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第一败家子》 第一章 ?这就是我,不一样的焰火! 大唐长安,太极宫 “陛下,陛下,出事了。”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冲进位于两仪殿的御书房。 “嗯?!”正在批阅奏折的李世民微微抬头:“何事如此慌张。” “陛下,是三殿下。” “老三!他又干什么了?”听来人提到三子李恪,李世民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这小子就是传说中败家子,从小到大就一句口头禅:我爹是皇上,有的是钱!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其他几个儿子从出生到现在加在一起惹的祸都没他半年惹的多。 来人不敢怠慢,连忙说道:“三殿下给国子监下战书了,说是要挑战整个国子监,为自己正名。” “噗……”李世民差点没被口水呛死,一掌拍在桌子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才来回报,老三现在在什么地方,让他马上来见朕。” 来人苦着脸道:“陛下,来不及了,三殿下此时恐怕已经到国子监了。” 顿时,李世民头大如斗。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 御花园凝阴阁,两位宫装丽人正在阁中对弈,偶尔闲谈几句,说的也都是京中秘闻。 便在此时,一个太监匆匆而来,表情凝重:“皇后娘娘,杨妃娘娘,出事了。” “何事?”正准备落子的长孙皇后微微一顿。 “回娘娘话,三殿下给国子监下了战书,扬言要挑战整个国子监,替自己正名。” 长孙皇后:“……” 这么豪横的吗? 挑战整个国子监? 小三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膨胀了! 别说长孙皇后想不通,就连李恪生母杨妃也想不通:“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杨妃娘娘,千真万确,眼下宫外已经万人空巷,全都往国子监去了。” “这个逆子。”杨妃听完身子一晃险些栽倒,转身向长孙皇后拜倒:“皇后娘娘,臣妹教子无方,坏了朝廷法度,请娘娘降罪。” “妹妹起来吧,眼下不是怪谁的时候,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吧。”长孙皇后显然并不看好李恪,安抚了杨妃,又对前来报信的太监说道:“火速派人去国子监打探情况,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诺,臣谨遵懿旨。”太监应了一声,行礼退下。 …… 与此同时,国子监大门外,人头汹涌,接踵摩肩,有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也有麻衣短衫的平民百姓。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望着来路。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指的就是眼下这个情况。 三皇子李恪挑战国子监,一方是皇子,一方是大唐最高学府,不管谁胜谁败,这个瓜都够大家吃半年的。 只是,眼看着太阳都升到头顶,李恪却迟迟未来,不禁让众人有些心急。 有人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对身边同伴嘀咕:“哎,你们说三皇子不会不来了吧?” “怎么可能不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狠话都放出来了,要是真不来,以后三皇子的名声只怕真就臭大街了。” “来了有什么用啊,还不一样是输。国子监可是大唐最高学府,这里的监生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三皇子就算满身都是嘴,又能斗得过几个。” “我倒是觉得咱们八成是被骗了,三皇子又不傻,怎么可以单人匹马来挑战这么多人。” “嘿嘿,你们啊,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知道为什么三皇子要挑战国子监么?知道为什么三皇子要把消息传的满城皆知么?实话告诉你们吧,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你是指上次燕来楼那次斗殴,三皇子一次将国子监四个监生打伤的事情?话说回来,三皇子这次挑战国子监该不会是武力挑战吧?” 议论声中,间或夹杂着小商小贩的叫卖之声。 李恪还没来,群众们已经把板凳摆好,准备吃瓜。 只是所有人大多不怎么看好李恪,认为他是在自取其辱。 …… “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去往国子监的马车里,十二岁的李愔巴巴的看着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脸上写满了担心二字。 “怕了?”李恪伸手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给人一种雄姿英发之感。 李愔小脸发苦:“我是怕父皇会生气。” 李恪将目光收回来,纠正他道:“不,比输了父皇才会生气,赢了就不会。” 李愔幽幽说道:“可是,我们能赢么?” “当然,难道你还不相信哥?” 李愔:“……” “不说话,我就当你相信好了。”李恪耸耸肩膀,忽然面色一肃:“小愔,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挑战国子监么?现在我来告诉你。 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弟弟,除此之外,我只有母妃一个亲人。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质疑你我的血脉,质疑母妃的身份,国子监曾在半个月前踏过这条线,所以我揍了他们。 如今他们依旧不知悔改,那么,就不要怪我把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霸气侧漏的宣言让李愔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望向李恪的目光满是崇拜。 但是很快,小家伙像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问道:“那,那父皇呢?” 李恪沉默片刻:“父皇,父皇是一个好皇帝,但不是一个好父亲,否则我绝对没有挑战国子监的机会。” 车声辚辚,不知不觉国子监已经在望,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李恪拍拍车厢将马车叫停:“刘全,就停在这里吧。小愔,你留在车里等我,哥去去就回。” 李愔跟在李恪的身后,从车里探出头来,很义气的表示:“哥,我跟你一起。” 李恪笑着将弟弟按回车里:“不用你去,哥既然说只身前去挑战他们整个国子监,那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多带一条狗都算我输。” 李愔:“……”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三哥依旧还是那个逗比的性格。 …… 第二章 ?国子监的下马威? 李恪来了,乍暖还寒的初春,一副书生打扮,衣袂飘飘,孤身一人。 让人不禁生出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与气势恢宏的国子监相比,孤单的身影显得很是萧索,之前觉得李恪仗势欺人的人们不禁面露惭色。 国子监厉害啊,把堂堂皇子逼成这样,前来挑战甚至连护卫都不敢带,这是要逆天么? 同情弱者是人们的天性,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自己相信的东西。 在李恪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中,大多数人下意识将他脑补成被欺凌的弱者,在感情上站到了他这一方。 而那些知道事情原委,前来凑热闹纨绔们则抱成一团,互相挤眉弄眼悄悄嘀咕。 “哎,怪不得李三郎不让咱们陪着,非要孤身前来,现在这情况国子监怕是要坐蜡了,孔老头儿估计快要气疯了吧。” “那也是活该,仗着读过几天书,今天抨击这个,明天抨击那个,这也就是我大唐从不因言罪人,否则国子监至少得死一大半。” “谁说不是,这帮家伙真是被陛下给惯坏了,这次竟然敢抨击杨妃的身份,让陛下将杨妃贬出皇宫,理由是杨妃乃前隋杨广之女,这是要断李小三的根啊,我要是李小三拿刀子捅人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啥?还有这段呢?我说这段时间李小三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纨绔们吃瓜吃的热火朝天,国子监大门内,孔颖达一群人则是满头黑线。 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恪会只身前来,之前国子监营造出来的被迫害形象一下子变成了欺主的恶奴。 厉害啊!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 只是,国子监监生乃天子门生,上书奏事本就在情理之中,不小心波及到杨妃,那也只是小小的意外。 人家皇帝和杨妃本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皇子跳出来算怎么回事。 是的,国子监上下从不认为他们做错了,身为天子门生,他们有奏事的权力,别说李恪的母亲杨妃,就算是皇帝做错了事,该弹劾也照样弹劾。 李恪挑战国子监就是一种冒犯,如此风气绝不可涨,必须打压下去,否则每次弹劾都有人来找事,国子监的面子还要不要。 “祭酒,不能再等了,否则若是三皇子进门,只怕咱们会很被动。”国子监祭洒孔颖达身边,有官员小声提醒道。 “嗯,既然三皇子已经来了,我们便出去吧。” 孔颖达同样觉得李恪有些过份,国子监监生弹劾杨妃娘娘固然有错,可身为皇子,挑战国子监也不能称之为对。 好戏开始了,当两方逐渐走近的时候,周围的吃瓜群众为之一静,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李恪与孔颖达的身上。 “老臣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见过三皇子。” 孔颖达也是老官场了,开口第一句抬高了李恪的身份也将国子监摆到了弱势的位置。 李恪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孔祭酒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希望国子监的诸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哈哈哈,三皇子能够亲自考校国子监监生,实乃国子监求之不得的幸事。只是……”孔颖达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国子监的大门,话锋一转:“只是国子监自成立以来,门口一直缺了一副楹联,殿下难得来一次,不如赐下一副墨宝如何?!” “吁~”周围顿时嘘声一片。 人群中甚至有人在喊:“孔老头,玩不起就别玩嘛,以大欺小算怎么回事。” 孔颖达面不改色,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国子监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是大唐未来的根基,不容轻辱,为了这个目标,别说李恪只是三皇子,就算是太子来了,也必须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李恪原本并未注意到国子监的大门,如今看看,果然大门口空空如也:“可以啊,既然孔祭酒不嫌本王学识浅薄,本王就勉为其难的试试吧。” “殿下不答应也没关系,毕竟……什么?你答应了?”李恪答应的太快,以至于孔颖达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结果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再想把前面的话收回来,已经晚了。 李恪像是并未发现孔颖达的语病,依旧语气平静:“楹联而已,虽是小道,但本王闲暇时倒也研究过几天。” 研究过几天?孔颖达身后的国子监众人纷纷撇嘴。 跟在孔颖达身后的官员更是冷笑不停:“三皇子,楹联在大唐的确算是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可那也不是研究几天就能写好的,否则国子监门前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副楹联都没有。” 李恪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孔颖达身后的胖子说的没错。 国子监大唐的最高学府,不是随便挂上一副楹联就行的,能挂在这里的,不仅需要对仗工整,还必须跟做学问有关,关键还要有劝学的意思。 否则大唐这么多学问人,何至于让国子监的门前一直空着,显然是一联难求。 只是小爷会在乎这些么?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丢人也是丢本王的人嘛。” 李恪面带微笑,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国子监众人:“其实说到丢人,本王还是挺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的,为了金钱和美女也好,为了事业与爱情也罢,至少人生总还有个目标。 不像本王,生下来人生就达到了巅峰,每天除了一日三餐这两件事,连点追求都没有,丢人啊。“ 孔颖达:“……” 胖官员:“……” 国子监众人:“……” 这个逼让你装的,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关键是,还没办法去反驳,这货好像真没啥追求了。 国子监众人不知如何接话,下面吃瓜群众却不管这些,有人大着嗓门问道:“三殿下,您说错了,一日三餐是一件事。” 李恪头都没回:“两件!想不通就自己回去琢磨。” 众吃瓜群众:“……” 还琢磨个屁,你这车开的,轮子都碾到老子们脸上了。 …… 第三章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着吧! 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区区一个注定无法继承皇位的皇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言,简直就是不把天下读书人放在眼里。 若是让他继续下去,读书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孔颖达为了不让事态继续恶化,沉着脸岔开话题:“既然三皇子有如此信心,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笔墨就算了,一副楹联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一副楹联,还而已,是什么让你如此膨胀! 本想用楹联将李恪劝退的孔颖达,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既然如此,国子监上下洗耳恭听,请三皇子赐教。” 凭心而论,孔颖达这老头儿其实人挺不错的,治学严谨,为人正直,没有不良嗜好。 若不是这次国子监监生触碰了李恪的底限,莫名其妙将攻击的矛头指向其这一世的生母杨妃,他还真犯不着跟这老头儿杠上。 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穿越到大唐,李恪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什么发展民生,什么强化军队,这些都跟他没关系,杨广嫡亲血脉的尴尬身份注定他多做多做,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可就算如此,依旧有人不想放过他,打算斩草除根,在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拨弄下,让他不得不反抗,为这一世的生母正名,为自己挣命。 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李恪来回踱了几步,做出沉思的模样,片刻之后脚步一顿:“有了,孔祭酒听好,本王的上联是: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是:学海无涯苦作舟。” “哗……” 吃瓜群众也好,国子监众人也罢,瞬间就是一乱。 真对出来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过多的修饰,简单、粗暴,通篇大白话,可就连没读过书的人都能听出其中劝人向学的意思。 “好,好厉害!” 吃瓜群众中间,有一个被七八个壮汉隔出来的小圈子,圈子里站着两个眉眼如画,风姿卓绝的绝色佳人。 李恪的楹联一出,其中一位娃娃脸,带着些婴儿肥的俏佳人立刻双眼放光,两手拉住身边的同伴,兴奋的说道:“长乐,你三哥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作出一副楹联。” 被拉住的另一个女孩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三哥本来就很厉害,不过,要说楹联水平也就一般般吧,他不是很擅长这个。” “一般般?长乐,你跟这叫一般般?” 先开口的女孩表情夸张道:“孔师可是国子监的祭酒,咱们大唐比他还有学问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可是你看看,你三哥的楹联一出,孔师脸都白了。” 长乐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这只能说明孔师楹联的水平很一般,并不代表我三哥楹联水平很厉害,就好像一个成年人跟小孩子打架,赢了也不能说明什么。” “天啊,你们兄妹怎么这样啊,一个说刚出生人生就到达了巅峰,一个说孔师的水平很一般,我真是被你们给打败了。” 同伴的感概让长乐很认真的转过头,剪水双瞳带着一丝好奇:“程岚,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三哥,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程岚的俏脸立刻飞起两朵桃红,矢口否认:“你别胡说,我才没有!” “是吗,那为什么自从我三哥出现开始,你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他看?” “什么啊,我哪有,你再胡说我不跟你好啦。” 两个女孩闹出的动静很快引起前面几个贵公子的注意,回头瞥上一眼,又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长乐公主李丽质,程家小小姐程岚,惹不起,还是继续看热闹吃瓜好了。 