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她》 第一章 时值盛夏,黎城的傍晚闷热难当。 沉闷的雷阵雨前夕,云层压得很低,过堂的风里裹挟着丝缕潮意。 姚舒坐在桌前,低头做着数学题,练习册上的解题步骤工工整整。 写下最后一题答案,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望向窗外。 天色已经暗下来,裴家的中式别墅内一片灯火通明。 对她来说,这里是陌生的。 十岁那年,她的父母因车祸去世,而她则被送到溪城汲水镇,跟着外婆生活。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 一周前,外婆因病去世。 她又被裴老爷子带到这个城市。 外婆临走前说,裴老爷子是她的故友,是很好很好的人。 以后要好好听裴爷爷的话。 想到这里,姚舒眼角微酸,没来得及过多感伤,门外忽然响起哐当一声巨响。 是东西摔落碎裂的声音,同时还有岑姨的惊呼声。 姚舒的笔尖一顿,连忙起身出门查看。 “舒小姐。” 岑姨正弯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见她出来了,对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弯了弯。 她是裴家的佣人,慈祥和善,姚舒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外婆的影子。 “你看我,年纪大了动作也不利索了,一不小心就摔碎了一套白瓷茶具,是不是吓到你了?” 姚舒摇摇头。 蹲下身,帮忙一起捡:“岑姨,我帮您。” “哎——不用不用,我来就行,别划伤了你的手。” “没事的,”姚舒声音细细的,“我会小心一点,不会划伤的。” 岑姨看着低头认真捡瓷片的小姑娘,心底一阵柔软。 这个南方来的小姑娘平时话不多,整日也都是闷在房间里做题。 但却是个很乖的孩子。 听说溪城的水土养人。 这话倒真是不假。 小姑娘生的十分水灵,皮肤光洁粉白,五官带着江南女孩的秀气温婉。 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着实有些惹人怜的味道。 岑姨笑着说:“今晚裴先生要回老宅,我就想着拿一套新茶具出来,没想到这毛手毛脚的。” “裴先生?”姚舒微怔。 “裴先生是裴老爷子的独子,也是裴家创铭集团的掌权人,平时一直忙于工作很少回来。舒小姐你刚来,所以还没见过裴先生呢。” 姚舒默了默。 未等她开口,岑姨忽然一拍大腿,边说边急匆匆往楼下走。 “天怕是要下雨了,差点忘了裴老爷子的花还放在外面庭院呢,我得赶紧把它拿进来,可别淋了雨。” 庭院里放着不少精致的观景盆栽,有大朵的野百合和芍药,更多的是她叫不出名字的花。 都是裴老爷子的心头爱。 姚舒帮忙把一个个盆栽放到不远处的花房。 “舒小姐,是不是太重了?” 她的身量娇小,抱着稍大的盆栽时,几乎把她半个人都遮住了。 姚舒鼻尖有些发红,浅浅笑了笑:“不重,我搬得动。” “你还是放着吧,我去叫老刘过来帮忙搬。” 岑姨看了眼她细胳膊细腿的,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还是进屋去叫裴爷爷的司机过来帮忙。 天边积雨的流云越来越多,眼看这场雨就要落下来。 姚舒抱着盆栽不自觉加快的脚步。 庭院内的鹅卵石道路有些湿漉。 黑松盆栽遮住了姚舒的视线,没走出几步,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是淡淡的枯木屑味,犹如冬日的柏松冷冽沉静。 “对不起……” 姚舒急忙后退一步道歉,手指紧了紧,却没敢抬头。 垂眼间,她只看到烫得挺阔的衣角,往下是一双笔直的西装裤腿。 黑色的商务皮鞋光可鉴人,矜贵到不染一丝尘土。 “没事。” 男人抬手轻掸了下衣服,嗓音清淡。 他没过多停留,迈步从她身侧走过。 擦身而过时,衣摆轻轻扫过她的手背。 姚舒后知后觉抬头,却只来得及觑间男人宽阔的背影。 望着那个背影,她稍稍恍惚了一下。 云层深处透出几声闷雷,这场雨是愈发近了。姚舒收回视线,继续埋头搬运盆栽,没再去想。 岑姨刚走到门口,迎面就遇到了裴砚承。 “裴先生,您回来了。” “嗯,”裴砚承淡淡应了声,“老爷子呢。” “在书房,已经等您有段时间了。” 裴砚承刚想往里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倏而停住。 抬起眼,视线扫过远处正摇摇晃晃搬着盆栽的小姑娘。 “对了。” “这是哪来的小东西?” 岑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裴老爷子从溪城带回来的孩子,家里人去世了,老爷子觉得孩子还小就想帮忙照顾着。” 裴砚承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老爷子平时就喜欢养花养鸟养乌龟的,这次倒好,直接捡了个小孩养?” 岑姨微笑着解释:“是裴老爷子故友的孩子,这孩子挺乖的,也很讨人喜欢……” 裴砚承显然没兴趣听其他的话。 没再说什么,提步上了楼。 将所有盆栽搬进花房后,姚舒脸颊微红,鼻尖渗出了些许汗珠。 岑姨倒了杯水给她。 “舒小姐,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让你帮忙搬了这么久盆栽,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姚舒浅浅地笑了笑,接过水杯,低头小口喝水。 花房内温暖宜人,白色的蔷薇花攀缘着墙壁而上。 姚舒坐在藤椅上喝水,伸手拨弄鹅黄色的花蕊。 正在此时,身后的曲形木质楼梯传来脚步声,然后是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 “目标公司的调研评估报告细节太多,还需要一些时间,西郊酒店的开发也在稳步落实。” “还有,最近集团里有几个新项目要上,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经常回老宅。” 姚舒下意识抬头。 正巧撞上男人扫过来的视线。 是刚才庭院内的那个人吗?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衬衫。 身量高挺,五官深邃。 与她在学校里见到的同龄少年们不同,那是只属于成熟男人才会有的棱角。 迟来的雷雨终于在此刻落下来,耳边是沙沙的雨声。 落地窗外,雨水分外滂沱。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错后,裴砚承便移开了视线。 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无视。 “我年纪大了,集团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裴老爷子走至姚舒眼前,对裴砚承介绍道:“砚承,你这几天在华御景都没回老宅,这是小舒,我从溪城带回来的孩子。” 裴砚承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姚舒抬头仰望他,跌进那双黑沉的眼睛。 裴爷爷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像浸入了潮湿的雨水里,耳边的声音模糊成了一片。 什么也听不清。 砚承? 是他的名字吗。 直到姚舒的胳膊被轻轻推了一下。 岑姨小声提醒:“舒小姐,快叫人呀……” 姚舒回神,下意识脱口而出:“砚承……” 话一出口,四下所有人皆是一愣。 空气中是短暂的静默。 “……”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姚舒的脸蓦地就红透了。 耳根也烫得不行。 裴爷爷被她逗笑了,正想说话,手机铃声霎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后,脸色微变,走到花房外去接听电话。 姚舒拘谨地站在那里,因为刚才的称呼尴尬不已。 安静片刻。 她跟着岑姨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句:“裴先生。” “你应该叫我什么。”他略微扬眉。 姚舒试探问:“裴伯伯?” “伯伯?” “不是,”她慌了下,怕他生气,临时又改口,“裴哥哥。” 听着糯糯的普通话音调,裴砚承觉得有趣,生出了几分闲心,漫不经心地逗她:“老爷子是我父亲,你叫他爷爷,你说你应该叫我什么。” 爷爷的儿子,那不就是—— 爸爸?! 姚舒吓得险些扔了手里的水杯,慌慌张张解释,“不行不行,您误会了!裴爷爷没有要收养我,也没有办收养手续,叫爸爸……不太合适吧?” 裴砚承稍顿,终于轻笑出声。 笑声闷闷的,让姚舒更觉得窘迫,低着头没吭声。 低垂的视线里,姚舒看到男人迈步离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大掌轻轻拍了下她的发顶。 成熟低醇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 “小孩儿,叫叔叔。” 那天之后,姚舒没有再见过那个男人。 本以为自此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三天后,她会提着行李箱,被送去华御景都。 那个男人的住所。 岑姨坐在车里昏昏欲睡,而姚舒却无半点睡意,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怔怔出神。 那天,裴爷爷接完那通电话后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她经过花房的时候,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后来,姚舒才知道那是裴奶奶的电话。 裴奶奶心脏不好,一直在瑞士疗养。 这次打电话来,却是来谈离婚的事的。 裴爷爷生了很大的气,动身去了瑞士。因此将姚舒送去裴砚承那里,让他帮助照顾一段时间。 傍晚时分,黎城cbd中心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拔地而起的高楼耸入云端,到处都充斥着金钱和利益的味道。 华御景都内,裴砚承坐在沙发里,看着低头站在行李箱旁的小姑娘。 须臾的静默后,他打开烟盒点了只烟,猩红的火光在指尖明灭。 “什么意思。” 他缓缓吐出烟圈,冷声质问:“老爷子让我养这个小东西?” 岑姨犹豫道:“这是裴老爷子的意思,他出国前应该跟您提过这事……” “我觉得我当时已经跟老爷子说得很清楚了。” 裴砚承目光再次停在姚舒身上,毫不掩饰地拧眉。 “我没时间替他照顾小孩。” “当我很闲?” 岑姨:“可是舒小姐她……” 正当气氛陷入凝固,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裴砚承摁灭烟头接听电话。 他谈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姚舒听不懂,站在原地保持安静。 思绪也在这时有些飘远,想起前几天在别墅庭院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的场景。 他站在丛丛簇簇的矮蔷薇下,看起来谦和温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漠。 可是现在…… 岑姨见她心神恍惚,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舒小姐,裴先生的话…你别忘心里去,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待会儿说几句好听的,裴先生会松口的。” “你自己说,平城这个项目拖了几个月了!” 裴砚承毫无预兆地加重了语气。 “为了让出几个点的交易额,就一直无限期地这么拖下去,所以你们项目部让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办事效率?” 姚舒吓了一跳。 悄悄抬起眼看他。 男人靠在沙发里,声音不大,却侵略感十足。 “报告去重做,如果拿给我的还是那堆垃圾,就收拾好东西,所有人都给我滚去新员工培训重新学习!” 收了电话,裴砚承瞥见小姑娘的眼神。 像是有点被吓到。 他手里捻着金属打火机,抬眸审度她。 姚舒记着岑姨方才的嘱咐,虽然有些怕他,但仍走过去,鼓起勇气小心讨好:“裴、裴叔叔……” 她对上他的眼睛:“裴叔叔,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等学校开学了我——” “不用说了,我没空养你。” 裴砚承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冷漠起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送她回去。” “我不喜欢小孩,更不会养小孩。”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先挨个儿亲亲~ 是个甜文~男主很爱女主的哈~ 本章评论都发红包啦~~~求收藏求评论~ ———————————————— 接档文《困于温柔》,求收藏~ 先婚后爱/男主疯批,深情又病态,极极极爱女主 偏执疯批大佬x美艳失忆女主 【1】 姜曼失忆了,记忆停留在三年前。 醒来后,她被告知已经结婚两年,老公还是淮城的商界大佬祁知诚。 一丝不苟的衬衫,细框金丝眼镜,斯文又温柔。 外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她爱祁知诚爱得死去活来。 可姜曼不信。 每每祁知诚靠近,她都本能地害怕,想要远离。 后来,在一次争吵后,姜曼提出了离婚。 她故意说气话:“你太温柔了,尤其是晚上,温柔得让我毫无感觉。” 祁知诚眸色很深,柔声问:“曼曼不喜欢温柔?” 姜曼直截了当:“我最厌恶温柔。” 静默片刻后,祁知诚忽然阴郁地笑起来,犹如地狱中的鬼魅。 他摘下眼镜,单手扯掉领带,像是撕开了伪装的斯文面具。 “装了那么久,我早就装腻了。” 男人将她禁锢在怀里,贪婪地咬上她的耳垂:“曼曼,我想念以前你在我怀里害怕地缩成一团,哭着求饶的样子了。” 【2】 姜曼会嫁给祁知诚,他不否认自己使了一点手段。 婚后,她始终冷眼看他,祁知诚毫不在意。 只要怀里的温软是真的,那就够了。 哭,也得呆在他的怀里哭。 后来,她失忆了。 正好,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喜欢温柔? 好,那就温柔。 第二章 暮色低垂。 华御景都是黎城标志性的高端住宅区,地处cbd核心区域,入住的大多是些商政名流。 这里不仅隐私性好,而且十分安静。 浓稠的夜色下,只有行李箱在柏油路面滚动的轱辘声。 “这样吧舒小姐,要不你先去我那儿住几天,或者……你想回麓园别墅也行,我让司机过来接。” “嗯。”姚舒温声应下。 岑姨欲言又止。 这孩子又乖又懂事,被下逐客令后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只是提着行李箱安安静静地离开。 但毕竟也才十几岁,没经历什么事,指不定憋在心里难受着。 “我明天跟裴老爷子通个电话,让他再跟裴先生说说。” 岑姨踌躇说,“裴先生独居惯了,可能一时间没习惯家里多个人,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姚舒弯着眼睛笑了笑:“岑姨,我没往心里去。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 今天晚上,岑姨说了很多遍让她别在意。 其实对她来说,像这样拖着行李箱让人收留,她经历过太多次了。 也早就习惯了。 虽然姚舒没怎么在意,岑姨还是不放心,提出带她四处转转玩玩,开心开心。 “驴皮影?”姚舒眨眼问,“就是用耍杆吊着影人唱说戏耍的皮影戏吗?” “欸,看完驴皮影我们再去扇子巷走走,那里可好玩的不得了,都是些手艺人,有扎灯笼的,用棕叶编蚱蜢蝴蝶的,还有糖画,好吃又好玩……” 岑姨把行李箱寄放在了华御景都的门岗,带着姚舒去扇子巷玩了许久。 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夏季雷雨频繁,这会儿天又变得阴沉沉的。 岑姨怕到时候下雨躲闪不及,离开去买伞。 姚舒坐在行李箱旁,等司机来接。 望着冷灰色的天空,她想到笑容慈祥的外婆,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另一边,华御景都。 裴砚承垂着眸,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不疾不徐地开口:“速度倒是挺快。” 周特助干笑两声,忙不迭说:“张经理那边可是不敢不快啊,他急得都火烧眉毛了,和项目部连夜加班改出来的,生怕被你发配去新员工培训了。” 裴砚承没接话,头也不抬地问。 “怎么是你来送这份报告。” “张经理怕您还在气头上,没敢来,就让我帮个忙。” “你就不怕我还在气头上?” 周耀说得义正辞严,“作为裴总您的特助,不仅能力要过硬,自然也要挨得住老板的骂。” 周耀周特助从裴砚承十八岁就开始跟着他做事,比一般上下级关系更亲近些。偶尔他说些玩笑话,裴砚承也不甚在意。 这晚的雨水来得湍急,几声闷雷后,窗外下起瓢泼大雨。 周耀兀自喃喃:“这雨说来就来的,门口那小丫头可惨了……” 裴砚承稍顿,放下手里的文件。 终于缓缓抬起眼。 “什么小丫头。” “就……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口门岗那边坐着个小丫头,身边还放着个大行李箱,看着挺小只的,大概还只是个初中生。” 裴砚承揉了揉眉骨,端起咖啡杯,忽而又放下。 周耀继续说:“我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觉得怪可怜的。” “一个人?”裴砚承皱眉。 “对、对啊。” “你看清楚了?没有人陪着她么,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女人,短发,藏蓝色衣服。” “没看到啊……就那小丫头一个人啊。”周耀有些懵,“怎么了裴总,您认识啊?” 裴砚承没回答,指腹在文件边沿摩挲着。 心头无端生出几分燥意来。 姚舒站在门岗的屋檐下躲雨。 路灯昏黄不清,地上的水洼倒映着模糊的灯影。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踩碎了水里的倒影。 姚舒怔忪一秒,抬起头。 “等多久了。” 隔着雨幕,男人撑着伞,垂下眼看她。 小姑娘个子小小的,衣服单薄,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些,那伶仃瘦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裴砚承本觉得岑姨做事向来细心稳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她扔在门口独自离开。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从傍晚到现在,她在这里等了起码有五个小时了。 姚舒没想到裴砚承会突然出现,一时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 等多久了? 没看时间,她也不知道,可能十分钟? 刚想开口,就听见裴砚承问:“在读初中?” 姚舒摇头,“不是,高中。” “多大了。” “十八。” 裴砚承略抬眉梢:“果然还是个小孩儿。” 怔了半秒,姚舒小声辩驳:“我不是小孩,我已经成年了。法律规定年龄满十八岁的公民则定义为成人,有完全行为能力。” 纵使她说得再小声,这话也一字不差地落进了裴砚承的耳朵里。尤其是那张认认真真的小脸,倒真像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 裴砚承微怔,唇角很轻地勾了下。 “小孩儿,过来。” 男人的声线低沉醇厚,姚舒顿住,停在原处半晌没动。 “拿好你的东西,过来我这里。” 他又说了一遍,姚舒这才迟钝地拉着行李箱来到他的伞下。 一把伞下,两人离得有些近。 此时她才恍然这个男人真的很高。 自己好像只到他的胸口。 雨越落雨大,姚舒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护在身前。雨水从伞沿滴落,落在她的头发上。 裴砚承下意识把伞往她那里移了移。 “跟我回家?”他问。 姚舒的目光落在男人逐渐被雨水沾湿的肩膀上。 心头微动,轻轻点了点头。 氤氲的雨笼罩着这个陌生的城市,而这把伞下—— 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裴总,你让我买的饭我买回来了,我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吃夜宵的习惯了——” 周耀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一进门就愣住了。 因为屋内除了他敬爱的裴总外,还有一个女孩子。 “这不是——” 刚才大门口的那个小丫头吗?! 裴砚承接过餐盒,放在桌上。 “过来吃。” 这话是对姚舒说的。 姚舒听话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身体坐得笔直,规规矩矩地吃饭。 食物很丰盛,但她却没什么胃口。 刚才岑姨带她在扇子巷吃了好多东西,这会儿肚子撑得不行。 实在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尽管如此,她还是乖乖地小口吃着。 周耀在两人之间逡巡,脑海中乱成一团。 半晌,他僵硬地问:“裴总,这是、这是……您私生女啊?” “咳咳咳!” 姚舒瞬间被呛到,险些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裴砚承眼锋冷冷一扫:“你再说一遍?” “不是不是,您别生气,”周耀嘿嘿笑了两声,“主要是电视里都这么演……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长大后提着行李箱,千里寻亲——” “我看你是想寻死。” 裴砚承面无表情,“明天拿好你的东西去人事部。” 周耀不明所以:“啊?” 裴砚承:“去人事部把工资结了,以后不用来了。” 周耀:“……” “裴总!我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裴砚承也不至于真想开除周耀。周耀跟了他多年,能力出众,是裴砚承得力的左右手。 周耀还在一旁声泪俱下地认错,裴砚承没什么心思听他在耳边聒噪。 视线偏了偏,看向安安静静吃饭的姚舒。 他注意到,小姑娘餐盒里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 “不合胃口?” 姚舒声音吞吐:“我有点吃不下。” “吃不下?” “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没吃饭,不饿么。” 姚舒睫毛动了动:“我吃过了呀……” 裴砚承:“?” 她雀跃地向裴砚承介绍,说话的时候眼里有细碎的光。 “岑姨带我去了扇子巷玩了,那里好漂亮好好玩,我们还吃了好多好吃的,有炸酱面,糖耳朵,还有香油春饼、奶油炸糕……” 裴砚承:“……” “叔叔,怎么了?” “所以你并没有在门口等很久,而是出去玩了?” 姚舒点点头:“岑姨买伞去了,我等了大概也就十分钟吧。” 裴砚承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恻隐之心,真是昏了头。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绵推文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姚舒在华御景都住了下来。 再次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天晚上她毫不意外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醒来时,不过凌晨五点,天边隐约透出霞光,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姚舒盯着陌生的房间陈列怔神许久。 意识逐渐回笼,她察觉到身下有些濡湿。开灯后,床单上果然沾上了一片红。 清洗完床单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身后洗衣房的门传来响动,姚舒回头,就见裴砚承站在门旁。 他已经穿戴整齐,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领口是规整的领带。 藏青色白织线条纹的款式,很衬他。 姚舒一顿,随即弯着眼睛笑:“裴叔叔,早上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砚承皱眉,语气难辨喜怒。 “我不小心把床单弄脏了……” 裴砚承面色冷峻,目光从床单扫过,最后停在姚舒的脸上。 眼前的小姑娘微微垂着眼睛,睫毛很长,唇瓣是浅浅的粉色,短发垂在脖颈处,皮肤白得晃眼。 低头站在那里,毫无防备,乖巧稚嫩。 看着有些过于娇弱了点。 裴砚承想着。 过了许久也没听到男人的声音,姚舒疑惑抬头,就迎面撞上他审度的视线。 “怎、怎么了?” 短暂而微妙的安静过后,裴砚承移开视线:“以后这种事不用你来做,家政每天都会过来清扫。” 姚舒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裴砚承说,“说话。” 姚舒认认真真道:“知道了。” “知道了就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吃早饭。” 裴砚承正要转身离开,姚舒小声叫住了他:“叔叔,等下……” 他停住脚步,看向她。 揪着衣摆的姚舒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来那个了……可是家里没有那个,我带来的那个不够用……” 裴砚承半晌没听懂。 “那个?” “什么东西。” “就是,”她的脸更红了,“就是女孩子每个月要用的卫生用品……” 裴砚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尤其是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除了要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之外,还有女孩子较为私.密的生理期。 对于那种东西,他更是一窍不通。 裴砚承给周耀拨了通电话。 “今天我晚点到公司,早上的会议帮我延后。” 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裴砚承的工作,姚舒有些过意不去。好在华御景都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商场,不堵车的话路程不过十分钟。 平日里裴砚承极少踏入超市,他素来喜静,不太能接受超市喧闹的氛围。 姚舒亦步亦趋跟在裴砚承的身后。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步,她差点就撞到他的后背,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卫生用品区。 “自己去选,我在外面等你。” 裴砚承从皮夹抽出一张卡,递给她,“没有密码。” “不用,”姚舒摆手,“我有钱的……” “拿着。” 他没有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 姚舒只好接过。 她没敢耽搁太久,匆匆忙忙挑选好用品后就跟着裴砚承去收银台排队付款。 超市今天正好在搞活动大促销,收银处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大妈大爷们脚底生风,精神抖擞,一股脑儿往前挤着。 裴砚承步子很大,走得也快。姚舒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潮冲散,要是在这里迷路,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她十分艰难地越过层层人群,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脚步。 这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裴砚承淡淡睨她一眼,放缓了脚步:“怕走丢就拉住我衣服。” 姚舒刚想说不用了,抬眼便看见几个大爷气势汹汹地就往这里挤过来。她怕真的走丢,想都没想就伸手拉住了裴砚承。 与此同时,前面的裴砚承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姚舒不小心撞上他的背,不明所以仰头问:“裴叔叔,怎么啦?” “放手。” 他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姚舒短暂懵了一下。 明明是他让自己拉着他的,她拉住了就又让她放手,男人的心思可真难懂。 她小心翼翼地嘟囔:“不是…您让我拉的吗……?” 裴砚承沉默三秒,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小孩儿。” “你拉的,是我的皮带。” 作者有话说: hhhhh看到熟悉的小天使们在评论区冒泡好开心呀~ 这章继续发红包啦~ 谢谢栀月的火箭炮~谢谢啾、28828030的地雷哈哈哈 谢谢井芫、玛卡巴卡的营养液,我吨吨喝了好多瓶~~ 第三章 她的目光怔怔地下移,在看到自己那双罪恶的手正拽着裴砚承的皮带时,瞬间头皮一麻,呆滞在原地。 下一秒,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 “对、对不起!”她触电般松开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直到结完账后,姚舒脸上的温度也没有降下来。 姚舒拎着购物袋跟在裴砚承的身后,两人便这么沉默地走着。 就在此时,裴砚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走至另一旁接听电话。 临走前淡声嘱咐她:“我接个电话,你在这等我,别乱跑。” 姚舒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之前他谈论工作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回避她。 但也没有等她细想,商场内巨型led显示屏播放的财经新闻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新闻中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砚承。 在裴家的这几天,姚舒只知道裴砚承是集团高管,但不知道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新闻中提到裴砚承继任创铭集团总裁后,在住宅开发和旅游开发之余,将目光投向了酒店领域板块,以“云上湾”这一品牌打造了高端温泉度假酒店,正式进军酒店行业。 短短一年时间,云上湾迅速打响品牌和知名度,占领了极大的市场份额,现如今云上湾在酒店业已处于绝对的领军地位。 裴砚承这个名字也在短时间内蜚声业内。 只是裴砚承在媒体前极少露面,除了出席必要的发布会,几乎约不到他的任何专访。 姚舒看得入神之际,忽而感觉到脖子一凉。 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正拿着一把水枪对着她滋水。 时值上午商场第一波客流高峰,大厦内人头攒动,姚舒没看到男孩的妈妈,皱了皱眉,往旁边站了一点。 男孩又把水滋在了她的身上。 姚舒语重心长教导:“小朋友,不可以把水往别人的身上喷,这是不礼貌的行为,知道吗?” 谁知小男孩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她滋水。 一边笑一边还对她做鬼脸。 忽然,姚舒的手腕被被握住,一股力道将她往后一拽—— 紧接着干燥冷冽的烟草味道钻入她的鼻尖。 是裴砚承将她护在了身后。 小男孩看到裴砚承之后缩了缩脖子,后退了一步。 被护在身后的姚舒懵了一下,只听见男人喜怒不辨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过来,道歉。” 小男孩性子也倔,抬着下巴就是不吭声。 裴砚承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瓶水,拧开,放进姚舒的手里。 姚舒大脑卡壳了好几秒,盯着手里的水,不解地抬头看他。 “泼回去。” 姚舒:“……” “叔叔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裴砚承没什么表情,“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姚舒仰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都这么大人了,真的要跟一个小孩儿这么斤斤计较嘛? 这时,小男孩换了个方向,又举着水枪滋她,姚舒躲闪不及,再次被喷了一身。 裴砚承眼睑敛起了一层阴影。 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男孩手中的水枪。 三两下拆开枪的水箱,把水倒了出来。 重新把水枪放回男孩手里的同时,裴砚承话里充满警告的意味:“不会玩就别玩了。” 姚舒:“……” 目瞪口呆。 小男孩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水箱,这下是一滴水都滋不出来了。 愣了三秒,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哭声,男孩的妈妈才姗姗赶来:“宝儿怎么了?怎了哭了?” 她一边哄孩子,一边对裴砚承喊:“你这人怎么回事,觉得我家小孩好欺负吗?” 姚舒心想惨了,刚想上前转圜道歉,就听见裴砚承开口:“你家小孩好不好欺负我没兴趣知道。” “但我家小孩儿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欺负的。” 姚舒一怔。 沉默间,她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的声音。 他家的……小孩儿。 男孩妈妈这才注意到一直被男人护在身后的女孩。 女孩的裙子湿了一大片,头发也湿了不少。她立即质问小男孩:“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水喷到姐姐的身上去了?!” 男孩瑟缩地点了点头。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水枪不能对着别人身上喷!快去给姐姐道歉!” 小男孩被妈妈严厉的口气吓到,慢慢挪到姚舒跟前,说了句对不起。 男孩妈妈又说了几句抱歉后,带着男孩走了。 “谢谢。”姚舒低头说。 裴砚承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出息,就被这么一小孩儿欺负。” “啊?”姚舒没听清,眨着眼睛看他。 小姑娘又黑又亮的眼睛让他有须臾的失神,他想起刚才老爷子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好好照顾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没什么。” 裴砚承伸出手,又在空中停住。 在清浅的叹息之后,手掌最终还是落在小姑娘的发顶。 很轻地揉了一下。 把姚舒送回华御景都后,裴砚承便准备动身去公司。 “我晚上会回来,你一个人待在家不要乱跑,到餐点家政会过来做饭,如果饿了冰箱里有吃的。” 姚舒默默听着,小幅度点了点头。 裴砚承“嗯”了声,走到玄关处,突然又停下。 站在客厅目送他离开的姚舒倏而站直,疑惑问:“叔叔,怎么了吗?” “还有。” 裴砚承整了整衣襟,淡声:“一个人在家要小心,不要贪玩碰尖锐物品,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开。” 姚舒:“……” 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子了。 见姚舒不作声,裴砚承又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姚舒乖巧应道,“不会给陌生人开门的。” 裴砚承似乎还是不放心,拿起张便签唰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裴砚承走后,姚舒便一直在自己的房间做题。 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了,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她想上南城最好的南星大学。 做了两套习题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裴砚承留下的那张便签。 打开微信,搜索联系人。 资料界面跳出来的时候,姚舒松了一口。 还好裴叔叔的微信名不是什么海阔天空,往事随风,家和万事兴。 黑色迈巴赫从华御景都离开后,缓缓汇入车流,抵达创铭集团总部大楼时,周特助和一众高管已经等候多时。 有人恭敬地拉开后座的车门,裴砚承从车内走出,边扣西装边往大厅内走。 一行人屏息静气,跟在他的身后。 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下,裴砚承一身白织线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越发挺拔冷峻。 “通知下去,会议半个小时后开始。” 周耀颔首,“好的,裴总。” 其实最近裴砚承手头的事情颇多,集团正忙于一笔收购项目,再加上云上湾品牌下的海滨酒店也才落成,繁琐的文件堆积如山。 晚上还有和合作商的一个酒局需要出席。 业内有个说法,和创铭合作那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酒局上,合作方也是拉着裴砚承喝得尽兴:“这单生意裴总您可跑不了了啊,我代表我们公司所有人再敬您一杯!” 裴砚承执起酒杯,轻轻与他碰杯。 结束应酬时已接近深夜。 窗外霓虹无声擦过,车内一片安静。 裴砚承靠在座椅上,手中翻阅着一份文件。片刻后,头也不抬地问道:“温氏那边怎么样了。” 坐在副驾驶的周耀连忙回答道:“合约已经发过去了,没什么问题的话,马上就可以签约了。” 冗长的静默之后,周耀望着后视镜,试探着问:“裴总?” “说。” “您真的准备养着那个小女孩了?” 裴砚承稍顿,终于抬头。 周耀嘿嘿笑了两声:“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觉得您毕竟没有养小孩的经验,女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娇气,怕您应付不过来。” 裴砚承沉默须臾,单手合上文件夹。 “周耀。” “啊、啊?” 周耀以为自己又触怒了亲爱的裴总,大气都不敢出。 裴砚承:“女孩子生理期,要怎么照顾。” 这问题问得周耀措手不及。不过他有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对于这方面的事也还算了解。 “女孩子生理期最重要的就是做好保暖了,可以用一些暖宫贴,如果痛经的话喝些调理的药物,会改善很多。” 裴砚承冷不丁开口。 “你提到的这些东西,帮我准备一份。” 周耀懵了半晌没回神。 “是!裴总!” 裴砚承扫他一眼,不再说话。 回到华御景都,刚打开门就看到屋内留了一盏灯没关。 灯光被调暗了些,像是特地留下的。 裴砚承脱下西装外套往里走,看见小姑娘的房间里透出隐约灯光。 这时,姚舒正好从里面开门出来。 她微怔:“叔叔。” 裴砚承扫她一眼,情绪很淡:“几点了,还不睡。” 姚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不要熬夜。”他说。 “知道了。” 小姑娘态度诚恳,裴砚承没再追究,解下领带,走到会客厅的沙发坐下。 一手扶着额头,揉了揉眉心,稍显疲倦。 视线里出现一双细瘦白皙的小手,端着一杯水。 “我加了蜂蜜,很甜的,也解酒。” 裴砚承望着她的眼睛打量了三秒,接过水杯,浅浅喝了一口。 确实很甜。 小姑娘穿着宽大的睡衣,露出一小截伶仃的脚踝。 再往下,是一双明显不合尺寸的白色拖鞋。 他的住所向来不会有女人到访,家里自然也不会准备女人的东西。 那几双一次性拖鞋还是家政阿姨打扫时放进去的。 不过都是男性的尺码。 这孩子过于娇小了些,拖鞋穿在她身上大得有些离谱。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穿着这双鞋走动的。 裴砚承收回目光,“明天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双室内拖鞋,还有一些日用品,你还缺什么,跟我说。” “不用了吧……” 姚舒说,“谢谢叔叔,但其实不用麻烦的,反正我马上就要搬走了……” “搬走?” 裴砚承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作者有话说: 谢谢tian、什么琪、avv三位小天使的营养液~挨个儿亲亲~ 继续发红包~(乖巧) 第四章 从小到大,她不怎么爱说话,别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太内向了些。不过大多数情况下的沉默也让她更会察言观色。 其实从第一天她拿着行李箱来到华御景都,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喜欢她。 是个裴爷爷硬塞到他手里,甩也甩不掉的小麻烦。 她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姚舒说:“裴爷爷之前已经给我办好转学手续了,开学后我会向学校申请住校,床位确定之后我会搬走。” 裴砚承将玻璃杯搁在茶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姚舒的睫毛不自觉颤了颤。 “怎么,觉得我没照顾好你?” 闻言,姚舒微微睁大眼,磕磕绊绊地解释:“不是的,裴叔叔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 不知道为什么,姚舒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两边就这么安静下来。 思索片刻,姚舒忽然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裴爷爷那边,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是我自己想住校,跟叔叔无关,您不用担心跟他不好交代。” 裴砚承俯身从烟盒拿出只烟,罩着手点燃。 往沙发后靠了靠,缓缓吐出烟圈,在缭绕的烟雾中,掀起眼皮看向她。 “你想得还挺周到。” 姚舒没来由地心慌。 “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香烟安静地燃着,裴砚承漠然开口:“你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直截了当地说是个麻烦心中还是难免失落。 姚舒低着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掩饰这份难以名状的难堪。 “谢谢您,谢谢您的照顾,谢谢。” ——多说几遍谢谢吧。 裴砚承抽了口烟:“回去。” 姚舒微顿。 “回去睡觉。” “噢,好、好的。” “那,叔叔晚安。”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落下,偌大的会客厅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小姑娘踩着那双硕大的拖鞋走动时,奇怪的踢踏声还隐约没散。 裴砚承依旧靠在沙发里。 火星明灭间,指间的烟已经燃了半截。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裴砚承稍显不耐烦,把烟摁进烟灰缸碾灭:“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周耀兴致高涨:“裴总!您让我买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准备齐全了!要不要现在给您送过来啊?” “不用了。” “没事的裴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给您跑腿是我的荣幸,您不用担心我的!” “我说了,不用了。”裴砚承按揉眉心。 周耀言语中满是自豪,仍是说道:“我准备了小半年的量,暖宫贴,调经颗粒什么的,用个四五个月准没问题的。” “尤其是那个冲泡喝的‘月月安’,我特地选了女孩子都喜欢的草莓口味儿的,保证您家的那位小姑娘喜欢!” 裴砚承忽而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黎城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开学那天,天气稍霁,云层遮着半个模糊的太阳。 第一天是裴砚承送她去学校的。 黎城三中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学校,有全黎城最优秀的教学质量和最雄厚的师资力量,近五年来学校的本科上线率都是百分之百。 高三向来比高一高二早半个月开学,这会儿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走动。 清一色蓝白相间的校服,掩盖不住的青葱朝气。 姚舒还没有领校服,一身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走在人群中有些突兀。 她跟在裴砚承的身后,好奇地环顾校园四周。 裴老爷子把姚舒接到溪城后,就让人办好了她的转学手续。 只是当时老爷子打算的是让姚舒住在麓园别墅,所以并没有给她办理学校的住宿。 江老师是五班的班主任,听到新来的转校生说要申请住校,有些为难。 “我们学校的住宿名额一直都是很紧缺的,姚舒同学现在提出申请确实是有点晚了,说实话,现在住宿的名额是真的已经没有了。” 姚舒握着书包带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个床位都没有了吗?” 江老师无奈地扯了扯唇,表示没有办法。 坐在一旁的裴砚承神情淡然,双腿交叠着。 手指屈起,一下一下在膝盖上轻叩,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无助看在眼里。 却并不打算插手。 姚舒觉得窘迫难堪极了。 前几天她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要搬出去住了。 还说了一堆道别加感谢他照顾的话。 裴砚承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紧攥着拉杆的行李箱:“所以。” “你现在是怎么个打算,准备留宿街头?” 姚舒把手里的拉杆握得更紧了。 身形微微发颤。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似乎只能依靠着裴家人,就像终日生长在潮湿巷子里的苔藓,攀附着墙壁,卑微地滋生着。 裴砚承料准了她没地方去。 好整以暇地等着小姑娘跟他服软。 略略抬眸,她克制的模样就落在他的眼里。 她咬着唇不吭声,眼尾隐隐泛红,纤细的肩膀看起来特别单薄。 像受了委屈的兔子。 裴砚承短暂停滞了片刻。 他本就是想稍微逗逗她,这就要哭了? 到底是一口一个叔叔这么叫着的,他也不至于真的扔下她不管,让她可怜兮兮地流落街头。 “好了。” 裴砚承起身,轻轻揉了下她的头。 他极为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掩唇轻咳了一下。 “不会让你留宿街头的。”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裴砚承对江老师说:“小孩儿胆子小,在学校麻烦您多照顾了。” “应该的,”江老师笑了笑,“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高三了有些学生家长会在学校周边租房陪读,到时候有空余床位了我这边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姚舒眼睛亮了亮,失落散了大半:“谢谢老师。” 姚舒跟着江老师去新的班级,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安静安静!”江老师重重叩了叩门,班级里这才安静下来,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坐好。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这个学期你们都高三了!还不知道收心!看你们能考出个什么大学!” 江老师走到讲台,缓和了声音,“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新同学是从溪城转学到我们三中的,大家欢迎一下。” 同学们这才注意到班主任身后跟了个白净漂亮的女孩,整齐的短发垂在脸侧,看起来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有新同学啊,欢迎欢迎!” “从溪城来的啊?这么远啊!不过新同学长得好可爱,好想rua!” 忽然有道男声从教室后排传来,带着调侃:“老师,你确定这是新同学,而不是刚上初中的小不点儿吗?”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发出爆笑声,一些男生开始起哄。 姚舒脸皮薄,被全班这么一笑,脸蓦地就红了。 其实在溪城上学的时候,她在班级里也算身高中等。 到了黎城之后,发现大家都是人高马大的,显得她格外矮小。 “安静!”江老师拍了拍桌子“沈泽添!你再扰乱课堂纪律就给我站到后面去!” “好的,老师。” 男生憋着笑回道。 江老师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再去管他,转而对姚舒说:“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姚舒点头。 “大家好,我叫姚舒,来自溪城,以后就和大家一起学习了。” 她说得温吞又轻声。 声音很快就被走廊的风吹散。 “姚什么?声音这么小,没听清啊。” 又是那个男生的声音。 姚舒提高了音调:“大家好,我叫姚舒。” “什么什么舒?” 江老师终于暴怒:“沈泽添!你给我站到后面去!!” 椅子哗啦一声被拉开,后排一个男生起身,满不在乎地站到了教室后面。 讲台下许多人偷偷憋着笑,姚舒有些难堪,忍不住去看那个男生。 男生个子很高,没穿校裤,只披了一件校服外套,拉链拉开着,一副不好好穿衣服的样子。 江老师指了指一个空位:“姚舒,你坐那儿去。如果坐那儿看不见就跟我说,我给你调座位。” 座位在最后第二排,那个男生的前桌。 其实江老师让姚舒坐在那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那边几个人实在是吵,想着让她过去坐坐镇。 姚舒的视力还算可以,坐在最后第二排也不会看不清。 她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涂着浅浅的口红,看得出来画了淡妆。 “你好呀,我叫阮小妍,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咯。” “你好,我叫姚舒。” 后桌的男生凑了过来:“新同学新同学,我是沈量,认识一下?” 阮小妍拍掉他的手:“离我们新同学远点,你跟沈泽添不仅一个姓,而且还一个德行!脑袋都被驴啃过!” “哎哎哎在新同学面前你怎么说话呢。” “滚开滚开,离我们远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姚舒笑了笑,回身坐好。 江老师开始说接下来的安排。 “今天九点要在大礼堂举行高三的开学典礼,到时候我会在门口点名,一个都不许缺席!” 底下一片唏嘘声。 三中每年的开学典礼基本都是一个套路。 无非就是各个领导轮流讲话,通篇啊嗯这个那个,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点内容,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因此大家都抢着坐在礼堂最后几排,方便玩手机。 前排则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愿意坐。 阮小妍踩着点来到礼堂,好不容易才找到沈泽添和沈量。 她坐下说:“你们怎么只留了一个空位啊,也不给我们新同学留一个,她人呢?” 沈泽添用下巴指了指:“在那呢。” 前排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坐在其中。 小姑娘坐姿端正,听得十分认真。 时不时还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阮小妍:“……” 这突如其来的不注重细节,真的毁了她好多温柔。 她是第一次见到听校领导讲话也能听得如此认真的乖宝宝。 作者有话说: 谢谢每天都很想吃蛋糕面包小饼干、xzzz、平凡的幸福、iris126002、轩、灌溉的营养液 我知道营养液特别难得呜呜,每瓶都好珍贵的!谢谢你们呀感动! 第五章 今天上午,裴砚承和合作商约在月湖山庄打高尔夫,谈西郊酒店的床品供应事宜。 打球的间隙,对方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 裴砚承把球杆递给球童,坐在椅子上休息。 期间,他的手机进来几条消息。 消息显示是黎城三中高三五班的家长群,这还是早上送那小东西去学校的时候加的。 他不由想起当时班主任点开二维码,笑着对他说:“作为姚舒同学的家长,您加一下我们的家长群吧,群里会发一些通知,偶尔也会发些孩子们在学校的照片。” “家长?” 后面的话裴砚承没怎么听清,“家长”这两个字却让他稍稍皱了眉。 班主任疑惑问:“您不是姚舒同学的家长吗?” 裴砚承短暂停顿了片刻。 小东西现在住在他那里,衣食住行几乎都是他在管,可不就是她的家长么。 他轻嗯了声,不自然道:“我是她的家长。” 最后他还是拿出手机扫描了二维码,加入了群聊。 其实平时裴砚承不怎么使用聊天软件,更多的是直接电话沟通,像这种群聊就更不用说了。 他点开群聊天,聊天框里是班主任发的一些开学典礼的照片。 照片拍的是远景,人又多。小姑娘一身白裙在一众校服里很显眼,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照片里找到了她。 裴砚承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直到小姑娘白净的小脸占满了整个屏幕。 他在心里默默评价。 看这样子还算认真,不过坐姿太差,头埋得太低,很容易造成近视。 裴砚承慢慢滑动照片,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最后一张。 这就没了? 裴砚承忽而意识了到了什么,啪的一下把手机合在了四方桌上。 她近不近视跟他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要操这个心。 有些荒谬。 此时合作方正巧接完电话回来,“真是不好意思啊,让裴总久等了。” 裴砚承笑了笑,示意无妨。 合作方在四方桌的另一侧椅子坐下,眺望远处广阔的绿茵,悠悠哉哉地叹道:“怎么样,我这个地方还算可以吧,依山傍水,最适合度假放松,裴总以后若是想来直接过来就行。” 月湖山庄是座私人山庄,占地很大,其中山庄还圈了一部分自然绿化区,散养了一些梅花鹿。 这些人工饲养的鹿性格温和,也不怕人,经常能看到他们来山庄中央的月湖边喝水。 裴砚承望着远处意外闯入球场的梅花鹿,淡淡道:“嗯,是个好地方。” 也不知道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有没有见过梅花鹿,说不定见到了还会开心地原地转圈。 裴砚承轻笑了一声。 下次带家里的小朋友过来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对高三学生来说,学习的时间是永远不够用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学生们各自回到教室,开始高三快节奏的复习模式。 新学期第一节课是班主任江老师的课,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姚舒提前把待会儿数学课要用到的课本和习题册准备好。 教室里闹哄哄的,姚舒的同桌阮小妍正拿着粉饼往脸上扑。 阮小妍补完妆,抬头就看见姚舒正入神地盯着自己,她顿了顿:“小同桌,怎么啦?” 姚舒摇摇头,压低声音问:“在学校里化妆,老师不会说吗?我以前读的高中,都不让化妆。” 阮小妍笑了:“这儿也不让,不过老师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夸张的浓妆就行。” 她把粉饼递给她,又拿出只口红:“要不要试试,我帮你?” 姚舒摆摆手:“不用啦。” 其实她还是有点怕老师会发现。 阮小妍料到她会拒绝,勾了勾唇,继续给自己补妆。 “对了,刚才开学典礼的时候,你在本子上记什么呢,写这么认真。” “也没记什么……” “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王校长那么无聊的演讲你也听得下去。” “我觉得还好……”姚舒老老实实答道,“校长罗列的一些学习方法,还有那些案例,感觉都挺激励人的,尤其是关于考前的常见疑惑和心理调适方面讲得都十分详细。” 阮小妍:“……行吧,你喜欢就好。” 上课铃响,江老师抱着复习资料进来,教室里安静下来。 八月的黎城依旧非常闷热,尤其是连日来的雨水,使得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 空调运作着,发出微弱的机械音,和老师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形成天然的催眠曲。 不少人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沈泽添,你来说说这题的答案。” 江老师忽然点名,大家瞬间脊背一凉,匆忙去看书本上的题目。 姚舒听见散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师,我不会。” “不会还不好好听课!下周就是新学期的摸底考了,到时候全年级统一排名,别让我在年级后百分之十的名单里看到你!” 江老师扫视了一圈,“来,姚舒,你来回答这道题。” 姚舒站起来。 “选c,k=n1。” 声音轻而柔和,带着糯糯的音调,跟小猫嘤咛似的。 江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继续讲题。 沈泽添戳了戳了她的背。 姚舒回头。 “小不点,笔芯用完了,借支笔。” 阮小妍瞥了他一眼:“沈泽添,你还有写完笔芯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三年用不完一只呢。” “还不许我好好学习了?” “给你。” 姚舒从笔盒里拿了只笔放在他桌子上。 沈泽添托着下巴打量她,似笑非笑的:“我说,你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嗲啊。” 姚舒脸颊唰地就红了。 下一秒,放在沈泽添桌上的笔就被拿走了。 “喂,笔。” 姚舒头也没回:“不借。” 他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哦豁,还生气了。 一节课很快过去,课间时间姚舒在座位上做题,一盒牛奶被放在了她的桌上。 姚舒抬头,沈泽添和沈量站在她桌前。 沈泽添:“这个给你,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不说你声音嗲了。” 沈量:“对对对,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姚舒没说话。 “对了,我有道题不会,你成绩那么好,就教教我呗。” 沈泽添把一张放在她的习题册上,上面是一篇文言文。 姚舒问:“是要翻译吗?” “不用翻译,就是里面生僻字太多了,我不会读,你帮我念念。” 姚舒拿起纸,尽量吐字清晰:“周厉王使芮伯帅师伐戎,得良马焉,将以献于王。” “荣夷公果使求焉,弗得,遂谮诸王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 沈泽添和沈量噗嗤一声笑出来。 念到这里,姚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念文言文是假,让她念绕口令才是真。 姚舒把纸扔到他身上,更加生气了。 “沈泽添!我跟你说过了不许欺负我同桌!你又找打了是吧!” 阮小妍拿着书本冲过去打他,沈泽添大笑着从后门跑出去。 开学第一周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姚舒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刚走到门口,身后就有声音叫她。 回头,是阮小妍和沈泽添他们。 “小同桌,准备回家了?” 姚舒点点头。 “开学第一天难得没有晚自习,我们打算出去玩,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了。” 其实她更多的是怕回去晚了裴叔叔会生气。 “你家教这么严啊?回去晚了还会被说的么?” 姚舒含糊不清地应了几句。 “好吧,”阮小妍不再坚持,“你怎么回去呀,坐公交车吗?” 她不想在接送问题上麻烦他,三中到华御景都有直达的公交车,也还算方便。 姚舒刚想点头,身后就响起一道短促的鸣笛声。 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停在校门口不远处。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裴砚承的车。 姚舒对阮小妍说:“今天不坐公交车了,我家人来接我。” 沈量望着远处的车赞叹:“我靠!这车可以啊!” 和阮小妍道别之后,姚舒走到车旁拉开车门。 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后座的裴砚承。 裴砚承工作忙,她本以为只有司机来接她。 意外之余,她的心头不由自主浮起一抹欣喜,“裴叔叔,您怎么来了?” 裴砚承没回答:“上车。” 姚舒噢了声,在他旁边乖乖坐好。 车内静默良久。 姚舒看了会儿外面的车流,又悄悄转头看旁边的男人。 此时裴砚承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隔绝了他太过凌厉的目光,姚舒这才敢仔细打量他。 裴砚承生的很好看,脸部线条锋利深邃,衬衫的纽扣严谨地系到最顶端,领带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不管什么时候,她看到的裴砚承总是一丝不苟的,沉闷,又带点疏离。 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难以接近,似乎有着天生的冷漠感。 正打量着,男人忽的睁开眼,视线扫过来,浅浅瞥了她一眼。 两人的目光相接,姚舒匆忙别开眼。 裴砚承调整了一个坐姿,淡淡开口:“今天第一天上学,新学校还适应么。” “嗯,新学校挺好的,老师也很好。” “同学呢。” “同学也很好。” 裴砚承不再说话。 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被几人围在中间,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她被同学堵着欺负。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几天前,岑姨的一番话。 “裴先生,过几天舒小姐就要去学校了吧?” 裴砚承情绪很淡:“嗯,下周一。” 岑姨面露忧色,“舒小姐从那么远的溪城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丫头挺让人省心的,就是太过文静,太过乖巧了些。” “文静乖巧不是挺好的。” 他声音轻描淡写。 “我就是怕这孩子在学校受同学欺负,这样的性子估计被欺负了也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裴砚承继续翻看文件,不甚在意应了句:“好端端的欺负她做什么。” “没有当然是最好的。前些天我看新闻中有个小姑娘就是在学校被欺负,家长发现孩子身上的伤,问她也不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后来您猜这么着,那小姑娘跳楼了!” 岑姨惋惜地摇了摇头。 裴砚承略微顿住。 过了好半晌,才极轻地嗤了声:“不会。” 小孩儿乖巧,也不招人,想来校园霸凌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迈巴赫穿过几条街道,在一家餐厅外停下。 姚舒跟着裴砚承下车,有些云里雾里的。 “不回华御景都吗?” 裴砚承领着她往餐厅里走,不咸不淡地回答她的问题:“先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家。” 姚舒下意识捕捉到了他话里“回家”这两个字。 眸光微微颤动。 虽然知道裴砚承只是随口一说,但她心底还是荡开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裴砚承说:“这里中餐西餐都有,想吃什么。”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餐,姚舒有些拘谨。 “我都可以的。” 裴砚承看她一眼,没再继续问她,翻开菜单点了几道菜。 姚舒吃饭很慢,怕他嫌弃,特意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刚吃完一份意面抬头,就见裴砚承面前的餐具崭新,一动未动。 她愣了下:“叔叔您不吃吗?” “我晚上还有应酬,这是给你点的。” 姚舒默了默。 看着满桌的菜,沉默少顷:“可是,这太多了……我吃不完那么多。” “吃不完就慢慢吃。” 裴砚承把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多吃点,才能长高。” 姚舒:“……” 感觉有被冒犯到。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长辈口吻,令她压根不敢拒绝。 尽管已经很撑,姚舒还是端起杯子把他递过来的牛奶喝掉。 裴砚承双手交叠,随意地搭在桌面伤,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喝牛奶。 她太瘦小了。 就跟营养不良似的。 因为脸小,显得她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眨着眼盯着他看时,总像受了委屈一样。 裴砚承漫不经心地端详她。 牛奶喝得见底了,姚舒微微抬起脖子把杯底的牛奶喝完。 裴砚承打量的目光顺势落到她的脖颈处。 皮肤白得晃眼。 ——只是上面突兀地留着几道红色的抓痕。 裴砚承的眼睑立即敛起了一层阴影,皱眉。 “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啊?” 静默片刻,他沉声开口。 “姚舒。”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作者有话说: 裴砚承: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老婆(冷笑) 文中的文言文摘自刘基《郁离子》 非常谢谢霉霉、亦亦亦亦亦、麻辣火锅不要渣、斯皮尔伯格·娇小天使的好多~好多~好多瓶营养液~~鞠躬!! 第六章 这还是裴砚承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叫她的名字。 尤其是这个问题更是问得猝不及防,姚舒拿着餐叉怔了三秒,迷茫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对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眼。 皮肤上的几条红痕有些明显。 看着确实挺像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被抓伤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的了,思索了片刻,还是诚实回答:“我想不起来怎么弄的了。” 毕竟只是小小的划痕,不痛不痒的,估摸着睡一觉就能消了。 谁知裴砚承并没有作罢的意思,而是冷下声音说:“想不起来那就继续想,想起来为止。” 姚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严厉。 她不敢再糊弄,静下心认认真真地回想这几道划痕的来由。 来到黎城之后,她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从而有轻微的皮肤过敏,容易发痒。 白天还好,晚上睡着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自己无意识抓的。 姚舒把自己的猜想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砚承。 裴砚承的表情有几分严肃。 “姚舒,有一点你要知道,你现在住在我这里,我就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虽然我在你日常生活上关注较少,但也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欺负你。” 姚舒乖顺地点头:“可是…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裴砚承望了她几秒,抬手松了松领带。 “我问你,如果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你该怎么做。” “告诉老师。” 姚舒老实回答。 以前在溪城读书的时候,每个学期学校都会组织这种防止校园欺凌的讲座,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呢。” 裴砚承面无表情地继续问。 “还有,”姚舒说,“嗯…可以报警,向社会求助。” “还有呢。” “还有……” 她想了想,“还可以告诉家长。” “告诉谁。” 姚舒轻轻抬起眼,目光落在裴砚承略微上扬的眼角,稍稍恍惚了那么一瞬。 她轻声说:“告诉叔叔您。” “嗯。”裴砚承终于点头,不忘补充道,“是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么。” “记住了。” 他屈指轻叩了下桌面,淡声道:“吃饭。” 见裴砚承的语气总算有所缓和,姚舒紧绷的神经这才悄无声息地松懈下来。 她拿起份甜品,挖了一小勺布丁。 然而勺子没拿稳,布丁啪嗒掉在了她白色的裙子上。 红色的樱桃果酱也沾在了上面。 裴砚承平静地把毛巾递给她。 她觉得有些窘,接过毛巾擦拭裙子。 男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果然还是个小孩儿,吃个东西都能吃得到处都是。” 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临近开学的摸底考试。 不知道为什么,姚舒心里特别在意这一次的考试。 这是她来到裴家后第一次考试,她想拿出一个漂亮的成绩。 许是少女的自尊心作祟,她不想让裴砚承看到她的成绩单之后,对她失望。 高三上学期一周有一节体育课,跑完步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姚舒对运动不感兴趣,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在树下看英语作文。 看了一会儿,一瓶饮料递到了她面前。 抬头,沈泽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喏,给你的。” 姚舒没接,背过身,不去理他。 “不是吧,你还在因为前几天让你念绕口令的事生气啊。” 姚舒深吸一口气:“沈泽添同学,你——” 沈泽添打断,啧了一声:“哟,记住我名字了啊。” 姚舒:“你是不是觉得捉弄人很好玩,我觉得很无聊,而且很幼稚!” 沈泽添在她面前蹲下,仍是比她高了不少。 “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因为这事阮小妍还把我毒打了一顿呢,你看我还专门给你买了饮料赔不是。” “我不要。” “而且说真的,我是真没想捉弄你,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声音,念绕口令的时候应该很……” “很嗲是吧?” 姚舒心里憋了一口气出不来。 “不是不是,”他笑了两声,“是很好听,很好听。” 正说着,有男生远远地喊他过去打篮球。 沈泽添把饮料放在她的书上,“请你喝的,我去打球了啊。” 姚舒几步追上他,拉开他的校服口袋把那瓶饮料塞了进去。 “我说了我不要。” “脾气还挺大。” 沈泽添勾唇,但也没再坚持,抱着篮球去篮球场打球。 夏日里树梢的蝉鸣声噪得慌,姚舒在树下看了会儿书,觉得实在聒噪,就抱着书打算回教室。 走到二楼的时候,有几个其他班级的男生在开水机旁打开水。 满身的汗,应该也是上体育课的。 几个人一边打水一边嬉闹。 忽然,其中一个人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姚舒。 ——滚烫的开水不偏不倚全洒在了她手上。 手上顿时红了一大片,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几个男生恍若未觉,打打闹闹走开了。 姚舒叹了口气,准备用凉水冲一下。 身后突然有阵小骚动,然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撞到人也不道歉?” 她回头,就看见沈泽添抱着篮球站在不远处,旁边还跟着沈量。 几个其他班的男生面面相觑,其中有人喊了一句:“你谁啊?这么爱多管闲事!” “这个闲事我还管定了。” 沈泽添猛地把球扔过去,擦着那男生的耳侧飞过,带起一阵风,重重地砸在男生身后的墙壁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姚舒被吓了一大跳。 有人小声说:“他好像是五班的那个沈泽添。” “听说之前有外校的人来惹事他一个人干倒一群,后来那些人就再也没敢来三中找过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不要惹他吧,你快去道个歉得了。” 刚才的那个男生看了眼姚舒,“对不起啊,不小心撞到你了。” 姚舒说了句“没事”。 几人走后,沈泽添远远地对她说:“小不点儿,把球扔过来。” 姚舒捡起球,用力扔了过去,他稳稳当当接住,挑眉问:“我帮了你,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谢你。” “我不要你的谢谢。” 沈泽添说,“我帮了你,这样我们俩就算扯平了,以后我跟你借笔你得借我!” 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对裴砚承来说,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需要作为家长照顾小姑娘,女孩子总归比男孩子要娇气些,也难养一些。 不过好在小姑娘性子乖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听他的话,也不需要他多操心。 平日里说话也不多,他在家办公的时候,不会听到一丁点儿她发出的声音。 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 和独居不同的是,每晚应酬结束回家,不管多晚,客厅里总会留着一盏微弱的灯。 他到家之后,小姑娘房间里的灯才会暗下去。 很显然,是在等他。 今天结束完应酬已经是深夜。 回到华御景都,屋内灯光暖黄,光影柔和。 姚舒开门出来,对他展开笑颜:“叔叔您回来啦?” 裴砚承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嗯。” “您喝酒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也不等他回答,小姑娘就径自去厨房接了杯水。不出他所料,水里还加了勺蜂蜜。 他在商场浮沉多年,像这种小孩儿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小心谨慎地讨好他。 不露声色地想取悦他。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不安全感。 裴砚承接过水杯喝了口。 “接下来两天我晚上都有应酬,会很晚。” “嗯。” “不用等我。” “嗯,知道了。” 裴砚承轻抬下颌,“给你准备的。” 姚舒这才注意到放在茶几上的纸袋。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双拖鞋。 粉色的,还带着一层细细的绒,看起来很温暖。 一丝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姚舒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来,连眼睛里都盛了许多细碎的光。 裴砚承微怔。 一双拖鞋而已,也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谢谢叔叔。”姚舒抱着拖鞋,声调都是轻快的,“我很喜欢,好可爱。” “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明天就能送过来。” “既然你住在我这里,在物质上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够了。 真的已经足够了。 她很容易满意,一点点幸福都能将它无限放大。 “谢谢您。”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裴砚承对她的连声感谢不置可否,“回去睡觉。” “好,马上就去睡了。” 姚舒弯着眼睛笑,抱着拖鞋准备回卧室。 就在这时,裴砚承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嗯?” 裴砚承从沙发上起身,迈步向她走近,目光往下,微微皱了眉:“手怎么了。” 姚舒听得愣了下。 下意识就想把手藏起来。 裴砚承轻而易举捏起她的手腕,拉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高了她不少,低头睨着她,而她就站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二人之间距离很近,缠绕着几分浅淡的酒气。 姚舒抿唇,忽而觉得嗓子干涩,呼吸微微停滞。 尤其是手腕处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跳都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尛可爱、tian、喂投的两个个又大又圆又沉甸甸的地雷~~ 感谢霉霉+3、喵星人+4、读者北川井鹤+10、亦亦亦亦亦+5、boun的老婆+10、星辰大海+1,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啾~ 第七章 纤细的手腕被他捏在手里,裴砚承只觉得掌下出乎意料的滑腻。灯光照射下,手上红肿的一片一览无余。 “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姚舒动弹不得,小声咕哝:“我不小心弄的。” 裴砚承静默片刻,岑姨的话反复在他耳边盘旋: 前些天我看新闻中有个小姑娘就是在学校被欺负,家长发现孩子身上的伤,问她也不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后来您猜这么着,那小姑娘跳楼了! 某些画面忽然跳进裴砚承的脑海。 ——姚舒站在学校的天台上,哭得眼睛红红的,一个纵身跃下。 想到这里,裴砚承微微阖眼,气息有些不稳。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受欺负了第一时间要跟谁说?” “要跟叔叔说,我知道的,”姚舒说,“但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接二连三地带着伤回来,你觉得我会信么。” 姚舒觉得裴砚承似乎认定了她被校园欺凌。 而且……他好像有点生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得反复重复刚才的话,没有人欺负她。 “行了。”裴砚承松开她的手腕,“你去睡觉,明天我会去学校问老师。” “去学校??!” 姚舒被惊到了。 裴砚承将她犹豫的情绪尽数收敛,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的姚舒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裴砚承明天要去学校找老师”这一个念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血丝。 上车之后,姚舒一直沉默着。 隔着黑色车窗,外面的天空是浓稠的灰蓝色。 姚舒时不时瞄一眼坐在旁边的裴砚承。 男人坐在皮质座椅上,规整的西装袖口处,露出银灰色的铂金腕表,干净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 看起来十足的清冷矜贵。 一路无言。 车子很快到达三中,在校门口停下。 姚舒坐在车里没动。 都多大人了还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去找老师。 就跟小学生在学校受了委屈让家长出面一样。 这也太丢脸了。 姚舒犹豫了会儿:“叔叔……” 裴砚承没什么闲工夫了解她的内心活动,下一秒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拉手上,准备开门下车。 姚舒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力道并不小。 裴砚承果然停住了开门的动作,回头。 目光扫过她抱住自己的手臂,最后落在了姚舒的脸上。 “做什么。” 三秒后,姚舒脸一热,倏地松开他的手。 她揪紧了校服袖子,“叔叔别去找老师,求你了。” 裴砚承敛目:“那就说清楚,手到底怎么回事。” 姚舒详细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那个人也已经跟我道歉了,也不是故意的。” “叔叔你看,过了一天手上差不多都消下去了,”姚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 裴砚承眉眼间的情绪很淡。 “老爷子把你交给我,我自然会尽我所能照顾你。” “在我这里,你就有娇生惯养的资格。” 校园欺凌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裴砚承也没再提起。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开学考。 学校很重视这次的开学摸底考试,考试结束后,短短三天成绩就出来了,并在全年级进行了排名。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姚舒”这个名字空降全校百名榜,赫然出现在榜单前十。 晚自习结束,有一部分人在班级里小声议论着。 “这个南方来的转学生平时看着话不多,没想到成绩那么好啊。” “我也没想到,居然考得比班长蒋娆娆还好,是全班第一了吧。” “对啊,而且比蒋娆娆高出不少分呢。”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新同学长得也比蒋娆娆好看,我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哈哈。” …… 姚舒把成绩单放进书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校。 “姚舒同学,你等一下。。” 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姚舒回头,见是班长蒋娆娆。 她走过来,笑容浅浅的:“恭喜你呀,你这次考试考得真好。” “谢谢。”姚舒回以一笑。 “对了,”蒋娆娆把试卷递过来,“数学最后一题的第三问你解出来了么?我这里失分比较严重。” 姚舒接过试卷,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解题的方法。蒋娆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这样说我就清楚多了。” “谢谢你啊,姚舒同学。” 姚舒笑了笑。 蒋娆娆道谢之后便离开了,阮小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拍了下她的肩膀,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小同桌,班长刚才找你干什么呢。” 姚舒:“有一道题目她没解出来,所以来问我解题方法。” “找你问题目?!”阮小妍惊讶道,“蒋娆娆居然找你问题目?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位班长虽然平时看着很温柔也挺热心的,但是她这个人比较高傲,从来没见她主动找人问过题目。” 姚舒默了默。 “说到考试,可以啊小舒,真是深藏不露考那么好。” 阮小妍把一个粉色信封放进她的书包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漫展的门票,时间就在这周日,一起去呀。” “周日……” 姚舒略有犹豫。 阮小妍揽着她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往校门口走:“你可别跟我说你要学习,考试都考完了,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其实,她更多的是怕裴砚承不同意。 他看起来那么沉闷严肃的一个人,会让她去吗?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麻烦,不好好学习。 正想着,一道揶揄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是沈泽添和沈量。 沈泽添:“哟,阮小妍,今天穿的是背带裤和长筒靴啊,这是打算去哪捞鱼啊。” “沈泽添你找死啊!” 阮小妍把手里的书往姚舒怀里一塞,冲过去打他。 “沈泽添我今天不把你打得鼻歪眼斜手脚抽搐重度帕金森,我就不叫阮小妍!” 两人越跑越远。 姚舒抱着书在后面喊:“同桌,你的书——” 阮小妍远远地喊:“先放你那里,我明天来拿——还有漫展的事不要忘记咯!” 回到华御景都后,姚舒换上那双粉色的拖鞋。 站在原地盯着鞋子看了一会儿,唇畔漾起淡淡的笑意。 今天裴砚承有应酬,估计又会很晚。 姚舒走进卧室,放下书包,坐在桌前做题。 夜色愈渐深浓,她看了眼窗外,目光又落到旁边那个信封。 裴叔叔会不会同意她去漫展玩呢。 姚舒纠结了许久,最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裴砚承回家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姚舒房间的门开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远远望去,小姑娘趴在书桌前,似乎还在写作业。 裴砚承皱了皱眉。 之前跟她说过做题的时候坐姿要端正。 没保持几天又这样了。 他解开西装的一颗纽扣,走进她的卧室准备提醒她。 几步走近了些,他才发觉小姑娘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不由放轻了脚步。 小台灯亮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头枕着手臂,睫毛轻轻颤动,呼吸清浅而绵长。 目光偏移,裴砚承看到她白净的后颈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藏在发间。 姚舒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刚到脖颈处,平时都是散着头发。 并不会看见这粒小红痣。 裴砚承稍稍恍惚了几秒。 他收敛神色,移开目光,下一秒便看到了桌上那个粉色的信封。 “情书”这个词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裴砚承下意识拧眉。 信封被压在姚舒的手臂下,裴砚承伸手轻轻一扯,姚舒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舒意识还有些模糊,直愣愣盯着他看了几秒。 “……叔叔?” 裴砚承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姚舒低头瞥见桌上的信封,随手翻开一本书,不动声色地把门票压在了书本下面。 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 裴砚承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几乎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是什么。”裴砚承问。 “书本。” 姚舒装傻。 这书还是阮小妍放学前放她这里的。 裴砚承微微俯身,看着书本念,声音清冷而低沉。 “端木冷把苏樱雪按在墙上亲,勾唇邪魅一笑说,你这该死的女人,总让我忘不掉你!苏樱雪被亲得嘴唇发麻……” 姚舒:“……” 啊啊啊我认识字!不需要你念出来啊! 裴砚承没再往下读,只粗粗瞥见了下文“雪白”“嘤.咛”“自己动”这些词。 他垂眸看向她。 “姚舒,你看的什么?” 当时阮小妍把书塞进她怀里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看是什么书。 是言情小说书也就算了,关键是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这么劲爆的一页。 令人窒息。 姚舒低头保持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原地去世。 裴砚承看着这露骨的描写,又想到刚才的粉色信封。 眉骨突突跳了两下。 他端起长辈作态,沉下声音:“知不知道你已经高三了,不要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更不能早恋。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 姚舒耳根绯红,低着头宛如一只鸵鸟,瓮声瓮气地说:“……知道。” 裴砚承:“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斯皮尔伯格·娇+1、谢谢一碗饭+16灌溉的营养液~啊又被包.养啦 第八章 不得不承认,裴砚承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冷感,这种冷感在他面无表情说教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姚舒被他一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堵得无地自容。 直到裴砚承离开,也没有勇气把开学考的成绩单拿给他看。 第二天,姚舒把那几本言情小说还给阮小妍,阮小妍又问起姚舒漫展的事情:“周日一起去漫展嘛?还有佳佳也跟我们一起去。” 提到这件事,姚舒微微叹气。 “这周日的漫展我是去了不了,我家里人不让去……” 毕竟昨天裴砚承还严词训告她已经高三,不要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阮小妍一脸惊讶:“你都考全班第一了你家人对你要求还这么严格?好同情你啊……家教也太严了吧。” 姚舒没接话,看向投在窗台上的日光。 太阳渐渐西移,最后一点落日也沉了下去。 黎城这几日天气晴好,姚舒结束晚自习出来的时候,能看到夜幕里点缀着稀疏几颗星。 迈巴赫已经提前停在校门口等待。 裴砚承并不在车内。 不过姚舒看到了另一侧座椅上放着一个超大的,包装精美的礼盒。 司机说:“这是裴总给您准备的。” “裴叔叔给我的礼物?”她惊讶了一瞬。 “是的。” 姚舒嘴角扬起,既惊喜又意外。 也许裴叔叔觉得昨天对她说话太过严厉,事后想要买个礼物弥补她。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蝴蝶结,掀起盒盖。 下一秒,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礼盒里整整齐齐叠着一摞的习题册和不少心灵鸡汤书籍。 《高考必刷1000题》《真题总编详解》《走向成功,珍惜时间》…… 姚舒:“……”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她:“裴总说,如果不够再跟他说。” 姚舒盖上盒盖:“够了够了…已经很齐全了……。” 还真是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另一边,“十分贴心”的家长裴砚承刚好结束一个海外视频会议。 高清投影仪上放映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他坐在办公桌前,轻轻按揉眉心。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进。” “裴总,这是你要的竞标材料,已经整理完毕了,您过目下。” 周耀把文件递给裴砚承,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裴砚承翻开文件,过了半晌,冷不丁地问了句:“现在的小孩儿是不是特别容易早恋。” 周耀愣了下,随即说:“可不是吗,我那个读初三的小侄儿在学校都有女朋友了。” 裴砚承眼都没抬直接道:“不好好学习,我看还是作业太少。” 跟了裴砚承多年的周耀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知道裴总说的自然不是自己的小侄儿。 大概率是因为裴总养在家里的那小姑娘。 周耀:“青春期的小孩儿心思都特别敏感,很多事情也不会跟家长说,更喜欢写日记更博客之类的,如果想了解她们的内心想法,或许可以看看她平时的日记之类的。” “偷看日记?”裴砚承睇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这可不是偷看,”周耀适时补充,“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无聊的可以。” 裴砚承毫无预兆地搁下笔,冷淡地瞥他一眼。 对此鄙于不屑。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裴砚承从公司回来,按了指纹锁,门自动打开。 姚舒房间半开着,里面的灯还亮着,暖色光纤从里面透出来,倾泻在地上。 裴砚承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却并未看见人。 此时早已过了华灯初上的时刻,晚上十一点,夜幕下灯火璀璨,车水马龙。 落地窗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室内一片静谧,唯有里间浴室内吹风机的声音传出。 他缓步走入卧室,卧室内干净整洁,书桌上放着几本书,写字笔随意地放在习题本上,应是刚写完作业去洗澡。 想到昨日看到的那个粉色信封,裴砚承觉得有些头疼。 周耀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耳边。 裴砚承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 偷看日记这种无聊又幼稚的事,他怎么可能做。 况且这孩子也不是自己的,早恋不早恋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刚走出几步,脚步忽而停顿,几秒后又去而复返,重新来到书桌前。 浴室内吹风机还在响着,裴砚承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桌面,伸手轻轻挑开了她的书包—— 书包里整齐的放着几本书,裴砚承随意地翻了翻,没有看到什么日记本。 正当他想收回手时,忽然看到了书包夹层里的粉色信封。 手指刚触到信封,身后就响起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裴砚承动作一顿,眼疾手快放下书包。 迅速从桌上拿起一本习题册,一本正经地翻看着。 “……叔叔?” 姚舒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到裴砚承在她的房间内,稍感意外。 “嗯。” 他语气随意地应了声,目光认真地看着她的习题册。 一只手时不时翻动几页。 姚舒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习题册,“叔叔您来我房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做题做得怎么样。” 裴砚承翻了一页,“写得还可以,继续努力。” 姚舒沉默三秒。 “可是……” “叔叔,你把书拿倒了。” “……” 裴砚承微怔,轻咳了一声,不露声色的把手里的书转了个头。 姚舒:“……您倒着看也能看懂吗?” 裴砚承沉沉地看了她几秒,把书合上扣在了桌面上。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哦……” 裴砚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让司机带给你的书和习题集看过没有。” “嗯,做了几页题目了。” 姚舒从书包里去拿习题集,那个粉色信封也在无意中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正想去捡,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信封。 眼看他就要打开信封,姚舒终于有了不太平静的反应。 “怎么,”他抬眸,“不能看?” 姚舒摇摇头。 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而已,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里,裴砚承多了几分理所当然,不急不缓地拆开信封。 他倒要看看十几岁的小男孩能写出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情话。 “漫展?” 看到信封内的东西后,裴砚承稍顿:“不是情书么。” “什么情书?”姚舒满脸写着呆滞。 “没什么。” 裴砚承把门票放回信封,淡声问:“想去?” 姚舒急忙摇头否认。 “不要对我撒谎。” 来自长辈的威严就这么毫无预兆压下来,姚舒心虚,不得不老实承认,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是这是我同学第一次约我……”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姚舒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开学摸底考已经考好了,这是我的成绩单。” 灯光垂落间,裴砚承看到成绩单的一角上,紧紧攥住的手指。 因为用力,那截白皙的小指微微泛红。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里是藏不住的恳求。 裴砚承看了她几秒。 喉咙微微痒了一下。 他似乎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裴砚承接过成绩单,却并未打开,语气浅淡:“想去就去。” 周日的漫展是裴砚承送她过去的。 漫展在黎城的游乐场内举行,场外人头攒动,检票通道排着长队伍,其中还有不少身穿c服的coser。 阮小妍比姚舒先到,远远的就朝她挥手打招呼:“小舒,我在这儿呢!” 姚舒走近后发现只有阮小妍一个人,不禁问道:“佳佳呢?不是说一起来的吗?” “她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阮小妍嘴里应着姚舒的话,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身后的男人,一刻也不想移开。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西装革履精致规整,领带也系的一丝不苟,一副淡金色的细框眼睛架在鼻梁上,仿佛是刚从一堆文件中抽身。 有那么一瞬间,阮小妍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漫展的,而是来参与某个财经峰会的。 阮小妍呆呆的:“小舒,这是你男朋友啊……?” 姚舒登时被噎住,连带着耳根也红了起来:“不是不是!这是我叔叔……” 什么男朋友,整整大了一个辈分的好不好! “你叔叔看起来好年轻啊。”阮小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转头就换上了大大的笑容,甜甜地叫人:“叔叔好。” 裴砚承微微点头,继而对姚舒道:“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阮小妍:“叔叔这就走了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去漫展玩吧,我这儿正好还有一张票,她临时来不了了,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嘛,小舒也想让你陪她去呢。” “……” 姚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裴砚承不会和她们一起去漫展。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他拒绝的答案。 “不必了。” 裴砚承没再说什么,径直转身,走向车内。 阮小妍:“你叔叔帅是帅,就是看起来有点闷闷的,是不是平时很严厉啊?” 姚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就是话有点少,对我其实还挺好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检票通道走。 而另一边,刚坐入车内的裴砚承略微抬眼,正好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男生拦住了小姑娘的路。 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听了腼腆地笑了笑。 脸上两团浅粉色的红晕分外惹眼。 紧接着,她便拿出手机扫了男生的二维码,似乎在加好友。 裴砚承一手搭在车窗边沿,手指微微收拢。 这边姚舒扫了二维码,手机里跳出本次游园祭人气coser的投票界面。 拉票的男生面上带笑,激情昂扬地说:“麻烦投23号希希酱!谢谢哦!” “嗯。” 姚舒滑动界面,刚找到23号准备投票,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视线内,手掌盖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姚舒抬头。 猝不及防对上了裴砚承冷淡的视线。 她稍稍一怔:“叔叔?” 裴砚承和她对视一眼:“不要随随便便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 姚舒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平凡的幸福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第九章 姚舒还未来及问出疑惑,一旁的工作人员便催促他们赶紧往前排队,后面人挤人,不一会儿便跟着人流被挤进了队伍围栏内。 刚才的问题也随之被搁了在一旁。 阮小妍笑眯眯问:“叔叔怎么突然回来了?既然过来了那就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你看后面那么长的队伍,你现在出去也麻烦呀。” 姚舒也仰头看着他。 糯糯的声音又轻又软,落在裴砚承的耳畔:“叔叔,一起去吗?” 虽说裴砚承今天没有亟待他处理的工作事务,但他对这种二次元活动完全不感兴趣。 可话在嘴边,拒绝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每次小姑娘像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没法拒绝。 “走啦走啦。” 没等他回答,阮小妍便一路拉着姚舒和裴砚承往前检了票,步入园区内。 园区里人来人往,场内布置都换成了二次元风格。 姚舒和阮小妍都情绪高涨,东奔西跑,四处溜达。强行被拉过来的裴砚承始终兴趣不大,没什么表情地跟在她们身后。 除了各种风格迥异的coser之外,这次漫展的主题游戏活动也是一大亮点。 游乐场被划分成了多个不同的区域,分别是各个动漫主题游戏馆。 姚舒和阮小妍拿着地图研究去“海贼王”主题馆的路线,这时一个肩上扛着大镰刀,脸上包着绷带的男生,正好从他们身边走过。 阮小妍激动地拉住姚舒的手:“啊啊啊快看快看!是扎克哎!!好帅啊好帅啊!我又可以了!” 姚舒从地图上抬头,也略显兴奋地点头,眼里的光几乎快要溢出来。 “嗯嗯!扎克真的好帅啊。” 裴砚承冷淡地瞥她们一眼。 目光投向那个上半身包的像木乃伊,动作夸张,满脸放荡不羁的男生。 他略略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男生下半身穿着的红色秋裤上。 裴砚承看着那条红秋裤沉默三秒,微微蹙了眉。 帅? 难以理解。 在他打量的那点时间,两个女生已经围在红秋裤男生的身边,比着剪刀手,开开心心地合照。 对于合照的请求男生也是欣然答应,一个手搭在姚舒的肩膀上,摆了个扎克的招牌动作。 裴砚承只觉眉眼跳了一下,松了松领带,一言不发迈步往前走。 姚舒的余光瞥见裴砚承离开,迅速跟扎克coser道了谢谢,拉着阮小妍小跑着跟上。 气氛有些低沉。 她悄悄觑了眼裴砚承的背影。 心想着是不是刚才合照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叔叔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她的那点不安,很快就被阮小妍滔滔不绝的动漫话题冲刷的一干二净。 对照着游乐场地图路线,很快就找到了海贼王的主题馆。 “小舒!是路飞的黄金梅丽号啊!”阮小妍兴奋地指着前方的一艘大船,“当时看到毁掉梅丽号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场内的这艘梅丽号不止是观赏而已,还可以上船体验。 虽然不是一比一大小复刻,但是船上也能容纳下几十人。 游客陆陆续续地上船,不出片刻,不大的甲板上就挤满了人。 姚舒被人流挤到裴砚承的身前。 两人不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稍稍抬眼,能就看到男人挺阔的胸膛。 他的衬衫是沉冷的枪灰色,看起来很有质感,木质暗纹的纽扣也装点的恰倒好处。 彼此距离太近,男人那丝极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飘至鼻尖,浅浅萦绕。 在姚舒胡思乱想之际,梅丽号已经启动。 它模拟的是真实水上体验,人工浪潮很逼真,就像船只真的在海里颠簸荡漾。 船身忽然一个猛烈颠簸,姚舒毫无防备地往前趔趄了一步。 踩到了裴砚承的皮鞋。 姚舒耳根隐隐生热,偷摸抬眼看他。 只见裴砚承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未发觉。 姚舒的平衡力向来就差,短短十分钟里,随着船身颠簸,无意间踩到他好几次。 每次她心虚地偷看他,裴砚承却始终面色未改,恍若未觉。 在一个颠簸后,姚舒的额头轻轻撞在了他的胸口。 “站不稳就抱住。” 裴砚承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落下来。 姚舒懵了一下。 犹犹豫豫半晌没动。 她的脸颊微红,表情不太自然:“不用抱了吧……我能站稳的。” 喉咙里提着的那口气还未咽下去,随着船身一个摇晃,她再次撞了上去。 裴砚承轻蹙起眉,言简意赅:“抱住。” 事不过三,姚舒觉得再这样下去,裴砚承说不定会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她扔下船。 做足心理建设后,姚舒硬着头皮伸出手臂,虚虚地抱住了他的腰,心跳如雷。 手臂环上他腰际时,裴砚承微怔。 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姚舒小脸红红,也不敢真抱,手臂虽环着他的腰身,却并未过多接触,只是手指轻轻抓着他腰后的衬衫布料。 空气中安静须臾。 “姚舒。”裴砚承忽然开口。 “嗯?”姚舒抬头,脸很热。 他垂眸。 逐字逐句缓声道:“我让你抱的是你身后的桅杆。” “嗯。” 两秒后。 “啊??????” 姚舒嘴角僵硬,舒机械般地转过头—— 身后果然有一根帆船的桅杆立在那里。 姚舒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脸上的热度瞬间上涌,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她像被烫到似的松手弹开,迅速转身,紧紧地抱住了身后的桅杆。 就跟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心脏如擂鼓般发出闷响,她的脸红的宛如刚蒸过桑拿。 整个梅丽号体验船下来,姚舒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里桅杆,也没敢再看裴砚承一眼。 从漫展离开已是晚上六点,天色泛着冷灰,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cbd的中心街道依旧拥挤不堪。 等待红灯的间隙,裴砚承略微侧眸,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微微垂着头,露出一小截修长的天鹅颈。 半个侧脸白皙尖细,又带着点少女的婴儿肥,很有江南女孩儿的温婉秀气。 她今天穿的是一款收腰连衣裙,箍得那抹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与此同时,裴砚承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微微捂着肚子。 “肚子怎么了?”他问。 姚舒:“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休息会儿就好了。” 裴砚承神色顿了顿,问:“你的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她的生理期,只是他向来对数字和日期敏感,无意中便这么记了下来。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 姚舒也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快了。” 裴砚承睨她一眼,没说话。 姚舒往座椅里靠了靠,抱着肚子,微微佝偻了脊背。 回到华御景都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提前做好了晚饭。只是姚舒依旧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饭便吃不下了。 许是今天长时间疲累的原因,不到九点姚舒便困得眼皮直打架,加上肚子也有些发疼,她没再做题看书,而是早早洗了澡上.床睡觉。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姚舒觉得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地起床去外面喝水。 刚走出房间,迎面就遇到了裴砚承从厨房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碗。 “把这个喝了。” 姚舒愣愣地接过,一股子药味直冲鼻腔:“这是什么?” “月月安。”裴砚承平静道,“有助于缓解痛经。” “……痛经??” 她还没来大姨妈呢。 裴砚承淡声道:“有研究表明,有一部分女性会在月经前几天发生痛经,并在月经来潮后会有腹痛加重的现象,通常是因为长期生活不规律,有熬夜、挑食等不良习惯。” 姚舒一时语塞。 裴砚承下颌往客厅沙发抬了抬。 “坐那儿,喝。” “……” 姚舒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走到沙发边坐下,端着小碗小口喝药。 