怀疑朋友支的这招“反攻为守,欲擒故纵”是不是真会如同说的那般见效迅速了。 岐川,你说我荒谬,可是心中有怒? ☆、第 6 章 “本王听闻你近日常流连于一伶人馆中,夜夜笙歌,废寝忘食,可有此事?” 临王站于凉亭中,轻摇纸扇,对着身后人说道。 “殿下,都是市井谬传,顾某只是与馆中之人共赏曲艺,算不得流连忘返。” 顾小公子不知这事儿怎么就传于了王爷耳中,淡定地扯了个解释,推脱掉这一指认。 “嗯,有分寸便好。” 临王伸手捻了一撮鱼食扔入亭下池。 “本王今日邀你前来是想了解一下这边关风情民俗的。” 顾小公子听王爷这么一说,直接愣住了,了解这风俗何时也轮着到自己一闲杂人等传授了? 正当他疑惑时王爷有开口了:“本王在京中时常听闻你大哥顾暮之知识博渊贤圣之名,本以为能在甾曵一见,同他一叙朝中见闻,谁知他又跑去了东洋游学——于是便想着同是顾家之人,找你也是可以的吧?” ... 王爷,您想多了,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我完全是他相反那面做成的... 顾小公子诗书正史一概不通,歪门邪道的混世材料倒是门儿清。 他本以为王爷与他闲聊片刻自会烦弃他个顶透,到那时候这王府就有进无出了,于是心里做好了脑袋别在嘴皮子上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说了一会儿,王爷对他滥扯的东西还挺感兴趣。 俩人从中原聊到了边外又说起了北域,临王说了顾小公子不知道的宏观大局,顾小公子说了临王没听过的市井闲传,俩人越聊越投机,直从中天聊到了日落。 最后王爷还要留他于府小住一日。 顾小公子今日言说尽兴却始终记挂一事,脸皮一厚,索性就应了王爷一约住了下来。 着人回顾府报了个信后就将家中老父担忧与否丢到了脑后。 ‘浪荡’之名坐了个通透。 —————— 是夜。 月明星稀。 顾小公子又使出了惯用的一招,问了庭院中的侍卫后上侧院找他的岐大侍卫去了。 而且他还问出了岐大侍卫长今日不当值,简直天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5 赐良机。 “岐川,你是在生我气嘛?” 顾小公子对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我去那烟花之地还不是因为你最近老是在躲着我吗?” 院外似是有人走动的声音。 “我不该听信那损友之言,他说你是心中有我才避而不见,让我行一激将之法把你找...” ‘吱——’一声,房门打开了,某个侍卫长直接把人嘴捂上,扫了一圈院外,将这祸害拽进了屋中。 “大半夜的,顾公子叫嚷什么?” 顾小公子听见这一责骂可是开心了。 “你终于肯开门了!” 岐大侍卫走于房中桌前坐定,再次缄默。 “岐川,自那晚城墙一别,你为何总是躲着我走?” 顾小公子坐在他对面,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岐大侍卫。 “公务繁忙。” “那又为何,我几次三番给你的信件全无回音?你知道我在南门等了你几个晚上?” “...公务繁忙。” “好,权当你繁忙...那今日在伶人馆,你又为何要说我荒谬?” “年少时景,自当勤勉报国,你如何不荒谬?” “莫不是你心中厌弃我流连于那风月场合?” 顾小公子紧盯对面的人的神情,慢悠悠的说道。 岐大侍卫剑眉微皱。 “莫不是你厌弃我先倾心与你又同那伶人勾勾扯扯,实不像样?” “我知你只是戏言。” “我顾郁之说出的话,从不曾戏言!岐川,我真心钟情与你,自打凝红楼中一见,这儿就没有再放过别人!”顾小公子指着心口窝说道。 岐川听了这话后直愣地望向顾郁之,随即被那两道目光烫的眼神一闪,落于了别处。 “不如今日就将话讲明——岐川,岐大侍卫,你可曾对我顾郁之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么?” 顾小公子站起身来,俯到岐大侍卫面前,毫无退让地直盯住这双在心里描绘了无数遍的眉眼。 半晌,岐大侍卫开了口。 神色清明坦荡,不避不闪。 “不曾有。” 顾郁之被这眸中坚毅熏得眼疼。 “就没有哪怕一丁点儿与他人不同么?” “不曾有。” 顾郁之瞪大了双眼,卡住那快要呼之欲出的晶莹,卡得他眼眶生疼。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轻指点了一下岐川的胸口。 “这里,可曾有过片刻,能体会到我心里对你的感受?可曾有过片刻,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 岐川稳稳地抬头,直直望入顾郁之眼中。 “不曾有。” 接连三个不曾有,凿透了顾小公子心里的窟窿,那窟窿周围冻出了三尺冰凌,一根一根直接戳在了他心尖儿上头,刺得他鲜血直流。 是了,不曾有... 因为没有,所以从不回应;因为没有,所以避如蛇蝎;因为没有,所以坦坦荡荡... 顾小公子觉得自己今儿晚上可能是因为有王爷在所以没吃饱,不然怎么这会儿撑在桌子上的胳膊会跟被突然抽了筋骨一样绵软呢? 不知过了多久,顾郁之才跟被突然回了魂一样,神色恢复如常。 “那便...是我孟浪了...这几日连连叨扰...还请岐侍卫您多多包涵...” 开口喑哑,连带那平时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中都失了精魂。 顾郁之觉得眼前如同蒙了薄雾似的,有点儿看不清楚岐川的表情,他不能再在此地多留一刻,一刻都会觉得用光力气,一刻都会觉得狼狈不堪。 他失神落魄地起身前去开门。 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屋中人一眼。 “岐侍卫,恕我多问一句,您若对我毫无一丝情谊,那我就是再荒淫无度,伶人馆中您又何必那般声色俱厉呢?” 房中油灯被带进屋中的夜风吹得摇曳,岐川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顾公子亦是聪慧之人,世间道理通透,在下关心出于何理,您当知晓。” “是了...” 就是个癫狂的疯子□□在街上起舞,您岐大侍卫也是会给一句荒谬的。 我又有何不同? 顾郁之脸上挂了个再残破不过的笑容。 “您可真当是...再铁石心肠没有了....您还有心嘛?” 岐川没有回答,顾小公子也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回答...他已经够难堪了。 ...... 许久许久,久到东方泛起青色,侍卫长的侧院中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掩埋在嘹亮的雄鸡起鸣中。 岐川揉了揉生涩的眼甲,从桌边起身来到床钱,掀起帐中铺好的床被。 广绫缎中日日拿出摩挲的素净的鸦青长衫被他收叠整齐压入枕下。 门不当户不对的,又何必非要劈出那一路荆棘? 算了吧。 ☆、第 7 章 顾家大老爷今日一早就携一众家丁小厮浩浩荡荡上城外伽蓝寺还愿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家小儿子顾郁之这段时间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顾郁之近日是转了性了,白日在家不是读书练字,就是虚心跟着家中账房老先生学习记账,偶有好友二三叫出去喝酒听曲儿也从未似从前那样叫一众伶人作陪。 时不时被临王传去闲谈下棋,言谈举止间也带了点儿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就连见了岐侍卫长也是好言好语打个招呼不再纠缠。 总之就是面上看着好的是再也找不出从前那浪荡少爷的影子一样。 就像一根行将断气的枯木,一夜间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巨树。 脱胎换骨也不过于此。 “子珩,明日那监察官便将抵达于甾曵,依你看本王该如何迎接他们呢?” “淮山于此也是千里迢迢,殿下,依顾某看,您可先找好客栈安置御史随行士兵,待他们休整妥当后再办酒筵为将领们接风洗尘。” “嗯,当如此...那你看本王应在筵席上准备什么节目好呢?” “顾某不知御史喜好,不过若是准备甾曵当地舞曲,总归不会出错。” “那你可有推荐人选?” “殿下,顾某最近可是甚少去过伶人馆了。” “你最近不去,之前可是去得紧,就没有相好的优伶艺人嘛?” “不过随意听曲儿罢了,哪有什么相好的伶人。” 临王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对面之人。 “那子珩你,最近为何时常眼带忧色——可是心中记挂着什么人?” 顾小公子闻言眉尖轻挑,随即笑了笑。 “王爷,您最近怎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偶尔想问题时皱下眉,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嘛?哪是记挂了什么人?”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6 临王琢磨地看了一下顾郁之的神态,随即垂眸笑笑。 “本王还不是...担心你么,你若心中有什么郁结,还是当说出来为好,本王与你相交至今,时日也不短了,早把你当自家之人——与你当个听者解惑,还是可以的。” “承蒙王爷抬爱,能得王爷一句自家之人,我顾郁之可是福泽不浅啊——”顾小公子笑得眉眼弯弯,“王爷,您不用担心,我自己怎么想的我还会不知道嘛?有郁结自会摘出来解个干净,我还会委屈自己憋在心里不成?” “那样最好...若解决不了,你可要记得,本王在后头,时刻准备当你这第一号听者啊。” 顾郁之听闻此言,抬头看了看临王。 年轻的临王眼中似有某种情绪闪过,但倏忽间又归于平静,快的顾郁之拦捕不及,错了过去。 “能与王爷一诉苦水,子珩是积了几生的福气于一身啊?日后王爷可不要嫌在下叨扰才好。” “求之不得。” —————————— 东十三街,裁衣店铺。 顾郁之手摸一批暗花交织绫,想了想后交代老板娘裁两身冬衣出来。 如今已是入秋,不消几日边城就要起风,再过几日,冬天恐怕就要来了。 甾曵的冬季不似中原绵柔地渐寒,不准备充量是扛不住突袭的边朔寒风的。 顾郁之报备了要做的尺码后出了裁衣店铺,想着再加上这两身衣服并上之前做得,下次偷偷给人家送过去,一年几季的装备都齐活儿了。 虽然...人家不一定会穿吧,好坏心里想着送过去了,也是开心的。 “当心!” “叮——”长剑挡住了短刀一击。 正当顾小公子神游物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被人揽在怀里带向了一边。 “岐...岐侍卫?” 顾小公子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接触,腰腹间的手就立刻收了回去。 回头看见了一张熟刻于心的脸。 “来人啊!上!” “小心——” “救命啊!” 方才还安静的市井瞬间炸了油锅。 岐川无瑕他顾,淡淡扫了一眼顾郁之后朝街中喊道:“在下于此领队捉拿一异族细作,歹人暗藏刀剑,还请诸位避让!” 顾郁之不知道那异族之人是怎么被捉走的,他只记得岐川一手拎剑,不消片刻便制服了这当街作怪的凶徒。 身配长剑,雄姿英发,眉宇间肃杀傲骨的豪气...这才是有灵有肉的岐川。 是深埋池底的宝石,是卧于洞栖的青龙。 这样的人又怎会中意与自己? 痴心妄想,简直癔症! “岐侍卫!刚才...多谢出手相救。” “应该。” 岐川点了下头,随即垂眸打算离开。 “岐侍卫,”顾郁之心有千千结此刻却不知从哪个结上入手,只能挑了个最烂的,“近来可安好?” 岐川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 “安好。” “那...那就好,那...刚才你没受伤吧?” “没有。” “哦...那...你近来公务可还繁忙?” “怎么?” “没事儿...就是...看你瘦了...” 