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国子监门前已经起了变化,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夹枪带棍的说道:“我还当是什么绝世佳作,原来不过如此。三皇子,你看看清楚,这里可是国子监,大唐最高学府,不是乡野蒙学,这种连村夫都能读懂的楹联岂能挂在这里。” 呦呵,这谁啊?! 李恪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前因为嘴贱被他一顿胖揍的家伙——太原王氏子弟王家辉。 不屑的摇摇头,李恪对孔颖达说道:“孔祭酒,这就是国子监监生生?啧啧,最高学府啊,本王长见识了,原来学问还有高低贵贱之分,蒙学的东西不配进国子监,那这么说《千字文》、《论语》之类的书国子监里肯定是没有的吧,毕竟这些书会让最高学府蒙羞。” “哄……” 李恪的调侃引起一片哄笑之声。 就算再没学问的人也知道《论语》乃孔子所做,而国子监祭酒孔颖达正是孔子的三十一世孙,若是按照李恪所说,国子监没有《论语》,岂不等于欺师灭祖。 之前出言挑衅的王家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解释:“你,你胡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本王正在与你的先生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区区一个监生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本王的作品,村夫都能读懂的东西不配挂在这里,看不起村夫是吧?用你猪一样的脑子想想,没有那些村夫辛勤劳作,你喝西北风长大的? 国子监监生,我呸,本王前来挑战,你们难道只会躲在先生身后,用市井流氓的法子来胡搅蛮缠吗?这样的国子监也配谈论国事!有脸自称大唐最高学府!若真是如此,这样的最高学府大唐不要也罢。” “三皇子慎言!” “慎言?为什么要慎言?”李恪面沉似水,皇子的霸气尽显,图穷匕首见:“不怕告诉你们,今天本王就是来砸场子的,国子监要么上书给我母妃道歉,要么就等着声名扫地,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都看什么看,没错,本王就是在欺负你们,既然你们做了初一那就别怪本王做十五。谁不服气尽管站出来,偌大的国子监,总不会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吧。 家里有俩糟钱供你们多读了两天书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觉得本王的楹联不够好是吧,那不如本王再送你一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还不满意?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如何。 别太惊讶,这种程度的楹联,本王一个时辰能写满国子监整个围墙,一天换一副足够你们挂到明年开春。” 每听一副楹联出自李恪之口,孔颖达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后的讽刺之言一出,更是气的他喷出一口老血:“气煞老夫,羞煞老夫!” “祭酒……” “孔祭酒……” 第四章 ?败家子的终级手段,用钱砸死你! 手忙脚乱的扶住被气到吐血的孔颖达,王家辉盯着李恪,色厉内荏的吼道:“李恪,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恪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欺人太甚又怎么样,我爹是皇上,不服你告我去啊。” “你……” “给老夫闭嘴。” 缓过一口气的孔颖达推开王家辉,挣扎着站直身体,对着李恪拱了拱手:“三皇子才华过人,国子监自愧不如,老夫这就入宫撤回半月前的弹劾奏章,并将国子监封门三月,不知三皇子可满意!”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孔颖达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风中残烛。 如此折腾一个老头儿,李恪也觉着挺没意思:“罢了,看在孔祭酒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另外,国子监有一个算一个,本王知道你们心里不服。 想要报仇,可以,别说本王不给你们机会。 今年八月中秋,本王会举办一场中秋诗会,大唐所有读书人都可以参加,你们之中有谁不服大可找人前来挑战本王。” “三皇子此言当真?”王家辉怨毒的盯着李恪,咬牙切齿的问道。 李恪洒然一笑:“本王从不说假话,你要是不服,尽可找人来替你出头。” “好,这是你自找的,王某到时一定会让三皇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李恪手下接连吃瘪,差点被噎死的王家辉打定主意,回去就写信广邀宾朋,在八月中秋的诗会上,定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三皇子颜面扫地,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今日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耻辱,定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一个注定与皇位无缘,又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还真以为谁都会怕你不成,大唐那么多读书人,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王家辉恨恨的想着,李恪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转身面对前来看热闹的众人,朗声说道:“刚刚诸位父老乡亲应该都认识我吧?没错,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长安最大的败家子李恪,当今圣上就是我爹。 今天我以大唐三皇子的身份向大家承诺,中秋诗会将设立五千贯奖金,用来奖励诗会的获胜者。 五千贯奖金,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只要你有学问,只要你能在诗会上夺得第一名,这五千贯就是你的。” 李恪说完这些,面无表情的看向王家辉。 小样的,跟老子斗,你敢找人来替你出头,小爷就敢用钱砸死他们。 五千贯奖金堆在那里,凡是对这些钱感兴趣的,就绝对不会与李恪做对,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王家辉不会不明白。 一切算计还没有开结就已经结束,让他感到无比憋屈,愤然低吼道:“李恪,你嚣张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哎,你说对了,有钱就是了不起,没办法,谁让我爹是皇上呢!” 李恪撇撇嘴,讥讽道:“你要是嫉妒,大可现在就拿刀抹脖子,我爹现在正值壮年,说不定你还有机会投胎成为我的小弟弟呢。” 骂人呢不是,什么叫小弟弟,以为老子听不出来是吧?! 王家辉气的脸都红了,奈何王氏虽然有钱,却不可能拿出五千贯供他挥霍,就算他是王氏嫡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更何况这件事情也不仅仅是五千贯奖金那么简单。 办一场诗会,场地布置,衣食住行,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钱,真要按照李恪的计划来算,没有一万贯,诗会连开都开不起来。 一万贯啊,堆在一起跟小山差不多,大唐有九成九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钱。 …… 皇宫大内,李世民一口茶汤喷出去:“噗~,你说什么!那逆子要设立五千贯奖金办一场诗会?!胡闹,简直是胡闹。” 杨妃更是惊的面色惨白一片,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恪儿虽然顽劣,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一些,但却不至于如此挥霍啊。” 御书房中,唯有长孙皇后正面无表情的抄写李恪的三副楹联。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没办法,李恪的身份敏感,她这个皇后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否则很容易被人误会。 “陛下,您看此事如何善后,眼下长安城已经传遍了中秋诗会的事情,拦肯定是拦不住了,而且孔颖达已经上书准备告老还乡,您看需要如何处置?”房玄龄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着李世民的答复。 说实话,刚刚听到手下回报的时候,老房也被吓了一跳。 三皇子李恪凭借三副楹联力压国子监,气的孔颖达吐血而归,差点颠覆了他的三观。 旋即,五千贯奖金的中秋诗会又让房玄龄恨不能直接出手将李恪掐死。 那可是五千贯啊,大唐刚刚结束与突厥的大战,国库里几乎能饿死老鼠,如此关键的时刻,这败家玩意儿竟然要拿出五千贯来做为奖金。 李世民废了好大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孔颖达那边房卿你带着御医过去看看吧,好生安慰他一下,我大唐眼下还是百废待兴,正是缺人的时候,还没到他撂挑子的时候。” “诺!” “至于老三,先不用管他,朕等着这个逆子来要钱,朕倒是要好好问问他,到底长没长良心,为了一己之私如此挥霍,他的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诺!”房玄龄行礼告退,去太医院找御医去给孔颖达看病去了。 重新恢复安静的御书房中,杨妃紧张的跪倒在李世民面前,苦苦哀求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育好恪儿,您要惩罚就罚妾身吧。” “你起来吧,此事跟你无关。”李世民摇摇头,俯身将杨妃从地上扶起来,叹了口气道:“是朕做的不好,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护不住自己的妻室,让你连遭弹劾,三郎是个孝顺的孩子,应该是看不下去了,才会对国子监出手。” “这……”杨妃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顿时愣在原地。 “怎么,很惊讶么?恪儿是你的儿子不假,但他也是朕的儿子,所谓知子莫如父,朕又如何能不了解他。” 李世民一改之前的暴怒,看着长孙皇后与杨妃二人,自嘲的说道:“世人都说他是大唐最大的败家子,却不知,那臭小子只是懒罢了。朕毫不怀疑,大唐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皇子,那肯定是三郎无疑,原因也很简单,懒得造反。” 长孙皇后:“……” 杨妃:“……” …… 第五章 ?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孔家,孔颖达的卧房外面,老老少少站了好些人,一个个表情凝重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 这些人都是孔家子孙,只不过大多数都是旁支远亲,靠着孔颖达的关系与人脉,这些人在长安城混的倒也是风声水起。 如今,孔颖达被气的吐血而归,不禁让他们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而在这些人的前面,十五岁的孔仙儿格外引人注目。 孔仙儿,人如其名,长的是美如天仙,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更主要的是她还有孔颖达嫡亲孙女的身份。 孔家乃是大族,孔颖达嫡亲孙女的身份自然非同小可,真说起来丝毫不比五姓七望的嫡子差上多少。 这样的优质资源,自然是长安城那些狂蜂浪蝶们争相求取的对象,若是能抱得美人归,凭借孔家的明里暗里的支持,不说少奋斗二十年,至少十年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玫瑰虽好却带刺,孔仙儿自幼跟在孔颖达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学识已经丝毫不下于她爷爷,算学方面更是独树一帜。 这样的一个女孩,站在人群中就好像鹌鹑中的孔雀一般耀眼,王家辉纵然也有世家嫡子的身分,在她面前依旧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王公子,之前听你话里的意思,我爷爷是被李恪气成这样的对吧?”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让王家辉从无尽的遐思中回过神来,沉声说道:“正是如此。李恪那狂悖之徒不知道从何处买来了几副楹联,在国子监门前对祭酒大人极尽嘲讽之能,祭酒大人与在下对他百般劝说与忍让,换来的却是更加不堪的羞辱。” 孔仙儿侧过头,淡淡问道:“然后你们就真的忍了?” “这……,仙儿你有所不知,当时祭酒大人被气的吐血,为兄在一旁也是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与那厮继续争辩。” 王家辉被孔仙儿淡然的目光看的很是尴尬,强自说道:“不过仙儿你放心,李恪那厮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挑战国子监之后竟然还扬言要开一场中秋诗会,妄图挑战整个大唐所有的读书人。” “真的?” “千真万确,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王家辉上前一步,十分狗腿的说道:“不过仙儿你放心,为兄已经准备广邀亲朋好友,中秋诗会上定叫他李恪声名狼藉,替祭酒大人好好出上一口恶气。” 望着王家辉那副恨不能将自己吞进肚子里的表情,孔仙儿如何不知他想的是什么。 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王公子请自重,仙儿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你我两家虽然有些交往,但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另外,爷爷的事情是孔家的家事,回头我自然会找李恪讨回公道,不劳王公子费心。” “呃。”王家辉一滞,忍不住在心底狂骂孔仙儿不识抬举。 小娘皮,不就是读过几天书么,有什么可狂的。 如果不是孔老儿在背后罩着,老子早就把你弄回家压在身下肆意亵玩,还用得着看你的脸色? 借着低头的机会将怒意压下,再次抬头的时候王家辉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仙儿,哦不,孔小姐,在下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孔小姐勿怪。 只是找李恪讨回公道这件事,还望孔小姐三思,毕竟那混帐是长安城有名的败家子,色中恶鬼,万一他对小姐起了歹意,岂不是坏了小姐的名节。” “长安乃天子脚下,李恪纵然有天大的胆子,难道还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成。” 孔仙儿虽然聪明,但终是缺少了许多社会阅历,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把王家辉给得罪的死死的。 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狠狠教训李恪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王家辉见此,也知道继续留在孔家纯属自讨没趣,当下与孔家其它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孔家。 待转过一处街角,王家辉终于控制不住心中那份怒火:“贱人,贱人,枉我一心护送她家那个老不死的回去,这贱人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反而如此羞辱于我!” “是啊,那孔仙儿着实太过份了,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能看出来兄长对她的心意,偏偏她还要装清高,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要我说啊,这种女人就是不招人待见,若我是女人,遇到王兄如此专一的男人,早就一心一意的嫁了。” 两个跟班随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声讨着孔仙儿,王家辉听的心烦意乱,懊恼的一人一脚踹过去:“都闭嘴,快给老子想办法,快想。老子一定要将那个贱人娶回家,看着她在老子身下婉转承欢,想不出办法,你们两个就可以去死了。” 想办法,这种事情我们怎么想办法? 这要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还好说,大不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用麻袋装了直接弄回家去。 可孔仙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么? 两个跟班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眼珠转了转:“王兄,您觉着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怎么样?” “生米煮成熟饭?怎么个煮法?”王家辉皱眉问道。 跟班满脸坏笑:“嗯,我的意思是,咱们找个机会把孔仙儿给绑了,先给她灌些春药进去,再找个地方等着王兄来英雄救美。” “不错,到时候王兄既能英雄救美,又不担任何责任,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以孔老儿好面子的程度,王兄自然就成了孔仙儿夫婿的不二人选。” 王家辉听的眼前一亮:“好,这个主意不错。既不担责任,又能抱得美人归,事成之后,老子看那贱人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装清高。” 三人计议已定,便开始分头行动。 由出主意的家伙去西市找人暗中动手,另一个则转道去医馆买药。 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就这样慢慢的笼罩了正在盘算着如何去找李恪讨回公道的孔仙儿身上。 第六章 ?败家子的基本修养 “三哥,你又开始败家了,五千贯奖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父皇要是知道了,非得打你板子不可。” 人群散去,长乐带着程岚凑上来,皱着鼻子对李恪表示自己的不满。 “没大没小,我是你哥。”李恪虎着脸,伸手在长乐的鼻尖上捏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你没听说过吗,哥这是效仿古人呢,父皇知道了还得夸我呢。” 长乐娇嗔着把李恪的手打到一边:“美得你!信不信我找父皇告状说你欺负我,让父皇天天打你板子,让你以后只能站着吃饭。