裴砚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左手搭在扶手,似有若无地轻叩。 片刻后,他缓声问:“好喝么。” 之前周耀说,特地买的草莓口味,女孩儿都会喜欢。 姚舒艰难咽下,违心地回答:“好喝……” 裴砚承起身离开,姚舒见状,赶紧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边刚喝完难喝的药,一大包的暖宫贴忽然被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裴砚承居高临下看着她:“贴好。” 姚舒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暖宫贴,扯了扯唇,撕开一片隔着衣服贴在肚子上。 他又递过来好几片:“多帖点。” “……” 姚舒听话照做,把肚子贴了个满满当当。 现在的裴砚承,带了点往日没有的温和,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下意识的关怀。 这让姚舒有须臾的失神。 裴砚承注意到她呆滞的目光,问:“在看什么。” 姚舒回神:“您的指甲。” 裴砚承愣了下,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指甲:“指甲有什么好看的。” “你指甲盖的月牙好少。” “所以?” “我外婆说,指甲盖的月牙少,可能会活不长。” 裴砚承轻哂了声,觉得好笑,挑眉:“觉得我活不长?” 姚舒赶紧摇头:“叔叔会长命百岁的。” 裴砚承扬了扬唇:“你外婆还说什么了。” “外婆还说,如果不小心吞了西瓜籽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从嘴巴里长出苗来。” 小姑娘的声音很软,细声细气地说:“我外婆做的芝麻团子特别好吃,她经常唠叨家里的衣服总是晾不干。溪城雨水多,不过我喜欢闻雨后潮湿的泥土气味,大雪天外婆还带我去捉过觅食的小麻雀。” 裴砚承从来没听她聊起过家里的事,之前也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二。 只知道她是因为家里亲人去世无人照顾,老爷子才把她从溪城接了过来。 应该是个孤儿。 裴砚承瞥见她略微泛红的眼角。 似乎是怕他看出来,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裴砚承并未戳破。 过了会,抬手盖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夏末秋初,午后阳光静谧,偶尔吹来的微风里也不似盛夏那般燥热难当,而是带了些许凉意。 教室里,老师正来回踱着步子讲课,声音却在姚舒的耳边模糊成了一片。 她坐在座位上,脊背出了一层的薄汗。 昨天晚上肚子还只是微痛,结果过了一晚上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许多。姚舒捂着肚子,暗暗咬了咬唇。 后背被人戳了下,沈泽添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喂,小不点,借支笔。” 姚舒拿出只笔,放在他桌上。 沈泽添:“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跟个鬼一样。” 沈量也说:“这样子都能本色出演贞子了。” 阮小妍也注意到她脸色发白:“你没事吧?” 姚舒摇摇头:“就是有点肚子痛。” 阮小妍:“你来那个了?” 姚舒:“还没,就这几天。” “不要讲话!”老师扬声,拍了拍讲台,“姚舒,你来回答这题。” 姚舒站起身,咬着唇,握着试卷的手微微发抖。 过了许久老师也没听到她的回答:“怎么了?这题不会?” 老师的话音刚落,姚舒便觉眼前一黑。 倒下的那一瞬,只听见周围传来不小的惊呼声,下一秒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砚承接到学校里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在进行一个项目会议。 电话里老师的声音焦急,说了很多。 他的耳边只清清楚楚听见了一句话,姚舒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扎克来自动漫《杀戮天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878998、avv5瓶;平凡的幸福1瓶;斯皮尔伯格·娇3瓶 谢谢大家~ 第十章 裴砚承来到医院时,医生刚给姚舒做完初步检出,老师在一旁陪着她。 见他来了,神情恹恹的姚舒才缓缓抬起头,叫了声“叔叔”。 裴砚承刚从会议中脱身,眉眼间还带了点疲乏,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姚舒,皱眉问:“怎么突然晕倒了,痛经这么严重?” 医生走过来:“你是她家长吧?” 裴砚承:“是。” “不是痛经,是阑尾炎。”医生看了眼报告说,“来医院有点晚了,不建议保守治疗,根据病理报告的情况来看,需要马上做手术。” 听到要做手术,裴砚承再一次皱了眉。 眼里的情绪不甚分明。 医生临走前嘱咐道:“手术前24小时禁食期,好好休息,准备明天手术。” 憔悴的女孩儿仍坐在原处,裴砚承把纸张压在桌面,无声地看着她。 姚舒被看得有些无措,朝他轻轻扯了扯唇角。 她的手术安排在次日早上十点。 姚舒换上了蓝色的手术服,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明显不合身,松松垮垮的,显得人愈发瘦小了。 只那么小小的一团,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进手术室前,裴砚承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把过于长的袖子往上卷了两截,低声问:“怕不怕。” 姚舒轻轻摇了摇头。 裴砚承没去深究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道:“我在外面等你。” “嗯。”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姚舒被推出来时,麻药还未过。小脸陷在枕头里,眼睛闭着,嘴唇毫无血色。 一动不动的,像是没气了。 裴砚承恍惚了一瞬,鬼使神差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护士忍住笑意,解释道:“病人还在麻醉期,大概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了。” 裴砚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面容沉静。 病房内。 丝缕微风从窗户吹入,驱散了初秋午后的困意。 裴砚承处理完公司的事来到医院时姚舒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休息。 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小手术,可她却很明显地瘦了,原本就不大的小脸只剩下巴掌大小,肉肉的婴儿肥没了,下巴愈发得尖。 那双干净又不谙世事的眼睛里满是怕他责备的胆怯和小心翼翼。 “裴叔叔……” 他立在门口,短暂停顿了下。 “醒了?”裴砚承走近,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伤口也不是很疼。” 似乎是怕他不信,小姑娘又生硬地牵起嘴角,扯出笑容。 裴砚承侧首看向她,她笑容清浅,眼睛明亮干净得出奇。 昨晚的记忆接二连三涌入他的脑海。 他一直以为她是痛经,没想到最后竟是阑尾炎引起的腹痛。如果他早些发觉送去医院,炎症控制及时也就不用做手术了。 想到这里,裴砚承稍觉烦闷。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姚舒问:“我要在医院住几天?” 裴砚承说:“具体看你的恢复情况,听医生的。” 因为姚舒做的是非常小的微创手术,恢复期也较普通阑尾炎手术要快,如果恢复的好,大概三五天就能出院了。 可是九月末的月考近在眼前,考前每一天的复习都无比重要。 哪怕是三五天也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内容。 权衡之后,姚舒跟裴砚承提出想把习题拿到医院复习。 裴砚承思忖少顷,最后也是颔首同意,答应她明天会帮她把书包拿过来。 天色黑沉下来,裴砚承回到华御景都,步入玄关,室内漆黑一片,没有了那盏特意留下的夜灯。 他松松领结,走进姚舒的房间拿她的书本的习题册。 房间里的半扇窗户没关严实,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丝缕冷意。 黎城这两天要降温,裴砚承想起姚舒那件宽大的病服,看着着实有些单薄了些。 思索片刻,裴砚承去而折返,走至卧室衣帽间,想着拿几件薄外套一并带去医院。 然而在打开衣柜门的刹那,裴砚承愣住了。 ——衣柜是空的。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那她平时要穿的衣服都放哪儿了? 衣帽间的灯光并不太亮,光线垂落间,裴砚承注意到阴影处的那个行李箱。 他走过去,打开。 果然她的那些衣服一件件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行李箱里。 与此同时,裴砚承脑海中轰然一声。 一时间所有的动作都被钉在了远处,半晌没缓神。 窗外的夜色如被泼了浓墨,大片的深蓝里,一轮弯月如钩。 夜风疏冷,裴砚承站在窗边,罩着手点了只烟,火星明灭间有烟灰掉落在地。 环顾她的卧室四周,干净整齐,他注意到这个房间里的陈列摆放一动未动,与她住进来前一模一样。 更甚至没有任何居住过的痕迹。 也是在此时他才了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想住在这里。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看见弱者会施以援手的人,当时在那场暴雨中决定收留她,已经是例外。 他不会养小孩儿,从一开始就不会。 哪怕他自觉已经尽心尽力,然而还是照顾不好她。 这次的手术就说明了一切。 挺阔的背影裹挟在夜色中站了许久,裴砚承摁灭了烟,给周耀拨了通电话。 术后姚舒恢复得还可以,躺了几天后脸色也渐渐好转。 她住的病房是单间的,除了护理师和每天来检查伤口的护士外,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她整日里一个人呆着也觉得有些无聊。 住院的这几天裴砚承偶尔会来医院看她,不过待的时间并不长。 “医生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太好。” 裴砚承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许是刚抽完烟,声音里还带了点低沉嘶哑。 正在做题的姚舒一顿,细声细气地答道:“就是有点吃不下。” 裴砚承没说话,继续处理手上的苹果。 姚舒缓声问:“我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急什么。” “我不太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姚舒垂眸,低声道,“不想住院,想回家了。”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裴砚承动作一顿。 水果刀划到了虎口,流出了血。 姚舒惊了一下:“叔叔,你的手……” 裴砚承恍若未觉,瞥了眼被血弄脏的苹果,蹙眉,毫无犹豫地把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来人是周耀,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他看了眼姚舒,然后对裴砚承汇报道:“裴总,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知道了。”裴砚承扯了两张纸巾,随手擦了擦。起身和周耀一起走出病房。 两人前脚刚走,护士就推着医疗推车过来,例行检查她的手术伤口。 姚舒的视线从那个带着血迹的苹果移开,仰头问护士:“那个,我可以跟你拿点包扎用的医用纱布和碘伏吗。” 护士问:“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姚舒软声:“我叔叔的手受伤了。” 医院一层的走廊有穿堂风拂过,旁边是修剪整齐的乔木和绿篱,鹅黄色的月季花隐在翠绿浓淡之间,开得张扬明艳。 裴砚承站在花圃的廊柱边,看着周耀递给他的那份资料。 许久,提声问:“亲舅舅?” 周耀:“对,姚舒小姐的亲舅舅就在溪城,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是孤儿,也并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据查她父母去世后,还在舅舅那里住过两年时间,是后来才被接去汲水镇外婆那里生活的。” 裴砚承目光未移,并无言语。 周耀犹豫片刻,问道:“……您真的决定把她送回溪城了?” 到底是养在身边照顾了一个多月的,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儿。 裴砚承声线很淡:“既然她还有亲人尚在,自然是要把她送回去的,毕竟是那孩子的亲舅舅,照顾她再合适不过。” 裴砚承回想起几天前她提起溪城的往事时,眼里有掩盖不住的光芒,显然很留恋那里。 而且亲舅舅必定照顾的要比他好得多。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送她回去?” 裴砚承合上文件:“就这几天吧。”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闻声回头,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站在那里。 手里还拿着一小瓶碘伏,小卷的纱布和棉签。 四目相对。 裴砚承的喉结微微一动。 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呆滞在原地的姚舒不过恍神三秒,继而展颜温温地扯出笑:“叔叔你在这里呀……我、我给你拿了包扎伤口的东西,你的手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她笨拙地抬起捧在手里的东西,笑容温顺。 裴砚承看了眼手上的伤,血液已经凝固。 “我帮您吧。” 阳光穿梭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散落在姚舒眼睫上,她垂着眸,动作轻柔而认真。 有风吹过,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月季花香味。 裴砚承端倪她的神色,却看不见她脸上有任何失落还是难过。 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静默许久,他望着她,终于开口。 “先不说你是否愿意住在我这里。我想说的是,我真的不会养小孩,我连一条鱼甚至是一个仙人掌都没有养过。” “你如果住在我这里,像这样生病住院的事情会经常发生,你明白吗? 姚舒仔细地替他处理伤口,怕不小心弄疼了他刻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她把纱布一圈圈地在他手上绕好,系了个蝴蝶结,声音轻而缓和。 “我明白。” “我会把你送去你舅舅那里。” 姚舒一顿,沉默。 握着纱布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裴砚承只当她默认,收回手,声音很沉。 “十一假期,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各位看文的小仙女们晚上好呀~因为马上要上榜了,但是字数快要超了,所以需要压一下字数。 明天不更,后天更哈 仙女们不要抛弃我tat…周四给大家发红包~~ 谢谢44949295小宝贝喂投的地雷~~ 谢谢平凡的幸福、亦亦亦亦亦两位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十一章 姚舒是在月考的前一天出院的。月考安排在周四和周五,考试结束就是十一假期。 对姚舒来说,也是被送回溪城舅舅家的日子。 考试前的这天晚上,姚舒又一次失眠了。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几年前在溪城的某些画面疏忽在她眼前闪过,杂乱无章,却搅乱了她整夜的思绪。 直到清晨,姚舒才浅浅闭了会儿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不过早上五点,姚舒起床洗漱后,便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作文和错题本。 然而思绪混沌成了一片。 她就这么盯着书本,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地平线透出早晨的第一缕光,家政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敲了敲她的门。 姚舒出去的时候,裴砚承已经坐在餐桌前。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裴砚承喝了口咖啡,抬眸:“伤口还疼不疼。” 姚舒细声答;“不疼了。” “今天学校里有考试是么。” “嗯,月考。” “几点结束。” “下午五点。” 裴砚承见她始终平静,收回目光:“校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去学校的路上,天色逐渐阴沉下来,不出片刻就开始下雨。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细密的雨水打在车窗,逶迤出道道水痕。 姚舒姚舒全程都很安静,呆呆地望着车窗上的水痕蜿蜒而下,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内安静得出奇。 汽车到达三中门口,姚舒拿好书包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姚舒。” 在下车的一霎那,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平缓的声音。 姚舒回头。 男人靠坐在真皮座椅上,目光锁住她,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二人四目相对,姚舒等了会儿,却没有听到裴砚承的下文。 事实上,连裴砚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叫住她。在看到她安安静静准备的离开时,他几乎是下意识便这么做了。 静默许久。 “好好考试。”他说。 姚舒轻轻点了点头。 月考的第一天上午考得是语文,下午考数学,时间两个小时。 班长蒋娆娆跟她是一个考场,开考之前她找姚舒聊这次考试可能考到的题型,姚舒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 蒋娆娆看她情绪不高,便也没再找她说话。 考试开始,教室广播里开始播放提示语。 姚舒握着笔,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模糊成了一片。 教室里的电风扇慢悠悠地转着,那机械的声音逐渐和她记忆中的画面连接在了一起。 居民房内老旧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弟弟都看不好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长了一张会吃饭的嘴!摊上你算我们家倒霉!” 话音未落,手指重重地拧在她的手臂上。 姚舒猛然一惊,回过神来。 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一片黏腻。 黄昏刚至,暮色渐晚。 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姚舒浑浑噩噩地走出考场。 蒋娆娆收拾好书包和笔袋小跑着跟上她:“姚舒同学,选择题的最后一题你选什么的呀?” “我忘记了……”姚舒的声音里有些哑,“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蒋娆娆点点头:“那,你注意休息……” 姚舒走远后,另一人凑到蒋娆娆身边,望着姚舒的背影说:“班长,你有没有觉得姚舒今天有点怪怪的。” 蒋娆娆:“她刚才说她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身体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刚刚监考老师收试卷的时候,我瞄到一眼,姚舒的试卷后面两个大题好像都空着没写。” “没写?”蒋娆娆惊讶了一下。 “对啊,一个字都没有。”那人摸着下巴说,“她成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总不至于一个小题都不会写吧。” “可能来不及了吧。” “不知道啊,不过这样看来,这次月考全班第一应该又是班长你啦。” 蒋娆娆笑了笑:“不一定的,大家都很有实力。” 为期两天的月考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放假的日子。 阮小妍拉着姚舒打算约她十一假期出去玩,沈泽添和沈量也去。 “这次十一假期要上映的电影每一部都感觉好精彩啊,每一部我都想看!”阮小妍翻看着影片信息问,“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吗?” 沈泽添单手插在口袋,无所谓道:“不要问我,我有选择恐惧症。” 沈量提议:“要不看那个《好想亲吻你》吧?我想看那个。” 阮小妍:“不是吧,这可是部文艺爱情片,沈公子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调调了?” 沈量一脸花痴:“主要是,这电影是我的女神宋诗语主演的,看的就是我女神的盛世美颜啊。” 阮小妍白他一眼,转头问姚舒:“小舒你呢?你想看什么?” 一直沉默着的姚舒把笔和橡皮放进笔袋,温声说:“你们去看吧,我不去了。” “怎么啦?” “我要回溪城了。” “哦哦,也对,毕竟放好几天假呢,”阮小妍了然地点点头,“那就等你从溪城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电影好了。” 姚舒的声音很轻:“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前一秒还在笑的阮小妍愣住了。 沈泽添也站直了身体,偏头看过来。 “小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回来了?” “我要转学了,”她说,“回溪城读书。” 阮小妍安静了好几秒:“怎么这么突然……” 姚舒浅浅地笑了笑,脸颊一侧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在华御景都住了一个月多,姚舒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书和几件衣服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很快收拾好行李,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做完一切后,又把裴砚承送给她的那双粉色的拖鞋脱下,清洗干净后,整整齐齐地放进鞋柜里。 裴砚承回到华御景都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摆放整齐的拖鞋。 “她还没回来么?” 他走出玄关,问正在清理厨房的家政阿姨。 “已经回来,一直房间没出来,好像胃口不太好,晚上也没怎么吃饭。” “知道了。” 裴砚承松了松衬衫领口,走到姚舒的房门口。 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伸手握至门把,手下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从黎城到溪城,飞机要整整飞行两个小时。落地机场后,周耀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接机的人和司机。 汽车又辗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下。 上楼后,姚舒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站在那扇防盗门前,怎么也抬不起手按下门铃。 最后,是裴砚承按响了门铃。 手臂从她身后伸过来,擦过她的耳侧,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来了来了!” 防盗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隔着门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脚步声和女人小声的抱怨。 片刻后,门打开。郑青君看到两人愣了愣:“小舒?” “舅妈。”姚舒低低叫了一声。 裴砚承:“你好,我姓裴,之前我让助理跟你们联系过,这次来是谈一谈关于姚舒的借住问题。” 郑青君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略显生疏地将两人引进屋,然后就朝里面喊人:“老陈快出来,来客人了!” 溪城这几天下了雨,这会儿天也是阴沉沉的,房子楼层低,照不到什么光亮,白天屋里也亮着灯。 墙壁上的电扇嘎吱嘎吱地晃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姚舒坐在裴砚承的旁边,两个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客厅内,气氛稍稍有些凝滞。 陈华给裴砚承倒了杯水。 “之前的那位周先生的确是跟我们提过这件事,小舒是我姐姐的孩子,我作为她的舅舅能帮的地方肯定是会帮忙的。” “只是……”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并不富裕,一家四口人就挤在这间不大的三居室里……” 郑青君也急忙说:“对啊,我们家一共就两个卧室加一个小储藏室,我们两个孩子,最大的那个都十二岁了,还睡着上下铺的双人床呢。” “那个储藏室就更不用说了,空间小就算了还西晒得厉害。” 说完,郑青君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陈华。 陈华连忙点头:“对,对,所以你看……不是我们不想收留小舒,而是家里条件实在是不允许。” 姚舒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收拢。 裴砚承没接话,手指缓缓摩挲着腕表。 “对了,小舒不是还有个远房表叔吗?”郑青君扬声说,“我记得他在一家大公司当经理啊?他们家住的房子大,腾一个房间出来给小舒住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小舒住在他们那里,生活条件也比这里好不是?”她对陈华使眼色,“是不是啊,老陈?” 陈华应声:“是是,对。” 对姚舒而言,这个表叔是陌生的,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在小时候爸妈在世时听说过几次。 陈华给这位远房表叔打了个电话,开的是免提。 电话里传来陌生的男声。 “你也说了,我毕竟只是小舒的远房表叔,我只记得在那孩子满月酒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对那孩子并不熟。” 郑青君急忙凑过去对着听筒说:“不熟没关系的呀,多相处相处不就熟了嘛,怎么小舒也叫你一声表叔不是?” 郑青君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拽着姚舒的手臂,把她拉了过去。 “小舒你过来,快叫表叔啊。” 姚舒脑海中空白一片,咬着唇,没吭声。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叫人啊?”郑青君皱眉。 电话里再次传出声音:“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不仅跟这个孩子不熟,我跟那孩子的父母也不熟。事实上,我都记不清是哪里的亲戚了,而且过段时间我要去国外出差,根本没空管这件事。” 郑青君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肯养这个孩子了?!!” 男人的话里也带了点怒意:“凭什么让我养?你们家不想养就想扔到我这里是吧?!” 两人还在争论着应该谁来养她的问题。 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包袱,被人嫌弃地扔来扔去。 站在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姚舒只觉得越来越缺氧,几乎快要窒息。 握紧手心,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泛红。 郑青君又拽了一把她的胳膊:“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忽而—— 姚舒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握住,一股力道将她带了过去。 她反应不及,撞进一个挺阔温热的胸口。 淡淡的柏松香味蔓延至鼻尖,她闻到了他的衣服上还留着浅淡的烟草余味。 裴砚承抻手扣住怀里单薄的肩膀。 手掌缓缓往上,盖在她的后脑勺,像是安抚。 他扫了眼争得面红耳赤的郑青君,轻抬眼眸,眼底是一层毫无温度的笑意。 “听了这么久的废话,我也听腻了。” 他重新低头,目光落在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既然你们都不想养她,那么我养。” 郑青君和陈华同时怔在原地,看向他。 脸颊靠在质地细密的西装面料上,姚舒的眼睫轻颤,微微睁大眼睛。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胸腔,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膜。 “从今天开始,姚舒跟我。” “我来养她。” 姚舒不由得捏紧了他的西装衣摆,从他怀里抬起头。 她觑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这一刻,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作者有话说: 感谢斯皮尔伯格·娇、平凡的幸福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谢谢你们!!! 第十二章 黑色轿车行驶在溪城的林荫道上,路边有成片的桂花树,明黄色的小花落得满地都是,车轮碾过,桂花香味便弥漫开来。 姚舒坐在车内,车窗打开着,桂花香味和风一起地灌进车内,扑地她睁不开眼睛。 她极力睁眼,视线里模糊成了一片。 爸妈去世后,她住到了舅舅家里。两年里,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好好读书,乖巧听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舅舅舅妈就是不喜欢她。 每天都在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嫌弃。 那时候她最怕的就是来例假的时候,因为她睡觉不太老实,总会不小心弄到床单上。 她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床单清洗干净,可是舅妈看到了还是会指着她的鼻子数落。 她知道,舅舅他们家的孩子姓陈,而她姓姚。 她始终是个外人。 再后来,舅舅把她送到了外婆哪里。在外婆那儿的几年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裴砚承侧眸看她一眼,平静地吩咐司机关窗。 车窗慢慢摇上来,隔绝了姚舒的视线。 姚舒回神:“叔叔。” “嗯。” “我想去汲水镇。”姚舒眼里带着恳求,“我想去汲水镇看外婆,我想外婆了……” 裴砚承点头:“好。”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溪城汲水镇的陵园。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墓碑照片上的外婆笑容依旧慈祥。 姚舒看着照片,攥紧了衣角。 裴砚承开口:“你跟我回去后,如果不想跟我住在华御景都,你可以去麓园别墅,我会找人照顾你的日常生活。” 姚舒闻言,转头怔忡地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有着不太明晰的光。 “怎么,这样看着我。”裴砚承淡声。 “我没有不想住在叔叔这里。” “没有么。”裴砚承停顿片刻,还是说道,“从你来到华御景都开始,行李箱里的东西就没有拿出来过,难道不是么。” “我的行李箱……” 裴砚承嗯了声:“你住院的时候我看到的。” 姚舒垂下眼眸:“那是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赶走。” 裴砚承掀眸看她,冷嗤了声,反问:“觉得我会赶你走?” 安静须臾,姚舒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叙述。 “其实……从爸爸妈妈去世后,我借住过很多很多的地方……舅妈家邻居家老师家,住过社区和学校,也有觉得我可怜的好心人接我过去。但是最后,还是会因为种种原因把我送走。” 裴砚承抬了抬眼眸。 姚舒继续说:“一开始我会贪恋新家庭给我的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每一次收拾行李离开,就会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每一次,都落魄得像个逃难者。” 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也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赶走,所以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这样离开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太难堪。” “姚舒。”他突然出声。 她抬头看他。 裴砚承的声音很沉。 “我承认,之前我的确是因为老爷子的要求才收留你,刚开始也想过要把你送走。” “但是现在我既然决定了要养你,就不会赶你走,我会好好养你,尽我所能照顾你。” 姚舒愣住,耳中轰鸣。 忽而她觉得眼眶酸涩,又怕裴砚承看出来,胡乱用手揉了揉眼睛。 裴砚承淡声:“不要用手揉眼睛,会有细菌,眼睛会发炎。” 有风吹过,吹起她不长不短的发丝,吹来落了满地的桂花香味。 同时,还有很多旧时的画面也一并吹了过来。 几年前,外婆也是这样慈祥地叮嘱她:“糯糯不要用手揉眼睛哦,手上有很多细菌,眼睛发炎了糯糯会很难受的。” 她笑着对外婆撒娇:“糯糯知道啦。” 那些记忆依旧很清晰,姚舒握紧掌心,眼眶愈发酸涩得难受。 “外婆……以前外婆还在的时候,她也这么跟我说过。”她越说声音越低。 裴砚承沉默少顷,放缓了声线:“这是你外婆跟我说的,她刚才在我耳边说话了,让我告诉你。” “……外婆?” 她眼眶通红,怔然地望着他。 “嗯。”裴砚承语调低了些,“她说,她很想你。” 姚舒就这么仰头看着他。 毫无预兆的,豆大的泪珠忽然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即使是当初他毫不留情地让她离开,刚才在她舅舅家被人嫌弃,当或是那一次生病做手术,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而现在小姑娘满脸泪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裴砚承喉咙轻轻滚了一下,收拢了手指。 “她说让你别哭,她会心疼。” 姚舒怔住,片刻后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眼泪:“我、我不哭了。” 哪怕她知道裴砚承是哄她的,她对此还是深信不疑,就像外婆真的还在,笑吟吟地在跟她说话。 不知不觉中心底蔓延开一丝暖意,她想外婆,很想。 姚舒语气绵软,嗓音里还带了几分压抑着的哭腔:“那她…她还说什么了吗?” 裴砚承望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睛。 许久,他抬起手。 俯首间带起一阵淡淡的柏松和烟草味。 “她还说,”男人的手掌盖在她的头顶,轻柔而温热,“她把你交给我了。” 过了晚上六点,溪城的夜市开始热闹起来。 大大小小的摊位卖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有小孩儿围着卖棉花糖的爷爷说笑,水果摊前大颗的青枣绿得发亮。 而姚舒最喜欢的吃的,还是溪城的芝麻团子,做成小小的圆球用油纸包着,一口咬下去酥脆无比。 她外婆也会做。 姚舒买了两份,递给裴砚承:“裴叔叔,你要不要尝一尝?” 裴砚承接过。 姚舒小声提醒:“这个芝麻团子外层用黑糖粉和黑芝麻裹过,很粘嘴,一定要一口吃掉,不然会弄脏嘴巴的。” 裴砚承睨她一眼,又盯着那颗不小的团子,觉得好笑。 姚舒给他做示范。 “你看我,就像我这样一口吃。”姚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囫囵不清地说,“你看,唔,这样就不会,弄脏了。” 裴砚承看着小姑娘鼓成花栗鼠的腮帮子,轻嗤了声。 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下,声音很沉:“傻不傻。” 姚舒认真:“是真的。” 裴砚承没再说话,拿起一个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吃得斯文。 姚舒看了他几秒,低头轻轻笑出声。 “笑什么。” “您的嘴……”姚舒忍住笑,眼睛弯弯的,打开手机相机递给他看,“我都说了要一口吃掉了……”” 镜头里裴砚承的嘴边沾上了黑乎乎的黑糖粉,就像长出了一层胡茬。 裴砚承蹙眉,擦掉唇边的东西。 小姑娘抿着嘴笑,笑容清浅,他忽而恍神了一下。 姚舒今天穿的是一件方领连衣裙,露出半截锁骨,短发垂在脖颈处,皮肤白得晃眼。 不知怎的,裴砚承忽然想起她后颈处,藏在头发下的那一粒红色小痣。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 外婆买条鱼来烧。” 姚舒眺望着远处玫瑰色的地平线,轻轻哼唱着。声音糯糯的,没有什么专业的唱腔和技巧,但是裴砚承觉得很好听。 那是他没有听过的童谣。 “唱的什么。” “《外婆桥》,溪城大街小巷都会唱的一首童谣。” 姚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外婆总是夸我,说糯糯唱歌最好听了,比其他人唱的都要好。” 裴砚承:“糯糯?” 姚舒点头。 “糯糯是我的小名,我外婆就是这么叫我的。” “糯糯。”裴砚承低喃,想到她平日里说话时软糯的语调,倏忽轻笑了声,“这名字挺适合你的。” 姚舒没听懂他的意思,挠了挠头,继续哼唱着歌。 “头勿熟,尾巴焦, 盛在碗里吱吱叫, 吃到肚里豁虎跳。 跳啊跳, 一跳跳到卖鱼桥。” 天色黑沉,没什么光亮。 裴砚承看到有灯光在她的眼里跳跃。 好似万千星辰那般耀眼。 姚舒和裴砚承是在第二天离开溪城的,他们是早上九点的航班。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黎城的国际机场。 回华御景都之前,裴砚承带她去金融中心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午餐。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姚舒不经意间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他有朋友刚回国,正好在附近。 姚舒怕裴砚承待会儿有事,自己吃得慢了会耽误他的工作,于是加快了用餐速度。 结果吃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咳咳咳。” 裴砚承一手拿着电话,淡淡看她,蹙了蹙眉,“慢点吃,急什么。” “知道了……” “把牛奶喝了。”裴砚承按着杯底,把杯子推到她跟前。 姚舒为难,轻声细语地跟他讨价还价:“我喝不下了,喝半杯可以吗。” “喝完。” 他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姚舒不敢再说话,捧着杯子继续喝牛奶。 电话那头的陈珂正依稀听到裴砚承这边有女孩子的声音,着实惊讶了一下。 要知道,他的这位裴姓朋友可是单身二十八年,身边从来没什么异性。 难不成他在国外出差半年的功夫,裴总这棵万年铁树真的开花了? 陈珂正:“我好像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你什么情况,交女朋友了?” 裴砚承瞥一眼娇小得跟小猫儿似的女孩,手指轻叩着桌面,目光落在她白白净净的小脸上。 “不是,”他回得漫不经心,“就一未成年的小孩儿。” 正在喝牛奶的姚舒顿住。 未成年的小孩儿? 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作者有话说: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11章的红包发啦,如果有漏掉没发到可以评论区提醒我下哈 童谣《外婆桥》来自网络。 感谢平凡的幸福小天使喂投的圆滚滚的地雷,谢谢~ 感谢?25瓶、正长高的丁少女20瓶、iris1260025瓶;boun的老婆3瓶; 哇,感谢小可爱们的好多好多营养液!! 第十三章 被定义成未成年的小孩儿姚舒着实有些不服气。 她捧着牛奶杯子抬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裴砚承,想着该怎样反驳才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还没说话,裴砚承便轻敲了下桌子,一如既往的长辈口吻:“别发呆,喝你的牛奶。” “……哦。” 姚舒一下子就泄了气。 那通电话还在继续,姚舒隐约听见那人好像要过来他们这里,说要跟裴砚承聚一聚。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到达了餐厅。 肩宽腿长,头发理得一丝不苟。 一看便知是和裴砚承一样浮沉商场多年的资本家。 其实陈珂正也是才下飞机不久,刚在附近办完事,手上的公文包也没来得及放下。 他和裴砚承是多年的交情了,从小一起长大,即使两人半年时间没见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主要是他在电话里听见那头有女孩子的声音,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他赶紧过来。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以裴砚承这性子,说不定错过了今天就把女孩儿藏着不愿意带出来了。 毕竟他知道裴砚承是出了名的控制欲强,占有欲更强。 陈珂正的目光在姚舒的身上稍稍逡巡了一圈:“承哥,不打算介绍下么?” 裴砚承的语气很淡:“姚舒,我养的一小孩儿。” 除了特助周耀之外,姚舒没见过裴砚承身边的其他人,这位朋友她是第一次见。 她从小就不怎么会说话,是那种见到不认识的长辈问话就会脸红的性子。 “叔叔…您好。”她耳根热热的,细声细气地问好。 “叔叔?”陈珂正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我不过二十七,叫叔叔是不是早了点?小孩儿。” 姚舒的脸更红了。 无措地去看裴砚承。 “行了。”裴砚承淡声开口,“你这么着急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珂正自然不敢说是为了看他身边的女孩子才匆匆赶来,笑了笑说:“这么长时间没见,想着过来跟你聚一聚。” 裴砚承轻嗤了声。 陈珂正提出一起去打台球:“要不要去老地方格林会切磋一下?给你表演一下什么是一杆清台。” 格林会是黎城的一家高端私人会所,会所装潢豪华,灯光璀璨,处处流光溢彩。 姚舒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左右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来到包厢,门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许是这里的老板。见到裴砚承和陈珂正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寒暄了一阵,又注意到跟在裴砚承身后的姚舒:“……这位是?” 陈珂正调笑道:“裴总的小孩儿。” 老板恍然地点点头,热情地赞美:“原来如此,裴总的女儿长的可真漂亮啊!” 姚舒听了差点当场吐血。 裴砚承淡淡睨一眼陈珂正:“别开玩笑。” 老板一时间也摸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干脆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引着他们进包厢:“包厢已经开好了,您请进。” 包厢内很宽敞,除了台球桌还有一些其他的娱乐设施,姚舒左看右看,觉得好奇。 陈珂正拿着球杆,笑着问她:“要不要一起打?” 姚舒摇了摇头。 她对打台球不是很感兴趣。 陈珂正挑眉:“成年了吗?” “嗯。” “有没有交男朋友,是不是背着承哥在学校里偷偷谈恋爱?” 姚舒微微睁大眼,立马慌乱地解释,“没有没有……” 她怕裴砚承真的误会她早恋,悄悄抬眼看他。 只见他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在给球杆顶端擦着巧粉,淡然矜隽,似乎并未在意。 姚舒轻轻松了口气,细声:“不谈恋爱……要好好学习的。” 陈珂正觉得这小姑娘憨头憨脑的,实在是可爱。哈哈笑了两声:“这么乖啊。” “行了,别逗她了。” 裴砚承执着球杆走到台前桌旁,抬了抬下颌,示意包厢内的隔间。对姚舒说:“里面有书本和影片,自己进去玩。” 站在这里,姚舒颇有些局促不安,闻言如释重负,低头赶紧钻进了隔间,不再出来。 陈珂正看了眼女孩仓皇逃离的背影,笑了下:“这孩子看起来很乖的样子啊。” 裴砚承执好球杆,微微俯身,瞄准目标球。 并没有接话。 陈珂正:“不过……裴老先生知道你在家里养了个孩子吗?” 裴砚承轻轻推杆,淡声:“这小孩儿就是他送到我这里让我帮忙照顾的,你说呢。” “裴老先生?把她送过来……给你当童.养.媳啊?” 裴砚承冷冷瞥他一眼。 “开个玩笑。” 陈珂正说:“主要是小姑娘每天都住在你这里……不是有个词叫‘养成系’么,说实在的,虽然她看着幼齿了点,不过长得确实还挺好看的。” “就一小孩儿。” “我没那么禽.兽。” 裴砚承直起身,“到你了。” 陈珂正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拿着球杆俯身瞄准,边问道:“对了,我听说裴老先生去瑞士了。” 裴砚承:“嗯,两人又在闹离婚了。” 陈珂正露出无奈的笑:“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不知道。”裴砚承说,“身体还是老样子。” “嗯,还是要好好调养。” “别说我的事了,你呢,国外那项目谈得怎么样。” “别提了,忙活了小半年,总算是把合同签下来了。”陈珂正说,“还有,过几天有一场珠宝拍卖会,拍品我看过了,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一起去吗?” 裴砚承记得过几天确实有一场拍卖会要在黎城会展中心举行,不过多是些珠宝首饰,对他而言兴趣不大。 不过对陈珂正来说,黎城大大小小的珠宝拍卖会,他是常客。 主要是他的女朋友喜欢珠宝。 裴砚承淡淡问:“又和宋诗语吵架了?” “还是瞒不了你,因为我忙国外的项目离开了半年,所以又在跟我闹脾气了,买些珠宝哄哄她。” “一起去吧,你可以送你家那位小女孩儿啊,女孩子都喜欢珠宝的。” 裴砚承倒也没有反对。 俯身推动球杆,打出极其标准的一杆球,精准入袋。 姚舒一直呆在包厢里面的隔间没出来。她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了半个小时又觉得无聊,于是又去书架拿了本书翻看。 这是一本俄国的长篇小说,情节很精彩,姚舒一看就看了许久。 直到裴砚承打开门进来,姚舒才从书本里抬头。 “是…结束了吗?” 裴砚承站在门口,背着外面的灯光,面容半暗着,身材很高大。 他低低应了声:“嗯,走了。” “哦哦。” 姚舒从沙发上下来,把书本放回原处,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走廊处,陈珂正叫住了她:“这就跟你叔叔回家了?” 姚舒懵懵地点点头。 “下次我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不告诉你叔叔。” “我……”姚舒犹豫了会儿。 走在前面的裴砚承发现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停住脚步,回头。 “糯糯,跟上。” 听到熟悉的小名,姚舒生生愣住了,在这一刻心口仿佛有风拂过,荡起一层不太平静的涟漪。 她略略惊诧地向他看去。 在抬眸的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底无波无澜,自然到仿佛叫她的小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还愣着做什么。” “嗯、嗯…来了!” 姚舒心底蔓延开一丝甜意,临走前也不忘回答陈珂正的话。 “对不起,我不去了。”她说得认认真真,“裴叔叔不让我跟陌生人出去玩。” 陈珂正笑容僵住:“陌、陌生人???” 转眼间,女孩儿已经踩着雀跃的步子追上了前面的男人,乖乖巧巧跟在他的身后。 离开格林休闲会所后,汽车并没有回华御景都,而是来到了一处同样装修豪华的地方。 姚舒没来得及看大堂内的名字,只粗粗瞥见了“定制”两个字。 裴叔叔这是要定制什么东西吗? 她摸不着头脑,跟着他一起走进一间vip贵宾室。 里面有几座简约古典的沙发,和同样书卷气息浓厚的茶几。坐下后,又有侍应斟了两盏茶过来。 姚舒忍不住问:“叔叔,你要定制什么东西呀?” 裴砚承双手交握置于膝盖处,不紧不慢道:“是给你定制的。” “我?”姚舒惊讶,“定制…什么呀?” “书桌。” “书桌?家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书桌了吗……?” 裴砚承目光微垂,打量了她一圈:“你房间里的书桌对你来说尺寸高了点,所以你坐姿太差。” 姚舒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她的坐姿……真的有那么差吗? 姚舒知道像这种高端私人定制一套流程下来特别繁琐,像尺寸什么的都是谨慎又谨慎,详细又详细。 但是她没想到这套为她量身定制的书桌椅,对尺寸的要求会谨慎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几个身着职业装的女员工将她团团围住。 十分钟内,姚舒的身高,体重,腿长,臂长,甚至连十个手指头的长短都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臀围84。” 听到女人面不改色地念出她的臀围,姚舒脸蹭地一下就红了。 ——主要是裴砚承还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姚舒脸蛋通红地低着头,此时也不敢去看他。 只觉得脸上很烫。 “腰围,57。” 女人笑容随和,露出标准微笑,夸赞道:“您的腰可真细呀。” 话音落下。 裴砚承也在此时缓缓抬起眼眸。 目光下移,落在那一抹伶仃细瘦的腰肢上。 很细,细到不堪一握。 凝视片刻。 裴砚承的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某一天夜里,裴叔叔掌着糯糯的小细腰,欲“拔”不能~~ 谢谢雨不停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第十四章 十一假期很快过去,学生们返校上课,同时三中高三的九月月考成绩和排名也会在今天公布。 阮小妍一见到姚舒,就来了个熊抱:“听说你又不转学啦!” 姚舒笑了下:“嗯,我家里人还是决定让我留在这里读书了。” “当时听说你要转学,把我给愁得晚上都没睡好觉。” 阮小妍搭着姚舒的肩膀往教室里走:“不转学就最好了,这样我们四人小组又整整齐齐啦,缺一不可的。” 刚进教室,就看到沈量趴在桌子上,用校服蒙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阮小妍拍了一下他的头:“干嘛?放假上来就这么死气沉沉的,失恋啦?” 沈量从校服里抬头,垮着脸:“这不是今天就要公布成绩了嘛。” “呦呦呦,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在意成绩啊,现在开始知道着急了?” “我爸昨天已经给我严肃警告了,如果我这次再考年级后百分之二十,他就要把我零花钱给停了。”沈量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还梦见我数学考了41分,吓死我了。” 阮小妍微笑着安慰:“放心吧,梦都是反的,你不会考41分的。” “难得听你说句人话。” 沈量刚说完,就听见阮小妍补充道:“放心吧孩子,梦都是反的,你这次数学考的一定是14分。” 沈量暴怒。 一旁的姚舒轻轻笑出声。 阮小妍:“我们四人小组里,就只有小舒是我们的成绩担当了。咱们年级前十的学霸就坐在你前面,你还不赶紧跟她学习学习?” 沈泽添靠着椅背,轻嗤了声:“他能学得进去吗,昨天凌晨一点我还看他游戏在线。” “我是说真的,下个月月考我要是再考不好,我就真的完了。” 沈量忽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看着姚舒问道:“对了,我听说……这次月考你数学后面半张卷子没写?真的假的啊?” 阮小妍听了也惊讶了:“不是吧,好几个大题呢……” 姚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考试那天,她满脑子都是裴砚承将她送回舅舅家的事。 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觉考试已经结束打铃。 月考成绩是在下午出来的,姚舒没去看成绩,阮小妍拖着沈量看了成绩后回来:“猜猜我们沈公子考得怎么样?” 沈泽添看了眼沈量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用猜,又是后百分之二十吧。” 阮小妍笑了会儿,又对姚舒露出崇拜的目光:“我的小同桌真的太厉害了,数学空了几道大题还能考全班第一。” 阮小妍告诉姚舒。 她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十一名。 阮小妍八卦道:“大家都以为这次第一肯定是班长蒋娆娆的了,没想到第一还是我们小舒的。以前蒋娆娆拿第一拿到手软,自从小舒来了,她就变成了万年老二,这次就差了两分,我估计她快气死了吧。” 沈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她身后有人。 蒋娆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抱着一沓试卷。 阮小妍见状,没再吭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了座位。 蒋娆娆似乎并未在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声细语对姚舒说:“姚舒同学,江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下。” “嗯,我马上过去。” 其实去办公室的路上,姚舒便猜到了老师找她大概说得是成绩的事。江老师也没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这几题为什么没做?” 姚舒小声:“来不及了。” “来不及?”江老师盯了她几秒,叹了口气,“你知道‘来不及’这三个字要失掉多少分吗,你是要考南大和黎大的苗子,失一分就有可能和它们失之交臂。” 姚舒低着头没说话。 江老师:“你这次的成绩都掉出前十了,我也不深究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题来不及了。” “过几天的家长会,我会找你家长好好聊一聊。” 家长会安排在周末。 相比工作日,裴砚承的工作也会相对来说少一点。 但是姚舒前几天在手机推送的财经新闻里看到创铭集团的最近讯息,这段时间,创铭集团旗下子公司创铭科技正在准备首次公开募股。 也不知道裴叔叔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裴砚承回到华御景都之后,便一直在书房里。 姚舒在房间里刷题,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家长会的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做了几张考卷后,姚舒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裴砚承的书房前。 她只觉得自己昏头昏脑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推开了裴砚承的书房门。 裴砚承靠办公桌后的沙发椅背上,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眼睛阖着。 睡着了? 姚舒放轻脚步走近。 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发出幽幽光芒,桌面上放着一些文件,许是看了一半。 此时的裴砚承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白色衬衣,衬出他宽阔精实的肩膀和胸膛。 灯光柔柔地打在他的侧脸。 恍惚间,姚舒觉得他有一种平日里没有的柔和。 叔叔应该很累了吧。 姚舒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正在这时,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眸。 不期然地四目相对。 姚舒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倏地直起身,退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裴砚承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条斯理地拿下身上的西装。 揉了揉眉心。 “找我有什么事。” 许是刚醒,声音里还带了点喑哑。 姚舒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砚承见她呆呆地杵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张试,问道:“有题目不会?” 姚舒愣了下。 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食指敲了敲桌面:“放这儿。” 姚舒把试卷递过去。 “哪一题不会?” 她随手指了一题:“……这题。” 裴砚承看了须臾,眼睫微抬打量她,皱着眉问:“这题不会?” 姚舒这才看到自己随手点的是一道很基础的函数题,很简单的题。 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裴砚承看她一眼,接着开始跟她讲解题思路。 嗓音低醇,很好听。 “听懂了么。” 姚舒点点头。 他敲了下试卷:“写。” “哦哦。” 夜幕下华灯盏盏,书房内的玻璃落地窗通明透亮,几缕零碎的光随着月色被揽入室内。 四周安静。 裴砚承敲着键盘工作,姚舒坐在他的旁边写题。 在工作的间隙,裴砚承不时会瞥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坐姿。”他出声提醒。 姚舒立马把头抬高了点,挺直了脊背。 这张试卷对姚舒来说并不难,很快就写完了。她动动脖子,小小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觉。” 她点头,拿好试卷起身离开。 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回头:“叔叔。” “嗯。”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裴砚承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目光看向她:“什么事。” 姚舒:“这个周末,学校里有家长会。” 他静了三秒,问:“什么时候。” “早上九点开始。” “我知道了。”裴砚承很浅地扫她一眼,淡声,“去睡觉吧。” 家长会这天因为是周末,姚舒没去学校,而是留在华御景都做题。离九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姚舒意外接到了班主任江老师的电话。 “姚舒,这次家长会是高三的第一次家长会,很重要,你叔叔不来吗?” 姚舒懵了一下。 “我叔叔……他还没来吗?” “他还没到,我刚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打通,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是能联系到他就让他赶紧过来。九点一到,我们准时开始的。”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姚舒慢慢垂下眼眸,心里乱成了一团。 她打开微信点开裴砚承的联系框,编辑了几个字,又删掉。 窗外是青灰色的云层,她靠在窗前,对着远处层层叠叠的乌云出神良久。 这天下午,周耀送来了前段时间裴砚承给她定制的书桌和椅子。 姚舒怔怔地看着几个工作人员安装摆放桌椅,有些心不在焉。 见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姚舒忍不住问:“周叔叔,定制这套书桌椅很贵吗?” 周耀笑了笑:“那是肯定。” 他比了个数字,姚舒吓得半晌没敢说话。 这简直是让她坐在一堆人名币上写作业啊。 周耀笑着说:“不用替裴总心疼钱,他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姚舒缓了缓神,想到家长会的事,问道:“那个,叔叔今天上午很忙吗。” “裴总今天没在公司,上午去会展中心出席一个珠宝拍卖会了。”周耀问,“你找裴总有事?” 姚舒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那正好,我正要去给裴总送创铭科技的招股书,如果姚小姐想去找裴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姚舒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周耀一起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汽车到达黎城的影视城。 姚舒疑惑问:“我们来影视城干什么?叔叔在这里?” “嗯,宋诗语小姐今天在这里拍戏。” “宋诗语?是那个大明星吗?” 宋诗语当年凭借一部校园剧走红,这几年也是拿奖无数。姚舒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她。 姚舒问:“裴叔叔和宋诗语认识……?” 周耀:“岂止是认识,裴总今天来这里就是给她送礼物的。” 姚舒心里哐当一下。 胸口忽然就觉得闷闷的。 原来叔叔有女朋友了…… 所以裴叔叔今天没去参加家长会,是因为去了珠宝拍卖会。 给他的女朋友宋诗语送礼物。 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经停下。 下车后,周耀临时接了个电话,让她稍微等一等。 姚舒漫不经心地四处看了几眼。 下一秒,就看到不远处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周耀还在通电话,姚舒一个人悄咪咪地走过去,走到车旁,远远望过去,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男人身形修长,背对着她。 不过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宋诗语的脸。 宋诗语不经意间抬眼。 姚舒吓得赶紧半蹲下,躲在迈巴赫的车身后面。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捉.奸”这两个字。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不正常的思想甩掉。 等了片刻,又扒着车窗,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只见男人把一个送丝绒的礼盒递给她,里面似乎是一条项链。宋诗语撩起头发,男人温柔地给她带上。 姚舒失落地皱眉。 叔叔忙着哄女朋友开心,怪不得没空参加她的家长会了。 想到这里,她很不开心地捏起小拳头,对着迈巴赫的车窗打了两下,又踢了车轮一脚。 “唉。” 就在这时。 迈巴赫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犹如剧院幕布一样缓缓拉开,裴砚承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 两人对视。 姚舒的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车里的是裴砚承,那刚才那个男人是??? 所以他是在车里看了个全程吗??? 坐在车内的裴砚承衣着笔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秒,微微蹙眉:“在做什么。” “我……” “哪学的拳打脚踢。” 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车疯狂输出,姚舒更是窘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砚承轻抬眉梢,话锋突然一转:“拳脚这么灵活,我看你不如转学。” 听到转学两个字,姚舒立马就慌了,“我…我不想转学,您要给我转去哪里啊……?” 裴砚承面不改色。 “少林寺。”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皮尔伯格·娇6瓶;亦亦亦亦亦、英语好难5瓶;平凡的幸福2瓶;尘星1瓶; 非常谢谢大家~~亲一口 第十五章 裴砚承坐在车内,翻看着周耀送来的创铭科技的招股书。 姚舒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就连两个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有微风吹进车窗,女孩儿的发丝轻轻晃动。 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有多煎熬。 虽然她知道裴砚承倒也不至于真的送她去少林寺上学,但一想到裴砚承坐在车里看了个全程,她就觉得有些心梗。 裴砚承抬眸,淡淡扫她一眼。 其实从姚舒刚走近迈巴赫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她了。 他原本坐在车内翻看邮件,忽然察觉到窗外站了个人影,他缓缓从屏幕前抬头,侧眸就看到了姚舒的脸趴在车窗上。 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车窗是单面的防窥玻璃,她应该并没有发现自己坐在车内。 裴砚承蹙眉,刚想打开车门,就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犹如走马灯般迅速变化着。 一会儿战战兢兢,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皱眉生气。 最后还直接对着他的车来了一脚。 裴砚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远处是陈珂正和宋诗语在聊天。 他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陈珂正和宋诗语露出那么精彩的表情变化。 车内静默许久后,是裴砚承先开口了。 “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 在姚舒犹豫的时候,裴砚承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递给她,“拿去试试。” “什么?” 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手链,镶嵌着珍珠母贝和粉色的钻石,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 “谢谢裴叔叔。” 单手戴手链是一个技术活,尤其是那个s扣很难扣上。 她埋头捣鼓了一阵,一双指骨分明的手伸过来,接过了她的手链。 裴砚承微微低头,细致地给她扣上了s扣。 略带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腕内侧的皮肤,像是划过一道微弱的电流。 两人离得很近,姚舒看到他微垂的眼睫,有光影在他脸上流动。 姚舒不自觉有些脸红。 “好了。” “谢、谢谢。” 姚舒收回手,轻轻摩挲着手链,心跳倏而有些加速。 “叔叔。”她叫他。 “说。” “就是……今天上午的家长会,”姚舒鼓起勇气问,“您没去吗?” “你以为我没去?” 姚舒愣怔。 “路上堵车,晚了两分钟到的,不过没有错过太多。” “您去了?”姚舒欣喜,心里有簇簇烟花绽开。 裴砚承不置可否,淡淡道:“老师说你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没考好,掉出年级全十了,您…不怪我吗?” 裴砚承情绪很淡:“我对你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尽力就行。你就是年级倒数第十一名,我也养得起你。” “叔叔,我……” 姚舒的话音未落,陈珂正已经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开了车门:“诗语礼物是收了不过还是没消气,让我有些头疼。” 他打开车内,就看到姚舒也在车内,坐在裴砚承的旁边:“姚舒小朋友也来了?” 姚舒:“我不是小朋友。” 陈珂正扬眉:“行,不叫你小朋友,那我叫你小舒?” 姚舒没说话。 陈珂正又说:“不过还好我把承哥你拉过来了,从小诗语就听你的话,要不是你,诗语都不肯见我。” 姚舒隐约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宋诗语和陈珂正吵架了,生了很大的气,连送她最爱的珠宝都不要了。 甚至连见都不肯见他。 陈珂正一时着急就拜托裴砚承跟他一起过来。 对宋诗语来说,裴砚承一直是令她尊敬的,大哥哥一样的存在。这次也是见他也来了,才同意出来见陈珂正一面。 陈珂正这才有机会把礼物送出去。 说话间,陈珂正注意到姚舒手腕处的手链。 “手链挺好看啊,刚从拍卖会上买下,这就已经戴上了啊。”陈珂正对姚舒说,“承哥今天可是拍卖会没结束就提前离场给你开家长会了。” 姚舒心头一甜,腼腆地笑了下。 陈珂正又看向裴砚承:“今天晚上徐洋说要攒一个局,在黎江码头开游艇趴,你要不要带上小舒一起去?整天闷在家里做题要闷出病来的。” 裴砚承停顿片刻,淡声问:“想不想去。” 姚舒知道裴砚承是在问她,踌躇着说:“可是,我这身衣服……” “衣服怎么了。” 在姚舒的印象里,游艇趴上应该会有香槟和玫瑰,现场奏着古典乐,到场的人无一不是隆重的礼服。 “……我是不是该换身衣服再去。” 裴砚承打量她一眼:“就是一个私人游艇聚会,没那么讲究。” 陈珂正:“就我们几个认识的人小聚一下,你跟着承哥,你就是穿睡衣去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傍晚,夜色笼罩下来。 姚舒跟着裴砚承来到了黎江码头,一艘游艇悠闲地停在江面上。 上了游艇后,姚舒恍然这艘游艇不仅外观豪华,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舱内装潢奢华,灯光暖黄,酒红色的弧形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除了陈珂正和宋诗语外,还有一个姚舒不认识的男人。 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徐洋。 徐洋比裴砚承小三岁,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徐洋看到姚舒后很是惊讶:“正哥说你在家养了个女孩儿我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啊。” 陈珂正连忙摆手:“不是我嘴巴大啊……是他套我话来的。” 裴砚承扫他一眼,走到沙发坐下。 宋诗语几步走上前,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姚舒。” “小舒。你长得好可爱,完全可以去演校园剧的女主角了!” 徐洋揶揄道:“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承哥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了,皮肤这么白,看起来好水灵啊。” 姚舒讷讷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耳朵都红了。 “行了,别逗她。” 裴砚承示意他旁边的空位:“糯糯,过来坐。” 姚舒赶紧走过去,坐在了裴砚承的旁边。 徐洋对姚舒颇为感兴趣,一溜烟儿也坐在了她的旁边,热情地找她聊天。 聊了一会儿,徐洋问她:“会唱歌吗?” 姚舒点头。 徐洋一拍大腿:“我也很会唱歌的,一起来唱一首?” 说着他就点开屏幕开始点歌。 “《小酒窝》会唱吗?” “嗯。” “行,那就这首了。” 伴奏音乐声响起,徐洋把话筒递给她。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耳边的一男一女的唱歌声吸引了裴砚承的注意力。 他方才一直和陈珂正在聊工作,没注意到姚舒和徐洋。 这会儿一转头就看到姚舒和徐洋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情歌对唱。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有些娇憨。徐洋也是笑眯眯的,时不时两人还深情对视一眼。 裴砚承眉眼一沉,太阳穴蓦地一跳。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你迷人得无可救药——哎哎哎??音乐呢?怎么突然切歌了??” 徐洋正唱的陶醉,音乐声忽然停住了。 被打断的他十分不爽,看到裴砚承的手恰好从点歌屏幕前离开。 “承哥,你切我歌干嘛?” 裴砚承:“不好意思,手滑。” 徐洋:“……” 下一首歌已经开始播放了,也是刚才徐洋点的经典情歌,《今天你要嫁给我》。 他眉开眼笑对姚舒说:“刚才那首没了,这首也很经典,你应该也会唱吗?陪我一起唱吧?” 姚舒还没回答,手里的话筒就被一只大手拿走了。 裴砚承淡淡扫了一眼徐洋。 “正巧,这首歌我也会唱。” “不如我来陪你唱。” 徐洋:“???”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集体震惊脸。 在优美浪漫的旋律中,裴砚承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只不过他的脸色极冷,与歌曲的风格极为不搭。 徐洋也不自然地对着话筒唱着。 不大不小的包厢里,充斥着两个大男人情歌对唱的声音。 徐洋黑脸:“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 裴砚承黑脸:“把你一生交给我,今天你要嫁给我,今天你要嫁给我。” …… 坐在两人中间的姚舒:“……” 陈珂正凑到宋诗语的耳边,小声嘀咕:“你看他们两个人的脸臭的,我觉得他们不是想嫁给对方,而是想杀了对方。” 一曲终于结束。 两个人都放下了话筒。 陈珂正尴尬地鼓掌:“你们要不要再来一首?” 宋诗语再也听不下去,拉着姚舒往舱外走,“你们慢慢唱哈,承哥你的小舒我带走了哈。” 裴砚承:“去哪。” “带她去逛街,你不会不愿意吧?” 宋诗语见他没反对,拉着姚舒就走。陈珂正在后面叫她:“诗语,你去哪里逛街啊?” 宋诗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管不着!” 两人走后,陈珂正唉声叹气:“这就是谈恋爱吧,女朋友动不动就生气,你只能小心哄着,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徐洋:“其实我也想吃爱情的苦。” “你跟谁啊?”陈珂正问。 “这不是还得问问承哥的意思嘛。”徐洋对裴砚承使了个眼色。 裴砚承没有理他。 徐洋:“我听说小舒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裴砚承“嗯”了声。 “打算考哪个学校?” “黎大。” 徐洋惊叹道:“黎大好啊!学霸啊,不愧是我看中意的女孩子,就是有志气!” 裴砚承淡淡瞥他一眼。 “我看你也挺有志气的。” “我?”徐洋一头雾水,“我什么志气啊?” 裴砚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徐洋:“……” 姚舒和宋诗语去商场逛了会儿街,逛街的时候宋诗语也是全副武装,帽子墨镜一戴,谁也没认出来是她。 出商场的时候,天空有点下小雨。 黎城刚入了秋,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冷。 宋诗语抱着胳膊,又拉着姚舒去蒸桑拿。 她们去的桑拿房是几人一室,桑拿房外有配套的更衣室。 中途宋诗语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谈的是工作上的事。于是,宋诗语让姚舒先过去。 “房号是212,你先去那里等我好了,我马上就过来。” 姚舒点了点头。 找到房间号后,姚舒刚想用房卡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 她没有多想,推门走进去。 换下衣服裹好浴巾后,姚舒走进桑拿房坐着等宋诗语。 热气氤氲中,姚舒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门外依稀传来响声。 姚舒慢慢睁开眼。 是宋诗语回来了吗? 她走到门口刚想开门,就听到一阵男性爽朗的笑声。 顿时,姚舒的脊背一凉。 她们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桑拿房的门是白松木的,门的上方有一个椭圆形玻璃窗,能看到外面更衣间。 姚舒冷汗淋漓,踮起脚尖,往玻璃窗外探头一看。 下一秒,吓得她差点当场去世。 更衣室外哪里是宋诗语,而是五六个健硕的男人,一边说笑,一边在换衣服。 有几个已经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半身,只下半身裹了件浴巾。 姚舒眼前一阵发黑,在看门号—— 赫然写着221。 她想一拳打死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走错房间了! 而此时的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又薄又短的浴巾裹着,怎么也不敢在一群男的面前就这样大剌剌的走出去。 在她纠结万分中,外面的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朝桑拿房走了过来。 姚舒一惊。 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桑拿房里那一排木板长凳下面。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一群男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姚舒趴在地上,紧紧咬住嘴唇。 心跳如雷。 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所幸的是,男人们并没有发现躲在长椅下面的姚舒。 一个男人往桑拿石上浇了一瓢水:“一个都不许跑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最不行!” “你可别待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啊。” “哈哈哈哈走着瞧啊。” 桑拿房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姚舒越来越紧张。 而她一紧张的时候,就容易打嗝。 忽然。 “嗝。” 姚舒惊恐地捂住嘴巴。 男人忽然正经:“什么声音。” 豆大的汗珠从姚舒的额头滚落下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哈哈阿勇你是不是放屁了!是不是你放的屁!!” “不是我放的屁!!天地良心!!” “还说不是你!就是你放的屁!!” 姚舒:“…………” 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姚舒的眼前是好几双腿毛茂盛的小腿,再往下,是男人的脚。 就在她脸的旁边。 姚舒皱眉,轻轻捏住了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们还没有走的样子,而姚舒的身体却即将到达承受的极限。 桑拿室里面的温度还在不断攀升。 关键是几个男人还在不停往桑拿石上浇水,几个人比着谁能坚持的最久。 姚舒眼前发黑。 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她该不会成为黎城第一个被蒸熟在桑拿房的人吧。 迷迷糊糊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裴砚承的声音。 “糯糯,糯糯。” “醒醒。” 作者有话说: 明天文章就要入v了,入v后三天只要在v章评论区留言就能获得红包~~也就等于免费看v章! 所以小天使们踊跃留言呀~我已经准备好红包啦。 下本写《困于温柔》和《小拳拳捶你胸口》二选一。 这里放下《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文案。 甜文/身高差/力量差/体型差 软妹x硬汉/体育记者x拳王 职业自由搏击手闻郁,多次卫冕cng金腰带。人帅多金,有着令人血脉偾张的肌肉线条,是行走的荷尔蒙。 只不过为人寡淡冷性,和温柔两个字毫不沾边。 直到某天,俱乐部里来了个人美声甜的体育记者,郑思宜。 小记者身软力气小。闻郁冷嗤:像她这样的,我一拳能打十个。 郑思宜生气地泼了他一身水,闻郁沉着脸把她带进了训练室。 众人哀叹: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队员们怕郑思宜真的被打进医院,于是悄悄跟过去看。 只见娇小的女孩儿被闻郁圈在怀里,捏着小拳头打在他的胸口,像是在闹脾气:“你就知道欺负我。” 闻郁捏住她的小拳头,怜惜地吻着:“别打疼了手。” 众人:天塌了。 和闻郁交往三个月后,每个夜晚郑思宜都被闻郁极其充沛的体力和热情吓到。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郑思宜提出了分手。 闻郁盯了她片刻,挥手一拳,直接打爆了她身后的拳击沙包。 郑思宜:(°▽°)吓坏了…… 分手后的郑思宜参加朋友们的联谊会。 在她和小鲜肉们互留联系方式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 是闻郁。 众目睽睽之下闻郁抱住她,眉目温和,柔声细语:“宜宜别玩了,家里孩子醒了,一直哭着找你。” 郑思宜:“…………” 她啥时候有的孩子?? 第十六章 姚舒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裴砚承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满是腿毛的小腿都不见了,耳边也没有了男性嘈杂的嬉笑声。 变取而代之的是裴砚承的脸和他低沉的声音。 是不是她在桑拿房蒸太久出现幻觉了? “……我在做梦吗?” 姚舒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扯住了裴砚承的西装裤腿。 布料光滑有质感,很真实的触感。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捏住,一股力道将她从椅子下面拉了出来。 身体一轻,腿弯被扣住,她随之跌入一个满是清冷木香的胸膛。 突然的失重感,让姚舒下意抱住了他的脖子。 姚舒意识恍惚的窝在男人的怀里,晕乎乎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眉目深邃,沉稳矜贵。 裴砚承的脸离她好近。 好看的下颌骨下是微凸的喉结。 鬼使神差的,姚舒慢慢探出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喉结。 一点一点。 距离逐渐拉近。 在她的指腹碰到裴砚承喉结的那一瞬,裴砚承的脚步倏而停住。 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儿。 她只裹了一层浴巾,锁骨和肩膀大片白腻的肌肤裸露在外,白皙里还泛着浅浅的粉色。女孩小脸红红,眼睛有些湿漉漉地望着他,像是带着一脸无辜的邀请。 裴砚承的喉结不自觉轻轻滚了一下。 他轻蹙起眉。 姚舒看到他脸上的不悦,自己的食指还停在他的喉结。 分不清是梦里还是,头昏脑涨的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不能碰吗?” 裴砚承望入她的眼底。 许久,从喉咙里吐出喑哑的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哦。” 姚舒收回手,又扯住他的领带。 “别乱动。” 裴砚承惩罚性的捏了一下她的小腿。姚舒吃痛,嘴里溢出一声低低的音,“好痛……” 这声低低的音落在裴砚承的耳朵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娇娇柔柔,仿佛酥/麻到了骨子里。 “别吵。”他拧眉。 “哦……” 姚舒乖乖呆在他的怀里没再动,恍惚间她被放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听到了宋诗语和陈珂正他们的声音。 裴砚承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了姚舒的身上。 离开的闷热的桑拿房,姚舒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清醒。 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裹了件浴巾,几乎是半裸着的。 思及此,姚舒赶紧把身上的西装扯了扯,缩在他的衣服下面,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西装面料贴着她的皮肤,她感受到衣服上还带着浅浅的余温,鼻尖是熟悉清冷的柏松香味。 她悄悄觑一眼裴砚承,耳朵也有些发热。 “小舒怎么样了?没事吧?”宋诗语一行人已经赶了过来,焦急地询问,“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姚舒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了。” 宋诗语无奈地揉揉她的头:“我看你呀就是学习太用功把脑子也学懵了,这都能走错房间。下周末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北郊新开了个游乐园,带你去玩好不好?” 徐洋也凑过来:“我也去我也去。” “要不我们去月湖山庄吧,”陈珂正提议道,“依山傍水风景很不错,尤其是山庄还圈了一部分的自然绿化带,还能看到梅花鹿。” “我记得承哥和月湖山庄的陆总不是一向交好吗,打个招呼就行了。” 宋诗语和徐洋对此也很感兴趣:“月湖山庄我觉得可以,小舒你想不想近距离看一看梅花鹿?” 听到山庄里有梅花鹿,姚舒的眼睛亮了亮。 扭头看向裴砚承。 “想去?” “我听叔叔的。” 裴砚承凝视她须臾,唇角轻轻勾了下,淡声道:“去了那边,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闻言,姚舒开心地点了点头。 出发去月湖山庄那天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陈珂正坐在驾驶座,提前开车过来等在华御景都的门口,见姚舒和裴砚承来了,摇下车窗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坐在副驾驶的宋诗语也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今天陈珂正开的是一辆六座的商务车,除了前排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后排有四个座位。 打开车门后,裴砚承迈入车内。 姚舒正想跟着上车,坐在后排的徐洋叫住了她。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座位,笑着说道:“小舒儿,过来坐我这里。” 姚舒一愣,又去看裴砚承。 裴砚承靠在座椅上,情绪很淡,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的表情不甚明朗。 徐洋见她发怔,催促道:“过来跟我坐呀,特地给你留的位置。” 姚舒的脚步顿了下,最后还是坐到了裴砚承的旁边的空位上。 她的声音小小的:“……我跟叔叔坐就好了。” 小姑娘乖巧坐在了他的身边,裴砚承终于收回目光,脸色缓和了些,阖上眼睛休憩。 月湖山庄远在黎城西郊,离市中心有些远,车程并不算太短。 汽车在高架桥上飞驰,中控音响台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姚舒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时间悄然流逝,车内一片安静。 裴砚承稍稍侧眸,便看到身旁的小姑娘身子半歪着,小脑袋垂下来,随着车辆的偶尔颠簸一晃一晃的。 俨然已经睡熟了。 不过按照她这个姿势,等到达月湖山庄,脖子肯定要酸上半天。 裴砚承抬手,轻轻扶着她的额头让她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睡梦中姚舒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没再动。 裴砚承盯着她看了几秒,轻轻勾了下唇。 到达月湖山庄不过下午两点。 姚舒被裴砚承叫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入目的是大片郁郁葱葱的青树和绿草,门口一座漂亮的艺术喷泉,两边环绕着人工溪流,宽阔笔直的路延伸向那片绿色的深处。 姚舒情不自禁看得入神。 太美了。 裴砚承:“发什么呆,下车了。” “嗯,马上来。” 因为这次的行程是打算在山庄里住一晚的,所以姚舒收拾了一个小背包的行李。 她拿好东西跟着裴砚承下了车,下车后,一行人又上了一辆摆渡车。 庄园的占地面积很大,摆渡车慢慢悠悠开了许久,终于在一座庄园豪宅前停下。 宋诗语拉着姚舒往别墅内走,三个男人跟在缓步跟在后面。 别墅是色彩鲜明的巴厘式装潢,很有度假别墅的感觉。 把别墅上上下下逛了一遍后,大家便准备去看姚舒心心念念的梅花鹿。 只是,在月湖边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梅花鹿的身影。 姚舒有些泄气。 陈珂正安慰道:“没事没事,可能小鹿们都午睡去了,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徐洋:“既然鹿看不到,不如去划船吧?” 月湖湖畔停着几只乌篷船,在清凌凌的湖水里悠闲地晃荡着。 据说月湖山庄的陆总也是南方人,因此山庄的许多东西都很有江南的特色。比如那些乌篷船,就是江南地区的独特水上交通工具。 宋诗语怕水,不愿去坐船,躺在布制休闲椅上悠悠哉哉地晒太阳。 陈珂正想陪她,只是宋诗语还没消气,被她严词拒绝后,毫不留情地将他赶走了。 乌篷船船身较为狭小,船篷又很低矮,除了庄园里撑船的船工外,只能坐下两人。 徐洋朝姚舒挤眉弄眼:“小舒儿,我跟你一组吧,咱俩坐一只船。” 姚舒:“可是我……” 陈珂正打断:“小舒肯定跟承哥一组啊。” 徐洋:“为啥,小舒刚刚明明说要跟我一组的!” “你要跟小舒一组你经过承哥同意了吗?” “咋了,小舒还不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姚舒:“……” “好啦好啦!”宋诗语被他们吵得头疼,于是提议道,“干脆你们手心手背黑白配吧,配对相同的人一组,这样最公平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陈珂正凑到裴砚承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裴砚承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脸上无波无澜,似乎并不在意船员安排的情况。 他的声音偏冷:“坐个船而已,和谁坐有区别么。” 陈珂正:“……” 得,是他白操心了。 正当陈珂正暗自感慨时,裴砚承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低头整理袖扣,一边语气很淡的问:“你待会儿出什么。” “……” 陈珂正嘴角僵了僵。 不是不在意跟谁一个船的么?! 这会儿居然还串通他出老千??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出白,你只要跟我出相反的就能和小舒一组。” 裴砚承神色如常地整了整衣襟。 “嗯。” “手心,手背,黑白配!” 姚舒手心,徐洋手心。 陈珂正手背,裴砚承手背。 空气中安静了三秒。 “哈哈哈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小舒我们是一组哈哈,走,带你坐船去。”徐洋哈哈笑着,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说着便拉着姚舒走去乌篷船。 姚舒无措地被拉着走,一步三回头地去看裴砚承。 “裴叔叔……” 她的话被徐洋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别管你裴叔叔了,咱们别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 陈珂正摇首顿足,扼腕叹息道:“不是说好了我出白你出黑吗,你怎么出的跟我一样?” 裴砚承眉骨一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瞥一眼陈珂正的手背,极冷地反问:“你管手背叫白?” “手背不就是白吗,”陈珂正一头雾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是挺白的啊。” 树影摇曳,树叶缝隙间透出金黄色的霞光,湖水清凌凌地晃荡着,乌篷船慢悠悠地飘在湖面上,摇着木浆摇摇摆摆地飘向湖心。 姚舒坐在船头,总觉得身后有道凌厉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后背,如坐针毡,百般自不在。 “怎么了?”徐洋问。 姚舒摇摇头:“没什么。” 徐洋:“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星座。” “哦对,我是摩羯座的,摩羯座的男生做事向来谨慎有条理,对待感情也很专一的……” 另一边,裴砚承和陈珂正面对面坐着。 陈珂正说:“别看了,别这么不放心你家的小孩儿了,徐洋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了点,但其实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分寸?” 裴砚承冷笑。 陈珂正耸耸肩:“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老父亲的心态,就怕自己养的小孩儿跟别人跑了嘛,不过人家都十八岁了,谈恋爱这种事你就随她去吧。” 裴砚承严肃道:“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孩儿,谈什么恋爱。” “行行行,不谈恋爱。” 陈珂正见他目光始终落在姚舒的那条小船上,不由叹了口气。 “你就放心吧,徐洋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看到你身边难得带了个小姑娘,觉得新奇,所以才会对姚舒有那么大兴趣,不会发生你想的那种事的。” 裴砚承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指腹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敲,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太阳逐渐西斜,直到最后一抹日光也浸没在山林里。 天色黑沉下来,庄园别墅内是一片通明的灯火的灯火。 在庄园里玩了一天,这会儿大家都坐在餐厅的长餐桌前用餐。 姚舒坐在裴砚承的旁边埋头小口用餐,忽然听见徐洋叫她:“小舒儿,帮我夹一个那个。” 姚舒指了指她眼前的一道鲜柠香煎银鳕鱼,“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 姚舒夹了一小块放在他的餐盘里。 徐洋笑眯眯地道了声谢谢:“我们小舒儿就是贴心啊。” 蓦地。 裴砚承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搁在了桌面上。 “徐洋,你没手吗?” 他忽然冷声,那股极为强势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徐洋后背一凉,刚想送入嘴边的银鳕鱼“啪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 陈珂正也是头皮一凉,忙不迭也夹了块银鳕鱼放进裴砚承的餐盘里,笑着说:“那个,承哥也吃。” 裴砚承并没有动筷子。 姚舒原地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隐隐约约觉得裴叔叔好像心情不太好。 陈珂正忙打圆场,对她使眼色,“小舒,给承哥也夹一块。” 姚舒迟钝地应声,依言给裴砚承也夹了一块银鳕鱼放进他的盘子里。 安静了几秒,裴砚承终于执筷,面无表情地吃下那块鳕鱼。 晚饭在异样的氛围中悄然结束了。 用餐过后,姚舒和宋诗语他们一起在一楼的会客厅聊天。裴砚承临时接到工作电话,上楼处理工作事务。 会客厅是三面全景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美不胜收的秋枫和红叶。红枫黄叶层层叠叠,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徐洋故意吓唬人:“你们听窗外,好像有女人哭的声音。” 被他这么一说,姚舒好像真的听见窗外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像哭声,又有点像脚步声。 徐洋:“我听说月湖山庄以前是墓地,后来才重建变成度假山庄的,有些横死的人的鬼魂,晚上就会从地下爬出来找替死鬼。” 姚舒本来就胆子小,抿着嘴,不由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宋诗语:“你别胡说八道了好不好,大半夜的吓人啊。” 徐洋哈哈大笑,“小舒儿吓坏了? 姚舒正色否认:“才没有。” 夜色渐渐深浓,大家聊了许久的天,姚舒觉得有些困了,准备回房间休息。 庄园别墅很大,徐洋怕她找不到房间,提出送她过去。 鉴于之前的桑拿房事件,又加上刚才听了徐洋的鬼故事。姚舒想了少顷,点了点头。 姚舒跟在徐洋的身后,徐洋一边走一遍跟她说话。 “这个别墅的回廊是交叉环绕式的,像你们女孩子稍微方向感差一点还真有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经过几条回廊后,徐洋把姚舒送到了卧室门口。 就在这时,姚舒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沉稳又严肃。 “糯糯。” 姚舒回头,只见裴砚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迈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烟灰色的衬衣格调沉稳,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叔叔。”她低低叫了一声。 裴砚承眼风扫过徐洋,视线又落在她仰起的小脸上,锐利的目光在她脸色一寸寸地打量。 姚舒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怵,率先细声细声地解释道:“我准备回房间休息了,徐叔叔怕我找不到路,所以送我过来的。” 裴砚承没接话。 徐洋见裴砚承脸色不是很好,也不敢再过多停留,“那…承哥,小舒,我先走了啊……” “嗯,”姚舒弯了弯眼睛,对徐洋道谢,“谢谢徐叔叔送我回来,徐叔叔再见。” 听着小姑娘声音软糯,一口一个徐叔叔叫得可甜。 裴砚承终于拧眉。 姚舒默了片刻,试探地开口:“叔叔……那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见裴砚承并没有动作,姚舒刚打开门准备进去。 下一秒,一只大手先一步伸过来,重新关上的她的房门。 关门声落下来,姚舒疑惑转身。 “叔叔?怎么了?” 裴砚承并未接话,目光凝视着她,往前迈了一步,姚舒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门板上。 她被笼罩在他胸前的阴影里。 蓦地,姚舒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如此近的距离,成熟的男性气息袭面,姚舒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一寸一寸将她整个人包围。 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对视了几秒,姚舒回避了他的视线,垂下眼帘心跳加速。 “怎、怎么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乱跑。” 裴砚承眉目深沉,莫名让姚舒想起了学校里老师生气时点名批评的样子。 她小声嚅嗫:“我没有乱跑啊……” 走廊的灯光暖黄,裴砚承脸色半黯,平静道:“以前黎城也有个乱跑的小朋友,别人给颗糖就跟他走了,结果第二天就被卖进山里当了童养媳。” 姚舒:“……” 裴砚承:“这么相信徐洋说的话,你就不怕他把你给卖了?” 姚舒吞吞吐吐地解释:“可是徐叔叔他……” “不要看见谁都叫叔叔。” “他不是跟您同辈份吗?不叫叔叔?” “不行。” “可是徐叔……”姚舒说到一半,把剩下的一个字憋了回去,“那我叫他徐哥哥?” 那声细柔的“哥哥”听着更加娇气了。 “不行。”裴砚承不由皱眉,“也不可以叫哥哥。” “……那我要叫什么?” 裴砚承沉吟几秒。 “叫他小徐。” “小、小徐???” “嗯。” “……” 姚舒的嗓音里还带着点颤,眨着眼睛问,“小徐……他不是叔叔您的朋友吗?我也不能相信他的话吗?” “朋友也不行,”裴砚承语调很淡,“外面的坏人太多,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话。” “当然,除了我。” “因为我是你叔叔,我只会为你好。” “知道了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这章发红包! 快来评论区冒泡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46204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皮尔伯格·娇5瓶; 爱你们!!亲一口! 第十七章 翌日上午天气晴和,天空一片湛蓝,空中悠闲地漂浮着几朵白云。 是个非常适合打高尔夫的天气。 月湖山庄的高尔夫球场占地很大,麦浪似的碧绿草坪和天空连成一线,光是欣赏风景就觉得很自在。 姚舒在之前没接触过高尔夫,换上运动装也是有模有样的,一路跟着裴砚承他们来到球场。 徐洋拿着球杆,扬声对姚舒说:“小舒儿,我来教你打球好不好?我的球技可是很不错的哟。” 姚舒从小体育就差,每次学校里的体测也都是垫底的那种。 虽然这会儿是跟着大家来了球场,但她其实对高尔夫也不是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怎么学都学不会。 要是让裴叔叔看到她笨的像头呆鹅,她会觉得很丢脸。 想到这里,姚舒心生胆怯,吞吞吐吐道:“我,我就不打了吧,我看你们打就好……” 陈珂正笑着说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打啊,都是自己人打得不好也没人笑你啊。” 宋诗语也说:“没事的,我们都可以教你的。” 姚舒有些犹豫。 徐洋走过来,手臂搭在姚舒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小舒儿你就放心吧,我在澳洲留学的时候可是学校里的高尔夫健将,只要你跟着我学,保证你半个小时就能学会!” “半个小时?”姚舒惊讶,“这么快?” 话音刚落,她的身边便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然后是裴砚承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把手拿开。” 徐洋讪讪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 “小舒怕自己打不好球,所以我正想教她打呢。” “不用你教。” 裴砚承语调很沉,拎着姚舒的后领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垂下眼眸说:“跟我去练习场,我来教你。” 姚舒的内心是拒绝的。 裴砚承稍稍抬了抬下颌,对姚舒说:“走了,跟他们说再见。” “哦哦。” 姚舒点头,和他们一一说再见:“陈叔叔再见,诗语姐再见,徐叔——” 话说到一半,她剩下的那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 饶是不抬头,她也感受了头顶来自裴砚承那道凌厉的视线,像是带了某种警告。 姚舒轻轻吸气,乖巧道:“小徐再见。” 下一秒,徐洋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啥???” “小、小徐???” 裴砚承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姚舒离开去了练习场。 上午的阳光温暖宜人,光线闪闪晃晃照在绿茵草坪上。练习场的上方带了一面弧形的遮阳棚,因此也不会觉得阳光晃眼。 “七号铁。” 裴砚承淡声让一旁的球童拿了根最适合她的球杆,走到她的身后,从握杆和基础姿势开始教起。 “腿分开,保持与肩同宽,身体放松。” 姚舒有些紧张和局促。 她是真的怕自己打不好。 “是这样吗?”她小声问。 “嗯。” 裴砚承手把手教她握杆和站姿,不过稍稍垂眸,就能看到缩在他胸口的小姑娘。 短发细细软软地垂在脖颈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的额头和鼻尖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一小绺发丝被沾湿垂落在脸颊边。 两人隔着不过十公分的距离,毛茸茸的脑袋时而蹭到他的胸口。 这个姿势,犹如将她圈在怀里一样。 裴砚承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还好没让她跟着徐洋学。 而此时裴砚承的这些想法姚舒丝毫未觉,专心致志地学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裴叔叔看扁。 动作生疏又谨慎。 怀里缩着小小的一团,裴砚承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投入教学。 “膝盖微屈,臀/部往后,注意身体的重心。” “哦哦。” 姚舒听话照做。 屈膝,身体微微往后。 下一秒。 裴砚承的眉眼一跳。 “姚舒。”他忽然沉声。 “嗯?”姚舒不明所以,“姿势不对吗?” 裴砚承拧着眉头,脸色很黑:“我让你臀/部往后,不是让你把它撅那么高。” “……” 姚舒耳根瞬间一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尴尬之余,她红着脸又站直身体,脖子和耳朵都热得快炸了。 她重新调整姿势:“……这样吗?” 裴砚承沉默须臾。 “我说了。不要撅起来。” 姚舒一脸无辜:“我没撅了呀……” 裴砚承面无表情地往下撇了一眼。 半晌道:“你这样我没法教你。” 姚舒觉得委屈,小声辩驳:“可是我真的没撅……” 裴砚承松开她,冷着脸走到一旁。 “叔叔……我真的没撅。” 姚舒偷摸觑她一眼,耳垂绯红,小心翼翼地开口:“会不会是因为……它本身就长得……比较翘?” 直到最后,姚舒也没能学会打高尔夫。她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唱片室里,听着经典的老歌郁郁寡欢。 唱片室的门被打开,宋诗语走了进来。 “在这儿听歌呢。” 姚舒抬起头:“诗语姐。” “我刚才听承哥说你不打球了?” “嗯……”姚舒点头,“我没什么体育细胞,手又笨,学也学不会。” “没事儿,不打就不打了吧。”宋诗语在她旁边坐下,“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打高尔夫,也就承哥和阿正他们把高尔夫当宝贝,出去应酬也要打上几局。” 姚舒温声笑了笑:“诗语姐,我觉得……你跟电视上好像有点不一样。” “啊?是本人比较胖吗?” 宋诗语紧张地捂了捂脸。 “不是不是,比电视上要好看!我有个同学很喜欢你,您主演的那部《好想亲吻你》,他一个人去电影院刷了六遍,他说最喜欢你的盛世美颜。” 宋诗语哈哈笑了两声:“眼光不错。” 姚舒腼腆地低下头:“而且,感觉你很随和,不像有些娱乐新闻里说的那样……” “现在的很多媒体和营销号不管真假就是一通乱写,有时候你只是穿了件稍微宽松一点的衣服,他们都能给你写成隐婚生子。” 姚舒八卦:“之前有传言说你其实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是不是真的呀?” “当然是假的啊,我跟谁去生呀?陈珂正吗?” 宋诗语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阿正这个人,除了惹我生气就不会别的了,他去国外那么重要的事也不跟我说,还要让我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要走,他有把我当成女朋友吗。” “再说了,我又不会不让他去,我是他女朋友起码要跟我说一声吧?” 姚舒默默地听着,对于宋诗语和陈珂正的感情关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承哥好,多疼你啊,比阿正好多了。”宋诗语笑着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这手链就是承哥送你的吧?” “嗯。”姚舒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他带女孩子在身边,还送你八百万的手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你是他女朋友呢。” 姚舒惊愕地说不清一句话:“这手链……八百万??” 宋诗语淡然道:“对啊。” “好贵……” 宋诗语挑眉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你做承哥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啊。” 