岐川眉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顾小公子暗自苦笑了一下,瘦了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嘛? “您别太过操劳自己,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嗐,我这是说什么呢...可能是最近...唉,没事儿,您赶紧回府忙吧,不是公务在身嘛...” 顾郁之说完就逃也似的转身要走。 “谢顾公子关心。” 岐大侍卫在他背后默默答了一句。 “公子也要多保重才是。” 顾郁之不敢回头,径直走入巷中。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按捺住心底里那点儿躁动。 那点儿在夜里辗转反侧时不断发作的阵痛,简直快要压垮他的全部神经。 ☆、第 8 章 “喝!干杯!不许停!我都还没醉呢!我看你们谁先趴下!” “子珩,不要喝了,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谁说我醉了?我怎么可能会醉?今儿咱们王爷宴请各位将士,大伙儿这么开心,我怎么可能喝醉?” “那你倒说说,你面前所坐是何人?” “嘿嘿嘿,王爷,您拿我寻开心不是?我就是喝的再两眼一抹黑还能不认识您了不成?” “算你还有点儿意识。” “喝!我顾郁之先敬咱们王爷一杯!我先干为敬,王爷您随意!” “...” ......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咱们干了这杯酒,再来一杯酒!” 顾小公子双眼迷离,一手朝空虚举杯子唱到。 “子珩,你醉成这样了还能饮酒?” 临王架着这醉鬼,被他一路唠唠叨叨,哭笑不得。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喝酒!干了这一罐,还有一窖酒!” 顾小公子说着说着腿就不听使唤地软了,拽着临王就要往地上倒。 还好临王底子稳,趔趄了一下,半抱着顾郁之没有让他以头抢地。 “女儿红竹叶青洛桑屠苏杜康酒!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临王望着怀中的人纵容的摇摇头,他伸手提起顾郁之,左臂从他膝弯中穿过,打横抱起了这醉成一坨的少年。 穿过长廊,走进厢房,将之放在了自己寝卧的榻上。 “子珩,松手,我与你拿茶解解酒。” 临王的脖子被顾郁之紧紧箍着不撒手,临王没舍得使劲,只好僵持着。 “喝酒...给我拿酒...” 临王极其无奈地看着身下喝的一脸通红的少年。 “喝酒...”顾小公子说着呢喃声减弱,随即变成了轻轻的抽噎,“你他娘凭什么不让我喝酒?!” “...” “你他娘又不喜欢老子,还管的着老子这么多闲事儿嘛?我偏生要饮这杯酒!” “...”临王显然状况外,“子珩?” 顾郁之像是被叫醒了似的,突然睁开了眼,反过身就将临王压倒在身下,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眼中带着凄厉。 “都说饮酒消愁,如临仙境,为何我心中还是这般痛?” 他压着临王,慢慢靠近临王的脸颊,澄明的目光像是要凌迟了身下人一般。 临王直直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中意与你呢?怎就中意与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临王紧盯着这双夹带杀气美的眼睛,看着他一点一点俯身靠近,一时间忘了呼吸,忘了思考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7 。 “我...怎么了?”临王试探的问道。 “你...”澄湛的双眼突然模糊起来,一滴冰凉的泪珠滴在了临王眉心,“你没有心啊...” 临王睁大了眼,看着顾郁之在自己面前抽噎起来。 他不知这少年因何难过,但看着少年落泪,牵连着他的心中也带了翻腾的苦涩。 临王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脊。 “子珩,别哭了,你醒醒...” 这句话像是突然刺激了身上的少年,顾郁之直接压在了临王身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身下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 “就没有一点儿心动么?为什么?生我气,对不对?” 临王看着顾郁之泪眼婆娑之中挤出个极妖异的笑,强迫自己抬头看向他的样子,诡魅异常。 临王刚想挣脱,下一秒口舌就被霸道地攻略。 顾小公子像是带着八辈子的怨恨,一边暴戾恣睢地亲吻,一边碾咬身下之人。 一时间临王嘴里满是浓烈的酒气和血的腥甜。 “...子珩...”临王快要喘不过气来,“顾...郁之!” 临王极力挣扎,顾小公子不得不暂时流连地离开身下人的两片芳泽。 不知是被津液湿润过分还是沾了鲜血,这会儿他的薄唇微涨,红的异常。 “美人,你还生我气么?” 顾小公子眼含桃花,情深真切。 “你说谁美人?” 临王被顾小公子唇舌缠绕地气血翻滚,但理智还尚存。 他打顾郁之刚一睁眼就觉察出这人不对劲儿,半天莫名其妙的言辞和称呼让他预感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哦,你不喜欢听这个名儿。” 顾小公子吃吃笑了起来,再次俯身,轻轻吻在身下人的眉中,鼻尖,下巴上。 他眼中柔情要滴出水来。 “岐大侍卫。” 临王嘴上被噬咬出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岐川,我喜欢你。” 顾小公子边说边用自己的嘴唇轻轻摩挲了身下人的唇瓣一下,然后又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使其抬头亲吻起来。 ... 岐川,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岐川! ☆、第 9 章 东十八街,酒肆茶坊。 顾郁之与友人坐于二楼,品茗小聚。 “子珩,这九月的冷天,你怎么还被蚊虫咬上了?” 顾小公子伸手摸了摸脖颈一侧,白皙的皮肤上有一棕红的痕迹。 “不知道啊,可能秋蚊子最后一挣扎吧,反正也不是很痒...哎,人杰,你刚说你爹去北域瞧见一稀罕物品,到底是什么啊?” “哎对了,话说这北域的蛮夷啊,是我大禹一战败附属国,境内是常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仓禀不实——” “说重点,别扯我都知道的!” 顾小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起身靠在了窗边,观望着街上忙碌的人群。 “哦,我爹说那铁牛是个四不像的,硕大的铁皮箱子两侧各安了四个轱辘,跟咱们常坐的马车一般,不过那铁皮箱子是一露天顶且没有前后开门的。” “那怎么就是四不像了?” “你听我接着说啊!这大铁皮篼子,形状极其怪异,正面车头是浑圆带弧状的,尾部却是一缸形巨大凸起,那缸中填实一圈原木,中间包裹一带顶盖的小铁匣,且其上突兀着一根柱形铁管,据听说,那是排气用的。” 顾小公子听他这么描述,脑中构思出一带着四个轮子的船样物体,想着也是有点儿奇怪... “那车中间只容纳两人位置,座前还有一控制方向的东西,若是往那铁牛尾部添煤加柴,它还能带着人跑呢!你说它纳罕不纳罕?!” 顾小公子皱眉,这种东西倒真是闻所未闻... “那北域做这劳什子铁牛干什么?” “哼,那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你没见那来此的御史,说是巡查,其实随队偷运了一批武器装备入了临王府嘛?我看啊,照北域这势头,咱们大禹不久就会迎来一战!甾曵虽为关内省城,其实啊...” 顾小公子一皱眉:“别乌鸦嘴!就你知道!” 友人一愣,随即笑笑:“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啊,你看着吧!” 顾小公子不乐意了,边城安稳了这么多年,百姓安居乐业,他最烦这种没事儿扯淡的战事论——盼什么不好你盼打仗? 闲的! 顾小公子不愿与友人争执,没坐多久就借取衣服之由离去。 待到取出被老板娘裁剪精美的冬衣,心情才稍好,准备往家回去。 刚走出巷口,他就看着街北口有一熟悉的身影...就是怎的那熟悉的青衫身旁有了一道倩影? 顾小公子远远地就站定了。 青衣男子陪同一身姿妙曼的少女时不时停于贩卖零两琐碎物件的摊位挑挑拣拣,时不时停于一卖胭脂香粉的摊位摸摸搽搽。 那少女看中的物品还要举给男子一阅,待到男子点头时,便笑靥一展,美得满街芳华都失了颜色。 这般世间不得多的的美色迷醉了众生,却单单刺痛了一个人的眼。 顾小公子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 手中的衣物如坠千斤。 “岐大哥,这是?” 远山芙蓉般的女子扯了扯一旁定立不动男子的衣角。 “顾...” “在下不过闲杂人一个,与岐侍卫见过几次而已,姑娘知晓了在下姓名也无甚用处,不如不提,哈哈,不如不提。” 顾小公子礼节一拱手。 笑着抬眼看看这一对璧人。 女子微微垂目,回一颔首礼。 “岐大侍卫,怎的与我这般生疏,好事将近也不说知会一声,若不是今日偶遇,”顾小公子打量了岐侍卫身边的美人一番,咬着后槽牙露了一个微笑,“还不知你有这般良配。” 低眉颔首的女子听闻顾小公子此言后双颊一红,害羞地躲到了岐侍卫身侧。 “当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顾某...甚是艳慕。” 岐大侍卫看着顾郁之不说话。 “原谅在下家中尚有急事,便不打扰二位雅兴,先走一步了。” 顾小公子甚会选路,偏择了这对佳人之间的方向,生生是在女子与岐大侍卫之间挤出了一条路来。 “岐大侍卫,有缘不见。” 顾小公子仗着身量优势,走之前在岐侍卫身旁耳语了一句。 深深望了一眼这人,继而融入人流。 “岐大哥?” 女子见刚刚的不速之客走远,来到岐川身侧,小声叫到。 “咱们要回王府还是接着逛逛呢?” “随你。” 岐大侍卫垂眸跟在女子身旁。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8 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顾郁之望着二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将怀中的包裹随手弃于树坑之中,择一相反方向离去。 一心滚烫化为寒江水,连日来伪装的好面孔几近破碎。 软玉温香,良人良配,良人良配啊! ☆、第 10 章 “子珩,怎的今日又来这琼玉楼中饮酒?可是有什么心事?” 临王挥手示意,退散了一众环绕在顾小公子周围饮酒作乐的莺莺燕燕,端起一杯酒坐在了顾郁之身边。 “不如今日换做本王陪你同饮,有什么不痛快,你便说于本王听听...我陪你一醉解千愁可好?” 顾小公子喝得墨发微散,双眼迷离,听见王爷这么说当即拍手叫好。 “好!今日有王爷陪在下饮酒,我顾郁之还有什么不痛快的?!满上!今日我跟王爷不醉不归!” 说着就将杯子一举,示意旁边站着的人倒酒。 “岐...岐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顺着倒酒之人的手往上看去,待到看清楚来人的脸后,顾小公子神志不清的酒醉被惊醒了一半。 临王状似不解顾小公子为什么这么吃惊,说道:“岐川是陪我来的,都是自己人,子珩有什么不便嘛?” 顾小公子不敢多看一旁的侍卫,伸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答道:“怎会不便,王爷的亲卫,在此守护王爷也是应该的。” “哈哈,是啊,岐川自幼跟随本王,尽心竭力,恪尽职守,如今还随同本王来至这边关朔守,情谊自是深厚,本王也是当他如家人一般啊!” “岐侍卫当是尽心竭力、恪尽职守,甾曵城近来民生安定、百姓合乐也都是沾了王爷和岐大侍卫的光啊...