噗……” 可能是觉得太过幼稚,长乐说着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拉过身边的程岚:“三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仙女姐姐是程大将军的女儿程岚,你要把握机会哦,说不定将来某一天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程岚没想到刚刚还在斗嘴的兄妹俩一下子将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大街上又不能去找长乐‘报仇’,只好窘迫的给李恪行礼问好:“程岚见过三皇子,失礼之处,还望三皇子莫怪。” “哎呀,岚岚,你就不要不好意思啦,刚刚你不是一直在打听我三哥的事,现在见到真人了,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好了,我保证三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于长乐强行保媒拉纤的做法,李恪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对给程岚还了一礼,歉然说道:“程小姐不必多礼,舍妹顽皮,让你见笑了。” “没,没什么,其实长乐公主也没说错,程岚的确是对楹联有些兴趣,三皇子既然是此道高手,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经过最初的慌乱,程岚很快调整好心态,先是坦白自己之前的确询问过许多事情,接着又表示自己只是对楹联有兴趣,从而打消李恪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李恪听懂了程岚话里的意思,不由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程咬金的女儿怎么了,长的漂亮怎么了,这边想要请教问题,那边又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既然如此……。 “指教不敢当,我这点微末伎俩还是不要献丑的好,免得贻笑大方。程小姐如果真对楹联有兴趣,长乐那里倒是有几本书可以给你参考一下,好了,就这样吧,六郎还在那边等我,失赔。” 果断拒绝,果断走人。 惹不起,告辞! 错愕的程岚风中凌乱,望着李恪离开的背影,懊恼道:“长乐,你哥怎么了!” 长乐双手背在身后,瘪瘪嘴:“你还问我我哥怎么了,也不想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明明是向我哥请教,却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岚岚,我哥是败家子,不是登徒子,也不是纨绔子,自尊心很强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坐上回去的马车,长乐有些失望的对程岚说道:“我哥说了,败家其实也是一个技术活儿,怎么败家才能败的有意义,怎么败家才能做到可持续发展,没有底蕴是做不到的。” 程岚觉得三观都要被毁了:“败家还要可持续发展?” “对啊!我哥说了,败家一时爽,一直败家一直爽。真正的败家子要有计划,有目的,有条理的败家,只有这样才能永远败下去。凭一时冲动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挥霍,最后自己流落街头,沿街乞讨,那样的叫傻泡,不是败家子。” 程岚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好像第一天认识长乐一样:“长乐,这些都是你三哥告诉你的?” “嗯,岚岚,我告诉你哦,其实败家子是个很高端的职业,我哥他现在还算不上合格的败家子。” 程岚哭笑不得:“那什么样才算合格的败家子?” “合格的败家子嘛……,首先要精通算学,能把家里的财产做好合理的规划,每年败多少要做到心中有数。 其次要有文化,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基本条件,这样都能跟上时代的潮流,不会跟社会脱节,败家嘛,只有跟紧社会主流才能败的更大一些。 还有就是要了解政治,懂天文地理,精通格物,会功夫等等,反正我哥说过很多,哦对了,他跟这个叫败家子的基本修养。” 听着长乐滔滔不绝的讲解,程岚震惊的无以复加。 你管这些叫败家子的基本修养? 那,些名动长安的风流才子、青年俊彦算什么。 一个个会写几首歪诗就敢自诩风流,背几句论语就敢抨击朝庭重臣自认铁骨铮铮的家伙,如果听到这些会不会感到羞愧。 隐约间,程岚有些后悔之前的言行过于莽撞。 可问题是,人家是女孩子啊,保护自己难道也有错吗? 好纠结,要不要找机会道个歉呢。 …… 与此同时,李恪已经把程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别说有些自以为是,就算主动献身,那也不是自己的菜。 李愔满脸幽怨的坐在李恪的对面,在膀子一鼓一鼓的,随着皇宫越来越近,终于开口说道:“哥,我不想回宫,再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呗。” 李恪想了想:“等过几天吧,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再接你出来。” “为什么?!” 李恪认真的说道:“前天晚上小铃铛死了,你先进宫陪母妃住一段时间,等我再买一只回来,你就自由了。” 李愔:“……” 好半晌,抓狂似的跳起来:“哥,在你眼里我就等于一只猫?” 李恪没说话,只是默默的从坐下的暗格里拿出五锭十两重银子托在掌心。 李愔:“喵?!” 口谦体正直.jpg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看在银子的份上,别说是猫,狗都没问题。 “乖!”李恪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顺便把银子放到他手里:“有空了多陪陪母妃,她一个人在宫里挺不容易的,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好经常入宫,哄母妃开心的事情,就靠你了。” “放心吧哥,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一定哄得母妃开开心心。”怀揣五十两银子,李愔高高兴兴的跳下马车,与李恪摆手告别。 可怜的! 堂堂皇子,为了五十两银子,脸都不要了。 真不知道老头子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偌大的皇宫,一个月真就差那百十贯的月钱?! 第七章 ?长安传喜讯——三皇子又开始败家了 李恪的王府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与芙蓉园隔了一条街。 形容起来除了一个‘大’之外,找不到任何优点。 四周荒无人烟,宅子里人丁稀少,知道的晓得这里是刚刚挂牌半个月的蜀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鬼片现场呢。 斑驳的院墙,凋零的老树,偶尔在草丛里还能发现狐狸和野鸡的踪迹。 老实说,李恪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懵逼,不是说长安城有一百多万常住人口吗?怎么会如此荒凉。 后来李恪想明白了,一百多万人口那是天宝年间的事儿,贞观初期长安城连三十万人口都没有,而且大多数人都集中居住在城北。 城南住的要么是社会闲散人员,要么是江湖游侠,帮派林立,斗殴、火并时有发生。 怪不得在舆图上选这处宅子作为王府,老头子表情那么怪异,一再询问自己是否需要换个地方,敢情不是老头子舍不得,而是自己搞错了。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里面一个胖胖的太监屁颠屁颠迎了出来,看着就喜庆。 这家伙是李恪半个月前开府建牙的时候从宫里带出来的,名字具体叫什么记不得了,只知道有个海字,因为人长的胖,所以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胖大海。 “殿下,您回来了。”胖大海不亏是从宫里出来的,极有眼色,李恪的马车刚刚停好,人已经来到车边打开车门,人往地上一跪,当起了下车的台阶。 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李恪并不适应这样的情况,总觉得大家都是人,只不过是分工不同,何必如此糟践人呢。 后来时间长了才明白,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生存方式。 放在后世即便是最低贱的职业,也不会有人自愿趴在地上让人踩着自己上下车。 而在大唐,如果自己跳下车把胖子扶起来,用不到天黑,这胖子就能自挂东南枝。 这个,就叫入乡随俗。 踩着胖大海的背从车上下来,李恪随手甩下一锭银子:“有眼色,赏你的。” “谢殿下赏!”在王府门前侍卫羡慕的目光中,胖大海飞快的抓起银子,爬起来跟在李恪的身后,满脸谄媚的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三首楹联力压国子监,气的国子监祭酒吐血而归,为杨妃娘娘出了一口恶气。” 李恪实在受不了胖大海的吹捧,为了让耳根子清净点,不得不出言提醒:“收敛些,注意素质,拿出你桀骜不驯的气度来。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王府管事,不是宫里的小跟班。” “殿下,这不是在您面前么,要是在外人面前,奴才可不会这样。” 好吧,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李恪能说什么,总不能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吧。 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走进缺了四、五块瓦片的前厅,李恪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前些日子交待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长安、洛阳两地的黑糖已经被收购一空。” “不错,让你租的店面呢。” “已经租好了,就在西市的东北角,掌柜是奴才的一个亲戚,读过几天私塾,也做过生意。” “掌柜的人选你看着办就行,不用跟我说。” 李恪这样充分的放权行为顿时让胖大海感激涕零,‘吧唧’往地上一趴:“殿下如此信任奴才,奴才敢不为殿下效死。” “滚起来,狗一样的东西,不就是个安排个掌柜么,算什么大事,也值得寻死觅活。” “嘿嘿……,殿下仁义,看得起奴才,奴才自当为殿下尽心才是。”尽管被骂了,可胖大海却笑的很开心。 这不是贱皮子,而是他知道,李恪骂的越狠,就越不拿他当外人。 又扯了几句闲篇,胖大海抬头看了看露着天光的屋顶,纠结着说道:“殿下,户部批下来修缮王府的钱还剩下两千贯四百贯,您看是不是用这些钱把您的住处和这里都好好修一修?” 李恪撇撇嘴,两千多贯,用来修缮其它王府倒是差不多够了。 毕竟别人的王府最多也就占地十二三亩,顶天二十亩。 再看自己的宅子,整整占了半个坊市,站在这头的院墙都看不到那头,算算面积两百亩都不一定能打住。 如此大的宅子,两千贯能顶什么用,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算了,剩下的钱继续买黑糖吧,全都花掉,一文都别留。” “啊?还买?”胖大海一张肥脸都快要抽成包子了。 见过败家的,可没见过这么败家的。 户部原本拨下来五千贯的修缮款,结果,自家这位爷倒好,连一块瓦片都没换,直接全都拿去买黑糖了。 “殿下,黑糖咱们都收了三十几万斤了,就算是拿来当饭吃也能吃上好些年。要不咱们还是别继续收了,剩下的钱好歹把屋子修一修,总不能堂让您一直睡漏雨的屋子吧!” “这有什么,大家都住着漏雨的房子,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抓紧时间继续派人收黑糖,长安、洛阳没有就去咸阳、太原,总之剩下那两千多贯一文都别留。你家殿下可是长安出了名的败家子,不干点败家的事儿像话吗!” “呃,诺!”胖大海哭丧着脸出去了。 好几千贯啊,全都拿来买黑糖,买回来堆在仓库里又不知道干什么用,就算是败家也不能这么个败法啊。 蜀王府花大价钱收购黑糖的消息传开,那些手握黑糖进货渠道的商贾终于坐不住了,有三皇子李恪那个败家子给他们兜底,只管放心大胆的进货就好,不管进多少货,都不愁卖。 与此同时,在李恪手中接连吃瘪的王家辉也受到了消息,正发愁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报复李恪的他喜出望外。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恪啊李恪,既然你想要败家,那本少就让你败的彻底一点。 “来人,去通知一下郑家二公子,就说本少明天正午时分,请他到燕来楼赴宴。” 第八章 ?反派在行动 大唐五姓,崔卢郑王李,其中,崔氏分为两家,李氏分为两家,故有五姓七望之说。 五姓七望传承数百年,彼此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王家辉口中的郑二公子,便是五姓中的郑氏弟子,两人算起来在爷爷那一辈还是表亲,只是现在关系稍微远了一些。 不过,世家子弟嘛,亲戚关系倒在其次,主要还是看彼此间是否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比如这郑二公子郑钰,因其舅舅负责郑家在南方的生意,利用商道之便,在世家公子、小姐的圈子里混的那是风声水起。 次日正午,燕来楼二楼雅间。 顺着打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放生池,以及偶尔来到池边放生一些小鱼小龟的才子佳人。 只是,今日王家辉因为有事在身,并无心思去看窗外的景致,给坐在对面的郑钰斟上一盏葡萄酿:“二哥,小弟今日请您过来,有一事相求。” 郑钰很是豪迈的把酒抽干,大包大揽的说道:“贤弟有事只管开口,别的不说,南方的珍宝美人为兄都可以给你弄来,就算时下最流行的昆仑奴,你若是想要,为兄也可以给你弄来两个。” 王家辉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郑钰此人看似豪迈,实则精明的很,是圈子里出名的铁公鸡。 所以你别看他现在答应的痛快,可到时候如果不拿点好处出来跟他换,之前答应的东西只怕一件都没有。 不过,好在王家辉今天的目的并不是通过郑钰的渠道买东西,一笑之后说道:“二哥,小弟今日找兄长前来,并非是为了那些,而是想要跟兄长合伙,做一笔买卖。” “做买卖?”郑钰顿了顿,诧异道:“贤弟,这国子监的高材生也对做生意有兴趣了?” 王家辉讪讪摆手:“小弟可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不过嘛,眼前倒是有个发财的机会,不知道二哥是否有兴趣。” “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郑钰别看是郑家嫡出,但在其舅舅的影响下,偏偏对做生意感兴趣,一听说有发财的机会,立刻来的精神,缠着王家辉让他说说。 王家辉见他上勾,当即神秘一笑:“二哥可曾听说三皇子李恪这几天在做什么?” “三皇子李恪,就是那个皇室的败家子?” 郑钰摇了摇头:“他跟我不是一路人,倒是没关心过他。怎么,那败家子最近又开始败家了?” “不是又开始败家,而是早就开始败了。”王家辉挑了挑眉毛,探身向前:“二哥难道就没发现,最近长安城的黑糖已经卖脱销了么?不瞒你说,那些黑糖都是被那个败家子给收起走了。” 郑钰瞬间瞪大眼睛:“竟然是他在收黑糖?他收那么多黑糖干什么?” 京畿地区的黑糖大部分产自岭南,属于郑家基本盘,只不过因为其价值的关系,在郑家的生意中所占比重并不大,郑钰也不怎么关心。 如今,突然听王家辉说起李恪在收黑糖,并且数量极大的时候,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他具体要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小弟倒是觉得这是个敲他一笔的好机会。” 王家辉兴奋的说道:“二哥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个代理人去跟他谈,价格可以定的比市价高一倍,反正黑糖的渠道在咱们手里,如果他不答应,就买不到货。” 郑钰皱眉道:“那万一他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不进货好了。但如果他答应了,我们就可以大赚一笔。” 郑钰沉默了,他必须承认,王家辉所说的一切很有诱惑力。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 “贤弟,你的提议的确很好,只是这件事情为兄很难自己做主,你知道的,家族生意都是我舅舅在负责,我就算是想要插手也插不进去。” 王家辉一呆:“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贤弟,咱们两个也不是外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黑糖生意利润实在太低了,就算是把价格翻一倍,也没有多少利润。” 郑钰观察王家辉的脸色,见他黑着脸似乎有翻脸的意思,连忙话题一转:“不过,咱们兄弟一场,我倒是可以在我舅舅那边提上一嘴,给贤弟你行个方便。” “什么方便?” “贤弟你自己出钱,我给你提供渠道,不管这次你赚了多少,我分文不取,如何?” 王家辉点点头,郑钰的建议倒也不是不行。 黑糖的价格其实并不高,每斤也就十几文钱的样子,就算这段时间被李恪的疯狂收购炒起来一点,也没超过十五文。 如果自己能够在郑钰这里控制住黑糖的源头,把价格抬到三十文问题也不是很大。 这样一来,就算扣除进货的价格,每斤也有二十文的收益。 当然,能不能赚钱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坑到李恪那个败家子,就比什么都强。 想到这里,王家辉一扫之前的颓势,兴冲冲的说道:“好,既然二哥如此仗义,小弟就什么都不说了,现在马上回去安排人手与李恪那个败家子谈判,一有消息马上就会通知兄长,到时候还望兄弟不要忘了今日之约。” “放心吧,我郑钰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再说不就是帮忙走点货么,对于我舅舅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计议已定,王家辉也没心思再吃饭了,匆匆忙忙告辞,坐上马车离开。 郑钰站在燕来楼门前,目送王家辉的马车远去,不屑的撇了撇嘴:“蠢货,李恪就算再败家,那也是三皇子,我郑家还没自大到去挑战皇室的权威。” 王家辉并不知道郑钰对他的评论,此时的他正沉浸在将李恪踩在脚下大仇得报的兴奋中。 再想想已经联系好了城南有名的黑龙会,要不了多久孔仙儿就会成为自己的禁腐,那种双喜临门的快感禁不住让他浑身颤抖。 第九章 ?我是败家子,不是大傻子! 王家辉的动作很快,离开燕来楼第一时间便出现在李恪王府的大门前。 李恪得到胖大海的回报,颇有些惊讶:“王家辉来干什么?这样,你先安排他在前厅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这真不是李恪故意给王家辉难堪,实在是刚刚睡醒,蓬头垢面不打理一下没法见人。 说道蓬头垢面,李恪又开始怀念后世的寸头。 