姚舒摇头否认:“不行不行……裴叔叔是长辈呀。” 另一边。 打球打到一半的裴砚承不放心姚舒,走到唱片室打算来看看她。 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 “叔叔对我挺好的,也很照顾我。就是……他有点高冷,看起来很有距离感,感觉很不好相处。” 裴砚承眉眼沉了沉,刚准备打开门,又听见宋诗语问她:“如果有一天你裴叔叔和大白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裴砚承的动作停住。 紧接着,姚舒细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白是谁呀?” “就是裴伯伯养在麓园别墅的那只布偶猫呀,你没见过吗?” 姚舒住在麓园别墅的时候,确实见过那只布偶猫,长得特别可爱。她恍然点点头:“原来它叫大白呀。” 她不假思索回答:“我会先救大白。” 裴砚承眉眼一沉,放在门把上的手收回,冷着脸转身离开。 唱片室内,宋诗语又问:“你为什么会先救大白呀?” 姚舒认真道:“因为裴叔叔他会游泳,他会自己游上岸的。”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傍晚,太阳西移,天边糅杂着静谧的晚霞。 安静的工作室内,裴砚承靠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浏览着什么。 正在这时,陈珂正敲了下他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承哥,你在这儿啊。” 裴砚承指尖一顿,倏而把手机扣在了沙发上。 “什么事。” 陈珂正走过来,有些难为地开口:“就是小舒她……” 裴砚承蹙眉:“她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裴砚承见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瞬间就没了耐性。 没等陈珂正说完,他便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陈珂正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瞥见裴砚承的手机还落在沙发上。 “承哥你手机——” 然而裴砚承早已没了身影了,陈珂正无奈,拿起手机准备给他送过去。 刚拿起手机,发现手机还停留在刚才的搜索页面。 【小孩儿说你高冷是什么意思】 【如何跟晚辈相处会有亲切感】 陈珂正:“?” 裴砚承走到一楼会客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姚舒抱着个抱枕躺在沙发上。 眼睛闭着,脸颊上染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他瞥了眼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几个酒瓶,眉头越蹙越紧,冷声质问宋诗语和徐洋:“你们给她喝酒了?” 宋诗语被他严肃冰冷的语气吓到,小心翼翼解释。 “刚才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那个,小舒没喝,后来她说闻着很香,我们就让她尝了一口,然后就,我们也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差。” 宋诗语说完才发现自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裴砚承听懂了没有。 她总觉得裴砚承下一秒就会发火。 徐洋也缩着脖子解释道:“她……她真的就喝了一口。” 裴砚承极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两人瞬间噤声,一句话都没敢说。 “糯糯。” 裴砚承微微俯身,拍了拍她的肩。 姚舒悠悠转醒,对他弯了弯唇,低低叫了声“叔叔”。 “回房间去睡。”裴砚承说。 她嗯了声,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没走处几步,就一头栽进了裴砚承的胸口。 裴砚承揽住她的肩膀。 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抱起她轻而易举。 他缓和了声音:“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小姑娘在她怀里点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细嫩的手指拽着他的衣服。 送她回房间那一段路程,姚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砚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下一秒,裴砚承注意到她的手指仍然攥着他的衬衫,没松手。 他放轻动作,把自己的衬衫从她手心里扯了出来。 不过纵使他动作再轻,还是打扰到了姚舒。她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叔叔……?” 衬衫上皱了一小块,是被她揪过的痕迹。 裴砚承坐在她的床边,目光凝视着她:“以后不准喝酒了。” 姚舒声音渐小:“我就尝了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裴砚承将她垂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身体难不难受。” 姚舒摇头:“就是有点困。” “好好睡一觉吧。” 她点点头,静了片刻,唇角提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叔叔这么关心我,就像我外婆一样。” “嗯。”裴砚承微微勾唇,“叔叔对你好不好。” “好。” “叔叔高不高冷。” 姚舒摇了摇头。 裴砚承满意颔首,又问:“那叔叔和大白同时掉进水里,糯糯先救谁?” “救大白。” “不救叔叔?” 姚舒老实回答:“因为叔叔会游泳。” “叔叔不会游泳,”裴砚承的声线偏低,很有磁性,语气中诱哄的意味不减,“你救了大白,那叔叔就要淹死了,你以后就没有叔叔了,你想这样么。” “不要……”姚舒摇头,眉心皱得紧紧的,“我不想叔叔淹死。” “那糯糯先救谁?”裴砚承问。 “先救叔叔。” “嗯,很乖。”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从月湖山庄回来后,姚舒便迎来了十月底的月考。 江老师在讲台上讲这次月考的安排。 “马上就要月考了,还没复习的给我抓紧时间复习,公式多背背,临时抱佛脚也要给我抱住了!” “还有,这次月考后学校里有一次学习之星的评比,取年级前十上学校光荣榜,都给咱们班争点气啊,不要到时候榜上一个我们班的学生都没有!听到了没有!” 台下一阵稀稀拉拉的“听到了”。 江老师说:“待会儿我让班长把考场分布贴出来,自己去看好哪个考场,哪个座位号,到时候准时进入考试别迟到,都给我好好考啊。” 台下又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知道了”。 下课后,阮小妍把试卷往桌上一摊。 “学习之星什么的江老师让我们争气也没用啊,一共就十个名额,还要取年级前十。” “我看我们班除了小舒和蒋娆娆能冲一下,其他人想都不用去想了。” 沈量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又要月考了,我的头好痛,我爸上次都警告我了,这才再考不好我可就真的完了。” 沈泽添拍拍他的背:“看开点。” 下午,考场分布表贴了出来,许多人凑在前面看,姚舒挤不进去,站在一旁等着。 蒋娆娆走过来,笑着说:“不用挤进去看了,我刚才帮你看过了,你跟我一个考场,座位号是28。” 这时候,沈量兴冲冲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倏地握住了姚舒的手:“姐姐,我的好姐姐。” 沈泽添偏头看过来:“你占人家便宜啊。” “不是不是,”沈量松开姚舒的手,满脸祈求,“我的好姐姐,我跟你是一个考场,而且就坐在你后面,你一定要帮帮我,求你了。” 姚舒被他一口一个好姐姐叫得耳根发热,低低地说:“可是……可是我不会作弊……监考老师都看着呢。” “月考监考不是很严的,你只要把答题卡稍微立起来一点,我抄下选择题就行。” “求你了,小舒舒,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姚舒耳根子软,被沈量这么软磨硬泡,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尽量……那你抄快点啊……” 事实上,姚舒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弊,也不知道怎么作弊。考试的时候,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比沈量还要紧张。 考试结束后,她的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姚舒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过去了。 没想到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她和沈量被叫到了江老师的办公室。 “有同学跟我反映你们考试作弊,考场监控我已经看过了。” “姚舒,你怎么也跟着一起不学好了?” 姚舒低垂着头,手指揪在了一起。 江老师:“这件事,我会通知你们的家长,跟他们好好谈一谈的。” 姚舒错愕地抬起头。 那股少女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不想让叔叔知道作弊的事。 姚舒抿着唇:“老师……可不可以不跟我叔叔说……” “现在知道后悔了?”江老师没有给她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已经给你家长打过电话了,让他现在过来学校一趟。” 姚舒心里乱成了一团。 叔叔会骂她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继续发红包啦。 求评论~~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咖喱面包十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正企鹅也想飞5瓶;boun的老婆2瓶;iris126002、喵、蒟蒻1瓶; 谢谢大家~抱住亲亲~ 第十八章 接到江老师电话时,裴砚承正好在西郊酒店察看工程施工进度。 他的第一反映就是姚舒出事了。 就像之前她在学校晕倒那次。 当听到老师说是考试作弊,人没什么事时,他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也稍稍回落了些。 在电话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裴砚承将手上的工作暂时搁置,准备出发去学校。 西郊离三中路程实在不短,一来一回差不多一个下午也就耽搁了。 周耀坐在副驾驶问:“裴总,那原先定在下午三点的访谈……” “延后吧。”裴砚承面色未改,“先去学校。” “好的,我马上安排。” 周耀将今天下午的日程安排都一一延后,心里暗暗揣测着裴总的心思。 刚开始他觉得裴总并不是太情愿养这个小姑娘,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似乎只要是有关他家小姑娘的事情,不管多忙,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过去。 倒真有几分孩子家长的感觉。 裴砚承赶到学校时,沈量的家长已经走了,办公室内只剩下姚舒,江老师坐在她旁边跟她说着什么。 小姑娘的头埋得低低的。 像是在挨训。 听到声响,姚舒这才慢慢抬头,朝他这里望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匆匆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 裴砚承看她一眼:“还学会作弊了?” 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姚舒的头顶。 闻言,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江老师迎上来跟他详细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本来我还想着姚舒同学这次能拿个学习之星上个全校的光荣榜,没想到就发生了作弊这种事,学习之星不仅是要学习成绩好,学习态度更要端正认真。” “沈量同学作弊的行为很恶劣,但是姚舒同学协助别人作弊的行为同样十分恶劣。” “我知道了。” 裴砚承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瞥一眼姚舒的小脑袋,“我会好好管她的。” 姚舒默不作声,紧紧攥住了校服的衣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沈泽添站在门口。 “江老师,这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说要进行长跑测试,让姚舒同学过去参加测试。” “这样啊,”江老师点点头,对姚舒说,“姚舒同学,那你先去上体育课吧。” 姚舒沉默着点点头。 跟着沈泽添一起出去了。 经过裴砚承身边的时候,也没敢抬起眼睛看他一眼。 秋日的阳光和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照射在林荫道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上。 沈泽添单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从后面叫她。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姚舒停住脚步回头,声音小小的:“……跑步测试要来不及了。” 沈泽添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倏地轻笑了下。 “没有什么跑步测试,我是骗江老师的。” 姚舒微微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为什么要骗她?” “废话。” 沈泽添偏了偏头,语气懒怠:“我要是不骗江老师,你现在还在办公室里挨骂呢。” 姚舒愣住。 眨了眨眼睛。 有轻柔的风拂过,卷起两人脚边的几片黄叶。 沈泽添几步走近,站在她的面前。 身高的差距让沈泽添微微俯身才与她的眼睛对视,他微微勾唇,声调里带了几分轻佻。 “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心你被骂怎么办。” 姚舒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后退了一步:“谢、谢谢你帮我。” 沈泽添直起身,斜斜地看她一眼。 “光说谢谢啊?没点其他的表示?” 姚舒想了会儿。 “……那放学后我请你喝奶茶?” “行,你的奶茶我接受了。”沈泽添说,“不过作为答谢,我要你现在过来看我打篮球,可以么。” 姚舒轻轻点了点头。 办公室内。 裴砚承想起刚才带走姚舒的那个男同学,不经意地问了句:“他就是沈量?” 江老师说道:“不是,他叫沈泽添,是姚舒的后桌。” 裴砚承轻嗯了声。 “对了,”江老师说,“开学的时候你们不是想要住宿吗,现在学校里正好有空床位。你们需要的话,我今天就把姚舒的名字报上去。” “不用了,”裴砚承淡声,“她现在跟我住,不需要住宿了。” “干得漂亮!沈泽添你今天状态可以啊!” 在沈泽添又一次投进一个帅气的三分球后,队友们纷纷对他投去赞扬的目光,阮小妍坐在台阶上,也毫不吝啬地说:“沈泽添他吧,也就打篮球的时候像个人样,感觉还挺帅的。” 姚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阮小妍见她情绪不高,问道:“还在想那件事呀?” 姚舒没说话。 “怕你叔叔骂你啊?” “嗯。”姚舒点了点头,“他……有点凶。” 阮小妍:“你不是说你叔叔对你挺好的吗,他也会骂你吗。” 姚舒不是没见过裴砚承凶人的样子,有时候他在家处理工作电话时,姚舒偶尔会听到几句。 语气严肃冷厉,毫不留情。 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人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的样子。 还没等她说话,沈量拿着两瓶饮料过来。 “我的小舒舒,这次这件事我真的对不起你,还得你也跟着被……” “总之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是你小弟,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沈泽添帮她拧开瓶盖,“孝敬姐姐你的。” 姚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他的饮料喝了一口。 另一边,裴砚承刚从办公室出来。 站在走廊处正好能看到远处的篮球场。 周耀从姚舒的身上收回视线,感觉到裴砚承周身的气压有些低。 他知道,裴总的护崽欲很强。 踌躇了半晌,周耀小心翼翼地开口:“可能姚舒小姐拧不开瓶盖,所以让他帮了个忙。就是同学之间友爱的互帮互助,很正常的一件事。” “嗯,友爱。” “友爱到不惜违反校纪校规帮他作弊。” 裴砚承的语气很平静,面容无波无澜,而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他对她作弊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怎么在意。但是现在胸口忽的就像堵了层郁结,稍感烦闷。 这天是周五,三中没有安排晚课。 因为答应了沈泽添要请他喝奶茶,放学之后姚舒没有立刻回家,提前跟司机发了信息说,会晚半个小时回家。 姚舒和沈泽添他们一行人去了学校对面的小吃街。 晚上五点半,许多烧烤摊已经开始营业了。 老板边烤边招呼客人,忙的停不下来。 烧烤摊的摊台摆在店门口,孜然辣油一抹,香味立马就散了出来。 沈量闻到香味挪不动道了,提议干脆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姚舒跟司机说的是六点。还有半个小时,和阮小妍他们一起吃个饭还算来得及,于是也应了下来。 点了些烧烤后,大家围坐在店内的小方桌上开吃。 沈量咬了口肉串后说:“我去跟老板要两瓶啤酒吧,烧烤跟啤酒才是绝配啊。” 姚舒想起之前在月湖山庄裴砚承对她说,糯糯不可以喝酒。 默了默,姚舒轻轻地问:“我请大家喝奶茶吧?喝酒伤身体。” 沈泽添轻轻挑了挑眉:“不是说请我喝的么,怎么变成请大家一起喝了?” 姚舒噎了下。 “请都请了……就大家一起请了……”她问,“对面就有家奶茶店,你们想喝什么,我去买。” 姚舒刚到奶茶店,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进来条新消息。 消息是裴砚承发过来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姚舒指尖顿了下,回了一句话: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我晚半个小时回家。 另一边,一辆迈巴赫停在学校门口。 其实裴砚承一早等在了学校门口,只是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完了,也没有看到姚舒。 看到姚舒发来的消息,裴砚承微微蹙了眉。 他发动汽车往前开了一小段路,在奶茶店前停下。 刚下车,他立马就注意到了在奶茶店门口的两个人,女孩儿身材娇小,穿着三中的校服,被一个男生搂在怀里。 裴砚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下沉,手指收拢。 指骨处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 胸口的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迟疑,裴砚承甩上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姚舒!” 带着愠怒,他一把将女孩拉了过来。 下一秒,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女孩儿留着和姚舒一模一样的及肩短发,个子也差不多,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男生也觉得莫名其妙:“你是谁啊?” “叔叔?” 身后传来熟悉软糯的女声。 裴砚承回头。 姚舒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提着四杯奶茶。 裴砚承还在刚才的余愠中未走出来。 那个女孩跟她太像了。 第一眼他真的以为是姚舒和一个男生搂抱着。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自觉呼吸都被气得有些不稳。 裴砚承缓缓走近她,神情淡漠窥不出喜怒,“放学了为什么不回家。” “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马上就回去了……” “沈量?”裴砚承突然问。 姚舒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人。” 裴砚承冷下声音,拉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姚舒被动地被他拉着走:“等一下……奶茶……” 隔着一条马路,沈泽添不经意间抬头,远远的便看到姚舒被一个男人拉着走。 他蓦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砖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 沈量疑惑,话音刚落,沈泽添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裴砚承的步子很大,姚舒被他拉着走,几乎快跟不上他的步伐。 忽然,她的手腕一紧。 一个很重的力道将她拉住了过去。 沈泽添将她护在了身后,“你别怕。” 姚舒懵了一下:“沈泽添?” 裴砚承掌心的滑腻倏而落了空,他稍稍一怔,缓缓转过身。 眼神凌厉地看过来,视线慑人。 沈泽添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一个成熟内敛,一个张扬恣意。 目光交锋间,似乎隐隐带了点的较量。 沈泽添勾唇,扬声回道:“你谁啊你,想带走我们学校的学生?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裴砚承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沉稳与冷静,直接无视了沈泽添的叫嚣。视线越过他,直直的落在姚舒的身上。 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眼注视着她。 嗓音低沉。 “糯糯,过来。” 作者有话说: 继续发红包~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1点。 还有,以后的更新时间都改成晚上11点啦,8点真的来不及写tat 不出意外以后都是日更,有事会请假~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咖喱面包十块钱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oun的老婆3瓶;平凡的幸福2瓶; 谢谢大家~亲亲你们~ 第十九章 裴砚承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熟悉的沉稳与锐利。 过分强势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姚舒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时,草原上危险慑人的雄狮。 在发现自己的领地有入侵者时,它会立即与入侵者对峙,确定对自己幼崽的所有权。 他让她过去他身边。 确定对她的所有权。 姚舒刚挪动步子,身后便传来沈量的声音:“什么情况啊?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小舒舒了吗?” 沈量应是刚从烧烤店里赶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喘着粗气说完一句话后,注意到站在一旁西装革履的男人。 “是不是就是你欺负我们家小舒舒?”他上下打量了裴砚承一圈,“别以为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我就会怕你!” 听到沈量对姚舒过分亲昵的称呼,裴砚承不甚明显地皱了眉。 阮小妍跑得没沈量快,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怎么啦怎么啦?” 沈量抬了抬下颌:“这个人欺负小舒舒。” 阮小妍之前和姚舒一起逛漫展的时候见过裴砚承,这会儿也是立马就认了出来。 她掐了一把沈量,压低声音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这是小舒的叔叔。” “啊?叔叔?”沈量惊讶。 另一旁的沈泽添也是微微一怔。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当时他在江老师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个背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沈量低头问姚舒:“这是你叔叔啊?” 因为自己闹了一出乌龙,姚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她把奶茶袋子递给他们:“奶茶我已经买好了,烧烤我不去吃了,我叔叔来接我了,我先跟叔叔回去了。” “哦哦。”沈量愣愣地接过。 姚舒小步走过去,站在了裴砚承的身前:“叔叔……” 裴砚承一言未发转身,向车内走去。 姚舒赶紧跟了上去,低着头走在他身后。 两人上车后,裴砚承稍稍侧眸往窗外一瞥。 沈量不偏不倚撞上男人扫过来的目光。 像是无意识的一瞥,又像是某种刻意的警告。 沈量呼吸一滞,脊背凉了一下。 “怎么了?”阮小妍问。 沈量收回视线,兀自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小舒的叔叔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阮小妍翻他一个白眼:“你都带着小舒作弊了,人家叔叔能喜欢你吗,没打你就不错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沈泽添忽然开口了。 “姚舒跟这个男人住在一起?” 阮小妍:“对啊,那是人家叔叔,住在一起不是挺正常的嘛。” 沈泽添:“亲叔叔?” 阮小妍摊了摊手。 “这个就不清楚了,小舒没怎么说起过家里的事,我只知道她来黎城读书之后都是她叔叔在照顾她。” 沈泽添轻嗯了声,脸上没了往日的那份轻佻和懒怠。 目光望着远处汽车离去的方向,迟迟没有收回。 迈巴赫汇入车流,车内一片安静。 今天开车的是裴砚承,姚舒跟着坐在了副驾驶。她察觉到裴砚承身上略低的气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因为她考试协助别人作弊,不学好,所以叔叔很生气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到裴砚承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刚才那个人是沈量。” 语气很平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姚舒点了点头,“是。” 裴砚承一手扶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问她:“就是因为他你才作弊?” 提到作弊这件事,羞愧感和羞耻心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她仓皇失措地低下头,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裴砚承依旧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问:“不会怎么样?不会再作弊还是不会在不学好?” 姚舒咬了咬唇。 “都不会了……” 裴砚承:“那就离他远点,以后少跟他来往。” 姚舒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为什么?” 裴砚承语气冷淡:“他会带坏你。” 姚舒错愕地摇头,解释道:“不会的,叔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答应你我真的不会学坏的……” 道路两边的霓虹渐次亮起,黑色的车窗上倒映着裴砚承的侧脸的轮廓,有倏忽光影在他脸上掠过。 短暂的沉默后,裴砚承开口。 “所以你还是想跟他来往。” “这次帮他作弊,下次又是什么?” 姚舒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她沉默的空档,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裴砚承踩停了刹车,转头看向她。 “我让你远离他,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姚舒微微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很轻:“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谁也没有说话。 姚舒望着窗外街边的景色飞速后退,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经在格林会停下。 格林会之前姚舒来过一次,那天裴砚承和陈珂正来这里打台球,她也跟了过来。 到达包厢之后,姚舒才知道原来今天宋诗语在这里组了个庆功宴。 前段时间她主演的电影票房和口碑都不错,所以约了几个交好的人在格林会聚一聚,特地嘱咐裴砚承要把姚舒也带过来。 此时姚舒才恍然,裴砚承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 包厢内人不多,除了陈珂正和徐洋外,还有几个姚舒不认识的人。 坐下后,陈珂正给裴砚承的杯子里倒了半盏琥珀色的酒,裴砚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言未发。 陈珂正注意到他脸上的阴霾,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姚舒,试探地问:“怎么了,跟你家小孩儿吵架了?” 裴砚承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口酒:“没有。” 这会儿宋诗语已经在切蛋糕了,陈珂正对姚舒使了个眼色:“小舒去给你叔叔拿块蛋糕过来。” 姚舒点点头,拿了块蛋糕递给裴砚承。 双手举着,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叔叔……” 裴砚承并没有接,而是直接越过她,起身去外面的露台吸烟。 西装的衣角扫过她的手背,姚舒看着男人挺拔料峭的背影走出包厢,直到门“咔哒”一声合上。 包厢内嬉闹喧嚣不绝,而她的心却瞬间沉到了底谷。 举在半空中的那块蛋糕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陈珂正问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上次在山庄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姚舒心里一阵难受。 “我做错了事,惹叔叔生气了。” 陈珂正走到露台的时候,裴砚承正靠着栏杆抽烟,挺阔背影浸在夜色里,沉默又威严。 他踱步到他的身边,和他一同靠着栏杆望着远处浓重的夜色。 “还在因为你闺女的事心烦呢?” “闺女?” 裴砚承蹙眉。 “你不就是因为小舒才这么心烦意乱的吗,一会儿怕她早恋,一会儿又怕她不学好,这操心的样子可不就是跟养了个闺女一样。” 裴砚承缓缓吐出烟圈:“只是因为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好好照顾她。” 这个回答陈珂正觉得好笑。 漫不经心地反问:“以前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裴老先生的话?我记得你之前做北湾那个项目的时候裴老先生那么反对,你也是说做就做,没有半点迟疑的。” “现在裴老先生让你养个小孩儿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裴砚承没说话,吸了口手里的烟,半张脸朦胧在缭绕的烟雾。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承哥你还是个女儿奴。” “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陈珂正说,“事情小舒都跟我说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也保证不会再作弊了,搞不懂你还抓着这件事不放做什么。” “刚才在包厢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都快要哭了。” 裴砚承稍怔,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声音里也带了些不自然。 “我又没骂她。” “哭什么。” 想到她眼睛通红,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哭,裴砚承的心底无端地升腾起燥意。 连指间的烟烫到了手指,他也浑然不觉。 他稍显烦躁地掐灭了烟,提步往里走。 陈珂正叫住他。 “你去哪儿啊?” “去看看她。”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陈珂正当然不敢说姚舒哭了其实是骗他的。 于是不动声色地拉着他往外走,“你进去了跟她说什么?你都把人家惹哭了,不得买点小礼物过去哄哄吗?” 陈珂正拉着裴砚承随便进了家格林会附近的饰品店。 触目所及是琳琅满目的少女饰品。 铺天盖地的粉色让裴砚承稍感不适。 “看看你家小姑娘喜欢什么,给她买个回去。” 陈珂正拿起一个草莓发圈,“这个怎么样,看起来很可爱。” 裴砚承面无表情:“她头发短,扎不起来。” 陈珂正又拿起一个樱桃装饰的发箍,“那这个呢?” “难看。” 裴砚承转身就走,冷淡地扔下一句话:“这里粉成这个样子,看得我胸闷气短。” 陈珂正无奈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到时候承哥回去包厢也可以说是姚舒已经哭完了。 “行吧,行吧,既然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陈珂正边说边扒拉了几下饰品架上的东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不见裴砚承的身影。 “承哥?” 他往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就看到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一排饰品架前,专心致志地挑选着。 不时还拿起两个比对一下。 那认真的模样不亚于研究股市的大盘走势。 陈珂正:“……” 说好的胸闷气短呢。 庆功宴结束已经是深夜。 迈巴赫在黎江的高架桥上飞驰,车内一如既往得一片安静。 回去的路上,天空开始下起绵绵的细雨,车窗上水痕蜿蜒。姚舒和裴砚承并排坐在后座,她出神地望着窗外,心里有些难受。 安静了许久后,裴砚承忽然开口。 “在看窗户上的雨滴赛跑?” 姚舒倏而回神,坐直身体,摇了摇头。 “怎么不说话。” “我怕叔叔不高兴。” 裴砚承微微侧眸,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还知道我会不高兴。” 姚舒正好在这个时候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不经意慌乱了一瞬后,姚舒细声说:“叔叔,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下次考试我一定好好考,科科拿第一。” “嗯。”裴砚承语气很淡,“语文第一,数学第一,惹我生气也第一。” “我没有……” 男人不动声色地靠在座椅上。 深灰色西装端正妥帖。 内敛而深沉,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姚舒咬了下唇,主动示好。 “叔叔。”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姑娘给在南方溪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养出了江南女孩儿的灵秀温婉,再配上那副细声细气的温柔嗓,整个人都显得过于娇气了些。 裴砚承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心底的那股烦郁莫名就散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饰品店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给她。 “姚舒,靠过来。” “嗯?” “离我近点。” 迈巴赫后座两个座位之间有一个扶手箱,姚舒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话,于是把头凑了过去:“什么?” 她看到裴砚承抬起手。 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夹在了她耳侧的头发上。 姚舒下意识去摸,摸到了一个发卡。 “发夹?”她愣了下,抬头,“叔叔送我的吗?” 男人的个子太高,哪怕在坐着,也比她高出了不少。 姚舒只能微微仰起脸看他。 小姑娘乖顺的短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耳朵和她的人一样小巧,有着淡淡的粉色。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细细的光线闪动。 望着她的眼睛,裴砚承的喉咙微微痒了一下。 他从鼻息间逸出一个淡淡的音:“嗯。” 接着,抬手上移,大掌盖在她的头顶。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姚舒微微愣了一下。 “糯糯。” “嗯……”她声音很轻地应他。 那么近的距离,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柏松气息。 混合着成熟男性的烟草味。 慢慢将她整个人包围。 伴随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姚舒听到头顶传来男人微不可闻的叹息,嗓音里还带了点低哑。 “糯糯,别气我。”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今天涨了好多收藏呀~开心~ 谢谢小天使们的订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软白乌梅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他不见了12瓶;亦亦亦亦亦10瓶;chuchuchuuuu、誒然後呢、清歌拟疏狂、乐多多5瓶;月上柳稍3瓶;麻辣火锅不要渣、害、安静的美男子1瓶;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姚舒起得很早,天还不过蒙蒙亮。 起床洗漱后她坐在书桌前做了几套听力,背了几篇英语作文。看书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瞥到放在桌上的那个烟粉色发卡。 是昨天叔叔送给她的。 姚舒弯起嘴角,拿起发卡看了会儿,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捧在手里打量了片刻,她拿出面小镜子,端端正正地把发卡别在了耳侧头发上。 对着镜子照了会儿后,姚舒收拾好书本出去吃早餐。 刚走出卧室,迎面就遇到了裴砚承。 裴砚承今天穿了件藏蓝色的衣服,应该也是刚起,一边整理领带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脚步微微顿了下。 姚舒察觉到男人落在她发夹上的视线。 那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她的脸上不由热了几分。 也不知道她带这个发卡叔叔觉不觉得好看。 两人便这么站了一会儿,姚舒听到裴砚承淡淡的声音:“用餐吧。” 用餐的时候,裴砚承没有说话。 虽然在昨晚两人之间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些,但是依旧有着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总之还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姚舒进餐速度慢,而另一头的裴砚承已经用餐完毕,坐在餐桌那头拿着平板翻看工作邮件。 “叔叔。” 裴砚承从屏幕前抬头看向她。 姚舒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递到他的面前:“这个……我觉得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裴砚承略略一瞥,知道是上次他在拍卖会拍下的那条钻石手链。 姚舒说:“听诗语姐说,这条手链是您八百万买下的……我、我不能收。” 裴砚承沉默少顷,蹙眉:“有什么不能收的。” “这对我来说太贵重了,而且……我怕我保管不好,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弄丢了就弄丢了。” “丢了我再给你买一条。” 裴砚承面色如常,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自然到仿佛买的不过是两元店的塑料制品。 姚舒直愣愣地看着他。 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饱了么。”裴砚承轻叩了下桌子,忽然问。 姚舒点头。 “那就回房间收拾书包,出门了。” “哦哦。” 他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姚舒最后还是收下了这条手链。 抵达学校时间还早,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姚舒拿着水杯准备去教室外打水,班长蒋娆娆叫住了她:“姚舒同学,你等一下。” “怎么了?”姚舒停住脚步。 蒋娆娆小炮着过来,手里还拿着几张纸。 “这不是快运动会了嘛,项目都还没有报满,你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又是全班第一,就带头报个名吧,拜托拜托啦。” 从小到大体育就不是姚舒的强项,她有些为难:“我就不报名了吧,我体育真的很差……” “没关系的,这次是我们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了,不拿名次也没关系啊,重在参与嘛。” 蒋娆娆看了下纸上的项目说:“女子铅球和一千五百米跑还没有人报名,我把你名字写上去了啊。” “哎班长——” 未等姚舒说完,蒋娆娆已经拿着报名表跑开了。 这时阮小妍刚好来到教室,她问:“刚才班长找你说什么啊?” “运动会报名的事。”姚舒轻轻叹了口气。 “你报名了?”阮小妍问,“报了什么项目啊?” “一千五和铅球。” “厉害呀,都是猛女报的项目啊,你可能不知道,每年运动会铅球组的人,因为扔铅球的时候面目狰狞,都会被做成各种各样的表情包的。” 姚舒听了更忧愁了。 “对了,”阮小妍忽然担忧地问她,“昨天你叔叔把你带走后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骂你?” 姚舒摇摇头:“没有啊……” “吓死我了,我看你叔叔脸色那么差,还以为你回去要挨揍了。” “叔叔他不会打我的……” 沈量和沈泽添拎着书包来到教室,看到姚舒后沈量的眼睛亮了亮,“哟小舒今天打扮了?还戴个发夹,挺可爱的啊。” 姚舒脸颊红了红,摸了摸头上的发夹。 时间过得很快,期中考试一过便到了运动会。十一月的黎城已入深秋,街边的行道树叠翠流金,天气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气温骤降。 运动会的前一天姚舒就开始忧心忡忡,怕明天的运动会发挥不好,更怕扔铅球的时候会闹出笑话,被拍成奇怪的表情包。 怀着这份忐忑的心情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姚舒和阮小妍一起走出校门。 阮小妍抱着保温桶一边喝鸡汤一边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大不了就走走过场,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姚舒含糊不清应了声,又问:“最近这几天怎么一直看你在喝鸡汤?” 阮小妍抱怨道:“我妈非说要给我补身体,每天都给我做,我都快喝吐了。” 姚舒神色微动。 她记不清上一次喝到妈妈做的鸡汤是什么时候了。 那时候妈妈怕她饿着,也会做各种好吃的东西让她带去学校吃。 阮小妍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姚舒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心情:“没事……就是有点羡慕。” “羡慕啥,让你叔叔也给你做呀。” “……叔叔工作很忙,没空做这种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车窗缓缓降下来,意外的是今天来接她的是裴砚承。 阮小妍拉着姚舒走过去,笑眯眯地叫了声“叔叔好”,接着说道:“我们明天运动会,小舒可是报名了一千五的长跑,很消耗体力的,她说特别希望能在明天吃到您亲手做的爱心餐。” 闻言姚舒脸一红,慌忙扯了下阮小妍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了。 裴砚承没什么表情,只淡声说了句:“上车。” 上车后,姚舒有些局促不安,不过好在一路上裴砚承也没有提起爱心餐的事。姚舒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他也压根不会把做饭这种事放在心上。 而且据她所知,裴叔叔也不会做饭。 不过让姚舒吃惊的是,第二天起床后,她在厨房看到了裴砚承的身影。 今天他难得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两颗扣子松散着。少了些许往日的严谨沉闷。 “叔叔?” 裴砚承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便当盒。 “拿着。” 姚舒接过,打开后发现是满满当当的一盒水果。 水果已经被精心处理过,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摆放得整整齐齐。尤其是便当里的石榴也贴心地剥成了一粒一粒的。 料理台上有些凌乱,像是折腾了许久。 爱心餐? 没想到叔叔真的给她做了。 叔叔愿意花时间给她做水果便当,是不是已经不生她的气了呀。 抱着便当盒,姚舒无声地笑弯了眼睛。 上午七点的黎城车流拥堵,前方亮起一盏盏红色的尾灯。 自上车后,姚舒便紧紧抱着怀里的便当盒没松手,心情丝毫没有因为堵车而受影响,唇角一直微微翘着。 裴砚承在回复电邮的空隙,头也不抬地问她:“今天运动会。” “嗯。” “带好护膝,防止膝盖受伤。” “嗯嗯。”姚舒微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袋子,“我会好好戴着的。” 裴砚承不再说话,转而专心处理手上的邮件。 半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三中门口。 姚舒抱着便当下车:“那叔叔我走了。” 裴砚承从工作中抽离,淡淡抬眸看她一眼,“比赛量力而行,不要让自己受伤。” 她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知道了……” 声音细若蚊蚋。 柔柔的,娇娇的。 裴砚承甚至怀疑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能不能跑完一千五百米。 女孩儿纤细的身影已经远去,裴砚承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却在下一刻瞥到了放在座椅上的护膝。 他无奈地叹气。 还是忘记带了。 运动会是上午九点开始,距离开场还有一会儿休息的时间。到达教室后,姚舒打开了便当盒,唇角不自觉漾起笑意。 身后突然响起沈量的声音:“哇这水果便当看起来也太美味了吧,这么多水果处理起来得花不少时间吧。” 姚舒吃了颗小草莓,心底蔓延出一丝甜意。 沈量凑过来:“给我也吃点,我今天早饭也没吃。” 姚舒抱着便当盒,有些犹豫。 这是叔叔给她做的。 她有点舍不得给别人。 见她这护食的模样,沈量越是想逗逗她,随即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不是吧小舒,吃你个水果都不肯,别这么小气啊,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姚舒默了片刻,仰着头声音细细地说:“那…那只能吃一个……” 沈量噗嗤一声笑出来:“行,我就吃一个。” “给你。”姚舒把便当盒递给他。 沈量接过,漫不经心地挑选。 “这么多水果,吃哪个好呢。吃这个大的,小舒会生气,吃这个小的,又不过瘾。” 在他挑选的那段时间里,姚舒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那模样仿佛生怕他一口气把水果都吃完了。 “你快一点……” “那就吃这个樱桃好了。”他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明净的玻璃窗外,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和校园里的男学生不同。男人白衬西裤,眉宇间是成熟男人的矜贵和深沉。 他的目光投向教室里的女孩儿身上。 那一幕正巧落在他的眼里。 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一抹阴翳,眼中的情绪难辨。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慢慢收拢,握紧。 手里的护膝也被捏皱。 “裴先生?”江老师正巧过来,“您是来找姚舒同学的吗?” 裴砚承收回视线,脸色冷得像冰:“她忘带了东西,麻烦老师拿给她。” “哦好的。”江老师刚接过护膝,男人已经转身离开,没有多停留一秒。 而另一边,姚舒刚把便当盒拿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沈量憋笑:“这么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心上人给你的呢。” 姚舒忽然就红了脸:“……才不是呢,这是叔叔给我做的。” 在激昂的音乐声中,运动会开始了。 姚舒的第一个项目是铅球。果不其然,比赛现场围了不少吃瓜群众,专门拍大家扔铅球时的照片。 人群中,姚舒看到了沈泽添和沈量也在其中。沈泽添闲闲地看着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对于体育细胞几乎为零的姚舒来说,这次运动会她还真就是陪跑的。 扔铅球的时候她自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最后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 连初赛都没过。 沈量和沈泽添对着手机憋笑。 姚舒皱眉。也不知道他们把她拍成什么搞笑样子了。 铅球比赛结束后马上就是一千五的比赛,姚舒轻装上阵,脱了外面的校服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内搭上衣。 全程跑下来,姚舒累得气喘吁吁,腿都是软的。 沈泽添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了终点,懒洋洋地看她:“行不行啊你。” 跑得脸颊红红的姚舒皱眉瞪他一眼,摇摇摆摆地往观众席走。 “你又在生什么气。” 姚舒径自往前走,不想理他:“我没有生气。” 沈泽添几步跟上来,扬起一点嘴角:“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 姚舒加快了脚步,在经过男子跳高场地的时候,有女生小跑着过来给男生送水递毛巾。 因为跑得急,迎面就撞上了姚舒。 矿泉水瓶是打开的,有一部分水倒在了姚舒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一脸抱歉。 “没关系……” 衣服湿得不是很多,姚舒没在意,掸了掸身上的水就欲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一件校服忽然披在了她的身上。 姚舒愣了愣,停住脚步,一脸疑惑地就要把衣服拿下来。 “沈泽添…你把衣服给我穿干嘛……我不要穿你的衣服。” 沈泽添阻止了她的动作,走到她前面站定,把校服的拉链从下往上整个拉了起来。 他的衣服很大,姚舒半张脸都被埋进了衣领里。 “你干什么呀……” “你衣服湿了。” 姚舒觉得莫名其妙:“没事,我不冷。” 沈泽添轻咳了一下,不自然道:“能看见。” “看见什么?” 沈泽添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了。 姚舒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下一秒脸“唰”地就红了。 她局促地低下头,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了他的校服衣领里,烫得不行。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上衣,被水沾湿后便特别明显。要是她就这样走去观众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她里面的小衣服。 姚舒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运动会第一天眨眼而过,以姚舒的成绩自然进不了明天的决赛,也就等于明天她没有任何项目,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 回到家后,姚舒躺在床上按揉酸痛的小腿。 手里提示有新消息。 他们四人小组的群聊里沈量发了好几张图片。 点开一看全是她今天运动会被拍下的照片,并被配上了文字,做成了各种表情包。 沈量:[小舒,你太可爱了,每张图片都萌得那么有特点] 沈泽添:[图片] 沈泽添:[我觉得这张不错,乐死我了] 阮小妍:[哈哈哈赶紧收藏] 沈量:[我再发点啊,还有好多] 沈量:[图片][图片][图片] 姚舒轻轻叹了口气,没加入他们的话题,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澡。 晚上六点,cbd的写字楼里灯火通明,繁忙一片。 创铭集团总部位于黎城中心地带。 摩天高楼簇簇林立,创明集团的办公楼在中间格外显眼。从顶层窗格眺望出去,能看到繁华的车流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写字楼。 裴砚承今天下午刚结束高层会议,谈得是北湾度假酒店的项目合作研发。 会议结束后,他稍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翻阅会议纪要。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消息来自高三五班的家长群。 裴砚承松了松领带结,往后靠了靠,打开群聊天。 里面是江老师发的一些运动会照片。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在每张照片里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划到一张她跑步时抓拍的照片,裴砚承的指尖顿住。 照片里的女孩跑得脸颊红红的,泛着淡淡的粉色,有头发汗湿贴在脸颊一侧,眉心皱皱的,好像跑得很累。 再往后翻,是一张她坐在观众席的照片。 远景拍的很模糊,但是依稀能看见她笑得很开心。 裴砚承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了一些。 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张照片后,他皱紧了眉。 照片是不经意的抓拍,主角并不是她。裴砚承放大照片,在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上裹着明显不是她尺寸的男生的校服,一个男生站在她的跟前,微微俯身在帮他拉拉链。 裴砚承“啪”地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按揉隐隐发胀的眉心。 回到华御景都时,不过晚上七点。 指纹锁落下声音,裴砚承步入屋内,臂弯里搭着一件西装外套。他下意识往姚舒房间看去,里面的灯还亮着。 松了松领带后,裴砚承走进她房间,房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只有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 床上的手机不停地有新消息的提示音。 许是刚放下手机进浴室,手机还没有熄屏。裴砚承略略一瞥,就看到聊天框里好几张她的照片。 图片配字:我可以亲你吗 图片:今天我跟你睡嘛 图片:我胸大我先说 裴砚承越看眼神越阴郁,捏着手机边沿的手指泛着青白。 姚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裴砚承愣了一下,随即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 “叔叔,你回来啦?” 裴砚承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扣在桌面,隐隐压抑着怒气,“这是什么。” 姚舒翻看了下手机,乖巧回道:“哦哦,就是同学做的一些表情包,怎么了叔叔?” 裴砚承沉着脸对她说:“表情包?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么。” 想到刚才照片里“胸大”“睡”这些字眼。 他只觉得额角猛地抽痛跳了一下。 姚舒感受裴砚承的低气压,也看到了他黑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只是表情包而已……叔叔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们在欺负你。” 姚舒摇摇头。 “他们没有欺负我,只是同学之间的玩闹而已,现在很多人都用表情包聊天,做成表情包也不是什么欺负。” 裴砚承冷下声音:“你还帮他们说话。” 姚舒总觉得裴砚承今天特别生气。 又似乎并不全是因为表情包的事。 但是她思来想去又不明白是什么。 裴砚承缓和了声音,抬手将她脸颊旁的发丝拨到耳后,粗粝的指腹停留在她的侧脸。 “他们只会带着你不学好。还会欺负你,而你却不自知。” 姚舒感受到覆在她脸侧的掌心传来温度,轻声说:“叔叔,我不会被带坏,他们也不会欺负我,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总是这么说。” 裴砚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困在自己笼下的那片阴影中。 “姚舒。” “别再跟他来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裴砚承极冷地反问:“不听话了是么。” 姚舒摇了摇头。 “一直都听叔叔的话。”她抿着唇,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柔,但是眼里是不容动摇的坚决。 “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听您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不闹别扭啦,然后叔叔也马上要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伽小鱼、软白乌梅卷、cccccc012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翅膀的土豆、忘忧情碎10瓶;抹茶味的葱油饼5瓶; 谢谢小天使们~大家晚安~ 第二十一章 这天晚上,两人之间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氛再一次跌到了冰点,陷入了非常微妙的僵持状态。 躺在床上,姚舒翻来覆去睡不着,裴砚承的话和冷冰的表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后半夜睡着之后,梦里也都是些破碎的与之相似的场景。 前夜没睡好,第二天姚舒很早便起床了,走出卧室的时候,家政阿姨还在厨房做早餐。 见到她,家政阿姨对她笑了笑:“姚小姐今天起这么早?早餐还要一会儿,您先喝杯牛奶吧。” 姚舒看了眼裴砚承的卧室,轻声问:“叔叔还没有起床吗?” “裴先生今天说不吃早餐了,已经去公司了。” “……已经走了吗?” “对啊,一大早就走了。” 姚舒抿了抿唇,慢慢垂下眼睛。 黎城的早高峰依旧拥堵不堪,车流行驶缓慢。 在等待红灯的间隙,驾驶座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小姑娘。 明明昨天送她去上学的时候还笑眯眯的,今天脸上却没什么喜色,眼尾也微微往下耷拉着。 司机见她情绪不高,打开音响放了点舒缓的音乐。 今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上午是比赛,下午是颁奖典礼和闭幕式,结束后就可以放假了。如果闭幕式结束得早,还能提前放学。 姚舒来到教室时,阮小妍他们已经到了,正围在一起商量运动会后去哪里玩。 阮小妍提议去最近很火的野生动物园,姚舒想到上次在月湖山庄没看到梅花鹿有点小遗憾,于是问道:“有梅花鹿吗?” “当然有啊。” 听到有梅花鹿,姚舒的眼睛亮了亮。 阮小妍说:“反正今天结束早,等去完动物园应该也还早,到时候一定把你准时送回家,你不用担心被你叔叔说。” 运动会结束后,姚舒和阮小妍走到学校门口,却没有看到沈量和沈泽添的身影。 “他们人呢?” 话音刚落,一阵引擎声便从身后响起。刹那间,两辆摩托车已经她们身侧停下。 沈泽添和沈量摘下头盔,“上车吧。” 姚舒站在原地没动,憋了许久憋出一句话,声音轻轻柔柔:“你们……拿到驾照了吗?” 沈泽添笑:“放心吧,不是无证驾驶。” “快上车。”沈量催促。姚舒点了点,慢吞吞地爬上了他的车。 风声在耳边掠过,天边的云层烧红了一片。 平坦的公路上,传来少男少女的欢笑声,阮小妍迎着风大喊:“我要飞起来啦。” 沈量:“我要加速了!” 耳边风声正烈,摩托车开始加速。 然而下一秒,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有辆车忽然出现在道路的镜头。 沈量神色一凛,急忙去踩刹车。但由于重心不稳摩托车侧翻,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好在踩刹车及时,车速也并不是太快,姚舒和沈量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姚舒的脚踝传来疼痛,应该是磨破了皮。 相比之下,沈量的伤比她要严重一些。脸上和胳膊上都有擦伤。 见状,沈泽添立即停下车,和阮小妍一起跑过来:“没事吧?” 沈量龇牙咧嘴:“疼死我了,不会骨折了吧。” 去动物园的行程暂且被搁置,一行人改道去了医院,所幸一番检查下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姚舒去拿药的时候,手机震了震,是裴砚承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清冷,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姚舒紧紧攥着手机,不敢出声。 “说话。” “在、医院……” 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裴砚承被气得呼吸不稳,径直开车来到了医院。 医院长长的走道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小姑娘和那个叫沈量的男生并排坐着。 怒意涌上心头,裴砚承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姚舒拉了过来。 姚舒撞在他的胸口,恍恍惚惚地抬头:“叔叔?” “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 男人气压阴沉,姚舒没敢说出自己脚踝擦伤的事。 裴砚承低头看她一眼,又缓缓抬眸,目光直直落在沈量的身上。 眼神阴鸷,沈量不禁瑟缩了一下。 “沈量。” 男人低沉的嗓音念出他的名字。 沈量慌忙站直,“姚舒叔叔,你、你好。” 男人眉峰冷冽,嗓音很低:“我之前不说,并不代表我能容许你一次又一次欺负姚舒。” 沈量摸不着头脑:“……什、什么?” 裴砚承没空跟他废话,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落在他头顶,直接了当:“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 沈量回想了片刻,他手机里有关姚舒的照片只有那些表情包,他磕磕绊绊地问:“您指的是……那些表情包吗?” 裴砚承目光冰冷,只是看着他。 “我马上删……”沈量打开手机,把里面的照片全部删除,僵硬地笑,“已经删掉了,我、我只是和小舒开个玩笑……” “玩笑?” 裴砚承极冷地开口:“我并不觉得好笑。” 沈量从没见过气势如此强大的男人,那种压迫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他的目光下,愣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紧张,姚舒不知道该怎么办,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叔叔……” 裴砚承垂眸看她一眼,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目光依旧停留在沈量的身上。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有任何不尊重她的行为。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说完,裴砚承直接掠过他,揽着姚舒往外走。 姚舒一边被揽着走,一边回头对沈量他们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肩膀处的手掌上移,裴砚承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转了过来,不再让她去看。 裴砚承步子迈得很大,姚舒几乎快跟不上。 到达地下车库,姚舒被按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被甩上了。 她知道,叔叔真的生气了。 汽车启动,窗外景色飞速掠过。 街边的景色渐渐陌生,此时姚舒才察觉到这并不是回华御景都的路。 叔叔要带她去哪儿? 她偷偷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 片刻后,迈巴赫在南郊的国际赛车场停下。 “下车。” 姚舒解开安全带下车,“叔叔……您带我来赛车场干什么?” 裴砚承的眼底是深潭般的沉静:“想玩车可以,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陪你玩个够。” “我、我不玩了……”她后退了一步。 然而男人的大手已经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去。 姚舒趔趔趄趄地跟着他走,穿过室内区域,来到郊区偌大的环形赛道。 面前停着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 裴砚承一言不发,将头盔戴在她的头上,轻而易举将她提上了车。 紧接着,他带好头盔也坐了上来。 引擎启动,发出粗犷的轰隆声。 姚舒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叔叔……” “我真的不玩了……” 面对身后女孩儿的示弱,裴砚承置若罔闻,拉过她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腹,“抱好了。” 未等姚舒反应过来,重型机车已经飞驰而去,轰隆隆的引擎声响彻整个赛道。 车速极快。 仪表盘的指针不断攀升。 姚舒脸色煞白,紧紧抱住了裴砚承的腰。 风声剧烈,景物飞速后退。 只觉得下一秒就会被甩出去。 裴砚承目光直视前方,面色未改。 他在发泄。 发泄内心道不明的愤怒。 他沉浮商场多年,面对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商业对手,喜怒不形于色早就锻炼得滴水不漏。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有关姚舒的事情,他就变得特别容易失控。 “叔叔……” 身后传来声音,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只一秒就被吹散在风声里。 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压抑的哭腔。 裴砚承骤然回神,降低了车速。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垂眸间,他看到环在自己腰际那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一直在微微颤抖。 裴砚承忽然觉得自己幼稚又可笑。 荒唐到去吓唬一个小孩儿。 “别怕。” 裴砚承缓和了声音,车速降低,慢慢开回了原点。 停车后,姚舒仍呆呆地坐在车上。 裴砚承将她抱了下来,替她解开头盔。 摘下头盔后,他看到小姑娘神情恍惚,眼角很红,湿润了一片。 裴砚承的胸口突然一阵钝痛。 晚霞沉落,阳光下有细微的浮尘缓慢游移。 在大片的余晖中,裴砚承沉默片刻,将她搂进了怀里。 手掌盖在她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地安抚。 很轻很轻,怕稍微一个用力就会惊扰了她。 “糯糯,对不起。” 姚舒静静地埋在他的胸口。 眼睛忽然一热,呜咽地哭了出来。 “叔叔……” “我听话。”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不想你生气。” “我不想跟你吵架,一点也不想……” 裴砚承眉心紧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环在她身后的手指收拢,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着白。 回到华御景都,姚舒像个小尾巴一样安安静静地跟在裴砚承的身后,坐电梯上楼,步入玄关,走进客厅。 不说话,不吵也不闹。 裴砚承转身看她。 小姑娘的眼睛还有些红,垂着眼睛,头发乖巧地别在耳后。一声不吭,有些拘谨。 他抬手,将她头上一缕微微翘起来的发丝压下去,缓声说:“早点休息。” 姚舒局促地点点头,往卧室走。 许是刚才在赛车场折腾太久,她弄伤的脚踝开始隐隐作痛。 裴砚承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问:“脚怎么了。” 眼见瞒不住,姚舒老实回答:“不小心摔破了点皮……” 他将她提到沙发,抬起她的右脚。 校服裤脚缓缓上卷,红肿破皮的伤口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裴砚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刚才不说?” “……怕叔叔生气。” “你不说我更生气。” 姚舒不说话了。 “疼不疼。”他问。 “一点点疼。” 裴砚承轻叹口气,拿了药箱给她涂药包扎。 客厅内灯光柔和,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着两人黑色的剪影。 裴砚承一手握着她的小脚,低垂着眼眸,认认真真地处理她的伤口。 手心里的脚小小的,白白嫩嫩,他不过一个手就能将它握住。 而且,很软。 不自觉的走神,让他没有掌握好手下的力道,姚舒咬着唇轻嗯了声。 “痛吗?” 她摇摇头。 “我轻一点。” 安静的客厅内,是两人难得的温馨氛围。 壁钟的指针滴滴答答走着,姚舒轻轻弯了弯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姚舒和裴砚承闹别扭的事宋诗语也知道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在微信上和姚舒聊了许久,后来又觉得隔着手机说不明白,直接约了她出去逛街。 “本来我一直以为承哥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啊。” 宋诗语在商场里慢慢悠悠地闲逛,姚舒跟在她身边。 “说真的,就像阿正说的那样,感觉承哥真的在把你当女儿养,比老妈子还要操心。” 宋诗语刚说完,转头便看到姚舒站在一排领带展柜前,看得十分认真。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笑盈盈的:“看得这么认真,想买给承哥呀?” 姚舒小幅度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裴砚承这里,他对她也是照顾有加,吃穿用度齐全,还送给她贵重的手链。 相比之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送给裴叔叔过。 而且前几天两人还闹了不愉快,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只是姚舒粗粗看了一圈,这里的领带都价值不菲,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的。 之前裴砚承倒是给过他一张卡,不过她并不想用。 宋诗语看出她的犹豫:“看中哪个直接买,不用担心价格,我给你买单。” 姚舒摆摆手拒绝,神情坚定。宋诗语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带她去了一家小众平价的品牌。 探照灯打在展示柜上,姚舒的目光在各种不同款式的领带上流连。 最后,她拿起一条藏蓝色白织线的领带。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男人气质沉稳,严谨矜贵的样子。 裴砚承平时喜欢穿深色的西装,搭配这个颜色的领带应该会很好看。 在她挑选领带的空档,宋诗语也在店内另一侧挑选完毕。 她拿起一件男士内/裤晃了晃,一脸坏笑:“怎么样?好看吧?” 内/裤是非常骚气的紫色,中间还有一个不伦不类的大象卡通图案。 这跳跃的风格,姚舒一度怀疑是给小孩子穿的。 “诗语姐,”姚舒有些不自然道,“你要送陈叔叔这个吗?” 印象中,陈珂正和裴砚承一样永远都是西装革履的,这个风格属实与他有些不搭。 “谁让他惹我生气来着,”宋诗语笑了会儿,“而且这个叫情趣,你还小不会懂的。对了,领带你选好了吗?” “嗯,选好了。”她递给店员,“就这个了,麻烦您包起来吧。” 宋诗语把手里的内/裤也递过去,和姚舒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按揉脚踝,“早知道不穿这么高的鞋了,走得我腿酸。” “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就在这时,姚舒接到裴砚承的电话。电话那头略显嘈杂,有轻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姚舒知道裴砚承今天有个行业会议,会议地点就在附近,这会儿应该是刚结束。 “还在逛街?” 男人的声音低哑,却异常轻柔,姚舒心里微甜,低低“嗯”了声:“马上回去了。” “好,我过来接你。” 姚舒说了地址,乖巧道:“嗯,我就在这里等叔叔。” 电话挂断后,姚舒嘴角仍蔓延着笑意。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裴砚承话音关切。总算不是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宋诗语问:“承哥来接你吗?” 姚舒笑着点点头,拿起圆桌桌面上的便签卡,用笔仔仔细细地涂了个爱心,写上“sorry”。 然后放进购物袋里。 宋诗语瞥一眼,忍住笑:“你怎么这么可爱,还画个爱心,打算跟承哥道歉啊?” 姚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裴叔叔之前很生我气……” “他哪舍得生你气啊,疼你还来不及。”她撇撇嘴,漫不经心道,“算了,那我也送阿正一个香吻好了。” 说着,宋诗语拿起便签卡在上面印了个唇印,放进购物袋。 裴砚承停好车后,来到姚舒说的那家品牌店,刚走到门口,熟悉软糯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来。 “嗯,那部剧我看了,不过男主看起来太瘦了,古装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好看。” 宋诗语笑着问她:“那小舒喜欢什么身材?” “……像裴叔叔那样的身材就很好。” 那天在赛车场,她扑进叔叔的怀里哭时,脸颊贴着他的胸肌,依稀能感受到包裹在衬衣下的肌肉坚/硬有力。 姚舒想了想说:“叔叔人帅身材好,宽肩窄腰,还有八块腹肌,穿什么都好看。” 站在一旁的裴砚承疏忽轻笑了一下。 宋诗语:“你怎么知道他有八块腹肌的?你不会是见过吧?” 姚舒不自觉开始脸红。 “没有,就,无意间摸到过一次……应该有八块腹肌,肌肉好像很结实,触感很硬,还,还……” “还什么?” “还有点烫……” 她红着脸,声音极轻。 “又硬又烫?” “嗯。”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在形容肌肉,可说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姚舒脸红得不行,连呼吸都变热了。 宋诗语:“你脸红什么?” “啊,我脸红了吗。” 姚舒恍恍惚惚地捂住脸颊,手下是一片滚烫。 这时,店员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男人,迎上去问:“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姚舒和宋诗语也循声望去。 只见裴砚承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姚舒愣住,脸上的温度迅速升温。 也不知道她刚才的话裴叔叔听到了多少。 裴砚承目光淡淡,“糯糯,走了。” “哦哦。” 姚舒倏地站起身,跟宋诗语道别后,手忙脚乱地拿上购物袋,急忙跟了过去。 夜色笼罩下来,有一层层的光影在车窗上缓慢掠过。 一路无言。 到达华御景都,裴砚承步入玄关,边走边解开西装的两颗纽扣,准备去书房处理未完的事务。 “叔叔。”姚舒叫住他,把购物袋递过去,“叔叔,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裴砚承稍顿。 抬手接过。 “什么东西。” 这是姚舒第一次送他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他不喜欢。 犹豫了会儿,声音小小地说:“您可以打开看看。” 此时,裴砚承的手机里进来一个电话,是陈珂正打来的。 两人有共同投资的项目,陈珂正这会儿打来聊的也是工作的事,裴砚承边说边走进书房。 谈完项目,陈珂正说:“对了,今天诗语送礼物给我了。” 裴砚承语气很淡:“嗯,糯糯和她逛街的时候买的,我也有。” “哦哦对了。我跟你说啊,诗语真的转性了,她不仅送我领带,还主动跟我道歉了。” 电话那头的陈珂正抱着那张便签卡看了又看,“我的诗语就是可爱,连爱心都画得这么可爱。” “对了,小舒送你的是什么啊?” “还没看。” 裴砚承拿过购物袋,一边打开购物袋里的包装盒。 下一秒。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一条紫色的内/裤放在礼盒里,裤/裆中间是一个大象卡通图案。 旁边还放着一个印着口红印的便签卡。 裴砚承只觉得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陈珂正仍在电话里说:“快看看你的礼物是什么,女孩子送你领带代表想绑住你,送你衬衫说明想照顾你,送你袜子说明想和你共度余生。” “还有的女孩儿会送喜欢的人内/裤,如果送内/裤就说明这个女孩想跟你干柴烈火,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想试探你的尺寸,什么尺寸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哈哈哈。” 裴砚承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合上礼盒盖子。 “对了承哥,小舒送你的是什么啊?你还没看吗?” 陈珂正话还没说话,裴砚承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拿上袋子走出书房,姚舒还站在门外。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裴砚承皱眉。 姚舒见他表情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小心翼翼地问:“是颜色不喜欢吗?我…我挑了很久,觉得这个颜色最适合你……” “适合我?”裴砚承顿了顿,想起那个跳跃的紫色,皱眉,“那个,颜色?” “对呀……叔叔不喜欢吗?”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小心谨慎,仿佛生怕他不满意。 裴砚承沉默。 半晌没忍心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他不自然地松了松领带,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还可以。” 姚舒松了口气。 “叔叔喜欢就好……” 她脸颊微红,问道:“那……叔叔你不试试看吗?” “试?” 裴砚承眼尾抽动了一下。 姚舒一脸期待地点点头:“叔叔快去试试看吧,看看好不好看。” 裴砚承:“……” 他黑着脸走进卧室。 盯着那条紫色的内/裤半晌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小姑娘的软柔的声音。 “叔叔,你还没好吗?” 他双眼微阖,按揉酸胀的眉心,刚想回答,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叔叔!要不要我帮你呀?”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鲸鱼2个;平凡的幸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猫不寂寞54瓶;余笙、忘忧情碎10瓶; 谢谢大家~抱住亲亲~~~ 第二十二章 姚舒在卧室门口站了会儿,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 像领带这种东西对于裴叔叔来说是常用品,几乎每天都会佩戴,应该不至于出现戴不好的情况吧。 可是他进去也太久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眉头微微紧锁,沉沉的眸子盯着她,“你说什么?” 姚舒愣了下,“我以为你弄不好,所以,所以想帮你……” 裴砚承神情严肃:“不要胡言乱语,口无遮拦的,哪儿学得这些油腔滑调。” 姚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反复思索了自己刚才的话也没想到有哪里不妥。 一番头脑风暴后,姚舒得出结论—— 可能裴叔叔觉得打领带是种很亲密的事情,只有女朋友或者妻子才可以替他打领带。 想到这里姚舒了然地点点头,又问:“是只有女朋友才能帮您吗?” 裴砚承皱眉看她。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径自问她:“脚上的药换过了没有。” 因为今天一个下午都在和宋诗语逛街,姚舒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忘记了……” 裴砚承轻轻拍了下她的头:“不要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自己的事情多上点心,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来自长辈的谆谆教导句句深入人心,姚舒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让裴砚承替她换药。 自己的脚被握在掌心里,男人略微偏高的体温从脚上传过来。 “叔叔,其实……我可以自己换药的。”姚舒轻轻说道,“也不是很严重,不用每天都麻烦你的,我自己可以。” 裴砚承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仍在细细地替她涂药。 姚舒沉默了一会儿。 “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买给你的礼物呀?” “没有。” 裴砚承声音很淡,并没有说不喜欢礼物。 不过姚舒隐隐感觉到了裴砚承对于礼物似乎兴趣不大,甚至有点抵触。不然也不会连试都不愿意试。 虽然这条领带对她来说并不便宜,但是放在裴砚承衣帽间的一众高定领带里,确实是太过廉价了点。 “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我只是看到那个颜色和图案,”裴砚承停顿了下,想了下措辞,补充道,“有点意外。” 姚舒恍然大悟。 当时她觉得白织线斜条纹看着比较成熟稳重才选这个的,原来叔叔不喜欢藏蓝色和斜纹的领带。 她略感可惜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款式,就买波点款的了。” 裴砚承的太阳穴一跳:“波点?” 姚舒:“叔叔也不喜欢波点的吗?” 裴砚承脸色一寸寸下沉:“不喜欢。” “那叔叔喜欢什么款式的呀?” 看着女孩儿仍然一脸天真无邪地跟他讨论着内/裤的款式,裴砚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裴砚承站起身,拍了下她的额头,沉下声音,“不该问的别问。” 姚舒吃痛,捂住自己的额头。 “你可以去睡觉了。” “哦……” 夜色渐深,姚舒躺在床上想着礼物的事。 既然叔叔不喜欢这个款式的领带,还是明天去商店退掉好了,毕竟价格也不便宜。 或者可以换个别的叔叔喜欢的颜色。 可是叔叔不告诉她自己喜欢什么颜色,就怕换了个别的颜色叔叔还是不喜欢。 在不断的纠结中,姚舒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她鲜少有起得这么晚的时候。 今天是周末,裴砚承没去公司。姚舒洗漱完走出卧室,就看到他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 “这个项目很重要,让他们严格按照流程来办,千万不要出现任何纰漏,具体落实的情况你跟进下。” 打电话的间隙,裴砚承侧身看她一眼,随意地指了指餐厅桌上的一杯牛奶。 姚舒乖乖走过去,坐在桌前小口喝牛奶。 目光时不时往他那边瞟。 男人白衬黑裤,身形修长挺立,只是往那儿一站,浑身上下都透着成熟禁欲感。 他不经意地往她这里扫了一眼。 姚舒打量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喝牛奶。 裴砚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了电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喝完牛奶我带你出去吃饭。” 姚舒把嘴巴里的牛奶咽下去,微微仰头问他:“今天阿姨不来做饭吗。” “嗯,请假了。”裴砚承说,“我带你出去吃不好么。” “没有没有,”姚舒摇摇头,“我喜欢和叔叔一起吃饭。我们去哪里吃呀?” “南苑。” 南苑是家中餐厅,姚舒记得没错的话,餐厅就在商场附近。 正好她可以去商场问问领带能不能换个款式。 喝完牛奶后,姚舒把杯子放进厨房。裴砚承已经穿戴整齐,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 姚舒急匆匆地拿起购物袋就跟了上去,走在他的身后。 坐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上车后,裴砚承才注意到小姑娘怀里抱着个购物袋。 “你把这个拿过来做什么。”他皱眉。 “叔叔不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嘛,我想能不能去换一下。” “不用去换了。”裴砚承按了按眉心。 他今天没有打领带,姚舒看了眼他空荡的领口,试探地问,“那……叔叔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她把购物袋递过去。 “现在?” “你让我在这里?” 姚舒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不能在这里吗?” 裴砚承盯着她看了三秒,一言不发地系上安全带,汽车疾驰而去。 在南苑,他们意外遇到了陈珂正。 正巧陈珂正今天约了客户在这里吃饭,这边刚送走客户,迎面就遇到了姚舒和裴砚承来到餐厅。 三人一起落了座。 姚舒一边吃菜一边偷偷打量陈珂正系在脖子上的那条领带。 同样的藏蓝色白织线斜条纹。 跟她买的这条太像了。 不过领带颜色和款式都是大同小异,两条相似的领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珂正察觉到姚舒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带,笑呵呵地说:“怎么样,领带还不错吧,诗语给我买的。” 姚舒点点头,“好看。” “对了小舒,我听说你也给承哥买礼物了?你送承哥的是什么啊?” “嗯,”姚舒笑着回答,“我买的是——” 话还没说完,裴砚承便打断了她的话。 “用餐的时候的时候不要讲话。”裴砚承想起那件“礼物”,正色补充道,“不要什么话都跟别人说。” 姚舒低头吃饭,保持沉默。 “小舒送你什么礼物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啊?”陈珂正失笑,又问,“对了,诗语在影视城拍戏,我待会儿准备去看看她,要不要一起去?” 姚舒眼睛一亮,开心地点了点头。 宋诗语拍的是一部民国剧,头发烫成了大卷,穿着合身的苏绣旗袍,漂亮得不可方物。 今天拍的是外景,一场男女主在河边争吵的戏。 拍摄现场人员冗杂,姚舒站在旁边探着脑袋往里看,裴砚承站在她的旁边。 期间裴砚承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走到一旁去接听电话,临走前不忘嘱咐姚舒:“我接个电话,你待在这里跟着陈珂正,不要乱跑。” 姚舒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叔叔。” 前段时间初步竣工的西郊酒店项目出现了点问题,事情比较棘手,裴砚承眉头紧锁,对着电话讲了许久。 忽然,不远处的拍摄现场传来一阵惊呼声。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在一阵混乱的声音中,裴砚承依稀听到了姚舒的名字。他神色一凛,挂断电话立即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犹豫便跃入了水中,甚至连鞋子和手表都没顾得上脱。 水面剧烈地波动,裴砚承扣住女孩儿的腰将她托出水面。 下一秒,裴砚承看到的一张陌生的面孔,并不是姚舒。 他没来由得松了口气。 被救起来的女孩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攀住他的脖子,大声咳嗽着。 这时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游了过来,裴砚承托着她,将她一路拉上了岸。 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姚舒一阵惊心肉跳。 因为她记得,之前裴砚承说过,他并不会游泳。她的目光一直跟着水里的人移动,生怕下一秒他就沉了下去。 上岸后,姚舒急忙赶过去:“叔叔你没事吧?” 裴砚承一身的水,衬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发丝还在不停地淌着水。 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上下巡视了一圈,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我没有乱跑啊……”姚舒解释,“我一直在站在那里。” 宋诗语这时候也赶了过来,“没事吧,都湿透了,快去化妆间换一下衣服吧。” 走到化妆间的那点时间,已经有人提前送来了更换了衣服。 姚舒忍不住问:“叔叔,您不是说您不会游泳吗?” 裴砚承嗯了声,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衬衫纽扣,“刚学的。” 姚舒:“……” 她第一次见撒谎也能如此从容镇定,脸不红心不跳的人。 此时裴砚承已经解开了好几颗纽扣,姚舒不经意一瞥,就看到男人大片精壮的胸肌。 健康的麦色肌肤,肌肉线条流畅,有着令人血脉偾张的视觉冲击力。 姚舒脸倏地一红,垂下头不敢再看。 “我、我先出去了,”姚舒把购物袋往裴砚承手里一塞,脸红得不行,“叔叔换好衣服,可以试试。” 门关上了,化妆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裴砚承打开购物袋,皱着眉看着那件紫色内/裤。 思想建设许久,最后还是没能突破心里那关。裴砚承将它放在了一旁,换上了助理准备的那套衣服。 姚舒进去的时候,裴砚承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刚一走进,便看到了放在沙发上的那条紫色内/裤,和他换下来的湿衣服放在一起。 姚舒愣住。 下一秒,瞳孔震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822:52:39~2021041923: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咖喱面包十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12600210瓶;恩泽是我的大宝贝2瓶;喵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宋诗语送给陈珂正的内裤突然出现在裴砚承换下来的湿衣服里,姚舒不得不往哪一方面想。 “陈叔叔和您感情真好,还把他的那个借给您穿呀?” 原来男人之间关系好到还可以同穿一条内裤的嘛。 涨知识了。 “那个?”裴砚承擦头发的手停住,察觉到姚舒落在紫色内/裤上的视线,目光沉了一分,“你说什么?” 姚舒看向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不是诗语姐送给陈叔叔的礼物嘛……?” 裴砚承眉骨一跳:“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姚舒惊愕地摇头。 “我送您的是领带呀。”说完脸一热,辩驳道,“我怎么可能送您……那种东西!” 裴砚承:“你昨天给我的购物袋里就是这个东西。” 姚舒安静三秒。 脑袋里嗡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那时裴叔叔刚好来接她,她慌慌张张的可能拿错了袋子,把诗语姐的购物袋拿了过来。 裴砚承冷声:“到底怎么回事。” 姚舒磕磕绊绊地说:“应该是……我和诗语姐两人拿错袋子了。” 想到昨天她还一脸期待地说想看叔叔试穿,热心地说要帮叔叔穿,姚舒脸上的热度迅速上涌。 气氛太过窒息。 “我、我去问问诗语姐!”姚舒低着头,匆匆留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化妆间里的宋诗语听完她面红耳赤地描述完事情的经过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昨天把袋子扔给阿正后就没管了,没想到这么劲爆刺激的吗,”宋诗语忍住笑,“所以承哥有没有穿那件紫色大象内/裤啊?” 姚舒红着脸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裴叔叔有没有穿。 宋诗语一边补口红一边说:“我真的觉得承哥好包容你,他收到这样的礼物居然能忍住没对你发火。” “实话实说啊,其实承哥他的脾气向来不属于温和那一款的。虽然我和阿正徐洋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但是哪怕这么多年了多少还是有些怕他的,发起火来吓死人。” 和裴砚承相处的这段时间,姚舒觉得他有点严肃和沉闷,但是平时对她还算温和。 难道裴叔叔发火的时候还会打人吗。 姚舒盯着宋诗语艳丽的红唇胡思乱想。 察觉到她出神的目光,宋诗语扬了扬手里的口红:“怎么啦?要试试吗?” “不用啦……” “没事的,试一试又没关系。” 十五分钟后。 姚舒不自在地眨着眼睛:“诗语姐……好了没有呀,我觉得我眼皮好重……” “假睫毛就是这样的,你要适应,”宋诗语说,“你别乱动,我都画到外面去了。” “那你快一点……” “好了,”宋诗语又从旁边拿了个网纱帽戴在姚舒头上,“简直完美。” 姚舒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镜子的人。 红唇,暗褐色眼影,拉长的眼线,修身的苏绣旗袍。 看着整个人都妩媚了起来。 “诗语姐,”化妆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助理站在门口,“张哥说有段戏要跟您对一下。” “我知道了,马上来。” 宋诗语走后,姚舒百无聊赖地趴在化妆桌上等她回来。 睡意席卷而来,姚舒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男声。 “宋诗语,看到糯糯了没有。” 那点零星睡意顷刻间消散,姚舒顺势回头。 裴砚承凝视她看了好几秒,半晌不确定地开口:“糯糯?” 她慌忙站起身:“叔叔。” 裴砚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微微皱眉:“怎么穿成这样,眼睛上的是什么东西。” “假睫毛……”姚舒低声,“不好看吗?” 小姑娘原本素净的脸上被涂上了眼影和腮红,眼角下还点了一颗泪痣,有一种平日里见不到的娇媚。 往下是一截莹白细腻的脖颈,透着淡淡的粉色。 看起来又娇又嫩。 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留下红色的指痕。 裴砚承喉咙突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直接了当道:“不好看。” “那我不穿了……” 姚舒泄气地抿了抿唇,准备把头上的网纱帽拿下来。 就在下一秒,姚舒看到了帽子上爬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长着好几条腿的蜘蛛。 化妆室内响起女孩儿的尖叫声,姚舒倏地松手把帽子扔了。 蜘蛛同帽子一同落地。 以极快的速度往她脚边爬了过来。 从小到大,姚舒最怕各种软体动物和节肢动物,身体已经先一步比大脑做出反应。 未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向了裴砚承。 裴砚承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小小软软的一团便突然尖叫着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牛奶香味,一同钻进他的鼻尖。 裴砚承下意识抬手托住她的腰,防止她重心不稳掉下去。 盈盈一抹细腰,轻而易举便能揽住。 “怎么了?”裴砚承问。 姚舒脑子里一片空白,总觉得只要一下地,就会踩到软软的物体,也许蜘蛛还会沿着她的小腿一直往上爬。 她紧紧地抱着裴砚承的脖子,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草。 “有、有有蜘蛛……” 裴砚承轻哂,侧眸睨一眼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胆子怎么这么小?” 姚舒瓮声瓮气地问:“它、它走了没有……” 温温热热的呼吸拂在耳边,裴砚承停顿了下:“没有。” “现在呢。” “没有。” 静了片刻,姚舒又问:“它还没走吗?” “嗯。” 姚舒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缓了缓神后,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地面。 粗粗扫了一圈后,除了被她扔在地上的帽子,已经没有了蜘蛛了身影。 还未等她松一口气,裴砚承目光落在她的头顶,突然开口:“别动。” 姚舒一怔:“怎、怎么了?” “你头发上还有一只。” 姚舒头皮一麻,使劲往他身上钻,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叔叔!快、快帮我弄掉!” 裴砚承不露声色地拨弄了一下她的发丝,她颈后的小红痣显露出来。像是藏于发间的一枚红色小樱桃,隐秘地长大等着人来采撷。 “糯糯。” “嗯……” 小姑娘声音里还带了点颤。 裴砚承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小痣,声线略低:“你这里有颗小红痣。” 其实姚舒一直觉得脖子后的红痣有点丑,被裴砚承发现略觉窘迫,“从小就有的,不过还好头发遮着别人也看不到。” “嗯,”裴砚承捋好她的发丝,“藏好,别被人看到了。” 姚舒觉得裴砚承说话有点奇怪,但也无暇顾及他话里的意思,颤巍巍地问:“叔叔,您帮我把头发上的蜘蛛弄掉了吗?” “我再看看还有没有。” “不会有那么多蜘蛛吧……?” 裴砚承面不改色:“说不定是一家三口出来散步。” 姚舒:“……” 正在这时,化妆室的门被推开,陈珂正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后愣了下:“你们这是什么造型?” 姚舒缓缓找回了点自己的思绪。 意识到自己被吓得慌不择路抱住了裴砚承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面红耳赤。 她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下来,囫囵不清地向陈珂正解释:“诗语姐的帽子里有蜘蛛……” 陈珂正不以为意地噢了声:“诗语呢,她不在这儿啊?” 姚舒:“刚才有人把她叫走了。” 陈珂正:“哦哦,我去找找她。” “等等。” 裴砚承突然出声叫住他,不疾不徐地向他走过去,伸手,扯下了他的领带。 “诶?承哥你拿诗语送我的领带干嘛?” 裴砚承二话不说将他关在了门外。 步履沉稳,向姚舒走近,把领带递了过去。 因为刚才的惊吓,小姑娘的眼角还有些红,微微仰着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是说要帮我系么。” 姚舒接过。 “那叔叔把头低下点,有点高。” 两人的身高差距实在过大,裴砚承微微俯身,姚舒把领带往他衬衫领口绕的时候,仍旧有些费力。 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睫毛如蝶翼微颤。 饱满的唇瓣被涂上了艳丽的红色,就像她颈后的那颗红色小痣一样。 裴砚承的眸光顿了顿。 第一次从心底萌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想吻上去。 十二月,各大高校的冬令营也开始报名了。 下课前,江老师在讲台上一遍遍顶叮嘱,有意向参加的同学赶紧填好申请表,家长签字后交上来。 南星大学一直以来都是姚舒的梦想。 回家后,姚舒将南星大学的冬令营申请表交给裴砚承。 裴砚承看了片刻,从纸张上抬头看向她,眉眼微蹙:“你想考南星大学?” 姚舒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远,”姚舒说,“南城离溪城很近的。” “可是离黎城很远。”裴砚承把申请表放在桌面上,按了按眉心,“考黎大不好么,去那么远我怎么照顾你。” 姚舒看着他:“等我上大学了就可以住校了,就可以不用麻烦叔叔了。” 裴砚承缓缓抬眸。 “如果我不想让你搬走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923:56:35~2021042122: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忧情碎10瓶;平凡的幸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十二月的黎城气温跌至零度以下,学校的池塘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姚舒也裹上了围巾和羽绒服。 三中的周五向来不安排晚课,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后,江老师在讲台上整理卷子准备下课,不忘提醒同学们冬令营报名的事情。 “还有,高校冬令营的报名时间很快就要截止了,有意向参加的同学们尽快把报名表填好了交给我,不要拖拖拉拉的最后错过报名时间。” 有几个学生拿了报名表交上去。 坐在座位上的姚舒低着头,抽出抽屉里的南星大学冬令营申请表,看着空白一片的家长签字栏。 她想起昨晚她拿着报名表站在裴砚承的书桌前。 裴砚承眉心微蹙跟她说,南星大学离黎城太远,他不希望她考那么远的学校。 谈话的最后,是裴砚承按着纸张将报名表推到她的面前,让她再重新考虑考虑,或许可以选择黎大。 黎城大学的确是国内的顶尖学府,只是黎大实在离溪城太远。 姚舒把报名表塞回抽屉,心里有些乱。 冬季的白天很短,走出教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远处地平线灰蒙蒙的一片。 今天司机会晚点来接,姚舒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在经过实验楼的转角处,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一点儿都看不到我为你做的吗?我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班长蒋娆娆的声音。 这幢楼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会过来。姚舒无意偷听,转身想走,却在下一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对,那件事是我做的,但那又怎么样?姚舒和沈量作弊我为什么不能跟老师说?” 姚舒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停在原地。 “随你。”一道没什么温度的男声响起,“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泽添提步离开。 却在转角与姚舒迎面对视。 篮球场的长椅上,姚舒和沈泽添并排坐着,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泽添拉开一听饮料递给她:“你听到了?” “抱歉……”她接过饮料,“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你和沈量那件事,蒋娆娆她……”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那次考试作弊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姚舒顿了顿,“班长她喜欢你。” “你怎么看?” 姚舒疑惑:“我?” 沈泽添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要跟她在一起吗?”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问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想听听你的想法。” 姚舒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 闻言,沈泽添唇角隐有笑意:“你不希望我跟她在一起。” “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还是不要早恋比较好,会影响学习。” 他笑容一顿:“只是因为这个?” “早恋确实影响学习呀,我觉得你们高考后在一起会比较好,或许你们还可以选择同一城市上大学。” 沈泽添打断了她,“我并不喜欢她,不会跟她在一起。” 姚舒愣了愣,没再说话。 沈泽添:“说到大学,你想去哪个城市?怎么没见你报名这次的冬令营。” “南城的南星大学。”姚舒垂下眼帘,“不过……我叔叔好像不太同意我去离黎城那么远的地方。” 昨天裴砚承黑眸紧锁着她的模样再一次跳跃进她的脑海中,那句沉沉的“不想让她搬走”更是让她心跳乱了一分。 姚舒回到华御景都的时候,家政阿姨正在厨房做晚餐,姚舒背着书包去房间做作业。 刚做完一张试卷,便接到了阮小妍的电话。 阮小妍应该是从沈泽添那里得知她报名南星大学冬令营不太顺利的事,特地打电话过来给她支招。 “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就撒娇卖萌装可怜,挨个试一遍我就不信你叔叔还不同意。” “撒娇卖萌?”姚舒有些不信,“……这能行吗?”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撒娇……” “撒娇有什么不会的,你跟着我学啊,”阮小妍娇滴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叔叔~叔叔最好啦~叔叔你就让我去嘛~” 姚舒:“……” 电话这头的姚舒沉默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出口。 直到阮小妍催促,姚舒才扭扭捏捏开口:“我、我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对着我说你都说不出口啊?” 在阮小妍的再三要求下,姚舒的手指抠着手机边沿,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着她的语气。 “叔叔……” 阮小妍:“不行不行,你这声音不行的,一点儿也不像撒娇,声音细一点软一点,再来一次。” 姚舒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捏起嗓子:“叔叔~” “嗯……总体还行,但是还不够嗲,能不能再嗲一点。” 姚舒脸颊红红,软下声音:“叔叔~叔叔最好啦~” 话音落的同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耳根倏地就红了。 刚才的声音又娇又软,嗲得不像话。 她甚至都怀疑那种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她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砚承一手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看着她。 