顾某不才,没能为朝廷效力,实在惭愧,这杯酒就当是在下敬王爷和岐侍卫一杯,多谢王爷、岐侍卫近来照顾。” 顾小公子取酒尊于岐侍卫满上一杯。 杯酒相碰,如同珠落玉盘。 小公子一饮而尽。 “子珩,”临王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杯子,“咱们两个你还说什么多谢不多谢,实在是见外了。” “该谢的,毕竟近来时不时去府上叨扰,还受到王爷特地照顾,顾某心中甚是感念王爷的好。” 顾小公子扫了一眼临王,余光却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念及本王的好,有烦忧却不肯与本王说——你这心里,本王就是酒肉朋友,这么不值得信任啊?” “王爷哪的话,只不过...”顾小公子自嘲一笑,“顾某心里这点儿事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言说的大事儿,怕说于王爷听,只是烦了王爷的心情罢了。” “子珩,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你还这般见外,叫我情何以堪啊。” 临王佯怒饮了一杯酒。 “是...”顾小公子看了眼一旁低眉垂目的侍卫,“在下心中未怀大志,如今烦忧...也不过是为了点儿儿女情长无聊琐碎的事情罢了...” “噢,这么说,子珩你心中有人啊?那能否告诉本王,是谁有这个荣幸,得咱们顾小公子垂青啊?” “垂青?”小公子摇摇头,“只怕我这一颗真心在人家眼中便是那豺狼虎豹,避之不及...最后倒成了负累...” “啊?那便是此人不识宝了...若你这般心意还打动不了他,那他可当真是铁石心肠啊。” 顾小公子笑了笑,饮下一杯酒。 岐大侍卫垂首缄默不语。 “子珩,以本王看来,既然那人心中没你,不若放弃可好?毕竟你这真心他不珍惜,可还有人捧着都来不及呢...” “哈哈,王爷,您倒是会说笑,哪有这人捧我这扶不上墙的阿斗的呢?没被寻常人家姑娘当成蛇蝎避之就不错了...” 顾小公子又饮下一杯酒。 他笑的眼眶发红,一双美目里情深意动,满弥水光。 “再说,要真那么容易放弃,我还何至于在这里,借酒撒疯呢?” 临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轻敲了一下酒尊。 “子珩,这就是你妄自菲薄了,你这般身家相貌,脾性又好,怎会被人避如蛇蝎?难不成是于一个地方摔倒,从此就惧怕走路了嘛?” 顾小公子给临王斟满酒,举杯邀饮,玩笑道:“王爷您抬爱,既然您眼中顾某这么好,那不若王爷您与我牵线介绍一佳人可好?顾某心思无他,如是那佳人能心似我心,我也定然不会负那一番相思意的。” 临王放下酒杯,看了坐定一旁的侍卫一眼,道: “若似卿心,定不负相思意?” 岐川握杯子的手收紧,手背上绷起两股青筋。 顾小公子自顾自地喝酒调笑: “定不负相思意。” 临王微微一笑,转而认真地看向顾小公子,说: “那你看,本王如何?” ☆、第 11 章 入夜,临王府中。 “王爷,顾家二公子府外求见。” 岐川跪在沐春阁外。 许久那屋阁中才传来一句答应。 “他有何要事要现在求见?” “回王爷,顾家二公子是来接顾家小公子回家。” “子珩酒醉在本王府中小住一日有何不可嘛?你去告诉他,今日子珩留宿府中。” “王爷,顾二公子执意要带走顾小公子,属下...” 临王打开寝卧阁外大门,他看着台阶下的侍卫,冷笑一声。 “我看不是他执意要带走子珩,是你非要让他今日前来带走子珩吧?” 岐川脊背一僵,默默跪着不说话。 临王慢慢走下台阶。 “岐川,你真当本王不知子珩心中所中意的是何人嘛?” 岐川心中一惊,当即磕了一个响头。 “属下心中对顾小公子并无半分他想。” “心无他想最好,既然你心无他想,本王也不想子珩为你日日牵挂,不若择日你便同那乔家大小姐成亲如何?” “王爷,”岐川再次磕头在地,“属下身份低微,配不上那乔家小姐...” “明日本王与你拟一官职,我临王府的人,谈何配不配得上一说呢?” “王爷...” “莫不是你这心中放不下子珩?” “属下...不敢。” 临王笑笑。 “岐川,加官进爵亦是有些人穷极一生也够不到的,本王,是为你好。” 岐川叩首,目眦欲裂。 “谢...王爷。” “去吧,着人带顾二公子回去,就说子珩今日暂住王府,无需挂念。” 岐川不动。 “...王爷,顾小公子今日饮酒过量...不若让顾二公子前来照看..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9 .” 临王皱眉,怒道:“本王房里的人当如何照顾,还用你多嘴嘛?” 岐川磕头,不做声。 “也对!是本王忘了,你岐川也是有自己脾性的!”临王气得一笑,“那你今日就在这院中好好想想今后当如何吧!” 说完转身回了阁中。 岐大侍卫抬头看了一眼暖灯旖旎的临王寝室。 跪直身体。 板正的脊背于月色照明下挺拔成一座岿然不动的峰仞。 起风叶落,细密的凉气直从大地慢慢腾起,弥漫整个甾曵。 三分静谧,七分萧瑟。 “岐川...” 临王刚进入卧寝,便听见帐中一声呢喃,他眸色一沉,掀起来帐帘。 榻上之人一袭白衣,墨发三千,静静蜷缩在角落。 酒气晕在脸颊眼角,似是稍染胭霞。 昏黄灯光下,有如脂玉蒙尘,雾中娇花。 临王轻轻抚上榻上人殷红的薄唇。 “子珩,是你问本王问什么偏偏是他,那好,既然他与你无意,本王便断了你们之间最后一丝牵连,这样你也就不必为他日日烦忧...可好?” 临王侧身躺于床榻,手指游走在顾小公子眉眼之间。 顾小公子微皱眉头。 “...岐...” 临王眸色一沉。 “子珩,亦是你说的,我心似卿心,定不负相思意...本王依你,可好?” 顾小公子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一皱,抬手打掉了叨扰他的源头,呢喃道:“岐川...别...” 临王受够了这两个字,眼中似是被突然撒了一把冰渣,热度迅速退了下来。 顾小公子毫无知觉,接着念了一句:“岐川...” 临王心中如同被针扎了一般,他起身望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顾郁之,伸手开始撕扯那一身碍事的衣衫。 顾小公子无意识的反抗了两下。 “王爷!” 正当时,门外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 “顾家老爷求见!” “一个个的皆是深夜无事闲的吗?三更半夜求见,当我临王府是何地?可随意出入?!” “王爷...顾老爷说是要寻小儿子回家。” “不见!说子珩已经休息了!” “王爷...顾老爷...顾老爷说家中顾夫人见不到儿子,月初染得病疾今日又是加重了,非要亲眼确认顾小公子情况才能安心吃药...” “呵,顾夫人这病倒是刁钻!” 临王打开了房门。 望见院中所跪之人,脸上的怒意稍减。 “本王也断不能耽误了这顾家夫人的病情啊,耽误了顾夫人病情,顾老爷岂不是要与本王结怨?去请顾老爷过来吧,今晚就让他们带子珩回去。” “是。” 得了令的小侍卫不敢多言,忙退出了沐春院,请那大金主去。 临王扫了一眼跪在台阶之下,巍然不动的某侍卫,冷哼一声。 “倒是顺了你的意。” 秋风萧瑟,带进了一夜凉薄。 岐侍卫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微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 眼中的柔情化在了满园冷意中。 ☆、第 12 章 顾小公子最近过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清淡日子。 说起个中原因,还得追溯到醉饮琼玉楼的那晚。 琼玉楼一饮,顾郁之原本只当临王一言全是戏弄与他,当时没走心就喝酒打哈哈糊弄过去了,谁知他糊弄过去,那位爷却是动了真格的。 连日来又是赏赐顾府又是牵线帮顾老爷捧生意的,还时不时邀约顾小公子一同前去他处游玩。 虽事事不言心中挂记顾小公子,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临王不是说说而已。 这一来二去,搞得顾小公子受之有怯,不受呢,又应答不了自家老爹的开问,整个人过得,一听见临王俩字儿都有点儿惊弓之鸟。 他头一次这么郁结皇家人那所谓的君子之言。 顾小公子本是乐意同王爷相处的,但同王爷一起也是管鲍之交,心里面从未逾矩,这下猛的变了味儿,让他有点儿无从面对。 所以他只好择了条下下计,选了躲避。 不过,若是命中写了一道坎儿的,就是任你再躲避,该来的也还是会如约而来的。 ... 是夜。 顾小公子在书房中刚抄到‘不期而会曰遇遇者志相得也 ’就洇了墨,即到再下笔时,字又没个正形了,所以他便放弃了抄写,决定今日早些休息。 顾小公子被下人伺候完更衣就进了卧寝,关门熄灯时,听见西侧一窗台传来轻响,便走过去自行查看查看。 这一查看,看出一不速之客。 “来——!” 顾小公子被从窗台翻进来的黑衣人吓了一跳,差点儿要喊人进来的时候被一把捂住了嘴。 那黑衣人带他去了屋中有光之处,借着月色一晃,顾小公子看清来人的脸。 居然是岐川。 “怎么是你?” 岐侍卫见顾小公子不再挣扎,松开了他。 “顾公子,在下没时间同你解释,不过,若是公子信得过在下,请公子同在下...今夜一起走吧。” 月光下岐侍卫的神色坚毅,顾小公子被他满眼的认真看得心尖儿一颤。 “走?走去哪里?” “...出城。” “我为何要出城?还趁着夜色同你一起出城?——岐大侍卫,您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嘛?” 岐川眉头一皱,眼中满是着急。 “在下...一时解释不清...” “那你便坐下好好同我慢慢解释,我顾府你都敢趁夜私闯,还有什么解释是说不出的?” 顾小公子坐在屋中木椅之上,静静看着岐大侍卫。 岐川望望窗外月色,咬了咬牙,开口: “顾公子,可还记得烟花之夜许我那一言...” 顾小公子眼皮一跳,心跳的咚咚响,他直愣愣地看向岐大侍卫。 月色下,美人神情专注: “若还认真,那我...愿意。” —————————— “岐川,哈哈哈,岐川!” 顾小公子坐在马上,偷偷望了一眼身后人,吃吃地笑。 岐大侍卫的胸膛紧贴顾小公子的后背,相连的地方像是火焰一样,温暖滚烫。 顾小公子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受过一个人的心跳,一个他深深在意着的人的心跳,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附着在了岐川那颗心上一样,随他的心律,要紧紧黏住不放。 满心满眼,只此一人。 这种心扉满满胀胀、无法言说的滋味让他有种如梦般的恍惚感。 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嚯,疼! 看来是真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0 的。 “岐川,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嘛?就跟走在街上突然被别人架进宫里披上黄袍当天子一样!我从想过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你竟也中意于我!” 岐大侍卫抱紧了怀里的人,脸颊附在顾小公子微凉的耳朵上: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这么晚才告知与我嘛?哼,你知道就好。” 岐大侍卫嘴角一弯,亲吻在了顾小公子耳边带着一句呢喃。 顾小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直接搞得七荤八素,耳朵自那被吻一处爆发一片鲜红继而蔓延到脖颈脸颊...蔓延之处热度都直逼火炉。 