不管前一天晚上睡成什么姿势,醒了拿水一冲就齐活儿,比现在三尺来长的头发方便不知多少倍。 洗漱完毕,又吃了些东西,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看来王家辉这小子所图不小啊,竟然这么有耐心。 李恪思量着来到前厅,离着老远就听到王家辉的抱怨:“这就是你们蜀王府的待客之道?客人来了,主人不露面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告诉本公子连管事的人都联系不上,莫非你们以为本公子好欺不成!” 想想也不怪王家辉发火,任谁去别人家拜访,结果等了一个小时都没见到主人,心情也不会太好。 只是,李恪会在乎么? “王公子好大的威风啊,不过,王公子不要忘了,这里是蜀王府,不是王家大宅,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需要本王招待你的程度。” “李恪,你……” 望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的李恪,王家辉选择服从大局,强忍着心头的不痛快,黑着脸道:“三皇子,今天王某是带着两家修好的诚意来的,如果你不接受,王某这就离开。”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这个时候怎么也要听听所谓‘诚意’到底是什么,王家辉甚至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谁也没想到,李恪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哦,那你请便吧,胖大海,送客。” 送,送客?! 不是,这套路不对啊。 计划被打乱的王家辉瞬间懵逼,脱口道:“李恪,你真不想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吗?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以后保证你在京畿再也收不到一斤黑糖。” 李恪耸耸肩膀,无所谓道:“那就不收了呗,反正本王收黑糖也是临时起意,你要是真能把整个大唐的黑糖渠道全都控制住,说不定我父皇还得谢谢你让他省钱了呢。” “嘎~”王家辉顿时有些抓狂,这跟自己之前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啊。 李恪难道不应该哭着喊着求自己把黑糖卖给他的吗? 为什么如此简单就放弃了。 “等等,三皇子留步。”眼看着李恪就要转身离开,王家辉急了,紧走几步将他拦住:“之前王某话没说清楚,你听我重新说。” “没这个必要了吧?” “不,很有必要。”王家辉固执的说道:“三皇子,虽然王某不知道你收购黑糖想要做什么,但王某手中有足够数量的黑糖存货,可以按照每斤三十文的价格卖给你。” “嗤~”李恪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着王家辉,好半晌才悠悠说道:“王家辉,本王是败家子,不是大傻子。黑糖市价最高才十五文一斤,你卖我三十文,是你蠢还是我蠢? 再说,我收黑糖是喂猪用的,三十文一斤,那我还不如直接买粮食,何必买黑糖呢。” “喂,喂猪,用黑糖喂猪?”王家辉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位败家已经败出新高度了,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对啊,听说用黑糖喂出来的猪肉质细腻,吃起来带有些许的甜味,尤其是烤着吃,那味道简直是人间极品。”李恪说着,露出回味无穷的神情。 但是很快,又遗憾的摇摇头:“不过,还是算了,三十文一斤的黑糖已经超出本王的底限,王家辉,没事儿的话你回去吧,这个价格本王无法接受。” 王家辉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失落,懊恼,沮丧,当然,还有嫉妒。 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骗局,结果因为没有把握住李恪最初的想法,竟然要胎死腹中。 不,不对,事情还有转机。 刚刚李恪说什么来着,用黑糖喂猪? 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么?! 大唐现在有多少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竟然用黑糖来喂猪,传出去这家伙的名声只怕比他那个死鬼外公还要臭吧! 瞬间,王家辉再次看到了坑死李恪的希望,为了不让他放弃用黑糖喂猪的想法,当即调整心态。 “三皇子且慢,之前王某不知你收购黑糖的目的,所以才会报出那么高的价格,如今既然三皇子已经明说了,不如这样,你说个数,如何合适,王某手里的这些黑糖便是你的了。” “真的?” “当然。” 李恪深深看了王家辉一眼,犹豫着说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次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说实话吧,我有些信不过你。” “这怎么可能,生意嘛,一手钱一手货,根本不存在骗的问题。再说我家就在长安,真有问题,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对不对。” 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 刚刚闹过矛盾没到两天就主动跑上门来示好,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那点小心思? 不过算了,送上门的冤大头,总不能直接赶出去。 李恪心中冷笑,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微微一笑说道:“行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二十文一斤吧,本王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干不出让朋友吃亏的事情。” 二十文似乎也不错,至少还有一倍的赚头。 王家辉点点头:“二十文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数量嘛……。” “就一百万斤吧,正好两万贯,本王不喜欢零钱。”李恪一锤定音,敲定了黑糖的数量与钱数之后,对胖大海说道:“你跟王公子走一趟吧,去万年县把契约签一下,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得麻烦。” 成了! 王家辉兴奋的握紧了拳头。 李恪啊李恪,饶你奸似鬼,这次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等一百万斤黑糖到了,你的养猪大计开始的时候,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 第十章 ?被劫持的孔仙儿 赖三已经在孔颖达的家门口蹲了三天了,每天用爱发电,天不亮就守在这里,直到八百声净街鼓敲响才会离开。 说来好笑,当初他老子快要病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尽心,依旧是该赌钱赌钱,该逛窑子逛窑子。 不过,这次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离开。 因为南城黑龙会大当家说了,无论什么情况,就算天塌下来,也要盯死了孔家小小姐,只要她一出门,就立刻回报,如果敢偷懒,就会拉他去填河。 赖三不知道,城南黑龙会的老大为什么会对孔家小姐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他就是长安城的一个小人物,小把戏,除了那些三棒子打不出个屁的刁民,是个人就能弄死他。 所以他情愿稀里糊涂的活着,总好过知道太多被人丢进永安渠里灭口。 赖三有点走神,并未注意到身侧孔家用来给下人出入的角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公子紧张兮兮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若不是二人毫无防备的对话,几乎让他完美的错过这天赐良机。 “小,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被老爷发现了,婢子也吃罪不起啊。” “怕什么,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爷爷还没睡醒呢。” “可是,公子你知道去哪里么?我们连蜀王府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好像是在曲池坊吧,我听大哥提起过。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雇辆马车载我们过去,蜀王府好歹也是王府,就算小一些,车行的人一定知道在哪里。” 女扮男装的孔仙儿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几乎从未独自出过门的她没有丝毫的社会阅历,更不知道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此时的她看来,整个大唐最坏的人就是李恪那个败家子,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简直就是读书人之耻,必须好好教训。 丫鬟绿萼同样没有出门的经验,走在街上看什么都新鲜,这里瞅瞅,那边看看,一双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慢慢走出了坊市,望着外面茫茫多的人,一时间连东西南北都有些分不清楚了。 丫鬟绿萼有些打退堂鼓:“小,公子,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等过几天打听清楚三皇子住在什么地方,再去替老爷报仇也不迟。” “要回你自己回,我是不会虎头蛇尾的。”孔仙儿心里同样有些毛毛的,但心底的那份骄傲却让她不想丢了面子。 正在进退维谷,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辆马车在孔仙儿面前停了下来:“吁!两位公子,要雇车么,在下的马车又快又稳。” 马车的出现让孔仙儿喜出望外,望着头戴斗笠的车夫问道:“那你知道三皇子李恪的府邸在什么地方么?” “当然知道!离这里并不远,很快就能到。”望着唇红齿白的主扑二人,车夫斗笠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贪婪。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要等这孔家小姐出门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才三天赖三那个家伙就来报信,说是这小妞女扮男装的打算出门。 只是,很可惜啊,这次的雇主背景有点大,是黑龙会惹不起的存在,否则把这两个妞弄到高句丽,不怕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是的,黑龙会就是专门做人口生意的,无声无息绑架两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熟门熟路。 孔仙儿哪里知道这些暗地里的门道,一听车夫认识蜀王府,立刻招呼丫鬟绿萼上车:“那好,我们就去他的府邸,快走吧,到了加倍给你钱。” “好嘞,二位坐好,出发喽!嘚,驾!” 鞭梢划破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拉车的马陡然加速冲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坐稳的绿萼差点摔倒,惊呼一声:“哎呀,车夫,你到底会不会赶车!”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倒是孔仙儿轻轻拉了她一下:“好了,小萼,外面不比家里,少说些话,别惹麻烦。” 绿萼歪了歪嘴巴:“好嘛,少说就少说!不过公子,等下到了蜀王府,我一定要扣他的车钱。” “好好好,都随你。”孔仙儿无奈的笑了,宠溺的在绿萼的头上点了点。 她与绿萼名为主仆,实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十来年的时间接触下来,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马车在街道上飞速穿行,所走的路越来越偏僻,路边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偏生马车里的主仆二人没有任何人向外面看上哪怕一眼。 这其实倒也不值得奇怪,毕竟车里的主仆二人平时都是坐家里的马车,无论去什么地方,只要坐在车里等着就好,什么时候车停了,什么时候也就到地方了。 车轮滚滚,马车一路疾驰,就在车中二人正在纳闷为什么还没到地方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旋即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到地方了,两位公子,下车吧。” 终于到地方了,这个该死的车夫,看本姑娘等下怎么教训你。 带着满腹的怨气,绿萼第一个推开车厢的门,从里面跳了出来。 下一刻,绿萼呆住了。 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蜀王府,而是一座破败的院子,七八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彪形大汉,正或坐或站的挡在门前,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 “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小姐,外面有坏人,不要出来。”慌乱的绿萼第一时间想到了孔仙儿,连忙回身想要阻止她出来。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孔仙儿已经在车门处,看到外面的情况,俏脸瞬间变的一片惨白。 “哈哈哈……” 孔仙儿主仆的反应引来那群壮汉无情的嘲讽,赶车的车夫直接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来丢到一边,贪婪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的脸上:“孔小姐屈尊降贵,大驾光临,我黑龙会蓬荜生辉啊!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请孔小姐进去。” 第十一章 ?我姓杨,杨柳依依的杨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京城孔家的人,敢动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们的!”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吸引了李恪的注意。 原本他今天是准备出来租一间仓库的,毕竟很快王家就会给自己弄来上百万斤的黑糖,总要先找个地方存着。 结果,仓库还没找到,先遇到绑匪了,尽管暂时看来绑架好想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随着孔仙儿自报身份,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前几天刚刚与孔颖达那个老头闹得有些不愉快,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人被一帮不知所谓的家伙给绑票了吧。 “这位公子,别看了,黑龙会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插手的。”负责给李恪引路的牙行伙计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提醒他不要招惹对方,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李恪向对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一伙人还只是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索性先跟伙计打听起黑龙会的情况:“黑龙会很可怕么?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帮会,总不能只手遮天吧?” “这个……”小伙计咧了咧嘴:“公子你有所不知,长安城虽然是天子脚下,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天子也不能总盯着自己脚底下不是。” 伙计的调侃让李恪有些好笑,点点头道:“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不过,京兆府不就是负责京城治安的么,难道他们也不管?” 伙计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京兆府倒是管过,抓了两次人,不过随着两个捕快家里老老少少二十四口被灭门之后,就没人敢管了。” 这么嚣张的吗? 动不动就灭人家满门? 李恪再次看向对面。 这一次可能是看的时间久了一些,立刻引起了那几个大汉的注意,其中一个隔空喊话:“看什么看,黑龙会办事,不想死就快滚。” 呵斥的声音引起了孔仙儿的注意,发现隔着一条街正饶有兴致看热闹的李恪之后,立刻挣扎大叫道:“救命,救命啊!我爷爷是孔颖达,公子救我。” 得!这下倒是不用纠结怎么插手这件事了。 李恪用脚指甲的神经末梢都能想到,随着这一声喊,自己就算想走都走不了了,黑龙会被撞破了丑事,非得杀人灭口不可。 拍了拍已经吓到脸色发白的伙计,带上车夫刘全,李恪索性也不等对面黑龙会的人过来了,直接越过长街,来到对面那一伙人的跟前。 “小子,活拧巴了是吧,想要英雄救美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七八个壮汉里面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家伙,挡在李恪面前,抽出一把砍刀,轻蔑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慢慢围了上来,不怀好意的盯着李恪。 孔仙儿眼看着李恪身陷重围,突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有爷爷庇护,就算是被抓了估计安全也不会有问题,可是这个被自己牵连的家伙可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孔仙儿便陷入深深的自责。 而就在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李恪平静的声音越过人墙传了过来:“我姓杨,杨柳依依的杨。” 什么鬼,谁问你叫什么了。 黑龙会众人面面相觑,尽都露出嘲讽的笑容。 