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只余下一件枪灰色的衬衫,显然是到家已经有一会儿了。 “什么事?”他问。 姚舒站在原地发懵。 见她不说话,裴砚承停顿了下,又开口:“你刚才,一直在叫我。” 安静对视三秒,姚舒恍然回神,整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刚才她用那种声音撒娇,难道都被叔叔听见了? 姚舒立马挂断电话,满脸通红,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事,什么也没有!” 好在裴砚承并没打算深究,看了她几秒,只是淡淡道:“晚餐已经做好了,收拾一下,出来吃饭。” 裴砚承难得晚上不用出去应付各种酒局,而是留在华御景都和她一起吃晚餐。 阿姨做了好些个菜,都是姚舒爱吃的。 姚舒来到饭厅,裴砚承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似乎在忙工作的事。 在她拉开椅子坐下来后,裴砚承才从手机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又指了指她面前的一杯牛奶。 姚舒乖乖地把一杯牛奶全喝了。 用餐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裴砚承向来吃得斯文,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姚舒也深知食不言寝不语,只字未提南星大学的事。 “冬令营考虑的怎么样了。” 裴砚承突然问,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姚舒一顿,勺子小汤碗里不安地搅动:“还、还没有想好。” 裴砚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下餐具,语重心长地说:“南星大学太远了,而且南城冬天还没有暖气。” “我知道。” “会很冷。” “我不怕冷的。” 安静片刻。 裴砚承缓声问:“糯糯,去黎城大学,好么。” 姚舒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手剥了个虾放进裴砚承的餐盘里,想着转移话题。 “叔叔,吃虾。” 裴砚承沉默地看着她。 接着,姚舒又给他剥了好几个虾,餐盘里堆起了小山丘。 裴砚承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一双黑眸注视着她。 声音略低。 “怎么。” “想贿赂我?” “啊?”姚舒眼睛微睁,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剥虾,就是、就是想孝敬您的。” 裴砚承稍顿。 “孝敬?” 空气里凝滞了些尴尬。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多说多错,干脆擦干净手埋头大口吃饭不说话。 “不用孝敬我。”裴砚承夹了个虾仁放进她碗里,嗓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我怕折寿。” “咳咳咳——” 姚舒猛咳,手忙脚乱抽出几张纸巾捂住嘴。 “呛到了?” “不是……不小心咬到自己了。”她小声说。 “过来。” 捂着嘴的姚舒听话地走到他跟前。 男人身量极高,肩膀很宽,哪怕是坐着,姚舒站在他面前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衬衫收拢在腰间,黑色的皮带下依稀能见腰腹劲瘦有力。 姚舒揪紧手指,垂下眼不敢看他,宽大的校服衬得她愈发娇小,还真有点像等待长辈训斥的小朋友。 裴砚承拿下她捂着的纸巾,上面有点点血渍。 “张嘴。” 姚舒依言照做。 微凉的指腹碰到她的唇瓣,轻轻往下,露出她咬破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还有些红。 裴砚承垂头看着她,“多大了,吃饭还能咬到自己?” 两人只相隔不到半米,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 尤其是嘴唇上被他指腹按着的地方,像有微弱的电流穿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那抹指腹,在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姚舒觉得不自在。 “我不疼了,叔叔。” 抬头的一瞬间。 姚舒与裴砚承对视。 他在看着她。 眼神里不复平时凌厉的气场,反而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裴砚承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眼底划过一道情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抬手轻轻理了理袖口。 姚舒也心虚地挪开眼睛,不自然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你真的想去南星大学么?”裴砚承问。 姚舒没说话。 裴砚承调整了下坐姿,往后靠,朝她伸出手:“赢了我,就让你去。” 姚舒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掰手腕?” 裴砚承不置可否。 扳手腕是她小时候才玩的游戏了,难得裴叔叔也心血来潮想玩这个。 “我赢了您,您就不反对我去南星大学吗?” “对。” 姚舒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只不过没过三秒又泄了气:“可是我赢不过您。”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的那点儿力气怎么可能掰得过裴砚承。 “你可以用两个手。” 姚舒眼睛亮了亮,重新振作了士气。 在裴砚承的注视下,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几乎是在同时,裴砚承回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触,温热滑腻。 软得不可思议。 姚舒本以为用两个手可能会有些胜算,也是她铆足了力气就是撼动不了他分毫。 甚至都用上的身体的力气去掰他的手。 那点儿力气对裴砚承来说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儿因为用力而憋红的小脸。 两个小手可以被他一手掌握,细瘦的手腕使劲地想要赢过他。 也是在这时,他才知道她是有多么想去南星大学。 裴砚承阖眼,又睁开。 缓缓松了手下的力道。 姚舒在这个间隙掰倒了裴砚承的手,语气难掩惊喜:“哈哈我赢了!” “嗯,糯糯赢了。”裴砚承说,“我不会再反对你考南星大学。” “那这次的冬令营?” “去吧。” 惊喜之余,姚舒试探地问:“叔叔……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没有,”他轻轻笑了下,“是糯糯力气大。” “谢谢叔叔。” 她的音调软软的,带着掩盖不住的雀跃。 比刚才他在房门外听到的那几声娇滴滴的叔叔,还要叫他心软。 他让着她。 也情愿让着她。 时间一晃而逝,一月中旬各大高校的冬令营陆续开营。 姚舒离开黎城,坐上了前往南城的航班。 本次南星大学的冬令营面对的是全国所有高三学生,进行选拔之后挑选一小部分综合成绩优异的学生,在校学习一周的时间。 届时冬令营会有创意挑战赛、院系及专业体验,文化体验课等活动安排,这也是能提前进入心仪学校的一次机会。 学生的住宿是学校统一安排的,就在南大附近的酒店,过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这边姚舒刚收拾好行李,就收到负责老师的通知说要集合。 匆匆忙忙赶过去开了个小班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正巧是饭点,几个认识的同学说要聚一聚。 姚舒也被一同拉了去。 一伙人去吃了花甲粉丝汤,有男生出手阔绰,请每个人都喝了奶茶。 大家聊着天吃这粉,姚舒吸了口奶茶,浓郁甜香的味道入口,心情也变得十分愉悦。 她忍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情。 选了几张照片,编辑了下发朋友圈。 在滑到那张花甲粉和奶茶的照片时,姚舒想到裴叔叔向来不让她吃这种垃圾食品。 思及此,她点开联系人,屏蔽了裴砚承。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格林会里,陈珂正和宋诗语正在打台球。 裴砚承端着一杯酒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眼睛时不时瞥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他略显烦闷地喝了口酒,拿起手机又放下,点开屏幕又关闭。 陈珂正注意到裴砚承的神情:“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没有。” “那就是为家里那小孩儿烦心了?”陈珂正打出一个球,“听说她去南城参加冬令营去了啊?” 裴砚承没什么心情聊天,冷淡地“嗯”了声。 陈珂正笑了笑。 “小舒只是去参加一个学校里的冬令营而已,又不是去干嘛,还能被人贩子拐走不成?她也不小了,总不可能永远在你的保护下生活吧。” 裴砚承反问:“怎么不可能?” 陈珂正一愣,险些失笑。 “徐洋最近不是交了个做直播的女朋友嘛,这小子这段时间带着女朋友到处玩,听说过几天要陪他女朋友去参加直播平台的年度盛典,地点好像就在南城。”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小舒一个人呆在南城,可以让徐洋过去看看。” 裴砚承摩挲着酒杯,没接话。 球局结束,陈珂正放下台球杆走过来:“不过冬令营会有老师陪同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裴砚承只是说:“她胆子小,又怕生,住宿、饮食方面可能会不习惯。” 正好在刷朋友圈的宋诗语看到姚舒新发布的朋友圈,笑道:“小舒应该不会不习惯吧,我看她新发的朋友圈还跟同学出去玩了,看起来挺开心的呀。” 裴砚承没有翻朋友圈的习惯,听到这话,也打开了朋友圈。 手指翻动。 往下,再往下。 直到朋友圈都翻到了三天前的动态,还是没有看到姚舒发的。 陈珂正狐疑地看他一眼:“小舒该不会是把你给屏蔽了吧?” 裴砚承手指一顿。 隐隐皱了眉。 宋诗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小舒太可爱了,屏蔽长辈朋友圈这种操作太真实了。说真的,我就是怕我爸妈唠叨,所以也把他们屏蔽了,” 陈珂正也忍不住笑:“这么说,小舒是不是嫌承哥太唠叨了啊?” 盯着手机屏幕的裴砚承,额角突地跳了一下。 “闭嘴。” 陈珂正和宋诗语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强行忍住笑意。 看着那一片空白的朋友圈,裴砚承一阵烦躁。 再翻开未接来电,也没有姚舒的电话记录。 他关上手机屏幕,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在了桌面茶几上。 这时,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姚舒。 第二十五章 在看到姚舒打来电话的那一刻,裴砚承胸口的那一团郁结瞬间就散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脸上浮现出一闪而逝的笑意。 陈珂正率先捕捉到了他由阴转晴的表情,笑着问:“小舒打来的?” 裴砚承没回他的话,故作淡定地敛起神色,走到包厢外的露台接听电话。 一接通,电话那头软软的声音传过来。 “叔叔,您下班了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裴砚承一本正经端起平日里沉冷的语气。 “没有,你到南城了?” “嗯,到了有一会儿了。我已经在酒店了,刚吃好晚饭。” “吃了什么。” 姚舒想到才下肚的路边摊花甲粉和奶茶,支支吾吾地不想说实话:“就、在学校旁边随便吃了点。” 寥寥几句话,裴砚承听出小姑娘的声音带了些鼻音,不自觉皱了眉:“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没有感冒,就是喉咙有点难受。”姚舒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可能是晚饭吃得太辣了,明天就好了。” “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天气冷,注意保暖,晚上睡觉被子盖好。” “嗯。” “饮食上注意一点,不要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明天喉咙还难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叔叔。” 连着问了她好几句,裴砚承冷不丁想到了什么。 他侧头看了一眼放置在露台的一小株鹤兰望,伸手拨弄了下绿叶:“糯糯。” “嗯?” “你觉得我很唠叨吗?” “???” 姚舒被问得猝不及防,缓了两秒才笑着回答:“不觉得啊,怎么会呢。” 裴砚承静默片刻。 “那为什么,别人都能看到糯糯的朋友圈,只有我不能?” 脸上的笑容僵住,姚舒的脑海里轰得一声炸开。 片刻的慌神后,她对着手机急忙解释,求生欲几乎溢出了屏幕。 “不是的,叔叔。我之前都没有屏蔽你,只有今天屏蔽了,而且、而且我不是故意的……” “糯糯,你还没说为什么屏蔽我。” “我、我晚上吃了路边的花甲粉,我怕您知道我吃不健康的食物,会生我气……” 她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跟小猫儿似的。 裴砚承轻轻叹了口气:“不生气你。只是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姚舒点头应是,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南星大学的冬令营活动安排得很丰富,这几天姚舒都尤其充实,甚至有些忙碌。 不过为了让裴砚承不担心,纵使再怎么忙,她都会在回到酒店之后给裴砚承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这天晚上,姚舒接到一通电话。 是徐洋打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接到徐洋的电话,觉得有些意外。 令她更意外的是,电话里徐洋告诉她,他也在南城,正在她的酒店楼下。 姚舒匆匆套了件羽绒服就下了楼,果然看到徐洋站在酒店外的大理石圆柱旁。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是他的女朋友段薇薇。 南城的夜市繁华,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满了烟火气。 三人去了当地有名的茶楼吃夜宵,段薇薇拿着菜单在点菜,徐洋给姚舒倒了杯茶,笑着问:“在南城还习惯吗?南大的冬令营好玩不?” “还好,每天都挺忙的。”姚舒扶着茶杯笑了笑,“不过真的好巧,没想到徐叔叔你也在南城。” 徐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说:“是啊……还真的挺巧的。” 巧到他刚定下行程准备和女朋友出海海钓,便接到了裴砚承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办公室内,裴砚承破天荒一改常态,微笑着关心起了他的个人生活:“听陈珂正说你交女朋友了,这段时间在国外玩的怎么样?” 徐洋讪讪:“还、还行,也就那样。” “过几天要和女朋友去南城?” “对……陪她去参加平台的年度盛典,”徐洋莫名瘆得慌,“承哥,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带女朋友出去玩玩挺好的。” 裴砚承笑了笑,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两张票,“正好,我这边有两张南城巴塞尔艺术展的门票,你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徐洋愣愣接过,看了看门票的日期。 “我没那种艺术细胞,这种艺术展我是看都看不懂,我就不去了吧。” 他把门票放在了桌上。 裴砚承放下手里的钢笔,起身走到他面前,笑着把门票重新放进他的手里:“看不懂没关系,主要是感受展会的艺术氛围。” 徐洋:“承哥,我真不太想……” 裴砚承打断他,继续温和地笑:“巴塞尔艺术展一年一次,属实难得,去看看也不错。” 徐洋总觉得裴砚承笑容瘆得慌,不敢再推脱,只好接过。 “那……行吧。” 刚应下来,裴砚承淡淡的声音就传过来:“看展的时候,顺便帮忙照看一下姚舒,她在南大参加冬令营。” 徐洋:“……”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对他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门票的,亏他还感动了一下。 “徐叔叔?”姚舒看到徐洋端着茶壶出神,“徐叔叔,你没事吧?” 徐洋飘远的神思回笼,无奈地扶了下额头,“没事,就是有点心累啊。” 曾几何时,他堂堂一徐氏木业太子爷也有沦为工具人的一天。 姚舒问:“你要在南城待几天呀?” 徐洋:“待到下周三。” 姚舒又惊又喜:“我们冬令营也是下周三结束,太巧了吧!” 徐洋哭笑不得:“……可不是吗。” “反正这段时间我都在南城,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给我打电话。” 聊天的那几分钟,服务员已经把菜都端了上来。 姚舒咬了一小口蟹粉汤包,浓郁鲜甜的汤汁充斥着味蕾。 徐洋把一屉红糖糍粑往她那里移了移。 “我看这家店的评价不错,味道应该还可以,你多吃点,要是饿瘦了承哥该心疼了。” 提到裴砚承,姚舒也忍不住关心一下:“裴叔叔他还好吧?” “承哥就是一天到晚忙工作,这会儿又去法国出差了。” “叔叔去法国啦?” “去法国谈项目了,毕竟他现在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养家糊口?” “对啊,不就是为了赚钱养你嘛。” 姚舒脸红了,闷头吃汤包不吭声。 菜过三巡,徐洋的女朋友段薇薇开始拿着手机支架做直播,和粉丝们聊着天。 在直播平台上段薇薇有八十万的粉丝量,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 “对,这里就是南大边上的春熙茶楼,味道确实很不错哦。” 段薇薇开始对着手机一一介绍餐品,“这是蟹籽包,这是藕条,呀!谢谢秋生哥送的浪漫气球!” 姚舒被段薇薇稍显浮夸的惊叹声吸引了注意,侧头看去。 徐洋对姚舒说:“薇薇做直播的,每天都有直播任务。” 姚舒点头表示理解。 “怎么样,我女朋友长得还可以吧?”他挑了挑眉。 女孩儿大眼睛高鼻梁,眼眶又深,颇有点混血的长相,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坯子。 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拍到了正在东西的姚舒。 弹幕瞬间被刷屏。 “主播主播,看一下刚才吃饭的妹子啊。” “感觉妹子长得好可爱。” “这是主播的妹妹吗?介绍一下啊。” …… 架不住弹幕太过热情,段薇薇天生自来熟,十分大方地坐到了姚舒旁边,笑着和她一起入镜。 “怎么样,我妹妹可爱吧?我妹妹可是妥妥的学霸一枚,入选了南大的冬令营哦。” 还有些懵的姚舒呆呆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腮帮子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 底下的弹幕在疯狂刷屏。 她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她不太适应这种场面。 有点镜头恐惧症。 好在段薇薇没再拉着她直播,移开镜头播别的去了。 吃完夜宵后,姚舒便回到酒店休息。 洗过澡躺在床上翻看自己上体验课的照片,想挑选几张好的给裴砚承发过去。 少女心思作祟,姚舒把照片用p图软件修了修,又将自己的脸p小了点,加了个甜美的滤镜。 确认完美后,才给裴砚承发了过去。 斟词酌句后,编辑了一段话: 叔叔晚上好,我已经回酒店了。今天上了体验课,这是课程的照片,请查收[爱心] 发出去没多久,裴砚承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姚舒清了清嗓子,接通。 “叔叔。” “嗯,见到徐洋了?” 她愣了下。 裴叔叔怎么知道她今天见到了徐洋。 “呃对,徐洋叔叔也来南城了,他还请我吃了春熙楼的夜宵。” 裴砚承听出她的嗓音仍旧嘶哑,皱眉问:“喉咙还没好?” “只是一点点哑……不难受的。” “嘴硬。” “真的……” 姚舒听到裴砚承那边有交谈的声音,有人走过来跟他说了什么,裴砚承用英语回了句稍等。 接着,他对姚舒说:“糯糯,我有点事,待会打给你。” “好,叔叔您先忙。” 挂断电话后,姚舒不禁感慨,裴叔叔好像真的很忙。 方才徐洋开玩笑说的那句“养家糊口”,莫名又跳进了她的脑海里。 另一边,裴砚承刚刚谈拢了合作,对方笑着给他斟上酒。 “这次能和创铭集团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听闻裴总对酒很感兴趣,我认识一个酒庄的老庄主,藏了好些名酒,要不您多留几日,一起去他的酒庄品品酒?” 裴砚承淡笑着与他轻轻碰了下杯,婉拒了他。 对方笑着打趣,“难不成裴总是急着回去陪家里那位小公主?” 裴砚承笑了笑,没否认。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三天南大冬令营就要闭营了。 早上八点,姚舒在酒店里洗漱准备去上课,突然响起刺耳的火警警报声。 酒店广播迅速通知撤离,全部人员都撤离到了酒店外。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却是一场乌龙。 其实是酒店一位客人不小心触发了烟雾报警器,事实上并没有着火。 当天,冬令营的负责老师就召集学生开了个班会。 原来,因为这次的着火事件,全员撤离的时候学校发现有女生把外校的男朋友带进了酒店。老师觉得这种行为非常不妥,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讲中学生行为守则。 离校的时候已将近晚上六点,和姚舒一同回酒店的同学小声抱怨着:“烦死了,我听说因为这事老师晚上还要来查寝,搞得跟住寝室一样,真是无语。” 姚舒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回到酒店开始整理这几天的学习内容和知识点。 晚上六点半,窗外的霓虹灯匾接二连三亮了起来。 南城迎来最新一轮的寒潮,屋外冷空气凝结成冰。姚舒嫌冷,不想出门吃晚饭,打算叫个外卖。 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外卖软件,门铃突然响了。 她放手机跑到门口,从监视器看出去。 寒冷的冬夜,男人一袭黑色大衣站在门口,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单薄。 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淡淡的光影。 姚舒心头猛然一震。 是裴砚承。 她几乎怀疑自己的看错了,回过神来立刻就打开门,脸上满是惊愕:“裴叔叔??!” 裴砚承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浮现笑意。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南城。徐洋叔叔说您在法国出差,我以为您还在国外呢。” “嗯,刚忙完法国那边的事。” 此时姚舒才注意到裴砚承脸上明显的倦色,声音也有些沙哑。 从法国到南城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估计裴叔叔都还没来得及休息。 “叔叔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会很累吧?您不用去休息吗?” 事实上,裴砚承的确倦意,结束了法国的工作后,时差都没倒就赶来南城见她。 不过倦意再深,在见到他的糯糯时也都消失殆尽了。 “还好,不累。” 裴砚承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描淡写,“徐洋说,你想我了。” 伫在原地的姚舒睫毛惊恐地颤动了下,脸瞬间羞红了,忙不迭矢口否认:“没有我没说过,是徐叔叔他乱说的!” 他毫不在意地反问:“这么说,糯糯不想我。” 姚舒噎住,眨了眨眼睛。 裴砚承仍垂眸看着她。 她脸红了一大半,低下头嗓音细细的:“……想、想叔叔的。” 裴砚承低低笑出声。 姚舒低头不说话,脸颊莫名越烧越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的声控灯因为两人短暂的沉默暗了下去。 四周陷入黑暗,从屋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依稀能看到他胸口质地细密的大衣纽扣。 “糯糯是想一直让我站在门口说话?” 声控灯再次亮起来,裴砚承抬手转了转腕表:“很冷。” 姚舒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裴砚承迎进屋,给他倒了杯热水。 裴砚承接过,低头在小姑娘的脸上审视了一圈:“瘦了,在南城这几天没吃好?” 姚舒捂了捂脸:“……有吗?” 他瞥了一眼垃圾桶:“少吃点垃圾食品多吃饭,就不会瘦了。” 姚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垃圾桶里还放着一个空奶茶纸杯。 当场被抓包,姚舒尴尬地转移话题:“对了,叔叔是来南城出差的吗?” 叔叔应该不会特意来南城看她的吧? 裴砚承动作一顿,不自然地松了松领带结。 “嗯,有点事,来见一个重要客户。” “顺便来看看你。” 姚舒了然地点点头。 正迟疑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门铃突然又响了。 裴砚承蹙眉:“这么晚了谁还在找你。” 姚舒疑惑了三秒,刚才同学说的那句“老师查寝”蹦进了脑海。 顿时警铃大作,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 “糟了,一定是老师来查寝了!要是让她看到我带男朋友回酒店,一定会通报批评我的……” 裴砚承笑意稍淡:“男朋友?” “她会误以为叔叔您是我男朋友,让她看到就说不清了!”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裴砚承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藏哪里好。 无暇顾及其裴砚承的反应,姚舒拉着他的手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对不起啊叔叔,我不能让老师看到您,麻烦您在这里待一会儿。” 关好卫生间的门后,姚舒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不是老师,而是徐洋。 “徐叔叔?” 徐洋:“我也是才听说酒店着火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其实是烟雾报警器出了故障,没有真的着火,谢谢徐叔叔关心。” “没事就好,不然承哥得揍死我。” 徐洋撇了撇嘴,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放心不下你,我看他忙完法国那边的事,一定巴不得立刻就来找你。” 姚舒干笑了两声。 看了眼身后的卫生间门。 徐洋继续说:“不过你别看承哥他平时人模狗样的,其实他这个人特好面子。想来见你肯定不会大方承认,说不定还会找借口说来南城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姚舒:“……” 徐叔叔你可别说了…… 您的承哥可都听着呢…… 以防徐洋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姚舒委婉道:“徐叔叔,我没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行吧。” 姚舒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徐洋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有点疼,借你厕所用用。” 说着,他便走进了屋。 姚舒赶在他之前挡住了卫生间的门:“等、等下!” “咋了?”徐洋一脸疑惑。 “要不……您再忍忍?” “靠,肚子痛忍不住了啊……” “可是可是……” 怕您开门后会后悔您肚子的那团奥利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急着在这时候来。 徐洋见姚舒满脸古怪,好奇心更重了。 “小舒,你该不会不学好,晚上偷偷约会,在卫生间藏了个野男人吧?” “……” 她的沉默让徐洋更加断定的心中的猜想,撸起袖子一遍对着卫生间骂道。 “野男人癞/□□还想吃天鹅肉!脸皮比我奶奶脚上六十年的老茧还要厚!看我不把你打出鸡眼脚气灰指甲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与此同时,徐洋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 下一秒,瞬间僵硬在原地。 卫生间内,裴砚承西装笔挺长身而立,缓慢整了整衣襟。 “骂谁?” 第二十六章 不大的空间里,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承、承哥?!”徐洋的嘴巴张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后悔了一步,“你怎么也在这儿?” 裴砚承不动声色缓步走出卫生间:“你刚才说的癞/蛤/蟆是指谁?” 徐洋求生欲极强,急忙说:“可不就是带着小舒不学好的野男人嘛,我这不是怕小舒误入歧途帮承哥你打击非法早恋嘛,现在高中生早恋真的太多了,还有挺个肚子上学的,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万一那男孩子不认账抛妻弃子什么的……” 姚舒:“?” 没想徐洋越说越离谱,仿佛她真的偷摸早恋肚里还有了个娃一样。 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然而这招也确实管用,裴砚承明显脸黑了几分,眉心微蹙,视线往她这里扫了过来。 姚舒脸色涨红,刚想解释,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晚饭没吃?”裴砚承揉了下她的头。 姚舒点点头:“今天没在学校吃,本来想叫个外卖的,还没来得及点。” 裴砚承觉得外卖不健康,带姚舒去餐厅吃。 “想吃什么。” 姚舒想了想,说了一家南城老字号面馆,就在大学城附近。 夜晚七点的店里生意火爆,食客和服务员穿梭在方桌之间的过道,姚舒他们排了会儿队才点到餐。 大厅内吵吵嚷嚷的,烟火气息十足。 裴砚承喜静,觉得大厅人员冗杂,加钱选了个二楼的小包厢,隔绝了外面纷杂的人声。 徐洋把女朋友段薇薇也叫了过来,想着给裴砚承介绍一下他的新女朋友。 段薇薇第一次见裴砚承,相比姚舒之前见到她那次要矜持不少,说话温声细语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洋旁边。 颇有些见长辈的拘束。 姚舒点好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一碗酱香小排面,谢谢。” 坐在她旁边的裴砚承淡淡补充:“不要辣,不要葱和香菜。” 姚舒愣了愣。 没想到裴叔叔还记着她的口味。 服务员微笑着接过菜单,唰唰写了几笔:“好的,请稍等。” 徐洋一边帮段薇薇拆开餐具的塑封纸,一边问:“小舒不吃葱和香菜吗?” 姚舒不好意思地“嗯”了声:“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小朋友挑食可不好哦。”徐洋说,“承哥你倒好,挑食还这么惯着她啊。” 裴砚承指腹摩挲青瓷茶杯光滑的边缘,说得漫不经心:“她不喜欢吃就不吃,再挑食也是养得起的。” “可不是,承哥家大业大的,工作还这么拼能养不起嘛。对了,这次准备在南城待到什么时候?” “明天。”裴砚承说。 姚舒迷茫地看向裴砚承:“明天就走吗?叔叔在南城只待一晚上就要回去了吗?” 裴砚承伸手,将她额头翘起的一小绺头发压下去。 “嗯,明天公司有内部会议,你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徐洋轻轻叹口气:“看你这两眼乌青的,从法国马不停蹄地赶来南城,就只为看小舒一眼,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肯定给你家小朋友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啊。” 姚舒心头一跳,小声解释:“不是的,叔叔是来南城出差的,要见一位重要客户,顺便才来看我的。” 闻言徐洋一愣,强忍着笑:“见客户的啊,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南城,第二天又马不停蹄飞回黎城参加会议,这么长途奔波的,看来这个客户确实挺重要的啊。” 姚舒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纠结在一起。 裴砚承冷冷觑他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男人的声音冷下来,极具威严。 徐洋讪讪地闭了嘴。 压下心底的那层惶惑不安,姚舒悄悄打量坐在她旁边的裴砚承。 男人西装笔挺,解开了两颗纽扣。里面是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领带、腕表齐全,银质的领带夹仍妥帖地别在领带上。 俨然是一副商务谈判的正装模样。 就像徐洋说得那样,裴叔叔在法国谈完工作后应是一刻不停地就来了南城。 甚至没来得及换一件舒适的西装便来找她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砚承微微侧头:“在看什么?” 姚舒心虚地挪开眼低头喝水:“……没看什么。”。 店里生意太好,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服务员才把几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 也许是厨师太忙,虽然点单之前说了不要放葱,但姚舒点的那碗酱香小排面上,依旧漂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裴砚承拿起筷子,低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挑起了碗里的葱花。 自然到仿佛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另一边的徐洋看得险些跌了手里水杯。 吃到一半,姚舒收到同学发来的消息,老师马上要来查房点人数,让她赶紧回来。 姚舒快速扒拉了几口面,捧着碗一口气把碗喝了,匆匆忙忙拿起羽绒服往身上套。 徐洋搁下筷子问:“这么着急走吗?” “你们慢吃,我送她回去。” 裴砚承起身,走至姚舒的跟前,替她整理了下衣领,然后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 这件羽绒服对姚舒来说本来就大,拉链全部拉上后她的半张脸都藏在了领子下面。 裴砚承看了她几秒,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把羽绒服的大帽子给她带上了。 姚舒被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她睁着眼睛看他,声音闷在衣服里,有些低低的:“叔叔,我没那么冷。” 裴砚承恍若未闻,拢了拢她的帽子:“衣服穿好。” 姚舒懵懵地晃了晃头,帽子上的毛领毛茸茸地跟着晃动。 “走了。” 裴砚承拍了下她的脑袋,驱步走出包厢。 身后摇摇摆摆地跟着一个小粽子。 与此同时,包厢内段薇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便挂断了电话,神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徐洋问。 “没事,就是骚扰电话。”她把电话关机后扔在一旁,看着姚舒和裴砚承离去的背影说,“感觉这个小姑娘被保护得很好呢,她叔叔一定很宠她吧。” “可不是么。”徐洋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说,“宝贝到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承哥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她了。” “你不说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觉得你哥对她有意思呢。” “肯定不可能啊,那小丫头看着跟未成年似的,承哥就是把她当小孩儿养着的,怎么可能有那么禽兽的想法。” 裴砚承把姚舒送回去后便回到周耀给他定的酒店休息。 躺在床上,刚才徐洋说的早恋怀孕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莫名跳进脑海里。 他给姚舒发了一条信息:[老师来过了么?]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裴砚承看着静悄悄的手机,没有半点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里才弹出姚舒回复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应该是刚洗完澡,语音里面有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小姑娘刻意提高了音量。 [老师已经来过了,叔叔你也早点睡哦,叔叔晚安!] 夜色昏沉,电子时钟缓慢跳动着数字。 裴砚承反复点开那段语音听了好几遍。 直到倦意倦意袭来,他终于放下手机,闭眼睡去。 第二天依旧是一个没有太阳的早晨,清晨的浓雾未散,整个城市都朦朦胧胧的。 去机场之前,裴砚承去了趟姚舒的酒店,还特意去茶楼给她买了份早餐。 说来也巧,刚到酒店门口,就看到姚舒和一个男孩站在一起,两人说着什么。 裴砚承的脚步一顿。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后退一步,站在了廊柱后侧。 凝神看过去,男孩带着棒球帽,笑着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姚舒。 姚舒耳边别着烟粉色的发卡,明媚娇妍,笑意吟吟,眼睛也弯弯的。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裴砚承收回目光,看向突然出现的徐洋:“你怎么在这。” “跟你一样,来看看小舒啊。”徐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呢,看得脸色铁青的。” “哎哎,这不小舒吗?”徐洋惊呼,朝姚舒挥手,“小舒儿!这儿呢这儿呢!承哥你看到小舒不过去躲在柱子后面干嘛啊?” 裴砚承:“……” 你能不能闭嘴。 姚舒循声看过去,看到站在廊柱后面的徐洋和裴砚承。 脸色绽开笑容,小跑着跑过去,在他们面前站定后,气息还有些不稳,微微喘着气。 “叔叔!我还以为你已经上飞机了,你来找我吗。” 裴砚承故作姿态,抬手松了松领带结,淡淡“嗯”了声。他看了眼走远的男生,冷不丁开口:“刚刚那个人是谁。” 姚舒愣了下:“是我在冬令营认识的一个同学。” 裴砚承低头看腕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都跟你说什么了?” 姚舒抬着头,眨了眨眼睛。 只不过是很没有营养的寒暄话语,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复述一遍。 裴砚承淡淡睨她一眼,继续若无其事道:“当然,你不想说也没事,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阴阳怪气”四个字突然蹦进姚舒的脑海。 总觉得如果她真不说,裴叔叔肯定又要不开心。 她薅了薅刘海,如实回答:“其实我跟他不是很熟,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这几天要降温,让我注意保暖。还有,因为昨天实验课我帮了他,他为表示感谢送了份早餐给我。” 说完,她把手里的早餐举到裴砚承的面前。 裴砚承看了她几秒,伸手接过。 就在碰到塑料袋的那一秒,手指从袋口划过,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清什么情绪。 “抱歉,没拿稳。” 徐洋:“……” 您这演技还能再假一点吗? “啊,没事。” 姚舒捡起袋子,左右看了一圈,里面的包子用塑料袋包着,也没有弄脏。 一双指骨分明的手从她眼前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早餐。 “这个脏了,不要吃了。”裴砚承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吃这个。” 姚舒接过,袋子里沉甸甸的有不少。包装也异常精致,用保温袋包得严严实实,还是热气腾腾的。 她弯着眼睛笑:“谢谢叔叔的早餐。” “去上课吧。” “好,叔叔再见,徐叔叔再见!” 直到看着姚舒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裴砚承才淡淡收回视线。 徐洋问:“承哥这就准备去机场了吗?” “嗯,”裴砚承说,“南城太冷,我给姚舒定了几件衣服,下午应该会送到你那里,晚上等她放学了你帮忙送过去。” “哦哦。” 裴砚承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塑料袋,毫不犹豫地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 冬日的天早早地暗了下来,天边是浓重的深蓝色,姚舒结束一天的课程整理好东西回到酒店。 浴室里热气氤氲,正准备洗澡的姚舒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原本别在耳侧的那个发卡不见了。 那是裴叔叔送给她的发夹。 姚舒瞬间慌了神。 回来的时候风很大,可能是在她拨弄吹乱的头发时掉在地上了。 来不及多想,她套上衣服就急匆匆往外跑,沿路一点一点地找过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很大,冻得她的脸有些疼。姚舒拢了拢围巾,继续边走边找。 校外的林荫道上路灯坏了几盏,线路有些接触不良,这会儿一闪一闪的跳动着。 夜晚寒冷,路上没什么人。姚舒走到一半,前方忽然有个男人挡住了她的路。 她下意识抬头。 衣服单薄,头发很乱,满脸的胡茬。一双黑框眼睛架在鼻梁上,尤其不修边幅。 男人停在原地,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姚舒皱了皱眉,往路的旁边走。 眼镜男紧随其后,再一次挡住了她。 姚舒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眼镜男拿出手机和她比对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见见你姐姐,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另一边,徐洋等了会儿没等到姚舒,打她的电话也没打通,于是把包裹寄存在酒店的前台。 晚上八点,徐洋再次打姚舒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他不放心赶到酒店,结果得知姚舒不在酒店。他又去了学校,却被告知姚舒早就走了。 裴砚承接到徐洋电话的时候,正好结束长达七个小时的会议。各高层争执不下,会议一开就是一整天,直到夜色浓重才堪堪收尾。 刚坐下准备阖眼休憩的裴砚承蓦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额头的青筋隐现,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着白。 “你说什么?姚舒不见了?!” “承哥你不要太紧张了,她都这么大人了肯定丢不了,说不定和同学出去玩儿了,小孩子嘛,玩疯了就不注意接听电话,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别担心。” “别担心?电话打不通,人不知去向,你让我别担心?” 裴砚承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额头突突地跳,“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一个糯糯给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穷到拾破烂的嘟嘟4个;伽小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一只龙骨22瓶;babygirl022810瓶;428508717瓶;霉霉3瓶;喵、麻辣火锅不要渣、枝枝葡萄、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史莱克1瓶; 非常感谢大家,挨个亲一口~ 第二十七章 徐洋被他的极冷的声音震住。 平时那么冷静自持的人,只要是关系到姚舒的事情,总能轻而易举的失控。 他不敢再多说话,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再打打她的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 裴砚承拿起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先报警,我马上过来。” 晚上十点半,裴砚承抵达南城。 “还是没有消息吗?” 徐洋摇摇头。 南城的夜晚很冷,耳边风声猎猎,丝毫没有停息的征兆,远处灯火明明灭灭,间歇跳动着。 裴砚承手指握拳又松开。 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入肺腑的慌乱。 正当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段薇薇的手机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便挂断了。 徐洋问:“又是那通骚扰电话?” 段薇薇含糊不清地嗯了声:“拉黑了也没用,换着手机给我打电话,我都被烦死了,还是干脆关机好了。” 正当她想关机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 进来的是一条短信。 [薇薇,你不见我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你的妹妹现在在我这里,如果你想她平安无事,就来雍丽城a座203。] 段薇薇皱眉,想要删除短信。 徐洋觉得不对劲:“这是谁?” 段薇薇:“我、我不知道……就是骚扰短信而已,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根本就没有妹妹啊。” 手机再次进来一条消息。 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裴砚承瞳孔骤然缩小,身形一颤险些没有站稳。 姚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镭射灯。灯球缓慢转动着,在包厢内投下五颜六色的光斑。 墙壁上的电子屏幕里放着伴奏,但并没有人唱歌。 这里应该是南城的某家娱乐会所。 刚醒来时头还有些胀痛,缓了几秒钟,姚舒撑着额头慢慢坐起身。 “终于醒了?” 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姚舒转头看,只见一个男人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在削苹果。 是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眼镜男。 姚舒一下子直起身子,往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谨慎地看着他:“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见一见你姐姐。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她根本不会见我。” 眼镜男依旧削着苹果,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太清楚你说的我姐姐是谁?” “知不知道你的姐姐段薇薇其实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不顾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段薇薇。 不就是徐洋的女朋友吗? “你是她的前男友吗?”姚舒小心翼翼说,“可是她不是我姐姐,事实上,我也只跟她见过两次面而已。” 眼镜男看她一眼,冷哼了声,并不相信。 “别装蒜了,我看到她带着你直播了,她说你是她的妹妹,在南星大学参加冬令营。” 前几天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天她和徐洋在茶楼吃饭,段薇薇确实拉着她直播了一会儿,而且还跟直播间的人介绍说她是她的妹妹…… 眼镜男看到她的表情,断定心中所想:“还说不认识她吗?” 姚舒沉默下来。 她注意到男人的衬衫左胸口是一家上市传媒公司的logo,虽然头发很乱,但是手指很干净,手腕上的那块腕表看起来也是中高端的。 她试探着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有一份收入不错而且得体的工作吧?但是现在你把我关在这里,这样是犯法的还会坐/牢,你应该也不想因为感情的事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吧?” “你给我闭嘴!” 眼镜男突然暴怒,将水果刀狠狠扔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姚舒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男人突然冷笑:“前程?事到如今我还有前程吗?没认识她以前,我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一些小存款。我每天给她充钱刷礼物只为了她能在直播平台有一个好的推荐位,后来我的积蓄都花完了,我知道没钱就意味着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他痛苦地抱住头。 “可是我真的好爱她,为了她我不惜动用公司公款来留住她,现在公司已经在彻查我,很快就会东窗事发。” “既然我的人生已经毁了,那不如一起下地狱。”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眼镜男看了眼,盯着姚舒兀自笑起来:“正巧,你姐姐来了。” 他把手机扔在一旁,站起来一把拉住姚舒的手腕。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姚舒使劲挣脱,还是挣不开他。 手腕很疼。 “放开我!” 因为她的挣扎,男人的耐心已经告罄,抬手就朝她挥过去:“老实点!”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他还未来得及转头看清来人,腰侧便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感。 力道巨大,他瞬间就被踹翻在地。 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他在地上痛苦嚎叫,怀疑肋骨都断了几根。 站在一旁的姚舒被那一声巨响惊出满身冷汗。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在看清来人后,她眼眶一酸,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撞进裴砚承的怀里。 “叔叔!” 小脑袋撞在他的胸口,裴砚承稳稳当当接住她,手掌从她的头顶滑至肩膀,轻轻揽住。 “别怕,没事了。” 怀抱很温暖,姚舒眼睛酸涩得不行,她不想让叔叔担心,忍住没哭。 原本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脸上变得脏兮兮的,乖顺的头发也乱糟糟,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尤其是手腕和脖子处,留有挣扎过的伤痕。 领口的纽扣散了好几颗。 裴砚承眉目一沉,声音都似有颤抖:“他欺负你了?!” 姚舒惊魂未定,短暂懵了一下。 随即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裴砚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包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洋和段薇薇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怎么样了?找到小舒了吗?没事吧?” 姚舒:“我没事。” 就在他们分神的那一瞬,趴在地上的眼镜男突然拿着刀挥了过来。 裴砚承眼疾手快抱着姚舒躲闪开。 眼镜男发了狠往他们这边刺,几番对峙下来,裴砚承夺过他的手里的刀,再一次将他踢倒在地。 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眼镜男呼吸不过来,脸憋红大张着嘴。 裴砚承目光阴冷,丝毫不顾他的求饶,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了他。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发生这件事之后,徐洋洋和段薇薇之间气氛有些冷,两人已经先一步驱车离开。 裴砚承送姚舒回酒店,汽车在路上疾驰,驶过沿路越来越多的灯,光影在他的脸上相继掠过。 姚舒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裴砚承也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一言未发。 车内安静得出奇,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试着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可犹豫再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观鼻鼻观心,隐隐觉觉得裴砚承周身气压有些低。 叔叔好像生气了。 自己好像确实挺让他不省心的。 “对不起,让叔叔担心了。” “知道我会担心你还乱跑?”裴砚承淡淡看她一眼,“说说看,从学校出来后为什么没有乖乖呆在酒店里,晚上出门去干什么了?” 姚舒两个手搅在一起:“东西丢了,出门去找了。” “什么东西。” “是叔叔送我的礼物。”她小声。 裴砚承稍顿。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当时小姑娘得知手链是他八百万在拍卖会拍下的时候,惊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觉得太贵重,非要还给他。 在有些方面,她确实执拗得很。 裴砚承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伸手按了按。 “糯糯,我跟你说过了,那条手链没那么贵重。丢了就丢了,我可以给你再给你买一条。” 姚舒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丢的不是手链。” “是发夹。” 裴砚承怔住:“发夹?” “嗯,就是叔叔送我的那个发夹呀,烟粉色的,很漂亮的。” 这个回答远在裴砚承的意料之外,他知道那个发卡,是他在饰品店挑的,不过几十块钱而已。 “一个发夹而已,有那么重要吗,非要去找?” “重要的……”她说得很小声,“那是叔叔送给我的……” 裴砚承凝神看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知不觉收拢。 车内安静无声,他的整个胸腔却因为她的话而慢慢鼓胀起来。 那是一种他想法设法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此时此刻,却像深埋在泥土里的种子,不可避免地破土而出。 一向乖巧的她听话懂事,没犯过什么错,他自然也不会严词说她什么。本来想就这件事好好教育她一番,却在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口。 到最后,所有的话只化作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裴砚承俯下/身靠近她,抬手盖在她的脑袋上,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糯糯,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车厢狭窄,成熟男性的烟草味道突然逼近,姚舒的小脑袋下意识缩了缩。 她抬起眼睛与裴砚承对视,瓮声说:“好。” 半个小时后,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下车打开车门,冷空气铺面而来,姚舒把两个手缩到羽绒服的袖子里,下巴埋进了围巾里。 裴砚承抬手帮她把围巾拢紧。 “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想,我会处理好。” 姚舒知道裴砚承第二天早上有会议,不会在南城久留,过会儿便要连夜乘坐夜航离开。 她闷在围巾里点点头。 眼睛不经意一瞥,却在下一秒看到裴砚承的手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 伤口蜿蜒在手背,血迹已经干涸,看起来有些吓人。 刚才车内灯光昏暗,裴砚承一直坐在暗处,她并没有注意到他受了伤。 不止手背,连额头上也有一小处浅浅的擦伤。 应该就是在和眼镜男交手的时候受的伤。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砚承看了眼自己手背的伤口,不以为意:“小伤而已,不要紧。” “伤口看起来好像很深,还是处理一下吧。” 姚舒在酒店服务台要了些药品,坚持让裴砚承处理一下伤口。 房间内亮着暖色调的灯,窗外霓虹闪烁,玻璃窗将一大片月色揽入室内。 裴砚承脱下身上的大衣,姚舒眼明手快接过他的衣服,在立式衣架上端端正正地挂好。 他停顿了下,没说什么,往单人沙发那边走。 刚挂好衣服的姚舒几步小跑过去,赶在他坐下之前,往椅背上垫了个靠枕。 裴砚承看她一眼。 她乖乖站在原地不动,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看他。 坐在沙发上的裴砚承短促地勾了下唇角,垂眸开始处理手上的伤口。 房间不大,只有一座单人沙发。姚舒半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裴砚承手上的动作。 不时给他递递东西,帮衬一下。 作为旁观者姚舒的表情也很是丰富,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抿着嘴一脸担忧。 小姑娘本就娇小,半跪着坐在裴砚承的腿边显得更加小巧玲珑了。他略略一瞥,看着不过小小一只。 就像是老宅里养的那只小猫,乖巧温顺地窝在他的脚边。 处理完手上的伤口,裴砚承把棉棒扔进垃圾桶。 紧接着一杯温水就递到了他面前,还有一小包湿巾。 他用湿巾擦了擦手,又抿了口水,终于淡淡开口:“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关心叔叔是应该的。” “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姚舒咬着下唇低头:“因为我今天做错了事,我不该晚上乱跑,让叔叔担心,还让叔叔受伤了。” “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裴砚承忽然语气严肃下来,“既然做错了事,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姚舒倏地抬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极了被吓坏的小鸡仔。 裴砚承轻哂。 “让我想想,该怎么罚你。” 以前在溪城的时候,姚舒就看到过邻居家的小孩儿因为不听话被爸爸惩罚打手心。小孩儿一边哭一边喊疼,打到最后手都肿了。 想到这里,姚舒有些怕,两道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 “叔叔,罚轻点儿……”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语调让裴砚承忍俊不禁。 他垂眸,说:“不行。” 还没反应过来,姚舒只觉得腰际一紧,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下意识抓住男人的领带。 失重感不过持续了几秒,她被轻轻放在了桌上。 裴砚承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臂撑在她的两侧。 这样的高度让两人的视线持平,不用再低着头看她。 姚舒的大脑还处于暂时空白的状态,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纤细的手仍无所适从地抓着他的领带。 两人距离很近。 三秒后,姚舒回过神来,触电般松开他的领带,垂下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和好看的喉结。 再往下,是被她捏皱了的领带。 姚舒的耳根慢慢地红了。 她自觉气氛旖旎之时,额头突然一阵疼痛,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那丁点儿的害羞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舒疼得“嘶”了一声,两个小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砚承。 ??? 裴叔叔居然弹她脑门儿??!! 裴砚承:“怎么,罚轻了?” 姚舒睁大眼,幽怨地看他:“好痛!” 他轻笑了声:“长能耐了,还学会瞪我了。” “我哪有啊……” 姚舒小声嘟囔,兀自揉着自己的额头。 裴砚承笑了下,把一小瓶碘伏和棉棒放进她手里,“帮我擦,额头的伤看不见。” 小姑娘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已经不生气了。听话地接过东西,用棉签轻轻沾了沾,抬起手去擦他额头的伤口。 裴砚承闻胸口处传来一阵发香。 是淡淡的柑橘味道。 很甜,很好闻。 女孩儿微微仰着脸,一脸认真地帮他擦着伤口。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透亮干净的白。 他知道,白皙的颈后,藏着一颗红色的小痣。 是只有他知道的那颗小痣。 额头的动作很轻柔,少女的呼吸无意识拂在他的胸口。 裴砚承的呼吸难得乱了节奏。 下一秒,他已经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姚舒擦药的手一顿,“啊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裴砚承喉结隐隐动了下,从喉咙逸出一个音:“嗯。” “对不起啊,我保证轻一点。”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姚舒仔仔细细地在他额头贴上一枚创可贴,弯着眼睛笑了笑:“好啦。” 这时,裴砚承接到周助理的电话,走到一旁接听。 姚舒从桌上下来,在一旁收拾药品。 电话不长,是关于今晚航班安排的事,挂断电话后,裴砚承看着手机上发来的航班信息,头也不抬地说:“糯糯,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裴砚承抬头看过去。 只见小姑娘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已经睡着了。 他走近,将姚舒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姚舒睡颜恬静,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唇瓣似乎泛着水光,饱满欲滴。 他突然想起之前去影视城探班时,小姑娘穿着修身的旗袍,唇瓣涂上了娇艳的红色。 也是在那天,看着微微翕动的唇瓣,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荒谬的念头。 时间悄然流逝,静谧的灯光下,裴砚承缓缓俯身,凑近她的额头—— 距离她还有十公分的时候,裴砚承停住,又慢慢直起身。 他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 “乖糯糯。” “要快点长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穷到拾破烂的嘟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press、苏好周扬10瓶;枝枝葡萄、平凡的幸福1瓶; 爱你们~ 第二十八章 南星大学的冬令营结束已是一月底,姚舒回到黎城投入学习。在紧张的学习气氛下,三中很快就迎来了学期末,期末考试后就是寒假。 高三学生放假时间晚,离校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大街小巷挂出了红灯笼,公交站台的广告也换成了红彤彤的背景,到处都充斥着年味。 临近年关的时候,黎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雪积得很厚,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气寒冷,已经放假的姚舒窝在温暖的房间里看书做题。 她没什么课外娱乐,也不爱玩手机,放假这几天除了做题还是做题。 夜幕刚至,做了一天题的姚舒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 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新消息提示语,断断续续地响个不停。 是他们的四人小组讨论群。 姚舒点开聊天群,就看到沈量在群里一连发了好几个红包,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阮小妍:谢谢老板![爱心] 沈泽添:沈老板出手阔绰啊。 阮小妍:还有吗还有吗沈老板[星星眼] 沈量:[红包][红包] 沈量:怎么没看到小舒出来冒泡啊? 阮小妍:@摇啊摇小舒快出来领红包啦!! 姚舒拿起手机打了几行字:刚才一直在做题,没看到。 她领了红包,回了个“谢谢”的猫咪表情包。 阮小妍:过几天咱们几个约一下不,今年电影贺岁档有宋诗语的新剧,沈量肯定要去看吧? 沈量:我女神的剧我肯定捧场啊。 阮小妍:那到时候我们约一个呀。 沈泽添:@摇啊摇你在哪里过年。 阮小妍:对哦,小舒老家在溪城,是不是要回溪城过年哦? 姚舒看着屏幕,手机渐渐在手机边沿握紧。 过年,意味着着阖家团圆的日子。 往年她都是跟奶奶一起过年的,两个人吃一顿不算丰盛的年夜饭,平淡而温馨。 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家人可以团聚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缠绕在一起,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拉回了她的思绪。 是舅妈的电话。 当时舅妈嫌弃地想把她塞到远房表叔那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姚舒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接,但电话一直震个不停,势有不打通不罢休的样子。 最后,她还是调整了心情,接起电话喊了一声“舅妈。” 那端,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小舒啊,放假了吧?” “放假了。” “在黎城住得还习惯吧?” “嗯。” “那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舅妈每天都担心你在那边吃不好穿不好,就怕你在别人家里受委屈。” 那关怀的语气,让姚舒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舅妈情逾骨肉的外甥女。事实上,迄今为止她从未接到过舅妈打来的一通电话。 她不习惯这种场面上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舅妈,你打来电话有什么事吗?” 郑青君说:“你奶奶不在了,你本该来我们家过年的,但是……今年过年我跟你舅舅要去老家,所以我们没办法……” 姚舒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不要埋怨我们……” “不会。” “诶,乖孩子。” 隔着电话姚舒都能感觉到郑青君眉开眼笑的样子。 她又说:“对了,你弟弟小斌不是马上就要小升初考试了嘛,你成绩好正好可以教教他,年后回来给他补补课吧。” 姚舒觉得头有些痛。 “舅妈,我马上高考了,初八我就要去学校补课。” “你成绩那么好还补什么课呀,这种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呀……” 女人尖锐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姚舒沉默地听着。 突然,一双大手抽走了她的手机。 姚舒愕然抬头看去。 裴砚承没有任何迟疑,挂断了电话。 “如果这种电话接了会让你难过,那就不要接。” “是我舅妈打来的。”姚舒低声说。 “在这样的亲戚面前你没必要委曲求全,当时在溪城我就说过,你跟我,我来养你,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以后这种电话不要接,知道么。” 姚舒仰着脸,一双澄澈地眼睛望着他。 许久,她问:“叔叔,今年,我能跟你一起过年吗?” 裴砚承拍了下她的头,觉得有些好笑。 “不然呢,你是裴家的人,不和我过和谁过。” 姚舒重重点了点头,因为开心说话的尾调轻轻上扬,“要跟叔叔一起过年。” “过几天老爷子回国,你跟我一起去趟老宅。” “裴爷爷回来了?” “嗯。” 姚舒和裴砚承回到麓园老宅那天,雪依旧下得很大,整个城市都是雪白一片。 麓园是典型的中式园林别墅,走进入户大厅之前要先经过一个偌大的院子,种着许多裴爷爷钟爱的珍稀植物。 此时院内冰天雪地,小路上冻着厚厚的冰,虽然已经有专人清扫过,但仍是留下了不少冰渣子。 为防止摔倒,姚舒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冰冻的路面,走得缓慢。 裴砚承并不催促,也随之放缓了脚步,不时睨一眼身边慢吞吞的小姑娘。 岑姨得知他们今天回来,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笑逐颜开地把他们迎进门。 屋内暖气充足,会客厅安装了老式壁炉,燃烧着温暖的火焰。 岑姨接过裴砚承脱下的外套,笑着说:“老爷子刚从瑞士回来还在倒时差,这会儿还没睡醒,裴先生您先坐一会,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裴砚承“嗯”了声,坐在沙发上。 姚舒也跟着坐在他的旁边。 没一会儿,岑姨便端着两碗冬日养生汤出来。 姚舒用勺子搅了搅,里面放了不少食材,很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味道微甜,很好喝。 热汤驱散了满身的寒意,姚舒小口小口吞咽着,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放下碗抬起头,她才察觉到裴砚承一直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大半。 “这么好喝?” 姚舒觉得不好意思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 下一秒,她听到男人低缓的笑声。 裴砚承把自己面前那碗汤往她那里移了移:“这里还有,喜欢就多喝点。” 她硬着头皮接过,斯文地用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一小口。 养在别墅的那只布偶猫听到了熟悉的主人的声音,慢慢悠悠地走到裴砚承的脚边,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裴砚承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 大白“喵”地叫了声,躺在地毯上露出肚皮,小粉爪搭着裴砚承的裤腿。 姚舒许久没见大白,觉得它越来越可爱了。 “大白好像又胖了。” 裴砚承挠了挠大白的下巴,说:“这个小东西太能吃,什么都要吃双份的。” 姚舒看了看自己手里碗,顿时觉得这汤不香了。 “回来了?” 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裴老爷子不知道什么已经睡醒,从楼梯上走下来。 姚舒和裴砚承一同起身,乖乖叫人。 裴向华笑呵呵的,眼尾的皱纹弯了弯:“砚承整天都忙工作,我还以为他要晚上才会把你带回来呢。” 姚舒跟着笑了笑。 裴砚承神色平淡:“你们聊,我去外面抽根烟。” 他拉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露台,拿出烟盒拢着手点了只烟,烟雾在唇边缭绕。 姚舒收回视线和裴向华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裴向华:“当时事出突然不得已把你送到砚承那里,你不要怪爷爷。” 姚舒摇了摇头,问:“裴奶奶身体好些了吗,她还是不回来吗?” 裴向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奶奶性子倔,劝不听,她不想回来就随她去了。” 姚舒默默听着,轻轻点点头。 裴向华拍了拍她的手背,左右端详了会儿她的脸。 “你这孩子还是太瘦了,住在你叔叔那里受苦了吧。砚承他这个人就是个闷葫芦,只知道工作也不会照顾人,住你叔叔那里是不是没吃饱,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姚舒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的,叔叔把我照顾得很好。” “真的?”裴向华似乎不信,“他这闷葫芦还学会照顾人了?这倒是稀奇。” 姚舒看向正在露台抽烟的裴砚承。 此时的裴砚承穿着一件枪灰色的高领羊毛衫,神色淡淡地眺望着远处的落雪,指间的烟无声地燃者。 他身量很高,肩膀宽阔,穿什么衣服都能将身材衬得很完美。 看惯了他终日西装笔挺的样子,姚舒很少能看到穿休闲服装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显得整个人温和许多。 尽管如此,仍掩盖不住他的成熟矜贵和与生俱来的精英气质。 这时,裴砚承恰巧微微偏头。 隔着明净的玻璃门,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一起。 霎时,姚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匆忙移开视线,努力忽视掉噗通跳动的心跳,缓声回答裴向华的话:“叔叔真的对我很好的。” 下午,雪势渐收。 裴砚承坐在露台的躺椅里,手里翻着一本书籍。 旁边的会客厅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还有女孩儿轻柔温软的说话声音。 他略略侧眸看过去。 小姑娘穿戴整齐,裹着厚围巾和大棉袄,坐在沙发上穿鞋。 因为穿得太厚弯腰有些不便,正费力地往小脚上套毛茸茸的雪地靴。 裴砚承放下书问:“你要出门?” 姚舒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小幅度点了点头。 “去哪。” “和岑姨一起去水产市场。”她如实说。 “水产市场?”裴砚承微微皱了皱眉,“去那里做什么。” “岑姨说要去买鱼。”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 “岑姨说,那里比学校的篮球场还大,有各种各样的鱼,就像水族馆一样好玩。”她的语调渐渐低下来,“我想去看一看。” 安静了三秒。 裴砚承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笑。 “怎么啦?”姚舒疑惑抬头。 “哪有人想去水产市场玩的。” “那我不去……” 正当她以为裴砚承不同意她去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落在她的头顶,揉乱了她的发丝。 “去了那里别乱跑,早点回来。” 事实上,岑姨带她去的水产市场确实很大,如果方向感差一点,很有可能会迷路。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和鱼腥味。 岑姨在不远处挑鱼,姚舒弯着腰看玻璃缸里的鱼游来游去。 一条鱼突然扑腾了一下,溅起了不少水花。 姚舒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却不小心踩到了人,要不是那人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差点就要因为重心不稳摔倒。 说来也巧,她踩到的人正好是学校宣传部的一个高二小学弟,他也是来陪妈妈买年货的。 买完鱼的岑姨拿着塑料袋过来,“刚才男孩子是……?” “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学弟。” 岑姨神色不自然:“比你小的男孩子啊?” 姚舒点了点头。 岑姨吞吞吐吐了半天,压低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裴先生他知道吗?” “岑姨!你说什么呀。他就是一个普通同学,你想哪儿去了……” “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我怎么看到他刚刚抱你了?” “是我不小心撞到他了,他扶了我一下。” 岑姨愣了下,哑然失笑。 “嗐,瞧我这眼神,是我犯糊涂了。” “不过岑姨还是要告诉你,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不然很容易受欺负的。那些比你小的男孩子心智都还不成熟,很多都是不负责任的。” “什么?” 姚舒不明所以。 “岑姨老了,但是岑姨知道,现在你们小年轻就流行那个什么、什么姐弟恋。” 姚舒又羞又急地解释:“岑姨,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那是喜欢同龄人?” “我喜欢年纪比我大一点的。” 下意识的,这句话没有任何经过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姚舒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热。 岑姨笑眯眯的:“喜欢大的也好,找男朋友就要找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年纪大的会疼人,阅历多见识也广,能教会你很多,所以现在这个社会上越来越多的老夫少妻,是恩爱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把我们这么漂亮的小舒娶回家。” “岑姨!”姚舒羞得不行,“我不理你了!” 从水产市场回来已时近傍晚。 岑姨提着鱼去厨房做饭,姚舒准备回房间,经过长廊的时候,她看到一侧廊墙的窗户没关,有细碎雪花卷着寒风吹进来。 姚舒拢了拢衣服,走过去关了窗户。 刚把窗户关严实,猝不及防一阵风袭来,有什么东西吹进了她的眼睛里。 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生理性的眼泪就生生地逼了出来,沾湿了睫毛。 姚舒揉着眼睛往回走,在走到裴爷爷书房门口时,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帮我照顾小舒了,现在我回国了就让小舒搬回来住吧。” “搬去哪。” 姚舒听到了裴砚承的声音。 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当然是搬回麓园了,”裴向华觉得奇怪,“怎么了,小舒是我从溪城接过来孩子,现在让她搬回麓园陪我住有什么不妥吗?” 裴砚承沉默下来。 当初老爷子把小姑娘送到他家里的时候,他觉得头疼和烦躁。 只是老爷子坚持让他养着,他也便养着了。 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养着养着,便渐渐习惯了家里多出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习惯了她温声软语喊他叔叔。 如今,却舍不得放她走了。 “没有。”裴砚承说,“我只是觉得,那孩子马上高考了,华御景都离三中路程近,如果每天从麓园接送她上学,在路上就要浪费不少的时间,得不偿失。” 裴向华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平日里不是最怕麻烦了么,你能让那孩子再在你那里住一个学期?” 裴砚承不动声色地抬手掩了掩唇角:“我无所谓。” 裴向华意外了一瞬,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圈。 “真是稀奇了,我出趟国回来你还转性了?” 他摆摆手,“算了,小舒住你那里我不放心,谁知道她有没有受欺负,还是跟我住比较安心。” 裴砚承静默了片刻。 “这件事,你是不是还应该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再决定。” “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过年,你们两都先在老宅住几天,这事年后再谈。” 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站在外面的姚舒和裴砚承四目相视。 裴砚承看到小姑娘一个手揉着眼睛,眼睛很红,眼尾已经被泪水沾湿。 他胸口似乎被钝钝地重击了一下。 裴砚承关上门,淡声问:“都听到了?” 姚舒点头:“爷爷让我搬回麓园住。” “我知道你也不想搬走,这件事我会再跟老爷子说。” 裴砚承用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放柔了声音:“别哭了,不会不要你的。” 姚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没哭,我只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头顶传来男人的一阵叹息。 “姚舒,你幼不幼稚。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拿这个当借口了。” 姚舒:“……” 她莫名联想到琼瑶剧里的女主角,捂住耳朵满嘴地喊“我不听我不听”,于是没再跟裴砚承争辩她哭没哭的问题。 去过水产市场后身上隐约有一股鱼腥味,姚舒转移话题说想回房间洗澡,避过了这个话题。 躺在温暖的浴缸里,姚舒昏昏欲睡。 一整天的疲乏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泡完澡后的姚舒整个人热腾腾的,房间内暖气充足,她换了条白色的及膝睡裙。 睡裙是很宽松的款式,甚至能套下两个她。 其实姚舒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发丝垂在了肩膀,齐刘海也有些扎眼睛。 加上刚才被沙子迷了眼睛,更觉得着刘海碍事。 她拿了把小剪刀打算把刘海稍微剪短一点,结果一刀下去—— 刘海剪到了眉毛以上。 “……” 这刘海宛若刚被驴啃过啊啊。 一楼会客厅,岑姨和裴向华正在闲聊。 裴砚承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壁橱里一袋袋的咖啡豆。 旁边的咖啡机无声运作着,散发出微苦的香醇。 正当他兴致恹恹,准备回书房时,突然听到了姚舒的名字。 “人老了总犯糊涂,今天和舒小姐在水产市场碰到她的同学,又闹笑话了。” 裴砚承脚步稍顿。 咖啡机的提示音响起,他的脚步一转,过去倒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在沙发落了座。 岑姨说:“当时我还以为那个男孩子是舒小姐偷偷找的男朋友呢,我还跟她说那些小男孩心智不成熟,要慎重考虑什么的。” 裴砚承端起咖啡杯递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苦味蔓延至味蕾,他这才想起来没有放糖。 正在研究棋盘的裴向华问:“哦?那后来呢。” 等待着岑姨下文的不止有裴向华,还有坐在他对面的裴砚承。 裴砚承拿起纸巾轻轻按了按嘴角,从白瓷糖盒里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咖啡杯。 岑姨抿嘴笑了笑:“后来舒小姐跟我说,她不喜欢比她小的,喜欢年纪比她大的。” 裴砚承的嘴角不甚明显地勾了勾。 客厅内突然响起裴向华的声音。 “你咖啡里放这么多放糖做什么?都溢出来了。” 裴砚承回神。 只见白瓷糖盒里的方糖已经所剩无几,几乎都被他放进咖啡里了。 深褐色的液体从杯壁溢出,流在了杯托上,有一部分甚至流到了茶几上。 岑姨赶紧去厨房拿抹布。 裴向华瞥了他一眼,摸了颗棋子放在棋盘上:“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裴砚承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没什么。” 拿了抹布的岑姨走过来处理桌子,一边嘀咕道:“这都快吃晚饭了,舒小姐还没洗好澡吗?别是泡太久晕过去了。” 裴砚承从沙发起身。 “我去看看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abygirl022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剩下热爱啊20瓶;babygirl022810瓶;平凡的幸福2瓶;傅兮、星辰伴你、阿辞、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忘忧情碎、dingfan211瓶; 谢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抱住! 第二十九章 裴砚承走到姚舒的房间门口,房门开着一条缝隙,从里面透出暖黄色光线。 他门口停住,抬手敲了下门:“糯糯?洗完澡了么?” 此时的姚舒正坐在书桌前,拿着小镜子和剪刀,颤巍巍地修剪头发,试图拯救已经剪残的刘海。 听到门外传来裴砚承的声音,她的动作一顿,手忙脚乱放下东西,拿出一本书摊在面前。 “洗好澡了,我在看书了。” 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姚舒后背一凉,不知道怎么面对裴砚承,把头埋得很低,生怕他看出来自己的驴啃式刘海。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头也越来越低。 “坐姿,又忘记了?”一双大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背挺起来,抬头。” 姚舒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裴砚承。 两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姚舒低头抠指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片刻后,裴砚承毫不遮掩地轻哂出声:“你的头发,怎么了?” “不小心剪坏了。” 姚舒胡乱薅了薅刘海。 “没剪整齐。” “我知道……”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从耳后伸过来,好闻的柏松香味随着他的动作逸至她的鼻尖。 他拿走了桌上的那把小剪刀。 “我帮你。” 姚舒轻轻睁大眼睛,出乎意料地看向他。 没等她回答,裴砚承已经微微俯身,凑近了她,手指捻起一缕她的刘海。 “闭眼。” 姚舒闭上眼,因为紧张睫毛颤得厉害:“叔叔……你会剪吗?你不是拿我来练手的吧?” 看不见后浑身的感官都变得特别敏感。 男人身上略带辛辣的香料游转在她的鼻息间。 即使她没有睁眼,也能感觉到此时两人离得很近。 修剪时,冰凉的剪刀偶尔会碰到她的额头。 裴砚承静静凝视着女孩儿白净的脸,睫毛犹如蝴蝶振翅轻轻颤动。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睫毛。 姚舒一哆嗦,小声提醒:“叔叔,你小心点……别剪到我的睫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砚承放下剪刀,修剪过后的刘海总算没有刚开始那么参差不齐。 柔软的刘海挂在前额,带了点浅浅的弧度,月牙儿似的。 女孩儿娇小纤瘦,但脸上却带了点婴儿肥,这个刘海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裴砚承的手掌盖在她的后脑,顺着发丝缓缓往下。 手指穿过黑发,找到她颈后的那颗小红痣,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下。 “糯糯,留长发吧。” 他说。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落雪落下时细微的扑簌声。 姚舒凝视着他的眼睛。 轻轻点了下头。 裴砚承不露声色松开她,提步往房门外走:“收拾一下,吃完饭了。” “好。” 走到门口的裴砚承略略侧眸,姚舒正好从椅子上起身。 她正巧逆着光。 透过明晃晃的灯光,宽松的睡裙里,隐隐约约映衬出少女曼妙的腰部曲线。 纤细,只伶仃一抹。 男人插/在口袋里手指缓缓收拢。 无人知道,他藏在暗处的手背上,不知不觉经络尽显。 腊月二十八这天,裴家的亲戚来麓园陪老爷子一起过腊八节。 楼下人声吵嚷,姚舒站在楼梯口却不敢下去了。 在溪城她家没什么亲戚,过年的时候也不用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 裴家的亲戚不少,喧嚷的饭厅里传来嬉笑闲聊的声音。她站在楼梯上挪不动脚步,有些害怕面对那些不认识的长辈。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姚舒回头,裴砚承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站在高她两级的台阶上,从上往下睨着她,淡淡问:“站在这里做什么。” 姚舒扭扭捏捏站在原地抠指甲,也不吭声。 这时,有女人的笑声从饭厅传过来,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裴砚承抬眸看了眼饭厅的方向,依稀猜中了几分缘由。 往下走了一级台阶,伸手替她整理了下衣服。 “怕什么,都是亲戚。” 姚舒支支吾吾,说得很小声:“我都不认识……” “见了就认识了。” 低着头的姚舒更加不安地抠弄自己的手指。 裴砚承握住她绞在一起的手,拉着她往下走:“这些亲戚你早晚都要见面的,跟在我身边,不需要你做什么,只管乖乖吃饭就行。” 两人刚走到饭厅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往这里看过来,偌大的饭厅内突然就噤了声。 高大的男人牵着个娇小的女孩儿走进来,女孩儿穿着红色的毛衣,紧身铅笔裤,衬得一双腿又直又细。 一侧头发别再在耳后,露出白净红润的小脸,乖乖巧巧地跟在男人的身边。 一时间,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姚舒紧张不已,紧紧拉着裴砚承的手。 穿着旗装绾着发的女人笑吟吟地走上前来:“这就是姚舒吧,小姑娘怎生得这么可人。” 裴砚承对姚舒说:“这是表婶婶。” 姚舒听话喊人:“表婶婶好。” 女人眯眼笑:“这孩子真人讨人喜欢。” 裴砚承拉着姚舒逐一介绍在场的亲戚,姚舒跟着他一一叫人。 裴老爷子一直坐在餐桌的最上首,慢条斯理地喝茶。 毕竟是裴老爷子亲自从溪城带来的孩子,再加上有老爷子在场坐镇,一众亲戚们对姚舒也是热情不已。 不管真情假意,场面上的客套是做足了的。 亲戚们不停地往她手里塞蜜饯瓜果,夸奖的话滔滔不绝,说得姚舒的脸越来越红。 闲聊了一会儿,马上就到了中午饭点。 大理石圆桌上围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家宴正式开席。 从刚才开始,姚舒就一直紧紧跟在裴砚承的身边,这会儿也是一步不落地挨着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饭桌上,话题自然落在了姚舒的身上。 “在三中读书啊?这丫头看起来乖巧得很,学习应该也不错吧。” 裴向华喝了口汤说:“嗯,小舒是个让人省心的乖孩子。” 林雅用公筷夹了块排骨在姚舒的餐盘里,笑眯眯问:“看着就乖,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第几名?” 姚舒回答:“第八名。” “全班第八名也不错了,努努力说不定能考上黎大呢。” 裴砚承说:“是全校第八。” 林雅愣了下,随即掩着嘴笑:“成绩这么好啊,要是我家豆豆长大了也有小舒这么争气就好了。” 豆豆是林雅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也是裴砚承的表侄。 裴砚承用小碗打了碗汤,问:“豆豆今天不来么?” “他今天有游泳课,下午上完课过来。” 林雅怔怔地看着裴砚承把汤里尤其不明显的几粒葱花挑了出来,又用勺子轻轻搅了下,确认一粒葱花都没有之后,把那碗汤放在了姚舒的面前。 目睹了这一切的林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这个向来寡情冷性的表弟啥时候变得这么会照顾人了。 只听说老爷子不在国内的那段时间小姑娘一直都是住在他那里的,若是让外人见了裴砚承这体贴模样,还真以为她这小表弟隐婚生子,偷摸养了个十几岁的闺女。 林雅抿了一小口汤,笑着打趣:“没看出来砚承还挺会照顾孩子的,看着跟养了个亲闺女似的。” 姚舒怯羞,低头喝裴砚承递过来的那碗汤,闷声不说话。 饭桌上的另一个亲戚揶揄道:“不然怎么说是砚承养着的小姑娘呢,和砚承一样喜欢吃这道清炖乌鱼汤,养着养着连口味都一样了,可不就跟亲闺女一样嘛。” 姚舒的头越埋越低,不知不觉中脸蛋红成了小番茄。 最后还是裴砚承出声,众人才没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这顿饭姚舒全程如坐针毡吃完了。 饭后,岑姨和其他佣人在厨房收拾碗筷,其余的人在客厅闲聊。 电视里放着泡沫剧,桌上摆着茶水和瓜果。 姚舒一刻不离地跟在裴砚承身边,有裴砚承在,那些亲戚们也有所收敛,没再打趣她。 围坐在一众亲戚中间,姚舒的双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手很冷,手心却在不停冒着汗。 裴砚承短暂离席,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热水袋,塞进她手里。 道了声谢谢,姚舒紧紧抱着怀里的热水袋,挺直着背,双腿规规矩矩地并拢坐好。 浑身上下透露着拘谨。 期间裴砚承接了个电话,客厅内人声吵嚷,他起身去外面接听电话。 姚舒不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亲戚,像个小尾巴似的也跟了过去。 裴砚承倚在围栏上听电话,姚舒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直到她听到了裴砚承在电话里说要出门。 裴砚承漫不经心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烟盒,随意地问:“地点在哪里,格林会么?”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扯了一下。 低头,小姑娘正眼巴巴地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 “叔叔要出门?” 裴砚承应了声,收回视线对电话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叔叔。” 裴砚承看她一眼,等了几秒没见她有下文,于是继续讲电话:“明天不行,明天我约了盛宏基金的张总。” “叔叔……” 过了两秒,衣服又被轻轻拉了下:“叔叔?” 裴砚承按住她作乱的手,下意识说:“乖一点。” 姚舒没再动了。 心里却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 要是叔叔走了,岂不是就剩下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亲戚了吗…… 裴砚承挂断电话,对她说:“陈珂正和徐洋他们让我过去聚一聚。” 小姑娘没吭声,只是垂着眸,眉头微微拧在一起。 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裴砚承笑着问:“想跟我一起去么?” 她蓦地抬头:“可以吗?” “可以。” 顿时,姚舒紧锁的眉眼舒展,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 打开玻璃移门,裴砚承往楼上走,“我去换件衣服,你在楼下等我。” 走到房间门口,他注意到小尾巴依旧黏在他的身后。 “怎么不在楼下等我。” 小姑娘讪讪笑了笑:“我可以在门口等叔叔吗。” 裴砚承失笑。 “小黏人精。” 格林会姚舒跟着裴砚承来过几次,陈珂正和徐洋他们时常会来这里聚一聚。 宋诗语因为有新片要在过年档上映,这会儿正忙着在全国各地跑通告做宣传,这次的聚会并没有来。 裴砚承到包厢的时候,陈珂正和徐洋已经在牌桌上等他了。 陈珂正看着手机,徐洋在和女朋友打情骂俏。 姚舒不会打牌,坐在裴砚承旁边看着他们打。 包厢内的光线不是很亮,姚舒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徐洋旁边的段薇薇。 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段薇薇比以前更漂亮了,细腰大长腿,鹅蛋脸变成了巴掌大的瓜子脸。 乍一看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漂亮。 几轮下来,段薇薇离席去上洗手间,走出了包厢。 徐洋的手机也在这时响了起来,走到阳台上接听电话。 裴砚承低头问她:“饿不饿,有提拉米苏和焦糖布蕾,要吃点么。” 一想到段薇薇短短半个月瘦了那么多,姚舒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情。 “不要了。”她摇了摇头,说,“感觉徐洋叔的女朋友瘦了好多呀,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陈珂正笑出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啥???” “早就和那个女主播分手了,听说那女的把徐洋骗的团团转,从南城回来就分了。现在这个是他的新女友,还是个空乘。” 姚舒尴尬地点点头。 徐洋的女朋友无一不是胸大屁/股翘的大美女,长得颇有网红范,相似度也是极高。 不过还好她没有当着徐洋和他女朋友的面说出来,不然她得尴尬到当场去世。 手机震了一下。 是阮小妍发来的微信消息。 [过年好无聊,七大姑八大姨问个不停,我都快被烦死了。] [我偷偷溜出来了,要不要过来找你?] 姚舒拍了一张包厢环境的图片发过去:[我现在走不开,和我叔叔在一起呢。] 照片里无意间拍到了裴砚承的一个侧脸,阮小妍回:[你叔叔是真帅啊,希望我能在绝经前遇到一个这么帅的男人。] 姚舒:[……] 阮小妍:[话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经典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电影里就是大叔配萝莉。] 姚舒:[嗯嗯,看过。] 阮小妍:[啊啊啊kswl!] 阮小妍:[你就没想过td你叔叔吗?叫我直接忍不住。] 推倒叔叔? 她压根想都没想过。 叔叔是长辈,要是有这种念头不成大逆不道了吗。 而且叔叔向来反对她早恋,要是让叔叔知道还不狠狠训她一番。 姚舒:[别说td叔叔这种话了,我叔叔看到了会生气的。] 姚舒:[不跟你说了,手机没电了快自动关机了。] 阮小妍:[真的假的,你别是有了叔叔忘了朋友,故意拿手机没电骗我。] 姚舒:[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电量确实岌岌可危,姚舒截了张图发过去。 然后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喝着柠檬水。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裴砚承突然开口,目光看着手机。 “你给我发的什么?” 姚舒后背一凉,僵硬地打开聊天页面—— 她果然把截图错发给了裴砚承。 好在截图只有下面一部分聊天记录,什么“绝经”,“叔叔真帅”都没有截进去。 可是推倒叔叔什么的言论一字不差地全截了进去。 请问她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姚舒战战兢兢地往裴砚承那里看过去。 而裴砚承依旧垂眸看着手机,没有什么表情,头也不抬地问。 “你发的什么?k、s、w、l,是考试完了的意思么?” “td又是什么。” 刚打完电话的徐洋咬着烟走过来。 “td你都不知道??” 他在裴砚承旁边坐下来:“承哥,你别一心只顾忙工作,偶尔也了解一下年轻人的世界啊。都说三岁一代沟,你和小舒这是代了一整个德雷克大海峡啊。” 裴砚承眼风冷冷扫他一眼。 徐洋看着那张截图,循循说道:“我告诉你啊,td呢,就是秃顶的意思。” 裴砚承蹙眉:“?” 姚舒:“???” 徐洋:“小舒这是提醒你年纪越来越大,要注意防止中年秃顶,想跟你说又怕你生气呢。” 始终沉默着的姚舒:“…………”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锅巴三2个;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cypress、尛可爱、eo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薛源425瓶;苏好周扬9瓶;有木兮5瓶;平凡的幸福2瓶; 谢谢大家~台风来了,浙江的宝贝们注意安全呀~ 第三十章 傍晚时分,裴砚承和姚舒从格林会出来,准备回麓园老宅。 迈巴赫已经停在会所门口,裴砚承临时收到工作邮件,上车后便一直在看手机。 姚舒坐好后,看到座椅上有一个手提袋。 她拿起来:“这是什么?” 正在开车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说:“这是裴总特意让人准备的小礼物。” 姚舒悄悄看了一眼裴砚承,他正专注看着手机屏,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聊天。 特意……买的礼物吗? 算是新年礼物吗。 她往手提袋里瞄了眼。 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文具和一个哆啦a梦款式的泡泡机。 裴砚承收起手机,按了按酸胀的眉骨。 姚舒抱着手提袋,脸红了几分,细声细气地说:“还没有过年,叔叔现在送新年礼物是不是有点早呀。” 裴砚承稍顿,微微抬眸看向她。 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 姚舒被他看得发怔,补充说:“谢谢叔叔的礼物。。” “什么?” “就是这个呀,文具和泡泡机,”她红了脸,轻轻说,“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裴砚承停顿了片刻。 “这个,是给豆豆买的。” 话音刚落,姚舒足足愣了好几秒。 豆豆,是裴砚承的表侄。 一时间,尴尬、羞愤、窘迫一股脑儿全部涌进了大脑。 意识到自作多情的自己有多蠢之后,她的脸腾地涨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在了脸颊。 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 她不露声色地把手提袋在两人座椅中间的扶手盒上放好,此地无银地解释:“我是说……这个礼物豆豆一定会喜欢的。”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姚舒扭头看着窗外,拿后脑勺对着裴砚承。 深色的玻璃上映着姚舒的脸。 两人在玻璃的剪影上四目相对。 裴砚承说:“这套文具是幼童款的,不适合你,如果糯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买一套新的。” “我不要。”姚舒依然背对着裴砚承,“我已经有很多文具了,谢谢叔叔。” 裴砚承只是轻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迈巴赫抵达麓园别墅。 下车后,刚走到入户花园,就有一个小男孩从大门里冲出来,一头撞在裴砚承的腰上。 “叔叔!你回来啦!” 小男孩有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脸颊红扑扑,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姚舒心想,这应该就是豆豆了。 裴砚承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微笑说:“下课了?游泳课好玩么?” 豆豆从他腰间抬头,仰着脸乖乖说:“嗯!游泳课可好玩了,豆豆现在可以一口气游五十米了!” “嗯,很棒。” 林雅笑着走上来:“豆豆,这是小舒姐姐,快叫姐姐。” “姐姐好。”豆豆眼睛转了一下说,“姐姐和豆豆是同一个叔叔吗?是要和豆豆分一个叔叔?” 林雅蹲下来和他视线持平:“对呀,小舒姐姐和你一样,都叫砚承叔叔。” 豆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叔叔是更疼豆豆还是小舒姐姐?” 姚舒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林雅:“傻孩子,叔叔当然疼你们一样多了。” 童言无忌,很多话说过就忘了,也没什么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然而不知道怎么了,“更疼谁”这个问题始终在姚舒的脑海里盘旋不散。 次日,不好容易已经停止的雪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起来。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草坪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姚舒在溪城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么厚的雪,溪城雪少,细小的雪花湿哒哒的,落在身上马上就化了。 麓园是黎城的高端园林式住宅区,每幢别墅都带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姚舒闲来无事,拿了一小根枯树枝,蹲在院子的雪地上画画。 豆豆从里面跑出来闹着要和她一起玩,布偶猫大白也悠悠哉哉跟在豆豆的后面。 姚舒摸摸他的头:“裴叔叔呢?” 按理说,这个时候豆豆应该黏着裴砚承陪他玩才是。 豆豆说:“叔叔马上要出门去工作了,他说没有时间陪我玩,让我来找小舒姐姐。” 姚舒想起来,昨天裴叔叔好像确实说过,今天约了客户要参加饭局。怪不得周耀周特助一大早就来到了麓园,跟着裴砚承去了书房。 大白慢吞吞地踩过她在地上画的哆啦a梦,哆啦a梦的脸上被印了两个猫爪印。 “姐姐好厉害呀,居然会画哆啦a梦!可以教豆豆画吗?” 姚舒在他面前蹲下,笑了笑,帮他把手套戴好:“当然可以呀,我教你。” 豆豆捡了个小树枝,蹲在姚舒的旁边一笔一划跟着学。 大白悠然自得地趴在他们的旁边看他们作画。 豆豆画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了,跑去抓麻雀。 姚舒撑着下巴,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着他跑来跑去。 这时,别墅院子门口有几个小孩儿嬉笑着跑过去,豆豆一下子就被小孩儿手里的糖画吸引了视线,跟着跑了出去。 姚舒急忙起身追出去:“豆豆!你慢点!” 追上豆豆的时候,他正坐在雪地上,手背抹着眼泪。 两个个子稍微高一点的男孩子,仰着下巴站在他面前。 她把豆豆从地上抱起来,豆豆躲到她的身后。姚舒皱眉问那两个小男孩:“你们是不是推他了?” 男孩哼了一声:“谁让他跑过来想抢我们的糖画!” 豆豆在她身后低低说:“我没有……妈妈从来不给我买这个,我只是想看一看,我都没有碰到……” “你就是想抢我的糖画!爱哭鬼!小偷!” 顿时,豆豆哭得更大声了。 小男孩对他做了个鬼脸,捏了一个雪球砸过来,扔完拔腿就跑。 姚舒几步追上他,拉住他的手:“不许走!跟豆豆道歉。” 男孩挣脱她,没跑出去几步,就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男孩“哇”地一声就哭了。 裴砚承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正在书房里翻看周耀送来的项目优劣势分析报告。 他驱步下楼,周耀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岑姨正要往外赶,裴砚承皱眉问:“怎么回事?” 岑姨:“说是舒小姐把邻居家的小孩儿推地上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裴砚承眉心皱得很紧,没等岑姨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他刚从书房下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高领针织衫。 屋外天寒地冻,岑姨急忙从衣架上拿了条大衣追过去:“裴先生!您先披件衣服再出门啊,小心受了凉!” 裴砚承赶来时,姚舒仍站在原地,豆豆在旁边哭。小男孩的保姆正滔滔不绝地抱怨她下手这么重,欺负一个小孩。 姚舒看到裴砚承的脸色很差,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她没把豆豆照顾好,叔叔一定生气了。 原以为迎接她的将是劈头盖脸的数落,然而,裴砚承只是将她轻轻拉到自己的身前。 “有没有受伤?” 姚舒愣了下,摇了摇头。 “你不用这么乖,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我会给你撑腰。” 男孩的保姆提高声音说:“是你家小孩把我们家小孩推到了,第一时间不是应该问一下我们家的小孩有没有受伤吗?!没见过这么护短的!家长孩子一个德行!” 裴砚承缓缓抬眼,面容平静无波:“这么说,你是看到了我家孩子动手推人了?” “我没看见!但是我家小孩儿乖得很,他是不会说谎的!” “是么。” 裴砚承走上前一步,一双凌厉的眼睛注视着小男孩。 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却又低又冷。 “小孩儿,这里都安装了摄像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看便知。” 