岐大侍卫依然不放过他,收紧了手臂,轻轻说道: “还有...对不起你,不能告知今晚这般仓促带走你的原因...” 顾小公子正是情深意动时,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送到岐大侍卫面前,哪还管的了今夜出走的原因呢。 在他心里,这不是夜奔,是私奔。 顾小公子举起岐川握着缰绳的一只手,轻轻吻了上去。 “不管你今晚所为何因,只你一言,我就愿信。刀山火海、阎罗地狱,我皆随你。” ☆、第 13 章 当夜,临王府中。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进府后直入临王书房,低声在王爷耳边汇报了几句情况。 低头看书的临王视线不离手中书籍,神情寡淡。 “是嘛,已经看护好岐川父母了?” 暗卫单膝跪地,呈上一对玉镯和一只烟袋。 临王接过,仔细看了两眼。 “很好,那扈城那边也安排好了嘛?” 暗卫起身,再次俯到王爷身边耳语。 半晌,临王勾了勾嘴,挥手示意暗卫知晓情况。 暗卫抱拳转身退了出去。 临王放下手中书籍,起身走到窗台前。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啊。 临王笑了笑,唤人进来与他更衣。 三更后,几匹良驹离了临王府,往扈城方向疾行而去。 ———————————— 岐大侍卫带着顾小公子策马夜行,本来是不打算停歇,要一路奔往南边的。 然而行至途中岐川感觉到顾郁之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顾小公子一开始话还是很多的,然而越往后走话音越低,走出扈城外后就连同自己扯皮都没了精神。 岐川以为他是累得,就抱紧了顾郁之让他放松,说再走一会儿择一驿站停息,谁知他们走一会儿后顾郁之就开始不断弯腰蜷缩,攥着一边衣角的手像是在极力压抑疼痛似的微微颤抖。 岐川借着月色一看,顾小公子面色煞白,满脸是汗,薄唇上已经被咬出了一片血迹。 岐川慌了神,他急忙停马放下顾郁之,仔细查看到底是因何让他疼成这般模样。 顾郁之全凭一口气力撑着没有倒下,亟待到岐川一停马将他平放在地后,他腹部的疼痛立刻跟星火燎原一样,迅速蔓延了全身,疼的他开始打滚。 他说不出来怎么痛,哪里痛,只是感觉全身像爬满了吮血食肉的虫子一样钻骨吮髓,痛的他直想一头磕昏在地上。 岐川把不到他的脉象,看顾郁之痛的在地上翻滚,恨不能那受罪的是自己。 他把手臂放到顾郁之面前,想让他咬住,以防顾郁之痛得不知不觉咬了舌头,然而顾郁之却是宁可死扛着锥心的疼痛也不肯张嘴碰一下岐川的手臂。 岐川看着顾郁之的模样,有如万刀凌迟着自己,他无法替顾郁之受罪,又不通医治之术,他怕顾郁之痛的失去意识最后会咬断舌筋,无奈只好将顾小公子敲晕过去。 岐川抱起顾郁之,翻身上马。 他脱下身上长袍裹住了顾郁之热的不正常的身体,轻轻擦干净他脸上的汗。 廖广荒原,几声风鸣呼啸无限放大顾郁之忍耐的□□。 看着连昏过去都是死咬着牙忍痛的顾郁之,岐川红了眼眶。 四面八方,寂寥空旷。 岐川抱紧顾郁之,一拉缰绳,择了一回头路纵马狂奔去。 他只能选择最近的城池,先找人救治不知何故痛成这般的顾郁之。 看着怀中虚弱苍白的少年,岐川有点儿怀疑一开始做要带他出逃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 疼,太疼了... 顾小公子觉得像是有人用滚烫的热油一遍又一遍淋在自己身上一样。 泼油的人心狠手辣,待到他浑身的皮肉被油煎地剥落后长出新肉又再次浇泼滚油,循环往复,毫不留情。 无尽的疼,疼的他想死。 然而每次受不住,觉得快要到了极点,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眼前又会浮现出岐川的脸。 那人一脸温柔对他说:‘乖,忍住,忍过去就好了,你还有我呢。’ 美人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轻轻吻住自己的额头... 太温柔了,温柔到看着他,顾小公子就不想放弃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美人,什么都还没有做,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着顾小公子为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提着这口气,他不认输。 他不断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不知忍了多久。 顾郁之才慢慢睁眼苏醒过来。 四肢百骸像是被分筋错骨后挨个敲碎一般,疼的酥软乏力。 顾小公子试了半天,手根本举不起来,想叫人帮帮自己,喉咙却似火燎般干涩发不出声,情况不能更惨。 顾小公子颓唐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他无能为力时,屋里好似有人走了进来,那人直冲顾郁之的床榻而来,站定后掀起了帘帐。 “子珩,你醒了?” 入眼是临王的脸。 顾小公子不知该作何表情,就这么直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眉睫分明,带着羸弱的病态美。 临王心疼地摸摸了他的脸。 “子珩,这几日,你受苦了...” 说着着人端来一杯清水,临王抱起顾小公子,缓缓渡入他口中。 有了杯水的滋润,顾小公子算是找回了点儿生气。 虽然开口还是喑哑无比,好过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岐川...呢?” 顾小公子向外张望,奈何视野有限,并未见到心中所念之人。 临王宠溺地看着他,答非所问: “子珩,你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顾小公子急了,他眼皮一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 “王爷...岐侍卫在哪?” 临王擦掉顾小公子头上的汗,将他抱起,靠在自己怀中,轻拢三千青丝,用被子裹着他。 顾小公子浑身乏力,挣扎不得,只能随他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1 。 临王看怀中人皱眉瞪着自己,笑了笑,向屋外道: “来人,叫贺将军进来。” ☆、第 14 章 有人因财卖命,有人因权卖命,有人良心折磨,有人趋之若鹜。 有人在出卖和背叛中缓缓而行,日渐熏黑心肠,已是习惯;也有人在乱世狼烟中茕茕孑立,留一赤胆,背世逆行。 黑红人面,不过一念之间。 而这世间之事,多不过就是这千丝百缕的一念之间夯实而成。 只是其中血泪心酸,佛曰,不可言。 不过,若是要为这万般不堪强添一笔因缘,却多是可以用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做结的。 究其根源,不过是利弊之间,择一万全。 所以当顾小公子在看着衣着华贵、神武逼人的贺大将军缓缓说出这几日坎坷缘由时,只问了他一句: “岐大侍卫,哦,不对,该尊称您一声贺大将军了——贺大将军,自古背信弃义之事良多,有人因故残害忠良,有人因故通敌卖国,不知我顾某何德何能,要您这般费心竭力,花尽心思地欺瞒呢?” 岐川低头沉默,不言。 临王看了他一眼,说道: “子珩,是本王的错,岐川他只是知道本王倾心于你,想要促成一对姻缘,才会想出此下策罢了。” 顾郁之笑了: “是啊,他知道是王爷您中意于我,所以想将我带入您府中,遂了您的意,好加官进爵,赐天家姓...好一个赤胆忠魂的贺岐川啊!” 顾郁之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临王的怀抱,起身走到岐川面前,低头静静地看着这张疏离的脸:“那日你跳窗进来要带我走,说你...愿意...呵,带我入夜行至百里之外荒原,说是要带我去往南边...还告诉我...” 顾郁之靠近一步,拎起岐川的衣领,红着双眼,凄厉道: “告诉我,从此你我二人远离凡尘而居,管他王侯将相一概不理...哈哈哈,贺大将军,说要一起走的是你,如今说誓死效忠王爷的也是你...你好一手的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顾小公子苍凉一笑,震得的胸腔如鼓风一般作响。 “你就是为了把我送入这临王府,好恪尽职守完成你侍卫的使命,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跟了临王...好换你那繁花似锦的仕途前程,好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那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怪我情陷当中看不清,竟不知你是这般心意...” 顾小公子说到激动处,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岐川猛的起身扶住他,被顾郁之推开了。 临王上前扶住顾郁之带入怀中,低声安抚他的情绪。 顾小公子一滴泪自眼中缓缓滑落: “连鸠吻姽缱散都舍得给我用...你贺大将军看得起我啊。” 顾小公子脸上苍白无血色,一身内衣褶皱邋遢,披头散发站在衣冠齐楚的将军面前发问...曾几何时的世家小少爷,又哪曾这般狼狈过。 岐川默默地跪在他面前,铁甲军帽下看不见神情: “...对不起。” “你说过了...”顾小公子靠在临王身上,似是抽光了支撑自己的骨骸力气,“我早该知道,你说过的...贺大将军,你没对不起我,人各有志,你只不过选了自己认为万全的一条路,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临王打横抱起了瘫软在自己身上的顾郁之。 顾小公子看着临王的脸,抬手搭在他脖子上,微微笑道: “王爷,既然贺大将军好一番谋划,我若是不趁了他的意,岂不是连自己曾中意与他的一颗真心都要枉付...” 临王面露担忧: “子珩,你身体还弱...” “鸠吻都扛住了,姽缱还算什么呢?” 屋中的新任大将军身形一僵: “顾公子...” 顾郁之偏头靠在临王怀中不再言语。 临王将他放至榻中仔细照料,对跪在屋中的将军说道: “贺将军你可以先走了,有事,本王会传唤你的。” 岐川磕头道: “王爷!” “走吧,不要让我更难堪了。” 顾小公子躺在床榻,闭着眼喑哑地说道。 ... “王爷有令,贺将军强兵训练有功,赏金百两,院落十座,自立为府,其兄长立为队副于临王府中当值,即日接父母前往将军府中居住。” “卑职,叩谢王爷。” ... 顾家老爷于厅堂中正襟危坐,堂下正中跪着顾家的小儿子顾郁之。 厅堂周遭的家丁小厮皆被支开,只留了一个老管家和顾二公子在旁陪同。 “说你这几日究竟是去何处了?” “在临王府中。” “在临王府中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连家都不知道回么?” 顾小公子跪着不答话。 “逆子!为父问你话呢!” 顾小公子依旧沉默。 “好好,你出息了...有本事在外做出那般有辱家门的事儿,你没本事交代是不是?!” 顾老爷气得站起来,走到自家小儿子身边,指着他骂道: “若不是前些天你二哥提醒我这几日咱家与王府走的甚近,我顾博彦还真没想到家中出了你这么一个长脸的东西!” 顾小公子咬咬牙,垂着眉眼,不看他爹。 “顾郁之,我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你是永远不知悔改了是吧?!” 说着一巴掌扇到了顾郁之脸上。 顾小公子半边脸上立马红肿起来。 “爹!您消消气!打他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顾二公子上前扶住他爹走回厅中坐稳,随后走到他弟弟跟前前,查看了一下顾郁之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子珩,二哥知道你不是这般随意之人...