之前替孔仙儿赶车的车夫更是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子,天堂原谅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撞见了爷爷们办事,那就留下吧,下辈子投胎记着,不要多管闲事。” “嗯,忠言逆耳,我会记得。”李恪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书呆子,但下一刻又听他补充道:“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什么?!你……” 车夫一愣,刚想骂回去,站在他面前的李恪动了,抬起的右腿重重踹在他胸口上。 巨大的力量让车夫直接倒飞了出去,一口逆血不受控制的狂喷而出。 “二当家!”其余黑龙会众人大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络腮胡已经被李恪近身,不等他举刀一记腿鞭已经抽在了脖颈处。 “咕咚”,两个。 与此同时,刘全也没闲着,在李恪动手的同时,他已经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络腮胡倒下的时候,他已经抢到了刀,顺便砍倒了两个。 快,太快了,几乎是在眨眼间,黑龙会众人已经被放倒了五个,除了两个被留下看守孔仙儿的会众,还能站着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尽管手里拿着刀,可余下的黑龙会众人却找不到半点安全感。 李恪摇了摇头,黑龙会,说白了就是大部分都是社会闲散人员,真正的狠人或许有,但肯定不对,自己的身手用来对付他们,有些大材小用了。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我姓杨,杨柳依依的杨。”李恪看向两个依旧挟持着孔仙儿的黑龙会众,或者说叫他们混混更好听一些:“放开她们,你们可以平安离开。”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你和你的人先走,你走了之后,我们再放人。” 混混色厉内荏的叫着,显然是李恪的雷霆手段把他们吓坏了。 “不要那么幼稚好么。”李恪笑了:“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报官,一旦官府的人来了,你们觉得自己还走得了么?” 就在两个混混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任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被当成人质的孔仙儿竟然梗着脖子叫道:“不行,你不能让他们离开,必须把他们绳之以法,否则他们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谁能告诉我,这个蠢女人真的是孔颖达的孙女吗? 有正义感也要分场合的好不好。 李恪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两个混混在对视一眼之后,同时举起了刀。 “住手,你们想死吗?!” 第十二章 ?救了个白眼狼 李恪之所以隐瞒身份说自己姓杨,就是怕黑龙会众人绝望之下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孔仙儿一句话让他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两个挟持着人质的混混见求生无望,竟同时举刀砍向手里的人质。 距离太远,李恪哪怕拼尽全力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孔仙儿即将化做刀下亡魂。 “小姐,快跑!” 就在李恪以为孔仙儿要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代价的时候,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绿萼突然暴发,侧身替她挡住了刀,并将她推的踉跄了几步。 别看就是几步之差,却成功的让孔仙儿躲过了杀身之祸,而绿萼自己却身中两刀,直接扑倒在血泊之中。 “小萼!”反应不及的孔仙儿瞬间呆住了,脑子像是被引爆一颗巨型炸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小萼怎么了? 巨大的刺激让孔仙儿发生了短暂的智力退化,站在原地呆呆,只觉得绿萼背上的冒出的血是那样的猩红刺眼。 懊恼与悔恨充斥着她的脑海,如果今天不出来,如果自己再机灵一点,如果那个姓杨的动作再快一些……。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李恪与刘全望着利用绿萼拖住自己二人,四散而逃的黑龙会混混,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 没意义了,如果因为他们几个而耽误了救人,反而得不偿失。 刘全在李恪的授意下,上前伸手在绿萼的颈部搭了搭,片刻起身摇了摇头:“如果能够尽快止血或许还有救,只是……。” 李恪黯然点头,示意刘全不用多说,自己全都明白。 倒是边上的孔仙儿,听到‘有救’二字,顿时如梦方醒,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冲上来死死抓住李恪的衣袖:“杨公子,求你救救她,一定要救她。小萼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做不到,做不到。” 李恪手腕上传来的感觉让他能够体会孔仙儿的焦急,心中对她的看法不由淡一些,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孔小姐,医者父母心,如果有办法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刚刚你也听到了,救人最重要的是止血,而我们现在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止血。” “那,那怎么办!小萼不可以死的!”孔仙儿何尝不知李恪说的是实话,望着地上被刘全扶起来的绿萼,情绪有些崩溃的喃喃自语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固执的要去找李恪那个混蛋讨公道,就不会遇到那些坏人,小萼也就不会受伤。” 欸! 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呢! 李恪瞬间放弃了劝说孔仙儿的想法,脑残的小妞儿想哭就哭去吧,哭死算了,老子就算想到了办法也不告诉你。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心好意来救人,结果竟然救了只白眼狼,郁闷的李恪抬脚在刘全腿上踢了一脚:“别抱着了,占便宜没够是吧,我告诉你,再耽误下去人就真死了。” “啊?!三,三公子,你的意思是人还有救?”在李恪逼视下,刘全将冲到嘴边的三殿下硬生生改成了三公子。 李恪懒得跟刘全废话,蹲下身子接替他的工作,扶绿萼扶住:“你去把马车赶过来,先把人送上马车,然后你去弄些蜘蛛网回来,多弄些。抓紧点时间,我怕等会儿黑龙会的人会回来报复。” “明白。”事关李恪的安全,刘全不敢耽搁,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街对面把自己的马车赶了过来,两人配合着将绿萼抬上车之后,又抓紧时间去弄蜘蛛网。 忙碌的二人终于引起了孔仙儿的注意,尤其是绿萼被抬上马车之后,李恪也跟了上去,当着她的面撕开其背后的衣服。 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孔仙儿大惊,冲上去叫道:“你要干什么!” 对于白眼狼,李恪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手上动作不停,瞥了孔仙儿一眼:“如果我是你,我会关心什么时候与黑龙会结的怨,而不是质疑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孔仙儿此时也看出来,李恪撕开绿萼的衣服是为了方便处理伤口,心中不禁又升起一线希望:“你的意思是小萼还有救?”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李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他处理过最大的外伤仅止步于那一层薄膜,像绿萼背上这种长达数寸,流血不止的外伤别说是处理,见都没见过,哪还有心思去照顾孔仙儿的情绪。 好在孔仙儿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李恪不能打扰,望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 都说专心做一件事情的男人是最迷人的,此时的李恪在孔仙儿眼中也是如此。 看着他不断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一点点为绿萼清理身上的血污,那专(紧)注(张)的样子让孔仙儿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爷爷认真做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不为外物所动,专心致致。 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很好的大夫吧,刚刚他好像是说‘医者父母心’来着,说的真好,一般的庸医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在车上替伤员清理身上的血污,一个站在马车下呆呆的看着,直到刘全双手各抱着一大团蜘蛛网跑了回来。 “三公子,蜘蛛网找来了,你看这些够不够用。” “够不够也就那样吧,东西给我,你去赶车,咱们快走。”李恪将两团蛛网接过来,发现孔仙儿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由瞪了她一眼:“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点上车,等着黑龙会的人回来抓你啊。” “啊,等等我!” 再次听到黑龙会,孔仙儿心中一惊,连忙手忙脚乱的往车上爬,到了车上还没坐好,刘全已经把马车催动起来,带着一路烟尘离开了这片混乱的坊市。 第十三章 ?你可以叫我杨大能 马车中,李恪顾不上东倒西歪的孔仙儿,第一时间将手里的蜘蛛丝压在了绿萼后背的伤口上面。 蜘蛛丝是由生物异蛋白构成,可以被人体吸收,可以加速血液凝固。 李恪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看来的,只希望记录这些的人没有撒谎,否则绿萼这丫头死定了。 当然,李恪也知道蜘蛛丝里面会有细菌,有可能引发伤口感染,可是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以后会不会感染。 好在科学的力量是无穷的,蜘蛛丝覆盖到伤口上,很快便发挥了作用,皮肉翻卷的伤口里不再向外渗血。 为绿萼止血的过程落入孔仙儿眼里,让她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蜘蛛丝竟然可以止血,这么神奇的吗?! 面上古井无波李恪在孔仙儿眼中瞬间变得无比神秘。 无畏,敢于向恶势力发起挑战。 正义,同情弱者,帮助他人。 智慧,医术高超,博学多才,蜘蛛丝这种看上去一无是处的东西都能拿来止血。 与之相比,李恪那个挑战国子监,把爷爷气吐血的自大狂就是个渣渣。 “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去照顾一下你的侍女,我估计她的命暂时应该是保住了。” 李恪的声音打断了孔仙儿的胡思乱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再看。 这可丢死个人了,希望他不会把我当成花痴吧。 孔仙儿紧张的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连忙起身蹲到伏在对面座位上的绿萼身边,假装查看起她的伤势。 看着孔仙儿毛毛躁躁的样子,李恪很是无语:“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她的伤口,否则伤势恶化再继续出血,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孔仙儿吓得连忙把手收回来:“啊!我,我不知道。” “唉,算了,你还是别动她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以你的家世应该可以找来长安城最好的医生来给她诊治。” “回家?”李恪的话让孔仙儿瞬间意识到,自己有大麻烦了。 第一次偷偷出门就遇到了绑匪,而且自己还差点死掉,这要是被爷爷知道,非把自己送会山东老家去不可。 “不行,我不能回家!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让我爷爷知道今天的事情,杨公子,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我求求你。” 李恪皱了皱眉,今天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按说黑龙会这样的江湖帮会一般应该很少会跟朝廷中人打交道,更不用说绑架朝廷高官的家中子弟。 能让他们不顾后果的出手,背后一定有极大的势力在给他们打掩护。 一边是传承前年的孔家,一边是隐身幕后的庞大势力,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掺和进去。 想到这里,李恪对着昏迷中的绿萼努努嘴:“那她怎么办,你怎么解释她的事情。” “这个……”孔仙儿眨眨眼睛,一脸为难的看着李恪:“杨公子医术高明,我能不能把绿萼托付给你照料。嗯,如果你有什么条件的话,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满足你。” “条件?”李恪玩味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孔仙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孔仙儿被看的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将手挡在自己胸前:“你看我干什么,我警告你,不准提过分的条件。” “呵呵……”李恪失笑一声,摇头说道:“你放心吧,我虽然还没成亲,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饥不择食? 孔仙儿顿时满头黑线。 瞎了吧你! 本姑娘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 长安城追求本姑娘的人都能围着东市站一圈,怎么就入不得你的眼了。 李恪压根没在乎孔仙儿的想法,摆摆手继续说道:“条件什么的就算了,反正我要的东西你也给不了,你能给的我也不需要。” 孔仙儿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有话要说,但很快被李恪再次打断:“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绿萼就暂时交给我。 但是,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最好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爷爷,让他也能提前有所准备,被以后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下手的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孔仙儿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听李恪如此说,顿时紧张起来。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爷爷有可能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否则像黑龙会这样的江湖帮会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动手。” 说实话,李恪此时都快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孔颖达那老家伙纵容国子监监生弹劾自己的便宜老娘,自己不计前嫌的救了他孙女不说,还以德报怨好心提醒他小心背后有人算计。 大唐像自己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但让李恪没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孔仙儿兜头盖脸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了,一定是三皇子李恪那个败家子!” 李恪:(⊙_☉) “肯定是他,就是他前几天把我爷爷气的吐血,没想到,那个败家子竟然如此无耻,竟然勾结江湖人来算计我爷爷。 杨公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爷爷,到时候再请皇帝陛下替我孔家做主。” 疯了吧你! 李恪的心里疯狂的咆哮着,老子就是李恪,是老子救的你。 可是他也清楚,现在自暴身分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孔仙儿的脑洞说不定会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闹剧。 “对了,杨公子,不知你怎么称呼?我,我以后要如何才能找到你?”短暂的沉默,孔仙儿恢复了冷静,终于想起打听李恪的身份。 不过,此时的李恪已经快要被她给搞崩溃了,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她。 “找我就算了,你的丫鬟如果我能治好,就让她自己回去找你,万一治不好,我就拉她去填坟,到时候会让人把她埋骨的地方告诉你。至于我叫什么……”李恪顿了顿,翻着白眼说道:“你可以叫我杨大能。” 第十四章 ?全都乱了(上) “这是什么破名字,你是不是在骗我?” 杨大能,怎么可能有人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孔仙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恪在骗自己。 “这就不错了,当初要不是我爷爷拦着,我现在就叫杨出息了。” 李恪继续胡诌八咧,反正他又不打算告诉孔仙儿自己到底是谁,以后就让她满世界找杨大能去吧,能不能找见就看她的运气。 马车在布政坊的外面停了下来,四周喧闹的声音和熟悉的环境让孔仙儿有了一丝安全感,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绿萼:“杨,杨公子,帮我好好照看小萼,我一定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李恪摆了摆手:“行了,快点走吧,再耽搁下去,这丫头就死定了。” 