小孩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接着,裴砚承面色沉下来,一字一句开口。 “敢撒谎,我就把你的手拧下来。” 姚舒震惊了两秒,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在她纠结叔叔用这么凶的语气吓一个小孩儿是不是不太合适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已经被裴砚承吓出了几滴眼泪。 保姆急了:“你这人怎么还吓唬小孩儿啊!” 裴砚承并没有接话,只是冷声问:“她有没有推你。” 男孩被吓得止住了眼泪不敢再哭,缩着脑袋小声说:“没有……” “你有没有推豆豆。” “推了……” 霎时,保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表情极其难看。 就在这时,男孩的父母也闻声赶了过来。 看到裴砚承后,脸色变了变。 “夫人,是他——” 保姆正想说什么,被女人厉声打断:“你给我闭嘴!你看你做了什么蠢事就会给我添乱!” 女人换上笑脸,连声道歉:“裴先生不好意思啊,是我家小孩儿调皮,保姆是新来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 裴砚承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姚舒拉着豆豆一起跟了上去。 裴砚承今天有个饭局,约了盛宏基金的张总。因为姚舒和豆豆的事已经耽误了一点时间,上楼换了身西装后准备出门。 周耀跟在他的身边,边走边汇报工作。 会客厅内,岑姨拿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往里走,一边嘀咕着什么。 裴砚承问:“怎么了?” “刚才有商店专人送来这个,说是有人特意订了送给舒小姐的礼物,好像是一套卡通文具和一个泡泡机。” 岑姨压低声音说:“裴先生,你说会不会是学校里喜欢舒小姐的小男生送来的呀?送这么卡通的东西,这不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嘛。” 裴砚承眉目沉了沉,淡声问身旁的周耀:“你觉得呢?” 周耀猝不及防被点名,微愣了下。 裴砚承又问了一句:“你也觉得这个礼物很幼稚么。” 周耀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裴总最反对姚舒早恋。虽然现在表面镇定,指不定心里都气成啥样了。 求生欲是他在裴砚承身边做事的必备技能,略一思忖后说道:“这个礼物确实也太幼稚了,一看就是商店里的廉价品,这年头还有人送泡泡机这种老套的东西,估计送礼的人也挺没眼光的。” 说话的时候,周耀丝毫没有注意到裴砚承的脸越来越黑。 少顷,裴砚承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北海道风景优美,现在正好是去旅游的好时候。我给你放个长假,去北海道看看雪,好好玩一玩吧。” 周耀眼睛一亮:“真的?” “嗯。”裴砚承低头整理袖扣。 周耀的“谢”字刚说了一半,就听到裴砚承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落下来。 “玩好之后就不用回来了。” 周耀:“……” 除夕前一天的晚上,整座城市被冰雪覆盖,家家户户的四格窗内透出温暖灯火,霓虹闪耀,流光溢彩。 有少部分人家早早地放起了烟花,烟花虽然稀少,也没有除夕当晚的绚烂,但是在天边炸开的时候也美得不像话。 姚舒在客厅跟着岑姨学剪窗花。 另一边,豆豆拉着裴砚承在玩。 “叔叔!外面有烟花!” “嗯。” “可是我太矮了看不见,叔叔把豆豆抱起来看烟花好不好?” 姚舒剪着窗花,明明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男孩稚气的笑声,还有男人低沉的嗓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裴砚承温声说,单手把豆豆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豆豆惊呼出声,又笑又害怕地抱住裴砚承的脖子。 “咔哒——” 一不小心,姚舒剪断了手里的窗花,展开后碎成了好几片。 这已经是她剪失败的第六个窗花了。 岑姨安慰她:“没关系的,这里还有很多,舒小姐你再试试。” 姚舒闷闷地点了点头,重新拿了一张小红纸。 那句“叔叔更疼谁”的话再一次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叔叔你看!那朵烟花是蓝色的!豆豆最喜欢蓝色了!” 裴砚承扶住他乱动的腿,沉声说:“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豆豆绽开大大的笑容:“叔叔才不会让豆豆摔下去呢!豆豆喜欢叔叔举高高。” 姚舒抿着唇,面无表情。 一下一下用力地剪。 岑姨出声提醒:“哎哎…舒小姐,你轻点剪,这样很容易剪坏的。” 不远处,豆豆正坐在裴砚承一侧的肩膀上看烟花。也不知怎的,姚舒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岑姨顺着她的目光,看出了点端倪。 “舒小姐要和裴先生一起看烟花吗?” 这时,裴砚承应该是听到了她们这边的声音,转头看过来,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姚舒的脸上。 他姿势不变,问:“糯糯,要过来么。” 姚舒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不来,梗着脖子拒绝:“不来,我要跟岑姨学剪窗花。” 裴砚承没有再说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剪纸的时候姚舒的眼睛却一直不由自主地往他们那里瞟。 越看,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便越强烈。 岑姨问:“舒小姐这是怎么了?” 姚舒垂下眼睛,语气酸溜溜的:“没有,就是觉得裴叔叔对豆豆真好,看他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 她补充:“是很温柔的那种眼神。” 岑姨抿唇笑起来。 “傻孩子。” “那你是不知道裴先生看你的眼神,温柔地都能化成一滩水了。” 姚舒扯了扯唇角,放下剪刀。 “岑姨,我不会剪窗花,就不给你添乱了,我回房间看书了。” “欸。”岑姨应了声,点点头。 裴砚承的余光瞥见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淡声问:“她怎么了。” 岑姨:“舒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夜色昏沉,姚舒坐在书桌前做题。 房门被敲了两下,裴砚承走进来:“豆豆在楼下放仙女棒,你不一起去玩么?” 她的笔尖一顿。 “不了。” “不开心?” “没有。” 裴砚承缓步走到她身边,睨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姚舒依旧不啃声,誓要把拿后脑勺面对叔叔这件事进行到底。 裴砚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俯身,按住她的手背:“别写了,下去玩。” 姚舒用力挣开他的手,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我说了我想不去。” 力道稍重,裴砚承微怔。 就像是一只向来温顺的小仓鼠突然咬了他一口,有点痛,又觉得好笑。 “吃醋?”他淡淡问。 姚舒写字的手停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就是占有欲作祟,看到裴叔叔和豆豆亲密就觉得不开心。 她居然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想到这里,姚舒语调低下来,嘴硬道:“才没有……只是觉得叔叔好像更喜欢豆豆多一点。” 头顶落下男人低低的笑声。 “傻不傻。” “你跟豆豆比什么。” “为什么不能比?”姚舒抬头与他对视,声音哽在喉咙里,莫名难受。 “你们不一样,没法比较。” 姚舒轻轻皱眉,嗓音里带了点软软的尾音:“我和豆豆都叫你叔叔,有什么不一样的?” 裴砚承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许久后开口:“在你眼里,可能是一样的。但在我这里,你们是不同的。” 姚舒眨了眨眼睛,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裴砚承话锋一转,问:“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嗯…岑姨拿给我了。”姚舒说,“叔叔送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吗?” “可那是小朋友玩的。” “你不就是小朋友么?” 姚舒看了眼放在墙角的手提袋,闷闷说:“叔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砚承笑:“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街角卖猪头肉的叔叔那里玩,他也像叔叔那么疼我,我觉得叔叔和他一样慈祥、和蔼可亲。” “你是在夸我?” “对呀。” 裴砚承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其实,如果你不会夸人可以不夸的。” 姚舒兀自说:“我很喜欢那个卖猪头肉的叔叔,可惜他没能长命百岁,没几年就去世了。我真的很不想看到我身边再有人死去……卖猪头肉的叔叔、爸爸、妈妈、奶奶……” “人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死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每个人都要面对死亡、经历死亡,生老病死,很正常。” 裴砚承揉了下她的头,“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以后肯定比你先走。” “叔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 “长命百岁,然后你给我养老送终吗?” 姚舒眼睑微垂,想了很久。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她是想一辈子都陪在叔叔身边的。 裴砚承突然收敛起笑容,问:“那你是以什么身份?” 姚舒愣住了。 他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给我养老送终,你要以什么身份陪在我身边?” 她沉默下来。 是啊。 如果想陪叔叔一辈子,那她应该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呢。 总有一天,叔叔会结婚,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而她,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裴家,去寻找自己生活。 作者有话说: 人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死也是一刹那的事。席勒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当鸵鸟的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枝葡萄、平凡的幸福、傅兮1瓶; 谢谢你们呀~~ 第三十一章 黎城有个习俗,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去灵昌山的庙里敬香朝拜。裴老爷子信佛,每年也是一次不落地去。 寺庙修建在灵昌山的半山腰,走了很久的石梯才到,庙里人山人海,到处都要排队。 豆豆黏裴砚承黏得紧,今天也一并跟了来。 小孩子没什么耐心排队,吵着要去玩风车。为了不影响别人,姚舒只好带着豆豆去寺庙外的平台上玩。 玩了没多久,姚舒突然一顿,肚子传来一股异样。 她蹲下说:“豆豆,你先跟着裴叔叔去玩一会儿。” “为什么呀?” “姐姐想去洗手间。” 豆豆十分童真地“哦”了一声,歪着头问:“姐姐是憋不住了吗?” 姚舒嘴角一僵,尴尬地点点头:“姐姐带你去找叔叔。” “那好吧。” 姚舒拉着豆豆的手去找裴砚承,刚进入寺庙,豆豆就朝裴砚承扑过去,谁知下一秒他突然喊道:“叔叔!小舒姐姐拉肚子快憋不住了!让我来找你啦!” 豆豆的声音并不小,足以让旁边的人听清楚。 一时间,一旁前来敬香的人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姚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亵渎了他们圣洁的菩萨。 她不敢看裴砚承的眼神,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然而祸不单行,今天寺庙的客流量大,厕所也排起了长队。等了许久,队伍依旧停滞不前,甚至有人在里面煲起了电话粥。 排在姚舒后面的阿姨看出她的异样,好心提醒道:“如果你急的话就去另一个厕所上吧,这里恐怕要等很久。” 姚舒眼前一亮:“真的吗?还有一个厕所?在哪里呀?” 阿姨伸手指了指。 姚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瞬间一黑。 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到山顶,少说也有上百阶。 此时她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厕所要修在这么高的地方,难道就是为了让人们走个上百级石阶,然后满怀虔诚地蹲坑? 不过累一点总比在这里干等好。 姚舒心里暗暗抱怨,一边艰难地爬台阶。 有时候,某些感觉总是说来就来,丝毫不给人任何缓冲的机会。 肚子里的那股异样感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姚舒的额头渗出汗,艰难地站在原地,迈不动腿。 就在这时,越过重重人群,姚舒一眼就看到了裴砚承朝她这里走来。 宽阔的肩膀上披着一件长风衣,格外惹人瞩目。 叔叔怎么来了? 不一会儿,裴砚承已经走到她跟前,她强装镇定,叫了声“叔叔”。 裴砚承看了她一会儿,往下走了一级台阶,说:“上来吧。” “什么?” “你确定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瞬间,姚舒的脸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红。 然而生理反应压根让她来不及有多余的思考,硬着头皮趴在了裴砚承的背上。 他扣住她的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姚舒涨红着脸,靠在他质地细密的大衣上,像个鸵鸟似的一声不吭。 五分钟后,姚舒通红着脸从山顶的卫生间出来。 裴砚承站在外面等她。 “糯糯,你——” “别说!”姚舒惊恐地打断他,“什么都别说!” 她已经没脸见人了,现在只想好好静静…… 裴砚承忽然哂笑一声:“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挂木笺。” 姚舒顺着裴砚承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松树挺立着。 树上挂着许许多多的木笺,木笺下面系着一根根红飘带,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裴砚承:“祈福的,要试试么?” 姚舒点了点头。 拿着木牌,姚舒想了很久,在木牌上认认真真地写下:愿裴叔叔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她刚写完抬起头,就看到裴砚承已经把他的那个木笺挂在了枝头。 她都没来得及看叔叔写了什么。 “叔叔,你写了什么?” 裴砚承没接话,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 姚舒撇嘴,没有再追问,踮起脚尖挂上自己的木笺,诚心祈祷—— 愿叔叔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所念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除夕夜当晚,万家灯火点亮夜空,到处都是一副阖家团圆的景致。 裴家的年夜饭很热闹,众多亲戚围坐在一起吃饭闲聊,笑声温馨而和睦。 姚舒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热闹的过年氛围了。 边吃边聊,一顿年夜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收场。 饭后,麓园老宅院内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豆豆拿着仙女棒开心地跑来跑去,姚舒捂住耳朵站得远远的。 裴砚承站在她的身后,从胸腔滚出一声闷笑:“胆子这么小?” “我才不胆小呢。” 天空传来烟火爆裂的声音,她的声音瞬间被湮没在这场盛大的烟火里。 黑色的夜幕被一簇簇不断升起的烟火点亮,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 今晚,是一年中烟花最盛大的时候。 原本在屋内攀谈聊天的亲戚听到烟火声,也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一时间,姚舒被挤在了人群的最后面,一颗颗脑袋遮住了她一半的视野。 还记得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豆豆也说看不见烟花,最后闹着要让裴砚承抱起来看。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理解豆豆的心情。 长得矮确实挺影响观看体验的。 姚舒伸长脖子,踮起脚尖—— 腰部突然一紧,裴砚承直接扣着姚舒的腰,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姚舒大脑空白了一秒。 手下意识扶住裴砚承的肩膀。 鼻尖闻到他身上的烟草余味,姚舒红着脸低声说:“我又不是豆豆,不需要举起来看烟花。” 裴砚承恍若未闻,目光眺望远方,淡声开口:“看。” “什么?” “蓝色的烟花。” 姚舒抬起头。 却在下一瞬窥见意外的景色。 不止是蓝色的烟花,还有灯火万家,星河万道。 接连不断的烟花腾空、炸裂、周而复始。 落地窗上映照着烟火的影子,绚烂而盛大,在裴砚承的脸上落下明灭的、生动的倒影。 姚舒弯着眼睛笑。 在心里无声地说,新年快年。 乍暖还寒的三月,枯掉的枝头抽出嫩芽。一场春雨过后,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气味和清淡的花香味。 百日誓师大会在三月如期举行。 三中每年的誓师大会都办得很隆重,除了邀请优秀毕业生代表,全体高三学生的家长也会受邀而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高远,澄澈得看不见一点儿云。阳光温温暖暖地洒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偌大的操场上,绿草茵茵,主席台的两侧挂满的励志横幅。 誓师大会开始前,高三每个班都在操场排好队伍,等待走方阵。 姚舒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今天用黑色皮筋扎了个小马尾,后面有些碎发扎不起来,落在白皙的后脖颈。 排在姚舒身后的沈泽添看着眼前甩来甩去的小马尾。 盯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拉了一下。 姚舒皱眉回头瞪他:“沈泽添你干嘛拉我头发。” 他挑起轻佻的笑:“太无聊了,你那小马尾老在我眼前晃。” “你幼不幼稚啊?” 沈泽添微微弯下腰看她,似笑非笑:“这么小气,拉一下都不行?” “好啦你们别吵了,还是留点力气待会儿走方阵吧,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阮小妍用手扇着风,有气无力说,“我最近不是在减肥嘛,昨天晚上到今天只吃了一个水煮蛋,还是没黄的。等了那么久还不开始,我就怕我半路晕过去。” 姚舒:“你这样节食减肥对身体不太好吧……” 沈量凑过来,贱兮兮地说:“小妍阿姨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胖准备减肥了?” “沈量你要死啊!”阮小妍抡起拳头打他。 沈量灵活躲开:“我跟你说你别乱来啊,我妈可在观众席那边看着呢!” 沈泽添:“你爸今天没来?” 沈量:“他去国外出差去了,今天是我妈和我舅舅来的。” 阮小妍:“小舒你呢?谁来陪你参加誓师大会呀?” 姚舒远远地朝主席台那里看去,两侧的观众席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 离得太远,她没有找到裴砚承在哪里,但是她知道在那么多到来的家长里,有一个是她的叔叔。 姚舒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是我叔叔陪我来的。” 另一边的观众席上,裴砚承和周耀刚刚入座。 裴砚承是和周耀是一起过来的,今天结束公司早会之后就赶到学校参加誓师大会,结束后还有个媒体访谈需要他出席。 操场上班级很多,所有学生都站在一起,每个人又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裴砚承的视线在操场上来回逡巡了一遍,没有找到姚舒在哪里。 周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望远镜,递过去:“裴总,给您。” 裴砚承稍顿。 淡淡瞥他一眼,没有接。 “你当是在看球赛?还用望远镜,亏你想得出来。” 被嫌弃了的周耀悻悻收回手。 操场的广播开始播放入场音乐,一个个方阵接连入场。 裴砚承在人群中寻找姚舒,然而伸长了脖子还是找不到她在哪里。 一旁的周耀拿着望远镜看着,嘴里念念有词:“裴总,姚舒小姐快入场了,已经在开始整理队伍了。” 裴砚承蹙眉:“在哪呢。” 周耀:“就在彩旗下面那个方阵啊。” 裴砚承蹙眉往彩旗那个方向找,还是看不见。 周耀:“老师怎么给她排在方阵中间了,身边的高个子男生都把她挡住了。” 始终找不到姚舒在哪里的裴砚承逐渐失去耐心:“到底在哪里,彩旗下面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彩旗那里啊,”周耀仍然举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舒小姐身上别的那个徽章还挺特别的,是他们的班徽吗?” 裴砚承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仅存的那点耐心终于耗尽。 “给我。”他沉声。 “啊?” “望远镜。” 周耀短暂懵了两秒,忙不迭把手里的望远镜递了过去。 裴砚承若无其事接过,拿起望远镜朝彩旗那边的方阵看过去,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姚舒。 小姑娘一身干净的校服,在队伍中站得端端正正的。 也许是天气太热,脸上有两团粉色的红晕。 在人群中很耀眼。 走完方阵后,每个班级在操场上排好队伍,校长走上主席台开始他的高谈阔论。 “同学们,三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高考的号角不知不觉已经吹响,你们也即将踏上战场!接下来的一百天对你们尤为重要,我们不可以松懈……” 阮小妍站在台下抹了把汗:“按照校长的风格估计没个半小时他是停不下来的,每年讲来讲去都是这一套说辞,也不嫌腻得慌。要死了,怎么今天这么热啊,这才三月份啊。” 姚舒看到阮小妍略微发白的脸,担忧问:“你没事吧?还站得住吗?” “没事,就是太热了,腿站得有点麻。” 校长还在台上侃侃而谈。 “高考像漫漫人生路上的一道坎,你们辛苦奋斗的这三年,拼搏洒下的汗水都将在这一天得到见证,我相信我们三中的学子必将成功!必将辉煌!”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大喊:“老师!有人晕倒了!” 在阮小妍晕倒的一瞬间,姚舒及时扶住了她。 只是她力气远远不够抱住一个失去意识的女生,和阮小妍一起摔倒在地。 站在后排的沈泽添和沈量闻声冲上前来,打横抱起阮小妍,将她送去了医务室。 暂时离席接了个电话的裴砚承回来后,往台下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姚舒。 坐在他前面的家长正在低声议论着。 “现在的孩子体质太差了,站一会儿就晕倒了。” “学习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锻炼身体的呀。” “哎呦,我看到那女主被抱走的时候嘴唇都发白了。” 周耀上前问:“哪个班的女生晕倒了?” “好像是五班的,送去医务室了。” 周耀转头看裴砚承,果然看到他渐渐凝重的神情。 下一秒,裴砚承已然起身,驱步往台下走去。 两人刚走到医务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干呕的声音传出来。 然后有男生的声音响起:“怎么样?还是恶心想吐吗?” 裴砚承走到医务室门口的脚步停住。 这个男生的声音他有些熟悉,他记得,好像叫沈量。 紧接着,姚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医生……应该没事吧?” 校医说:“你们这些小孩也太不把老师和家长的话放在心里了,现在高考在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拖着这样的身体怎么参加高考?” “呕——” 周耀脑海中蹦出“害喜”两个字,喃喃道:“不会是闹出人命来了吧……” 裴砚承:“?” 周耀无意识脱口而出:“裴总您……要当爷爷了?” 裴砚承抬脚踢在周耀的小腿上:“你想死?” 周耀吃痛求饶:“我错了!” “不想干了直说,我亲自送你去北海道旅游。”裴砚承又补了一脚。 “哎呦轻点轻点……孩子还在里面休息,别、别吵到孩子了!”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愣住。 周耀呆若木鸡:“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 电视里晚八点的家庭狗血伦理剧好像就是这么演的…… 两人对视一秒后,蓦地后退一步。 非常有默契的拉开彼此的距离。 周耀尴尬地移开视线挠了挠头,裴砚承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襟。 姚舒:“医生,我朋友怎么一直犯恶心呀?” “减肥不当很容易造成低血糖,低血糖就会引起头晕恶心,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减肥什么的高考以后再说,知道吗?” 阮小妍虚弱说:“打死我也不减肥了……” 里面的对话清晰地落在门外两人的耳中,周耀干笑了声:“裴总,都是误会……” 学校的广播里开始念“放飞梦想”仪式的开场白,江老师打电话来让他们赶紧过去参加。 阮小妍因为身体不舒服留在医务室休息,姚舒他们嘱咐了她几句后离开医务室。 少男少女的打闹声响起。 “沈泽添你不要碰我头发,你好烦呀。” “哈哈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扎头发好看。” “关你什么事呀,不许再拉我头发!” 姚舒小声抱怨,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裴砚承。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亮,清脆的嗓音溢出来,踩着欢快的步子小跑过去:“叔叔!你怎么来啦?” 走在她身后的沈泽添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随之慢慢消失。 目光沉沉地盯着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 直到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沈量望着两人的背影说:“我总感觉小舒的叔叔有点凶,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沈泽添不以为意地嗤了声。 “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沈量:“对了,今天小舒不就是扎了个马尾辫吗,你至于这么感兴趣嘛?我幼儿园就不用这么低级的方法去吸引女生注意力了。” 说到一半,沈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话说……你干嘛一直扯她的头发啊?” 沈泽添舌尖抵住下颚,懒散一笑:“好玩。” 沈量狐疑地看向他。 “你该不会是……喜欢姚舒吧?” 沈泽添蓦地愣住。 旋即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傻逼。” “放飞梦想”仪式是本次誓师大会的最后一个活动。 每人去老师那里领一个气球和一支笔,学生在气球上写上自己的梦想,家长则写下对孩子的期望和鼓励,在最后大家一起在操场上放飞气球。 场面十分壮观。 裴砚承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气球上写字的时候,能看到手背上的经络微微凸显。 姚舒的小脑袋凑过去看。 只见气球上写着行云流水的四个字—— 高考顺利。 学生们写的梦想无非就是心仪的大学。 姚舒抱着气球,迟迟没有写下南星大学这几个字。 去了南星大学……她是不是就不能经常见到裴叔叔了。 大学毕业后,说不定裴叔叔已经结婚生子有了家庭,她就更加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待在裴叔叔身边了…… 如果可以,她想陪在叔叔身边久一点。 广播里开始播放放飞气球的音乐,周围人声喧嚣。 姚舒抱着气球,在裴砚承那句“高考顺利”的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 黎城大学。 裴砚承走过来:“写了什么?” 姚舒把气球藏在身后:“不告诉你。” 他失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就是不能告诉你,在灵昌山的时候叔叔不也没有告诉我木笺上写了什么吗?”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宣布,放飞气球仪式正式开始。 “五、四、三、二、一!” 一瞬间,所有的气球同时飞向天空,将碧蓝的天幕装点成彩色。 “同学们,在你们的生命中,你们的父母一直在默默付出,为你遮风挡雨,却从未想得到什么回报。今天,请你们张开双臂,给你身边的父母一个拥抱,告诉他们,辛苦了!” 姚舒没想到誓师大会最后居然还有拥抱家长这么一个环节。 周围的几个家庭已经抱在了一起。 正当姚舒纠结要不要去抱裴砚承的时候,裴砚承已经俯身搂住她了肩膀。 手臂向下,搂住她的腰肢,渐渐收拢—— 姚舒怔了下,慢慢抬起手,轻轻搭在裴砚承的背上。 男人的手掌置于她的腰部,传来异样的感觉。 姚舒埋在男人的怀里,总觉得这个拥抱哪里有些不太不对劲。 想起来了。 在这之前,她也有那么一两次和裴砚承拥抱的经历。 但是裴砚承都是揽着她的肩膀,两人的身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贴的那么紧密。 而这一次不同。 裴砚承的手臂从她后腰环过、收拢。 她整个腰都被搂在了他的臂弯里,身体紧贴着他的胸口。 隔着略显冰凉的西装面料,似乎能感受到男人蓄满力量的手臂,传来滚烫的温度。 这个拥抱,不太像是长辈对晚辈的。 而是,男人对女人的。 作者有话说: 估计还有三章糯糯就要毕业啦~激动地搓手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鲸鱼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凡的幸福4瓶;阿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黎城这几天总是阴雨绵绵的,几场雨落下来,气温又往下跌了好几度。 雨后傍晚,裴砚承带姚舒回了趟麓园老宅。 去麓园的路上裴砚承的脸色始终略显凝重,眉心也隐隐打着褶。姚舒知道,这次是裴老爷子专门打电话来,让他们去吃晚饭。 她不知道裴老爷子这次让他们回去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但见裴砚承冷着脸的样子,她也没敢多问。 抵达老宅的时候,岑姨正好在院子里给新上盆的牡丹花浇水,见他们来了,放下花洒迎出来。 “裴先生你们来了,老爷子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院子里许多花都开了,到处都是一派初春的气息。 只是四周有些暗,路灯都没有亮。 走神的这点时间,姚舒不小心趔趄了一下,裴砚承及时拉住了她。 岑姨也被吓了一跳,忙说:“舒小姐你没事吧?可能是院子里的线路坏了,灯都亮不起来了,已经让人过来修了。刚下过雨,地上又滑,没个灯照着很容易摔跤的,你小心着点。” “我没事的,也没有摔跤,”姚舒笑了笑说,“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岑姨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的:“欸,我这就吩去咐厨房准备开饭了,今天的菜都是舒小姐你爱吃的。” “谢谢岑姨。” 正如岑姨所说,晚饭时上桌的菜都是姚舒平时喜欢吃的。更难得的是,饭桌上有一半的菜都是溪城的特色菜,甚至还有姚舒最喜欢吃的芝麻团子。 若不是在麓园老宅,姚舒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家溪菜馆。 许久没有吃过溪城菜,姚舒的饭量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开开心心地吃到一半,她才注意到饭桌上的氛围有些凝滞。 若是平时,裴砚承和裴老爷子肯定会闲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可是今天两个人都沉默着兀自用餐,一句话也没说。 裴砚承甚至没怎么动筷。 后知后觉的姚舒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安地搅动自己的小汤碗。 这是怎么了…… 裴老爷子注意到她,问:“小舒吃饱了?还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姚舒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菜很好吃。” 裴向华:“你喜欢吃就好,怕你吃不惯黎城这边的口味,我特意让人从溪城招了两个厨子过来,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 姚舒懵懵地点了点头。 只是她现在学业繁忙,要在学校里上完晚自习才能回家,吃饭也是在学校吃的。 能来老宅的时间本就很少,更不可能每天都来这里吃饭。 而裴老爷子看她点头,脸上笑开了花:“乖孩子,多吃点。” 这时,裴砚承突然搁下筷子。 神色淡淡地对姚舒说,“喜欢就多吃点,毕竟不能常来。吃饱了我们就回去了。” 姚舒点了点头。 裴向华说:“回什么回,要回你自己回,以后小舒就住这里了,我厨子都给她找好了。” 裴砚承:“姚舒很喜欢吃我那边家政阿姨做的菜,突然换口味她会吃不惯。” 裴向华:“你这话啥意思,我是说我请来的五星级大厨还比不过一个家政阿姨了?” 眼见气氛逐渐不太对,姚舒分别往裴砚承和裴向华的餐碟里夹了块酥藕,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氛围。 “其实,我觉得两边都挺吃的,我都很喜欢。” 裴砚承瞥了一眼餐碟里的那块酥藕,夹起来咬了一口。 “什么五星级大厨,难吃。” 裴向华有被气到,开门见山说:“过年前我就让小舒搬回麓园,你不同意。我在出国前,只是让你帮忙照顾小舒一段时间,不是把小舒送给你了!你还讲不听了?现在还想霸着不还了??” 姚舒的耳朵慢慢就红透了。 悄悄瞄了一眼裴砚承。 相较于裴老爷子的气急败坏,裴砚承就显得十分淡定。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要尊重姚舒的意见。” “行行行,那就让小舒选,到时候你可别又像个老赖一样出尔反尔。” 裴向华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向姚舒,“小舒你说跟爷爷说,你想住在哪里。” 话题突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姚舒后背一凉,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看裴老爷子,又看看裴砚承。 两个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脸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久,姚舒开口:“我想……” 裴砚承置于桌下的手不由自主握紧成拳。 “爷爷,我想…我还是住在华御景都吧。” 倏而,桌下男人紧握的手松开了。 裴砚承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用纸巾按了按唇角,遮住那不太明显的笑意。 姚舒说:“爷爷,我现在学习忙碌,我觉得住在离学校近一点的华御景都会更方便一点。” 裴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想住在你叔叔那里我也就不勉强了,要是砚承敢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为你做主。” 姚舒:“嗯。”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临走前,裴向华叫住他:“这孩子命苦,你别让她受委屈。” 裴砚承淡声:“当然不会。” 他比世界上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就是让他养她一辈子也没关系。 一模考试过后,学校晚自习停了一周。 阮小妍搭着姚舒的肩说:“问你个事。” “什么?” “就是我外甥女刚初一嘛,她妈妈给她请的家教老师这周请假了,正好我们这周没有晚课,你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两个小时给你这个数。” 阮小妍比了三根手指。 “三十?”姚舒问。 “你想什么呢,是三百!”阮小妍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怎么样,还不错吧。拿了这些钱你还能给你亲爱的叔叔买点礼物什么的,多好呀。” 说起来,裴叔叔送了她很多礼物,她却没什么可以送给他的。 姚舒犹豫了下:“可是…万一叔叔不同意我去做家教怎么办。” “你别告诉他呀,他又不知道我们这周没有晚自习,你就按照平时那个点回家就行了。”阮小妍向她挤眉弄眼地笑,“买了礼物,到时候给你叔叔一个惊喜。就当帮个忙了嘛,求你啦。” 姚舒思索片刻,最后点头应下来。 从三中到家教地点有直达的公交车,也比较方便。 家教对象叫甜甜,是个非常文静乖巧的女孩儿。 姚舒一到,甜甜妈妈就很热情地招呼她,又是泡水又是切水果。 两个小时一晃而逝,姚舒走出小区站在公交站等车,准备回华御景都。 夜风习习,吹过来的时候有点像鬼哭狼嚎。姚舒不由想起有部恐怖片,讲得就是公交车站杀人魔。 血淋淋的镜头不停在她脑海中播放。 越想越觉得瘆人。 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姚舒吓了一跳。 “沈泽添?你怎么在这儿?!” 沈泽添准确无误地将手里的易拉罐投进垃圾桶,边说:“我刚在这附近上网,现在准备回家了,正好和你顺路,一起回去?” 姚舒狐疑地看着他:“你跟我是一个方向吗?我记得你不是住在北区吗?” “搬家了,”沈泽添手插在口袋里,偏头看她,“怎么,还不许我家有两套房了?” 姚舒刚想开口,公交车已经驶入站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个点路上有些拥堵,公车走走停停,开得缓慢。 一个刹车后,姚舒头顶落下散漫的声音。 “你胆子还真大。”沈泽添说,“大晚上的去做家教,不怕路上遇到坏人?” 姚舒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沈泽添:“我每天放学都会在这上会儿网再回家,反正顺路,以后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一起回去吧。” 他低头,看到站在他胸前的女孩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姚舒皱眉,郑重说,“我觉得…你还是少去网吧比较好,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泽添怔了一下,没忍住笑出来。 “行了,鸡汤你留着自己喝。” 这段时间裴砚承工作繁忙,一连多日应酬下来,整个人略显疲倦。 这天,因为合作商临时有事,因此原定酒局应酬也就此延后,裴砚承今晚难得可以稍作休歇。 高架桥上车流如织,靠在座椅上的裴砚承合上电脑放在一旁,按了按酸胀的眉心。 他打开手机,三中的家长群里消息已经九十九往上。 最近他忙于工作,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打开微信群了。 群里无非就是学生家长们的闲聊,裴砚承粗粗往上翻了翻,却在聊天记录里得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周学校并没有晚自习。 然而,他记得家里的小姑娘依旧是按照平常的时间点放学的。 他的眉心不自觉越蹙越紧,淡声吩咐司机:“去三中。” 此时正好是学校放学时间,校门口学生很多,迈巴赫在学校一侧的角落停了会儿,果然看到姚舒背着书包出来。 紧接着走到公交站台,上了一辆公交车。 迈巴赫一路跟着公交车来到一处住宅区,小姑娘上楼后便再也没有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愈发阴沉的脸,小心翼翼问:“裴总,都等了半个小时了,还要继续等吗?” 裴砚承冷声:“等。” 司机不再说话了。 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步入他的视线,也来到姚舒所在的那幢楼下,靠着墙似乎在等什么人。 裴砚承觉得面熟,思索片刻,才想起那个男生是姚舒的同学。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姚舒从住宅楼里出来。 男生装作刚到的样子,慢慢悠悠走过来。她笑着和男生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去公交站台坐车。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司机感受到后座传来的低气压,额头不由渗出冷汗:“……裴总?” “跟着。” “是。”司机一脚油门,跟上了前方的公交车。 公交车在华御景都附近的站台停下,姚舒和男生一起下车。 直到目送姚舒进入小区后,他才坐上相反方向的公交车离开。 司机如芒在背,只敢从后视镜偷偷瞄一眼。 裴砚承坐在暗处,有倏忽光影在他脸上掠过。 许久,他往椅背靠了靠,手指摩挲着金属烟盒,一下又一下。 “原来是这样。” 裴砚承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般低喃,“不是沈量,而是他。” 姚舒到家没多久,裴砚承也开门进来了。 正在厨房喝水的姚舒愣了下,“叔叔今天回来的好早。” 裴砚承看了她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结。 姚舒倒了杯水给他。 “最近学习压力大么?”他突然问。 见裴砚承没有接的意思,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回答说,“还好,就是每天作业都很多。” “刚结束晚自习回来?” 姚舒心虚,不敢看他:“嗯……对。” 裴砚承静默了半晌,从烟盒里拿了只烟,但没有点燃。 “明天晚自习结束,要不要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了,三中到华御景都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校门口不好停车,我自己回来反倒比较方便。” 裴砚承没接话,手指夹着烟,盯着姚舒看了许久。 姚舒被他看的莫名后背一凉,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怎、怎么了?” “没事。” 裴砚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把烟扔进烟灰缸里,起身往房间走。 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她,“对了,班里坐你后面那个男同学叫什么?” 姚舒不知道为什么裴砚承会突然问起沈泽添,懵了好一会儿才细声回答:“他叫沈泽添,叔叔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裴砚承淡淡说,“随便问问。” 姚舒因为昨天裴砚承反常的模样整夜都没睡好觉,晚上去家教的时候也有些走神。 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 “姚老师?姚老师?”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她回过神来,甜甜妈妈正拿着一袋水果叫她。 “嗯,您说什么?” 她笑了笑:“我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是你最后一天给我们甜甜做家教了,甜甜特别喜欢你,都舍不得你走了。” 姚舒腼腆地笑了下。 家教六天一共是一千八百块钱,甜甜妈妈硬是热情地塞给她两千。姚舒推脱不得,只好收下道了声谢谢。 下楼之后,沈泽添刚巧过来:“结束了?” “嗯。” “那走吧,回家了。” “今天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商场,买点东西。” 沈泽添斜斜看她一眼,“那正好,我也有点渴了,去买杯奶茶喝喝。” “……” 小区附近就有奶茶店,干嘛非要去商场买。 晚上八点的商场人流拥堵,姚舒精心挑选了很久,最后选了两件不同款式的灰色卫衣。 一件是给叔叔的,一件是给裴爷爷的。 沈泽添在门口等她,瞥一眼她手里的购物袋,然后把奶茶塞进她手里:“奶茶店买一送一,多出来这杯给你了。” “谢谢。” 沈泽添懒懒勾了下唇,双手插兜往外走:“走了,再晚赶不上公车了。” 姚舒小跑着跟上。 从公交车下车的时候已将近九点,晚上风很大,从四面八方吹来,路边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姚舒拢了拢衣领,跟沈泽添道别:“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奶茶。” “等等,你衣领上好像有东西。” 姚舒一个激灵,果然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脖子。 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软趴趴的节肢动物。 来不及细想,姚舒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快、快帮我弄走!” 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后颈,沈泽添说:“只是一片树叶。” 姚舒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的后颈再次传来微凉的触感。 是沈泽添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后颈。 沈泽添扯了扯唇角,低头。 “小不点儿,我才发现,你这里居然有颗小红痣。” 不知怎的,姚舒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裴砚承的手掌捋着她的发丝,指腹摩挲着那颗小红痣,温声对她说: 藏好,别被人看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姚舒后退一步,拢住衣领,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你不许碰。” 就在这时,对面的马路上忽然传来两声短促的鸣笛。 姚舒循声看过去。 下一秒,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锃亮黑色的车身隐在暗处,裴砚承一手扶着方向盘,手臂搭在车窗。 烟在指尖安静地燃着,火星明灭间烟灰散在空中。 从地上落满的烟灰隐约可知,汽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很久。 隔着夜色,男人静静地坐在车内,正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5087110瓶;星辰伴你、傅兮、yun1瓶; 谢谢大家(鞠躬) 第三十三章 夜色浓稠下,黑色迈巴赫驶入华御景都的地下停车场,车窗外的倏忽划过的灯光暗了又亮。 姚舒不安地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一杯奶茶和一个购物袋。 车内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汽车在车位停稳后,裴砚承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姚舒紧随其后下了车,但因为手里东西太多,关车门的时候购物袋还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后,前面的男人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姚舒拎着袋子小跑着追上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尤为清晰。 有车驶入地下车库,经过裴砚承身边时,带起一阵短暂而又细微的风。 凉风扑在脸上,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裴砚承脚步稍顿,不由放缓了脚步。 跑了几步后,姚舒终于追上,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 从坐上电梯到开门进屋,一路上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进门后,裴砚承神色疲倦地在沙发坐下,扯掉领带随手扔在一旁,闭眼揉了揉眉骨。 一想到刚才姚舒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画面,他的胸腔就涨得发疼,像堵了什么干涩的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连带着额头也跟着突突地疼。 那是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本该只有他知道的小痣。 余光瞥见女孩儿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略略抬眼,看了她一眼。 “想好怎么编了么。” 姚舒一怔,手指渐渐握紧:“我没想编……” 裴砚承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姚舒酝酿了一下措辞,如实说道:“这周学校没有晚自习,我下课后给我朋友的外甥女做家教去了。” 沙发那端,裴砚承停顿了一下,随后问:“是我平时给你的生活费不够用么?” 姚舒摇了摇头。 裴砚承给她的那张卡是他的副卡,没有限额。 “叔叔,我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耽误功课。”她提起手中的购物袋,“我只是想用自己赚的钱——” 话还没说完,裴砚承就打断了她。 剩下的那半句“给你一个惊喜”被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不管你想什么,怎么想,你要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 裴砚承瞥过她手里的商场购物袋和那杯奶茶,缓缓说,“而不是跟着你那些所谓的朋友虚度光阴。”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姚舒满腔的惊喜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购物袋的手渐渐放下。 嗓子像被灌进了浓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涩得难受。 裴砚承的声音不高不低,略往下压,带着冷意:“以后少跟那个人来往。” “是我擅自去做家教让叔叔生气了,但这件事和我的朋友无关,叔叔无权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 裴砚承从沙发起身,站定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单薄伶仃的肩膀。 “听话。” “叔叔有道理的话我听,蛮不讲理的话我不听。” “我蛮不讲理?” 姚舒不吭声。 裴砚承浅浅呼了一口气,沉声:“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他来往,听话,别气我。” 她皱着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 “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劣等生。”裴砚承说,“交这样的朋友能带给你什么?” 那句“劣等生”轻飘飘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巨石一般重重砸在姚舒的头顶。 她抬头愕然地看着他,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现场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 缓了许久,姚舒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本来一直以为,叔叔是一个明理的人,没想到叔叔原来那么迂腐。” “可能他们成绩单上的分数确实没有那么光鲜,但是他们身上也有许多闪光点,他们热心、善良、真诚。就像沈泽添,他在每季的高校篮球赛上都作为主力为学校争得荣誉,为什么这些叔叔就是看不到呢。” 裴砚承说:“他们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我看到的只有你跟着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现在乖么。” 姚舒微微扯动唇角,觉得眼眶酸的不行。 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眼睛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拼命想往外涌出来。 在这之前,姚舒从未想过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会因为裴叔叔的三言两语而难过得掉眼泪。 她怕被裴砚承看出来,匆忙低下头,藏起自己逐渐濡湿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糯糯。” 裴砚承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想要揽住她的肩膀。 姚舒在他伸手的那一瞬转过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怕再待下去,强忍住的眼泪会如大水没堤倾泻而下,到最后止都止不住。 “叔叔,我回房间睡觉了。” 扔下一句话后姚舒匆忙就想离开这里,手里的奶茶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无暇顾及,头也不回地躲进了房间。 这场谈话潦草收尾,客厅内重新归于平静。 裴砚承身心疲惫地扶了扶额头。 没走出几步,脚下踢到了掉在地上的奶茶。 刚才他坐在车内看到的一幕幕再次跳入他的脑海,与此同时,本就不平静的心里那股燥郁愈发得明显。 那晚之后,姚舒和裴砚承之间似乎陷入了微妙的冷战。 只不过毕竟是住在一间屋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姚舒放学回家都会按照往常一样叫一声叔叔,然后再回房间写作业。没有晚自习的时候,两人也会偶尔坐在一起吃顿饭。 饭桌上,裴砚承会随口问一两句学习上的事。 两人一天的对话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五句,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僵持状态。 早晨,大理石餐桌上摆放着丰富而又精致的早餐。 裴砚承照例坐在饭厅准备用餐,心不在焉地翻看手边的一本杂志。 随意翻了翻后,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比姚舒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家政阿姨端着一盘蒸饺走过来,放在桌上。 “裴先生,要不要我去叫姚舒小姐起床?” “不用,让她多睡会儿吧。” 裴砚承的视线落在那盘蒸饺上,随后说:“糯糯喜欢吃蒸饺,先拿去厨房热着,等她起床了再端出来。” “还有她的牛奶,温好了再给她喝。” 家政阿姨笑着应了声,准备将蒸饺重新拿回厨房。 心想着裴先生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实则体贴细致,还是很疼那小姑娘的。 这时,房门响动,姚舒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已经收拾妥当,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身上背着书包。 两人的视线对上,姚舒站在原地顿了顿。 “过来吃早饭。” “我不吃了,今天我去学校吃,我朋友给我带了茴香包和甜豆浆。”她特意咬字清晰了“朋友”这两个字。 裴砚承稍顿,情绪顿时往下沉了几分。 两秒后,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淡淡的“嗯”。 “我出门了。” 随着大门落下“咔哒”一声,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家政阿姨踌躇许久,轻声问:“裴先生…那这个蒸饺还要拿回厨房热着吗?” 裴砚承眉头一拧,冷不丁放下咖啡杯。 从椅子上起身,沉着脸往更衣室走。 “裴先生,您不吃了吗?” “没胃口了。” 创铭集团总部。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众高管屏息静气垂头不语,空气中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坐于会议桌上首的裴砚承随手翻了翻眼前的文件,紧接着手里的钢笔倏地搁在了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刚刚汇报完的张经理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甚至不敢伸手擦一下。 裴砚承突然轻飘飘地问:“张经理,你在创铭干了多久了。” “八年了……” “在创铭八年,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裴砚承骤然提声,“是不是平时工作太清闲,让你提前在创铭开始进入养老生活了?这份规划案你带脑子做了吗?” 文件“啪”地一声被摔在桌上,张经理不禁抖了一下。 “你告诉我,云上湾的服务主题和服务特色体现在哪里?市场竞争重点是什么?不仅娱乐功能缺乏,创意陈旧,而且配套服务设施也不够完善,张经理,你就是靠这么一份漏洞百出的项目规划书来我这儿糊弄事的?”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裴总今天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谁都不敢吭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上一身无名火。 直到会议散场,一众高管这才敢稍稍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回逐渐落下来。 临近傍晚,陈珂正来到创铭总裁办叫裴砚承一起去喝酒。 他在一侧的沙发坐下,笑着说:“你这是什么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几个小秘书都在小声议论你呢。” 裴砚承恍若未闻,眼睛依旧看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敲击。 “是不是你家里那小孩儿惹你生气了?” 裴砚承手上的动作稍顿。 陈珂正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是被自己猜中了,无奈地笑道:“她才多大?你跟她置什么气,就一小孩儿。” 裴砚承不甚在意地哂了声:“年纪是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你总是能因为姚舒就轻而易举地大动肝火,我说你们是不是天生相克啊?” “确实。”裴砚承说,“天生克我。” “看出来了,都把你克得死死的了。”陈珂正说,“不过还能怎么办呢?要么你就丢掉不养了?” 裴砚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 陈珂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兀自喟叹道,“养个孩子是真不容易啊,让人头疼。” 一想到姚舒那张执拗又赌气的小脸,裴砚承就觉得太阳穴生疼。 自己掏心掏肺地疼她宠她养她,到最后却因为一个看着就欠揍的男同学跟他闹脾气。 他扶着额头闭了闭眼:“确实头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鲸鱼2个;cypress、苏好周扬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鸵鸟的猪10瓶;有木兮5瓶;喵3瓶;忘忧情碎、阿辞1瓶; 谢谢大家!!!! 第三十四章 入夜风凉,格林会的vip包间,暖黄色的灯光倾洒下来,照得半扇屏风后面的小隔间里朦朦胧胧的。 徐洋向来比较爱闹腾,平时出来聚会也是闲不下来,哪怕是一个人也能嗨个不停,此时正站在一旁抱着话筒自顾自唱得起劲。 相对来说陈珂正就显得更稳重一些,从刚到包间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裴砚承心情不佳,始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其实像他们这样需要经常应酬应付各种酒局的人,比一般人更懂得适可而止,绝不会多沾。 而今天,很明显他已经超过那个度了。 在裴砚承又一次拿起酒瓶倒酒的时候,陈珂正按住了他的手。 “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有气也别拿酒撒气啊,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裴砚承移开他的手,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半盏琥珀色的酒,轻抬眉梢扬了下唇:“我有分寸。” 陈珂正没再说话,心里却暗自腹诽他这个分寸靠不靠谱。 另一边,姚舒洗完澡后书桌前做试卷,不知不觉电子时针已经跳向数字十。 她看了眼门外一片漆黑的客厅,静悄悄的。 叔叔还没有回来。 她心不在焉地写着试卷,心里猜测裴叔叔是不是今天不回来了。 这时,玄关处大门处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是电子锁开门的声音。 姚舒倏地转回身子,装作一副始终心无旁骛好好学习的模样。 下一秒,客厅里响起陈珂正的声音。 “小舒——小舒在吗——” 姚舒一凛,放下笔跑到房门口。 微弱的灯光下,只见陈珂正搀着裴砚承的手臂,一点点往屋内挪。 “陈叔叔?”姚舒忙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是……?” “喝醉了,承哥的房间在哪里来着?” “在这边。” 当她正准备过去的时候,裴砚承突然拂开陈珂正的手臂,站直身体,脚步不稳地走过去,靠在了沙发上。 他揉了揉额头,低低出声。 “我没醉,你可以回去了。” 陈珂正向姚舒递了个眼色,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声地跟她说:醉糊涂了。 姚舒看了看靠在沙发闭着眼睛的裴砚承,小幅度点了点头。 “那承哥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陈珂正走到玄关,突然停住脚步回头。 “对了,刚承哥给你买了点东西,我们是劝都劝不住,非要给你买。应该马上就送过来了,你记得收一下。如果你一个人搬不动,就让派送员帮忙搬一下。” 裴叔叔给她买什么东西了?东西那么重吗? 不过姚舒无意多问,懵懵地点点头。 在门口送走陈珂正后,姚舒回到客厅。 裴砚承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走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裴砚承徐徐睁开眼。 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酒意,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 想到两人还在冷战,姚舒不自然地别开脸,状似满不在乎说:“我、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回房间睡。” 裴砚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叔叔不想回房间睡觉就算了,我回去睡觉了。” 刚转身,手腕就被拉住。 稍稍一个用力,姚舒跌进沙发里,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空气中是浓郁的威士忌的味道,姚舒缩在沙发里,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四下寂静,灯光朦朦胧胧。 裴砚承眼眸很黑,一言不发凝视着她。 视线放肆而恣意,毫不遮掩地在她脸上一遍遍游移。 女孩儿的唇瓣饱满欲滴,隐隐泛着水光。 如同青果般娇嫩,带着未成熟的青涩,又溢满芳香。 姚舒被他太过肆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 裴砚承并不搭话,俯身,慢慢靠近她的唇。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姚舒微微睁大眼,心跳倏而加速,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用力,手指陷入了沙发里。 而下一秒,裴砚承略一侧头,错开了她的唇。 额头倒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姚舒没来由得重重松了一口气。 胸腔里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 在刚才的那一分钟里,她居然荒唐地以为裴叔叔要亲她……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裴砚承靠在她的肩膀上,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她的耳边,均匀而绵长。 就在姚舒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男人低喃的声音缓缓响起。 “再过两个月,就是真正的夏季了。” “青果该熟了。” “辛辛苦苦养了那么久……” “一定会很甜吧。” 他的眼睛依旧阖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梦话。 姚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想着裴叔叔可能酒喝多了不太清醒,梦到自己在吃青果。 门铃声响起。 姚舒想到陈珂正说裴砚承给她买了东西,果然从监视器里看到商店的派送员。 开门后,姚舒震惊到目瞪口呆。 派送员推着两个酒店用的金色行李推车,推车上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用一个巨大的透明纸袋封装,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派送员把推车推上前,笑意吟吟说:“小姐你好,这是您在百悦进口超市购买的零食大礼包,请查收。” 天光微亮,裴砚承被一阵塑料包装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坐起身,盖在身上的毛毯也随之滑落下来。 “裴先生,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家政阿姨正在收拾堆放在客厅里的零食,“我看东西放在这里挺占地方的,就想着收拾起来放到空房间里去。” 裴砚承仍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侧首瞥了一眼堆了满地的膨化零食,眉头皱了皱。 “哪来这么多垃圾食品。” 家政阿姨愣了愣,回道:“姚舒小姐说…这是您昨天买回来的。” 裴砚承有些头疼地捏捏眉骨,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昨天他喝得有些多了,后来好像确实去了一家进口超市买了一堆哄小孩儿的零食。 裴砚承烦闷地扯了扯衬衫领口,淡声说:“都收起来吧。” “欸。” “糯糯起床了吗?” “一大早就起了,已经去学校了。” “又没吃早饭?”他蹙眉。 家政阿姨摇了摇头:“姚舒小姐说这几天朋友都给她带了早饭,所以不在家吃了。” 这几天两人冷战闹别扭的样子,家政阿姨也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裴先生向来寡言少语,明明心里挺惦记那小丫头的,愣是一句话不说。而那丫头性子又倔,也不肯率先服软。 “说起来,我儿子像姚舒小姐那么大的时候也总爱跟我闹脾气,也是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裴砚承稍稍一顿,抬眼看她。 “小孩儿青春期有点小情绪很正常的,也不是真的跟我们生气。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其实就是找不到一个台阶下。” 傍晚时分,阵阵酱香排骨的香味从华御景都的厨房飘出来。 裴砚承站在岛台边,衬衫袖子往上翻折,挽在手肘处。 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家政阿姨站在旁边打下手,不时指导一二。 “水还要再少一点,不然这个芡勾出来不厚,这样就不好吃了。” “您可以再往里面放两块姜片,有助于提味去腥的。” “对,调小火焖个五分钟就行。” …… 片刻后,酱香排骨起锅装盘,色香味俱全。 家政阿姨不禁夸口称赞道:“裴先生您可学得真快,要说您这是第一次做饭我还不敢相信呢,姚舒小姐一定喜欢吃。” 裴砚承把装好盘的排骨放到餐桌上,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悦色。 “今天周五,姚舒小姐没有晚自习,再过半个小时也该放学了,趁这个功夫我再切个水果吧。” 清洗好小西红柿后,阿姨用尖口刀一下一下地划着果子。 裴砚承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在做什么。” 她笑了笑说:“我用小西红柿做个小兔子,很简单的,这边切个小口子,再把耳朵塞进去就好了。” 裴砚承不甚在意:“对半切开不就行了,至于这么麻烦么。” “小姑娘嘛,就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 阿姨忙着处理手里的水果,头也不抬地说:“裴先生,要是您嫌做这个太费事,我来弄就行。您也忙活了一下午了,去歇一歇吧。” 旁边传来细微的刀具切割声。 阿姨不由转头看过去。 只见身形修长清隽的男人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颗小西红柿和一把尖口刀,仔仔细细地雕刻着水果兔子。 一笔一划,认真又专注。 结束下午最后一节课,姚舒收拾了下书包准备回家。 旁边的阮小妍突然看着手机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小舒你快看!吉泽君居然来黎城录节目了!” 姚舒眼睛亮了亮,连忙凑过去看:“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呀?” “就在文体广场,今晚七点,这也太巧了吧,正好我们今天没有晚自习可以过去看。” 沈泽添:“吉泽君是谁。” “吉泽君你都不知道?”阮小妍翻出几部最近热播的新番,“超人气偶像声优!长的又帅声音又好听!” 他瞥了一眼图片:“哪里帅了,男不男女不女的。” “你懂什么啊,不许你侮辱他!这是我和小舒的偶像,明明就特别帅。” 姚舒也郑重其事点点头:“就是就是。” 三中距离文体广场不是很远,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到了。 时间还早,阮小妍提议大家一起去附近吃个晚饭再过去。 这个时间,学校附近的餐馆生意火爆,几乎都要等个好几桌,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不用排队的烤鱼店。 沈量拿着平板往下滑动菜单说:“你们喝点什么啊?还要加点什么配菜吗,豆芽你们吃不吃?” “你们先选,我跟家里打个电话。” 姚舒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给家政阿姨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阿姨的声音笑吟吟的。 “姚舒小姐你放学吗?裴先生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姚舒愣了下。 叔叔已经在家了吗? 平时裴叔叔应酬多酒局也多,几乎要忙到深夜才回来。 像今天没有应酬的日子是少之又之。 姚舒:“阿姨,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我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你不用给我留饭了。” 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 “阿姨?您还在听吗?” “你在哪里。” 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压不住的冷意。 “叔叔……?” 沈泽添远远地朝她喊:“姚舒,你能吃辣吗?微辣可以吗?” 裴砚承声音沉静:“你又和那个沈泽添在一起。” 姚舒声音渐小:“对……我和我朋友在一起吃饭。”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响起一阵忙音。 挂断电话后的裴砚承被气得不轻。 “啪”地一下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铁青。 桌上的几个菜仍静悄悄地摆在那里。 看着果盘里的精心雕刻出来小兔子,他只觉得胸腔里一阵接着一阵的钝痛,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 “把这些都收了。” 裴砚承冷冷地扔下一句话,然后拿起车钥匙面无表情往玄关处走。 他给陈珂正打了个电话。 “你不是说今晚攒了个局么,在哪,地址发我。” 而另一边的烤鱼店内,姚舒打完电话刚刚入座,阮小妍就开口说:“小舒你回来了呀,快坐下吃吧,待会儿晚了就来不及去看吉泽君了。” “小妍……”姚舒咬了咬唇,说,“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文体广场了。” 阮小妍动作一顿,嘴里还咬着一块千页豆腐。 “啥?你不去了?为什么啊?” 姚舒:“有点事。” “啥事啊,比见你偶像还重要?”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很重要。” 姚舒回到华御景都的时候,只看到家政阿姨在收拾桌子。 桌上摆放着许多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只不过那些菜一动未动,已经没有了热气。 阿姨正一个一个地往厨房里拿,见到她愣了一下:“姚舒小姐回来了?您不是说今天在外面吃了吗?” 姚舒挪着步子,慢慢走过去,支支吾吾说:“嗯…临时又不吃了,所以回来了。” 她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裴砚承。 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叔叔呢?” “裴先生跟你打完电话后就出门了。” “哦……” 小小的失落在她心头蔓延开。 “既然您还没吃饭,我把菜给您热一热吧,都是裴先生亲手做的。” 姚舒怔住:“叔叔做的?” 她记得没错的话,裴叔叔不是不会做饭的吗…… “是啊,为了这顿饭先生忙活了一个下午呢,你瞧这小兔子,都是先生一个一个雕出来的,费了不少心呢……” 阿姨叹了口气:“当时先生听到你说不回来了,很生气地走了……” 姚舒盯着那一个个用小西红柿刻成小兔子,鼻子突然一酸,眼眶里瞬间蓄满了眼泪。 其实叔叔说得没错,她真的很不乖。 经常让叔叔担心,还总是惹叔叔生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叔叔更疼她的人了,可是她却让叔叔伤心了。 也许叔叔再也不会喜欢她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疼她了。 想到这里,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砸在桌面上。 门口传来响动,指纹锁被打开,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姚舒蓦地抬头。 下一秒。 不期然地对上裴砚承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啦,放到下一章了。然后明天要去医院复查身体,所以可能会晚点更新,别等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木兮、苏好周扬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吕家夫人15瓶;silvia10瓶;有木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眼前的女孩儿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还盛着眼泪,睫毛被打湿,连带着眼尾也是红的。 裴砚承不由心头猛然一怔。 正当他想要上前时,姚舒已经拉开椅子跑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裴砚承揽住她。 “哭什么。” “豆豆都不哭鼻子了。” 姚舒埋在他胸口,声音哽咽:“我、我不知道叔叔给我做了饭,我不是故意不回家吃饭的,阿姨说叔叔很生气很生气……” “还知道我会生气?”裴砚承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糯糯,别再气我,我怕我以后老了心脏不好。” 姚舒只是埋在他胸口,也不说话,哭得可怜兮兮的。 “吃过晚饭了么。” 姚舒摇摇头。 “好了,别哭了,”裴砚承拍拍她的背,“先吃饭。” 家政阿姨把菜热好后,默默退到别处,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姚舒沉默着吃饭,时不时抬头看裴砚承一眼。 “怎么了,”裴砚承抬眸,“不合胃口?” 姚舒摇头:“不是的,叔叔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吃。” 女孩儿的眼尾还是濡湿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因为哭过声音又软又糯,听起来很像在撒娇。 裴砚承莫名心软地一塌糊涂。 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把眼泪擦了,不许再哭了。” 姚舒接过,胡乱抹了抹眼睛。 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说道:“其实、其实我去做家教,是因为想用自己赚的钱给叔叔准备一个惊喜。” 裴砚承微愣,笑了笑:“什么惊喜?” “叔叔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 没一会儿,小姑娘就拿着一个手提袋开开心心地跑出来,“这是我给叔叔买的礼物。” 打开后,是一件款式简约的灰色卫衣。 裴砚承笑着问:“给我的?” 姚舒重重点头:“叔叔喜欢吗?” “喜欢。”他说。 姚舒心里荡漾开一丝甜意,嚅嗫着承认错误:“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会再惹叔叔生气了。” “糯糯,你很乖,不需要再改变什么。”裴砚承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思考问题。” “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眼睛一亮:“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等你上了大学,我就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交朋友更要擦亮眼睛,别让我担心。” 姚舒夹了一块排骨咬了口,轻轻问:“叔叔,你知道誓师大会那天,我在气球上写了什么梦想吗?” “你不是不告诉我么。”裴砚承好整以暇看着她。 “我不想考南星大学了。” “我想考黎大。” 因为我想陪在叔叔的身边。 裴砚承怔住,按在桌角的手握紧又松开。心中蓦然好似被什么填满,无法道明其中的百般滋味。 静默许久,他从胸腔溢出低低的一个音:“好,那就考黎大。” “吃饭吧。” 姚舒拿起一个小西红柿做成的小兔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汁水充沛。 “好可爱,都舍不得吃。”她递了个给裴砚承,送到他唇边,“叔叔也吃。” 裴砚承微微启唇,咬住。 “哎呀!” 姚舒低低惊呼一声,蓦地收回手,轻轻瞪眼,一双眼睛幽怨地看着他。 “叔叔!”她略有不满,“你咬到我手指头了!” 似乎是被咬疼了了,姚舒眉头皱在一起,对着手指轻轻吹气。 稚嫩又可爱。 裴砚承看了片刻,倏而低头闷笑出声。 时间悄然流逝,高三的学习生活忙碌而充实,转眼间就到了六月。 六月,又是一年高考季。 黑板上醒目的倒计时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零。 原本热闹的教室变得空荡荡的,墙上被贴上了白纸,黑板上依稀能看到被擦去的粉笔痕,洒脱地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字。 三年时光匆匆,所有的拼搏和汗水都将在这一天得到检验。 高考那天,全城都在为考生们加油鼓劲。 考场门口挤满了人,许多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在场外做指引。 汽车停在校门口,裴砚承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小姑娘,一如既往叮嘱:“检查一下考试用品都带齐了吗,还有准考证不要忘记。” 姚舒转头朝他笑:“都带齐啦。”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过膝的白色连衣裙,帆布鞋,一双白色短袜包裹住细瘦伶仃的脚踝。 头发扎成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有一些碎发落在白皙的后脖颈。 看起来娇俏又明媚。 裴砚承莫名心头一软,有些话几乎是无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尽力就行,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叔叔!”姚舒小脸一皱,微微瞪他,“我还没考呢,您就说丧气话,您不是应该祝我高考顺利吗?” 裴砚承垂眸轻笑了一声。 “好,高考顺利。” 姚舒笑:“那…叔叔,我先进去了。” “加油。” “嗯,加油!” 小姑娘开门下车,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潮里。 这一年的高考在紧张的氛围下终于落下了帷幕,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傍晚,天边出现了橙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姚舒走出考场,第一眼就看到了裴砚承。 男人身形颀长,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规整严谨,站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姚舒开心地小跑过去,隔着老远就清脆地喊了一声叔叔。 越过层层人群,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最后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裴砚承及时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跑乱了的刘海压下去。 “跑什么,差点摔跤。” 沉浸在喜悦中的姚舒并不在意头发乱没乱,随意地薅了薅刘海:“我终于考完啦!” “嗯,”裴砚承笑,“考完了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考完了就等于毕业了,毕业了就意味着长大了。”姚舒得意地说,“叔叔再也不能把我当小孩子了。” 裴砚承眼中有浅浅的笑意:“长大了?” “当然了。” “嗯,糯糯长大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裴砚承弯下腰,俯身将她搂入怀里。 温热的大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 姚舒侧脸贴在他微凉的西装上,低低的声音从男人胸腔内传出来:“长大了,也要听话,知道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姚舒还有些懵,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的胸膛,轻轻点了点头。 “姚舒。”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姚舒从裴砚承的胸口抬头往后看,只见沈泽添也已经走出考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 “沈泽添你考完啦?” 意识到自己还被裴砚承抱在怀里,姚舒有些不好意思。挣了挣手臂,想让裴砚承松开她。 然而裴砚承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渐渐收拢了手臂。 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抚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的胸膛里。 姚舒见裴砚承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好意思地回头:“沈泽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泽添的目光从男人环着姚舒的手臂上移开。 “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下,晚上的毕业聚餐不要忘记了。” “嗯嗯,我不会忘记的,一定准时到。” 沈泽添点了点头,离开了那里。 男人的手臂仍环在她的背,姚舒乖乖地让他抱着,闷在他的胸口说:“叔叔,今天晚上我们班有毕业聚餐,我可能要晚点回家。” “知道了。”裴砚承说,“在哪里,到时候我去接你。” 姚舒说了地址,“其实我自己回来行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晚上没什么事,我来接你。”裴砚承停顿了一下,说,“还有,聚餐的时候,离那个沈泽添远一点。” 姚舒从他怀里抬头,皱了皱眉:“叔叔明明说过不会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的。” “我没有不让你跟他玩,我只是希望你能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沈泽添?” 裴砚承直截了当承认:“嗯。” 姚舒觉得好笑:“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姚舒盯着裴砚承胸口的那颗制作精良的扣子,轻轻叹了口气:“那晚上我尽量不跟沈泽添坐在一起,可以吗?” “嗯。” 高考结束后这晚,高三五班组织了一次毕业聚餐。 三年的朝夕相处,也将在这一次聚餐里划上句号。至此之后,可能有些同学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因此所有人都很珍惜这一次的聚餐,早早地就来到了酒店,帮忙一起布置环境。 “班长她不来吗?”阮小妍一边打气球一边问。 沈量:“好像是不来了,我听说蒋娆娆她爸妈在高考前就开始闹离婚,对蒋娆娆影响挺大的,考试好像也没考好,是哭着走出考场的。” “其实这次我也没考好,感觉题目都好难。”沈量把气球扎好,随口问道,“我们这儿应该就小舒考得还比较满意吧?” 正踮着脚往墙上挂气球的姚舒一顿,低声说:“还好,希望能考上黎大。” 一双手从她头顶伸过来,接走了她手里的气球:“我来吧。” “谢谢。” 沈泽添轻轻松松把气球挂好,随后问:“你之前不是说想考南星大学吗,怎么又变黎大了。” 姚舒把另一个气球递给他,仰着头说:“我还是想留在黎城,所以改志愿了。” 阮小妍和沈量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留在黎城好,去太远我感觉我会很想家的。” 沈量问沈泽添:“你呢,你想考哪个城市?” 旁边,姚舒正认认真真地在给气球打结,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沈泽添收回视线,抬手把气球挂好,淡淡说:“黎城吧。” 阮小妍笑起来:“没想到我们四个人一致都想留在黎城,以后我们还是坚不可摧的铁四角。” 聚餐开始前,江老师设置了一个“毕业留念”的环节。 每个人都在横幅上写下名字的名字,然后用便签纸写下毕业寄语,贴在旁边的白板墙上。 沈泽添看着横幅上娟秀的“姚舒”两个字,拿起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旁边。 他走到正在写毕业寄语的姚舒身后,凑过去看了一眼:“写了什么?” “随便写的。”姚舒将便签纸贴在白板墙上。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沈泽添一字一句念出来,忍不住笑,“你这写得也太老土了。” “要你管,我就喜欢老土。” 另一边,阮小妍和沈量挤在横幅前签字。 “你看呀,小舒和沈泽添的名字正巧写在一起。” “那我们就签在他们下面吧?” “那必须的,铁四角那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 因为是全班同学的最后一次聚餐,大家都玩得很嗨,餐桌上菜都没什么动,啤酒是一箱接着一箱地喝。 姚舒也稍微喝了两小杯。 起初没什么感觉,聚餐结束的时候才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晚上十点,浓云蔽月,夜风渐起。 闷热的风里夹杂着一股潮意,隐隐像是要下雨了。 酒店门口,姚舒靠在阮小妍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路边的树叶,视线没有聚焦。 耳边是阮小妍和沈量滔滔不绝的打闹声。 “终于毕业了,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我都要一一做个遍。到时候我要去酒吧喝酒蹦迪,穿性感的露脐装,然后打十几个耳洞。” “十几个耳洞?你开玩笑吧,那不成筛子了吗?” “你懂什么,这叫时尚。” 两人的吵闹声渐渐在她耳边模糊,姚舒眼皮耷拉下来,偶尔他们跟她说话,她也是回答得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 迈巴赫停稳后,男人从车内缓步走出。 他的身量极高,一身商务西装端正严谨。 站直后,男人的目光远远地朝她这里看过来。 姚舒脸上扬起笑容,没等阮小妍他们反应过来,她已经快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始终站在姚舒身边的沈泽添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快步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声音里带了些焦急。 “你乱跑什么?旁边就是马路被撞到了怎么办!” 此时的姚舒已经醉了,头晕乎乎的,下意识伸手去扒拉沈泽添的手指:“你放开我…叔叔看到了会生气的。” 说话间,裴砚承已走至眼前。 “糯糯。” 姚舒眼睛一亮:“叔叔!” 沈泽添的手慢慢垂落,松开了她。 姚舒仰着脸笑,忽然胃里传来一股翻江倒海的异样感,让她忍不住捂住嘴,想吐又吐不出来。 裴砚承蹙眉,一个手帮她顺着背:“你喝酒了?” 姚舒拂开他的手,“我没事,呃,就喝了一点点……” “对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姚舒含糊不清地跟沈泽添说,“这是我叔叔,他很讨厌你的……” 姚舒话还没有说完,裴砚承已经俯身将姚舒打横抱起,提步往车里走。 至始至终没有给过沈泽添一个眼神。 姚舒伸手打了个哈欠,窝在裴砚承的怀里乖乖地没再动。 走到车里的那段时间,姚舒已经睡着了。 裴砚承将她放在副驾驶座椅上,弯腰给她系好安全带。 汽车渐渐远去,沈泽添依然站在原处,望着络绎不绝的车流怔怔出神。 “还看呢,人都走没影儿了。” 沈量从后面走上来,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沈泽添回过神,“我看什么了。” “看姚舒咯,还能看谁。” “你是不是有病。” “别装了,”沈量说,“你就是喜欢姚舒,还搁这儿装呢?” “我看你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沈泽添斜睨他一眼,转身就走。 沈量朝着他的背影远远地说:“如果你不喜欢姚舒,那你藏在口袋里的是什么?” 沈泽添的脚步蓦地停住,插在口袋的手不由握紧。 里面是一张便签纸。 女孩用秀气的字体端端正正地写着: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一路上,姚舒都安安静静地在睡觉,白净的小脸被酒精染上了一层绯色,身体陷进座椅里,娇小又乖顺。 开车的间隙,裴砚承偶尔侧眸看她一眼。 揉揉她乱糟糟的小刘海。 半个小时后,汽车抵达华御景都,裴砚承把她从车里抱出来。 其实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姚舒还是醒了。 “叔叔,我们回家了嘛?” 裴砚承目视前方,步伐沉稳,淡淡地应了一声。 被抱着的姚舒两个手闲不下来,一路上又是抓抓裴砚承的领带,又是戳戳他的胸口。 裴砚承垂眸睨她一眼,下颌线紧绷。 “别胡闹。” 姚舒恍若未闻,在他胸口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叔叔的胸肌吗?” “叔叔的胸肌好硬。” “叔叔有腹肌吗?” “叔叔的腹肌和胸肌一样硬吗?” 到家后,裴砚承把她放在床上,俯身按住她放肆作乱的小手,声线里是满满的、压抑着的情绪。 “玩够了没有?”他低斥,“不许再胡言乱语。” 姚舒轻声嘟囔:“叔叔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裴砚承太阳穴一跳:“小肚鸡肠??” “本来就是,不就是腹肌,有什么了不起的。” 裴砚承沉默少顷,闭了闭眼。 紧接着伸手捉住她柔软的指尖,引导着她按在自己的胸口。 “不管是腹肌,还是胸肌,叔叔都有。” 他哑声,眼里晦暗不明:“糯糯,想摸么。” 手掌传来坚硬的触感和滚烫的温度,还有胸腔里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只短短几秒,姚舒倏地收回手,迅速把自己的手和半张脸都藏进了被子里。 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裴砚承轻敲了下她的头:“就会嘴硬。”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 “睡吧。” 昏黄的灯光洒在卧室一隅,没一会儿姚舒便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裴砚承伸手,指腹细细摩挲着女孩儿一侧的脸颊。 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裴砚承微微俯身,靠近她。 女孩儿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问到一阵柑橘味的发香。 甜腻的、让人上瘾的香味。 不知什么时候,落地窗外开始下雨,雨滴簌簌打在玻璃上,房间里也变得潮湿又朦胧。 依稀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滂沱的雨天,小姑娘提着大大的行李箱仰着头看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儿。 恍惚回神,如今的她头发长了,眉眼也更加生动。 他的糯糯长大了。 灯光垂落间,裴砚承俯身,轻轻贴上她的唇。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留下压抑而克制的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撒花~终于毕业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2个;有木兮、qthh、尛可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鱼16瓶;吕家夫人10瓶;有木兮、cypress5瓶;平凡的幸福3瓶;茗、忘忧情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次日,姚舒和裴砚承回了一趟麓园老宅。 这次回去是裴砚承亲自开的车,他单手把着方向盘,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 今天他没有穿西装衬衫,而是穿的姚舒买的那件灰色卫衣。 裴砚承肩宽腿长,身材比例绝佳。姚舒觉得,这样的身材和体格,比电视里的男模还要好,就算是再普通的卫衣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 等红灯的间隙,裴砚承踩停了刹车,略略偏头看她。 “一直看我做什么。” 当场被抓包的姚舒倏而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脸颊红了红:“没看什么……” “头还疼吗。” 其实除了刚喝完酒的时候有些难受,睡一觉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姚舒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有些失态,还总爱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在叔叔面前出洋相。 “叔叔。” “嗯。” “我昨天应该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裴砚承声音平静:“没有。” 听到否定的答案,姚舒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口气还没喘上来,旁边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你只是做了奇怪的事。” 姚舒微怔:“……什么奇怪的事?” 裴砚承打了道反向盘,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摸了我的腹肌。” 姚舒:“??” 裴砚承继续淡淡补充:“不让你摸你还哭。” 姚舒:“……” 裴砚承:“看你哭得太可怜我就让你摸了,结果你摸完还非吵着要摸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 姚舒瞳孔地震,耳根爆红。 脑海中有一辆带颜色的小火车疾驰而过,刹都刹不住。 就算她酒后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么失格的事情吧…… “叔叔你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裴砚承见她一脸忸怩的样子,笑了,“除了腹肌,你还摸了我胸肌。” 姚舒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裴砚承:“你以为是什么?” 姚舒一凛,咳嗽了两声。 “没什么。”她面不改色,“我还以为摸的是肱二头肌。” 裴砚承没接话,唇角往上,轻轻牵了一下。 到达麓园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岑姨和几个佣人正在餐桌旁准备餐具。 姚舒开心地小跑过去喊了声岑姨。 “怎么才几天不见舒小姐又变漂亮了,快快坐下休息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岑姨招呼着姚舒坐下,在看到裴砚承的时候稍稍怔了一下:“裴先生,您的衣服怎么……” 裴砚承浅浅扬了下唇:“嗯,糯糯特意给我买的。” 岑姨点了点头:“您先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裴砚承在姚舒的旁边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旅游杂志翻了翻。 岑姨去泡茶的那会儿功夫,裴老爷子从楼梯上下来了。人还未到客厅,已经听到了他满是笑意的声音。 “小舒来了啊?” “爷爷。”姚舒站起来。 裴砚承放下杂志,也跟着起身。 然而下一秒,却蓦地愣住了。 裴老爷子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 可不就跟自己身上的这件一样么?!! 裴老爷子看到他的那一瞬,也愣了下。 此时泡好茶的岑姨正好走出来,笑着对裴砚承说:“前段时间裴老爷子还说您因为舒小姐的事跟他闹矛盾,说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了,没想到您今天就穿着亲子装来了。” 裴砚承闭了闭眼,眉骨突突跳了两下。 裴老爷子说:“行了,什么亲子不亲子装的,小舒也饿了,赶紧开饭吧。” 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两人穿着同款的灰色卫衣,默不作声地用着餐。 岑姨端着菜走出来,她笑吟吟的:“不然怎么说是父子呢,老爷子和裴先生用餐的动作都一样呢。” 姚舒侧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裴向华和裴砚承恰好同时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 裴砚承一顿。 蓦地放下勺子,用纸巾抿了抿嘴。 裴向华也放下勺子,缓缓说:“如今小舒高中毕业了,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在大学里如果想谈恋爱也可以谈起来了。” 姚舒脸皮薄,谈恋爱的事情被拿到饭桌上来说,难免觉得不好意思。 脸慢慢地就红了。 裴向华:“要是遇到喜欢的,可以试着相处相处,到时候别忘了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姚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裴砚承的筷子就重重搁在了桌上:“不准谈。” 男人的声音淬着不容置喙的冷感,裴老爷子和姚舒都不由看向他。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裴砚承顿了顿,平静说:“我只是觉得,大学里人员复杂,那些路不明的男人,万一有家暴倾向或者精神疾病、传染病之类的怎么办。” 姚舒:“……” 有那么夸张吗…… 静了片刻,裴向华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说起来,我有一个老朋友的孩子跟小舒差不多大,也还没谈恋爱,倒是挺合适的……” 裴砚承蹙眉:“她才多大,你就给她相亲。” “这怎么能算相亲,我就是觉得那男孩子不错,家世清白,也知根知底的,小舒可以试着相处相处,就当交个朋友,若说谈婚论嫁那是以后的事了。” “大学里学习同样重要,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无用的社交上。” “你——” 眼看裴向华又要动怒,姚舒赶忙说:“叔叔,爷爷,菜都快凉了,我们先吃饭吧?” 裴向华这才没好气地瞥一眼裴砚承,开始用餐。 同样的,裴砚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用过餐后,姚舒知道裴砚承心情不太好,于是去书房找他。 她扶着门框将半个小脑袋探进去,露出一双眼睛往里看:“叔叔?” 裴砚承从办公桌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忙碌工作。 姚舒挪着步子走过去:“叔叔不开心吗?” 裴砚承闭眼合上电脑,安静三秒后缓缓抬眼看向她:“为什么老爷子身上的衣服和我这件一模一样,姚舒,解释一下。” “哪里一样了……”姚舒低声,“叔叔这件这边领口的图案是小圆圈,显得更年轻,爷爷那件这边是细条纹,更大气一点。” “这有区别?” “区别不是挺大的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砚承疲倦地按了按鼻梁,突然问:“糯糯想谈恋爱了。” “没有啊……”姚舒惊慌摇头。 “那为什么刚才不拒绝。” 姚舒垂眸:“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叔叔不是会帮我说话的吗?” 裴砚承神色放缓了些许,起身走到姚舒的面前,抬手盖在她的头顶。 缓缓向下,指腹按在她颈后的那颗小红痣上。 “乖糯糯。” “外面的坏人太多,谈恋爱的事情不着急。” 黎城的盛夏,阳光灼热,偶尔吹来的风也似热浪般翻腾。 都说高考之后,一定要有一次毕业旅行才算不辜负自己高中三年的青春。姚舒也不例外,对于这次的毕业旅行很是期待。 他们的四人小组里聊得热火朝天,经过一番讨论后,最终大家初步决定去海边。 虽然还没定下具体行程,但阮小妍迫不及待拉着姚舒去逛商场,早早地开始购买旅行用的衣服和鞋。 高考后的阮小妍势要好好消费一把,第一次走进了商场里的一家chioea奢侈品店。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的小眼睛的女sa,见她们一副学生模样,便极其敷衍地招呼了一下后就站在旁边开始玩手机。 姚舒和阮小妍只好自己看。 阮小妍看中一双米色的沙滩鞋,看了一下吊牌,发现是去年早春的款。 “我听说,他们家到了年中东西都有打折的,这款是去年早春系列的,现在正好是年中,应该马上就打折了吧,过几天来买会更划算一点。” 姚舒对这种也不是很懂,听得云里雾的,也没法给什么意见。 阮小妍问女sa:“你好,这款是不是马上就要打折了呀?” 女sa翻了个白眼。 “拜托小姐,我们是chioea专柜,怎么可能打折。又不是街边的廉价货,隔一段时间还搞促销大甩卖吗?您要是想打折就请出门右拐百货街呢。” 被阴阳怪气地讽刺只配买地摊货的阮小妍心里憋了一股气,脸颊涨红,深呼吸了一口气。 “可是你们家有些东西年中来买不是会便宜一点的吗?” 说完,女sa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看他们就像在看两个土包子。 半晌才哼笑了一声说:“拜托,那是调价。” 站在一旁的姚舒听着觉得很不舒服,开口说:“调价和打折不是一样的吗?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什么时候买能便宜一点。” 女sa翻了个白眼后,干脆就不理他们了,自顾自玩手机。 姚舒气鼓鼓地拉着阮小妍走:“他们家的鞋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别的地方买!” 气冲冲地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好闻的木质调柏松味沁入鼻尖。 “怎么了,急匆匆的。” 姚舒抬头,裴砚承就站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陈珂正和宋诗语。 裴砚承应该是刚从结束工作就过来了,周特助还跟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宋诗语摸摸她的头。 “我和阿正给你组了个局,庆祝你结束高考,知道你在这儿就想着直接过来接你了。” “东西买好了吗?买好了我们就走了。” 一说起这个姚舒就觉得生气,垮下脸闷声道:“还没有……” 裴砚承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问:“谁欺负你了?” 姚舒没吭声,宋诗语看了眼店内的女sa,依稀猜出了大概。 阮小妍沉默了一会儿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刚说完,宋诗语已经踩着细高跟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店里。 “刚才是谁接待我妹妹的?” 小眼睛女sa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慢吞吞地往前的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就是你吧?” 宋诗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有什么脸在这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站在这儿还真把自己也当成奢侈品了?我买的chioea比你吃的饭还多,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不管买不买,到了你们店里,就是你的上帝,你就得给我恭恭敬敬候着!” 女sa被怼得哑口无言,缩在一旁不说话。 陈珂正走过去把宋诗语抱在怀里:“好了宝贝,别生气了。” “气死我了!敢欺负我小舒,我怎么忍得了啊!” 阮小妍站在一旁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轻轻拉了下姚舒的手:“这是你姐呀?之前都没见过,姐姐也太霸气了吧……” 姚舒扯了扯唇,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这位霸气的姐姐就是沈量的女神宋诗语。 