只是有什么情由,你还是一定要说出来才好...爹他只是一时着急,你不要跟爹置气...” 顾郁之摇了摇头: “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错皆因我,父亲教育的是,若要责罚,便罚吧。” 顾老爷子本来正被老管家开解不要动气,结果顾小公子此话一出,分明就是坐实了之前种种不堪的猜想,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简直是反了天儿了! 顾老爷子一拍桌子,气急反笑: “好好,这时候你有骨气了!你要责罚是吧...好,来人!给这孽障家法伺候!” ☆、第 15 章 “岐川是骗你,只有本王待你才是真心。” “他心中从未有你,说那些话与你不过是换去你信任罢了。” “你忘了嘛,他是有佳人良配,连这鸠吻姽缱都是他给你下的。” “他现在不是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2 从前的侍卫了,他是本王赐姓的骁勇将军,他马上就要成亲了。” “子珩,我真心喜欢你,乖,忍忍就不疼了...” “过了今晚,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我不要你的心,我要你的人,我要你守着本王,本王会一辈子对你好。” ... “若还认真,那我愿意。” “我带你走。” “不怕,有我在。” “宁负苍天不负卿。” “顾公子,对不起...” ... 谁在说话? 为什么这么疼? 顾小公子睁不开眼,头中似有千万个重重叠叠的声音不断在耳边低语哭泣,一哭一句对不起,抓心挠肝,低声呢喃让他头痛欲裂。 待到那呢喃之声逐渐弥散后,他又仿佛自己立定成了一颗古树。 然而这棵古树外边看起来枝繁叶茂,内里已经被虫蚁嗜咬殆尽,遍体疮痍。 像是含着一口气,渡完这一世修行,就要行将就木。 岁去弦吐箭,那古木轰然倒塌,又一生变,他好似回到了少时携伴于酒楼中吟诗作对的年景。 ‘谁将画笔写风流,写到风流处便休。记得昔年曾识面,桃花深处短墙头。’ 言谈敢笑江山,恣意戏数风流,那时少年不识愁,拟把疏狂图一醉。 当真是春华迎笑,羡煞旁人。 只可惜调天侃地的场景倏忽间就灰飞烟灭,一转眼雨露琼浆又化作了满城风雨。 旧识的巡卫李王二人身披蓑衣站在雨中叹息。 “岐...贺将军如今是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是骁勇将军了,自当要觅一良配。” “是啊,他和那乔家大小姐相识已久,自然是门当户对。” “只是可惜了那顾家小公子,打从一开始就真心错付。” “唉,当初该提醒他的。” “是啊是啊。” 顾小公子站在雨中看着他们走远,只觉得边城秋雨下出了刺骨寒。 他行走在甾曵街头,如同一个离了魂的幽冥,人间百转千回被烧的遍身血淋,好容易找了一个想依托藏身的地方,奋不顾身扎进去才发现那看似美好的一隅竟是带了大道真火要炼化生魂的。 烧得他面目全非。 ... “顾老爷,这些东西是我家王爷赏于顾小公子的,您这次次都给拒了算什么事儿啊?您问过顾小公子了嘛?若这是顾小公子的意思,我们才能带回去...” 顾小公子半睡半醒间听到屋外有人争执的声音。 “我拒了算什么回事儿?!我拒了算什么回事儿...我是顾郁之他爹!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以后不要来找顾郁之了!我顾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靠卖儿子攀权付贵的事儿还做不出来!让他以后离顾郁之远点儿,不然就是拼了我这老命,也断不会饶了他的!” “顾老爷,您这是何必呢,多少人巴不得...” “给我滚!” “好好,我们走、我们走!但是这请帖您一定要带给顾小公子啊,这是贺大将军...” “滚!” 顾小公子缓缓披上衣衫,坐了起来。 几日未曾进食,原就深邃的眼窝更加凹陷,唇无颜色,墨发披散。 整个人形销骨立,像是轻碰一下就会散架的傀儡一般。 顾老爷子听下人说顾小公子醒过来后,进屋看了他几眼,没有开口问他伤情,只是扔了一张请帖在他床边便走了出去。 片刻后,几位年迈的老大夫进入屋来为顾小公子诊脉。 顾小公子看了一眼那请帖后扔进了炭炉之中。 他唤进来屋中丫头,交代了几句后,再次入了眠。 这次,一夜无梦。 ☆、第 16 章 “春然,你看我这身装扮可好?” “少爷,您貌比潘安,颜如冠玉,再这么一装扮,就是那天上明月见了也要羞红脸的!” “你嘴倒是甜。” “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都是实话,那我今天交代与你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办好了,李家二公子李人杰那里我知会过了,少爷您要我收拾的东西也都放在南街二十八号的店铺里了。” “好,拿去吧,赏你的。” “少爷,这么多...奴婢不能要啊...” “拿着吧...过几日若是有人问起你,今日我交代于你办的事儿,你就说不知道便好了。” “...是。” ———————— 临王府中,张灯结彩。 贺岐川将军于此大婚。 适逢新婚璧人挨桌敬酒,满堂宾客尽欢时,正门姗姗而来一位客人,拽走了一席人的目光。 来人身披银色雪狐锦裘衣,内里一袭月牙白长衫,身形极为修长玉立。 青丝冠玉半束,剑眉斜飞入鬓。 他徐徐步入厅中,眉目疏离,薄唇轻轻勾起,似是含笑面对厅中众人,又似不将任何人放于心上一睨而过。 端的一副俊美无双,如神祗之姿。 明明一袭玉洁俊逸白衣,竟是被他穿出了惊艳绝伦。 贺岐川紧盯着此人走向自己。 顾小公子缓缓步入酒席间,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尊酒觞满上,对着今日大喜的将军举杯: “贺将军,恕顾某今日因事来迟,耽搁过去了您拜堂成亲之时,实在是抱歉,为表赔礼,顾某先自罚三杯吧。” 说着也不等人家回话,顾郁之便连饮了三杯陈酿,沾了酒的薄唇殷红如涂脂。 “今日是您大喜之日,顾某也没得准备什么大礼,不若送您三句祝福可好?” 贺将军太过用力握着酒杯,使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他直直盯着眼前含眉带笑的顾小公子,神情隐忍,举杯示意道: “请。” 顾小公子眼中满是欣赏地看了一眼贺将军身旁半遮面纱、凤冠霞帔的女子,微微一笑,举杯道: “一来,祝你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二来,祝你贺大将军官运昌顺,财源广进;三来,就祝你二人子孙满堂,一生平安喜乐!” 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好!” 厅堂的宾客不只是谁先起了头,待到顾小公子一饮而尽后紧接着拍手叫好,边鼓掌边大喊‘白头偕老,总结同心’的祝词。 不多时,厅间已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满堂青酒红人面。 顾小公子说完一席祝词见众人吃喝言欢便打算也找一酒桌入座,谁知刚一转身便被人拉住了手腕,他侧目一望,顺着这金边滚边玉带的护腕,看见了身着金边锈锦绛红袍的将军。 顾小公子微微摇头,勾了个笑: “贺大将军,您今日可是大喜,厅堂上这么多宾客待侯着您祝词,您不着急去嘛?”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3 贺岐川紧盯着顾郁之,攥着他的手不动摇。 顾小公子看了看他身旁的娇妻,做一恍然大悟状: “噢,对了,您看看我这记性!您今儿是要在另夫人面前找我讨一说法的,是吧?” 贺大将军闻言眉头微皱。 顾小公子一使劲拽出了自己的手腕,笑道: “曾几何时,我对一人说过,烟花易逝,人心长情,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过清浅,人心哪有什么长情?只有钱权官职、沽名钓誉罢了。” 贺大将军深深望着顾小公子的脸,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嗐,我说这些干嘛,谁人不爱财,谁人不好权,人之常情啊,我理解...过去的事儿就都过去了,要真说是谁的错,就只怪我这人啊,向来气运不行,平素情深,奈何缘浅。不过你不同——” 顾小公子缓缓转身回望这一身富贵红的新郎官,薄唇带笑如涂脂,修目深邃似朗星: “从此你浮华三千东流水,只饮一瓢良人缘,刀山火海,修罗杀场有人作伴,再好也不过这一段锦绣良缘...只是...贺岐川,烟花易冷,人事易分,我不恨你,也不再喜欢你了。” —————————— 顾家小公子一袭白衣素装悠悠然地走在甾曵大街上逛东逛西,身后跟着两个一边管买东西付账,一边管拎东西开路的冤大头——不用说,肯定是临王府里出来的。 今日王府将军大婚,临王身为主婚人忙得紧,没能在酒席上同顾小公子喝酒言谈一欢,于是便想请着顾小公子今夜王府一聚。 “顾公子,您看咱们都逛了这么久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去王府了?” “嗳,这才几时,不着急,不着急。” “那...顾公子,您可累啊?不如咱们找一地方歇息会儿?” “嗯,也是,该歇会儿了,那不如咱们就进这地儿歇会吧。” 顾小公子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酒楼说道。 “好好!” ... “掌柜的,劳烦您,楼上玄宇间不要去人打扰了,今晚我包那一间房,您若是要收拾东西打烊也请绕过那房间可好?” 顾小公子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前,说道。 “这...那间房中可是有...?” 掌柜的拿起这锭银子一掂,犹疑地看着顾小公子。 “放心吧掌柜的,一没杀人、二没防火、三没放违禁物品,不信您可以进去查看...只是,”顾小公子说着往前倾了下身体,压低声音,“别吵着屋中那二位小哥就成,我今日请他们在此饮酒小聚,谁知他们竟是不胜酒力睡着了,也罢,他们一歇息倒省了折腾我的力气,您可不要弄醒他们——使我不好做啊。” ... 顾小公子出了酒楼后略一查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就直冲街对面的一户人家奔去,等到他再一出来的时候,先前锦衣玉裘的翩翩佳公子直接变成了布衣素简的寻常小城民。 顾郁之整了整头上的斗笠,拿着破布的包裹看了街对面的酒楼一眼,随即从这包裹中掏出一块出城令直奔南门而去。 暮色四合,顾郁之回头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城池渐隐渐远在荒原中,默默叹口气,接着南行而去。 边关晚风乖张,吹干了行人匆匆泪两行。 ☆、第 17 章 “王爷,佛殿讲堂,参禅悟道之地,您这般打扰总归是...不大好啊。” “那你给本王把顾郁之找出来!” 临王站在大雄宝殿之外,对着身后劝阻的侍卫怒道。 大半月前临王请顾家小公子于府上一聚,谁知待到半夜都没见着顾小公子人影,就连派去接人的小厮也是有去无回。 这下临王觉察出不对劲了,半夜起来就要寻人,他本以为是那顾家老爷子藏了人的,谁知他府门还没出反而先被那顾老爷子找了上来——顾老爷子拿着从那顾小公子房中找出的一张书信就要同自己拼命,非说是他临王强迫于顾郁之,逼得他离家出了走。 临王傻了眼。 临王府上被顾家人闹得翻了天,甾曵城里被临王寻得翻了天,后来总算在南街找到那两个派去跟着顾公子的小厮时,顾小公子却早已出城不知去了多远了。 临王好一顿打听,终于听人说在伽蓝见着过顾小公子,亟待匆忙寻来之时,顾小公子先一步皈依佛门了。 ... “施主,殿堂法会,还请稍后再进。” 玉色常服的僧人站在大殿前拦住了临王的去路。 临王闻言抬眸一瞪,丝毫不把这僧人的劝阻放在眼中,也不顾那殿中的讲道,就直接站定在殿外喊道: “顾郁之,我知道你在这儿!