孔仙儿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下了马车,突然想起还不知道李恪住在什么地方,却发现那架载着绿萼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 …… 孔仙儿已经消失了两个时辰,孔家上上下下都要急疯了,府上下人被逼的恨不能老鼠洞都去掏上两把。 孔颖达脸色铁青,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三个孙子,拍桌怒吼:“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你们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孔家老二孔浩文,也就是孔仙儿的父亲见老头子真的生气了,连忙劝道:“父亲息怒,估计可能是仙儿在家里待的闷了,出去逛街了吧,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找找找,人都丢了两个时辰了,你们现在上哪儿找去!” 孔颖达愤然起身,对静立身后的老仆沉声吩咐道:“备车,去蜀王府。” 去蜀王府干什么? 孙家众人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前些天孔仙儿的确说过要去找三皇子李恪的麻烦。 完了,出大事儿了,李恪那家伙听说好色如命,仙儿独自一人过去岂不是养入虎口。 想到此处,孔家众人大急,小字辈的干脆直接冲出房间,命人去马厩牵马。 慌乱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爷爷,大伯,父亲,几位兄长,你们这是怎么了?” “嘎!”孔家众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这人谁啊?! 认真打量半天,孔父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小女儿,急急上前:“仙儿,这两个时辰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爷爷不知道有多担心你。还有,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女孩子家家扮成男人干什么。” 孔仙儿微微低头,偷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孔颖达,瘪瘪嘴说道:“小萼有亲人来长安了,我这不是陪她去看看么。” “绿萼有亲人来长安?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她亲人进府,还有绿萼那丫头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好了老二,既然仙儿没事,大家就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老夫累了,仙儿你跟爷爷到书房来,爷爷有事问你。” 孔颖达人老成精,看出孔仙儿的言不由衷,打发了一头雾水的晚辈,独自一人带着孙女去了书房。 一场密谈之后,孔仙儿满脸委屈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孔老头儿砸了自己心爱的砚台。 谁也不知道这对祖孙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那次密谈之后,所有人出门时护卫增加了一倍。 …… 李恪将孔仙儿送回去之后并未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去了西市那边胖大海刚刚租下来的店铺。 绿萼的伤势极重,已经容不得再继续耽搁下去。 将人抬到铺子里之后,吩咐人去烧开水,准备缝衣服用的针和线,等到一切都准备好,李恪已经洗好了手,皱着眉头坐到了绿萼的身边。 “殿下,接下来要干什么?”刘全满头雾水的看着李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时间很紧,他却一点都不着急。 “你会缝衣服么?” “缝衣服?”刘全摇摇头:“不会。” “那算了,你负责按着她好了,如果她醒了,你就想办法让她继续晕过去。” “啊?!我……” 刘全想要问问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办法让醒过来的绿萼晕过去,但李恪却已经拿起了被弯成鱼钩一样的缝衣针,托着长长的线,在沸水中泡了泡,然后对着绿萼背上的伤口扎了上去。 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绿萼忍不住浑身颤抖。 看着眼前的一幕,饶是刘全见惯了生死,依旧眼珠子乱跳。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呐,人都这样了,还要拿针来扎。 嗯,好吧,实际情况也许并不是这样。 刘全其实心里很清楚李恪这是在救人,可这救人的方法也太血腥了吧,硬生生把人当成麻布口袋来缝。 蜘蛛丝止血,丝线缝合伤口,望着绿萼背上渐渐合拢的伤口和密密麻麻的丝线,刘全的渐渐接受了这种他从未见过的治疗外伤的方式。 不知不觉中,绿萼背上的伤口被一点点缝合好,等到最后一针结束,李恪长长出了口气,把手里在针线远远丢开:“好了,这丫头运气不错,暂时应该是活下来了。” “好了?这就好了?”刘全瞪大的眼睛。 李恪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是说缝好了,至于完全康复,能挺过伤口感染那一关再说吧。” “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先抓点补气益血的药吧,能不找大夫尽量不要找。” 李恪犹豫片刻:“我觉得黑龙会的事情很有蹊跷,如果找了大夫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们顺藤摸瓜找上我们。” 刘全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不错,敌暗我明,如果我们去找大夫,一定会被黑龙会的人打听出我们的来历。” “行了,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不行的话找人带着她去洛阳医治,现在这丫头已经可以搬动了,送去洛阳不成问题。” 李恪说话的时候,思绪已经飘远。 大唐这个时代太危险了,动不动就是刀光剑影,说不得真要抓紧时间把酒精弄出来,没有消炎药,致少也要弄点消毒的东西来撑撑门面。 …… 城南,大安坊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庞威看着被手下喽啰抬回来的二当家,脸上的刀疤像蜈蚣一样扭曲着。 愤怒的声音咆哮而出:“查,给老子查,一定要把那姓杨的给老子找出来。” 第十五章 ?全都乱了(下) 二当家废了,李恪的一记窝心脚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好歹也是皇室素质教育的产物,对付那些武功高手或者杀场老将也许不是对手,但对付一个毫无防备的普通人,没踹死已经是李恪手下留情的结果。 看着躺上床上,形同废人,说上两句话就气喘如牛的二当家,屋中众人无不生出兔死狐悲,同仇敌忾之感,恨不能手刃仇手。 就在此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大当家且慢,且听小生一言。” 黑龙会大当家庞威的眼一瞪,看向来人:“怎么,胡师爷打算阻止老子报仇?莫非那姓杨的跟你有关系?” “非也,非也。”胡师爷迈着方步从外面走进屋子,先是探头看了看半死不活的二当家,接着说出一番道理。 “大当家急于替兄弟们报仇的心思,小生可以理解,小生也想抓住那姓杨的给二当家出气。 只是,查可以,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查。而且我们还要防备孔颖达那厮事后报复,好歹他也是当朝三品,孙女在长安城被劫,如何能够善罢甘休。” “嘶……”庞威倒吸一口冷气:“那,你说怎么办?” 之前光顾着生气了,竟然忘了还有孔颖达的事儿呢。 “嘿嘿”胡师爷嘿嘿一笑,捻着颌下几绺鼠须:“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当家怎么把王家给忘了,这次的事情可是太原王氏委托咱们做的,没理由出了事情,他们置身事外吧?” “不错,这次的事情全都是因为那姓王的,如今二当家几同废人,那姓王的不出点血可不行。” “去找那姓王的去,太原王氏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反正老子烂命一条,拼一个算一个。” “当家的,你说怎么办吧,要不要咱们晚上把那姓王的给剁了。” 屋中黑龙会的大小头目群情激愤,纷纷将目标转向王氏一族。 与孔颖达的官方背景相比,五姓七望的名头并不足以让人畏惧,隐约间这些家伙甚至还有些小期待,真要是把王家那个嫡子给绑了,说不定换来的钱更多。 至于后果,这么多年黑龙会干的坏事还少么,大家伙儿到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庞威在几个手下的叫嚣声中,心思也活泛起来。 伤了二当家的那个姓杨的短时间肯定找不到,孔家又惹不起,说不得还真要在王家那边讨点好处回来才行。 …… 王家辉这几天过的可谓是春风得意,全身上下骨头都轻了七八斤。 尤其是在昨天晚上,老头子亲口答应,可以划拨给他一万五千贯活动资金,让他用来采购黑糖与李恪那个败家子交易,更是让王家辉开心的恨不能抱着老爷子亲上几口。 实话实说,他之所以一直看李恪不顺眼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嫉妒。 看着李恪一掷千金,嫉妒。 看着李恪挥金如土,嫉妒。 看着李恪花钱如流水,嫉妒。 该死的李恪,听说那家伙去燕来楼吃饭打赏伙计五两银子都不带找零的。 多豪横,多气派。 不过,现在本少的机会也来了,一万五千贯要不了多久就是会成三万贯,到时候老子打赏直接给十两,同样不用找零。 王家辉美滋滋的想着将李恪踩在脚下的日子,虽然这并不现实,可谁还没有点追求了不是。 只是,王家辉忘记了乐极容易生悲。 就在他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的时候,之前派去联系黑龙会的跟班常远山跑了进来:“王兄,王兄,不好了,出大事情了。” “嗯?”王家辉一惊之下差点跳起来,面色十分难看的问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王兄……”常远山四下里看了看,见屋中没有外人,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兄,出事了,黑龙会那边失手了。” “失手了是什么意思。”王家辉皱了皱眉,旋即黑着脸道:“你的意思孔仙儿已经知道了我要对付她?” “那倒是没有。” 王家辉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没好气的训斥道:“没有你急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黑龙会今天上午明明已经找到机会把孔仙儿给绑了,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关头被一个姓杨的家伙给坏了好事。” 常远山哭丧着脸说道:“黑龙会为此折损了四个兄弟,就连他们的二当家也被那姓杨的给废了,孔仙儿也被姓杨的给救走了。 另外,黑龙会大当家觉得这次损失全完是因为咱们而已,刚刚派人来找我,说是让咱们出五千贯钱做为补偿,否则就要对王兄你不客气。” “呵呵,黑龙会大当家是吧,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威胁本少。” 王家辉被气笑了,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威胁,而且还是被一个市井流氓威胁。 暴怒之下,想都没想就吩咐道:“远山,你现在就去外面放出风声,就说我王氏出一千贯买黑龙会大当家的人头,三天之内无论是谁杀了黑龙会大当家,一千贯的赏金就是他的。” “啊?!一,一千贯?” 王家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去办事吧,事成之后,本少亏不了你。” …… 乱了,全都乱了。 太原王氏花一千贯买黑龙会大当家人头的消息传出,顿时在长安城引起轩然大波。 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太原王氏一定是疯了,竟然花这么大的代价来买一个江湖帮派头头的人头。 而在某些消息灵通的人眼中,这一切成了王家辉痴情的表现。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侥幸逃得一名的黑龙会混混和牙行的伙计都是劫持事件的亲历者,回去之后难免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相熟的亲戚朋友。 于是,整件事情口口相传之下就变成了如下版本。 【黑龙会受人指使劫持孔仙儿未果,王家辉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掷千金为心上人复仇。】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孔家人素来低调,几乎从不与人结仇,到底是谁指使的黑龙会呢! 第十六章 ?李恪的过往 “岂有此理,查,给老夫去查,看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孔颖达咆哮着,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凡事都要讲证据,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造谣污蔑一位亲王幕后操控劫持绑架的后果不是孔家可以承担的。 况且就算事情真是李恪做的又能怎么样,事情就算闹大了,充其量也就是打板子禁足的罪名。 然后呢,你孔家怕不怕以后人家老爹找别的理由报复你,挤兑你。 老孔怕啊,老孔怕死了,毕竟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所以老孔当天就对孙女下了封口令,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可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天,几乎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捅到朝堂上,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想瞒都瞒不住了。 …… 与愤怒的孔颖达相比,王家辉则欢乐的多。 悬赏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李恪莫名其妙的躺枪,替自己背下了黑祸,估计千夫所指的情况下,他就算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吧。 看了一眼眉宇间带着喜色,前来报信的常远山,王家辉对他勾了勾手指。 常远山立刻凑上去:“王兄,有什么吩咐?” “你抓紧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把黑龙会知道真相的人全都给本少灭口,本少要把这件案子办成一件铁案,明白吗?!” 常远山心领神会,重重一点头:“明白,王兄放心吧,我这就去办。” …… 王家大宅深处,年近七旬的家主王文正听着管家的陈述,浑浊的双眼微微的眯着,如果不是放在案头的手一直在轻轻扣击着桌面,几乎让人以为他早已经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王文正这才缓缓开口:“你是说家辉那孩子为了孔颖达的孙女,花了一贯去买黑龙会大当家的人头?” “正是!” “知道是谁指使黑龙会的人做的这件事么?” “据推测好像是三皇子安排人做的。” “又是那个李恪?哼,此子仗着身负两朝皇室血脉为所欲为,迟早有一天,必为自己惹下滔天大祸。” 王文正摆摆手:“算了,皇室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等下你去告诉家辉,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孔颖达的嫡亲孙女,宜室宜家是他的良配。” “是,家主。”管家等了片刻,见王文正再没有其它吩咐,这才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 皇宫大内,两仪殿,御书房。 顺着敞开的大门,李恪溜着门边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父皇,您找我?” “孽畜,给朕滚进来。”李世民看到李恪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娃也不知道随谁的性子,打小就让人头疼。 别人不想做的,不屑做的,不敢做的,到了他这儿,都会乐此不疲,甚至还常常引以为傲。 记忆最深的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当时的李世民还住在秦王府,在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的合力倾轧之下,地位岌岌可危。 这一日,正午时分突然阴云密布,李世民站在王府前的广场上,仰望着如同被墨汁染就的阴云,脊背虽然依旧笔直,心中却带着一丝悲哀。 可就在此时,李世民的余光瞥见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广场一角假山上,肩上抗着属于他的镔铁枪,身后还拖着长长的铁链。 小三? 这孩子想干什么? 心情沉重的李世民的第一反应是担心,第二反应是愤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跟着凑热闹,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了不知道吗,抱着个铁枪爬假山,怕雷劈不死怎么着。 而此时的李恪已经爬到了假山的顶上,也不知他是事先有所准备还是怎么着,反正就那么摆弄几下,镔铁枪便竖在了假山上,那长长的铁链也不知怎么被他连接到了铁枪上面。 这样的一幕落在了秦王府几位陪着李世民发呆的幕僚眼中,没人知道李恪想要做什么,出于担心当时担任十八学士之首的杜如晦就打算把李恪劝下来。 结果,就在此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长空,直直向院中劈了下来。 完了! 这是当时在场所有人唯一的念头。 而就在下一刻,奇迹发生了,从天而降的闪电竟然对近在迟尺的李恪视而不见,硬生生在半空拐了个弯,劈在了镔铁枪上面。 耀眼的电光下,毫发无伤的李恪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跪下,处在变声期的声音稚嫩中带着一丝沙哑。 但这声音却像那道闪电,撕裂了李世民心中的那片阴云:“父皇天威盖世,必将一统天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一道道闪电凌空而下,好似是镔铁长枪化身仰首向天的巨龙,正准备撕裂苍穹。 李恪那沙哑的声音已经被雷声所遮蔽,但那些原本已经准备放弃的幕僚和秦王府的将士却再次扬起了斗志。 