十分会察言观色的周特助做事利索,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店内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出来。 店长也不知道外头的是个什么大客户,只知道身份不容小觑。 因为他接到的电话,是总部直接打过来的,电话里只有一句话,要是有所怠慢,分店全体员工都全铺盖走人。 男人分外恭敬,亲自给阮小妍试穿鞋子。 宋诗语指着小眼睛女sa:“让她来。” 女sa战战兢兢,低头恭敬地给她们换鞋。宋诗语都说不满意,她就这么半蹲着一连换了十几双。 到最后腿酸的不行,小腿肚都是麻的。 “什么鞋啊,难看的要死。” “妹妹我们走,去隔壁d家瞧瞧,那儿的鞋好看。” 宋诗语扔下一句话就揽着姚舒和阮小妍走出了店,身后传来店长狠斥女sa的声音。 阮小妍看着宋诗语的侧脸说:“姐姐,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像谁?” “宋诗语,就是那个大明星,长得很漂亮的。” 宋诗语噗嗤一声笑出来,拉下了口罩:“你现在还觉得我像她吗?” 阮小妍震惊地愣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姚舒的姐姐居然是宋诗语。 姚舒笑了笑解释说:“诗语姐是我叔叔的朋友。” 三个人在d家一边聊天一边看鞋,裴砚承和陈珂正坐在一旁等她们。 聊天的时候,宋诗语得知她们的毕业旅行计划,语调上扬说:“你们要去海边啊?最近这半个月我正好空得很,要不你们毕业旅行带上我一个吧?对了,还有我男朋友。” 阮小妍听了兴奋地应下来:“我和我另外那两个朋友都是您的粉丝!到时候可以跟我们合个影吗?” 宋诗语笑着点点头,欣然答应。 逛了会儿后,她又给姚舒挑了几件去海边穿的连衣裙。 她看着镜子里的姚舒说:“小舒,你就是太瘦了,肩膀也小,衣服都撑不起来。” 姚舒捏了捏自己的肩,确实有些瘦。 宋诗语把两个肩垫塞进她手里。 手掌大小,肉粉色的,硅胶款。 “试试垫上这个,秒变直角肩膀。” 姚舒捏了捏:“好像有点薄,是不是更厚一点会更好看。” “这个正好,垫太高了不好看。”宋诗语又拿了款比基尼塞过去,“这件可爱,到时候小舒你穿着这件比基尼打沙滩排球,承哥看了肯定喷鼻血。” 看着那只有一根系带的小内内,姚舒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在一起了!再等等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馨、有木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霉霉6瓶;大橙子2瓶;忘忧情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毕业旅行的地点是在南部的海边。 夏天的海滩美得有点不像话,蔚蓝的海平面,白色的沙滩,吹来的海风里有咸咸的味道,像是把一杯海盐柠檬茶洒在了空气中。 到处都是清甜的香味。 行李已经有专人提前送到了海边别墅里面。 别墅是三层,房间很多,姚舒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门就是一座超大的无边泳池。 旁边放着躺椅,晚上可以躺着吹吹海风,听听海浪。 逛了一圈后,姚舒在房间忙着收拾行李。为了这次出行她买了好几件新裙子,肩垫是必不可少的神器。 姚舒刚收拾了一半,阮小妍突然气喘吁吁跑过来。 “小舒!快快快,重磅好戏!快跟我一起去看沈量的大型表白现场!” 姚舒一愣:“沈量表白?” “沈量在沙滩上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正在那儿表白呢!”阮小妍拉着她往外走,“东西待会儿再收拾也行,表白现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姚舒把肩垫放在床上,一路被拉着下了楼。 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姚舒并没有看到女孩子,只有沈量坐在海边落寞的背影。 她走过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背:“你、怎么啦?” 沈量语气哀伤:“失恋了。” 阮小妍张大嘴巴:“啥?这么快!!” 沈量痛苦捶地:“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边说我是个好人,一边又不肯给我联系方式!为什么……” 阮小妍:“因为你丑。” 姚舒:“……” 沈量:“靠,你不用这么直白吧。” 阮小妍:“孩子,看开点,以后你收到的好人卡会越来越多的。” 沈量:“……” 另一边,裴砚承来到二楼找姚舒,陈珂正走在他旁边。 房门是开着的,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糯糯?”他走过去露台外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人。 “好像不在,应该是出去玩了吧。”陈珂正瞥见凌乱的行李箱,笑了笑说,“兴奋地连行李箱都不收拾就——” 说到一半,陈珂正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砚承回头,“怎么了?” 陈珂正脸色古怪,看着某处。 裴砚承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洁白的床上,放着两个肉粉色的,椭圆形的物体…… 裴砚承隐隐蹙眉,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眼。 软硅胶款,手感异常得柔软。 陈珂正:“小舒玩得挺野啊……” 裴砚承:“?” 陈珂正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你家那小孩儿长大了,要漂亮了,没想到出来玩还准备了这个。” 裴砚承蹙着眉没接话。 陈珂正:“不过这个是不是也太大了,垫上去少说也得有c罩吧?” “……” 裴砚承:“闭嘴。” “叔叔?”轻轻软软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裴砚承回头,姚舒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陈珂正尴尬一笑,默默退了出去:“你们聊,你们聊,我去找诗语。” 姚舒懵懵地走过去,只见裴砚承手里拿着自己的肩垫。 其实这也算是较为私密的东西,她脸红了几分,把肩垫从他手里拿了回来,藏到身后。 裴砚承不动声色地咳了声:“去哪里玩了,行李也不收拾好。” 姚舒低着头说:“就去了别墅外的海滩,行李我回来会收拾好的。” 裴砚承瞥一眼她藏在身后的小手,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东西放好,不要随便扔在床上。” “知道了。” “什么时候买的。”裴砚承停顿了一下,“那个东西。” 姚舒:“就上次和诗语姐一起逛商场那次,是诗语姐给我买的。” 裴砚承皱眉:“她给你买这个?” 姚舒低声:“嗯,她说戴这个穿裙子会比较好看。” “别跟着她学坏,尽教你一些坏习惯。” 姚舒小声嘟囔:“垫这个也不算什么坏习惯吧?” 裴砚承只觉得脑海中被塞了一团毛线球,越缠越乱。 虽然女孩子长大了,确实会因为自身某些方面不足而自卑,但他从未想过姚舒也会因为这个而胡思乱想。 他捏了捏眉骨,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 “你要、这么——”他想了一下措辞,“要垫这么大做什么?” 大? 叔叔指的应该是高吧。 姚舒声音渐小,老实回答:“垫了穿衣服会好看一点……”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小脸红红的,裴砚承叹了口气,略感无奈。 “糯糯,其实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了。” 他的目光从女孩儿的脸上往下移,落在某处停住。喉结不自然滚了滚,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不大不小,正好。” 姚舒静了片刻,说:“可是我还是觉得我肩膀太塌了,现在都流行直角肩,好多女孩子都用肩垫的。” 裴砚承一怔,蓦地看向她。 “肩、肩垫??” “你是说,这个是用来垫肩膀的?” “对啊,”姚舒一脸茫然,“不然叔叔以为是垫哪里的?” 裴砚承掩着唇咳嗽,良久,才面色不改地开口。 “没什么。” “我觉得你垫这个挺好看的。” 裴砚承工作繁忙,这次陪姚舒出来旅行的同时,也没有把大小公事都抛诸脑后一概不管。 这几天姚舒和阮小妍她们在海边疯玩,裴砚承喜静,并不参与她们的玩闹。 大多时间都待在别墅处理各项工作或者独自看书,难得出去吹个海风,时不时还会接到公司的电话。 晚上八点的海滩很美,从姚舒所住房间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海面上波光粼粼,点点星火模糊成一片。 姚舒趴在窗口看了会风景,忽而眼前灯光一闪,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按了按开关,没有反应。 她短暂懵了一下。 是停电了吗? 打开手机上的手电模式,姚舒摸索着下楼:“小妍?诗语姐?你们在吗?” 然而不仅楼上空无一人,楼下也没有人任何人回应她。 静悄悄的别墅被黑暗笼罩,只有风声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吹进来,有些瘆人。 小步挪到楼梯口,姚舒探着头往下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应。 下一秒,手机也因为没电自动关闭了手电筒。 从小到大姚舒的胆子向来都小,不敢看恐怖片听鬼故事,看一次能做好几天噩梦。 站在黑暗中的姚舒有些害怕,只想赶快回房间。 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姚舒只觉自己的后背轻轻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转身后发现裴砚承就站在她的身后。 “叔叔。”姚舒悬着的心回落了些,下意识往他身边挪了挪,“好像停电了,到处都乌漆嘛黑的。” 他身高优越,肩膀很宽,站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就像是一堵墙,让姚舒觉得很有安全感。 裴砚承的大手覆上她的肩膀轻拍了下,以示安慰。 “稍等,我让人过来看一看。” 裴砚承拨了通电话,姚舒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往他身边挪了又挪。 打完电话,裴砚承越过她身侧往楼下走。 姚舒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 “叔叔去哪儿?” “楼下壁橱里应该会有蜡烛,我去找找。”裴砚承注意到紧紧黏在他身后的小尾巴,缓声说,“怕就拉着我的手。” 男人宽大的手就垂在身侧,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手背上青筋青筋微微凸起,指骨分明。 看起来很有力量。 姚舒伸手,轻轻握住。 柔软的小手贴上来,裴砚承眉梢微抬,反握住她的。 男人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姚舒的整只小手都被包裹在掌心。 他捏了下她的手,话里隐有笑意:“手这么冰,被吓得手都没力气了?” “哪有啊……” 黑暗中,裴砚承拉着她往楼下走,从壁橱找了跟蜡烛点燃。 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大厅一隅,裴砚承拉着她在沙发坐下,大手依旧包裹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犹豫片刻,姚舒把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 “叔叔,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陈珂正和宋诗语去篝火晚会那看桑巴舞了,糯糯也想去?” “没有。”姚舒摇头,“只是,我朋友他们也不见了,难道他们也去看桑巴舞了吗?” 小声嘀咕着的姚舒不经意抬头,便看到裴砚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姚舒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裴砚承目光不移,沉声:“糯糯今天穿的是新裙子。” 姚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色小连衣裙。 “嗯…诗语姐给我挑的裙子,”她抬头,“不好看吗?” “好看,”裴砚承笑,揉了揉她的刘海,“让我想起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糯糯听过这个故事么?” “听过的,每个人小时候应该都有听过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吧。” “那糯糯说说看,故事的最后是怎么样的?” “结局就是猎人杀死了大灰狼,然后救出了小红帽呀。” “不对。” “不对吗?” 姚舒不明所以,小红帽的故事人人耳熟能详,虽然后来出现许多版本,但故事大体并未做什么大的变动。 裴砚承不疾不徐开口:“故事的最后,大灰狼吃掉了心心念念的小红帽,从眼睛到嘴巴,吃得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姚舒问:“没有猎人救小红帽出去吗?” “没有。”裴砚承眉眼渐深,“小红帽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您跟我看的是同一个故事吗……”姚舒小声嘟囔,“好好的童话故事都被叔叔说成恐怖故事了……” “很恐怖?” “当然了……” 裴砚承突然敛起神色:“糯糯,你看窗户那边是什么?” 姚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晚上风很大,有树影投在窗户上,玻璃窗外一片漆黑,看不清什么,浓重的黑暗中好似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会蓦地冲出来。 姚舒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片黑暗,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见女孩儿一脸紧张,裴砚承忽地就笑了。 “骗你的。” “叔叔!”被吓到的姚舒又气又恼,忍不住嗔道,“叔叔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裴砚承笑容不见,不甚在意地反问:“糯糯是说我老?” 姚舒本就是无心一说,缩了缩脖子解释:“没有没有,男人四十一枝花,叔叔三十都没到,还是花骨朵儿呢。” 裴砚承被她逗笑,轻拍了下她的额头。 “那糯糯的年纪比我小这么多,岂不是还是颗小种子。” 姚舒摇头笑:“在叔叔的照顾下已经长大成小花苗了。” 静默少顷,裴砚承忽的倾身逼近。 “养你这么久,那糯糯准备怎么报答我?” 昏黄的火焰光线微弱,姚舒被笼罩在他的胸膛投下的那片阴影中。 姚舒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然而身后是沙发靠背,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姚舒缩在他的胸口之下,低声:“好好学习……以后赚钱给叔叔买更好更贵的礼物。” “我不缺钱,不需要那些。” 她的呼吸陡然一紧,微微后仰,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那叔叔想要什么……?” 裴砚承凝视着她,往下靠了一分,喉结微滚。 “我想要——” “surprise!!!” 突然,裴砚承的话被打断,大厅内的灯毫无预兆亮了起来。 随着礼炮砰的一声,数不清的彩带亮片从头顶上方飘了下来。 不少亮片掉落在裴砚承的头发上。 裴砚承眉骨一跳,拧着眉把眼皮上的亮片拿下来,脸色黑了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阮小妍和沈量他们抱着一个蛋糕走出来,沈泽添跟在他们的身后。 姚舒懵了,推开裴砚承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妍,你们……” 阮小妍一脸兴奋:“小舒!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惊喜,快吹蜡烛吧!” “谢谢……”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 阮小妍的笑容僵住:“啥??你的生日不是今天吗?” 姚舒:“我生日是下个月10号。” 拿着礼炮的沈量一脸震惊上前:“可是你的扣扣资料和微博资料写的都是今天啊。” 姚舒不好意思道:“那个是我随便填的……” 阮小妍瞬间泄了气:“啊……搞半天原来是弄错日子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很谢谢你们啦,谢谢你们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喜。” 虽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是蛋糕不能浪费了。 姚舒把蛋糕切成好几块,一一分给大家。 “叔叔,给你的。”姚舒递过去。 裴砚承靠在沙发里没什么表情,“谢谢,不过我不爱吃甜食。” “那吃一颗樱桃吧?”姚舒把奶油上的小樱桃拿下来递过去。 裴砚承停顿片刻,却并没有用手接。 而是微微俯身、启唇,就着她的手把樱桃吃了。 男人的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尖、抿住。 这个动作略显亲昵了些,姚舒缩回手,稍显局促。 匆匆低头挖了一口奶油吃进嘴里。 “很好吃。”裴砚承说。 “叔叔还要吃吗?” 裴砚承笑着看她,不置可否。 姚舒默了默,红着脸又拿了颗樱桃递到他唇边。 这时,一旁的沈泽添突然放下了蛋糕,站起身。 “你们慢用,屋子里有点闷热,我去外面吹吹风。” 别墅的露台上,晚风微凉,吹得人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沈泽添依靠着栏杆,眺望远处广袤的海面。 怔神许久,沈量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还在这儿吹风呢?” 沈泽添没接话。 沈量和他并肩而站,眺望着海面说:“你这是在吃什么醋,那是人家叔叔。” 沈泽添蹙眉:“你不觉得姚舒的叔叔,平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可能小舒的叔叔就是比较宠她吧。” 沈泽添敛眉:“算了。” “行了,你也别再唉声叹气的了。”沈量看着他说,“连表白都不敢的人是没有资格吃醋的。” 沈泽添进去的时候,大厅内只有阮小妍还在吃蛋糕。 阮小妍吃了口蛋糕说:“小舒说她困了,已经和她叔叔上楼了。” 沈泽添“嗯”了声,提步往楼上走。 “喂,你也不吃了吗?” “不吃了,我困了,睡觉去了。” 沈泽添走到二楼,站在楼梯望向姚舒房间的方向。 门没有关,暖黄色的灯光从里面倾洒出来,在走廊上投下一片光斑。 沈量的话再次跳入他的脑海。 ——连表白都不敢的人是没有资格吃醋的。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 沈泽添脚步一转,朝姚舒的房间走过去。 安静的走廊里,他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短短的一段路,他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他走到了房门口。在看到房间的两个人后,他蓦地停住了脚步。 下意识一躲,藏在了门外,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 房间内,女孩儿已经睡熟。 裴砚承替她掖了掖被子,手指在她的脸侧流连,抚过她的眼睛、鼻尖、嘴唇。 他稍稍侧眸,瞥了一眼门外暗处的角落。 紧接着,手指轻轻捏住女孩儿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沈泽添,瞳孔倏地放大。 他狼狈地靠在墙上,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房门落下的声音,高大的男人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放轻动作关上房门。 男人面色不虞,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往外走,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住。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沈泽添缓缓抬头。 裴砚承沉声:“沈泽添,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697930、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盈函!20瓶;有木兮6瓶;茗、忘忧情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夜晚的海面宁静朦胧,隐约氤氲着一层水雾,海风拂过,月光下的海水清凌凌地晃动着。 有几缕稀疏的风吹过别墅外的露台。 露台上,裴砚承凭栏而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喜欢糯糯。” 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沈泽添一顿,没有说话。 裴砚承语气淡淡开口:“不管有没有,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沈泽添直视男人的背影,握紧成拳:“是,我承认,我是喜欢她。但是你呢,你是她的叔叔,你怎么可以和她……” “和她接吻么?” 沈泽添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说出口,意外地怔了怔。 裴砚承:“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往后我和糯糯之间不止会接吻,我们会拥抱、交缠、做尽男女亲密之事。” 男人从容不迫地宣誓他的主权。 那么名正言顺,那么堂而皇之。 沈泽添听得脸色煞白,近乎咬牙切齿道:“你——” 裴砚承不疾不徐打断他。 “糯糯把你视作她的朋友,对你,我也不希望做得太难看。” “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及时止损,在适当的时候全身而退。” 许是历练所致,说话时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自始至终都是从容的。 沈泽添依稀能猜测到男人在商场上是怎样的杀伐果断。 沉闷潮湿的空气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身形微颤。 裴砚承转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停住脚步,落下不轻不重的警告。 “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对她抱有除朋友以外的想法。” 沈泽添紧紧咬着牙,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我不希望以后看到你再有什么逾越之举。”他眼里带着笑,嗓音却淬着冰冷,“否则,我想你会后悔。” 话音落下,男人目不斜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从谈话的开始,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给过他一个眼神。 来到海边,最不能过错的一项活动就是海钓。 出海那天阳光明媚,微风阵阵,离岸边越远,海水的颜色也就越蓝。坐在游艇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享受海钓成果的同时,也能欣赏到不一样的美景。 姚舒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坐在裴砚承的旁边,跟着学习如何放饵下钩。 把钓钩扔进海里后,需要凭着手中细微的颤感和视觉来判断是否有鱼上钩。 姚舒迫不及待,仰着小脸问身边的裴砚承:“叔叔,我们要等多久才能钓到鱼呀?” 裴砚承将线坠抛出,温声笑:“耐心。” 帽檐很大,姚舒戴着显得脸愈发得小,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因为天气炎热,她的鼻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裴砚承用纸巾给她擦去。 海钓确实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姚舒耐着性子没等多久,裴砚承的手机便进来一通电话。 不用猜也知道是周特助打来的电话,谈的是工作的事。事情似乎比较棘手,裴砚承走到另一处接听电话。 姚舒独自守着鱼竿。 忽然,她察觉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沈泽添?你钓到鱼了吗?” 沈泽添望着海面,眉头紧锁:“没有。” 姚舒放下鱼竿,转头看向他:“你怎么啦,有心事?” 沉默许久,沈泽添终于开口:“你和你叔叔……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 姚舒点了点头:“裴叔叔的父亲和我外婆是故友,在辈分上我要喊他一声叔叔。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但是裴叔叔对我真的很好,比亲叔叔还要好。” 说话的时候,姚舒的眼睛里带着笑。 毫不设防的模样让沈泽添更加担忧。 “你真的了解他吗?” 姚舒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呀?” 沈泽添的眉心越蹙越紧:“你把他当做尊敬的长辈,那你知道你叔叔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怎么看待我?”姚舒懵了一下,“叔叔对我很好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好其实是有目的性的。” “什么目的?” 沈泽添凝视着她的眼睛,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如果现在告诉她,平日里她所珍视的、尊敬的,像亲人一样的叔叔,其实背地里一直对她存有那么龌龊的想法,她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 许久,沈泽添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如果可以,大学之后你就搬出来住吧?”他说,“选择住校,不要回去,离他远一点。” “糯糯。”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砚承已经打完电话走了过来。他抬手帮姚舒把帽子戴好,脸上笑容不减:“在跟同学说什么?” 姚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沈泽添就是来问问我有没有钓到鱼。” “是么。”男人眼睛微眯。 “真的真的。”姚舒怕裴砚承追问,抱住他的手臂,径直拉着他坐下,“叔叔你快看看我的鱼竿有没有小鱼上钩?” 裴砚承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怎么这么没耐心,嗯?” 沈泽添拧眉,转身离开。 姚舒看着鱼竿,心里反复回想着沈泽添提到的住校的事。 “叔叔。”姚舒犹豫了一下问,“上了大学我可以住校吗?” “糯糯想搬出去住?” 她嚅嗫说:“就是有一点点想住校……” “住在华御景都不好么,还是我哪里没有照顾好你。” “不是的,跟叔叔无关,只是我有点想住校,别的同学上了大学都是住校的,我都没有感受过和同学住在一起的生活。” 裴砚承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可是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在宿舍住得不舒服怎么办,跟室友闹矛盾被欺负了怎么办。” “待在我身边,我也能照顾你。” 话虽这么说…… 但是上了大学不能感受到寝室氛围,还是会有点小遗憾。 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想和室友晚上关了灯一起聊八卦,结伴去食堂吃晚饭,过一过住寝室的生活。 但听裴叔叔反对的口吻,姚舒努了努唇,没有再说什么。 毕业旅行回来后没多久,高考成绩公布。 姚舒发挥稳定,这个成绩上黎大是毋庸置疑的。江老师打电话来祝贺她,其他几所名校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但填志愿的时候,姚舒还是一如既往选择了黎城大学的数学系。 他们的微信四人小组里聊得热火朝天,阮小妍和沈泽添都发挥不错,进黎城的普通本科院校没什么问题。沈量的分数刚过本科线,所能选择的学校和专业都很少,对此他很是头疼。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总是枯燥又漫长,姚舒每天也就是待在华御景都看书或者看电影,偶尔和裴砚承一起回老宅吃个饭。 有天难得和阮小妍他们出去爬了山,艰难登顶后吹了半个小时的风,回来就有点感冒了。 嗓子一直很痛,一觉醒来声音都变了。 喉咙里又痒又难受,总是忍不住咳嗽。 姚舒没有赖床的习惯,多年的生物钟已经形成习惯,哪怕是放假时间也早早地起床,跟裴砚承一起吃早餐。 餐桌前的裴砚承早已穿戴笔挺,见她脚步虚浮着走出来,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会儿。” 姚舒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裴砚承听出她的声音不对,问:“感冒了?” “可能昨天吹了风,有点着凉了。” 她浑浑噩噩地在餐桌旁坐下,拿起温好的牛奶喝了一口。 裴砚承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温温热热,体温是正常的。 “我没有发烧,就是嗓子就有痛。”姚舒说。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裴砚承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今天我会今早结束工作回来,如果待会儿觉得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姚舒听话点头。 其实只是普通小感冒,估计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也就好了。 仍是不放心她的裴砚承暂时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盒药,放在她面前桌上。 “吃好早餐把药吃了。” “好。” 姚舒低头咬了一小口蒸饺,身后的头发顺势垂落在脸颊两侧。 她怕头发沾到汤汁,随手拨到耳后,发丝却在她低头时再次垂落下来。 略带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的脸侧,将她的头发拂到身后,手指穿过长发,缠绕在男人的指间。 小姑娘的发丝柔软,裴砚承嗅到发间传来幽幽的发香。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动作也稍显生涩。 只不过他没来由得颇有耐心,不厌其烦反复试了好几次,才把头绳绑好,松松地扎了一个低马尾。 头绳上有一颗小小的蝴蝶结,十分可爱。 姚舒安安静静地让裴砚承扎着头发,无端又想起住校的事。 其实她挺想过一过大学寝室的生活,但叔叔好像对于让她不住校这件事很坚持。 纠结很久,姚舒还是尝试着问:“叔叔,关于那个住校的事——” 然而她还没说话,就被裴砚承打断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耐心又温柔:“糯糯,不准再说搬出去住,你当我养不起你?” “叔叔……” 因为感冒,她的声音有些哑了,本就细软的声音显得更加娇糯,说话的时候很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 裴砚承不由心头一软。 但仍揉揉她的头,没有做让步。 话音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和宠溺。 “听话,糯糯。” 吃过早饭,裴砚承出门准备去公司,助理周耀早已等候在车边。 坐在车内,坐在副驾驶的周耀一如往常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事项和行程安排。 等他汇报完毕,裴砚承揉了下眉骨,突然问:“你觉得我应该同意让她去住校吗?” 周耀反应很快,不过停顿两秒就了然裴砚承指的是谁。 “我觉得姚舒小姐性格本就偏内向,去大学住校顺便多接触点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因为她性格内向,如果跟室友相处不好怎么办,我怕糯糯会受欺负。” “我反倒觉得,姚舒小姐虽然性子软了些,但她并非是那种只能生活在您保护伞下的温室花朵。她温和却不失锋芒,倔强坚定,我相信她到了外面的世界,同样能照顾好自己。” 裴砚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眉心却紧蹙未展。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只希望她在我身边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至少在我身边,我能保护她。” 周耀稍顿,说:“大学里住宿经历在毕业以后都会是很珍贵的记忆,如果没有这份经历,以后可能会觉得遗憾吧。” “毕竟人一生中大学里的青春也就那么短短几年。” “但往后姚舒小姐能陪在您身边的日子却是很多很多年。” 感冒药里有镇静助眠的成分,姚舒吃完药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晚上裴砚承回来得很早,两人一起用了晚餐。吃过药后,姚舒又开始频繁地打哈欠,有点困了。 睡前,裴砚承给她量了体温,没有发烧。 他替她掖好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多喝温水。 躺在被窝里的姚舒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应着。 裴砚承突然问:“上了大学,想住校吗?” 姚舒瞬间清醒了,半阖着的眼睛倏地睁开:“叔叔同意我住校?” “嗯,如果你想住校,那就住校吧。多去交点朋友,也好。” 姚舒难掩心中欣喜,欣喜之余羞涩低头说:“其实,就算是住校……周末的时候我也会经常回来看叔叔的。”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酸溜溜地嘟囔说:“如果到时候叔叔有了女朋友,不方便我过来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裴砚承稍顿,垂眸轻笑:“我想有女朋友,那也要她肯同意才行。” 姚舒一怔:“叔叔…有喜欢的人了?” “嗯。” “她知道吗?” “不知道。” 姚舒嘴唇越抿越紧,低声:“叔叔是……很喜欢她吗?” 裴砚承凝视着她:“很喜欢。” 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姚舒心中还是难忍酸楚。方才因为裴砚承同意她住校的那点儿欣喜,也在这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垂眸敛眉:“……既然叔叔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说了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怎么会呢,叔叔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还很会照顾人,女孩子都会喜欢你的。” “都会喜欢?”他笑着反问。 姚舒重重点头。 裴叔叔和那些浑身铜臭味的资本家不同,他体贴入微又很会照顾人,有浑厚的资本和漂亮的皮相,自然是所有人竞相追逐的目标。 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吧。 裴砚承看着她,眸色略深,声线很低。 “可是,她只把我当成长辈看待怎么办?” “长辈?” 姚舒怔住了。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两人之间陷入凝滞的沉默。 瞬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清晰了,姚舒指尖颤动,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难道叔叔喜欢的是——” 裴砚承轻轻抬眼,看着她。 “难道叔叔喜欢的是诗语姐!!” 裴砚承:“?” “不行的叔叔!” 满脸震惊的姚舒从被窝里倏地坐起来,差点撞到裴砚承的下巴。 她义正辞严持反对意见,苦口婆心劝说道,“诗语姐和陈叔叔他们感情很好的,而且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叔叔,挖墙脚的事情我们不能做的。” 裴砚承敲了下她的头。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姚舒想开口继续劝裴砚承回头是岸时,他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裴砚承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门。 原本今天有个酒局,因为担心姚舒特意推了。 做局的是他向来交好的合作商,创铭和他们有不少商业上的合作。这次是特意打电话来让他过去,裴砚承也不好不卖他这个面子。 看到姚舒没什么大碍,他也能稍稍心安。 裴砚承走后,姚舒却因为刚才的一番对话焦虑地睡不着。 房间内关了灯,黑暗中,姚舒躺在被窝里脑海中乱成了一团,全部都是裴叔叔和诗语姐的事情。 越想越乱,越想越睡不着。 直到深夜,姚舒才有了些困倦的感觉,思绪迷迷糊糊地游离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房门被轻轻打开,然后是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姚舒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眼皮沉重得睁不开,索性闭着眼睛没理。 应该是裴叔叔回来了,不放心她所以过来看看她。 床沿微微下陷。 裴砚承坐在了她旁边。 姚舒闻到了男人身上酒精的味道。 裴叔叔是喝酒了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吸无声流转在两人之间。 就在姚舒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紧接着,清冽的柏松香味混着酒精味沁入鼻尖。 成熟男性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包围了她。 这一刻,姚舒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在一起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18瓶;babygirl0228、苏好周扬10瓶;时笙7瓶;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这天晚上,姚舒失眠了一整夜。 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失神良久。 原本裴叔叔喜欢诗语姐的这件事就让她头疼不已,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再一次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上面还依稀残存着男人温热的气息,无声地在告诉她这个吻是真实的。 裴叔叔居然吻了她。 当时她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酒精的气味,叔叔好像是喝醉了。 是不是叔叔当时喝醉了意识不清,所以把她当成诗语姐了?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在醉酒后不再压抑自己,毫不犹豫表达自己的感情? 第二天清早,和裴砚承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姚舒心事重重。 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清冷稳重,慢条斯理地用着餐。 似乎一点也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 “感冒好点没有?”他问。 “好多了。”姚舒故作镇定点点头,“今天早上喉咙也不痛了,因为我昨天睡得很早,吃完药后很快就睡着了,一直没有醒,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刻意地解释了太多。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里的意思。 姚舒心虚地低头喝粥,不去看裴砚承的眼睛。 不过裴砚承似乎并没有过多揣摩她的话,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顿早餐姚舒吃得忐忑不安,如芒在背。 心头复杂的情绪缠绕地她喘不过气,甚至至此之后每次看到裴砚承,都会不由自主想到那个酒醉的吻。 只不过这份复杂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姚舒就迎来了她的生日,让她暂时无暇再去想这些事。 七月十日那天是姚舒十九岁的生日,裴老爷子在麓园给她设了生日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午饭,豆豆也带来了精心制作的手工小礼物送给她。 饭桌上,姚舒收了不少红包,每一个红包都鼓鼓的,直到最后她两个手都拿不下了。 除此之外,裴老爷子另外又塞了个红包过去。姚舒打开,里面是一把车钥匙。 裴向华笑呵呵说:“吃完饭让砚承带你去车库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姚舒:“爷爷,我还不会开车。” 而且,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车钥匙上的车标姚舒是认识的,知道这车价格不菲。 “不会可以学,你什么时候想学了,我让人过来教你,考一个驾照很快的。” 觉得礼物太过贵重的姚舒仍是不能心安理得收下,犹豫不决。 “可是、可是……” 裴向华:“这可是爷爷亲自给你挑的,你不收爷爷可不高兴了。” 姚舒推脱不得,只好收下。 裴向华终于笑逐颜开,春风满脸。 林雅给豆豆盛了碗汤,笑着说:“你看有小舒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小舒一口一个爷爷叫得可真乖,就跟亲爷孙一样。” “我啊,就是把小舒当亲孙女看待的。”裴向华笑。 林雅也半开玩笑说:“既然老爷子这么喜欢小舒,干脆就把这孩子正式认在您名下得了。” 这话本是玩笑话,可裴老爷子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明显更甚,眼角的皱纹也笑得深了些。 “是啊,砚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成家,若是等他结婚生子,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孙女,指不定那个时候我都不在人世了。” “小舒,愿不愿意正式认在爷爷名下,做爷爷的乖孙女?” 一直慢条斯理用餐的裴砚承一顿,缓缓抬起眼。 旁边的姚舒闻言也是一愣。 其实姚舒不是很懂认在裴向华名下是什么意思,猜想大概是把她当做一家人的意思。 不管是裴向华还是裴砚承,对她都非常好,无条件地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 在她心里,也早就把他们当做家人了。 姚舒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裴砚承看向她,忍不住皱眉。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就答应?” 姚舒听出他严肃的口吻,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砚承的脸色明显不悦,放在桌下的手收拢。 他闭了一下眼睛,平复心情,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从此以后就要改名为裴舒了。” “这意味着你我之间会转变成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从姚舒改名为裴舒? 这个名字是意味着她正式成为裴家的人吗? 也就意味着她和裴砚承会从名义上的叔侄转变成正式的父女? 这个想法让姚舒惊到了。 望着裴砚承,她抿了抿唇,喉咙里突然觉得隐隐发痒。 饭厅内,老式留声机仍播放着低沉悠扬的音乐,乐声让姚舒有片刻的晃神。 潜意识里,她似乎对这个身份的转变有点排斥。 但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份排斥究竟是为什么。 “爷爷……”姚舒退缩了,“我觉得,我……” 裴向华看出她的犹豫,笑笑说:“没事没事,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我们不急。” 姚舒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直到生日宴结束,裴砚承脸上凝重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 饭后,姚舒陪裴老爷子在大厅聊天。 裴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聊了一会儿后便上楼休息去了。 姚舒没有看到裴砚承的身影,后来是在三楼的暗房找到他的。 暗房里只有微弱的橘红色灯光,裴砚承正站在台前处理前段时间毕业旅行的照片。 衬衫袖口往上翻折至臂弯,低头垂眸冲洗照片,动作斯文。 虽然如今胶卷时代已经成为过去,胶片相机也相继停产,但在许多摄影爱好者的眼中,老式胶片相机对色彩的还原度始终是现代数码相机所比不上的。 裴砚承也不例外。 姚舒走过去。 “叔叔,岑姨煲了养生汤,里面加了黄芪党参,专门给您补气的,您要喝一点吗?” 裴砚承动作稍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补气,糯糯是还嫌我不够生气么。” 姚舒浑然不知他在生什么气。 站在原地思忖许久,猜测应该是因为裴爷爷说要将她记在自己名下的事。 暗房灯发出幽幽红光,工作台上的显影盘里,澄澈透明的液体随着裴砚承的动作缓缓流动。 许久,他问:“为什么不拒绝老爷子,你就那么想做我女儿?” 姚舒愕然,摇了摇头。 “我没有。” “我拒绝爷爷了。” 处理完照片的停影工作,裴砚承将相纸放进相片槽的液体里,用毛巾擦了擦手。 第一次接触在暗房洗照片的姚舒觉得好奇,探头往里看了眼,相纸上的显影已经很清晰。 “好神奇呀,照片这样就算完成了吗?” 裴砚承说:“还需要在定影液里放两分钟。” 姚舒懵懵懂懂点头,正想问如果超过两分钟会怎么样。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的手腕突然就被扣住了。 裴砚承微微使力,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此时的裴砚承是坐着的,姚舒站在他的旁边,恰好能与他的视线持平。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手腕处传来灼热的温度。 让姚舒再一次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吻。 她稍显局促,挣了挣手腕,想拉开距离。 裴砚承无动于衷,沉声:“那天晚上你醒着,是么。” 姚舒蓦地愣怔。 她没想到裴砚承会突然提起那天晚上的吻,她一直以为他喝醉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垂眸看她:“知道我为什么吻你吗?” “我、我不知道。”她低头逃避他的视线。 “接吻是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亲情……” “亲情?” 姚舒咬着唇,半天憋出一句话,“嗯…我们叔侄情深。” “嗯,叔侄情深。”他笑,“糯糯,你要知道,我除了是你叔叔,还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男人的目光太过灼热,姚舒移开视线,耳垂发热。 气氛太过暧昧,她拨开男人的手,故作镇定转移话题。 “我、我去看看相纸怎么样了。” 然而还没走出一步,身后的男人已经起身,手臂抻直,将她困在了臂弯和工作台之间。 脊背抵在冰凉的台面,姚舒猝不及防:“怎、怎么了?” “教你。”他哑声。 “……教我什么?” “成年人表达爱意的方式。” 话音刚落,姚舒蓦地被捏起下巴,温热的唇已经重重压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与那晚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裴砚承吻得用力而强势。不出片刻,姚舒的呼吸尽乱。 直到察觉到她气息不稳,裴砚承才稍稍离开少女柔软的唇。 他凝视着她,大手抚上她颈后的那颗小红痣,细细摩挲。 初次接吻的姚舒生/涩而不得章法,眼角早已微湿。 她咬着唇,脸红透了。 唇/齿间全是男人浓郁而陌生的气息。 “叔叔…你是又喝酒了吗?” “没有。” 姚舒皱眉,又羞又恼地直视他:“那叔叔为什么又亲我!” “一定要喝酒才能亲你吗。” “那天晚上,叔叔不就是因为喝醉了,意识不清才亲我的吗?您现在又没有意识不清,为什么要亲我!” “你以为我是因为喝醉,才会亲你?” 姚舒垂下眼睑,不说话。 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那么糯糯,你听清楚了,这一次我没有喝醉。” 下一秒,灼热的吻再次压了下来。 姚舒轻轻睁大眼,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 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不许她后退分毫。 这个她一直把他当做叔叔的男人,尊敬的、年长的、像亲人般的男人—— 正在深深地吻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这样的。 却在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许久,裴砚承终于松开她,哑声在她的耳边低喃:“明白了吗?糯糯。” 姚舒喉间发涩,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叔叔喜欢的人…是我?” “是爱你。”裴砚承说,“不是作为长辈对你的爱意,而是属于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我看着你在我身边慢慢长大,我发现我根本无接受未来的某一天你会离开我,与另一个男人拥抱、接吻。” “我怕你受伤,担心你会受委屈,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男人。” “我想不出什么其他选择,比我亲自爱你更加合适。” 浸在定影液里的相纸早已超过了原定时间,此时正静悄悄地漂浮在水面上。 暗红色的灯光让裴砚承的眼里的情绪更不分明。 “糯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姚舒的思绪乱成了一团。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 “想清楚,再回答。” “我、我不知道……” 她分不清长辈和喜欢的男人之间模糊的界定。 她想陪在裴叔叔的身边,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身份。 就在这时,暗房的门被敲了两下。 岑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裴先生,舒小姐在您这里吗?” “舒小姐刚才说要跟我一起去花市的,现在要出门了可是我到处找不到她。” 裴砚承垂眸:“要出门?” 姚舒拘谨地点了点头。 缩在他胸口的女孩儿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写满了抵触和不安。 裴砚承闭了闭眼,稍稍退离,最后还是松开了她。 “去吧。” 姚舒怔了怔,慢慢挪着步子往暗房门口走。 身后的男人始终站在原处,没有阻止。 走到一半,姚舒突然停住了脚步。 缓缓转过身,看向他。 靠在工作台边的裴砚承一顿,抬眼问她:“怎么了?” 女孩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暗房内灯光微弱,她的眼睛却透着明晰干净的光。 隔着橘红色的光线,两人遥遥对视。 “想清楚了?”他缓声问。 其实在这份感情里,她早已不知不觉沦陷。 沦陷在他不动声色的宠爱和偏袒里。 姚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也…喜欢叔叔。” 这一刻,裴砚承心里的防线猛然倒塌。 他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去,手臂揽住女孩儿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双脚倏而离地,姚舒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顷刻间,她被压在了暗房内的置物架上,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架子上的塑封纸哗啦啦掉了一地。 然而姚舒已经丝毫顾不得,无措地攀在男人的脖颈,承受着来势汹涌的吻。 细柔的声音被碾碎了。 门外的岑姨依稀听到里面东西倒落的动静,敲了敲门问:“裴先生?您没事吧?”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倒翻了?需要我来处理吗?” 一门之隔,岑姨就站在门外。 而门内,姚舒和裴砚承紧紧拥抱在一起,在黑暗中隐秘地接吻。 姚舒很怕岑姨会突然进来,会看到她和叔叔之间不该有的这一幕。 因为害怕,她抱着男人脖子的手更紧了。 裴砚承察觉到她的变化,掐住她不堪一握的腰,吻得更深了些。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姚舒紧张而生/涩地回应他。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渐渐停了。裴砚承隐忍而克制地离开女孩儿的唇,手背青筋尽现。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哑得不行。 “乖,轻点咬……” 作者有话说: 暧昧结束啦,又到了我最喜欢的、紧张刺激的地下恋时刻!哈哈哈哈哈哈笑容逐渐变态!!! 明天请假一天,整理一下后面的大纲,后天更啦,一个都不许跑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12瓶;有木兮7瓶;平凡的幸福2瓶;倾馨、今天大大二更了吗、锅巴三、贰贰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这是姚舒第一次接吻。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男女之间的亲吻应该是轻轻柔柔、缠缠绵绵的。却未想原来接吻也可以那么用力,那么强势,可以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对于接吻姚舒确实一窍不通,只是凭着感觉,学着叔叔的样子去回应。 可吻着吻着,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咬。 她越紧张,咬得也就越用力。 如今被裴砚承那样堂而皇之地放在明面上讲,本就脸皮薄的女孩儿脸红得都快爆炸了。 她缩在裴砚承的胸口,低着小脑袋不吭声。 垂下的视线里,是男人严谨的白衬衫。 只是这件衬衫早已不复原来的规整笔挺,胸口和领口都皱了一小块。 是刚才接吻时,她无意识抓皱的。 太荒唐了。 她居然跟叔叔接吻了。 悄悄背着所有人,与这个本该是她长辈的男人接吻。 想到这里,姚舒脸更红了,强烈的背德感让她更加不敢去看裴砚承的眼睛。 “……岑、岑姨还在等我出门去花市,我要去找岑姨了。” 她拿开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臂,匆匆往门口走。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踩到掉了一地的塑化纸,差点还摔了一跤。 裴砚承伸手要去扶她,姚舒连滚带爬赶在男人走过来之前跑出了暗房。 奔跑时耳边有风声掠过,照片洗得怎么样她早已无暇顾及。 十九岁以前,她循规蹈矩地长大,好好学习,考出优秀的成绩。努力让自己乖巧懂事,听大人的话。 十九年来,唯一做过的叛逆事就是瞒着叔叔放学后偷偷去做家教,最后还被发现了。 可这些跟今天发生的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就像是个叛逆的少女,瞒着大人偷偷品尝了禁/果。 在楼梯上,姚舒迎面撞上了准备上楼的岑姨。 “舒小姐?下楼梯可要慢些走,小心别摔跤了,你这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姚舒脸上的慌张一闪而逝,缓了缓神说:“我、我没事,岑姨您不是说下午要去花市吗,我就着急来找您了。” 岑姨点点头。 “对,正要出门了,我刚才一直在找你,可是到处也没找到你在哪里。” “我本来还以为你跟裴先生在一起呢,还去暗房问裴先生了,但是裴先生好像很忙,一直在忙着处理照片,连门都没开。” 一提到暗房,姚舒就心虚得不行。 岑姨当然不会知道,在暗房里好像很忙的裴砚承,其实是关着门,在忙着吻她。 “我、我刚在爷爷的画室,没跟叔叔在一起。” 心里有鬼的姚舒连忙解释,话里甚至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舒小姐您刚才在画室吗?不对啊,我去画室找过了,没看到你在啊。” “爷爷的画太多了,我就去里面的储藏房帮忙整理了一下,可能您没看到我吧……” “可是……” 岑姨还想说什么,姚舒抱住她的胳膊扯开话题:“岑姨我们快去花市吧,我都等不及想快点看到那些漂亮的花朵儿了,走啦走啦。”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被姚舒插科打诨地掩盖过去了,去花市的一路上岑姨也没有再提。 只不过姚舒心里还是乱得厉害,偶尔岑姨问她喜欢哪种颜色的花,她也没什么心情欣赏比较,随手选了其中一种。 在花市买了几束芍药和野百合,姚舒和岑姨回到了麓园。 岑姨拿了几个花瓶把花都插了起来。 姚舒正准备把插好的花瓶放好时,却在下一秒看到了放在金丝楠木斗柜上的相框。 她认出那是毕业旅行的照片,是刚才裴砚承在暗房洗的那一张。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装裱好了。 在她出神之际,裴老爷子走过来,慢悠悠说:“也不知道砚承怎么洗的照片,这张相片不仅层次差,洗得都发灰了。” 姚舒看着那张照片,心跳倏而加速。 她对摄影没有研究,不知道裴老爷子说的层次感和照片发灰,是不是因为相纸在定影液里泡了太长时间的原因。 说好是放两分钟的…… 可是那会儿叔叔忙着亲她,早就泡了不止两分钟了…… 裴向华:“真搞不懂照片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当个宝贝似的裱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姚舒红着脸低声说:“其实…照片也不是特别难看的,可能裴叔叔就是喜欢这张吧。” “谁知道他啊,年纪越长人越古怪。” 裴老爷子摇摇头,负着手走到外面的露台去逗鸟。 会客厅内,姚舒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最后才小心翼翼把那束嫩黄色的野百合放在了相框旁边。 一看到这张照片,不由自主就会想起那个吻。 如果她记得没错,陈叔叔他们之前有说过,裴叔叔是没有谈过恋爱的。 可是裴叔叔要是没有谈过女朋友,为什么他对于接吻那方面似乎特别得……娴熟。 姚舒用食指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唇,那种重重的吮吸感仍旧清晰。 那么娴熟,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接吻的样子。 难不成,裴叔叔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他有那个啥伴侣? 姚舒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叹了口气,兀自喃喃:“所以人是怎么学会接吻的呢,为什么叔叔就那么娴熟……” “这个以后老师会教的。” 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豆豆正仰着小脸看着她。 “豆豆?” “小舒姐姐你不用担心,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接吻,就算不会也没关系的,这些以后老师都会教你的。” 豆豆年纪小,其实并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只要是不会的东西,老师都会慢慢教给他。 “回来了?” 身后响起低沉的男声,姚舒回头,裴砚承正往这边走过来。 豆豆开心地扑过去。 “叔叔!小舒姐姐因为不会那个……”他歪着头想了一下,“不会接吻,所以正发愁呢!” 姚舒脸红:“我没有,豆豆,你别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小舒姐姐还说为什么叔叔接吻就那么娴熟。” 这样难于启齿的话被小孩子一脸单纯地说出来,姚舒羞耻到只想原地去世。 裴砚承笑了下,摸了下豆豆的头:“我知道了,豆豆先去跟大白玩一会儿,叔叔找小舒姐姐有点事。” 豆豆点点头,跟大白一前一后跑去庭院玩。 “去花市玩得开心么。”他问。 这是两人在做了那种亲密之事后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暗房,而是在一个光线充沛的,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的地方。 那份背德感再次席卷而来,姚舒不敢看他,故作镇定摆弄花朵。 “去花市就是看看花,也没玩别的什么了,逛一圈就回来了。” 裴砚承说:“刚才豆豆说你——” 姚舒打断:“我什么也没说,豆豆乱讲的……” 小姑娘的脸上是藏不住事的,心里的那点小情绪一五一十全写在了脸上。 “姚舒。”裴砚承叫她的名字。 “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我只吻过你。” 姚舒脸热热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儿般,细细柔柔、恍若无声地“嗯”了一声。 裴砚承伸手,握住女孩儿柔软的手指。 那么纤细而滑腻的手指,甚至让他不敢用劲去握,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 掌心传来滚烫温度,姚舒的呼吸陡然一紧。 下意识就要去挣脱男人的手。 “叔叔放开我……” 裴砚承置若罔闻,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长指没/入她的指缝,分开,与她十指相扣。 “怎么,现在手都不能碰了?” “爷爷就在外面啊,万一被他看到了……” 姚舒既紧张又害怕,眼睛往那扇落地窗外瞟。 此时的裴老爷子正在会客厅外的露台逗鸟,岑姨去拿花瓶了,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看到了就看到了,作为你的叔叔不能握你的手?” “可是、可是……” 姚舒害羞地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一大一小,是缠得那样紧密。 “可是…哪有叔叔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晚辈的。”她声音细细的,“叔叔跟豆豆,就不这样。” 裴砚承失笑。 男人低沉的笑声从胸腔传出来。 “我还能跟谁都这样?” 客厅外传来脚步声,是岑姨拿着花瓶回来了。 始终警惕的姚舒很快察觉到,下一秒已经用力甩开了男人的手。 刚步入会客厅的岑姨恰巧看到这一幕。 她愣了下。 “舒小姐,你们……” 姚舒又羞又气,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楼梯上女孩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裴砚承收回目光,松了松衬衫袖口,双腿交叠,靠在了沙发上。 岑姨放下花瓶,踌躇说:“裴先生,您是跟舒小姐闹不愉快了吗?” 毕竟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很用力地甩开了裴先生的手。脸颊很红,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会儿又一声不吭地跑上楼,可不就是两人闹脾气了么? 估计裴先生又要因此头疼了。 不过令岑姨意外的是,裴砚承的脸色没有丝毫不悦,他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浅抿了一口。 甚至于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 吃晚饭时,姚舒为了避嫌,刻意没有跟裴砚承坐在一起。 只顾埋头吃饭,不说话。 裴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问:“你们这是吵架了?” 裴砚承淡淡说:“没有。” 裴老爷子:“没吵架就好,砚承,你是小舒的叔叔,要多让着她,别欺负她。” 裴砚承笑:“当然不会。” “我吃饱了。”姚舒匆匆吃完饭,放下碗筷,“爷爷,我回房间做题了。” 虽然她已经放假,但是每天还是会做一套习题,巩固以前知识的同时,也在学习新的知识。 这也是姚舒每天的功课。 裴老爷子点点头。 姚舒刚想离开,裴砚承便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来我书房做题吧,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裴砚承走过去慢条斯理拉住她的手,“昨天我翻了下你的习题册,发现有几道题的解题思路有点问题,正好可以给你讲讲。” 姚舒没想到裴砚承会直接在爷爷和岑姨的面前牵她的手。 她只能故作镇定点点头,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上楼后,楼下饭厅内,岑姨和裴老爷子在闲聊。 “今天下午在客厅里,我看到舒小姐在和裴先生闹不愉快,本来我还以为少说也得闹个一两天的,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和好了。” 裴老爷子说:“他们叔侄俩感情好,有什么不愉快也很快就过去了,砚承那么大人了,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那是的,裴先生多疼舒小姐,自己工作那么忙,也愿意挤出时间来给舒小姐。” 岑姨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楼梯口书房的方向,说:“我本来想切点水果送上去的,既然他们在学习我就先不去打扰了。” 裴老爷子也点点头:“嗯,待会儿再送上去吧。” 而楼下的岑姨和裴老爷子并不知道,在房门紧闭的书房里—— 本应该在好好学习的姚舒,此时正坐在男人的腿上,被迫仰起头,承着叔叔不容拒绝的吻。 平日看起来尤其乖巧的小姑娘脸红红的,一双小手虚虚地抓着男人的衬衫。 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窝在男人的怀里,若不是有那双手臂搂着她的腰,她几乎都要从他的腿上滑下去。 姚舒的两个手抵在裴砚承的胸口,用她那微乎其微的力气推拒着,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稍稍退离她的唇。 “糯糯,怎么了?” 女孩儿的气息仍然不匀,双唇透着不自然的红,细声说:“不能、不能再亲了,题目要做不完了……” “那就留着明天再做。” 裴砚承的声音嘶哑低沉,抬起她的脸,俯身就要去吻她。 姚舒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睁大眼睛摇头。 “不行的,这是今天的题,今天要完成的。” 两人对视片刻后,头顶传来男人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裴砚承低头吻了下她的手背,接着把放在书桌旁的那套习题拿了过来,摊在了桌面。 “写吧。” “那叔叔让我下去。” 她试着动了动,想从男人的腿上下来。 裴砚承扣住她的腰,长辈的威严不动声色压下来,“就在这儿写。” 姚舒沉默,看了眼放在书桌旁边的那把小椅子。 可是明明那儿才是她的位子……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分毫未移,姚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在裴砚承的腿上,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落地窗外投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剪影。 窗外的月亮也羞答答地藏进了云层里。 “糯糯的小耳朵好红。” 在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耳垂时,姚舒浑身一颤,笔都差点没有拿稳。 原本就泛着绯红的小脸瞬间就红透了。 姚舒咬了下唇,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 “叔叔别动我,我要做题了。” 裴砚承紧了紧环在她腰际的手臂,问:“这道题你已经看了快十分钟了,不会做?” “叔叔这样抱着我…我写不出来。” 透过黑色的落地窗,两人亲密的姿势被映照得无比清晰。这会儿姚舒不止耳朵红了,连脖子也开始泛起粉色。 “怎么这么害羞?”裴砚承轻哂,“以前抱你的时候也不这样。” “现在跟以前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他反问。 姚舒不满:“以前叔叔抱我的时候,才不会对我做那样的事……” “哪种事?” “就是——” 说到一半,姚舒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看到裴砚承略带笑意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的姚舒有些生气地转过头,一声不吭开始做题。 “好了。”裴砚承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不逗你了。” 姚舒还是不想理他。 房门被敲了两下。 “裴先生,舒小姐,我来给你们送点水果。” 姚舒一惊,连忙从裴砚承的腿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小椅子上坐好,心砰砰跳个不停。 再看旁边的裴砚承,已然恢复了往日里淡漠清冷的模样。 还是那么地严谨规整,神色如常。 仿佛刚才抱着她吻个不停的人并不是他。 岑姨进来的时候,只见叔侄俩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一个做题,一个看书。 温馨而美好。 除了小姑娘脸颊有点不正常的绯红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岑姨笑着把果盘放在桌上:“舒小姐做题做了那么久,肯定很累了,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确实很累。 不过不是因为做题,而是被亲累的。 她抬头露出乖巧的笑:“谢谢岑姨。” 岑姨未过多停留,交代了几句就掩上房门出去了。 关门声刚落下,裴砚承便把姚舒重新提到了自己腿上,掌着她的后脑勺,再次倾身吻下来。 姚舒被吻得险些失了神,直到面红耳赤地抗议,裴砚承才略略松开她。 安静的书房内,摊开的习题本上一个字都没写。 女孩儿静静地窝在男人的怀里,浑身都没有力气。 许久,她瓮声瓮气地问:“叔叔,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裴砚承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温声说:“被发现了那就公开。” “要是爷爷不同意呢……” “我会解决。” “你好好上学,别的都不用管。” “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爷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姚舒从他怀里抬头,问,“叔叔,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您是长辈呀……”姚舒说,“您还是我的叔叔,像亲人一样的,我们怎么可以偷偷做这样的事。” 裴砚承:“只是名义上的,论辈分你要称呼我一声叔叔而已。成年人之间正常的男欢女爱,有不什么不对的。” 姚舒不说话了。 只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别怕。”裴砚承吻在她的额头,“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第四十一章 姚舒收到黎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全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裴老爷子信佛,姚舒高考那天在菩萨面前跪拜了好一会儿,以求她能发挥出色考个好成绩。 这会儿刚收到录取通知书,裴老爷子当即就让人准好香烛元宝,前往灵昌山的庙里还愿。 姚舒和裴砚承也跟着一起去了。 因为此时并不是过年旺季,前来敬香朝拜的人寥寥无几,很多佛堂都是空的,也不需要排队等待。 还完愿后,裴老爷子和寺庙的住持闲聊。 姚舒和裴砚承牵着手往灵昌山的山顶走。 那儿有棵祈福的松树,树下挂着许多的木笺。上次过年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和叔叔一起挂了笺。 山顶的风很大,姚舒踮着脚仰起头站在树下,发丝在她身后狂飞乱舞。 裴砚承走过来:“在找什么?” “我在找我之前挂在这儿的木笺。” “你找这个做什么。” “我想看看木笺还在不在。” 裴砚承笑着把她吹乱的头发抚平:“肯定还在的,木笺太多了,很难找。” 姚舒瘪了瘪嘴。 不服气似的,踮起脚尖继续在一片红飘带里寻找自己的那块木笺。 突然,腰际一紧,裴砚承已经将她托了起来。 就像过年时候抱着她看烟花那次,她坐在他的臂弯里,他用一个手稳稳当当托住她。 被举高后的姚舒视野一下子开阔不少,木笺上的字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一众木笺中寻觅,找了许久,没有找到自己的那块,反而在一块木笺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行云流水的商务字体,写着“姚舒”两个字。 经过长时间的雨水冲刷,防水油墨也已经略有褪色,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那是裴叔叔的字迹。 在这一刻,姚舒的心脏忽而砰砰跳了起来。 上次和叔叔一起挂木笺那天,早在半年前。 难道叔叔在那时就已经对她有那种想法了吗? 那个时候…她也才十八岁而已…… 裴砚承察觉到她停滞在木笺上的眼神,抬眸问:“找到了么?” 姚舒恍惚回神,局促地点了点头:“嗯、找到了……” 裴砚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揉揉她的头发:“怎么了,脸色慌慌张张的,是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姚舒低声,“就是看到树上有个小虫子,有点被吓到了。” 裴砚承笑着将她拥入怀里:“老爷子应该还要一段时间,这里风太大了,我们去里面等吧。” 姚舒轻轻点点头。 山顶的那间庙里没有人,偌大的佛堂看起来有些空旷,中央一座巨大的佛像屹立在正上方,肃穆而威严。 在寺庙里,裴砚承依旧搂着她没有松开。 姚舒心里想着事,静静地靠在他胸口没动。 “糯糯怎么了,”裴砚承抬起她的脸,“有心事?” 姚舒犹豫片刻:“我就是想问叔叔……叔叔您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裴砚承看着她的眼睛:“记不清了。” “是过年那个时候吗?” “不是。” 姚舒松了口气。 那块木笺应该是叔叔随便写的,那个时候的叔叔应该不会对她存那种心思。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这么小。 姚舒提起的心刚刚回落,便听到头顶男人低沉的声音落下来。 “早在那之前。” “还要更早。” 姚舒瞬间怔住。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裴砚承淡淡问:“糯糯是不是觉得,我对年纪那么小的你就存有觊觎之心,觉得我是个禽兽?” 姚舒噎住,不知道作何回答,只低低说:“没有……我没那么想……”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小红帽的故事吗?” “嗯,记得的。” “大灰狼吃掉了心心念念的小红帽,小红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裴砚承吻了下她的发顶,“就算糯糯觉得我太禽兽,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我没有……我就是,稍微有点意外。” “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把您当成叔叔,当成我的长辈看待的。” 裴砚承垂眸:“那现在呢?” 姚舒耳根通红低下头:“现在…叔叔是我喜欢的人……” 裴砚承微微勾唇,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倾身便吻下来。 “不要,”姚舒偏头避开他的唇,“这里是寺庙,菩萨会看到的……” 裴砚承失笑,亲了下她绯红的小耳朵。 “菩萨还管这个?” 姚舒正想开口说什么,下一秒,裴砚承已经摁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按向自己。 所有未说完的话都被堵在了两人的唇/舌间。 缠缠绵绵、细细密密。 姚舒软在裴砚承的怀里,任他索取。 一吻过后,姚舒稍稍抬眸,便看到巨大的佛像立在两人的面前,慈悲的眼睛往下看着他们。 她和叔叔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样的事,菩萨会不会觉得他们有失伦/理纲常? 姚舒躲进裴砚承的怀里。 “叔叔……” “菩萨在看着我们。” “那糯糯就藏进叔叔的怀里,叔叔不会让他看到你的。” 她闷闷地问:“菩萨会惩罚我们吗?” 裴砚承的手指缠上她的,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如果真的要惩罚,那就让菩萨只惩罚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我觊觎年纪尚小的你,与我的糯糯无关。” 八月下旬,姚舒作为本级新生前往黎城大学报到,开启她的大学时光。与此同时,新生报到结束后也开始了为期半月的军训生活。 八月底的黎城依然酷热难当,许久未下雨,空气里沉闷又干燥。 黎大校园内的塑胶跑道被烈日晒得滚烫,迷彩鞋踩在上面,连脚底板都是烫的。 队列练习、喊口号、走正步、站军姿…… 结束一天的军训回到寝室,全身的肌肉都酸痛得不行,光这一天下来流的汗比一整年流的还要多。 入夜后,气温终于降低了些。 姚舒住的是四人寝,谢欢和张小沫都是外省的,沈佳柔和她一样也是黎城的。 刚洗完澡的姚舒坐在桌前擦头发,室友谢欢说起考驾照的事情。 “我听说在学校报名驾校有优惠的,能便宜差不多一千块呢。”谢欢晃了晃手机说,“你们驾照都考好了吗?要不要一起报名?” 张小沫推了推眼镜,说:“我放假的时候就考好了。” 谢欢问:“小舒你考好了吗?” 姚舒:“我还没有。” 谢欢眼睛一亮:“那正好啊,我们一起报名吧?” 姚舒笑了下:“我不报驾校了,我听说教练会很凶,我有点怕被骂。” 谢欢:“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难道你要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不学车了吗?” 姚舒脸一红,咕哝说:“我爷爷说到时候找个人来家里教我。” 谢欢惊讶:“专门找人来家里教?小舒你这是什么家庭呀。” 正在敷面膜的沈佳柔动作一顿,侧眸打量了一圈姚舒。 普通白t睡衣、纯色毛绒拖鞋,桌上放着一个白色帆布包。没有一样价格是超过三位数的。 沈佳柔低头看一眼自己价值五位数的拖鞋,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继续敷面膜。 而一旁的姚舒被谢欢说得不好意思,语调渐低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我爷爷正好有认识的人,所以拜托他过来教一下而已……” 谢欢点点头,转头问沈佳柔:“小柔你呢?你考好了吗?” 沈佳柔慢悠悠地把面膜纸贴整齐,这才回道:“我出门都有人接送,没必要考驾照。” “也对,小柔有男朋友接送,都不用自己开车了。”谢欢说,“而且我跟你们说哦,小柔男朋友开的还是豪车哦!” 张小沫投来羡慕的目光:“我也好想找个有钱人男朋友。” 沈佳柔脸上得意之色尽显,随手把名牌包包扔在桌上:“也还好吧。” “小舒!”谢欢突然撩开姚舒的头发说,“你脖子后面晒伤了,都开始泛红了,你没涂防晒吗?” 姚舒摸了下后脖颈,果然有点痛痛的。 其实与防晒霜无关,只不过她向来皮肤薄,肤色又比较白,因此很容易晒伤。 有时候稍稍用力掐一下都会留下红痕。 沈佳柔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把桌上的一瓶防晒霜“啪”地扔在了姚舒的桌子上。 “我男朋友怕我晒伤给我买了很多防晒霜,反正我也用不完,给你了。” 张小沫拿起来看了眼:“这个牌子的防晒霜很贵的!” 沈佳柔满不在乎:“还好吧,用完了我再让我男朋友给我买就是了,四位数的防晒霜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谢欢:“你男朋友太土豪了吧,话说小柔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你男朋友呀?” 沈佳柔扯了扯唇:“等他有空吧,他工作比较忙,走不开的。” 听着沈佳柔提到的“男朋友”这三个字,姚舒莫名想起了裴砚承。 黎城大学在城市的最北边,离裴叔叔所在的华御景都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回就是两个小时。 她似乎有点理解当初裴叔叔为什么不让她去溪城上大学了。 即便在同一个城市,只要不在叔叔的身边,就觉得是那么遥远。 而另一边,裴砚承刚刚结束工作回到华御景都。 打开指纹锁步入玄关,屋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没有女孩儿踩着小拖鞋从卧室里跑出来,也没有那一声声甜甜的“叔叔”。 家政阿姨早已将姚舒的房间收拾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整齐叠放的书本,空荡荡的书桌。 似乎没有任何她居住过的痕迹。 皮鞋踩到了什么东西,裴砚承低头看,是一根绑头发的头绳。 头绳掉落在地毯上,家政阿姨收拾的时候应该没有看到。 裴砚承弯腰把它捡起,放在了书桌上。 过去那么多年的独居生活他早已习惯,然而这一次心头却涌上怅然若失之感。 大学报到的前一天,他还抱着他的小糯糯,在家里陪着她看书。 看一会儿书他就忍不住想亲亲她,然后看着女孩儿害羞地把小脸藏进他的怀里,小耳朵变得越来越红。 明明她才离开三天而已,他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窗户打开后,夜晚的风灌进卧室。 裴砚承站在窗口,望着远处厚重的云层,任由泛滥成灾的想念被吹散在风里。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在这安静的卧室内尤为清晰。 裴砚承蓦地回神,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手机。 下一秒,他眼里的情绪慢慢沉下来。 信息并不是姚舒发来的,而是徐洋约他明晚一起去格林会聚一聚。 裴砚承懒得回他,只敷衍地打了两个字:[不去] 徐洋:[一起出来玩啊,小舒都上大学去了,承哥你一个人在家不会很孤独吗?] 徐洋:[你每天就是在家里盼着小舒回来,不就跟空巢老人一样了?] 裴砚承:[?] 徐洋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裴砚承没回,直接关闭了会话框。 退出去后便看到了朋友圈那栏有一个小红点,右上角是姚舒的猫咪头像。 裴砚承看着手机冷笑。 小没良心的。 一整天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没空打电话,倒是有空发动态。 他点进朋友圈,果然看到姚舒于两分钟前,转发了两篇微信文章的链接。 姚舒:[暖心陪伴]关爱空巢老人,弘扬孝道文化——我们在行动。 姚舒:[公益行动]探访独居老人的内心,老人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落泪。 裴砚承盯着“空巢老人”那四个字,眉心隐隐跳了跳。 这时,姚舒正好打来微信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软糯的女声:“叔叔?你在忙吗?” 裴砚承:“没有,你回寝室了么?” 姚舒:“嗯,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 “好好休息。”裴砚承略微停顿了一下,忽然问,“你刚才在朋友圈发的文章是什么意思。” “噢那个呀,我室友的妈妈是在敬老院工作的,最近在做公益活动,让我们帮忙转发宣传呢。”姚舒问,“叔叔也对关爱空巢老人的活动有兴趣吗?” 裴砚承轻咳了一下,淡定道:“没有。” 站在寝室的阳台上,姚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裴砚承分享着军训的生活。 有开心的事、有趣的事、还有抱怨天气太热、太阳太晒。 “还有呀,我们教官皮肤是比较黑的那种嘛,他说自己以前为了美白,吃了一个月的柠檬哈哈。” 裴砚承静静地听着女孩儿细细的嗓音和柔柔的笑声,心头软成一片。 “糯糯。” “嗯?” “明天我早点结束工作,过来看你,好不好?” 姚舒想了下,说:“叔叔工作忙就不要来了,我们打打视频电话什么的也挺好的。” “不好。”裴砚承说,“抱不到你。” “叔叔……”姚舒害羞了,低低说,“我才去学校三天而已。” “三天没有见到你了。”裴砚承直言不讳,“想吻你了。” 姚舒耳根爆红,心脏跳倏而加速。 叔叔怎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而且哪有一个学生的家长来学校看望孩子,是像叔叔这样……为了跟她做那种事的。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裴砚承问:“糯糯?” “嗯,我在的。” “明天我过来,好不好?” 姚舒羞答答地抠着手机边沿,低低“嗯”了声。 次日,裴砚承因为昨晚的那一通电话,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创铭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内,裴砚承正靠着椅背翻阅着一份文件。 片刻后,他淡淡抬眼问:“怎么这份客户名单上没有中新旅业?” 张经理站在一米阔的办公桌前,战战兢兢地回答:“因为我们和中新旅业已经谈拢合作,而且马上就要签约了,所以我就没有……” 裴砚承打断:“只要还没有签署合同,那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中新旅业依然是创铭的待签约重点客户。” 张经理后背一凉,额头的汗珠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原以为迎接他的将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然而端坐于桌前的男人只是把文件往他这边一推,轻描淡写地落下三个字。 “去改了。” 张经理先是短暂懵了一下,紧接着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是、是,裴总,我马上把中新旅业的名字加上去。” 裴砚承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经理拿着文件,忙不迭退了出去。 黄昏时分,西边的晚霞已经烧红了一大片云。裴砚承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正好五点十五分。 离去见他的糯糯还有十五分钟。 因为一天的忙碌,裴砚承的西装上多了些许不太明显的褶皱。 他起身去休息室换了一件崭新的西装。 站在穿衣镜前慢条斯理系上扣子,整了整袖口,仔细地抚平上面的每一丝痕迹。 在选择领带的时候,他稍有犹豫,在藏蓝色和深灰色之间徘徊不定。 这时,周特助进来送文件。 周耀:“裴总,这是今天下午的会议记录。” 裴砚承:“放那儿吧。” 放下文件后周耀正准备离开,裴砚承突然叫住了他。 “过来帮我看看,选哪个颜色比较好。” 周耀愣了下,眼底的讶色一闪而过。接着很快恢复如常,面不改色地走过去,仔细挑选。 “我觉得这款不错,藏蓝色深沉严谨,比较符合您的气质。” 裴砚承指骨修长的手在一排领带前滑过,最后停在那条藏蓝色的领带上。 周耀笑了笑说:“总觉得今天的您跟平时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您有什么开心事呢。” 裴砚承一边打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看不出来么。” 周耀愣住。 已经打好领带的裴砚承缓步往休息室外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我坠入情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卡,抱歉来晚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木兮、苏好周扬、5396878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木兮5瓶;尛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暮色刚至,裴砚承驱车来到黎城大学。 这会儿姚舒刚结束完军训,接到他的电话,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便一路雀跃地跑出去。 傍晚的落日宁静而好美,云层颜色深浅不一。裴砚承站在未亮的路灯下,逆着霞光,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着。 姚舒远远地喊了声叔叔,裴砚承闻声转身望过来。 目之所及的,是女孩儿娇俏的笑脸。 再往下,是腰带箍出来的那一抹盈盈细腰。 就在前几天,他还搂着这抹细腰细细摩挲着,那样匀称有致的曲线教他抚着不舍得松开。 在他走神的那一分钟里,姚舒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小脸仰着,问他:“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女孩儿身材纤细,迷彩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腰带于腰间最细处利落得束起,宽大的裤腿在脚踝处收拢,露出伶仃脚踝。 身上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英姿。 裴砚承回神,轻轻笑了下,帮她把迷彩帽戴正,并未回她的话,只是缓声问:“今天累不累。” 姚舒说得轻松:“还好,反正每天都差不多,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辛苦,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他的小糯糯从小在温山软水的溪城长大,本就娇气。 来到黎城后,在他身边又被他养得愈发娇气了些。 太阳毒辣,也不知道她那单薄的小身子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裴砚承捏捏她的脸,低头端详她:“晒黑了没有?” 姚舒本就怕晒黑,被他这么一提,心瞬间悬了起来。 眨了眨眼睛,紧张兮兮地问他:“叔叔觉得呢?” “很白。”他笑。 “真的?” “真的。”裴砚承说,“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 姚舒开心点头,“好,那叔叔等我一下,我回寝室换件衣服。” 说完,便踩着欢快的步子跑进寝室楼。 回到寝室快速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姚舒又马不停蹄地往外跑。 “小舒这是怎么了?” 谢欢忍不住跟出去,从走廊透明玻璃往楼下看,只见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揽着姚舒的肩膀走远了。 远远看过去,娇小的女孩儿被男人护在臂弯里,与男人的挺拔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谢欢不由想起她高中时看的身高差言情小说,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回到寝室,谢欢满脸羡慕地跟其他室友说起这件事。 “我觉得小舒的男朋友真的太帅了!虽然没看到脸,但是只看一个背影就觉得那人气质好出众啊。” 张小沫说:“你确定那是她男朋友吗?” 谢欢:“应该就是男朋友吧,两人动作挺亲密的。主要是男的太帅了,感觉跟小舒好搭啊。” 正在涂口红的沈佳柔瞥了她一眼,慢悠悠说:“帅又不能当饭吃,男人的皮相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给女朋友好的物质条件。” 谢欢虽然不是很赞同沈佳柔的话,但还是抿了抿嘴说道:“感觉小舒男朋友条件应该不会太差吧…西装革履的,像是商人。” 沈佳柔噗嗤笑出来。 “都什么年代了啊,穿件西装你就觉得是商人了?那些小区里上门推销保健品的还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呢,我男朋友公司里收生活垃圾的师傅也穿西装。” 谢欢和张小沫无奈地互相递了个眼色。 随后笑了笑说:“知道小柔你男朋友超级有钱,别秀恩爱啦!” 开开心心跟着裴砚承去吃饭的姚舒并不知道室友对她的讨论,此时正坐在餐厅内最好的景观餐位翻阅菜单。 繁多的菜品看得她眼花缭乱的,不知道点什么好。 女侍应生建议道:“我们这边也有已搭配好的套餐可以选择的。” 姚舒看了眼,套餐的种类也很多。 裴砚承抬眼看她,噙着不经意的笑:“要不就选一份情侣套餐?” 情侣……套餐。 她跟裴叔叔,现在已经是情侣了吗。 姚舒微怔,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红了脸。 她低头藏起泛红的小脸,合上菜单,用极轻的声音说:“那就…情侣套餐吧。” 从姚舒的位置看出去,透过半穿透式玻璃隔屏,能看到黎城夜景琳琅闪耀,车水马龙。 这间餐厅的装修是粉粉嫩嫩的洛可可风格,梦幻的天鹅绒穹顶,仿古铜制吊灯,触目所及的都是一团团不知名的花簇。 连喝水的杯子上,都映着各种可爱的花卉图案。 很漂亮,只不过有点太过可爱梦幻了些。 姚舒的目光四处转了一圈,随口问:“叔叔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吃饭?” 裴砚承从容道:“周耀说,女孩子都会喜欢在粉嫩的环境下约会。” ……约会? 原来在叔叔眼里,这次是他们的约会吗。 正想着,姚舒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室友谢欢打来的电话。 “小舒你还在外面吗,我跟小沫买了凉皮,你要不要吃啊给你带一份。” 姚舒:“谢谢,不过不用啦,我已经在吃饭了。” 谢欢:“你已经在吃了吗?是跟男朋友吗?” 餐厅内很安静,姚舒不知道裴砚承是不是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只是在谢柔说完这句话后,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神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微微抬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仿佛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姚舒脸颊微热,微微别开目光,轻轻“嗯”了声。 “我在和我男朋友吃饭。” 裴砚承收回目光,难以察觉地轻轻勾了勾唇角。 挂断电话,姚舒轻声说:“其实叔叔你不用带我来这么好的餐厅吃饭的,晚上我还要回寝室,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就行的。” 裴砚承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握住女孩儿柔软的指尖。 “我的糯糯只谈了这一次恋爱,我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时间一天天在忙碌的大学生活里悄然流逝,炎热的夏季过去,街边两旁的行道树开始泛黄,黎城在不知不觉中已入深秋。 姚舒依然每周周末都会回一趟华御景都和麓园,如若那周学习太忙没空回去,裴砚承也会来学校看她。 结束了周五最后一节课的姚舒在寝室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黎大不让外来车辆开进校园,裴砚承在校门口等她。 姚舒推着小行李箱刚走到校门口,迎面就碰到了校文艺部的副部长。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副部长找她还是谈校庆表演的事。系里在校庆晚会那天要出几个大型集体舞蹈,副部长想让她去参加。 但姚舒有些怯场,副部长说让她好好考虑一下,两人顺便加了个微信。 迈巴赫早已等在校门外,裴砚承接过她手里的小书包,揉了下她的头。 司机下来帮她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又细致地替她打开车门,抬手挡了挡车顶。 姚舒朝他浅浅微笑:“谢谢吴师傅。” 司机微微颔首,回以一笑。 刚从校外回来的谢欢和张小沫恰好看见姚舒上车这一幕。 汽车停在校门另一侧较为隐蔽的地方,不过那辆价值不菲的迈巴赫实在太过扎眼。 饶是两人站得比较远,也在第一时间被锃亮的车身吸引了目光。 远远看过去,那身形像极了姚舒。 谢欢说是姚舒,张小沫说不是她。 两人一路争论着回了寝室,沈佳柔见她们争执不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两人把在校门口看到的事讲了一遍。 沈佳柔听完后对此嗤之以鼻,并不相信。 “你们应该是看错了吧,小舒她这样的,看着都不可能啊。” 沈佳柔给自己的发尾烫着小卷儿,把她们的话当笑话似的听过就过去了。 毕竟整个黎城不是谁都能有实力拥有一辆迈巴赫62s。 要是姚舒真有一个开着迈巴赫62s的男朋友,她不可能会藏着不显摆。 谢欢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也没看清……对了,我记得小柔你男朋友开的车好像也是迈巴赫吧?” 沈佳柔放下卷发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男朋友开的是迈巴赫62s。” 谢欢和张小沫同时对她投去艳羡的目光:“这就是大佬的女人吗!呜呜呜我做梦都想体验一下坐豪车的感觉啊。” 沈佳柔牵起红唇,状似无奈地笑了下。 “真受不了你们。” 姚舒和裴砚承回到华御景都时,家政阿姨正在厨房忙碌。 得知她今天回来,她特意买了好些菜,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提进屋,放在玄关处,一边笑意融融地问她:“晚饭还要一会儿,要不要先吃点水果,刚新鲜买回来的。” 姚舒笑着摇了摇头:“留着肚子吃晚饭了,阿姨做的菜好香呀,我刚还没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家政阿姨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做的都是姚舒小姐爱吃的,还有两个菜就好了,我尽快做好。” 阿姨转身进了厨房,姚舒则被裴砚承拉着手进了书房。 进书房后,裴砚承脱下西装外套挂在了立式衣架上,接着长腿微屈,慢条斯理坐在了沙发上。 男人身材高挑,哪怕是坐着,看着依旧高大挺拔。 一丝不苟的白衬衣和领带,显得矜贵而有距离感。 “过来。” 姚舒站在原地:“怎么了?” 裴砚承轻抬眼皮,和她对上视线:“想抱。” 姚舒脸颊微热,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走过去。 下一秒,她被抱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裴砚承看着她,温声说:“让我看看,糯糯瘦了没有。” 姚舒捂了捂自己的脸:“我最近吃好多,好像有胖一点。” 男人的手掌下滑,掌在她的腰际:“还是太瘦。” “那我今天晚饭尽量多吃点。” 裴砚承凝视她许久。 手指没入她的发丝,哑着声音逐字逐句问她。 “在学校有没有想我。” 姚舒羞涩垂目,轻点了下头。 裴砚承笑:“那糯糯亲一下叔叔。” 坐在男人腿上的姚舒早已红透了脸,两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扬起小脸凑过去,在男人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只那么一下,她的耳朵在顷刻间也变得烫呼呼的。 裴砚承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里,一脸羞怯的女孩儿,问:“刚才校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是谁?” “是文艺部的副部长。” “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就是提了下校庆的事,他让我考虑一下参加今年的校庆晚会。” “你还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加微信只是为了方便联系,没有别的什么。” 怕裴砚承不信,姚舒特地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叔叔您看,我跟他都没聊过天。” “有什么话当面说不也一样,加什么微信。” 裴砚承直接忽略了她举起来的手机,接过盖在了桌面上,一眼没看。 姚舒轻轻皱眉,半晌憋出一句话。 “叔叔你无理取闹。” “嗯?” “叔叔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连这个都要吃醋。” “我不想你跟他们有太多交集。”裴砚承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我会吃醋。” “叔叔。” 女孩儿娇娇糯糯的温柔嗓,轻轻地喊他时,总觉得像在撒娇。裴砚承不紧不慢地收拢五指,掐住她的小细腰,拇指缓慢描摹她的腰形。 姚舒觉得很痒,往旁边躲了躲。 低声说:“……我只喜欢叔叔一个人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裴砚承大手扶着少女的腰吻下来。 “阿姨在外面……” “放心,她不会进来的。” 姚舒警惕不已,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紧张,接吻时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有几缕发丝黏在脸颊边。 忽然,她的眼前一黑。 一双温热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小孩子别看。” 黑暗的视线里,感官被无限放大,姚舒不得已投入这个吻。 过了许久,这个吻才停止。离开时,裴砚承仍像没有餍足似的,又重重吮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既然叔叔把我当成小孩儿,那干嘛还对我做这种事。”姚舒绯红着脸说,“叔叔这样是在教坏小朋友。” “嗯。”他吻在她的鼻尖,轻轻用牙齿咬了一下,“我在教我的小朋友怎么接吻。” 厨房里,家政阿姨正在忙碌晚餐。 做饭的空隙,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关着,没有什么动静。 刚才姚舒小姐一回来,裴先生就拉着她进了书房,至此再也没出来过。 叔侄俩感情好,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聊。 而书房内,裴砚承不知疲倦地吻了姚舒许久。 男人白色的衬衫一片凌乱,领带也被扯得松散,西裤上被压出几条暧昧的褶皱。 外面家政阿姨在收拾屋子,忙碌时,偶尔会发出一些琐碎的声响。 裴砚承便是在这种细微的声响中,旁若无人地吻着她。 姚舒心想叔叔怎么这样大胆。 屋外有人在,而且书房的门并没有落锁。 万一阿姨没敲门便进来了,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和叔叔正做着不能叫外人看见的亲密。 正当姚舒乱七八糟地想着,门口响起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是阿姨叫他们吃晚饭了。 “裴先生,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要准备开饭吗。” 这时候的姚舒哪里还有力气发出一点儿声音,抱着叔叔的脖子,微湿的睫毛因为紧张轻轻颤动着。 裴砚承慢条斯理地吻着她,一边吻,一边不忘回家政阿姨的话。 “饭菜先放那儿吧,糯糯还在做题,等她做完题再出来用餐。” 说得那么坦然自若,面不改色。 仿佛她真就认认真真地在他书房做题一样。 门外的家政阿姨应了一声,说:“那我就先把菜放厨房温着了,不然放在外面容易凉。” 裴砚承:“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姚舒忍不住小声抗议:“叔叔,阿姨叫我们吃饭了!” 她皱了皱眉,想从男人的腿上下来。 脚尖刚一触地,肌肉纹理分明的手臂便从她身后环上来,她又重新跌回了男人的怀里。 裴砚承低头咬了下她的唇。 姚舒吃痛,嘴里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哼,情不自禁抓紧了他的衬衫。 她根本无法反抗高大有力的男人。 家政阿姨在门口迟疑了片刻,默默退了下去。 走到外面的会客厅,只见姚舒小姐的行李箱和书包都好端端地放在玄关处,没有一丝一毫打开过的痕迹。 做了多年家政工作,她深知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别问。 况且既然裴先生说了姚舒小姐在书房做题,那就是在做题。 只是,隔着那扇房门,她分明听见了女孩儿那似是压抑不住的嘤咛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80722:30:56~2021080822:2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伽小鱼、尛可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猫爱练马甲线6瓶;贰贰叁、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本来这次回来姚舒是要在华御景都待两天的,但是临时接到文艺部副部长的电话,说是晚会节目出现了改动,让她过去一趟。 姚舒不得已提前收拾好行李,周六一早就又回到了学校。 推着行李箱进寝室的时候,谢欢和张小沫挤在一起看剧,沈佳柔正坐在桌前化妆。 谢欢:“小舒你这次怎么周六就回来了,平常你不是要待到周日晚上回来的吗?” 姚舒:“校庆节目临时有变动,副部长就让我回来了。” 沈佳柔瞥她一眼,一边给自己涂口红一边问:“你男朋友送你回来的?” 姚舒点点头。 谢欢这时也凑过来:“对了对了,小舒你男朋友开的车是不是迈巴赫62s啊?” 被突然这么一问,姚舒有些懵。 她并不懂车,只知道裴砚承开的那辆车是迈巴赫,而且价格不低。 具体什么型号,她确实一窍不通。 姚舒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沈佳柔听到姚舒含糊不清的回答,几乎是断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不经意地笑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天天坐你男朋友的车,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车?” 姚舒:“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沈佳柔漫不经心:“正好,待会儿我男朋友要来接我去看电影,你顺便也可以去看一下跟你男朋友那辆是不是一样的。” “对了。”她笑着补充,“我男朋友开的是迈巴赫62s。” 手机铃声响起,沈佳柔看了一眼,晃了下手机:“我男朋友打电话来了,估计是来接我了。” 接通后,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对不起啊,今天不能带你去看电影了。” 沈佳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神色微变,走到寝室阳台去接听电话。 “你明明说好带我去的,干嘛突然又说不去!” 电话那头的男人连连抱歉:“真的对不起,行程有变动,我现在要送老板出门。” 沈佳柔:“可是我都化好妆了,我室友都知道我今天要跟你出去,你这样让我在室友面前很没有面子。” “实在没办法,别生气了,明天带你去买包好不好?” 沈佳柔心里有气,但也不好发作,只是闷闷说:“那我要两个。” “好,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后,沈佳柔依然心情郁闷,偏偏谢欢还凑过来问她,待会儿她男朋友的车可不可以拍照。 沈佳柔闷声说:“临时不去了,他公司里有事。” 谢欢:“啊,他怎么还放你鸽子啊,你都化好妆了说不去就不去了。” 沈佳柔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是没办法的呀,他工作太忙了,手头有很多项目要处理的,开会应酬是常有的。” 另一边,创铭集团。 吴师傅刚挂完电话,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周耀笑着问:“吴师傅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还眉头紧锁的。” 