一声不吭就跑到这伽蓝出了家,你倒是好大的胆!你问过本王的意见了吗?!” “施主,佛门净地,勿要喧哗。” 那僧人还是一般淡然的神色,拦着就要乱闯的临王。 “佛门净地便又如何?!若是今日本王找寻不到顾郁之,本王要你们...” “阿弥陀佛,”正待临王发怒时,殿中走出了一位灰衣的沙弥,他低眉垂目,向临王微微点头双手相合施一礼,说道,“施主,寺中没有你要找的人,还请回吧。” “顾子珩!”临王望着来人,目眦欲裂,“本王若是做的有何不对,你说就是了,为何要这般...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 “殿下,佛道是修行,何来折磨一说?”小沙弥手执一念珠,神色淡淡然,“如今我已皈依佛门,前尘往事便已是过去,过去之事勿念勿想,也请殿下不要再放于心上了。” “好一个前尘往事皆可抛!你就打算这么着逃避本王,逃避一切,逃避自己吗?” “已入佛门,忘却红尘,往事自是不再挂记,又何谈逃避与否。” “顾郁之,你可真是放得下——” “殿下,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吾辈蝼蚁自当心怀敬畏,潜心修行...若今日施主是来参禅悟道,便请移步殿堂共赏法会,若只是来行一劝阻的...那便请回吧。” 小沙弥说完便朝身边的玉衣僧人施一点头礼,也不管那临王作何反应便转身步入了殿中,再不管身后之事。 临王看着他进入殿中,眼中火光似是要点燃这佛寺一般。 “殿下,”半晌,那玉衣佛僧开了口,“万事随缘,既已缘尽,何必强求。” “若是本王偏要强求呢?” “天下民生,社稷为重,家国大业,情为最轻。” 临王一愣,直直看向佛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哈哈哈,好,好,...好!”临王看了一眼寺中念经打坐的和尚,笑的肝胆寸断,“家国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4 大业,情算什么东西!顾子珩,本王便顺了你的意!自此你修你的苦禅,我朔我的边关,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临王气势汹汹地进了伽蓝,一拂袖又昂首阔步地出了这佛寺。 他一身华贵傲气,眉眼亦犀利如初,仿佛还是曾经那个骄矜乾武的王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当提起一个名字的时候,是会撕皮裂肉般钝痛的。 ... 入夜,伽蓝寺一片静谧。 灰衣的小沙弥刚要铺床卧睡,忽闻窗边有不寻常动静,以为是晚风吹袭,便起身下床查看。 谁知一推窗扉,入眼的是一张旧识脸。 月光下窗外那人眉头微皱,一双修目潋滟如初。 小沙弥看着他发鬓微乱,青衣带灰,官靴上皆是泥土,没有说话。 “顾...郁之...” 贺将军开了口。 “对不起...” “了衡,窗外有人嘛?” 屋内传来一声喊话,小沙弥看了一眼窗户外赶来的人,回道: “没有,师兄,是风太大,吹动了窗户。” 说完关紧了门窗,拌下窗闩,默默回到榻上躺下。 他看着僧堂里那被风吹得喀拉作响的窗户,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若世上所有错事都皆可以一句对不起而化解,那多好啊。 可惜啊,晚了。 ☆、第 18 章 接连几日,那窗口不再有动静。 可是后来当顾郁之清扫院落时,却在那窗户下面看见一块不甚明显的塌陷草地和分了叉的灌木 丛,他望着那处树枝盘结错乱的地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将丛生的枝桠全都剪了去,留 下正够一人立足的弹丸之地。 同是这日,伽蓝寺中迎来了寒冬时节第一场大雪。 顾郁之敲完了当天夜里最后一鸣钟时,白雪已吹进钟楼里堆积了半圈阁楼。 他望着寺中纷纷扬扬的落花,伸出冻得僵硬通红的手指轻轻捻了一朵,那雪花刚入手中便如同 飞蛾纵火般消逝而去。 顾郁之看着指尖上落得越来越多的冰水,先是微微笑了一下,随即眼神一变,转身就下了钟楼 。 他匆匆跑回僧堂卧房中,取出一件崭新的棉衣,绕到了堂舍后。 白日里那塌陷草地的一隅,此时正立着一位发冠、双肩上落满了雪花的男子。 不知这人在此站了多久,他一双暗金边的黑官靴已经半掩进了雪地里。 顾郁之看着此人,咬了一下舌尖,稳了稳忍不住打颤的双手。 他走过去,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那个大雪中站立、已经冻得面色发白的男子。 贺岐川望着顾郁之递给他的衣服,苍白的脸上升起一丝血色,像是个在河中挣扎已久的溺水之 人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说:“...谢谢。” “将军,”顾郁之正了一下斗笠,双手合十行一礼,“天寒地冻,夜雪纷纷,久站于此,寒极 伤身,无要紧事...还是请回吧。” “我...” 贺大将军未曾开言先冷场,满腔龃龉到了嘴边,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顾郁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 “顾公...顾郁之,”贺岐川上前一步,本已伸到了顾郁之肩头的手又收了回来,“方便借一步 说话么?” 顾郁之闻言顿住脚步,也没有转身的打算,只是轻声说: “有何言就于此说吧,说完我还要回钟楼当值。” 贺岐川看着顾郁之消瘦的身形,走上前一步,而顾郁之见势则向后退了一步。 贺岐川见他这一举动,眉睫轻颤,眼中神采一黯。 “顾公子...那日我并非是要将你送与王爷之手的...我是真的,想要带着你一起离开...我... ” “你怎样又如何呢?”顾郁之轻轻叹了一口气,“贺将军,如今旧事重提对于你我又能有何改 变呢?万般因缘际会,皆有因果,如今一切皆成定数,回本朔根也枉然,不过是多添了烦恼罢 了。” 贺岐川看着他不说话。他手握棉衣的指节发白,要紧紧攥住衣边才不至于颤抖。 顾郁之抬头望着纷扬的雪花,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我说过不怨怼你自是真的放下 了,从此你一心朔边卫国,我清心修禅,前尘万般过去就让它过去,各自清净,各自自在...多 好。” 说完他朝贺岐川微微一笑,眼中一片清明宁静。 贺岐川望着他心中明了,那从前恣意骄傲的小公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毁了他。 半晌,贺岐川问道:“你...可是认真?” 他嗓音低哑,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眉眼低垂,顾郁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顾郁之也不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此刻只能感觉到这寺中的寒冬夹着劲雪,吸入胸腔的空气 都仿佛带着刀子一样割得人说句话都疼。 “从前常念情深义重,不识世间种种因果疾苦,可今经历了才知人事变化无常,强求不来的就 都随风随缘,也就...” 顾郁之认认真真地看着贺岐川,仿佛这将是二人之间最后一面一样。 要把对方音容相貌一点一点刻到脑子里。 “也就这样吧。” 他说完,双手合十点头向对方施礼,随后走进雪里。 边城飞雪扬扬,浮云掩月盈昃。 硕硕积雪压住了满地荒芜,倒似这世间真如白雪一般素洁。 而那日以后,贺岐川就再没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3 ☆、第 19 章 了敬近日来活得倒是清闲,自打小师弟了衡来了以后,脏活累活都有了人分担,尤其是这小师弟不好多言,干活的时候不用嘱咐就连着他的那份都能承担,这让他这当师兄的格外满意。 不过从初雪那日后,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小师弟更加沉闷了,前日夜里了敬巡寺回房后失眠,辗转反侧躺了许久,结果刚要入睡时,半梦半醒间看见小师弟站在窗前,望向外面,也不知所因何事竟轻声啜泣起来。 他一时惊醒,然而并未打扰,料想是这初入佛门的小公子心中尚未放下前缘,只能夜半梦回时发泄,估计不远被人看出来,索性随他。 夜半里那点儿辗转反侧的尘缘谁都有,安慰皆是多余。 了敬思绪这么一游走,倦意袭来便入了睡。 翌日里二人参禅诵经,小师弟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5 面上静若止水,看不出端倪,了敬也不是多嘴之人,便也将这些事儿都压在了心里。 尽管后来留心了几日都能听见小师弟夜里站在窗前叹气,他也都一并当做听错了从未提起。 日子过得如流水,寺中日常平淡尔尔,各人一份生活本是相安无事。 谁知世事无常,却皆不能遂人意,即便是清贫寡淡的日子也有到头来的一天。 春寒料峭,寺中积雪未化的时候,已从城中传来了战事打紧的消息。 两国交战,多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攻破。 待到朝廷派兵支援的时候,国境边关最外的一道防线已经大破了。 边境之内的百姓纷纷向中原回迁。 顾家三派家丁要带着顾郁之离开,然而都被这小公子拒绝,顾老爷不知道他是要跟谁赌这口气,盛怒之下只能携家带口先行逃往中原。 走之前嘴上骂着逆子不顾大体、不识好歹,却还是给顾郁之留下了银两和地址,让他好自为之。 伽蓝虽是古寺,但遇战争之事,寺众还是要以安全为主,能逃散的逃散,逃不动的、不想逃的就守着寺中青灯古佛,一如既往诵着祈福佛经。 最后就剩了十几位年事已高的高僧连同了敬了衡二人留守在了寺中。 相互扶持照顾,平安渡过了一个月出头。 直至昨日听最后一批逃亡者传来丸砱城陷落的消息。 顾郁之右眼皮跳了两下,给天王殿添上了几柱香后朝西南方望去,远处城池中烟尘弥漫,狼烟喧嚣。 他们都知道,丸砱城下一站就是甾曵了。 ... 寺中寥寥几人,夜里添香巡防后便皆聚在了正殿,近日连同夜里,师父也要带着他们一起诵经祈福,偌大幽深的寺院中,阵阵经文声格外悲怆寂寥,往生祈福的经文嗔念不知是度了谁的残魂。 又是万里残云压城的惨淡,顾郁之坐在师父身边添香念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一声沉闷的撞钟声,他手中菩提子的串珠突然从指尖滑落,断落的珠子四散在蒲团前。 他望着青石上的佛珠,伸手要捡起来的时候,双眼一模糊,一滴泪先落到了佛珠旁。 抬头见香鼎中尚未燃完的佛香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什么东西就要溜走,然而伸手触碰到的皆是虚空。 无能为力。 “了衡,添香去。” 彼时,端坐正中之席的师父停下诵经,望了一眼顾郁之后说道。 这一声惊醒了顾郁之,他擦擦脸上的泪痕,捡起了脚边散落的菩提子,走到案边点香。 “生死轮回,皆是定数,生既向死,由死而生,凡事过往,不过尔尔。” 师父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说完这些之后又复诵起了经文,闭眼不再看顾郁之。 满殿寂寥。 褪色的经幡随风在殿中扬起,殿中佛身一如是悲悯慈目垂视人间,仿佛世间悲欢皆与他无关,修得明镜无埃空也如也。 西南滔天烟尘四起,兵戎号角被长汀一道隔在古刹之外。 甾曵终究是沦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2 ☆、第 20 章 “师父师父!” 身着灰衣的小沙弥从侧门跑进了前院,看清楚了正在清扫落叶的人后立马跑了过去。 “您快来后院一趟,我和福明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年轻的小师父被突然冲过来的小弟子拽着袖子往后院走,一时间连笤帚都没顾得放下。 