整座王府,无数人拜服于地,于惊雷中宣泄着心中的喜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日后,玄武门流血成河。 又三日,李世民继承太子之位。 再两月,太上皇李渊禅位,皇太子李世民正式登基称帝。 再四月,改元贞观! 在现在的李世民看来,没有当初老三那背着铁枪爬上假山的壮举,没有他那一跪,今日的大唐到底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是个未知数。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世民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李恪这个败家子,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如今却变本加厉,开始勾结江湖匪类。 “父皇,您找我有事?” 李恪的声音打断了李世民的回忆,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孔颖达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跟黑龙会扯上关系的,从实讲来。” 欸?! 黑龙会这么有名的吗?竟然连老头子都知道了? 这两天一直忙于鼓捣蒸馏酒装备的李恪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第十七章 ?母爱如海 “父皇也知道黑龙会,我跟您讲一件有意思的事,就前几天吧,孔颖达那老家伙的孙女被黑龙会给绑架了,要不是我就在附近,孔老头现在估计都在准备办婚礼了。” 李恪幸灾乐祸的讲着租房期间的见闻,毕竟是在自家老头子面前,不用有什么顾忌。 不过李世民听着听着觉察出不对味儿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救了孔颖达的孙女?” 李恪理直气壮:“对啊,不然呢?” “不是你雇佣的黑龙会?不是你对孔颖达怀恨在心,故意找人坏了他孙女?” “父皇您这话说的,我恨孔颖达干嘛,要说恨也是他恨我才对。” 说了半天,李恪终于反应过来了,鸡头白脸的道:“欸,不对啊。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雇佣的黑龙会?” “难道不是吗!” 李世民很快抓住了李恪的语病,沉声问道:“既然你说是你将孔颖达的孙女救了下来,那为何她回家之后只说是被一个杨姓年轻人救的,对你只字未提。” 就这比较尴尬了。 李恪摸了摸鼻子,臊眉耷眼的说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么,那丫当时口口声声说要找我给他爷爷讨公道,我觉着她烦,就告诉她我姓杨,叫杨大能。” “噗……” 杨大能?亏你想的出来! 李世民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不过转念一想,老三这败家玩意儿从小就不怎么着调,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一点都不奇怪。 而且,他没说自己叫杨大能耐就已经够给孔颖达那孙女面子的了。 “这么说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把李恪给自己胡乱起名的事情放到一边,李世民再次向他确认。 “肯定不是我做的,父皇您要是不信,刘全当时也在现场,而且我还救了孔老头儿家的小丫鬟,那丫头被砍了两刀,差点死了,多亏了我医术高明,硬是在阎王爷那儿把这丫头给抢回来了,当时您不知道,我……。” 李世民见他越说越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就回去吧!哦对了,要是有时间就去你母妃那边看看,别让她太担心你。” 人证什么的既然都有了,李世民也就懒得跟李恪再废话,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实话实说,对于李恪这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整天把我爹有的是钱挂在嘴上的儿子,李世民也是头疼的很。 如果不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开始影响到朝局的稳定,他才懒得去管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李恪走出御书房之后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牛毛细雨。 下雨了,家里的房子还漏着天,看来今天又要去西市的铺子里睡了。 摇摇头,李恪晃悠着去了杨妃的住处,随手丢给守在外面的禁军十两银子,算是请他们喝酒,在一片谢声中走了进去。 杨妃这几天过的一直是提心吊胆,一会儿担心李恪在外面会不会又惹了什么麻烦,一会又担心他在外面办那个什么诗会会不会没有钱。 总之,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妃,孩儿给母妃请安。”李恪进屋的时候,看到杨妃正在桌前写着什么,不敢太过靠近怕把她吓到,远远便轻声施礼问安。 “啊!”杨妃乍一听到李恪的声音还以为是听差了,直到转过头才发现,竟然真的是李恪:“恪儿,你什么时候进宫的?真是,外面还下雨呢,也不知道打伞。” 李恪憨厚一笑:“嘿嘿,娘,我身体好着呢,再说雨又不大,没事儿。” “再好的身体也不能这么糟践,你现在还年轻,现在不注意,等到老了病就都找上来了。”杨妃尽管在数落李恪,但眼中的那份慈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自从李恪成年,在外面开府之后,杨妃已经有整整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儿子。 以天整天围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时候,总觉得他烦,可现在见不到了,又想的厉害。 李恪很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便任由杨妃像提线木偶一样一会儿拉拉这里,一会儿揪揪那里。 等看到李恪背上已经湿透,杨妃不由微微有些恼怒,瞪视着屋内一圈的太监宫女:“你们一个个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拿巾子来给恪儿擦擦。小蝶,你去后面把陛下上次拿来的人参和鹿茸都包起来,等下给恪儿带回去。” 呼啦一下,屋里那里看热闹的宫女太监瞬间全都忙了起来,煎茶的煎茶,给李恪擦拭的擦拭。 都是杨妃宫里的老人,李恪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很不耐烦的直接丢出几锭银子,摆摆手说道:“去去去,都一边儿去,本王要跟母妃说说话,全都滚蛋。” “谢王爷赏。”宫女太监得了赏钱,乐的眉开眼笑,再看杨妃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全都退了下去,将空间让给他们娘俩。 等到人全都散了,杨妃这才一指头戳在李恪的额头上:“就知道乱花钱,要赏他们娘这里有钱。” “娘,我又不差这点,赏给他们,他们对你也能尽心尽力的照看不是。” “尽胡说,前几天你不是还说要办什么诗会,光奖金就五千贯,要是算上办诗会的钱,怕是没有一万贯都下不来。” 在杨妃眼中,李恪总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好像不数落他几句就缺了点什么。 ‘狠狠’教训他一顿之后,起身从一边的博古架上拿过一只古朴的盒子,递到李恪手中:“恪儿,你一个人在宫外,身边又没个体己人,娘没什么可以帮上你的,盒子里的东西你拿着,回头有机会就卖了吧,换点钱也好满足日常开销。” 这一刻,李恪鼻子酸酸的,手里的盒子感觉有千斤之重。 他很清楚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从杨妃头上的原本三根金簪变成现在的一根玉簪就能猜到,里面装的一定是母亲全部的首饰。 这钱自己要怎么花! 别说自己根本不缺钱,就算缺钱,这些东西也不能拿去换成钱来花啊。 第十八章 ?库房塌了怎么解 李恪一直在宫里待到晚上,陪着杨妃用过晚膳才抱着装有首饰的盒子出来。 没办法,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真的不缺钱,奈何老娘跟本不相信,非要让他把东西拿走。 为了不让老娘太过伤心、失望,李恪只能勉强答应,打算把东西拿回去存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搞几套新款,一起给老娘送回去。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而且比中午的时候要大上不少。 李恪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撑着油纸伞,漫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 就在他默默的感受着母爱的伟大,努力回忆着后世各种珠宝首饰的款式的时候,就发现一个胖子鬼哭狼嚎的冲了上来。 李恪一惊,连忙把首饰盒紧紧抱在怀里:“你谁啊,干什么!” 胖子踉跄着差点栽到地上,哭丧着脸道:“殿下,是我啊,海胖子。” 朦胧的夜色下,李恪终于看清,面前站的可不就是自己王府的管事海胖子么:“海胖子,你跑来宫里干什么?吓死本王了,我还以为你要抢我宝贝呢。” 海胖子咧了咧嘴,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跟我开车是吧。 还抢你宝贝,说的好像我抢来就能用似的。 好在海胖子已经习惯了李恪时不时的不着调,飞快的摇了摇头,急吼吼道:“殿下,您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家里的库房塌了一座,十几万斤黑糖啊,全都被压在下面啦。” 说完这些,海胖子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不管李恪打算用黑糖喂猪也好,拿来当饭吃也罢,反正为这几十万斤黑糖整个蜀王府那是下了血本了。 可如今倒好,一场雨直接塌进去三分之一,这特么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海胖子心情忐忑的等待这命运的宣判,就在他以为李恪在酝酿什么大招的时候,却见某人双眼放光,语气中带着兴奋:“那破库房终于塌了吗?!太好了!” “嘎!”海胖子一下子就傻了。 听到库房塌了,十几万斤黑糖被毁,出现这种反应正常吗? 又或者殿下被刺激疯了?! 海胖子被吓坏了,吧唧跪到地上,声音颤抖的哀求道:“殿,殿下,您要是生气就打奴才一顿,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奴才啊。” “狗一样的东西,本王吃饱了撑的才有心情吓唬你,赶紧给本王滚起来,别在宫门口给我丢人。” 李恪一脚踹过去,把个胖海子踹了个跟头,见他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库房塌了是好事,是老天爷照顾,你家王爷等这一天都等了快半个月了,赶紧滚起来,跟我回去。” “啊?哦!”海胖子见李恪好像真没有发火的意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远处招了招手。 很快,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正是刘全。 望着李恪的马车在雨中远去,守卫禁宫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闷笑:“哎,你们说,三皇子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库房塌了真是好事?” “屁,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没听说十几万斤的黑糖都被冲了雨水么,那可都是钱啊,咱们的三皇子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那可不一定,三皇子可是长安出了名的败家子,没准人家是真的高兴。” “高兴?我看是当着咱们的面拉不下脸来,瘦驴拉硬屎硬撑吧。” 带队的禁军校尉见手下越说越离谱,沉声呵斥道:“够了,都把嘴给老子闭上,一个个的,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了吗?!” 禁军们不敢再说话了,不过表情上却有些不以为然。 没人觉得各知库房倒塌,十几万斤黑糖被毁的消息李恪会高兴,再怎么说也是价值好几千贯的东西,随着一场雨就这么没了,就算是败家子也得心疼的够呛。 马车在夜幕中穿行,路有些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李恪却已经等不急了,扯过海胖子:“前段时间我让你准备的漏斗和水缸还有木炭都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备齐了,漏斗和水缸各一百,木炭粉大概有五万斤左右。”胖大海一直觉得今天的李恪有些不正常,库房塌了啊,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行,东西备好了就行,这次记你一大功,回头自己领赏钱去。”李恪并未多做解释,事实上解释也没用。 回到王府,整个府邸人声鼎沸,两百王府护卫挥汗如雨,正在拼力拯救那些被压在倒塌库房下面的黑糖。 看到这一幕,气的李恪跳脚骂道:“干嘛呢,都特么干嘛呢,谁让你们搬那些黑糖的!下雨呢不知道吗!” 啊?! 护卫们目瞪口呆。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殿下,塌了的库房里面有十几万斤的黑糖,那可是好几千贯啊。” “好几千贯怎么了,我爹是皇上,有的是钱,不差这点。你们,赶紧都给本王回去休息,区区几千贯算得了什么,你们要是得了风寒,本王还不得心疼死。还愣着干什么,都休息去,下这么大的雨还让兄弟们干活,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有没有良心!” 胖大海:“……” 刘全:“……” 众王府护卫:“……” 这就是传说中败家子的豪横? 你别说,听上去还真让人心里暖暖的。 几千贯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士兵的身体,不要因为几千贯得了感冒。 多好的王爷啊,宁可自己受损失,也不让士兵受苦,两百王府护卫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在一天,就不让任何人伤到王爷。 毕竟这样的傻缺王爷不好找了,死一个少一个。 打发了护卫们各自去休息,李恪带着胖大海跟刘全去了倒塌的库房。 塌掉的库房除了几根木梁,其它部分全部都是用黄土构建。 在李恪接手这座宅子之前,一直是被当成牲口棚用的,直到李恪接手才把荒废了不知多久的牲口棚改成了仓库,用来储存黑糖。 结果没想到,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塌了! 第十九章 一桶黄泥水带来的变化 塌成废墟的库房前面,李恪望着面前一片狼藉的现场,亲自动手从里面拖出一袋子黑糖。 胖大海想要帮忙,却被他一脚踹飞。 拖哪一袋黑糖,从哪里拖一袋黑糖都是有讲究的,这个蠢蛋之前安排人去‘抢救’黑糖的行为就已经让李恪火冒三丈,这次竟然还敢来。 相比于胖大海,刘全则要稳重的多,只是帮李恪撑着油纸伞,并在需要的时候,从腰间摸出寒光闪闪的匕首递上去。 装有黑糖的袋子轻易被匕首刺穿,随着李恪将破口划开,里面露出一抹白色。 白,白色的?! 里在装的明明就是黑糖怎么会是白色的? 重新跑回来的胖大海脸一下子就白了,着急忙慌就想解释:“殿下……” “别废话,尝尝。”李恪不等胖大海说完,直接用匕首挑起一部分白色的东西递到他的嘴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胖大海眼一闭,心一横,伸出舌头在刀尖上舔了舔,心里想着这东西该不是砒霜吧。 欸! 甜的?! 下一刻,胖大海陡然睁大了眼睛,激动脸上肥肉都在颤抖:“甜,甜的,殿下,这不是黑糖,这是糖霜啊。” 所谓糖霜,也就是白糖,因为提炼困难,在大唐常有一斤糖霜一两银的说法。 看着面前原本满满的,现在已经缩水到以前三分之一大小的口袋,胖大海的肥脸都扭曲了:“殿下,这里面是糖霜啊,这,这都怪奴才,是奴才没有好好检查,早知道那些糖商会犯傻,把当糖霜当成黑糖来卖,老奴怎么也不会放在这间库房里啊。” “糖商犯傻,你傻他们都不会傻。”李恪一脚又把胖大海崩出去老远,没好气的骂道:“用你那不开窍的脑袋好好想想,整个京畿地区能有多少糖霜,有没有五百斤,卖错了,我发现找你来给我当管家才错了。” “啊?!”胖大海有些傻眼。 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看看地上的小半袋糖霜,又看看塌成废墟的库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这库房的原因吧? 难道这间库房是宝地,把黑糖放进去几天就会变成糖霜? 想到这里,海胖子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殿下,奴才对不起您啊,是奴才没有看守好家,把宝贝库房给弄塌了,都是奴才的错,您打死奴才吧!” 凄风冷雨夜,四下无人的荒僻宅院,海胖子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渗人。 李恪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么了,给刘全使了个眼色:“刘全,听到他的要求了吧,打,不用给本王留面子,只要不打死就行。”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一顿拳脚过后,鼻青脸肿的海胖子终于老实了,屁颠屁颠跟在李恪身后,五十斤的黑糖一背就是两袋,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漏斗。 揍人的刘全也不轻松,抱着一口四五十斤重的大缸不说,缸里还装着七八斤的木炭、黄泥若干。 三人随意找了一间偏僻的屋子,李恪指挥着海胖子先用木炭将漏斗的底部塞满,接着又让他把黑糖倒进漏斗里,等到一切都搞定之后,叫过已经活好了黄泥水的刘全。 “把黄泥水倒进去。”李恪指着放在缸口上,装满黑糖的漏斗,对刘全说道。 “殿下……”胖大海刚准备劝说几句,李恪眼一愣:“你闭嘴!再敢废话,腿给你打折。” 胖大海不敢吱声了,老老实实退到一边,看着刘全将满满一桶浑浊的黄水倒进了漏斗里面。 造孽啊,黑糖就算不值钱,拿去喂猪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胖大海的心都快碎了,眼睁睁看着黄泥水将黑糖淹没,随着漏斗里的水位一点点下降,里面渐渐露出一点白色,等黄泥水全部降下去之后,里面的黑糖全都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 “咯,咯咯……” 胖大海心跳陡然加快一倍,喉咙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呻吟,不大的眼睛瞪的跟铜铃差不多。