吴军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女朋友闹点小脾气。” 吴师傅和周耀一样,跟在裴砚承身边做事多年,也算是熟识,时常会开开玩笑闲聊几句。 周耀:“对了,我可是听说吴师傅你这个女朋友还很年轻啊?” 吴军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年纪是比较小……” “多大了?” “十九岁。” “十九岁还在读大学吧?”周耀揶揄道,“可以啊老吴,年纪这么小你都下得去手啊?” 吴军挠挠头:“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的,年龄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这种小女孩就让她们跟那种同龄的小男生谈恋爱,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找个这么小的女朋友,不就成老牛吃嫩草了嘛。” 周耀搭在他的肩膀上,边笑边调侃他:“老吴啊老吴,你怎么能干出这么辣手摧花的缺德事呢哈哈哈。” 笑到一半,周耀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凉凉的目光看向这里,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疑惑转身,下一秒果然看到裴砚承站在自己的身后。 沉着脸,很明显心情不佳。 瞬间周耀头皮一麻,脸上的笑容一秒收回,立即敛眉正色:“裴总。” 司机吴师傅也端正站直,“裴总。” 裴砚承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周耀的身上。 “很好笑吗。” 极冷的声音落下来,冗长的玻璃长廊内,空气都瞬间凝滞了。 几个小秘书抱着文件经过,也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埋着头匆匆过去。 周耀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不敢说。 思来想去,他只调侃了一下吴师傅辣手摧花,老牛吃嫩草。 不知道为什么裴总看上去好像也很生气的样子…… 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出于职业素养,他知道自己现在多说一句,很可能就会惹来一身的无名火。 许久,裴砚承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把云上湾项目近三年所有的客户名单做好跟踪分析,整理好发给我。” 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周耀足足震惊了三秒。 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裴总……您是认真的吗?” 裴砚承语气淡淡:“你觉得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周耀:“……” “您确定是三年?” “所、所有……?” 裴砚承:“有问题?” 这段时间因为校庆的节目排练正好撞上几场考试,姚舒不得已两头忙碌。 因为太疲惫,偶尔裴砚承来学校找她,两人也并不会久待,姚舒匆匆吃个晚饭便要回学校,和裴砚承打电话的频率也减少了。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姚舒又接到阮小妍的电话,约她出来聚一聚。 沈泽添和沈量也会来。 说起来,自大学开学后,他们四个人便很少聚在一起了。 姚舒偶尔还会和阮小妍一起去逛个街,但是沈泽添和沈量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聚餐时间正好是周六,姚舒欣然同意下来。 吃早餐的时候,裴砚承握住她的手,语气稍显不满:“难得回来一次,你还要出去。” 姚舒瞄了眼正在厨房收拾的家政阿姨,不动声色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 “我很快回来的。” “叔叔今天不是也要去公司的吗?” 掌心的温热骤然一空,裴砚承稍顿,缓缓收回手。 “我可以在家陪你。” 姚舒:“不用,我和小妍他们很久没见了。” “我和你也很久没见了,这几天我们哪一通电话是超过三分钟的。” “最近我比较忙嘛。”姚舒放下碗筷,“我吃饱了,我去换件衣服准备出门了。” 裴砚承走在她的身后。 “糯糯,我觉得我们——” “砰——” 卧室的房门被关上,裴砚承站在姚舒的房间门口,盯着那扇门烦闷地按了按眉心。 片刻后,姚舒换好衣服出来,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裴砚承时,蓦地愣了一下。 “叔叔?” “要出门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送你。”裴砚承拿起车钥匙。 “不用了。” 姚舒背了个小包走到玄关处换鞋,将自己的那双毛绒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男人的黑色皮鞋旁边。 刚站起身,身后的男人已然逼近,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抵住门,撑在她的耳边。 姚舒往后退了退,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糯糯。”裴砚承低声,“你在冷落我。” 姚舒:“?” 姚舒:“我没有啊。” 裴砚承低头看她:“你今天早上关门的声音也比平时大。” 姚舒无语三秒,解释道:“只是风大,被风吹了而已,我没有故意用力关门。” 这个姿势让她觉得不安,试着挣了下手腕,反而被男人攥地更紧。 原本撑在门板上的手也随之下滑至她的腰际,收拢。 两人的身体瞬间紧密相贴。 裴砚承依然步步紧逼,呼吸环绕在她耳边。 “那为什么我送你,你也说不要。” “平时你会笑着说好,然后开心地跟我一起走。” 姚舒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心跳加快:“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聚餐的地点就在附近,我走过去更方便一点。” 裴砚承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别生气了,叔叔。” 姚舒踮起脚尖,却只能够到他的下颌。 仰脸,轻轻在他打理干净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亲完,又紧张兮兮地瞄了一眼厨房。好在阿姨一直在厨房里忙碌,一时间并不会出来。 姚舒轻轻松了一口气。 面对她的服软,裴砚承向来没撤。 瞬间就妥协了。 他微微俯下身,让姚舒能够得到自己,低声在她耳边喃喃:“再亲一下。” 男人的声音仿佛带了蛊惑,姚舒脸红扑扑的,重新仰起脸去吻他的唇。 “舒小姐,我给你榨了瓶果汁,你带着路上喝吧?” 家政阿姨的声音突然响起,姚舒飘散的思绪一秒归位。 即使她还没有吻到裴砚承,但此时两人的姿势尤为暧昧。 男人的两个手臂搂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她红着脸仰起头,正欲送上自己的唇。 这样的姿势早已经超出了叔侄之间该有的亲昵。 姚舒想推开裴砚承,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听到有什么东西“砰”地掉落在地上。 转头只见家政阿姨滞在原地,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橙色果汁从瓶子里静静地流淌出来,顷刻间便沾湿了地板。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住了 三秒后,家政阿姨忽的移开视线,蹲下身,慌慌张张开始清理地板:“哎呀你看我笨手笨脚的,还不小心撒了果汁。” “这瓶是不能喝了,姚舒小姐我再去厨房给你换一瓶吧。” 姚舒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佯装镇定解释道:“阿姨,我刚刚突然有点头晕没有站稳,然后…叔叔就扶了我一下。” 她知道这个说辞很扯,但抱着侥幸的心理,依然想说点什么亡羊补牢。 万一阿姨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呢。 阿姨只顾低头处理地板上的果汁,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笑呵呵地说:“姚舒小姐您太瘦了,是要多吃点东西,不然很容易低血糖头晕的。” 姚舒的声音细若蚊蚋,“嗯,我知道了……” 处理完果汁的阿姨拿着抹布去厨房清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新的果汁,递给姚舒。 姚舒默不作声接过。 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最后,姚舒还是让裴砚承送她去了聚餐地点。 一路上她都忧心忡忡的,刚才那一幕幕不断在她眼前重现。 她始终忘不了阿姨那充满惊讶的眼神。 虽然最后阿姨也没说,但她知道阿姨肯定是在怀疑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已经有小天使猜到啦,沈佳柔同学的男朋友就是我们慈眉善目的司机叔叔~ 放个预收文,喜欢年龄差的可以收藏一下哦~ 《深陷爱意》 年龄差12岁/大叔x少女/老男人真香现场 在父亲的私人宴会上,温知意遇见了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 男人轻执酒杯,神情淡漠,从容应付于一众资本家的名利场上。 从小循规蹈矩长大温知意不知道哪儿的勇气,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故意“不小心”把一杯水洒在了他的身上。 温父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她。 然而男人只是抬手轻掸了下西装上的水渍,温和而疏离:“没事,小孩儿而已。” 嗓音低沉入耳,温知意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后来,温知意得知这个男人叫程遇行,是父亲的商业合作伙伴,也是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们之间整整相差了十二年。 温知意鼓起勇气告白,却被男人以一句“年纪太小”为由拒绝。 她固执地看着他,把红唇印在他喝过的酒杯壁上。 “程遇行。” 程遇行将她幼稚的引诱看在眼里,拢着手点了根烟,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孩儿,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论辈分,你要叫我程叔叔。” “那,程叔叔。”她踮起脚,贴近他的唇,“意意可以吻你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abygirl02282个;苏好周扬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课看小说的小源酱2瓶;史莱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直到汽车抵达抵达聚餐地点,姚舒提着的那颗心始终没有回落下来。一路上都紧皱眉头,家政阿姨给她的那瓶果汁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一口没喝。 裴砚承将她闷闷不乐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出门前不是还很开心地说要出去聚餐么,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姚舒心情低落下来:“阿姨看到了,她好像已经在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相较于姚舒的担忧,裴砚承反倒显得从容许多。 早上的小插曲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困扰,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在动作上也毫不收敛对她的亲昵。 裴砚承大手一揽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别多想,就算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会保持沉默、守口如瓶,她知道分寸。” 靠在他怀里的姚舒还是放不下心,小脸皱得紧紧的。 裴砚承亲了亲她的头发:“好了,你的好朋友们应该都已经在等你了,把心情收拾一下,开开心心地去玩。” 车内,裴砚承又抱了她一会儿,姚舒才推开车门下车。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沈泽添看得一清二楚。 这次阮小妍挑的餐馆地点不太好找,要经过一条曲折环绕的石板路才能找到店面。他知道姚舒方向感很差,如果让她自己走估计要在里面转悠很长一段时间。 为此,他特地提前了一段时间到,想着带她一起过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会看到车内发生的这一幕。 车窗没有摇上去,车内,男人将女孩儿抱在怀里说了什么,接着低头亲昵地吻了吻女孩儿的发顶。 这根本不是叔侄间该有的亲昵姿态。 他忽然想起毕业旅行那次,这个男人趁姚舒睡着之后,落在她唇上的那个吻。 沈泽添的手指渐渐收拢成拳。 明明姚舒都已经上大学搬出去住了,怎么这个男人依旧在她身边阴魂不散。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向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女人笑意吟吟地和车内的男人说了什么。 然后开门上车坐在了副驾驶,汽车绝尘而去。 “看什么呢。”沈量拍了一下他的肩,“都到了你怎么不进去啊?” 沈泽添收回视线,“走吧。” 因为距离餐点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几人也不怎么饿,就选择先去附近了ktv唱会儿歌。 昏暗的包间内,姚舒和阮小妍开心地唱着歌,沈量偶尔过去凑凑热闹。 而沈泽添始终坐在沙发上心情凝重。 看着姚舒毫无防备的笑容,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选择错了。 有些事情如果说得不明白一点,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懂。 他应该在那次毕业旅行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让她知道那个男人有多龌龊,从而远离他。 期间,有ktv的侍应生进来送果盘。侍应生身高腿长,阮小妍瞬间被吸引了视线,跑出去要联系方式。 沈量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也跟了出去。 一时间,包间内只剩下姚舒和沈泽添两个人。 静默许久,沈泽添终于开口。 “姚舒,你不是住校了吗?为什么还跟你叔叔有联系。” 姚舒先是懵了一下,随后说:“他是我叔叔,就算我上大学搬出去住了肯定还是会有联系的呀,而且我虽然住校,每周末也会回来的。” “你还每周都回去?”沈泽添蹙眉。 “对啊……怎么了?” “你还记得毕业旅行那次吗?” 他认真地看着她,终于决定说出一切,“毕业旅行那个时候,我看到你叔叔在你睡着后,吻了你。” 出乎沈泽添的意料,姚舒非但没有崩溃,甚至连一点儿震惊都没有。 脸上只有平静。 “姚舒,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姚舒声音吞吐:“我……” 沈泽添看出她的异样,问出心中的猜想:“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 姚舒坦然:“嗯…我也是在毕业旅行回来后才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跟他住在一起?!”沈泽添倏地站起来,怒其不争道,“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他抱着你,你都不知道拒绝的吗??” 说完,沈泽添忽的愣住了。 不拒绝…… 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拒绝他的亲昵。 他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们……?” 姚舒沉默下来。 “你疯了吗?” “先不说他的身份是你叔叔,那个男人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他几岁?你才几岁?” “那个男人心机深沉、很有手段,你玩不过他的,和他在一起你会受伤!” “沈泽添,你别这么说他。”姚舒低声,“……叔叔对我很好,他没有你说的那样。” 沈泽添身形微颤,沉默了许久。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什么意思?”她问。 “他送你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们了,在你走后,我看到有一个女人上了他的车,两人的关系很亲密。” 姚舒看着他,并未接话。 “你不信?” “叔叔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觉得他是哪种人?沉浮于名利场多年的男人,能有几个是洁身自好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 包厢门被推开,沈量和阮小妍走了进来。 沈泽添收敛神情,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姚舒低着头不说话,看着自己脚尖。 沈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这是怎么了?聊什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都这么凝重啊?” “没聊什么。”沈泽添淡淡问,“你们怎么样了,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阮小妍长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要到了,不过我没加,那人的微信头像一看就是情侣头像,有女朋友了还加人微信,一看就不是什么专一的人。” 沈量有感而发:“现在这年头想谈个恋爱真的太难了。” 阮小妍应声附和。 “现在想谈个恋爱就好比抽盲盒,没到最后你永远猜不到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然而最后能抽到自己满意的东西几率几乎为零。” “说不定表面看着洁身自好、深情专一的男人,其实背地里就是个见异思迁的浪子。” 沈量:“我就不一样了,我表面看着专一,其实背地里更专一。” 阮小妍:“可是你再专一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诶,一腔深情毫无用武之地啊。” 沈量:“阮小妍你非要这么扎我心是吧!” 耳边阮小妍和沈量的打闹声逐渐模糊。 姚舒因为沈泽添的那句话心微微得乱了。 难道叔叔真的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一边说着喜欢自己,一边又和别的女人亲密…… 想到这里,姚舒摇摇头,把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后来,他们四人一起去吃了饭,划船、逛街买东西玩了一下午,沈泽添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分别时,时间尚早,晚霞刚烧红一点云层。 姚舒想到今天早上裴砚承说的那句冷落他,于是决定去公司找他,到时候也能一起回家。 创铭大厦的安保甚严,姚舒没有通行证,只好打电话给裴砚承。 接到姚舒电话的时候,裴砚承正坐在椅子上按揉眉心,稍显不耐烦地听着对面的女孩儿喋喋不休。 “小舅舅,我求你了,你就帮忙在李总那儿牵个线搭个桥,对你来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裴砚承稍稍抬眼:“是你信誓坦坦跟你父亲说要靠自己的能力做好,如果我帮了你,那这算是我的客户还是你的客户?” “小舅舅,你别跟我爸说不就行了嘛。” 电话铃声响起,裴砚承接起看了一眼,眉目的那点儿燥郁忽的就散了。 旁边的裴月还在喋喋不休:“小舅舅,我都在这儿求你一天了,你这么都无动于衷啊?” “安静。” 裴砚承冷冷扫她一眼,裴月瞬间没了声音。 “糯糯?怎么了。”声音是出乎预料的温柔。 “好,我马上下来。” “乖乖等我。” 挂断电话,裴月凑过来:“谁呀?这么大面子,还要小舅舅亲自下去接?” 裴砚承瞥她一眼,没回她的话,径直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淡声吩咐周特助:“带她去旁边的休息室。” 裴月不乐意了:“谁要来啊?干嘛突然把我赶去休息室啊?” 周耀办事利落,裴砚承带着姚舒上来的时候,裴月已经被带去了旁边的休息室,连她的小挎包和外套一并被清理出了总裁办。 裴砚承拉了张椅子放在办公桌旁,让姚舒紧挨着他,坐在他的旁边。 这样的距离,只要稍稍往边上伸手就能握住她的手。 姚舒把特地给裴砚承买的咖啡放在桌面上,笑着说:“给叔叔买的。” “谢谢。” 裴砚承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手掌扣住她的腰,正欲把小姑娘抱到自己的腿上。 就在这时,周耀正好敲了下门。 裴砚承不动声色松开她。 “进来。” 周耀进来后,对姚舒点头致意,紧接着俯首在裴砚承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裴砚承闭了闭眼,脸上的烦闷明显,抬手按了按领带结。 “知道了,让她等着,我现在过去。” “叔叔要走了吗?”姚舒抬头问。 裴砚承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顶:“嗯,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走出总裁办后,裴砚承大步走向休息室,推开门冷声斥责:“胡闹什么?” 裴月就一脸不开心地抗议,小声嘟囔着:“明明就是小舅舅不好,凭什么把我关在这种地方……” “还委屈你了?” 她踩着小高跟小跑过去,拉住男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嬉皮笑脸地讨好。 “不委屈不委屈,就是刚刚说的那个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站在一旁的周耀突然轻轻咳嗽了一下。 裴砚承和裴月同时往休息室门口看过去。 只见娇娇小小的女孩儿站在门外,一双漂亮而灵动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气息有些不匀,似乎是匆忙跑出来准备送咖啡。 那一瞬,裴砚承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竟闪过一丝慌乱。 下一秒他已经扯开了裴月扒在他手臂上的手。 姚舒抿了抿唇。 “我、我就是想把咖啡拿给你。” “我怕冷了,喝了会胃疼。” “糯糯。” 姚舒把咖啡往周耀的手里一塞,没有过多停留一秒,转身跑回了总裁办。 裴砚承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裴月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并没有见过姚舒,好奇兮兮地凑到周耀跟前问:“刚才那小女孩儿谁啊?” 周耀正色道:“裴总的小孩儿,当心肝宝贝养着的。” 裴月瞳孔地震。 啥??? 她出国回来小舅舅连孩子都有了? 而且都这么大了吗??? 总裁办内,姚舒坐在小椅子上看书,余光看到裴砚承站在她的旁边,轻轻抬起眼。 裴砚承眉头紧锁:“糯糯。” 姚舒乖巧点头:“嗯,叔叔。” “她是我的外甥女,你别误会。” 裴砚承拧着眉解释,“我让周耀带她去旁边的休息室,就是担心你看到她会误会什么,我怕你会吃醋。” 姚舒摇摇头:“我不吃醋的。” 她一直相信叔叔。 即便沈泽添刚才跟她说了那些话,她也没有想过怀疑叔叔。 而裴砚承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不吃醋?” 姚舒依旧摇头,笑了下:“叔叔你放心吧,我不会吃醋的。” 裴砚承的声音略略往下压,带着些许说不出来的烦闷。 “你为什么不吃醋?” “你看到我身边有别的异性,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姚舒懵了一下,略微思忖,试探着问:“……那叔叔到底是想让我吃醋?还是不想让我吃醋?” 三秒后,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男人低沉、压抑着愠怒的嗓音。 “糯糯,你是要气死我。” 姚舒不知道裴砚承为什么生气,回去的路上男人的脸色始终带着不悦。 晚餐时,两人沉默地用着餐,姚舒给他夹了一块小排骨放进他碗里示好。裴砚承夹起来吃了,却始终没有说话。 用餐结束,他转身进了卧室,没再出来。 姚舒回房间看了会儿书,心里实在乱得慌,最后还是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敲了敲裴砚承的房门。 屋内很安静,姚舒等了会儿,也没见房门打开。 估计叔叔是真的很生气吧。 都不愿意见她了。 正当她拿着牛奶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却“咔哒”一声打开了。 裴砚承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叔叔……?”姚舒低低问他,“你要不要喝牛奶?” 裴砚承凝视了她几秒钟,然后扣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把她拉进了卧室里。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被灯罩分割成许多束,静悄悄地投射在地板上。 男人的步子很大,姚舒几乎快跟不上。 尤其是她手里还拿着一杯牛奶,生怕不小心就洒了。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沉默的背影说:“叔叔,你还在生气吗?” 话音刚落,她的腰际一紧,裴砚承便已经将她提到了腿上。 姚舒先是愣了下,接着抱住手里的牛奶杯子,乖乖在他腿上坐好。 “那个…我明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叔叔的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裴砚承没接话,只是垂眸问:“糯糯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叔叔了?” 姚舒摇摇头:“不会啊,我会一直喜欢叔叔的。” 他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似乎呓语般低喃。 “你吃醋我会难过,但是我看到你不吃醋,我更难过。”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白长年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才好。” “抱着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抱得太紧,你会疼。抱得太松,你又会消失不见了。” “糯糯,我很害怕。” “叔叔,我不会走的。” “我只喜欢叔叔一个人。” 裴砚承捏起她的下巴,开始吻她。 姚舒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应着。 裴砚承一手掌住她的头,一手置她的腰侧,隔着衣服摩挲着她的小细腰。 姚舒觉得痒,稍稍躲了一下,杯子里洒出了几滴牛奶在她手背。 “等、等一下,牛奶洒出来了。” 裴砚承把那杯碍事的牛奶“啪”地放在床头柜,扣住她的腰,加重了力道吻她。 气氛逐渐旖旎之时,裴砚承突然和她对调了位置,姚舒倒在了床单上。 突然的姿势转变,姚舒下意识往旁边一抓,却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的杯子。 只听见“砰”地一声,杯子倒在地板上。 声音让两人的动作稍稍顿了顿,裴砚承微微松开她的唇,自上而下看着她。 “叔叔……”姚舒躺在床上,脸红着问,“我们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我还要叫你叔叔吗?” 裴砚承哑着声音:“糯糯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姚舒想了一下:“我只知道陈叔叔和诗语姐他们之间是称呼对方为宝贝的……” 男人忽的轻笑。 低头吻了下她通红的小耳垂,在她耳边低声。 “宝贝。” 瞬间,姚舒头皮一麻,整张脸都红透了:“不要、不要这个……” 这也太羞耻了。 “叫哥哥?”裴砚承笑着问。 “那你叫我……妹妹?”姚舒震惊。 裴砚承笑:“没有哥哥会这样吻自己的妹妹的。” 姚舒偏过头,小声嘟囔:“也没有叔叔会这样吻他的小侄女。” “糯糯这是怪我了?” “我没有……” “喜不喜欢叔叔吻你。” 姚舒心跳如鼓,红晕逐渐蔓延至脖子,低低“嗯”了声。 裴砚承重新吻住她的唇,将她压在床单上,热烈地亲吻着她的唇。 轻咬、辗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是谁在吻你。” “叔、叔叔……” 深灰色的枕头上,铺满了女孩儿的发丝。 那片整洁的床单,也因为两人的动作而褶皱了一大片。 “小嘴巴张开。”他气息不稳、声音里带着长辈的威严。 “嗯?” 姚舒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听话地微微启唇。 下一秒,男人已经咬上了她的唇瓣。 她轻轻地、细细地喊着叔叔。 “叔叔……” “叔叔,不要咬。” 男人微顿,松开她:“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一点点疼。”她小声。 刚才他吻过的唇瓣上,在灯光下仍泛着水光。他用他的指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描摹她的唇。 他极有耐心地吻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女孩儿勾着男人的脖子,任由叔叔吻着她,反应也稍显稚嫩。 就在一切都要顺利成章发生的时候,裴砚承却突然离开了。 唇上的温热骤然消失,姚舒迷茫睁眼,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不解地望着男人。 裴砚承眼神很深,撑在她耳边的手指收拢,额头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连声音都是哑的。 “糯糯。乖。” “叔叔还没来得及准备那个东西。” 姚舒蓦地愣住。 那个……东西??? 看着怀里的女孩儿犹如受惊的小鹿,满脸通红,微微睁大眼,分外惹人怜爱。 裴砚承克制地吻在她的唇角。 “你还太小,不忍心让你挺着肚子去上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平凡的幸福的营养液~比心心~~ 第四十五章 黎城早已在不知不觉入了冬,冬日的夜晚气温很低,连高悬的月亮都被镀上了一层寒意。 室内的暖气很足,姚舒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却并没有觉得冷,反而整个人都热得不行。 尤其是在裴砚承那句“不忍心让你挺着肚子去上学”这句话落下来的同时,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温度急剧攀升。 她不是没有上过生理卫生课的小孩儿,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眼底很深,呼吸炽热,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 反应过来的姚舒猛地推开了裴砚承,连拖鞋都顾不上的穿,赤着脚一鼓作气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门被“砰”地关上,姚舒扑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捂住。 明明只是亲一下的。 怎么亲着亲着就变成那样了。 关键是裴叔叔好像还误会了什么,虽然她刚才被亲得确实有些意乱情迷,但应该也没有表现出那么饥渴的样子吧? 叔叔说的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挺着肚子去上学?? 简直就是少儿不宜!伤风败俗!有伤风化! 姚舒羞恼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露出通红的脸颊。 说起来……她和裴叔叔也已经交往了小半年,两人之间仍然只停留在拥抱和接吻。就算发生点什么更亲密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刚才叔叔没有打断,仍由事情发展下去…… 她也许、应该、大概……也不会拒绝吧? 头顶的白炽灯静谧,逐渐在她的眼前模糊成一团光晕。 姚舒抱着枕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次日,姚舒神态疲惫起床,经过主卧时,裴砚承已经不在,只有家政阿姨在整理房间。 阿姨抬头微笑:“姚舒小姐您起了?怎么好像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姚舒支支吾吾:“嗯…就是有点失眠,叔叔呢?” “裴先生已经去饭厅用餐了,今天早餐有您爱吃——” 说到一半,阿姨的话音戛然而止。 正在铺床的手也随之停住了。 姚舒:“怎么了?” 阿姨的表情瞬间恢复如常,对她笑了笑:“没事,您快去用餐吧,裴先生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姚舒点了点头。 在姚舒走后,家政阿姨把枕头上的那根头发拿了起来。 一根长发,女孩儿的长发。 她望着姚舒离去的背影所有所思。 片刻后,将那根头发包进纸巾,扔进垃圾桶。 打扫完卧室,她准备去厨房忙碌,还没走到饭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叔侄俩刻意压低了的交谈声。 准确来说,是女孩儿的娇嗔声。 “叔叔你别再别亲我了,我要吃饭了……” “好,不亲了。”男人声音低沉含笑,“糯糯多吃点。” “嗯。” “乖孩子。” 这样自然而然的亲密,宛如一对情侣间亲昵的对话。 家政阿姨站在饭厅外没有走上前,直到饭厅内归于安静,传来用餐时细微的餐具,阿姨才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出来。 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餐后,裴砚承接到一个电话,不得已要回公司处理一点事情。他问姚舒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公司,姚舒想了想摇摇头。 去了那边无非就是看他工作或者看看书,无聊又乏味。 办公室内时常还会有表情严肃的高层人员出入,忙碌的工作氛围让姚舒也不由紧张起来,反倒不如在家待着放松。 “我很快回来。”裴砚承揉揉她的头,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家政阿姨在收拾厨房,姚舒拿出手机找了几部热播的新番,窝在沙发里看着。 无奈的是今年这几部新番都不太对姚舒的胃口,二倍速看了两集便开始打哈欠。 窗外阳光正好,姚舒想起前几天阮小妍提起过的一家新开的网红甜品点,听说味道和环境都很不错,许多人前往那边打卡拍照。 搜了下位置,店就开在cbd中心的金融街,离华御景都很近。 姚舒关闭视频软件,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不愧是网红店,摩肩接踵的人潮将店内挤得水泄不通,付款处排着长队。 姚舒在门口站了会儿,瞬间没了胃口。正准备走,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姚舒小姐?” 姚舒回头,只见是裴砚承的司机吴师傅。 今天他一身便服,没有穿正装,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吴师傅,你也来买甜品?” 她本以为只有女生才会来这种网红店打卡。 吴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我休假,陪女朋友来的。” “您有女朋友啦?怎么没跟你一起?” 姚舒只知道吴师傅年逾三旬,却一直是单身,这会儿听说他有了女朋友着实有些惊讶。 “才交往没多久,”吴师傅示意了一下付款处,“她正那儿排队付款呢,我嫌里面人太多,就出来透透气。” 姚舒顺着他的目光往付款处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沈佳柔?” “您认识她?”吴军说,“说来也巧,她跟您一样也是黎大的。对了,您要买点什么?我帮你付了吧,不然你再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多久。” 姚舒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是裴砚承的电话。 店内人声嘈杂,姚舒道别吴军后,去另一处安静的地方接听电话。 “叔叔,你忙完了吗?” 此时的裴砚承正站在整面明净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底下一片川流不息的车流,眉目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结束了,我现在回来陪你。” 姚舒:“我现在不在家,我在外面呢。” “在逛街么,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裴砚承的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嗓音也低低的。 “想你,一直在想你。” “好,乖乖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前,男人还对着手机话筒,极轻地亲了一下。 裴砚承收回手机,转身,眼底的笑意未散。 然而就在转身后的下一秒,他唇边的笑意瞬间被隐去了。 站在裴砚承身后的徐洋尴尬地杵在原地,缩着脖子干笑了两声,低低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刚才敲门了,但是承哥你忙着打电话没听到而已……” 说完,他又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我绝对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裴砚承瞥他一眼,目光移开,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西装外套。 “说吧,找我什么事。” 徐洋:“就是创铭旗下的云上湾度假村不是今年年初就已经竣工了嘛,听说手续也办妥了,应该很快就要对外开放了吧?” 裴砚承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怎么,你对云上湾项目也有兴趣?”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趁现在度假村尚未开放,带女朋友去那边玩一玩。” 徐洋又急忙拉出另外两个垫背的,“还有正哥和诗语,他们也想去。” 徐洋本以为自己要磨好一会儿嘴皮子,出乎意料的是裴砚承很快应了下来,甚至没有过多问一句。 “还有事么?”裴砚承淡淡抬眼。 徐洋愣住,呆呆地摇了摇头。 裴砚承漠然收回视线,整了整衣襟,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裴砚承走后,徐洋赶紧拨通了陈珂正的电话。 “重磅消息!重磅消息!承哥这棵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承哥好像谈恋爱了,他还隔着手机亲了一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现在正要出门准备去接他的小情人了!要是不想错过见未来的嫂子就赶紧过来!” 冬日的阳光使人困倦,姚舒站在路边站台,倚着广告牌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视野里一辆熟悉的迈巴赫驶过,稳稳地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下滑,男人成熟周正的面部轮廓渐渐显现。 在看到裴砚承的刹那,姚舒那点零星睡意在顷刻间便散去了,扬起脸弯着眼睛笑。 车门打开,裴砚承缓步下车走到她面前。 “站在外面冷不冷。”裴砚承将她衣服后面的羽绒帽戴上,女孩儿的半张脸瞬间埋没在一圈毛茸茸的帽檐里。 姚舒笑:“我穿得多,不冷。” 裴砚承牵起她的手放进掌心、包裹住,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瞬,裴砚承俯身压下,按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个深吻。 马路的另一边,一辆黑色汽车刚刚停稳,车内挤着三个人。 一个个的都使劲伸长脖子张望,巴不得把眼睛都贴到对面的迈巴赫上。 陈珂正手握方向盘,一手推着从后座挤过来的徐洋的脑袋:“你挤那么前面干嘛!别靠我这么近!” 徐洋抗议:“你别推我!我都看不见了!” 宋诗语:“你们都别吵了!车都开走了,还不赶紧跟上!” 陈珂正忙不迭踩下油门跟上去,徐洋重新跌回座椅里。 “刚刚我没看错吧?承哥是跟未来嫂子接吻了吧?” “车窗只摇下来一半,我也没看清啊,不过好像确实是亲了。” “太劲爆了,承哥终于开窍了,可惜的是没看到嫂子的脸,没事戴什么帽子啊。” “不过嫂子穿得也忒厚了,也看不出来身材怎么样。” …… 一路上三个人一边讨论未来的小嫂子,一边紧跟迈巴赫,中途还不小心跟丢了一次,气得宋诗语狂揍陈珂正。 好在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裴砚承的车,一路跟着他开进了华御景都。 因为是外来车辆,又被挡在门岗处登记了一堆资料才得以进去。 宋诗语:“承哥这是直接把小嫂子带回家了啊?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徐洋双手插兜:“一会儿见面了我先叫嫂子,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啊。” 坐直梯上楼后,徐洋站在门口,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才正式按响了门铃。 而门内,姚舒正坐在裴砚承的腿上,仰着红扑扑的脸和他亲亲。 裴砚承捏着她的下巴,耐心地吻着她。 姚舒偏头避开他的吻:“有人来了……” 被打扰到的裴砚承稍显不悦,最后又低头轻吮了一下女孩儿的唇,才松开她去开门。 一打开门,陈珂正、宋诗语、徐洋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承哥,我们来拜访未来嫂子。” 裴砚承:“什么?” “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我们都看到你把小嫂子带回家了。”说着徐洋便笑着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姚舒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正疑惑地看着他。 徐洋不信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他把姚舒拉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小舒,我问你啊,今天有没有陌生女人来过这里?” 姚舒懵懵地摇了摇头。 “没人来过啊,怎么了?” 徐洋懊恼地拍了下大腿:“那肯定是正哥跟丢那会儿小嫂子就下车了!” 正当姚舒一头雾水时,徐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我跟你说,你的裴叔叔有女朋友了,你马上就要有一个裴婶婶了。” 姚舒:“……” “你别不信,今天我们三个人亲眼看到你叔叔在车里吻了一个女孩子,吻得那叫一个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啊。” 姚舒的脸颊开始发烫,咬住唇低下了头。 没想到自己刚才在车里跟叔叔接吻被看到了。 不过还好看样子他们并没有看清她的脸。 徐洋还在可惜地喟叹。 “能让承哥这么吻得这么陶醉,未来嫂子一定长得很漂亮,以后见面了我一定要多叫几声嫂子。” “对了,你也要多叫几声婶婶,知道吗?” 姚舒被他说得脸越来越红,一声不吭点了点头。 裴砚承也在这时走进会客厅,陈珂正和宋诗语跟在他的身后。 “说吧,”裴砚承靠在沙发上,眼睛微眯,“到底怎么回事。” 徐洋为了撇清自己,急忙把宋诗语和陈珂正拉出来当挡箭牌:“是他们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回家,非要过来看,我是拦都拦不住啊!” 前一秒还是统一战线的盟友,转眼就被出卖,宋诗语被气得够呛,可也不敢把跟踪他的事情说出来,于是面不改色开始扯谎。 “承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们下午不是打算去云上湾度假村玩嘛,然后想着跟小舒许久没见了,就想来问问小舒要不要一起去。” 说着,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陈珂正。 陈珂正会意,煞有介事点点头:“对,我们想叫小舒跟我们一起去玩一玩。” 宋诗语搭着姚舒肩膀笑:“一起去玩吧,阿正还买了好几箱烟花,晚上的时候还能一起放烟花。” 姚舒周一上午没课,在度假村住一晚再回学校也是来得及的,于是点了点头。 云上湾度假村于年初落成,目前仍尚未对外开放。整个度假村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很大,是一个集星级酒店群、欢乐世界、湿地公园等于一体的大型旅游胜地。 进入度假村率先看到的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绿茵草地。徐洋和他女朋友走在最前面,勾着肩搭着背,你侬我侬的样子。 姚舒望着那个女生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个女生到底是不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个空姐女朋友?同样的瓜子脸和火辣的身材,只不过好像比之前见过的更丰腴一些。 未避免尴尬认错人,姚舒始终没有问出口。 陈珂正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早就不是原来那个空姐了,这次是个跳芭蕾舞的。” “哦哦……” 姚舒点了点头。 宋诗语因为被出卖的事仍气得不行:“该死的徐洋,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这趟就算白来了。” 事实证明,宋诗语说得并非只是一时气话。 在欢乐世界玩的时候,宋诗语一直针对徐洋疯狂输出,打地鼠只逮着徐洋一个人的脑袋打,坐网红秋千使劲在他后面推,玩碰碰车也只撞徐洋的车。 到后来,徐洋精疲力尽地说不玩了,拉着大家去了另一侧相对来说友好的休闲区域。 姚舒虽然还没玩尽兴,但也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 不过这份依依不舍在看到一大片的海洋泡泡球后,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是成人娱乐区,海洋泡泡球不似儿童乐园里只那么浅浅一层,而是一直到达腰际。 裴砚承对这种东西无感,站在一旁看着远远地看着姚舒在一堆泡泡球里嬉笑,玩得不亦乐乎。 海洋池中央有一个很高的滑梯,小姑娘从上面嗖地一下滑下来。 整个人都扑进了海洋球里,然后没了踪影。 裴砚承眼眉一顿,在一堆海洋球里寻找她的身影。 然而目光来回扫了一圈,海洋球甚至连细微的浮动都没有,仿佛就这么被吞没了。 他略微慌了下神,下一秒已经快步走到中间去找她。 “糯糯?” “你在哪?” “叔叔?”姚舒从一堆海洋球里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裴砚承松了一口气。 走过去,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姚舒一个没站稳,两人双双倒了下来。 瞬间,铺天盖地的海洋球包围了他们,目之所及的到处是一片干净的蓝色。 数不清的海洋球隔绝出了一小片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隐秘角落。 裴砚承自上而下盯着她,干燥的喉咙滚了滚。 在他的注视下,姚舒慢慢地红了脸。 男人的唇压下来的时候,姚舒倏地睁大了眼睛。 早上被叔叔咬过的唇瓣,还略有些疼。她正想拒绝,男人已经撬开了她的齿关,深入。 在那堆海洋球外,宋诗语和徐洋还在打闹,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膜。 此时此刻,她和叔叔藏在那堆海洋球下面,缠缠绵绵地吻着。 有接吻时黏腻的声音从两人的唇间溢出。 她紧张得不行,生怕被诗语姐他们听到这不该有的声音。 睫毛缠着,一个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裴砚承的短发,另一个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悄声求饶着。 “哎?小舒和承哥怎么不见了?” “在海洋球下面吗?” 徐洋的声音传过来,姚舒紧张到快要爆炸了,疯狂锤他的胸膛。 裴砚承这才缓缓松开她,把她从海洋球里面抱了起来。 姚舒呼吸不稳,脸红得像熟透的小番茄。 徐洋愣了下:“你们躲在球下面干嘛呢?小舒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姚舒睁大眼睛捂住脸:“有、有吗……可能是玩得太热了吧。”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吻,姚舒在欢乐世界的玩乐草草收场,匆匆回到度假别墅没再出来。 吃过晚饭后,天彻底暗了下来。 陈珂正和宋诗语把一箱箱的烟花都搬了出来,准备晚点放烟花。 刚走进大厅,就看到徐洋抱着瓶酒满面春风的样子。 陈珂正:“不就是瓶威士忌,至于这么宝贝么。” 徐洋笑:“这可不是普通的威士忌,我在里面加了点调情的东西,今晚准备和我的宝贝度过美好的一晚。” 陈珂正当然知道调情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揶揄看他一眼。 这时,门外徐洋的女朋友娇滴滴地在喊他,徐洋心都酥了,放下酒瓶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宋诗语冷笑。 用另一瓶酒掉了个包。 陈珂正皱眉:“你往里面加什么东西了,你们闹归闹,别玩出事情来了。” 宋诗语:“不会出事的,就是加了一点点助眠的药物,我平时睡不着就会吃一颗,成分很安全,就是吃了就会倒头就睡而已。” 陈珂正:“你加这个干什么?” 宋诗语奸笑:“谁让他出卖我们了,我只是让他今天没法和女朋友共度良宵而已,不算过分吧。” 徐洋进来的时候,只见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瓶威士忌已经被打开。 裴砚承坐在沙发上办公,旁边透明酒杯里放着半盏琥珀色的酒。 徐洋瞬间瞳孔地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承哥你你你——你喝了这瓶酒??” 裴砚承一顿,稍稍抬眸:“怎么了。” 徐洋天崩地裂,做足心理建设后才忸怩地把往酒里加了点东西的事情说了出来。 裴砚承脸色一变,强忍住凑他的冲动,沉着脸回了房间。 走回房间的那段路,开始觉得头有些晕。 他怀疑是药效上来了,于是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精神总算好了一些。 刚走出浴室,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姚舒的尖叫声。 裴砚承一凛,脚步一转推开了姚舒的门。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身体便直直撞入了他的怀里。 他顺着她的头发,低声问:“怎么了?” “有蜘蛛……” 姚舒最怕软乎乎的节肢动物,吓得指尖都在发抖。 “度假村树木繁茂,偶尔会有小虫子进来房间也是难以避免的。” 微微缓过神来的姚舒轻轻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察觉到脸颊贴着一片滚烫的肌肉。 她猛地一怔。 这才看清裴砚承全身只穿了一件浴袍,胸口露出大片精实的肌肉。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仍在淌水。 像被烫到了似的,姚舒蓦地离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离他一米远。 眼睛垂着,不敢看他。 裴砚承径直走进房间,淡声问:“蜘蛛在哪。” 姚舒红着脸,指了一下。 “好了。”裴砚承处理好蜘蛛,将它扔出窗外,“如果你还是害怕的话,我让人给你换个房间。” “不用麻烦了……” 正在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陈珂正和宋诗语的谈话声。 姚舒瞬间就慌了。 要是让他们看到裴叔叔穿成这样在她房间,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快速关上房门关了灯。 营造出一种她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昏暗的房间内,裴砚承不知在何时已经逼近,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 “你在担心什么。” “别说话。”姚舒从他怀里转过身,捂住了他的嘴巴。 裴砚承轻笑。 静静地看着她。 嘴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盖着,淡淡的香味随之沁入鼻尖。 他握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害怕被他们看到我们这样?” 下一秒,姚舒的腰被掐住,宛如被捏住了蛇的七寸,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味道,是清冽的木质调男香,混合着很淡的烟草味,渐渐包围了她。 男人在黑暗中寻觅到她的唇,吻住。 房门传来“咚咚”的两下敲门声。 姚舒惊得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门外宋诗语的声音响起:“小舒?你睡了吗?” 姚舒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然而裴砚承却像故意似的,咬了下她的唇。 她不自觉从口中溢出一个娇柔的音。 额发被打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宋诗语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又敲了下门:“小舒?你还没睡吗?” 姚舒不得已回应:“嗯…准备睡了。” “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放烟花吗?我正打算来叫你。” 裴砚承正恍若无人地吻着她,姚舒偏头得到喘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我、我不去了,今天有点累,想休息了。” 宋诗语:“那好吧,那我跟阿正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脚步声远去,姚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像是跑完一场极累的马拉松,瘫软在裴砚承的怀里。 裴砚承微垂下眼继续吻她。 一路吻到床边,将她压在了床单上。 怀里的女孩儿年轻,光洁、娇/嫩、干净纯粹。 让他萌生出一种恶劣的破坏欲。 他想,一定是那瓶酒的问题。 一定是药效发作了,他才会这么失控。 姚舒微微启唇,想要跟上他的节奏,没一会儿又被吻得凌乱了呼吸。 恍惚间,微凉的手指已经游移至她的睡衣系带。 姚舒睁大眼睛,飘散的思绪一秒回笼,骤然清醒。 昨天自己还在想,如果和叔叔发生点什么更亲密的事情,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可事到临头,她却害怕了。 姚舒抓住他的手,满眼惊惧。 裴砚承垂眼:“不行?” 姚舒吞了吞口水,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憋了半天,温吞说:“我、我不想挺着肚子去上学。” 裴砚承轻哂,拉开她的手。 嗓音嘶哑,听起来又磁又沉。 “不会让你挺着肚子去上学的。” “已经准备好了。” “啊????” 裴砚承勾起唇,笑了一下。 抬起她的下巴。 窗外绚烂的烟花炸开,照亮了半个房间。 姚舒被迫承受他的亲吻。 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办法思考,沉溺在他的索取里。 就在她被吻的迷迷糊糊时,准备好迎接神秘的初体验时,落在她颈间的吻力道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男人的头栽倒在她的颈窝。 睡着了。 姚舒:“……” 房间里归于宁静,姚舒睁着眼睛看了儿天花板,然后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轻手轻脚下了床。 男人呼吸绵长,已然睡熟。 姚舒轻轻笑了下,然后替他盖好被子,走到旁边的沙发,抱着靠枕沉沉睡去。 翌日,裴砚承睡到九点才悠悠转醒。 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照在地板上。他坐起身,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在看清房间的全貌后,他意识到这是姚舒的房间。 瞬间,昨晚一些零碎的画面争前恐后涌入他的脑海。 少女滑腻的肌肤、柔软的唇、剥落的浴袍、意乱情迷的吻。 裴砚承的脑海中轰地炸开了。 因为昨天那瓶加了东西的酒,他好像失控地把糯糯…… 他用劲敲了敲头,想再回想一下细节,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药物作用,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发生了这一切。 裴砚承沉沉地呼了一口气,下床捡起被扔在地板上的浴袍,穿好。 走出洗手间,便看到姚舒站在镜子前梳头发。 两人目光对视,裴砚承一怔,竟觉得有些无措。 “糯糯……” 姚舒看到他微微敞开的浴袍,脸热了热,撇开眼睛继续梳头发。 裴砚承走到她身后,手臂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从镜子里看到小姑娘的露出的脖颈间,有细细密密的吻痕。 是他昨晚留下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低头怜惜又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问:“昨天累不累。” 猝不及防这么一问,姚舒有些不明所以。 心想叔叔应该是问昨天在游乐场玩的事,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抱歉。” “我记不太清昨天的事了,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一次愉悦的体验。” 姚舒眨眨眼。 昨天虽然在欢乐世界没玩多久就回去了,但还是玩得挺开心的。 尤其是高空秋千,特别刺激。 她笑了下说:“我挺开心的,我觉得挺刺激的,也很好玩。” 裴砚承略松一口气。 看样子昨晚给糯糯的感觉应该还不错。 正当他想开口时,便听见姚舒用细细的声音说:“就是……有点太快结束了,我都没尽兴。” 太、太快?? 脑海中轰得一声,裴砚承整个人僵住。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破碎。 他的世界从此失去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咦?是什么东西破碎了呀? 哦~原来是裴叔叔身为男人的尊严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abygirl02282个;苏好周扬、尛可爱、4209817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凡的幸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正好,光束从半穿透式的玻璃隔屏照在圆厅的长餐桌上,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餐桌中央的香槟玫瑰在阳光下娇艳欲滴。 “承哥不下来吃早餐吗?”宋诗语喝了口咖啡,抬眼问刚从楼梯下来的陈珂正。 陈珂正摊手,摇了摇头。 “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房门关着,我敲门也没理我。” 宋诗语:“说起来,我昨天晚上去敲门他也没开,房间里面好像没人,他不会是一晚上没回房间吧?” 正在吃早餐的姚舒动作一顿,餐叉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姚舒低声说了句抱歉。 陈珂正递了一把新的餐叉给她,又说:“承哥应该不会自己离开的,毕竟小舒还在这儿呢,他肯定不会把小舒扔在这儿一个人走掉的。” 宋诗语兀自喃喃:“可是昨天晚上他好像真的不在房间……” 姚舒埋着头吃早餐,一声不吭。 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昨天晚上裴叔叔其实是在她房间过的夜。 昏暗的夜里,她和裴叔叔倒在床上拥抱接吻,所有暧昧的声音都被一声声烟花炸开的声响吞没。 虽然两人没有突破最后一层亲密,但裴叔叔仍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欢愉过后的痕迹。 今天她不得已只能换上高领毛衣,遮挡住脖颈间的红痕。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承哥在生什么闷气,”陈珂正话题一转,落在姚舒身上,“待会儿还是让小舒上去看看吧,估计也就小舒能劝劝他。” 姚舒咬着餐叉支支吾吾,低头看着脚边复古的地砖拼花。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劝……” 早上的画面在她眼前重映。 裴叔叔起床后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前一秒还在温柔地吻她,下一秒却忽然沉了脸色。 画面的最后,是裴砚承一言未发甩上房门离开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陈珂正无奈地笑:“要是你都劝不动他,就更别说是我们了。” 姚舒闷声:“……那我待会儿上去看看吧。” 姚舒准备了一些早餐,站在裴砚承的房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敲了敲门。 “叔叔?我给你拿了点早餐过来,你要不要吃一点?” 走廊里很安静,姚舒等了会儿,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裴砚承打开门后,便重新回到房间靠进了沙发里。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衬衫,领口两颗纽扣没扣,锁骨分明。 不似往日的端正严谨,眉眼间反而多了一股颓然。 眼眸微垂,目光却并未落到实处,思绪仿佛游离在外。 房间内很暗,拉着厚厚的窗帘。姚舒把餐盘放下,拉开了一小条缝隙,让阳光照进来。 “叔叔你没事吧?”姚舒在他身边坐下,戳了戳他的手臂。 “没事。”连声音都是哑的。 “是不是我哪里惹您不开心了?所以您在生我气?” “没有。”裴砚承说,“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有一小束光束照在他的脸上,但侧脸轮廓的阴霾始终不减。姚舒怀疑裴砚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皱了皱眉说:“叔叔,您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度假村位于市郊,车程并不短。 眼看马上就要回程了,叔叔这样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能不能颠簸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叔叔,我们马上要回程了。如果你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可以——” “唔——” 姚舒被吻住,剩下的“休息一天再走”这半句话被堵回了肚子里。 这次的吻严厉又强势。 肆无忌惮、毫无章法。 好在姚舒没有涂口红的习惯,否则一吻结束口红必定是要花成一片了。 许久,裴砚承松开她。 凝着她的眼睛,哑声反问:“我不行?” 姚舒愣住。 叔叔您这重点是不是抓歪了? 姚舒微微喘着气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身体不行的话,可以休息一天再回去……” “我身体很好。”裴砚承将她压在沙发,“我觉得我有必要证明一下我身体到底行不行。” 姚舒:“……” 所以叔叔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话。 在男人的手指下移的时候,姚舒咬着唇摇头:“不要……我下午还有课的,我要回学校的。” “我帮你请假。” 裴砚承吻了吻她的唇角。 “不能委屈了糯糯。” “这次一定让糯糯尽兴。” 姚舒涨红了脸:“叔叔你在说什么啊?” 细细的吻落下来,裴砚承在她耳边呢喃:“早上你不是说昨晚太快,你都没有尽兴吗?今天补偿你。” “我说的是昨天在欢乐世界玩得不尽兴,叔叔你想哪儿去了!” 裴砚承怔住:“欢乐世界?” 短短的一句话,他足足思考了三分钟,才低低开口:“那我们昨晚……” 姚舒红着脸偏过头:“昨天进行到一半,叔叔就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却冷却下来的燥热。 连姚舒自己都未察觉到她的话里带了点不满的小情绪。 娇娇柔柔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 裴砚承忍不住轻笑。 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抱歉,糯糯。下次不会了。” 话里暧昧的暗示太过明显,姚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烫起来了。蓦地推开他,从沙发坐了起来。 “叔叔快吃早餐吧。” 她把三明治和牛奶一股脑儿都塞进他手里,意图制止他的胡言乱语。 裴砚承慢条斯理把三明治放在一旁,将杯子递到她唇边,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一口。 姚舒:“这是给叔叔喝的……” 裴砚承恍若未闻,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奶渍。 这样的亲昵的动作,让室内旖旎的气氛加深了些。 为了掩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姚舒随手打开电视调了个频道,电视剧里吵闹的人声渐渐冲刷掉了她的不安。 她坐得直挺挺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强迫自己忽略掉旁边的男人。 然而原本平平淡淡的肥皂剧画风忽然骤变,主角吵着吵着就吻到了一起,吻着吻着就滚到了床上。 抑扬顿挫,婉转低吟。 姚舒嘴角僵硬,故作镇定地换了个频道。 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个纪录片。 正好可以了解一些人与自然,欣赏一下世界多美妙,洗涤一下心灵。 《动物世界》的音乐响起,紧接着浑厚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画面里,是一公一母两头狮子在草原上进行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 姚舒:“……” 没眼看。 被再三惊吓的姚舒最终选择调到了少儿频道,这次总归是不会再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了吧。 电视里放着儿童动画片,是关于一只灰狼的故事。 简简单单,纯纯洁洁。 看了没一分钟,姚舒被轻轻拥入男人的怀里。 裴砚承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害怕?” 姚舒挣了挣他的手臂,提醒道:“我说了,我下午有课的。” “我知道。” “我们做点别的。” 裴砚承咬住她的耳垂,姚舒瞬间软了下来。 电视里,动画片还在继续播放着。 蛰伏在丛林深处已久的灰狼终于寻觅到一颗脆生香甜的青枣。 在寒冷的冬季,能找到一颗如此饱满的青枣实属不易,灰狼舍不得囫囵一口吃掉,也舍不得咬。 只是捧在手心里轻轻嗅着、细细舔着。 直到最后,青枣上已经满是灰狼的留下的水光。 灰狼终于忍不住拨开青枣薄薄的果皮外衣,开始慢慢品尝。 冬日里的青枣竟出乎意料得鲜嫩多汁,香甜可口。 灰狼忍不住吃得急了些,果汁不小心沾了他满手,连嘴唇也被沾湿了。 然而姚舒的注意力早已不在电视上。 她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头微微后仰,轻咬着指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整张脸已然红透。 裴砚承抬眼看她。 “放轻松,糯糯。” “你太紧张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怎么放松? 她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出发一些奇怪的声音,眼角渐渐红了。 断断续续的哀求一直持续到很久才停止。 裴砚承终于直起身,扯了几张纸巾,放在唇边轻轻按了按,接着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 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姚舒和裴砚承从楼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陈珂正和宋诗语都感叹,还是姚舒去劝比较管用。 虽然花的时间长了点,总算是把裴砚承给劝好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还很不错。 反倒是姚舒表情有生气,脸红红的,眼睛好像也刚刚哭过一样。 不过看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 除了姚舒走路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其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从云上湾度假村回来没多久,黎大的校庆晚会如期而至。 姚舒所参与的晚会节目是民族舞表演,因为是团体舞蹈,所有人穿统一的水蓝色的分体式舞蹈演出服。 上面是短款上衣,下面是及踝长裙。 中间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腰肢。 陈珂正和宋诗语也来到了晚会现场,两人见到她的装扮,赞美的话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小舒你今天可真漂亮啊。” 姚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带着口罩帽子的宋诗语凑过来笑眯眯地问:“刚才跟你聊天那男同学什么情况啊?你们不对劲哦。” 姚舒霎时红了脸,急忙解释:“就是一个学长,我们没什么的。” “我看那男孩子直勾勾地看着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宋诗语说,“刚刚他是不是在跟你要联系方式啊?” “嗯…但是我没有给他。” 姚舒局促地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说:“诗语姐,拜托你这件事不要跟裴叔叔说。” 宋诗语笑:“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大学了谈个恋爱很正常啊。” 姚舒低声:“我不想叔叔知道,他知道了会生气的……” “好吧。”宋诗语弯腰摸摸她的头,“你怎么被承哥养得这么乖啊,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太听他的话了。” “在说什么。” 身后响起低沉男声,裴砚承走了过来。 因为刚才那个男生的事,姚舒本能地开始心虚,轻轻拉了拉宋诗语的衣角。 宋诗语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们夸小舒今天漂亮呢。” 裴砚承的视线缓缓落在姚舒的身上。 今天的她确实格外艳丽娇俏。 长发全部挽在脑后,正好可以看到她后背精致白皙的蝴蝶谷,紧身舞蹈服将她匀称有致的身材显现无疑。 尤其是腰际那一抹盈盈雪白的肌肤,分外惹眼。 裴砚承皱了皱眉。 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裙子,往上提了提。 就像是小孩儿不好好穿衣服被家长发现,严肃地纠正她错误的穿衣方式。 在大庭广众下被提裙子,姚舒瞬间红了脸。 退后一步护着自己的腰,羞恼不已。 “叔叔你干嘛呀……” 裴砚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淡淡看向她。 “没人告诉你露肚脐会着凉吗。” “晚会在室内,有暖气,不冷!” 姚舒皱着小脸瞪他,不忘纠正他的错误,“而且我哪有露肚脐,明明就是遮着的,这衣服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这也叫衣服。” 裴砚承眉心紧蹙,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姚舒怯怯地抬起眼睛,轻声问:“……很难看吗?” 裴砚承喉咙忽然觉得发痒。 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喉结微微滚了滚。 半晌,才闷闷吐出两个字。 “好看。” 第四十七章 得到裴砚承肯定的答案,姚舒心里一甜,慢慢弯起嘴角笑了。 就知道叔叔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姚舒头发上戴着蝴蝶头饰,她笑的时候蝴蝶的翅膀跟着轻颤,就好似活过来一般,明媚又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裴砚承觉得小姑娘娇憨的笑脸比蜜糖还甜,他甚至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小糯糯。 他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饰。 “傻笑什么?” “没什么。”姚舒笑,“就是开心。” 裴砚承轻叹,逐字逐句认真说:“等表演结束了就赶紧把衣服给换了,别露着个小腰到处在人前晃悠。” 姚舒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脸逗笑,又不敢直接在他面前笑出声。 只能强忍着笑意,很配合地点点头。 虽然姚舒的舞蹈服没能让裴砚承满意,但今晚她演出的舞蹈却让他足以回味许久。 台上的女孩儿身段柔美纤细,舞动间裙摆飘曳,美得不像话。 隔着拥挤的人潮,他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晚会结束已是晚上七点半,姚舒为了节目特意没吃晚饭,这会儿早已经饥肠辘辘。 裴砚承准备带她出去吃东西。 本次校庆晚会来的校友众多,裴砚承正巧偶遇一个熟识,两人在生意上有合作,免不了要聊上几句。 两人的谈话涉及的都是一些姚舒听不懂的金融词汇,听了会儿便站在一旁打哈欠。 裴砚承失笑,轻拍了下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交代,让她先去车上,自己随后就来。 姚舒求之不得,先行离开。 还没走出校门口,碰巧遇到了谢欢,张小沫和沈佳柔。 谢欢:“小舒你是准备出去吗?” 姚舒笑着点点头:“嗯,出去吃个饭。” 谢欢笑嘻嘻问:“跟男朋友吗?” 姚舒没否认,跟她们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佳柔一直不信她有个开迈巴赫62s的男朋友,于是想着跟过去看看,谢欢正好也对姚舒的男朋友比较好奇,便也应下来。 漆黑锃亮的迈巴赫十分显眼,只见姚舒还未走过去,车内驾驶座便下来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拎着。 沈佳柔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 谢欢:“你怎么了?”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沈佳柔已经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吴军!” 吴军和姚舒同时转身,沈佳柔已经跑到了两人的跟前。 她的目光在姚舒和吴军之间扫了一遍,突然冷笑。 “你口口声声说今天没空陪我,原来是在忙着勾搭别人啊。”她转头看向姚舒,“姚舒,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在背地里抢我的男朋友?” 姚舒:“?” 未等姚舒开口,一旁的吴军早已变了脸色,随即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是老板的吩咐让我过来接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还找借口是吧,我早该知道你们这种男人就是喜欢新鲜!和年纪小的女生恋爱很刺激是吧?有了一个不够还要去找第二个第三个是吗!” 吴军拉住她的手臂。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站在一旁的谢欢和张小沫面面相觑。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沈佳柔:“还看不出来吗?姚舒为了能坐上这辆车也是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抢别人的男朋友。”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直指姚舒插足他们的感情。 姚舒听了只觉得好笑。 吴军早已冷汗涔涔,赶紧打断她:“你疯了吧!你别再说了!” 沈佳柔:“你还护着她是吧?你为了她你还凶我?!”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时,身后突然传来沉冷的男声。 “糯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不疾不徐走过来,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衬得男人严肃而疏离,手上的腕表做工亦十分精良,每一处都显出恰倒好处的矜贵感。 他揽住姚舒的肩,视线缓缓扫视了一圈。 “这是你的朋友?” 姚舒轻轻点了点头:“嗯。” “怎么满脸不开心,谁欺负你了。” 姚舒闷声摇了摇头。 沈佳柔脸色煞白,手指紧了紧。 裴砚承看了眼正被吴军拉着手臂的沈佳柔,抬眼缓声问:“怎么,你跟我的司机认识?” “司机??” 谢欢和张小沫瞬间怔住,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后同时看向沈佳柔。 而沈佳柔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 身形摇摇欲坠,说不出一句话。 吴军走上前一步。 “抱歉,裴总,她是我女朋友。” “刚刚她对姚舒小姐说了一些不好的话,我很抱歉。” 裴砚承缓缓收回视线,只落下冷淡的一句话。 “处理好。” 吴军低声:“是。” 裴砚承没再看他一眼,低头问姚舒,连声音和柔和不少。 “糯糯,肚子饿不饿?”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谢欢和张小沫愣愣地看着两人姿态亲密地走向那辆迈巴赫62s。 而沈佳柔的男朋友忙不迭赶过去,恭敬谦卑地替男人打开车门,又抬手盖在车顶帮忙挡着。 随后小跑着回到驾驶室,驱车离开。 寝室内,谢欢和张小沫聊起今天发生的事。 “小柔总说自己男朋友开迈巴赫62s,原来只是借老板的车沾的光。” “我也没想到小柔的男朋友居然是司机,更巧的还是小舒男朋友的司机,这也太尴尬了。” “对啊,她居然还说小舒插足她的感情,明明人家才是那辆车真正的女主人。” “现在闹了这么个乌龙,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突然,张小沫用胳膊肘撞了谢欢一下,看着门口,压低声音:“别说了。” 谢欢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佳柔,尴尬地撇开目光,没再说话。 沈佳柔默不作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气氛陷入微妙的凝滞,直到姚舒在外面吃完东西回到寝室。 “小柔。” 沈佳柔把包往桌面重重一放,转身。 “怎么,想嘲笑我是吗?” 姚舒静静地看着她。 沈佳柔冷笑。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看我笑话是吧!” “对,我的男朋友就是司机,那辆车也根本不是他的,我之前炫耀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装出来的!车是假的,富裕也是假的!你们满意了吧!” “现在你们都很后悔跟我做朋友了吧,你们放心,我明天就去申请换宿舍,离你们远远的!” 沈佳柔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声音发颤,明显带了哭腔。 张小沫上前说:“小柔,我们都没有想笑话你,也没有不想和你做朋友。” 沈佳柔垂下通红的眼睛:“别假惺惺了……” 姚舒说:“沈佳柔,我们跟你做朋友,从来不是因为你穿多么贵的衣服和鞋,也不是因为你总是十分阔绰地送我们各种小礼物,跟你男朋友开什么车、什么职业更没有半点关系。” “只因为你是沈佳柔,是我们喜欢的女孩子。” 谢欢也说:“是啊,小柔,就算你不穿名牌、不坐豪车、不送我们那些很贵的口红,我们一样会跟你做朋友,你有的不止是那些,你乐观向上,有爱心、讲义气重感情,还有很多很多的优点,这都是我们喜欢你的理由。” 沈佳柔怔怔地看着她们。 眼睛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湿。 沉默了片刻后,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沈佳柔没有申请换寝室。那一晚后,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件事。沈佳柔往常一样,和她们一起上课、吃饭、聊天。 只是听说第二个月,她便和吴军分了手,具体因为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姚舒也没什么心思刨根问底,关心他们的感情生活。日子平平淡淡过去,很快到了白色情人节。 这是她和裴砚承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裴砚承休了假,打算陪她过节。 情人节这天,大雪突至,将街道装点成浪漫的白色。 和普通情侣一样,他们在这天一起吃了午餐,逛街,看电影。 在这特殊的一天里,电影院里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手挽着手,亲密得不行。 姚舒踌躇片刻,也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裴砚承的胳膊。 裴砚承揉揉她的头,问:“想看什么电影。” 姚舒红着脸,低声说了句都行。 裴砚承选了部场次最近的文艺爱情片,买完票,电影这会儿已经开始入场了。 正准备进入影厅的裴砚承脚步一顿,低头,只见姚舒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 “怎么了?” “还没、还没买爆米花。” 他的唇角勾起饶有意味的笑:“一定要买爆米花?” 姚舒执拗地看着他:“当然了,情侣看电影都要买爆米花的。” 他笑着:“好。” 两分钟后,姚舒抱着一桶香喷喷的奶油爆米花,开开心心地走进影厅。 昏暗的影厅内,两人并肩坐着。 姚舒时不时会偷偷瞄一眼旁边的裴砚承。 只是他始终虚虚地托着下颌,目光盯着荧幕,似乎看得很认真。 姚舒有些泄气。 哪有情侣来电影院是真的来看电影的,最重要的不是加深感情吗? 不过电影里倒是经常会演,男女主同吃一桶爆米花,然后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在一起,接着便是暧昧升温。 思索很久,她把爆米花递过去:“叔叔,要吃爆米花吗?” 裴砚承终于把目光从荧幕移到她的脸上。 “不用了,我不吃。” 姚舒手臂僵住,气鼓鼓地坐直身体,把爆米花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叔叔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裴砚承看到她拼命往嘴里塞爆米花的样子,倏地笑了。 微微靠近她,缓声问:“吃这么着急做什么,当心别噎着了。” 姚舒兀自生闷气,眼睛始终盯着荧幕,头也不转地说:“反正叔叔也不想吃,那只好我一个人吃了。” 小姑娘的脸上向来藏不住事,裴砚承从她气呼呼的小脸上便猜到了几分缘由,低头靠近她,微微启唇。 姚舒懵了一下。 这是要让她喂他吗? 她抿了抿唇,拿了一个爆米花递到他的唇边。 男人温热的唇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一阵异样的电流。 在这样封闭昏暗的环境中,姚舒难以控制地红了脸。 收回手后,她故作镇定坐得笔直,强迫自己投入到电影情节中。 只是还没看几分钟,她的手腕忽然别捏住。 男人温热的手指没/入她的指缝,慢慢与她十指相缠。 姚舒顿住,心跳快了些。 后来电影里演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九十分钟的电影里,她和叔叔亲亲了四次,抱抱了两次。 看完电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外面这场洋洋洒洒的雪还没有停止,反而下得更大了些。 大雪中,行人步履匆匆,高架桥上依旧拥堵。 裴砚承开着车,迈巴赫缓缓汇入车流。 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姚舒却认出这并不是回华御景都的路。 街边的景物和环境都是陌生的。 姚舒不安地转头问:“叔叔,我们要去哪儿?” 裴砚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移到姚舒的手背,握住。 “还怕我把你给卖了?” “没有……只是好奇。” 男人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姚舒觉得有些痒。从他掌心抽出,两个小手反握住他的。 他的手很大,手指指骨微微凸起,看起来很有力量。 裴砚承任由她玩着自己手,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带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姚舒:“?” 二十分钟后,汽车在创铭集团旗下的一家顶奢级酒店的泊车廊停下。 坐在车内的姚舒心里咯噔一下。 心脏登时开始狂跳。 “下车吧。” 裴砚承已经解开安全带,见她依旧僵直在座椅上,安全带也没解开,抬眼问道:“要我帮你吗?” 紧接着,他已经俯身准备帮她解安全带。 成熟浓郁的男性气息骤然扑面而来。 姚舒手一抖,手忙脚乱率先解开,“不、不用!” 男人轻哂,“走吧。” 姚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裴砚承坐上直梯,一直到达最顶层。 令她意外的是,顶层并非是一间又一间的房间。 一整层楼,只有一间房。 其他空间都被完美设计成娱乐空间和空中花园,仅此一间的客房就被簇拥在成片的花团和绿茵里。 美不胜收。 推门而入后,姚舒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不过此时的她并没有心情去分辨这股香味从何而来,只是拘谨地站在原地,怯生生地看着裴砚承从容步入室内,慢条斯理脱下西装外套。 裴砚承的余光扫到她仍呆呆立在那,动作微顿。 而后轻抬下巴示意。 “坐。” 只这一个字,让姚舒的心跳再一次猛然快了起来。 她挪动步子,小心翼翼坐在了床沿。 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让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满脑子旖旎画面。 裴砚承笑了一下。 走过来捏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与她额头相抵。 “你先去洗澡?”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能感受到细微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姚舒紧张得不行,像是被掏空了思绪,根本无法思考。 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听着胸腔里的心跳不断加速。 裴砚承被她呆呆的样子逗笑,压低嗓音问:“还是说,我们一起?” 姚舒倏地睁大了眼睛。 避开他的触碰,一溜烟儿躲进了浴室。 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不断冲刷在姚舒的脸上。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下,她在浴室洗了一个超长超长的澡,直到感觉头有些晕才姗姗开门出来。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裴砚承始终没有催促她。 姚舒忸怩走出浴室时,裴砚承已经在另一个浴室洗完澡,换上了宽松了睡袍。 见她出来,向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姚舒咬了咬唇,慢吞吞走过去。 靠进他的怀里,手臂轻轻抱住他的腰。 裴砚承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摸着她的头发安抚。 “别紧张,糯糯。” 她嘴硬道:“我才没有紧张……” 男人的手指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她抬头问:“叔叔刚才抽烟了吗?” “嗯,”裴砚承说,“你洗太久了。” 姚舒脸颊微红,闷声说:“我哪有啊……” 话音未落,身体便突然腾空。 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抱紧裴砚承的脖子。 裴砚承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迈着步伐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因为在浴室里呆了太长时间,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床垫下陷,男人将少女小巧纤细的脚置于掌心,低头在她的脚踝落下极轻的一个吻。 像是她的信徒,虔诚地跪在她的脚边。 姚舒轻轻唤他:“叔叔……” 紧接着,她便被抱进一个滚烫的胸膛里。 裴砚承俯身,手指穿入她的头发,低头开始索吻,力道放肆而凶猛。 沿着她的鼻尖一路吻下来,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朦朦胧胧中,姚舒忍不住蜷缩起手指,抓紧了他的短发。 眼前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氤氲成一片,也看不真切。 窗外的雪仍在扑簌簌地下着,纷纷扬扬地从上空落下来,久久未歇。 暖黄色的路灯下,细细的雪花也被照出大小不一的形状。 与室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顶层落地窗内温暖的落地灯。 静悄悄的灯光下,姚舒勾着男人的脖子,用细细的、柔柔的声音,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叔叔。 “裴、裴砚承……” 裴砚承吻在她潮湿的眼角。 “嗯,我在。” 第四十八章 昨夜这场雪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第二天清早外面道路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冰天雪地里。 温暖的房间内,姚舒像小猫儿似的窝在裴砚承的怀里,被子盖在肩膀以下,露出锁骨处点点吻痕。 因为太过疲惫,生物钟向来准时的姚舒第一次睡过了头。 临近中午,才在男人的怀抱里悠悠转醒。 女孩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迎接她的是一个湿热的吻。 她愣怔一秒,继而抱住他的脖子,红着脸,一下一下地回应。 吻到一半,枕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气喘吁吁的姚舒艰难推开他,伸手去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手指抖了一下。 是裴爷爷打来的电话。 “爷爷?” 话一出口,姚舒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哑了。 而电话那端的裴向华也听出了她声音里异常的沙哑,关心道:“你声音这是怎么了?感冒了吗?” 姚舒支支吾吾:“嗯…可能是着凉了吧……” 因为心虚,说完这句话后心砰砰跳个不停。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身后贴上来一个坚硬的胸膛。 同时,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后背上。 裴砚承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昨晚我哄着你让你哭小点声,你不听话,把嗓子都哭坏了。” 这样暧昧的话被他平静从容地说出来,惊得姚舒差点扔了手机。 尤其是现在电话还接通着。 裴爷爷要是知道现在的她正和叔叔肌肤相贴躺在一张床上,做着如此亲密的事,肯定会大发雷霆,后悔把她从溪城接过来。 裴向华依稀听见了裴砚承的声音,疑惑问:“小舒啊,砚承在你房间吗?” 姚舒心脏直跳,撒谎道:“嗯叔叔…因为叔叔正好找我有点事,就、就过来我房间了。” 她颈后的软肉被轻咬了一下。 男人低笑:“小骗子。” 好在裴向华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继续说道:“既然砚承在你房间,那正好不用我单独再跟他说一遍了。马上过年了,你让他带你回老宅住几天,今天就回来一趟吧。” 姚舒这才惊觉两天后就是除夕了。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又迎来新年。 她点答应:“好,那我今天跟叔叔回来。” 挂断电话后,裴砚承抱着她说:“我的建议是,你今天先休息一天,我们明天再回去。” “为什么呀?”姚舒不明所以。 “我担心你的身体。” 姚舒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昨晚两人一直纠缠到后半夜,结束时她的腿都是软的,最后还是裴砚承抱着她去浴室冲洗。 想到这里,姚舒又羞又恼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嘴硬道:“我没事,不用休息,都已经答应爷爷今天回去了,总不能临时又反悔吧。” “我可以去跟他说。” “不用,我真的没事,我哪儿有那么娇气。” “好吧,如果身体哪里难受了跟我说。” “知道了……” 裴砚承低头轻吮她的唇瓣,又与她厮磨了许久才起床。 到达麓园,豆豆第一时间冲出来抱住了裴砚承,奶声奶气地叫叔叔好。 老宅气派的大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有吵嚷的人声从里面传出。 进屋后,姚舒才发现厅内坐了一众裴家的亲戚。 原来,裴老爷子打算今天拍全家福,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 摄影师暂时还没到,于是大家都坐在厅内闲聊。 有些亲戚姚舒是眼熟的,去年过年的时候见过,有些却是第一次见。 他们到裴砚承领着个如此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进来,免不了要问东问西。 不过裴叔叔坐在她的旁边,让她心安不少。细声细气、乖乖巧巧地一一回答亲戚们的问话。 “这屋子里暖气这么足,小舒怎么还戴着围巾穿着厚外套,不热吗?” 姚舒慌乱了一瞬,镇定摇摇头。 “不热,我比较怕冷……” 说着,她心虚地扯了扯衣袖,尽量把手腕遮住。 这里还留有叔叔昨晚掐出来的指痕。 像这样的痕迹不止这一处,尤其是腰部和腿部,还要更多。 姚舒怕亲戚追问,心慌意乱地去看裴砚承。 而此时的裴砚承神色从容淡淡,手里端着一盏茶,正慢条斯理地撇去茶水上面的浮沫。 微微低头抿了一口,薄唇上沾了些许水光。 这个画面渐渐和昨晚重叠在了一起。 微烫的手指、沾上水光的唇,微微凸显的经络。 昨晚,他始终不急着突破最后的亲密,而是耐心地吻她、拥抱她,让她在他的怀里化成一滩水。 后来,她意乱情迷地坐在他腿上,眼睛失神咬着唇。 哪怕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裴砚承也极有耐心地咬着她的小耳朵,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比如今天晚上的法餐好不好吃,之前送她的那件白裙子为什么不穿,校庆晚会上跟她说话的男生是谁。 姚舒只能一边可怜兮兮地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他的问题。 朦朦胧胧中,男人的唇贴在她的耳廓,用极致沙哑的声音说: 糯糯,你太敏感了。 我很喜欢。 在姚舒满脑子胡思乱想时,裴砚承侧眸,对上她的视线。 斯文严谨,全然没有昨晚的样子。 “一直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姚舒仓皇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却忘记这是刚泡好的茶水,不小心烫到了嘴巴。 “慢点喝,小心烫。”裴砚承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还很疼吗。” “没有没有。” 姚舒脸红得不行,叔叔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这个问题。 亲戚果然问:“小舒身体不舒服?是哪儿疼了?” “就、就是有点感冒,喉咙有点痛。” 亲戚们正想说什么,有人过来喊话说拍全家福的摄影师已经到了,谈话匆匆收场,大家都起身准备去前厅拍照。 像裴家这样的大家庭,拍全家福各自的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裴老爷子坐于正中间,裴砚承是裴家独子,站在正后方。 其余人以家庭为单位,分布在老爷子的周围。 而那些尚未成家的小辈,则站在最外侧。 姚舒按照辈分,自然是跟豆豆一样站在后排最外侧的。 正当她准备走到自己的位置时,裴砚承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裴老爷子的正后方。 那是长子和其妻子的位置。 姚舒当然也知道这个规矩,她站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得越矩了。 她一惊,想要抽回手离开,却被男人的大掌牢牢禁锢住。 “站好,别乱动。” 一旁的亲戚提醒道:“小舒是小辈,站在这个位置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裴砚承淡淡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就站这儿。” 裴老爷子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眼见姚舒站在裴砚承妻子的位置,虽然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又因为颇为宠爱姚舒这个小丫头,便也没在乎这些老派的繁文缛节,由着他们去了。 相机按下快门,将画面定格在这一瞬。 拍完照片,姚舒皱着眉问他:“叔叔刚才干嘛拉着我,我站你旁边这不合规矩。” 裴砚承:“没有不合规矩,反正这个位置早晚也是你的。” 姚舒微怔。 “下午没什么事,你回房间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裴砚承捏了下她的脸,“你昨天太累了,今天脸色不是很好。” “叔叔,你别这样动我,别人会看到的。” 姚舒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这样的动作太亲昵了。 被那些亲戚看到了,会觉得很奇怪。 裴砚承笑:“你太紧张了,只不过是很正常的关心,他们不会看出什么。” 说来也奇怪,有些动作,裴砚承对豆豆做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就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可同样的动作,在她身上却完全变了样。 包括刚才的捏脸。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裴砚承汗湿的手指捏住她脸颊两侧。 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迫使她不得已微微张开嘴巴,吮吸她的小舌,和他缠绵接吻。 光想到那个画面,姚舒便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反正就是不行。” 她语气坚决,说完又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有别人在的时候就不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可以……” “知道了。” 裴砚承嘴上说着知道了,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掌却往下移,盖在了她的小腹上。 轻轻按了按。 这太越界了。 “小肚子还疼不疼。”他问。 动作牵扯到某个部位,姚舒轻轻一个吸气,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咬住唇。 “疼。” “抱歉,昨晚我没有控制好力道。” 身后有闲聊的声音传来,姚舒骤然回神,退开几步,与裴砚承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一会儿,裴老爷子便负着手走了过来。 “小舒啊,感冒好一点了没有?” “好多了,谢谢爷爷关心。” “生个病人都瘦了不少,看你走路的时候也轻飘飘的,好像要摔倒似的。” 姚舒脸颊的热度升温,低声道:“没有吧……” “待会儿爷爷要去梨园听戏,要和爷爷一起去吗?” 没等姚舒回答,裴砚承已经率先替她做出了选择,“糯糯昨天没有睡好,下午我想让她在家好好睡一觉,就不去听戏了。” “怎么会没睡好?”裴老爷子问,“是很晚才睡着的吗?” 裴砚承说:“嗯,昨天太累了。” 姚舒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急着补充道:“爷爷,我昨天、就是有点失眠。” 裴老爷子点点头,“既然这样,下午你好好休息,爷爷下次再带你去听戏。” 姚舒和裴砚承上楼后,正在厨房忙碌的岑姨笑着感慨。 “裴先生和舒小姐的感情真好,还记得舒小姐刚来那天,裴先生还冷着脸让我把舒小姐送回来呢。” “没想到现在裴先生是完完全全把她当女儿在宠着的。” 裴老爷子没否认,“小舒那孩子乖巧,谁都会喜欢她的。” “是啊,那孩子招人喜欢。”岑姨从砂锅里盛了碗姜汤出来,“我听说舒小姐受了凉有点感冒了,所以给她煮了姜汤,这会儿估计她还没睡着,喝了再睡会暖和一点。” 裴老爷子接过。 “我送上去吧,正好去看看她。”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动时脚步声也被隐没在地毯里。 离得近了些,裴老爷子看见姚舒房间的门没关。 也不知道那孩子睡着了没有。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吵到熟睡中的姚舒。 房间内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 饶是如此,裴老爷子依然清楚地看到房间内,紧密相依的两个黑色剪影。 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孩儿,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81423:16:48~2021081522: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好周扬、babygirl0228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伽小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妥妥子、咸鱼张10瓶;尛可爱2瓶;spring、今天大大二更了吗、傅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姚舒首先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霎时耳朵里轰得一声,身体凉了半截,连呼吸都滞住了。 她仓皇失措地推开裴砚承的怀抱,看着门口,低低叫了一声“爷爷”。 裴向华咳了一下,端着姜汤走进房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舒还没睡着?” 姚舒心脏狂跳,强装镇定:“嗯,正准备要睡了。” 此时,她尤为庆幸刚才裴叔叔只是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而不是嘴唇或者其他更越界的地方。 但尽管如此,两人相拥的姿势,也远远超出了叔侄之间的界限。 姚舒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只是抱着亲一下额头而已。 充其量只能说明她和裴叔叔感情比较好,并不能直接断定他们有什么其他不该有的关系。 “叔叔看我脸色不好,有点担心我,所以就过来我房间看看我有没有发烧什么的……”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弥缝其阙也没什么用,但姚舒仍然试着解释,希望裴爷爷不会多想。 裴向华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 “喝了再睡身子会暖和一点。” 姚舒轻轻点头,脊背却绷得直直的。 还好房间内没有开灯,她还能佯装冷静地和裴爷爷说话,否则他一定会在自己煞白的脸上猜到什么。 而裴砚承却始终从容不迫,神色如常。 似乎并不担心被裴爷爷看出什么。 甚至在姚舒喝汤时,当着爷爷的面替她擦去唇角的水渍。 姚舒一阵心惊肉跳。 三两口把汤喝完,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亲密的事。 裴向华欲言又止,看了眼裴砚承,又看了眼姚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心里头却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岑姨见他愁容满脸,不禁疑问。 裴老爷子叹着气,把刚才在房间看到的说了一遍。 岑姨笑笑说:“许是他们叔侄俩感情好,所以比一般人要亲密些吧,这也没什么。” 裴向华皱眉,越说脸色越差。 “叔侄俩感情好归好,可这不应当是一个做叔叔的应该做出来的事。” “姚舒那丫头毕竟已经十九岁了,算是大姑娘了,砚承这样和她亲密着实不妥。” 岑姨斟了盏茶过去:“您先别动气,后天就是除夕了,要不把这事儿先放放,等过完年再去跟裴先生说说?” 在此之前,裴向华一直觉得裴砚承沉稳有度,知分寸,懂进退。 把偌大的创铭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 尽管有些时候主意大了些,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某些决策确实给集团带来很大利益。 却未想,在面对上亿的项目时他尚能游刃有余、应付自如,却在面对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失了礼仪,忘了分寸。 裴向华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等过完年再与他说吧。 两天过去,便是除夕了。 年三十这天,裴家的亲戚们向来都是到裴老爷子这边来过年的,大家庭里年夜晚也吃得格外讲究些。 只不过裴奶奶依旧在瑞士疗养身体,没有回来过年。 下了几天的雪在今天终于停了,晨起时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麓园老宅里,岑姨和佣人们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屋外天寒,几位亲戚和裴老爷子在前厅闲聊。 裴砚承端坐于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茶。 闲聊了一会儿,坐在厅内主位上的裴向华四周扫视了一圈,问道:“小舒这孩子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早就看不到她。” 岑姨给裴向华的茶盏里斟上茶,笑呵呵道:“舒小姐一大早就和豆豆,还有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儿到外面捉麻雀去了。” 裴向华摸了摸花白的头发,轻叹一口气。 “她一个小姑娘去捉什么麻雀,天这么冷,路上都结冰了,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小孩子嘛,玩性大。”岑姨无奈笑笑,“她和豆豆出去也有一会儿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这边刚说到姚舒,屋外就传来一阵女孩儿娇俏软糯的嬉笑声。 裴砚承端茶的手一顿,轻轻抬眼,看向门口。 伴着那银铃儿似的笑声,姚舒和豆豆一前一后笑闹着跑进屋。 首先进入裴砚承眼帘的,是一道曼妙的红色身影。 