看着弟子毛毛躁躁的样子,小师父无奈道:“福真,教导过你多少次了,寺中不要大声喧哗。” “是,师父,弟子不敢了!所以您赶快过来啊!” 福真手中的力道并未减退,拉着师父就进了后院。 待到进入后院,再绕着曲径走上一段距离,小师父远远便看见了另一个与福真年龄相仿,身形相近的小沙弥。 “福明,我把师父叫过来了!”见了福明,也顾不上师父了,福真率先跑到那小沙弥身边。 又指着俩人身边的树桩说道:“师父,您看,这树桩到底有几圈年轮?我说是三十八圈,福明偏要说是四十圈,您来给我们断定一下,到底是几圈年轮!” 福明噘了一下嘴,小声念叨:“明明就是四十圈...” 福真胳膊碰了他一下,两人又开始压低声音斗嘴。 小师父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为这种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查看这树桩,继而笑道:“这树有四十三圈年轮。” “啊?怎么可能是四十三圈年轮?” “天啊,我竟然少数了五圈!” “怎么可能啊师父!您是不是数错了!” 福真福明这会儿也忘了先前的争执,一同望向他们的师父,二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 小师父伸手指向这截树桩旁边的一截树桩说道:“此二树是你们师祖于弘泽元年所手植,这棵,”小师父指向了较细的一截树桩,“则在弘泽三十八年被人所砍,而另一棵是德寅五年被砍,你们说,这树该有多少年轮?” “如今是德寅八年,那用德寅八年减去德寅五年再加上弘泽的三十八年...是四十一年——所以是四十一圈!” 福真想了半天终于算出来,他开心的说道。 “哪有你这样算的!”福明一脸嫌弃地说道,“德寅五年被砍,那直接用德寅五年加弘泽三十八年就好了啊!就是四十三年啊!” “啊?!怎么能这样算呢?!” “明明就是这样啊!树木生长的年龄就是师祖植下以后年岁的相加啊,弘泽三十八年为止加上新朝历德寅五年就够了啊!”福明一点儿也不想同这个脑袋不拐弯的小师弟讨论这个简单的问题。 年轻的小师父看着他们又开始斗起嘴来,笑了笑,留下他们二人争论这个问题,自己向前庭走去。 德寅八年啊。 是啊,这一转眼,已经八年了。 ... 八年前,西泸诸国联合攻卫,卫国边境失守,这一役西泸各国直接举兵打到了天子脚下,国运危在旦夕,先皇气急暴毙,太子临危受命,调动三军抵御外敌,京都建起层层防护,同敌人死扛到底,这一抵抗就是五年,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万千将士负隅顽抗,以命换命,保住了卫国的江山。 西泸诸国兵败山倒,签订了协议,吐出了拆分下肚的边境二十余城,缴金亿两,并保证十五年内不再侵犯中原。 自此交战卫国大胜,然国力不复从前,又喘息三年,复才疏通了卫国西通边境之路。 西边这才又有了人烟。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6 伽蓝古刹在战争中尚能留存是缘西泸各国尊佛重教之因,虽亦遭到了残苛,但好在寺内僧众性命无碍。 战事中伽蓝也借这一丝喘息机会,收留了不少逃难之人,福真福明就是逃亡的流民送来的两个孤子。 伴着战争硝烟在伽蓝长大的两个孩子。 也正因从小在寺中长大,从未入世,所以今日长老叫来了衡,让他先带着一个弟子下山游历一番。 福明虽心中也极其想下山游玩,但奈何抵不住福真软磨硬泡,便将这次的机会先让给了他小师弟。 毕竟当师兄的还是要表现出师兄应有的风范。 了衡看着福明满眼的羡慕,摸了摸他脑袋,带着福真下了山。 途径长汀古道,半日行走,师徒二人终于是到了甾曵城门前。 印象中乾武威严的主城门,如今满布刀箭之痕,城门正中凹进去的部分静默地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何般暴戾恣睢的对待。 城墙里,曾经参天葱郁、直与城楼齐平的杨树被劈去了一半,另一半盘踞着斑驳的城门堵着一口不死心的气苟延残喘。 红日西落,了衡携福真在秋雨中踏着满地伤痕的青石板进了城门后唯一一家茶楼里讨水喝。 “小师父,听你说话口音倒像是咱们甾曵城中的人。” 茶馆里这时候没什么客人,送茶水的老伯好容易见新客上门,于是便坐下闲聊起来。 一来二去得知了小师父是城外伽蓝寺里的僧人下山化缘,又听口音熟悉,更多了份亲近感。 “出家前在甾曵城里长大。” 了衡拿下斗笠,接过茶水,向老伯点头致礼。 “是嘛!”老伯闻言仔细端磨了了衡一眼,结果没看出来什么,叹了口气,“怪我这两年眼花,竟也看不出来你是哪家孩子...” 了衡笑笑不置可否。 “也可能是小师父你出家得早,多年不回城中,小老儿识不得你罢...哎,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怕是也不知道战事以来咱们城中发生的大事儿吧?” 老伯来了谈话的兴致,话锋一转递给了了衡。 了衡闻言眉尖轻挑。 “有何大事?” “嚯!您出家人多在寺中,可是没听说过咱们城中骁勇大将军的名声吧?”老伯先是一副自豪的神情,转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又叹了口气,“就是可惜天妒英才,大将军奋战到最后一刻...终是舍生取义了啊...” ... 待到了衡带着福真离开茶楼向甾曵城中走去的时候,福真慢吞吞地走在了衡身后,悄悄巴望自家师父背影,半晌才敢开口:“师父,您没事儿吧?” 了衡听见福真叫自己,停下了脚步,一方斗笠薄纱遮去了他全部的表情。 他摇摇头:“无碍。” 福真不太信他这一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衡跟前,摇了摇师父的手臂,小声说道:“师父,那...您为什么哭了?” 了衡闻言静默不做声,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福真看不清楚斗笠下师父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师父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在甾曵城破败的青石板路上,久到福真以为不会听见师父回答的时候,了衡轻声说道:“久违出世,诈问尘缘,被一捧衷心热湿了眼...” 言带戚戚然,可惜福真年岁还小,并未听出他师父话中其他情愫,只道是师父也被那骁勇大将军所感动哭了而已。 这么一想,福真又想起了刚才茶楼老伯的话,眼圈也泛了红:“大将军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我以后也要做将军那样的人!为国为百姓而战死!” 了衡摇了摇头,叹口气,蹲下来将福真抱入自己怀中:“...好啊,好啊...” ... 城中晚来秋急,下了一场毫无预兆的雨。 旧故里草木深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人。 守城到死,万箭穿身,如今尘埃落定,你又要魂归何处呢? ... 甾曵一游后,了衡带着福真回了伽蓝。 他当天夜里在法堂正殿中跪了一晚后,次日向住持提出了还俗的请求。 他这一请道,惊得寺中众人一大跳。 倒是住持平平静静,像是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似的,没说什么就让他去了。 了敬没敢让福明福真知道了衡要离开的事,自己代表寺众将了衡一路送到了甾曵城外,看着了衡进入城中后渐行渐远,直至再寻不着时感慨万千。 毕竟他二人一起生活、经历了这么多年,突然的离别还是很让人伤感的。 直到这种小伤感一连持续了好多天,了敬实在无法排遣的时候才去找了住持问究竟为什么会同意了衡离开。 住持手捻佛珠,笑得慈悲为怀:“为师自他要入寺的那天起就知会有这一日,难为这么多年的修行都没有抹掉一缕尘缘...也罢,身未死,缘未尽,道是命中注定,不如让他随从本心,下山去吧。” 了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师父是何用意,摇摇头回了自己房中,依旧是每日将师弟的床铺旧物收拾妥当,想着了衡哪日要是受了委屈,总要留给他个能休歇停靠的地方。 ...... 又说了衡,现在亦可唤作顾郁之,回了甾曵后先是去了顾府。 确切的说,是曾经的顾府,如今的大宅院。 顾郁之借口游赏旧府遗址,经得主人家同意便入了院中。 都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但当顾郁之看着战后面目已经全非的顾家旧宅后,经年累积的参禅悟道全抛去了脑后。 什么满眼空花、全是无类,他现在只知道满目疮痍、悲悲戚戚。 正厅的牌匾被如今的主人家摘下来做了搭梁;庭前的聚宝盆被砸了个破烂,摆在草池中当盛水器;侧院里他二哥的书画间被烧塌了一半,如今茅草已经堆得赛人高了,就连后院他最长跪的那间顾氏祠堂也早已成了人家家中摆放杂物的地方... 说什么睹物思人,人不知去向何方,如今物都没了...回忆起来又何止心酸二字? 出了顾府,西行一里地,顾郁之抬头望见了将军府三个大字。 檀木镶金的牌匾,倒是真乾坤。 想来他入寺那年,将军府几时有这气派的规模?今日贺将军功成身死,这么一座敞亮的府邸,多半是百姓为了纪念这么一个英雄人物所建的吧。 顾郁之摇摇头。 世人皆奇怪,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庸庸碌碌一辈子没见有几人巴结,相反死了以后有一堆人披麻戴孝要高攀,口口相传着事迹恨不能载入青史流芳百世,仿佛生前身后名就是这一辈子的规矩。 这规矩立起来的代价倒是沉重得可以,缄默得可以。 ‘英雄’二字,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7 伤痕累累。 ...只是家仇国恨面前,谁又能够逃脱责任宿命的安排呢? 顾郁之倒宁愿那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安稳平淡地过一辈子,也不要只在别人口中听到将军是个英雄,如此这般伟大之类的话。 “顾...顾公子!您真的是顾郁之顾公子?!” 正当顾郁之故地重游,满心感怀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将军府中出来一人,止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身着布衣,双鬓斑白,见到顾郁之的时候,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嘴里不断念着:“顾公子真的是你!总算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1 ☆、终章 顾郁之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定睛一看,才觉此人似曾相识:“您是...?” “我是王洪柱啊!当年在临王府中当值,兵从贺将军名下的巡卫军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郁之想起来当年确是有过这么一号人。 “您找我...可有什么事?” 自称王洪柱的人见他承认了自己顾家少爷的身份,上来就跪在了顾郁之面前,眼眶一热,哭了出来:“顾公子,是我对不起您!是我对不起将军大人啊!都是我的错啊!” 顾郁之扶着他:“王大哥,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王洪柱跪着磕了两下头,一边说话一边抽噎:“西泸来战甾曵,将军舍身取义救我狗命一条,可我当年还那么对他...顾公子,我不能起来!这是我欠你们的啊!都是我的错啊!当年我不应该听受王爷的贿赂,故意说些离间的话给您听啊!” 