姚舒今天穿了一件斜襟盘扣的立领红袄,衣摆和袖口有团团绣花,下身是同样款式的半身裙。 衬得她一张小脸又白、又娇。 略显复古的衣衫,让裴砚承恍然看到了古时候藏于深闺的小姑娘。 他的喉咙滚了滚。 不自觉捏紧了茶杯的杯托。 厅内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那可人的小姑娘的身上。 许是不知道厅内坐了这么多人,小姑娘进来后明显愣了下,红着脸,站在厅门口,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反倒是豆豆开开心心地跑到裴爷爷那边撒娇。 亲戚们笑着夸赞道:“小舒今天穿的可真漂亮,一时间我都看愣了,这衣服衬得皮肤又白又嫩,好像能掐出水来似的。” 姚舒害羞极了,低头搅着衣摆,低声说:“……这衣服是爷爷给我买的。” 裴向华笑:“几个月前我托苏州的老裁缝给小舒做了这身衣衫,他们家祖辈是给宫里做衣裳的,老手艺一辈接一辈地传承下来,实属难得。” “怪不得这衣服这么好看,小舒穿着它就更好看了。” 小眼睛亲戚向姚舒招招手:“快过来,今天是除夕,还没给老爷子拜过年吧?” 姚舒愣住。 她并不知道还要拜年,也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小辈给长辈拜年。 大约就是跪在蒲团上行一个大礼,然后说一些喜庆的祝贺词。 姚舒定了定神,走到裴老爷子跟前,屈膝跪地行了个礼。 “祝爷爷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顿时,厅内响起一阵哄笑。 裴老爷子也跟着乐呵呵地笑。 姚舒不明所以,脸颊倏地就红透了。 无措地看向裴砚承。 矜贵的男人闲适而淡然地靠在椅背上,目光也正看向她这里。 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眼睛亲戚边笑边扶着她起来:“拜个年不需要行那么大礼,说几句祝贺词就行了,瞧你这一跪都把老爷子给逗乐了。” 姚舒自知出糗,脸烫得不行。 “给你叔叔也拜个年去。” 裴叔叔是长辈,她自然也是要去拜年的。 脸颊通红的姚舒这次没有再跪,站在裴砚承跟前,细声细气地说:“祝叔叔新的一年开开心心,万事如意……” 裴砚承隐有笑意,向她伸出手。 “过来。” 姚舒慢慢挪过去。 正想问怎么了,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姚舒睁大眼睛,急忙想抽回手,却被他反手握在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 她一阵心惊肉跳。 叔叔这是疯了吗? 也正是在这时,裴砚承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红包,塞进她的手里。 “压岁钱。” “谢谢叔叔。” 然而裴砚承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梨园的戏班子来了,这会儿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家移步偏厅去听戏吧?” 不知谁说了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除夕这天,裴老爷子特地请了一个戏班子过来唱戏,想着热闹热闹。 姚舒跟在裴砚承的身后走去偏厅听戏,裴砚承拉开身侧的椅子,示意她坐。 只是还未等她入座,裴老爷子却开口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小舒,你坐到我这儿来。” “嗯、嗯…好的。” 她赶紧撇下裴砚承,乖乖坐在了裴爷爷的旁边。 坐下后,心跳不由加速。 若是平时,裴爷爷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让她跟叔叔坐在一起。 姚舒不由得多想,因为之前那个吻裴爷爷可能是在怀疑什么了。 一场戏她听得心不在焉,上半场唱完,姚舒暂时离席,想去洗手间洗个脸。 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秀丽的山水画,她走到一半忽而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下意识转头,蓦地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裴砚承掌着她的后脑勺,搂住她的腰。 将她带入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内。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了。裴砚承的手掌抵在门上,将她困在门板与自己身前。 “叔叔?”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捏起,强势的吻顺势落下。 将她所有的声音吞没。 唇/舌交缠,成熟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他吻得又急又凶,没几分钟姚舒便呜咽着抗议。 亲吻稍稍停歇,裴砚承抵着她的额头说:“当了一天和蔼可亲的长辈,我早就想吻你了。” 这里是裴爷爷放藏品的房间,就在一楼,随时会有人经过。 “叔叔,”姚舒紧张不已,“我们快出去吧,会被发现的。” “糯糯。” “嗯?” 裴砚承轻轻吻了下她的唇瓣。 “我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我想光明正大地吻你。” “我们公开吧。” 姚舒心口猛然一跳,“不、不行的!” “我们差了一个辈分,爷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公开后要怎么面对爷爷,我很害怕。” “别怕,糯糯,别怕。”裴砚承一下一下地吻着她,哑着声音,“所有都交给我,我都会处理好。” 姚舒摇头,皱着眉:“别人都知道我们是叔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指指点点,我们会遭人诟病的。” 裴砚承:“谁敢点你,我把他手拧下来。” 姚舒:“……” “叔叔!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也在跟你说正事。” 她抿着唇,“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不行,我们这样放在古代是要被拖去浸猪笼的!” 话音止住,姚舒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还有裴爷爷和岑姨的谈话声。 “小舒去哪儿了,下半场戏马上就开始了。” “我也没看到她,会不会是回房间休息去了。” 姚舒僵硬在裴砚承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就在裴爷爷和岑姨的谈话中,裴砚承突然再次低头吻住了她。 手指捏着她颈后的软肉,摩挲着她的那颗小痣。 他的吻太过热烈,姚舒软下/身子被他掌控着。 她被吻得意乱情迷,也顾不得裴爷爷和岑姨就在外面,慢慢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开始回应他。 隔着薄薄的一道门,两人唇/舌相缠,有接吻时黏腻的声音传出。 门外的谈话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裴老先生您先去听戏吧,我帮您去找找舒小姐在哪。” “也好,你看到她了让她过来,如果她不想听戏的话,就让她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欸,知道了。” …… 有喧闹的锣鼓声响起,下半场戏已经开始了。 裴砚承松开她,气息不稳,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明天,我带你回华御景都。” 姚舒摸了一下被吻得略痛的唇,问:“为什么这么早?刚过完年就要走吗?” “你不想公开,在这里太不方便。” 他轻啄了下她的鼻尖,手掌移到她腰际:“糯糯,我想你了。” 男人眼神里的意味太过明显,姚舒脸唰地就红了。低头瓮声说:“我们、我们昨天…才那个什么过……” 腰间一紧,裴砚承已经将她抱到了旁边放藏品的小桌子上,两人的视线持平。 这样的高度,吻她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累。 “嗯,都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我甚至想今天。” “叔叔!”姚舒气急败坏打断他,“不准再说了!” 在一片喧闹的锣鼓声中,两人不知不觉又吻在了一起。 姚舒身体往后倒,却不小心撞到桌上的卷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姚舒一惊。 门口果然响起岑姨的敲门声。 “舒小姐?你在里面吗?” 姚舒连忙从桌子上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刚才吻的太急,都弄乱了。 “舒小姐?你在吗?” 门锁传来响动,房门被岑姨从外面推开。 在看到姚舒和裴砚承的时候,岑姨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们俩。 “岑姨,我、我听说爷爷收藏了很多稀罕的玩意,有点好奇,所以和叔叔过来看看……” 姚舒推了一下裴砚承,“叔叔,你先过去听戏吧。” 裴砚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先行离开了。 岑姨目送裴砚承离开,笑眯眯走过来说:“刚才裴老爷子一直在找你,让你过去听戏呢。” “嗯,我这就去。” 姚舒刚想离开,岑姨突然叫住了她:“哎?舒小姐你衣领没翻好,我帮你弄一下吧——” 她的手指刚碰到姚舒的衣领,姚舒便退开了几步:“我、我自己来就行。” 岑姨的手顿住,眨了眨眼睛。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舒小姐脖子上好像有吻痕。 “我先去听戏了。”姚舒拢着领子匆匆离开。 吃了年夜饭,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聚在麓园守岁。第二天傍晚,裴砚承便带姚舒回了华御景都。 裴砚承是先斩后奏,并没有提前跟裴老爷子说。 等裴老爷子从梨园听完戏回来的时候,被告知姚舒已经被裴砚承带走了。 他胸口的一团气忽的就上来了,坐在沙发沉着脸喝茶。 岑姨:“您消消气,毕竟舒小姐从高三就一直住那边,可能也住习惯了。” 裴向华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提声道:“什么习不习惯的!我看就是砚承的主意!等以后他成了家,小舒也是要从他那儿搬出来的,总不能一直住在他那里!” 岑姨怕他动怒,也不敢再劝,只是附和着说:“您说得也是,裴先生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不过说起这个,小舒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裴向华抬眼。 “我昨天看到她脖子上有红色的痕迹,”岑姨笑着说,“看着像是吻痕呢。” “昨天?什么时候?” “就是您说到处找不到舒小姐在哪,然后后来我就看到她和裴先生在收藏室。”岑姨嘀咕着说,“也不知怎的她的领子弄得很乱,我正想给她整理一下,就看到那个痕迹了。” 裴向华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墙壁上,还挂着前几天他们拍的全家福。 姚舒站在裴砚承的身边,妻子的位置。 小姑娘的手被他握在手里,看着尤其亲密。 岑姨疑惑问:“裴老先生?您是怎么了?” 裴向华收回视线,闭了闭眼。 “没什么。” 他停顿片刻,说:“明天你准备点姚舒爱吃的甜点,跟我去一趟华御景都。” 另一边,姚舒一到华御景都,就被裴砚承抱着去了浴室。 当后背抵在冰凉的镜子上时,姚舒猛然惊醒,颤巍巍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不行…明天,家政阿姨会过来……” 裴砚承吻住她:“不会,以后她每天只会来这里做晚饭,其余时间都不会在。” 姚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一脸天真地问他:“阿姨不来,那以后我们的早饭和午饭怎么办?” 裴砚承忽的笑了。 “放心,不会饿着你。” “我会提前让人把餐食送过来。” 后来,裴砚承的声音在她耳边模糊,她也无暇再去纠结早饭和午饭的事情。 只记得浴室的灯晃得厉害,洗手台的台面也挺凉的。 裴叔叔一遍遍地哄着她说: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又要肿了。 可她就是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哭个不停。 低低的抽泣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裴砚承给她盖好被子,抱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姚舒是被房门指纹锁打开的声音惊醒的。 她蓦地睁开眼睛,看向裴砚承。 “叔叔不是说阿姨今天不来吗?” 她现在衣衫不整地躺在叔叔的房间,要是被阿姨看到了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裴砚承揉了下她的头,提了提被子,盖住她锁骨和脖颈处的点点痕迹。 “你躺着,我去看看。” “嗯。” 姚舒坐在床上,点头。 目送着裴砚承下床,看着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门。 然而刚打开门,裴砚承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住,脚步也滞在原地。 姚舒不明所以,刚想问怎么了。 只听见“砰”地一声,卧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裴老爷子怒气冲冲的脸霎时映入眼帘。 空气在一瞬间静止。 姚舒惊惧地睁大眼,连呼吸都停住了。 裴老爷子进入房间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姑娘瑟瑟发抖地躲在被子后面。 被子没有盖住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指痕。 眼睛很红,明显是被强迫着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伤心地哭过。 裴老爷子眼前一黑,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差点站不稳。 下一秒,他已经一拳打在裴砚承的脸上。 “你这个畜生!!!” 作者有话说: 断腿警告!!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_yj、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yatong20瓶;xuxuxu18瓶;xxx_yj、反正企鹅也想飞5瓶;平凡的幸福2瓶;傅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裴老爷子的这一拳力道着实不轻,裴砚承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微微偏过头去。 姚舒和岑姨皆是一怔。 似乎是觉得不解气,老爷子抡起拳头又想打,岑姨率先走过去拉住了他:“您别动气,小心身体啊。” 姚舒下意识想起身去劝,刚一动作,身上的被子便往下滑落了些。 锁骨处骤然一凉,她猛然回神,又急忙抱住被子挡住光裸的自己。 裴向华这会儿哪能不动气,看着可怜兮兮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你给我过来!” 他厉声扫过裴砚承,气冲冲走出了房间。 “叔叔……” 姚舒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裴砚承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吻了下她的额头:“乖,在这等我,我会处理好。” 姚舒眼眶酸涩,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这可怜的模样,让岑姨也不免心疼,悄声安慰道:“舒小姐,您别担心,先穿好衣服吧,我会去劝劝老爷子的。” 说完,替她轻轻关上了房门,偌大的卧室内趋于平静,只剩下姚舒一个人。 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深吸一口气,把几欲冲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如今却只让叔叔一个人面对。 不能哭,自己本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不能再给叔叔添乱了。 会客厅内,裴向华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周身的气压极低。 裴砚承面色如常,站在一旁,两人之间的氛围凝滞而严肃。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岑姨去厨房倒了一盏茶,递到裴向华跟前:“裴老先生,您喝杯茶吧。” 裴向华冷冷地哼了一声。 “喝茶?这个畜生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喝的下去吗?!” “我让他帮忙照顾小舒,结果呢!他是怎么照顾的!直接就给照顾到床上去了!” 岑姨被老爷子的怒气惊得手一抖,差点跌了手里的茶。 尴尬地扯了扯唇,把小茶杯放在茶几上,也不敢再说什么。 裴砚承抬眸,平静道:“其实,我也早就想跟您说我和姚舒的事情。” “砰”地一声,裴向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水也洒出来几滴。 “你还有脸跟我说?你非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是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早就对她存了那种心思?” 裴砚承没否认:“是。” 会客厅内短暂沉默了几秒,裴向华气得眼皮突突地跳,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对她有那种想法的。” “她高三的时候。” 闻言,裴向华顿时怒火中烧,直接把手头的那盏茶杯砸了过去。 “她还这么小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那个时候她才刚满十八岁啊!” 茶水洒了一地,杯子磕在裴砚承的额角,霎时青紫了一小块。 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在房间内的姚舒听到门外的动静,担心不已,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裴砚承的额头上隐隐有血痕。 “爷爷……” 姚舒心都纠在一起,声音发颤。 裴向华看她一眼:“小舒你别管!爷爷今天会为你做主!” 姚舒刚想上前,岑姨便拉住了她。 皱着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 裴向华看到裴砚承额头的血痕,心中的怒气总算平息了些,沉声问他:“你现在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裴砚承缓缓抬眼,对上裴向华的目光,声音一如既往沉冷。 “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我爱姚舒,很爱她。” “你还嘴硬!你这畜生还有没有一点人伦道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烧起,裴向华四周扫视了一圈,随手拿了把长柄伞,抬手就往裴砚承的身上招呼。 裴老爷子的身体仍然十分硬朗,用的劲也是实打实的。 打在男人的背上时,沉闷的敲打声清晰无比。 然而这样的力道打在身上,裴砚承始终面色不改,不躲不避。 任由老爷子发泄着怒气。 “我一直把小舒当成亲孙女看待,你是她的叔叔,是长辈,你这样做简直就是罔顾伦理纲常!” “我和姚舒并没有血缘关系,我并不觉得我们有违伦理纲常,我们彼此相爱,是自由交往。” 男人波澜不惊的回答让裴向华更生气了,打在他身上的力道也更大了。 “十九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她还小,会下意识依赖你,她根本分不清这是爱还是依赖,将来一定会后悔!” 裴砚承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说:“别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能力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你还满口胡言!”裴向华厉声,“我看就是你卑鄙无耻哄骗她的!” 话音刚落,裴向华已经重重挥过去打在了裴砚承的腿上、腰上。 姚舒看得眼眶都红了,嘴唇咬得紧紧的,想挣脱岑姨抓在她胳膊的手。 岑姨赶紧把她拉到一旁,“老爷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过去指不定连你也要被迁怒!” 姚舒丝毫不顾,用力挣开岑姨的手跑了过去。 “爷爷!” 她站在裴砚承的身前,将男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爷爷…别打叔叔,求您,别打叔叔了……” 裴砚承一怔,看着身前娇小的女孩儿,胸腔内暗流涌动。 明明自己那么瘦弱,连一下都挨不住,却倔强地挡在自己面前,用自己微乎其微的力量想要保护他。 裴向华同样的也是一怔,怒其不争道:“他都对你做了那种事,你还护着他?” 姚舒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极力想要解释:“叔叔没有逼我,更没有强迫我,我们是互相喜欢的,我也很喜欢叔叔……” “小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不起,爷爷,我知道您可能会很生气,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喜欢上叔叔了……” 看到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裴砚承心疼得不行。 将她轻轻拉入怀里,手臂环住她小小的身体。 “爸,不管您是否同意,我都会和姚舒在一起。” “我不否认,我在这段感情里有些做法确实不够光明磊落。但很抱歉,在长辈和喜欢她的男人这两个身份之间,我无法做到平衡。” 裴向华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眉心微微蹙起。 裴砚承一手抚着姚舒的头发,目光直视裴向华。 “您不是一直想让姚舒正式入我们裴家吗?” “正好,我会和姚舒结婚,她会以我裴砚承妻子的身份入户裴家。” 那天之后,裴老爷子没有再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姚舒住在麓园别墅。 裴砚承皱眉说:“不行,糯糯要和我住在一起。” 裴向华一拍桌子。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你住在一起?你不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做那种事吗,小舒大学还没毕业呢,万一闹出事情怎么办!” 话刚说完,姚舒的脸噌的就红了。 其实,她跟叔叔在一起也不只有那种事呀,也会一起看看书,交流看书心得什么的。 她看向裴砚承,希望他能帮忙澄清。 然而面对这样的指控,裴砚承面色不改,并没有否认,只是淡声说:“我和糯糯都有做措施,不会怀孕。” 姚舒:“……” 她现在脸上的温度一定能烫熟一个鸡蛋。 裴向华:“你说不会就不会?现在有多少避孕失败的例子?” 裴砚承:“我们在做——” “叔叔!你别说了!” 姚舒气急败坏打断他,脸红得都快爆炸了。 他们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论那种事情。 姚舒:“叔叔,我想住在爷爷这里,多陪陪爷爷。” 裴砚承稍顿,拧着眉看她。 闻言,裴老爷子眉头一挑,尽显得意之色:“听到了吧,小舒并不想跟你住在一起,你要尊重她的选择。” 姚舒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像是撒娇。 他凝视了她许久,妥协了。 后来,姚舒每个周末不再回华御景都,而是回麓园老宅陪裴爷爷。 裴砚承时常会来学校找她,一起吃个晚饭,或者一起出去看场电影。 两人亲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到了三月份,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和春天一起到来的,是裴砚承要去法国出差的消息。 创铭集团的业务在国外一直有涉及,法国有一块湿地的开发权是创铭势在必得的,但近期法国分公司在此项目上出了重大纰漏,需要裴砚承亲自过去接洽。 时间至少三个月,也可能更长。 临走前,姚舒抱着他,默默地掉眼泪。 裴砚承的心也跟着疼,替她擦掉眼泪:“乖,糯糯,我会尽快回来。” “可是,我会很想叔叔。” 他低头,吻在她的发顶。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想走了。 什么公司,什么湿地开发权,他都可以不要。 他只要他的糯糯开开心心的。 “裴总。”周耀提醒时间快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迈巴赫已经等在门口,裴砚承最后吻了她一次,转身上了车。 汽车渐渐远去,姚舒依然站在门口,看着那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坐在车内的裴砚承扶着额头,眼眶第一次有了酸涩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强压住眼眶里那呼之欲出的东西。 裴砚承走后,姚舒时常会跟他打视频电话。 但每次打过去,他的眼底都有一层深深的倦色。 似乎是工作了很久,都没有时间休息。和她通视频电话的时间,都是从忙里挤出来的。 姚舒自知不能影响叔叔工作,后来便也减少了跟他通话的次数。 只不过,每天睡觉前,都会给他发一句晚安。 告诉他,她想他了。 不知不觉中,阳光热烈起来,转眼已到了夏季。 七月十日,是姚舒的生日。 七月九日的傍晚,姚舒躺在房间的小床上,看着日历本,忽然就特别特别想叔叔。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可叔叔还是没有回来。 记得去年生日,她还是和叔叔一起过的。 手机相册里,还存着裴砚承离开前,他们一起去大熊猫公园玩的照片。 男人眉目柔和,搂着她笑意淡淡。 看着看着,姚舒的眼睛忽然就酸了,控制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裴砚承打来的电话。 姚舒不想让叔叔知道自己哭过,擦干眼泪,调整了一下心情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依旧低沉,接通后,只落下两个字。 “下来。” 姚舒一愣:“什么?” “下来,糯糯。”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两声汽车的鸣笛声。 姚舒难以置信地从床上坐起,连拖鞋都没穿就跑到窗口往下看。 只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就停在楼下,沉稳清隽的男人靠在车旁,正笑着看向她这里。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姚舒急急忙忙跑下楼,扑进男人的怀里。 裴砚承将她接了个满怀。 “叔叔!你回来了!” 他抱着她,笑着:“嗯,明天是你的生日了。” 姚舒从他怀里抬头:“你来陪我过生日?” “嗯。”裴砚承突然将她抱了起来,“你的二十岁生日,我不会缺席。” 暮色微沉,天边有玫瑰色的云层涌动。 姚舒被裴砚承抱进车里,汽车慢慢开出了麓园。汽车一直开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都暗了下来。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一条长而笔直的公路延伸到黑暗的最深处,道路两旁是高而挺拔的白桦树,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幕。 姚舒收回目光,不禁疑惑:“叔叔,我们要去哪儿?” 裴砚承单手扶着方向盘,握住她的手,勾唇淡淡笑了一下:“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姚舒眼睛亮了亮,“我们现在要去拿生日礼物吗?” 其实在听说有礼物的时候,她是有些小小惊讶的。 叔叔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忙碌,能赶在她生日之前回来她已经很开心了。 “嗯。”裴砚承说,“这个礼物我足足准备了两年。” 姚舒愣住。 什么礼物需要准备两年这么久? 内心的好奇越来越强烈,她撒着娇求裴砚承提前透露一点点,可裴砚承不为所动,笑着告诉她,待会儿就知道了。 夜色深浓,汽车一直开了许久,直到姚舒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糯糯,醒醒。” 姚舒悠悠睁开眼,“……叔叔,我们到了吗?” “嗯,到了。”裴砚承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下车吧。” 睡意朦胧的姚舒边揉着眼睛边下车,稍稍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到了。 她正所处于一座偌大的庄园门口。 一望无垠的绿茵草地中间,坐落着一幢超大的白色砖塔楼,极高的穹顶直直往上,掩映在一片灿烂的星空里,壮观美丽。 欧陆建筑风格让它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好漂亮。”姚舒忍不住感叹,“这是创铭集团的新项目吗?庄园式酒店?” 目前酒店业正值新旧更迭之际,她知道创铭集团在酒店领域一直在扩大规模,不断创新。 像这样的城堡式庄园酒店,来日投入市场一定会得到很好的反响。 裴砚承笑了:“喜欢吗?” 姚舒重重点头:“喜欢,好漂亮啊。但是叔叔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的礼物放在里面吗?” 裴砚承没有接话,拉着她的手,往庄园里走。 徐徐微风吹过,姚舒在风中闻到了淡淡的青草味,似乎还夹杂着清雅的花香味。 穿过草坪,就是那座梦幻如童话的城堡。 城堡内饰装潢跟外面一样如梦似幻,站在入户处,视线望过去依次是精致奢华的圆厅,盘旋而上的楼梯,中央大盏水晶吊灯朦朦胧胧。 “好漂亮!”姚舒惊喜地松开裴砚承的手,跑进里面东看看西看看。她想,童话故事的公主大抵就是住在这样的城堡里。 裴砚承唇角含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开心地转来转去。 姚舒四周转了一圈,气喘吁吁跑过来,拉着他的手。 “叔叔,楼上是什么?我能上去看吗?” “当然。” 城堡一共有三层高,姚舒直接去了最顶层。裴砚承拉着她的手,开门带她走进一间房间。 房间是三面全景落地窗,窗帘的褶皱灵动,中央的大床看起来十分柔软。 姚舒看着那张床渐渐红了脸。 虽然他们确实已经有好几月没有亲密过了,但叔叔也太着急了吧…… 她都还没逛完呢。 姚舒假装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叔叔,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吗?在哪里呀?” 裴砚承搂着她的腰,与她一起站在落地窗边,眺望整个庄园。 “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姚舒足足愣了好几秒,惊得睁大眼睛:“这个庄园……是我的礼物?” “嗯。”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唇,“我的公主,自然要住在漂亮的城堡里。” 夜幕下,两人忘情地接吻。 在姚舒被吻得软在他怀里时,裴砚承松开她,看了一下腕表。 “还有一分钟。” 姚舒茫然睁开眼:“什么?” 他笑着:“还有一分钟,我的小公主就二十岁了。” 顶层视野开阔,落地窗将黎城宁静的夜景引入室内。 姚舒脸红,靠在裴砚承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无比幸福。 他说,她是他的公主。 忽然,耳边响起烟火炸开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团团簇簇的烟花相继升空,点亮了整个夜空。 此时正好是零点整。 “我的公主,二十岁生日快乐。” 姚舒一转头,只见裴砚承的手里多了一个红丝绒的首饰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钻戒。 他眼里有柔和的光,静静地看着她:“我的糯糯二十岁了,可以嫁给叔叔了。”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姚舒只觉得胸腔鼓胀无比,眸光闪动。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注视下,裴砚承单膝跪地。 “糯糯,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往后的几十年里,让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一直爱你。” “和我结婚,做我的家人。” 眼泪终于模糊了视线,姚舒扬起唇角,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烟花仍在不断腾空、炸开。 在这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感情里,他是如此热烈且认真地爱着她。 第五十一章 完结章(上) 翌日,姚舒从裴砚承的怀里醒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她微微一动,身体就酸痛得不行,尤其是小肚子传来的异样非常明显。 “醒了?”裴砚承吻了下她的额头。 姚舒揉揉眼睛:“几点了呀……” “十点。” “这么晚了吗,我睡了好久啊……” “昨天你太累了,多睡一会儿也好。” 姚舒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脸立即就红了,拉起被子蒙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因为这段时间裴砚承一直在国外,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密,他就像是要把这几月来的想念都倾注在昨天这一晚里。 浴室镜子前,落地窗前,梳妆台面,还有那座单人沙发上都留下了她用力撑过的指痕。 直到最后,姚舒已经没有了力气站稳,像没骨头似的软在男人的怀里。而裴砚承只是把她抱过来,放到腿上坐着。 哑着嗓子,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想起昨晚,姚舒便羞得不行,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裴砚承拉下她的被子,再次俯身抱着她接吻。 眼看愈吻愈烈,就在姚舒以为他想再来一次的时候,裴砚承却松开了她。 他轻轻啄吻了下她的唇:“乖,起床吧,今天不继续了。待会儿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姚舒勾着他的脖子,懵懵地问:“什么事呀?” “去民政局领证。” “领证?!”姚舒倏地从床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裴砚承揉揉她的头:“昨天糯糯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正好可以把证领了。” “可是、可是……”姚舒红了脸,“可是我大学还没毕业呢,现在就结婚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裴砚承吻住她,“糯糯,为了娶你,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姚舒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她心里也想嫁给叔叔,但是从没想过会这么快。 看出她的犹豫,裴砚承咬了下她的小耳朵问:“糯糯是不想嫁给叔叔了?” “不是的……”姚舒摇头,憋了半天才低低说,“今天就去领证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而且我的那些证件也没有带在身边呀……” 裴砚承忽的笑了。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姚舒:“???” 稀里糊涂的,姚舒便跟着裴砚承来到了民政局。 一个小时后,两人拿着两个红本本出来了。看着上面两人相依的照片,她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感觉自己的人生突然就被按了加速键,昨天才答应叔叔的求婚,第二天居然把证都领好了。 从此以后,她的婚姻状态栏里,就要变成已婚了。 在她愣神的功夫,裴砚承拥住她,低声问:“后悔吗?” 姚舒静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裴砚承说,“从现在开始,糯糯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了。” 这天,裴老爷子给姚舒办了生日宴,准备了一桌的好菜。 两人回到麓园老宅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饭厅内等他们。 看到裴砚承牵着小姑娘姗姗来迟,他的脸微微往下沉了沉:“你带着小舒去哪儿了,说好的今天一起吃午饭,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裴砚承拉着姚舒坐下,语气淡淡,“抱歉,带她去了一趟民政局,所以回来晚了。” 裴老爷子愣住。 三秒后,他蓦地拍案而起,声音顿时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什么??” “民政局??!!” “嗯,我带姚舒去领证了。” 裴老爷子冲过来直接给了裴砚承一拳,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还真是畜生啊!小舒才刚满二十岁你就迫不及待地带她去领了证,你这是有多着急啊?晚一天都等不了了是吗!!” 姚舒被吓了一跳,站在裴砚承的身后敢吭声。 一个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衣摆,低着头,也不敢去看裴爷爷。 裴砚承结实挨了一拳,面色不改,只是淡声承认。 “是,晚一天都等不了了。” 客厅内静默了许久,裴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坐下,反复做着深呼吸,随后瞥了他一眼,冷不防开口。 “拿来我看看。” 裴砚承稍顿,抬眸看向他。 裴老爷子:“我说,那个结婚证,拿过来让我看看。” 裴砚承反应过来,将两个红本本递了过去。 裴老爷子白他一眼,翻开。 照片上的两人唇角带着笑,两个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看起来十分幸福的模样。 看着看着,裴老爷子的眉目柔和了些,唇角也慢慢浮现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片刻后,他“啪”地合上红本本,脸上又换上了那副阴沉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以后你要是敢对小舒不好,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看我不打死你。” 裴砚承笑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糯糯受委屈。” 姚舒过完生日没多久,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黎城国际电影节。 宋诗语主演的文艺爱情电影《好想亲吻你》一举拿下本次电影节的最高奖,最佳影片项金琮奖。同时,宋诗语也凭借这部影片斩获了最佳女演员的头衔。 颁奖典礼之后,剧组举行了庆功酒会。 除了主创们和出品方,陈珂正和裴砚承作为影片的投资方也受邀在内,姚舒跟着裴砚承,也出席了这次的庆功宴。 尽管礼服高跟鞋等等裴砚承都已经替姚舒准备妥当,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酒会,一路上都在忧心自己的妆发衣着是否得体。 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将他们引入宴会厅,只见出席这次酒会的人无一不是衣香鬓影,优雅大方。 姚舒再次紧张了起来,挽着裴砚承的手指紧了紧,问道:“叔叔,我头发应该没有乱吧?” “没有,很美。” “那我脸上有没有卡粉啊?” “卡粉?”对于化妆术语裴砚承不是很懂,问她,“那是什么。” “卡粉就是……” 姚舒正想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干脆随口说,“算了,说了叔叔也不懂,反正大概就是脸上很难看的意思。” 裴砚承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半晌,才目光平静地开口:“糯糯没有卡粉,很美。” 聊天的那几分钟,宋诗语和陈珂正他们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承哥,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裴砚承笑了笑说:“恭喜。” 姚舒站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恭喜诗语姐获得金琮奖最佳女演员,替你开心!” “谢谢啦。”宋诗语弯着眼睛笑,看了眼时间说,“就是徐洋一早就发消息说出发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到。” 陈珂正:“我刚联系到他了,他的车半路坏了,估计会晚点到。” 没聊几句,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执着酒杯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裴总您可算来了,我们可就等您呢。” 裴砚承微笑颔首,几人握了手稍稍寒暄了几句,便开始闲聊工作上的事情,满口的金融词汇、股市大盘。 宋诗语拉着姚舒的手,“小舒我们走,听他们说话我头都痛了。” 裴砚承几乎是在姚舒刚转身就注意到了她,抬眸看过来。 “去哪。” 宋诗语:“你们聊工作,我们女孩子不感兴趣,我带她去吃甜品。干嘛?小舒离开你一步你就不放心啊?” 裴砚承没接话,看着姚舒叮嘱她。 “糯糯,别走太远。” 姚舒乖巧点头。 这边的谈话仍在继续,几位中间男人旁敲侧击地问:“听说创铭集团正在筹备云上湾的品牌宣传片,我知道创铭用人并非都是用的是一线女星,而是看中女演员的气质是否和品牌相符,这个宣传片的女主角是不是还没着落啊?” 裴砚承抬手整理衬衫衣襟,微笑道:“确实。” “这可不巧了嘛,我这边正好有一个新人,长的漂亮气质也很出众。” 说着,中年男人招呼了一个年轻女演员过来。 女演员长相清纯,看着年纪不大,长了一张初恋白月光的脸。 扬起得体的笑容,和裴砚承握手。 站在不远处甜品台的姚舒目光直直地望向那边,手里的甜点一动未动。 矜贵的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站在一众中年男人中间显得很抢眼。 而那个女演员正十分殷勤地给男人的酒杯里倒酒,笑得像花儿一样。 直到宋诗语拍了一下姚舒的肩,她才拉回飘远的思绪。 宋诗语:“那个女演员叫苏佳音,最近演了部校园剧涨粉挺多的。” 姚舒闷闷地“嗯”了声。 宋诗语揶揄笑着:“怎么?吃醋啦?” “……才没有呢。”姚舒低头,匆忙挖了勺奶油往嘴里塞。 “还不承认呢。”宋诗语说,“你等着,我去把承哥给你叫过来。” “哎,诗语姐——” 没等姚舒开口,宋诗语已经踩着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过去。 不知道宋诗语说了什么,裴砚承轻轻抬眼,看向她这里。 紧接着,便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举荐苏佳音的中年男人赶紧给她递了个眼色,恨铁不成钢道:“还想不想要宣传片女主角了,还不赶紧把握机会!” 苏佳音被吼得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去。 “裴、裴总!” 裴砚承脚步一顿,低头,自己的手臂已经被人抓住了。 他皱了皱眉,不着痕迹收回手臂,避开她的触碰。 “裴总,我听说您对马术很有研究,我手头有部戏正好有涉及,想问问您有没有空……” “抱歉,我没有时间。” 裴砚承说完,提步便欲离开。 苏佳音一急,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臂,鼓起勇气问:“那、请问裴总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男人的脸上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不了。” 苏佳音依旧不想松手,她对自己的颜值向来十分自信。仰起脸,楚楚可怜道:“裴总,您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吗?” 裴砚承的耐心终于告罄,闭了闭眼,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话。 “你卡粉了。” 三秒后,苏佳音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裴砚承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径直离开。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苏佳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赶紧从手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补妆的间隙,她的余光瞥见宋诗语,于是出声叫住了她。 “诗语姐,您刚刚说的小舒,是谁呀?为什么裴总一听她的名字就走了。” 宋诗语轻飘飘说:“她是裴总养的小孩儿。” 苏佳音惊讶。 裴总不是单身未婚吗? 难道其实早就隐婚生子了? 她扯着尴尬的笑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孩子多大了?会走路了吗?” “孩子很大了呢,也会走路了,而且裴总把她当心肝宝贝疼着的。”宋诗语笑着说,“所以你肯定是没机会咯。” 而另一边的私人休息室内,“很大了的小孩儿”刚和男人缠缠绵绵地接完吻。 此时正软着身子坐在男人的腿上,一下一下玩着他的领带。 男人丝毫不顾自己的领带被弄皱,大手搂着她的细腰,任由她折腾着。 姚舒闷声问:“叔叔觉得苏佳音长得好看吗?” “这是谁。” 姚舒一顿,抬起头:“苏佳音啊,就是刚刚跟你说话那个女演员呀。” 裴砚承这才恍然忆起。 姚舒无语:“人家刚才跟你聊了那么久,你都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字吗?” 裴砚承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这会儿连她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更别说是名字。 姚舒:“……” 姚舒今天的礼服是一件藕色长裙,裙子相对保守,只露出一小截伶仃的脖子,背后绑着丝质的系带,在腰部束紧勒出细腰。 裴砚承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后颈。 手指从她的蝴蝶骨一路缓缓向下,移至腰际,拆开系在后腰的白色蝴蝶结。 姚舒骤然睁大眼睛,红着脸说:“叔叔,不能在这里的……” “我知道。”裴砚承笑了,“蝴蝶结乱了,只是帮你整理一下,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姚舒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又羞又恼。 “叔叔你好烦呀,不想跟你说话了。” 男人的胸腔传出低低的笑,大掌盖在她的腰际,细细摩挲。 “承哥!你们还在休息室吗,马上就要轮到我上台了,你们快去捧场啊。”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宋诗语站在门口。 看到两个人之后,微微愣了下。 小小的女孩儿窝在男人的怀里,手里抓着他的领带。男人的手臂搂着她的腰,动作十分亲密。 她讷讷道:“你们……” 姚舒急忙从裴砚承的腿上下来,心虚地不敢抬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徐洋和陈珂正也走了过来。 徐洋看到姚舒眼睛一亮:“小舒儿今天好漂亮啊,果然上大学了就是不一样,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姚舒乖巧问好:“徐叔叔好。” “乖宝宝,来让叔叔抱一下。” 说着,徐洋便过去要搂姚舒。 裴砚承挡住他的手,然后把女孩儿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哎承哥,你也太小气了吧,护崽也没你这么护的,抱一下都不行啊。” 在徐洋的喋喋不休中,宋诗语抿着唇,眉头紧锁。 陈珂正看出她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宋诗语踌躇片刻,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承哥和小舒之间好像太亲密了一些。” 陈珂正瞥了眼休息室内。 高大的男人正搂着女孩儿,将她护在怀里。 他收回目光,不以为意道:“承哥和小舒之间不是一直都挺亲密的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普通的亲密,而是……”宋诗语想了一下措辞,“而是像情侣之间的那种亲密。” 陈珂正噗嗤笑了出来。 “你想多了吧,承哥只是把她当小孩儿,比较疼她而已,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种关系的。” “我对承哥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没有那么禽兽。小舒还那么小,承哥对她下手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宋诗语嘟囔道:“我也就是随便猜猜……” 被搂住腰的姚舒有点不自在,想挣开裴砚承的手臂,然而他却将手臂收紧,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吃了憋的徐洋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瞧您那宝贝的样子,我可是听说外面有很多男孩子想拱你家小白菜啊?” 只见裴砚承神情如常,依旧揽着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并不在意。 徐洋急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就被拱了,承哥你都不着急的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裴砚承低头,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了吻姚舒的唇角。 “不好意思,已经晚了。” 空气中依稀能听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瞬间,宋诗语、陈珂正、徐洋集体震惊。 过了半晌,休息室响起三人天崩地裂的惊叹:“……禽兽啊!” 裴砚承微微勾唇,将小脸通红的小姑娘揽入怀里。 “介绍一下,我的合法妻子,姚舒。” 完结章(下) 庆功酒会还没结束,裴砚承和姚舒提前离了席。 只因席间接到一个电话,而来电人正是一直在瑞士疗养的裴奶奶陆清雯。 陆清雯已经从国外回来,正在麓园老宅等着裴砚承带儿媳妇回家给她瞧瞧。 坐在车里的姚舒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心里乱成了一团。 “叔叔……我有点怕。” 裴砚承:“怕什么。” 姚舒抿唇:“万一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我们领证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不会的。”裴砚承摸摸她的头,“我的糯糯这么乖巧漂亮,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那是你觉得……” “别多想。” 说话间汽车汽车已经汇入车流,裴砚承目视前方,没再继续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车开到一半,姚舒突然叫了声。 裴砚承侧头看过来:“怎么了。” 姚舒:“第一次见面空手去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回去?” 裴砚承笑了:“傻糯糯,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 汽车抵达麓园老宅已经是晚上九点。 别墅庭院内的绿植郁郁葱葱,植被那头的正厅门口,正站着一位身着修身旗袍,气质出众的老人。 陆清雯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保养得当,脸上的皱纹并没有太多。 见他们来了,远远地就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是姚舒第一次见到陆清雯。 心里紧张得不行,不由握紧了裴砚承的手。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轻松。 这边陆清雯也走了出来,热情地牵起姚舒的手:“这就是小舒吧?” 姚舒:“裴奶奶好。” “怎么还叫奶奶呢?”陆清雯笑着嗔道,“证都领好了,你就是我的儿媳妇儿了,是不是也该改口跟着砚承叫声‘妈’了呀?” 姚舒脸一红,低低地叫了声“妈”。 陆清雯顿时眉开眼笑,“真是乖孩子。” 她拉着姚舒的手往里走,一路带着她去了会客厅。大理石茶几上放着陆清雯提前让人准备好的水果和甜点,招呼着姚舒坐下。 “葡萄吃不吃?可甜了。” “这枣泥糕也很好吃,来一块尝尝。” “还有这个燕麦牛奶,我听砚承说你喜欢喝。哎呦,怎么都凉了,我让他们端去热一热你再喝。” 姚舒接连不断被喂投了许多东西,不出片刻,肚子就鼓鼓的,有点吃不下了。 陆清雯还在往她手里塞好吃的,裴砚承微笑着稍挡。 “妈,糯糯吃不下了,别再给她吃了。” 陆清雯这才停下动作,没再让她吃什么。 从刚坐下来开始,姚舒一直都挺拘束的,只是闷声吃东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陆清雯热情地拉着她聊这聊那,没一会儿姚舒也渐渐放开了不少。 陆清雯:“小舒啊,你是怎么把砚承治的服服体贴的,他现在主意大了,没有小时候乖,我们现在跟他说话他都不听我们的了。” “其实我也没有……” “我可是听说砚承可宝贝你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 姚舒脸红耳热,低头不说话。 突然,她的手被轻轻牵起,陆清雯把一个金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 陆清雯笑呵呵的:“这个镯子是我外祖母那辈传下来的金镯子,只传给儿媳妇。” 镯子上花纹繁复,质地纯厚,戴在手上沉甸甸的。 姚舒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清雯笑着问:“谢谢谁?” 姚舒:“谢、谢谢妈……” “对了,既然证都领了,你们俩的婚礼是不是也该打算起来了。”陆清雯看向裴砚承说,“我儿媳妇的婚礼可不能将就,一定要好好办。” 裴砚承笑意不减:“嗯,最近正打算把这事定下来。” 姚舒和裴砚承的婚礼定在来年春暖花开的三月。 婚礼一共办两场,一场是在国内的中式婚礼,另一场是在国外海岛举行的西式婚礼。 两人的中式婚服选择的是正统的红色,从婚期定下来开始就让苏州的老裁缝开始定制,传统的丝绸刺绣精致无比,姚舒的那件秀禾服光是一个领子就反复改了十几次。 婚礼仪式上有一个环节是在大屏幕上播放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需要提前准好一些照片和小视频。 庄园三楼的主卧内,姚舒坐在裴砚承的怀里,和他一起翻看以前存在手机里的照片。 “这张是我们一起去博物馆的时候拍的,我记得那天走了一天的路,回家腿都是酸的。” “还有这张!是我们一起去打卡网红蛋糕店,我还不小心把樱桃果酱弄裙子上了。” “看呀,还有我吃了超辣的火锅被辣哭了的照片。” 姚舒开开心心地讲着每张照片的故事,裴砚承静静听着,手指划过照片上女孩儿红扑扑的小脸。 回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感觉很微妙,照片中的女孩儿因为太辣眉头皱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让他恍然看到了姚舒刚被送来自己身边时,那怯生生的可怜模样。 转眼两年多过去,怀里的女孩儿明显比那个时候要长大了些,头发更长了,眉眼间也多了些娇媚。 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可怜兮兮求他收留的女孩儿,后来会成为他的小妻子。 并且,他是如此深爱着她。 姚舒所记录下来的照片很零碎,有一起出去玩的旅游照,也有平平淡淡的日常照。 照片一张一张地往后翻,很快就翻到了底。 她抬头问:“感觉照片还是有点少,要是能再多一点就更好了,叔叔你手机里有拍吗?” “有一些。”裴砚承把手机放进她手里,“不过也不多。” 手机解锁后,姚舒点开相册。 片刻后,她惊讶地发现,叔叔手机里存了许多许多她的照片。 有她在学校里参加活动的照片,听讲座的照片,运动会的照片,吃东西的、看书的、写作业的……从高三开始,一直到现在。 “叔叔怎么会有这么多我的照片?” 裴砚承捏了下她的脸:“以前你们老师在班级群经常会发一些活动的照片,我顺手就保存下来了。” 姚舒刚想说话,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裴砚承握了下她的手,“手还这么冰。” 姚舒揉了揉鼻子,“可能昨天睡觉有点着凉,今天喉咙有点痛痛的。” 头顶传来男人低低的叹息,他起身在她腿上盖了条小毯子,又把暖气调高了些。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喝了身体会暖和一点。” 姚舒抱着小毯子点点头,一个人捧着裴砚承的手机翻看照片。 看着看着,不知道按了什么快捷键,不小心打开了手机里备忘录。 她稍稍愣了下。 备忘录栏很长一排,记了很多很多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姚舒点开了几条,竟意外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 每条备忘录里只有寥寥几个字,或者是简短的一句话,似乎是男人随手记下的。 一直往下翻,只见最早的那条备忘录是在两年前,是自己刚被送去他身边的时候。 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窥探者,姚舒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微颤着指尖,点开了第一则备忘录。 20xx年8月3日 老爷子送来个小孩儿,有点烦。 20xx年8月4日 很烦。 20xx年8月10日 小孩儿还挺乖的,养着吧。 20xx年9月23日 今天她脸上被蚊子咬了个小包,有点可爱。 20xx年10月29日 不听话。 只知道惹我生气。 20xx年11月15日 穿白裙子挺好看的。 20xx年2月3日 腰很软,嘴唇应该也是。 20xx年2月5日 想吻。 20xx年6月6日 要毕业了,终于。 20xx年6月9日 吻到了。 我的糯糯,果然很甜。 20xx年7月10日 养了那么久,终于是我的了。 …… 最近的这条备忘录是两天前,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很爱你。 门外响起男人的脚步声,裴砚承拿着一杯水走进来。 姚舒退出备忘录,仰起小脸对着他笑。 裴砚承吻了她一下:“傻笑什么?” 姚舒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叔叔你是不是很爱我呀?” 女孩儿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脖子,锁骨处还留着昨晚他用力爱过她的痕迹。裴砚承眸色渐深,又想好好疼爱她一番。 但念着她年纪总归还小,身体也差了些,不敢太过放纵。 压下心底的情绪,他把女孩儿提到自己的腿上,抱着她坐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问问,”姚舒弯着眼睛笑,“叔叔为什么这么爱我?” “世界上只有一个糯糯,我当然要好好疼爱她。” “所以要很爱、很爱她。” 姚舒:“有多爱?” 裴砚承笑着:“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姚舒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皱眉嘟囔:“叔叔你好敷衍。” 裴砚承环着她的腰,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 “我说不清有多爱你,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会给你明确的爱,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还要爱你。” 婚礼这一天,碧空如洗,阳光正好。 像油画般美丽的春日里,微风送来淡淡的扶桑花香味,连空气都是甜的。 酒店内,姚舒已经化好妆换上红色的秀禾服,等待着迎亲队伍的来到。 伴娘团正凑在一起捣鼓待会儿来接亲时要用到的整蛊小道具,零零碎碎有好多样。 而宋诗语则拿着姚舒的一双高跟鞋往沙发里藏。 这座的沙发的设计十分巧妙,坐垫下面有镂空的支架,正好可以放进鞋子,而且十分隐秘。 藏好后,宋诗语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姚舒挤眉弄眼:“这个位置还不错吧?简直一点都看不出来。” 姚舒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半晌,又小声嚅嗫着,十分担心地问:“可是藏得这么好,万一叔叔他找不到怎么办?” 宋诗语噗嗤笑出来:“你这傻孩子,要的就是让他找不到啊,然后要看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才好玩。” 姚舒似懂非懂,轻轻点头。 心里默默期盼着叔叔最好能早点找到鞋子。 “呀!迎亲车队来啦!” 突然,阮小妍望着窗外喊了一声,房间内的气氛也因为这句话迅速热闹起来。 伴娘团们手忙脚乱收拾好整蛊小道具,齐齐站在门后准备堵门。 姚舒坐在床上,心跳也不免快了起来。 没一会儿,房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宋诗语满脸兴奋,清了清嗓子故意问:“谁呀谁呀?” 门外响起裴砚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磁性:“宋诗语,开门。” “红包都没有就想让我开门啊?” “开门,我给你。” “不行,你把红包从门缝下塞进来,我看看你的诚意怎么样。” 一旁的阮小妍和谢欢她们也同时起哄道:“对,先塞进来,少了我们可不开门哦!” 红包源源不断地从门缝塞过来,并且每一个都鼓鼓一叠,丰厚得不行。 谢欢和张小沫她们从没见过这架势,惊得眼睛睁得老大,收红包收得手软。 宋诗语并不满意,对着门外喊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就这么点钱啊?不够不够!” “门缝太小了,你开门,我给你个大的。” 宋诗语仍然不为所动。 姚舒看得着急,甚至想过去亲自开门让裴叔叔进来。 门外突然短暂没了声音,就在姚舒担心裴叔叔是不是走了的时候,裴砚承淡声开口:“听说你上次去意大利看中一颗粉钻,已经让人买下了,最晚下周送过来。” 宋诗语两眼发光,乐得合不拢嘴,总算是开了门。 为首的裴砚承穿着和姚舒同款型的中式婚服,颜色稍暗。 传统的长衫马褂穿在他的身上变得十分英气矜贵,宽阔的肩膀将衣服撑得很好看,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姚舒见到他就不由自主笑了。 裴砚承第一眼就看到端庄坐在床上的新娘,一身嫁衣,甜甜地笑着。 他心下一软,上前就想吻她。 宋诗语眼疾手快赶紧挡在姚舒的面前。 “想亲新娘可没那么容易,通过考验才能亲!” 伴娘团们会意,把整蛊的小道具拿了出来。 这个时候伴郎团就派上了用场。用嘴传递小纸片、蒙眼涂口红、俯卧撑等等把陈珂正他们一行人折腾地够呛。 涂着大红唇的徐洋凑到裴砚承面前邀功:“承哥,为你的人生幸福,我的美好形象在今天可谓是毁于一旦。宋诗语都能有一枚粉钻,对我你就没点表示表示?” 裴砚承瞥他一眼。 “好处少不了你。” 宋诗语拿出几个兔女郎的耳朵:“最后一个环节,需要新郎带着这个头箍对着相机三连拍,才能亲吻新娘。” 粉粉嫩嫩的兔耳朵递到裴砚承的面前,他的眉骨微微跳了跳。 陈珂正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胆子肥了吧,还敢让承哥戴这个,不怕他以后给你穿小鞋啊?” 宋诗语奸笑:“一辈子就这一次能在承哥头上撒野,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我觉得够呛,承哥怎么可能会同意带这种东西——” 话还说完,陈珂正的话音戛然而止,嘴角蓦地僵住。 ——男人已经从容地戴上了那对兔耳朵。 裴砚承目视镜头。 “拍吧。” 摄影师顿时一愣,连忙举起镜头对着他狂拍。 姚舒也捂着嘴偷偷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在一片起哄声中,裴砚承低头吻住姚舒,给了她一个缠缠绵绵的吻。 一吻结束后,裴砚承抵着她的额头,望着她的眼睛。 “糯糯,你今天真美。” 姚舒的睫毛颤了颤,羞赧不已。 接下来就到了找婚鞋的环节,穿好婚鞋,裴砚承就可以把他的小新娘接走了。 只不过裴砚承和伴郎团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后也没有找到鞋子藏在哪。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砚承也稍显焦急。 趁着宋诗语偷笑的间隙,裴砚承走到姚舒身边,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哄着:“乖,糯糯,告诉我鞋子藏在哪里了。” 姚舒向来听他的话,被这么一问,马上就要说出口:“就在……” “不行,不能告诉他!”宋诗语反应迅速,及时堵住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这时,徐洋因为找的太投入不小心摔倒在地。 满堂哄笑,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那儿飘了过去。 便是在这笑声中,裴砚承将姚舒打横抱起,默不作声直接抱着他的小糯糯离开了。 等宋诗语他们反应过来姚舒不见了的时候,裴砚承早已经抱着她大步走出了房间。 “叔叔!我还没穿鞋。” “我抱着你,鞋子我们不要了。” 姚舒抱着他的脖子,探出小脑袋往后看,宋诗语一行人已经赶了出来,被他们甩在身后。 她紧张兮兮地晃了晃裴砚承的胳膊。 “叔叔,快点,他们要追上来啦。” 闻言裴砚承轻轻勾唇,步子迈得更大了些。他的眉眼间有柔和的笑意,低头亲吻她。 “你是我的妻子,谁也没法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温暖的风从窗户吹进走廊,姚舒再一次地闻到了风里扶桑花的甜味。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男人站在她的跟前,成熟低醇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告诉她: 小孩儿,叫叔叔。 姚舒仰起头,送上自己的唇:“叔叔,我只属于你。” 裴砚承“嗯”了声,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笑着:“走,我们回家去见爸妈。” 姚舒点头,搂着男人的脖子,笑得无比灿烂。 多么幸运,能在二十岁这年,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从此以后,我们会一起看太阳东升西落,散步吹晚风,手牵手一起走回家。 我们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相爱。 日升日落,三餐四季,永远不停止爱你。 (正文完结) 承糯番外 承糯番外 婚礼结束后,姚舒和裴砚承的蜜月旅行也提上了日程。蜜月的地点定在欧洲,裴砚承没让助理制定行程,走到哪玩到哪,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自由行。 旅行的第一站是瑞士的一个小镇,有着世界最美小镇之一的称号。 小镇位于阿尔卑斯山谷,被连绵不绝的雪白山脉环抱其中,满眼的湖光山色,风景美如画。 抵达当地酒店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从窗外看出去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被白雪覆盖着的山峰。 美不胜收。 只不过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姚舒早已疲惫不堪,饶是屋外景色再美,她也不想动弹,只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姚舒抱着小毯子坐在沙发里昏昏欲睡,耷拉着眼皮看着裴砚承慢条斯理地整理两人的行李。 裴砚承把衣服挂好,转头就看到小姑娘倦怠得像只小猫儿似的窝在沙发里,脸上也没什么精神。 他走过去亲了下她的唇角:“累了?” “有点。”姚舒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了几滴眼泪。 “那就早点休息吧,今天时间也挺晚了,我们明天再出去玩。”裴砚承用指腹擦过她的眼尾,大掌拍了下她的背,“乖,去洗个澡再睡。” “知道了……我待会儿再去。” 躺的得尤其舒服的姚舒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含糊应了声,身体却岿然不动,想着再拖延一会儿。 裴砚承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而继续整理未完的行李。 姚舒发现,裴砚承不管做什么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商人特有的斯文严谨之势,仿佛现在他整理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叠价值千万的合同。 再加上男人高挺的身材和周正的面容,就连叠她带来的保暖袜时,都像在鉴赏什么艺术品。 裴砚承把她毛茸茸的袜子放好,接着转身去拿她的小背包。 看到这一幕,姚舒瞬间头皮一麻,睡意在顷刻间荡然无存。猛然起身,赶在他碰到小背包之前,将它抢过来抱进怀里。 裴砚承稍顿:“怎么了。” 姚舒眼神躲闪:“这个、这个我自己来整理就行。” “小背包里藏了什么?”裴砚承略带笑意,“我不能看?” “没什么东西,就是我带的一些化妆品什么的。”她极其认真地看着他,“我保证,绝对没有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就是没有啊,都是化妆品反正叔叔看了也看不懂。” 姚舒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裴砚承不为所动,淡淡开口:“拿过来。” 姚舒抱紧小背包:“不要。” “又不听话了是么。” “就是不听话。” 下一秒,裴砚承突然逼近,双臂扣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双脚突然悬空,姚舒吓了一跳,抱住他的脖子,羞恼道:“干嘛,放我下来呀。” 裴砚承勾了下唇:“不听话,我就要打你了。” 语气就跟教训小孩儿似的。 这样的认知让姚舒难免羞恼,两个小脚在空中胡乱蹬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叔叔打我,我就去告诉裴爷爷。” 裴砚承笑:“爷爷?” 姚舒怔了下,红着脸改口道:“告诉、告诉爸。”她停顿了一下,“告诉爸,你家暴我。” 裴砚承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家暴你?” “是你说要打我的。” “骗你的。”裴砚承把她放下来,揽进怀里,“疼你,都来不及。” 突然的温情让姚舒安静下来,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 她疑惑回头,只见裴砚承一手揽着她,另一个手拿着她的小背包。 此时已经拉开拉链打开了。 “……” 美男计啊!妥妥的美男计啊! 姚舒脸色涨红想去抢,裴砚承轻而易举制服住她的两个手背到身后。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开始翻看她的小背包。 里面的确是一些化妆品和防晒霜之类的,裴砚承随手拨了拨,正要放下,却在下一秒碰到了一个小小方方的纸盒。 隐秘地藏在那堆化妆品的最底下。 “这是什么?” 姚舒挣扎:“还给我……” 裴砚承已经将小盒子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纸盒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外包装的字眼格外突兀—— 活力持久型安全/套。 视线往下,小书包里还放着好几盒不同款式的。 片刻后,裴砚承饶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薄唇轻启,面色如常念出上面的字:“冰爽、超薄、润滑、螺纹大颗粒……” 姚舒的脸早已红到快要滴血。 在蜜月旅行出发前,她的确偷摸去了趟超市。 毕竟是第一次买那种东西,她急匆匆的随手从货架上拿了几盒就付了款,根本没有仔细看。 也是在现在才知道自己拿的款式这么劲爆。 她已经没脸见人了。 偏偏裴砚承还拿起其中一盒,淡然地开口:“不过,这个‘狼牙棒’……是什么意思?” “还给我!”姚舒顶着一张通红的脸,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裴砚承把小背包还给她,笑着:“我不知道原来糯糯还准备了这个。” 她硬着头皮故作镇定道:“当然要准备这个了,我还在念大学,挺着肚子去学校,会被笑话的。” “糯糯还小,我们不生宝宝。”裴砚承搂着她,亲了下她的发顶,“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这么小就怀孕的。” 她抱着他的腰,闷闷地“嗯”了声。 夜色逐渐深浓,姚舒的倦意再次袭来,准备洗个澡就去睡觉。 打开专门放睡衣的行李箱,她霎时就愣住了。 她原本准备好的睡衣都不见了,变成了一堆布料极少,又极其火辣的吊带睡衣。 有蕾丝款的,也有轻纱网格款的。 有的还在胸前缀着可爱的小铃铛,满满的情/趣感。 说起来……出发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宋诗语来过一次,还问她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姚舒咬着唇,羞得不行:“诗语姐怎么可以这样……” 见女孩儿站在行李箱边愣神,裴砚承走过来问她:“怎么了?没带睡衣?” “没、没有。” 姚舒想赶紧合上行李箱,却已经来不及了。裴砚承看到了放在箱子里的东西,眼神明显暗了暗。 他的喉咙微滚,视线移至她的脸上:“糯糯……” 姚舒瞳孔放大,睁大眼摇着头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叔叔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这些都是诗——” 裴砚承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便低头吻住了她。 落在她耳边的声音温柔缱绻。 “我很高兴……我的糯糯终于长大了。” 姚舒:“……”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最后,姚舒不得已拿了件相对来说正常一点的烟粉色吊带衣进了浴室。 经过长途奔波,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洗完澡后,裴砚承只是抱着她吻了会儿。顾忌到她的身体,他连吻都没有太放肆,只不过是浅尝辄止,温温柔柔。 亲亲腻歪过后,两人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光正好。 时值春季,小镇上的雪还未化开,积着厚厚的一层。虽然此时并非是欣赏雪景的好时候,但目之所及的景色依然美不胜收。 高高低低的山峰连绵不绝,山尖漫着白雪。高处山顶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人间仙境。 姚舒和裴砚承坐上独具小镇特色的观光列车,欣赏着沿路的美景。 坐完一整条观光线路已临近中午,用了午餐,两人又去了当地最有名的滑雪场。 这是姚舒第一次接触滑雪这项运动。 裴砚承手把手教她滑雪的基本姿势动作和应该注意的点。 经过裴老师的耐心教导,姚舒勉强能独立滑行,但动作依然蹩脚,时不时就会摔倒。 几次下来,姚舒心生退意,对这项运动的热情也骤减不少。 到后来,她干脆破罐破摔,用自己的方式滑雪玩。 姚舒站在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坡上往下滑,裴砚承站在离她五六米远的小坡下面,在她滑下来的时候稳稳地接住她。 她惊呼着,感受着失重带来的刺激感,然后一头撞进男人的怀里。 姚舒玩得不亦乐乎,清脆的笑声接连不断。 裴砚承笑着,不厌其烦地陪她玩这个游戏。 一遍又一遍。 直到日落西斜,两人才从滑雪场出来,手牵手沿着小镇的主干道往回走,徒步欣赏沿途的风景。 裴砚承摸摸她的头:“累不累。” “不累。”姚舒笑弯眼睛,“今天好开心,好好玩。” “你喜欢就好。” 说话间,忽然有人叫裴砚承的名字。不出片刻,一个中年男人就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裴总,没想到真是你。”男人伸手,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前我们在平成金融峰会上见过,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裴砚承浅浅与他握了手,礼节性颔首。 姚舒知道,估摸着两人又要攀谈一番商业话题。她不想听那些无聊的金融词汇,于是跟裴砚承说想去旁边玩雪。 裴砚承点头,嘱咐她不要走太远。 “我不走远,就在那边不远的。”姚舒指了指,笑着说,“叔叔,那我先过去了。” 中年男人从女孩儿的背影收回目光。 “这里风景好生活节奏慢,很适合工作闲暇之余来放松心情。裴总也是来这儿旅游的?” 裴砚承“嗯”了声,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玩雪的女孩儿身上。 中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听闻裴总前不久举行了婚礼,怎么不见您带夫人来,而是带着小侄女过来旅游呢?” 裴砚承:“她就是我太太。” 中年男人一顿,反应过来后随即尴尬地笑着:“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你瞧我。那个、夫人看起来真年轻,真漂亮。” 中年男人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他只听到那女孩儿叫了声“叔叔”,再加上女孩儿看着年纪就还很小的模样,自然而然得就没往裴总妻子这方面想。 这称呼许是两人之间的情趣,现在自己因此闹了乌龙,想着裴总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好在裴砚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转了转腕表,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酒店,姚舒靠在窗边,一边吹着风,一边翻看今天拍下来的照片。 这里的风景很美,照片不需要加滤镜就已经很好看了。她挑了几张人像照,用修图软件p着脸。 后背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胸膛,裴砚承的手臂从她腰侧穿过环住她。 “为什么要把脸修成这个样子。” 姚舒:“……不好看吗?” “太瘦了。”裴砚承说,“都有点不像你了。” 姚舒皱了皱眉,不满道:“叔叔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的脸很胖了?” 裴砚承:“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你本来就瘦,再瘦一点就更像小朋友了。” 她小声嘟囔:“那是我长得嫩,而且看着小有什么不好的,显得年轻。”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声喟叹:“糯糯……这样别人还以为我娶了个高中生。”他翻开另一张照片,“这张就很漂亮。” 姚舒看着那张照片,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张照片她笑得眼睛都没了,两个腮帮子鼓起来,脸圆得像块小饼干。 表情管理严重失控,还真就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好丑。”姚舒说,“叔叔你那是什么眼光……” “糯糯,我们都结婚了。” “嗯,我知道呀,怎么了。” 裴砚承把她转过来,面对面垂眸看着她:“结婚了,你还叫我叔叔?” 姚舒垂下眼睛:“……不叫叔叔,那叫什么。” “你可以,试着叫我的名字。” 脸颊爬上一抹绯红,姚舒咬着唇,憋了半天。 那两个字还是有点叫不出口。 “我、我说不出口,叫名字好奇怪……”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裴砚承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们每次晚上亲密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叫我名字?” 姚舒的脸瞬间就红了:“那种时候……怎么能作数。” 事实上,不仅是晚上亲密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喊他的名字,就连在接吻或者被他撩拨地不上不下的时候,她同样也会喊着他名字,可怜兮兮地求他。 但那都是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不是她的本意。 根本作不得数。 裴砚承:“你是我的太太,你叫老爷子为爸,又叫我叔叔,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姚舒闷声不吭。 裴砚承耐心哄着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害羞什么。” 只是改个称呼而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羞。总觉得叫了两年多的叔叔,忽然改口好别捏。 她羞得不行,把小脸藏进裴砚承的胸口,半晌才闷闷地叫了声“砚承”。 声音又细又软,像极了小猫儿嘤/咛。 “再叫一次。” “砚承……?” 裴砚承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压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压着她娇/嫩的唇瓣辗转轻咬,他的鼻梁偶尔碰到她的,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吻了许久,裴砚承略略松开她,嗓音嘶哑:“糯糯,你先去洗澡?” 姚舒恍惚回神,绯红了脸:“我、我例假还没走。” 裴砚承明显愣怔了一下。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嗯……没骗你,真的还没走。” 本来蜜月行程并不会跟她的例假撞在一起,可是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就提前了。而且原本她六天就能结束的,这次第七天了还没走干净。 “是不是快了?” “快、快了……”姚舒耳根发热,老实回答道,“应该明天就差不多了。” 裴砚承靠在她的颈窝,呼吸仍然不稳。 “糯糯,你要补偿我。” 姚舒心口一跳:“什么补偿?” 五分钟后,姚舒盯着那堆风格各异的吊带睡衣,脸红到快要爆炸。 裴砚承从身后抱着她。 “选一件吧。” 姚舒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诗语姐给她准备的都是些什么,除了之前她拿走的那件烟粉色的吊带衣,没一件是正经睡衣。 见她这呆呆的样子,裴砚承笑了,手指勾起其中一件,“我帮你选?要不就这件?” 他咬住她的小耳朵:“小猫咪。” 夜色渐渐深了。 昏暗的卧室内,裴砚承坐在床边,脖颈微微后仰,闭着眼,有汗水从他下巴悄无声息滑落。 小猫咪趴在他的腿边,两只可爱猫耳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着。 他忍不住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 撑在床沿的手指收紧,上面的青筋毕显。 承糯番外 是不是觉得这章重复了?再多买几章就能解锁叔叔的更多宠爱啦~ 姚舒笑了下:“嗯,我家里人还是决定让我留在这里读书了。” “当时听说你要转学,把我给愁得晚上都没睡好觉。” 阮小妍搭着姚舒的肩膀往教室里走:“不转学就最好了,这样我们四人小组又整整齐齐啦,缺一不可的。” 刚进教室,就看到沈量趴在桌子上,用校服蒙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阮小妍拍了一下他的头:“干嘛?放假上来就这么死气沉沉的,失恋啦?” 沈量从校服里抬头,垮着脸:“这不是今天就要公布成绩了嘛。” “呦呦呦,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在意成绩啊,现在开始知道着急了?” “我爸昨天已经给我严肃警告了,如果我这次再考年级后百分之二十,他就要把我零花钱给停了。”沈量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还梦见我数学考了41分,吓死我了。” 阮小妍微笑着安慰:“放心吧,梦都是反的,你不会考41分的。” “难得听你说句人话。” 沈量刚说完,就听见阮小妍补充道:“放心吧孩子,梦都是反的,你这次数学考的一定是14分。” 沈量暴怒。 一旁的姚舒轻轻笑出声。 阮小妍:“我们四人小组里,就只有小舒是我们的成绩担当了。咱们年级前十的学霸就坐在你前面,你还不赶紧跟她学习学习?” 沈泽添靠着椅背,轻嗤了声:“他能学得进去吗,昨天凌晨一点我还看他游戏在线。” “我是说真的,下个月月考我要是再考不好,我就真的完了。” 沈量忽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看着姚舒问道:“对了,我听说……这次月考你数学后面半张卷子没写?真的假的啊?” 阮小妍听了也惊讶了:“不是吧,好几个大题呢……” 姚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考试那天,她满脑子都是裴砚承将她送回舅舅家的事。 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觉考试已经结束打铃。 月考成绩是在下午出来的,姚舒没去看成绩,阮小妍拖着沈量看了成绩后回来:“猜猜我们沈公子考得怎么样?” 沈泽添看了眼沈量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用猜,又是后百分之二十吧。” 阮小妍笑了会儿,又对姚舒露出崇拜的目光:“我的小同桌真的太厉害了,数学空了几道大题还能考全班第一。” 阮小妍告诉姚舒。 她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十一名。 阮小妍八卦道:“大家都以为这次第一肯定是班长蒋娆娆的了,没想到第一还是我们小舒的。以前蒋娆娆拿第一拿到手软,自从小舒来了,她就变成了万年老二,这次就差了两分,我估计她快气死了吧。” 沈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她身后有人。 蒋娆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抱着一沓试卷。 阮小妍见状,没再吭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了座位。 蒋娆娆似乎并未在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声细语对姚舒说:“姚舒同学,江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下。” “嗯,我马上过去。” 其实去办公室的路上,姚舒便猜到了老师找她大概说得是成绩的事。江老师也没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这几题为什么没做?” 姚舒小声:“来不及了。” “来不及?”江老师盯了她几秒,叹了口气,“你知道‘来不及’这三个字要失掉多少分吗,你是要考南大和黎大的苗子,失一分就有可能和它们失之交臂。” 姚舒低着头没说话。 江老师:“你这次的成绩都掉出前十了,我也不深究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题来不及了。” “过几天的家长会,我会找你家长好好聊一聊。” 家长会安排在周末。 相比工作日,裴砚承的工作也会相对来说少一点。 但是姚舒前几天在手机推送的财经新闻里看到创铭集团的最近讯息,这段时间,创铭集团旗下子公司创铭科技正在准备首次公开募股。 也不知道裴叔叔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裴砚承回到华御景都之后,便一直在书房里。 姚舒在房间里刷题,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家长会的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做了几张考卷后,姚舒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裴砚承的书房前。 她只觉得自己昏头昏脑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推开了裴砚承的书房门。 裴砚承靠办公桌后的沙发椅背上,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眼睛阖着。 睡着了? 姚舒放轻脚步走近。 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发出幽幽光芒,桌面上放着一些文件,许是看了一半。 此时的裴砚承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白色衬衣,衬出他宽阔精实的肩膀和胸膛。 灯光柔柔地打在他的侧脸。 恍惚间,姚舒觉得他有一种平日里没有的柔和。 叔叔应该很累了吧。 姚舒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正在这时,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眸。 不期然地四目相对。 姚舒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倏地直起身,退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裴砚承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条斯理地拿下身上的西装。 揉了揉眉心。 “找我有什么事。” 许是刚醒,声音里还带了点喑哑。 姚舒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砚承见她呆呆地杵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张试,问道:“有题目不会?” 姚舒愣了下。 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食指敲了敲桌面:“放这儿。” 姚舒把试卷递过去。 “哪一题不会?” 她随手指了一题:“……这题。” 裴砚承看了须臾,眼睫微抬打量她,皱着眉问:“这题不会?” 姚舒这才看到自己随手点的是一道很基础的函数题,很简单的题。 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裴砚承看她一眼,接着开始跟她讲解题思路。 嗓音低醇,很好听。 “听懂了么。” 姚舒点点头。 他敲了下试卷:“写。” “哦哦。” 夜幕下华灯盏盏,书房内的玻璃落地窗通明透亮,几缕零碎的光随着月色被揽入室内。 四周安静。 裴砚承敲着键盘工作,姚舒坐在他的旁边写题。 在工作的间隙,裴砚承不时会瞥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坐姿。”他出声提醒。 姚舒立马把头抬高了点,挺直了脊背。 这张试卷对姚舒来说并不难,很快就写完了。她动动脖子,小小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觉。” 她点头,拿好试卷起身离开。 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回头:“叔叔。” “嗯。”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裴砚承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目光看向她:“什么事。” 姚舒:“这个周末,学校里有家长会。” 他静了三秒,问:“什么时候。” “早上九点开始。” “我知道了。”裴砚承很浅地扫她一眼,淡声,“去睡觉吧。” 家长会这天因为是周末,姚舒没去学校,而是留在华御景都做题。离九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姚舒意外接到了班主任江老师的电话。 “姚舒,这次家长会是高三的第一次家长会,很重要,你叔叔不来吗?” 姚舒懵了一下。 “我叔叔……他还没来吗?” “他还没到,我刚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打通,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是能联系到他就让他赶紧过来。九点一到,我们准时开始的。”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姚舒慢慢垂下眼眸,心里乱成了一团。 她打开微信点开裴砚承的联系框,编辑了几个字,又删掉。 窗外是青灰色的云层,她靠在窗前,对着远处层层叠叠的乌云出神良久。 这天下午,周耀送来了前段时间裴砚承给她定制的书桌和椅子。 姚舒怔怔地看着几个工作人员安装摆放桌椅,有些心不在焉。 见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姚舒忍不住问:“周叔叔,定制这套书桌椅很贵吗?” 周耀笑了笑:“那是肯定。” 他比了个数字,姚舒吓得半晌没敢说话。 这简直是让她坐在一堆人名币上写作业啊。 周耀笑着说:“不用替裴总心疼钱,他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姚舒缓了缓神,想到家长会的事,问道:“那个,叔叔今天上午很忙吗。” “裴总今天没在公司,上午去会展中心出席一个珠宝拍卖会了。”周耀问,“你找裴总有事?” 姚舒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那正好,我正要去给裴总送创铭科技的招股书,如果姚小姐想去找裴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姚舒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周耀一起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汽车到达黎城的影视城。 姚舒疑惑问:“我们来影视城干什么?叔叔在这里?” “嗯,宋诗语小姐今天在这里拍戏。” “宋诗语?是那个大明星吗?” 宋诗语当年凭借一部校园剧走红,这几年也是拿奖无数。姚舒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她。 姚舒问:“裴叔叔和宋诗语认识……?” 周耀:“岂止是认识,裴总今天来这里就是给她送礼物的。” 姚舒心里哐当一下。 胸口忽然就觉得闷闷的。 原来叔叔有女朋友了…… 所以裴叔叔今天没去参加家长会,是因为去了珠宝拍卖会。 给他的女朋友宋诗语送礼物。 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经停下。 下车后,周耀临时接了个电话,让她稍微等一等。 姚舒漫不经心地四处看了几眼。 下一秒,就看到不远处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周耀还在通电话,姚舒一个人悄咪咪地走过去,走到车旁,远远望过去,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男人身形修长,背对着她。 不过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宋诗语的脸。 宋诗语不经意间抬眼。 姚舒吓得赶紧半蹲下,躲在迈巴赫的车身后面。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捉.奸”这两个字。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不正常的思想甩掉。 等了片刻,又扒着车窗,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只见男人把一个送丝绒的礼盒递给她,里面似乎是一条项链。宋诗语撩起头发,男人温柔地给她带上。 姚舒失落地皱眉。 叔叔忙着哄女朋友开心,怪不得没空参加她的家长会了。 想到这里,她很不开心地捏起小拳头,对着迈巴赫的车窗打了两下,又踢了车轮一脚。 “唉。” 就在这时。 迈巴赫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犹如剧院幕布一样缓缓拉开,裴砚承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 两人对视。 姚舒的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车里的是裴砚承,那刚才那个男人是??? 所以他是在车里看了个全程吗??? 坐在车内的裴砚承衣着笔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秒,微微蹙眉:“在做什么。” “我……” “哪学的拳打脚踢。” 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车疯狂输出,姚舒更是窘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砚承轻抬眉梢,话锋突然一转:“拳脚这么灵活,我看你不如转学。” 听到转学两个字,姚舒立马就慌了,“我…我不想转学,您要给我转去哪里啊……?” 承糯番外 是不是觉得这章重复了?再多买几章就能解锁叔叔的更多宠爱啦~ 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有多煎熬。 虽然她知道裴砚承倒也不至于真的送她去少林寺上学,但一想到裴砚承坐在车里看了个全程,她就觉得有些心梗。 裴砚承抬眸,淡淡扫她一眼。 其实从姚舒刚走近迈巴赫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她了。 他原本坐在车内翻看邮件,忽然察觉到窗外站了个人影,他缓缓从屏幕前抬头,侧眸就看到了姚舒的脸趴在车窗上。 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车窗是单面的防窥玻璃,她应该并没有发现自己坐在车内。 裴砚承蹙眉,刚想打开车门,就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犹如走马灯般迅速变化着。 一会儿战战兢兢,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皱眉生气。 最后还直接对着他的车来了一脚。 裴砚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远处是陈珂正和宋诗语在聊天。 他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陈珂正和宋诗语露出那么精彩的表情变化。 车内静默许久后,是裴砚承先开口了。 “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 在姚舒犹豫的时候,裴砚承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递给她,“拿去试试。” “什么?” 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手链,镶嵌着珍珠母贝和粉色的钻石,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 “谢谢裴叔叔。” 单手戴手链是一个技术活,尤其是那个s扣很难扣上。 她埋头捣鼓了一阵,一双指骨分明的手伸过来,接过了她的手链。 裴砚承微微低头,细致地给她扣上了s扣。 略带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腕内侧的皮肤,像是划过一道微弱的电流。 两人离得很近,姚舒看到他微垂的眼睫,有光影在他脸上流动。 姚舒不自觉有些脸红。 “好了。” “谢、谢谢。” 姚舒收回手,轻轻摩挲着手链,心跳倏而有些加速。 “叔叔。”她叫他。 “说。” “就是……今天上午的家长会,”姚舒鼓起勇气问,“您没去吗?” “你以为我没去?” 姚舒愣怔。 “路上堵车,晚了两分钟到的,不过没有错过太多。” “您去了?”姚舒欣喜,心里有簇簇烟花绽开。 裴砚承不置可否,淡淡道:“老师说你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没考好,掉出年级全十了,您…不怪我吗?” 裴砚承情绪很淡:“我对你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尽力就行。你就是年级倒数第十一名,我也养得起你。” “叔叔,我……” 姚舒的话音未落,陈珂正已经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开了车门:“诗语礼物是收了不过还是没消气,让我有些头疼。” 他打开车内,就看到姚舒也在车内,坐在裴砚承的旁边:“姚舒小朋友也来了?” 姚舒:“我不是小朋友。” 陈珂正扬眉:“行,不叫你小朋友,那我叫你小舒?” 姚舒没说话。 陈珂正又说:“不过还好我把承哥你拉过来了,从小诗语就听你的话,要不是你,诗语都不肯见我。” 姚舒隐约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宋诗语和陈珂正吵架了,生了很大的气,连送她最爱的珠宝都不要了。 甚至连见都不肯见他。 陈珂正一时着急就拜托裴砚承跟他一起过来。 对宋诗语来说,裴砚承一直是令她尊敬的,大哥哥一样的存在。这次也是见他也来了,才同意出来见陈珂正一面。 陈珂正这才有机会把礼物送出去。 说话间,陈珂正注意到姚舒手腕处的手链。 “手链挺好看啊,刚从拍卖会上买下,这就已经戴上了啊。”陈珂正对姚舒说,“承哥今天可是拍卖会没结束就提前离场给你开家长会了。” 姚舒心头一甜,腼腆地笑了下。 陈珂正又看向裴砚承:“今天晚上徐洋说要攒一个局,在黎江码头开游艇趴,你要不要带上小舒一起去?整天闷在家里做题要闷出病来的。” 裴砚承停顿片刻,淡声问:“想不想去。” 姚舒知道裴砚承是在问她,踌躇着说:“可是,我这身衣服……” “衣服怎么了。” 在姚舒的印象里,游艇趴上应该会有香槟和玫瑰,现场奏着古典乐,到场的人无一不是隆重的礼服。 “……我是不是该换身衣服再去。” 裴砚承打量她一眼:“就是一个私人游艇聚会,没那么讲究。” 陈珂正:“就我们几个认识的人小聚一下,你跟着承哥,你就是穿睡衣去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傍晚,夜色笼罩下来。 姚舒跟着裴砚承来到了黎江码头,一艘游艇悠闲地停在江面上。 上了游艇后,姚舒恍然这艘游艇不仅外观豪华,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舱内装潢奢华,灯光暖黄,酒红色的弧形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除了陈珂正和宋诗语外,还有一个姚舒不认识的男人。 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徐洋。 徐洋比裴砚承小三岁,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徐洋看到姚舒后很是惊讶:“正哥说你在家养了个女孩儿我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啊。” 陈珂正连忙摆手:“不是我嘴巴大啊……是他套我话来的。” 裴砚承扫他一眼,走到沙发坐下。 宋诗语几步走上前,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姚舒。” “小舒。你长得好可爱,完全可以去演校园剧的女主角了!” 徐洋揶揄道:“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承哥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了,皮肤这么白,看起来好水灵啊。” 姚舒讷讷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耳朵都红了。 “行了,别逗她。” 裴砚承示意他旁边的空位:“糯糯,过来坐。” 姚舒赶紧走过去,坐在了裴砚承的旁边。 徐洋对姚舒颇为感兴趣,一溜烟儿也坐在了她的旁边,热情地找她聊天。 聊了一会儿,徐洋问她:“会唱歌吗?” 姚舒点头。 徐洋一拍大腿:“我也很会唱歌的,一起来唱一首?” 说着他就点开屏幕开始点歌。 “《小酒窝》会唱吗?” “嗯。” “行,那就这首了。” 伴奏音乐声响起,徐洋把话筒递给她。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耳边的一男一女的唱歌声吸引了裴砚承的注意力。 他方才一直和陈珂正在聊工作,没注意到姚舒和徐洋。 这会儿一转头就看到姚舒和徐洋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情歌对唱。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有些娇憨。徐洋也是笑眯眯的,时不时两人还深情对视一眼。 裴砚承眉眼一沉,太阳穴蓦地一跳。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你迷人得无可救药——哎哎哎??音乐呢?怎么突然切歌了??” 徐洋正唱的陶醉,音乐声忽然停住了。 被打断的他十分不爽,看到裴砚承的手恰好从点歌屏幕前离开。 “承哥,你切我歌干嘛?” 裴砚承:“不好意思,手滑。” 徐洋:“……” 下一首歌已经开始播放了,也是刚才徐洋点的经典情歌,《今天你要嫁给我》。 他眉开眼笑对姚舒说:“刚才那首没了,这首也很经典,你应该也会唱吗?陪我一起唱吧?” 姚舒还没回答,手里的话筒就被一只大手拿走了。 裴砚承淡淡扫了一眼徐洋。 “正巧,这首歌我也会唱。” “不如我来陪你唱。” 徐洋:“???”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集体震惊脸。 在优美浪漫的旋律中,裴砚承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只不过他的脸色极冷,与歌曲的风格极为不搭。 徐洋也不自然地对着话筒唱着。 不大不小的包厢里,充斥着两个大男人情歌对唱的声音。 徐洋黑脸:“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 裴砚承黑脸:“把你一生交给我,今天你要嫁给我,今天你要嫁给我。” …… 坐在两人中间的姚舒:“……” 陈珂正凑到宋诗语的耳边,小声嘀咕:“你看他们两个人的脸臭的,我觉得他们不是想嫁给对方,而是想杀了对方。” 一曲终于结束。 两个人都放下了话筒。 陈珂正尴尬地鼓掌:“你们要不要再来一首?” 宋诗语再也听不下去,拉着姚舒往舱外走,“你们慢慢唱哈,承哥你的小舒我带走了哈。” 裴砚承:“去哪。” “带她去逛街,你不会不愿意吧?” 宋诗语见他没反对,拉着姚舒就走。陈珂正在后面叫她:“诗语,你去哪里逛街啊?” 宋诗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管不着!” 两人走后,陈珂正唉声叹气:“这就是谈恋爱吧,女朋友动不动就生气,你只能小心哄着,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徐洋:“其实我也想吃爱情的苦。” “你跟谁啊?”陈珂正问。 “这不是还得问问承哥的意思嘛。”徐洋对裴砚承使了个眼色。 裴砚承没有理他。 徐洋:“我听说小舒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裴砚承“嗯”了声。 “打算考哪个学校?” “黎大。” 徐洋惊叹道:“黎大好啊!学霸啊,不愧是我看中意的女孩子,就是有志气!” 裴砚承淡淡瞥他一眼。 “我看你也挺有志气的。” “我?”徐洋一头雾水,“我什么志气啊?” 裴砚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徐洋:“……” 姚舒和宋诗语去商场逛了会儿街,逛街的时候宋诗语也是全副武装,帽子墨镜一戴,谁也没认出来是她。 出商场的时候,天空有点下小雨。 黎城刚入了秋,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冷。 宋诗语抱着胳膊,又拉着姚舒去蒸桑拿。 她们去的桑拿房是几人一室,桑拿房外有配套的更衣室。 中途宋诗语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谈的是工作上的事。于是,宋诗语让姚舒先过去。 “房号是212,你先去那里等我好了,我马上就过来。” 姚舒点了点头。 找到房间号后,姚舒刚想用房卡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