顾郁之眼皮一跳,心里有点儿不好的预感:“说什么离间的话给我听?” “说贺将军同乔家大小姐相识已久,情投意合的话...贺将军从来都不认识什么乔家大小姐啊!都是王爷给他安排的亲事...都是当年我见钱眼开,虽早已知将军心中有你,你也中意与他,但还是授王爷之意,在你...在你身陷囹圄的时候火上浇油,说都是将军骗你的...其实不是将军骗你!是我们联合骗了你啊!是我们陷将军于无义啊!” 顾郁之心口一沉,说话带了抖音:“...但...但岐川他被提拔为了将军,此事确不假啊...” “我听后来在王爷手下做事的兄弟说...”王铁柱抹了一把脸,看了看顾郁之的脸色后接着说,“那日是王爷故意将给你下药的事儿透露给将军的,将军没办法,只好连夜要带着你逃跑,谁知这都是被王爷算计好了的,王爷早买通了你家的小厮下了药,知你二人半路半路折返,正好陪他演一出戏...将军本来不从,但王爷手中捏着将军父母的性命,又用将军兄长的官职威逼利诱...迫使将军屈服...顾公子,您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经过嘛?您醒来之后是不是都是临王将事情经过告诉您的?” “...所以?”顾郁之开口喑哑,他的手指头尖都开始发凉。 “将军只是在一旁应了声对吧?”王铁柱一个没忍住又流起泪来,“其实那日他刚受了私刑,您见他一身戎装威武风光,其实盔甲底下全是王爷打出来的鞭伤啊!您没见他胸前的铁烙,脱衣服的时候是粘着肉撕下来的...将军一开始抵死不从,拒不配合王爷的说法,后来王爷说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父母亲也受这般折磨,将军没办法才从命的啊...” 顾郁之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王洪柱扶了他一把。 “骁勇将军之名说得威风,其实只是个风光称号,贺将军虽被封了将军,可手里兵权却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落实下来,说白了,那就是去替王爷受死的...” 顾郁之小声呢喃道:“怪我那日...完全沉浸在自己被欺骗的恍惚里...竟没看出他...” “不怪您,将军一向如此,再大的困难也只会往肚子里咽,”王洪柱说道伤心处用衣服擦擦泪,接着说,“您后来去了伽蓝不知道,将军自新婚夜里就没见过那乔家大小姐,又在得知您去了伽蓝以后下了休书,任人反对也...唉,将军他直到战死,都是一个人啊!” 顾郁之冷的指尖开始发抖,他知当年的是没有那么简单,没想到竟然藏了这么多盘根错节... “顾公子,我一直在等您回来,我知道您会回来的!甾曵沦陷时,是将军救了我一命,他换做敌军俘虏,将我们送回了城中,自己却...我欠他一条命,更欠你们一个解释!我不求您能原谅我,只想您不要再误会将军了...”王洪柱又向顾郁之磕头赎罪,“我知道将军他守城到死是为了你,将军他心中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人啊!” 顾郁之闻言控制不住,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先前是他嘲笑世人见识短浅,如今自己呢?早知道会这么在乎一个人,为什么当初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呢?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呢? ...先是求不得,再是爱别离,如今早已没有机会了。 顾郁之扶起来王洪柱,一双手紧攥着他的手腕,眼眶红红,声音嘶哑:“那你告诉我,岐川他葬于何处?” 王洪柱哭着说道:“百姓都道将军府中的就是将军墓,其实我们留下的残兵在袁山山脚下另建了一座衣冠冢...我们无能,没有在战场上找到将军的尸...身体,将将军的宝剑和几片残甲盔甲埋了进去。” ... 袁山山脚,孤坟无处话凄凉。 顾郁之守着这衣冠冢坐了一下午,秋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此刻他双眼空洞的,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西山掩斜阳,瘠地寒意起,远处城郊小村庄里传来一阵笛声。 顾郁之闭上眼,深深起了一口气,长舒出来,再掀起眼皮时,瞳中一片清明。 他伸出手缓缓地摸过了石碑上的字,又将石碑上的灰尘扫掉才慢慢起身。 时间不早,他也该回城了。 耳边笛声悠扬,眼前的斜阳也走得利落。 秋日的太阳总是这样,一脸红就像是被人拽着拎回家一样,迫不及待地要下山休息。 现在西边天空只抹着一绺夹着霞色的清灰,暮色四合,远郊村几座农舍显得格外寂寞。 顾郁之没心情张望美景,行行顿顿地擦着村边小路往甾曵城中赶。 就在他刚好过路时,听见道边农舍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拽住了他的步伐。 “谢了,嫂子,今日我进城买粮,路上走得慢了几步,也就回来晚了。” 破茅草搭起来的农舍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同隔壁邻家闲谈。 顾郁之皱眉,二人对话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歧遇 作者:跳大梁 分卷阅读18 倒没什么异常,只是这声音... “哎呀,大川啊,都说了以后这些事儿让你三牛哥帮你做就可以了!你眼睛腿脚都不方便还出去跑,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隔壁大嫂听说话是个热心人,顾郁之本来心里存疑,听完这声称呼以后更是惊异,他蹑步走上前去,躲在柴门口看过去。 “不要紧的,这么久也习惯了...”破陋农舍前一人拄着木拐背对顾郁之。 “唉,”隔壁大嫂拿着簸箕在鸡棚前喂食,也不抬头,“那你今天没去那衣冠冢前守着吧,万一今天你要等的人恰巧来了怎么办呢?你眼睛也看不着,这一个错过去可不坏事儿啊!” 那男子好像摇了摇头,说道:“那就接着等,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等到他的。” 说完他一手拄木拐,另一只手用木拐探了探身前的路,转过身坐在了门舍前,随后将手中木拐一放,摸摸索索地碰到了门台阶上的一碗水,端起来喝掉。 顾郁之探头查看,只见那人双眼上缠着一层棉纱布,布下双眼的位置深深凹陷,面色灰暗消瘦,尽管身着破陋,但还算整洁。 如果说刚才还在惊疑,那么这一眼,顾郁之算是直接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就算是黄天白骨,红颜骨枯,他都不会认错这个人。 一个人,身形会变,容颜易改,但熟悉的感觉不会变。 就算奈何桥上走三遭,他也能认他出来,那人已经刻进了他的血肉里,骨头里,他就是忘了自己都不会忘了这个人。 顾郁之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急忙把手放在嘴边咬住,慎防自己会因为激动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几乎是屏息在听接下来的谈话。 “大川,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会来呢?也许他早就去往中原之类的地方逃荒落户了呢?” “他不会的,他一定会来衣冠冢的。” “啧,每回问你就这一个答案,”大嫂小声抱怨了一句,又接着说:“那你见...不对,那你等到他以后怎么就知道是他了啊?” 男子像是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又摇头笑笑:“不知道。” “就这么等着?要不以后每看见一个人来上香的都问问他是不是顾家小公子?” 顾郁之猛一听见自己名字,一紧张将手掌咬出了血。 那大嫂接着说:“这也不对,你说过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是谁的...唉,大兄弟啊,你这人也真是奇怪,嫂子我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了!我还是早早回家做饭吧!你坐着别动,一会儿我来给你烧水做饭!你可别像上回那样,再把整个屋子都点着喽!” 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麻烦嫂子了。” 说着那大嫂便进了屋,独留那人自己在院中坐着。 顾郁之听这对话听得心里翻江倒海,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敲门的时候,看见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件包裹,破破旧的包裹中包着一堆布料,眼下夜色渐浓,顾郁之一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再见那男子将包裹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腿上,摸索几遍后又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放进包裹中。 这回顾郁之彻底看清楚了。 那是他曾在甾曵城中送给岐川的衣服,专门定制的暗花交织绫...怎么会在他手里... 顾郁之想起了当年他在街边偶遇岐川和乔家大小姐时就将刚制作好的衣服随手扔在了路边...不成想,岐川竟然会收了起来... 顾郁之望着如今一身素陋,身带残疾的岐川,眼泪一颗一颗落在襟衫上,一只手掌也早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 “呦,又看你心上人给我做得衣衫呢?可宝贝着呢啊!”方才跟岐川闲聊的大嫂这会儿烧上了自家的晚饭,擦着手又来到了岐川的家里,“快抱着你那宝贝进屋吧,夜风起凉,你别再风嚎着那双腿了,我这就给你烧火做饭了!” 岐川空望着大嫂的方向笑了笑,顾郁之躲在门后面看着,感觉岐川在听到‘心上人’的时候明显有点儿不好意思,随即又大方承认:“哎,好的,这就进去了。” 岐川双手撑着自己缓缓起来,手中拄好木拐,慢慢探着进了屋子。 顾郁之趴在门口看着他慢慢动作,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就这么在屋外吹着风降温自己的情绪。 等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又抬手敲门。 这次果决坚毅,还有点儿迫不及待。 顾郁之早已整顿好自己所有的面貌,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用最好的状态迎接一切。 直到农舍里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谁啊?” 然而这一声问还是将他打回了原形,心里的建树瞬间轰塌,鼻子一酸又要控制不住情绪。 “谁啊?” 屋中又传来一声问。 连带着响起了木棍探地的声音。 顾郁之使劲咬了一下舌尖,伸手握在篱笆上,稳住身形,他看着那篱笆上留下的一排血迹,先是一愣神,随即感觉到心里一阵平静,伽蓝的佛经又回响在了耳边,倏忽间,心如明台,安静下来。 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将手收在了袖子之中,回道:“是我,顾郁之。” ... 浅夜寂寥,远郊秋风送来残留的笛声疏疏朗朗,凉意不散心头暖。 风也潇潇,夜也萧萧,别后盼今朝。 落地生根,满园相思满园情,刹那即永恒。 “是我回来了。” 【完】 分卷阅读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