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桶黄泥水,就能把黑糖直接变成糖霜,虽然整个过程让糖的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二。 可尼玛糖霜多少钱一斤,黑糖多少钱一斤。 近百倍的差距离好不好,就算三斤黑糖出一斤糖霜,又能怎么样,算算成本,三斤黑糖的正常价格不过三十斤左右,就算再加上木炭也不会超过三十五文。 黄泥水?黄泥水不要钱! 缸和漏斗都可以再利用。 关键问题是,家里现在有好几十万斤的黑糖啊,这还不算前几天殿下跟王家那个败家子买的那一百万斤。 对,王家那个才是败家子呢,没那个脑子还偏偏想要占便宜蠢货! 再看自家殿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仅凭着一桶黄泥水就能变废为宝,把黑糖变成糖霜。 对了,一百五十万斤黑糖除以三等于多少来着,好像是五十万吧。 五十万斤糖霜,一斤一贯钱,那就是五十万贯……。 “嗝~”海胖子算着算着差点把自己算出心梗来,俩眼珠一翻‘嘎’直接晕过去了。 刘全的状态也没比海胖子好多少,心里同样掀起惊涛骇浪,不过这家伙总是一副死人脸,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做为常年跟着李恪混的主儿,李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没有刘全不知道的。 之前李恪买黑糖的时候,整个长安的人都说这娃没救了,其败家程度跟他那个外祖父毫无二致。 却不知,王者就是王者,谁又能想到区区一桶黄泥水就彻底颠覆了一切,坐拥数十万斤糖霜,说出去那些以前嘲讽过殿下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脸在长安混。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如此多的糖霜,卖给谁呢? 刘全有些担心的看向李恪,突然觉得,自己家这位殿下还不如去败家呢,至少还能省心一点。 总比现在坐拥宝山,眼睁睁看着数十万斤糖霜堆在那里卖不出去强吧。 天啊,想想就头疼,真不知道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鼓捣出这么些糖霜真的好么? 第二十章 ?既然是败家,那就败个大的 海胖子被刘全饱以老拳唤醒之后,对李恪惊为天人。 顶着一对熊猫眼,谄媚的道:“殿下,高,实在是实!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价值十来文的黑糖变成了糖霜,奴才佩服。” 李恪瞪了海胖子一眼,嫌弃道:“滚一边去,你口水都喷出来了,恶心不恶心。” 马屁拍马腿上了。 海胖子讪讪的笑着退开两步,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李恪用属于刘全的匕首在漏斗中的糖霜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见海胖子满脸便秘的表情,哼了一声:“有屁就放,憋着不难受啊。” 海胖子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涎着脸陪笑道:“殿下,不是奴才多嘴啊,奴才只是想提醒您,咱们仓库里面可还有几十万斤黑糖呢,单靠刘全一个人只怕三五年也处理不完这么多的黑糖吧?” 李恪皱了皱眉。 你还别说,海胖子这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自己的王府上上下下连那二百保安都算上,也不到三百人,而就这三百来人,也不可能全都弄来处理黑糖吧。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嘿嘿,殿下,奴才觉着吧,您这制作糖霜的法子有些简单,最好还是别用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参与,万一被他们学去了再教给别人,咱们不就亏了么。” “你哪那么多屁话,直接说正题。”李恪又开始不耐烦了,这海胖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话多。 “是是,奴才的意思是,咱们为什么不找些宫里清退的刑余之人呢,这些人在宫里做了一辈子,无儿无女,与外面又没什么联系,用他们远比雇佣一些不相干的人强上百倍。” 海胖子的建议不错,李恪决定采纳,宫里出来的家伙懂规矩,知尊卑,有眼力价,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关键是,那帮家伙其实挺可怜的。 伺候别人一辈子,到老了还要被无情的抛弃。 算了,就当是替老头子祈福积德吧,反正家里也不差那几口吃的,招进来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也能让自己心安。 海胖子见李恪答应了,乐的是眉开眼笑,一个劲称赞殿下仁义。 刘全在边上也不住点头。 三皇子既然能体恤怜悯一些毫不相干的宫人,对他们这些身边的体己人自然不会过于苛责,将来老了也不至于没个下场。 挺好的! …… 西市,位于东北角最显眼位置,从未开张的铺子终于打开了大门。 但让人好奇的是,铺子虽然开张了,但却并未像其它同行那样挂出商品名目。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这家铺子做的是什么生意时,一个长相富态的白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站到店伙抬出来的桌子上面。 什么鬼,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长安城永远不缺少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胖子诡异的行为,纷纷驻足观望。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胖子倒是不怯场,站在桌上举起手里的铜皮大喇叭,一句话将在场众人震了个东倒西歪。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三皇子为回馈长安百姓,特地从西域购进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原价每贯一斤,现价五百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 “啥玩意儿?!” “特地从西域购进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这人疯了吧?!”有人操着外地口音表示着自己的惊讶。 边上一片就是本地人的家伙不屑的笑笑:“嘿嘿,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刚刚你没听到么,这可是三皇子的店。三皇子是谁你知道么?那可是长安城有名的败家子,花高价买来的东西减价往出卖一点都不奇怪。”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儿?哎,那我现在去买点,事后那个三皇子不会觉得亏了找我讨债吧?” “放心吧,肯定不会,三皇子败家那可是长安城都有名,你要是不买,不让他败家,那才是仇人呢。” 人群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觉得李恪这位三皇子肯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可能高价购进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儿来。 也有一些聪明人,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一个骗局,大着嗓门在下面问:“胖掌柜,五百文一斤糖霜,你们该不会限量购买吧,要是一个人只能买一两,那不是坑人么。” “骗人?”胖掌柜站在桌上,不屑的撇撇嘴,大拇指向后比了比:“看看清楚,这可是三皇子的金字招牌,说是五百文一斤,那就是五百文一斤,只要你有钱,我们就有货,绝对的童叟无欺。 当然了,你们要是想一两一两的买,我们店也卖,不过只能等大客户买完了,才能轮到你们。” 胖掌柜的声音刚落,下面又有人喊道:“胖子,我要一百斤,你店里有货吗?有就有我送到平康坊,货到付款。” 有钱人啊! 虽然糖霜的价格降了一半,可一百斤至少也要五十贯,众人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当然,也许有多人在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 一百斤糖霜,长安的市面上一年差不多也就这么大量,不是价格太贵,而是没货没渠道,有钱你也进不着货。 而就在众人纷纷羡慕说话之人能够借此机会发上一笔横财的时候,胖掌柜开口了:“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五百斤以内概不送货。” “嘎!”围观的众人瞬间哑火,齐齐抬头看着桌上的胖子。 “五,五百斤以内不送货?”之前还特别豪横的家伙也蔫儿了,涨红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敢说你店里有五百斤糖霜?” “切,别说五百斤,就算是五千斤,五万斤,鄙店也有。”胖掌柜用鼻孔对着下面的众人,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说道:“开店之前,我们家殿下说了,小打小闹没意思,既然要败家,那就败个大的!” 我的也去的,五万斤。 按照一斤糖霜亏五百文计算,五万斤那就亏了两万五千贯,要是还有存货,只会亏的更多。 李恪这是要死啊! 第二十一章 ?钱多到装不下怎么办 李恪的败家行为像一阵旋风,瞬间席卷整个西市。 带来的结果就是,不管手里有多少余钱,全部拿来投资,毕竟傻子虽然年年有,但是绝不会多,万一这五百文一斤的糖霜很快卖光了,还去哪儿找发财的机会。 除了抢购还是抢购。 一百斤以下的购买量连铺子的大门都进不去。 低于五百斤的走路都不敢抬头。 只有那些一次购买量超过千斤的,才能扬眉吐气的坐在铺子里喝上一口热水。 至于茶? 不好意思,那是给五千斤以上的大客户准备的。 后宅,钱富双眼放光的看着外面汹涌的人群,偶尔再看一眼自家的堂兄,怎么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牛啊,太牛了。 以前说自家堂兄因为家境贫寒,自己净身入宫当了太监,心里还觉得有些惋惜。 人这一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那点事儿么,切了还有什么意义。 可谁也没想到,咸鱼也有翻身的机会。 曾经落魄到吃百加饭的堂兄现在抖起来了,每日流水上万贯的生意竟然想都没想就交到自己手里。 再想想以前自己做生意那会儿,为了三五十文钱,就对别人点头哈腰赔笑脸的日子,简直就是白活。 “行了,别看了,今天能来的都不是什么大主顾,还用不着你出面。”胖大海慢条斯理的喝干了碗里的茶,看了一眼从一个时辰前就抖个不停的堂弟。 钱富嘴角抽了抽:“堂兄,这,这还不是大场面?您的意思是明天还有更大的客户?” “这算什么大场面,小打小闹罢了。” 胖大海撇撇嘴,似乎在嘲讽钱富少见多怪:“真正的大主顾现在都回去弄钱去了,毕竟谁都不可能随时随地在身边放着几千上万贯铜钱。” 钱富愣了愣,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堂兄说的是,是小弟少见多怪了。” “行了,今天的场面我已经给你撑起来了,以后如何经营就要看你的表现。记住,身为殿下的下属,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明白了吧?” “明白,不过……”钱富有些纠结:“堂兄,外面都在说,咱们主子是败家子。” “那就让他们说,主子自己都没反驳,你急什么。记住,忠心!” 胖大海最后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堂弟,看看外面的天色,见时间已经不早,便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伙计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掌柜的,出,出问题了!” 胖大海:“……” 钱富:“……” 出问题了? 谁这么大胆子,胆边生毛了怎么着,不知道这是谁的产业么?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钱富有些紧张的问道。 毕竟他才是这家铺子的真正掌柜,他堂兄只是今天过来帮他撑场子而已。 伙计表情很是怪异,在钱富的追问下,吱唔着说道:“钱,钱太多了,没地方装了。” “嘎!”钱富做了好些年生意,还是第一次听说,开店开到钱多的没地方装。 “不是,之前咱们不是腾空了两间屋子装钱么?” “是啊,可是已经装满了,现在除了掌柜您这间屋子,咱们已经没地方放钱了。” …… 如果有可能,李恪一辈子都不想靠近皇宫一步。 可是,不来不行啊。 西市的铺子已经因为钱太多,不得不停业了。 真有意思,听说过赔钱赔到停业的,也听说过货卖光了停业的,钱太多停业是什么鬼。 果然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李世民看到李恪就头疼,见他进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问道:“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么。” “父皇,我不仅仅是肉来了,骨头也来了。”李恪讪笑着,一脚将站在老头子身边的太监踹开,拿过茶水亲自给老头子倒上。 “别在那嬉皮笑脸的,说,是不是又惹货了?”李世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小子半点上进心都没有,一门心思想着做败家子,让人头疼的同时又有些无可奈何。 “父皇,看您说的,孩儿是那种经常惹祸的人么。”李恪打了个哈哈,眼珠提溜乱转,想着如何跟老头子开口。 这次赚的钱有点多,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有数千贯的进帐,估计等到明天至少也得好上万贯,没个大点的库房,还真装不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安全,西市那铺子虽然也有人看守,可到底不如正八经的钱库安全。 李世民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从小到大,就这小子最不让自己省心,不惹祸? “行啊,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这几天朕公务繁忙,没事儿你也别来了。” “啊?!”李恪顿时有些傻眼。 “不是,那啥,父皇,您要这么说孩儿还真有点事儿,那个,您看这段时间能不能把京兆府的钱库借给孩儿用用。” “噗……”正端起茶吸溜的李世民直接就喷了。 ”借钱库?你借钱库干什么?” “借钱库肯定是装钱啊!父皇,孩儿这几天赚了点小钱,这不是琢磨着我那王府太破,放着不安全么,正好现在刚刚开春,京兆府的钱库空着也是空着,您就借我使使呗。” 李世民揉了揉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恪。 赚了点钱? 朕没有听错吧? 败家子能赚钱? “老三,你确定你刚刚说的是赚钱?” 李恪从老头子眼中的那份质疑与不屑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嘲讽,精神上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那肯定是赚钱啊,父皇,您干嘛这么看我,您还信不着我么。” 李世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错,朕的确信不着你。” 好吧,我能说什么呢,这就是传说中的亲爹吧。 李恪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父皇,要不您还是给我批个条子吧,写个手谕也成。这次可是不少钱呢,万一丢了孩儿是败家子倒是无所谓,可最后受损失的不还是您么。” 第二十二章 ?程岚的任务和王家的打算 李世民最终还是给李恪写了道手谕,一个破库房而已,想用就让他拿去用吧,不图别的,只为让自己耳根子能清净点。 至于赚钱,开什么玩笑,这小子不来跟自己要钱就不错了。 听起来像是很不负责任,可就像李恪说的,李世民还真不差他败出去的那点钱。 千把百贯而已,算什么啊。 在别人看来,李恪的血脉和身份有问题,可在李世民看来,李恪与李承乾、李泰一样都是自己的儿子,既然在权力上无法满足他,那就在经济上满足他的要求好了。 敞亮,豪横,这就是李世民。 …… 长安城的消息传的很快,李恪无耻败家的行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传的尽人皆知。 一贯钱一斤的糖霜只卖五百文,而且据说品质远比西域来的普通货色要强。 败家败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卢国公府后宅,程咬金把这个消息当成笑话讲给崔氏和几个儿子、女儿,末了龇牙瞪眼的对程处默他们几个威胁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以后都给老子离那个败家子远一点,再让老子听到你们在一起喝酒,打折你们的腿。” “爹,俺们只是一起喝点酒,又没败家,不至于把腿打断吧?”程处默试图改变老程态度,毕竟这年头儿找一个能败家的朋友不容易。 “那小子沾上毛比猴儿都精,你们几个跟他混在一起肯定没好果子吃,这事儿娘支持你爹,以后啊,你们都离他远点。”崔氏这次难得的没跟老程做对,反而旗帜鲜明的站到了同一战线。 程家三兄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咧开大嘴:“娘,您是不是太抬举他了,李恪能比猴都精?就他那书呆子一样的傻样?” “哥,三皇子可一点都不傻。” 年龄最小的程岚依偎在母亲自边,听到兄长说李恪傻,没来由就是一阵不舒服,皱着鼻子反驳道:“能用三副楹联打败国子监祭酒,让国子监到现在都不敢直视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傻子。” 程处亮眼一瞪:“不傻?上好的糖霜,五百文一斤一贯钱不卖,这不是傻是什么。” 程岚强撑着道:“说不定是进货的价格便宜呢!” “就算是便宜,难道卖一贯不比五百文赚的多?” “好了好了,处亮,你是哥哥,应该让着点妹妹。”崔氏见这兄妹俩越说声越大,一人给了一指头,最后疑惑的看着程岚问道:“岚岚,你跟李恪很熟么?为什么一直替他说话?” “啊?我,我没有。”程岚一下子从崔氏身边跳开,紧张的道:“我跟长乐是好朋友,三皇子又是长乐的哥哥,我这是讲义气,嗯,就是这样,爹,你说过人一定要讲义气的,对不对。” 程咬金一看到闺女,啥立场都没了:“哈哈哈……,对,乖囡说的都对,人就是要讲义气,哎,就像老子跟你们秦伯伯一样。” 经过老程这一打岔,崔氏下意识忽略了程岚的异常,坐在一旁算计起要不要明天也去买些糖霜回来。 五百文一斤的糖霜,机会太难得了,就算不拿来当成投资,留着自家吃也行啊。 只是,这件事可不敢让老程知道,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想着想着,崔氏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自己女儿,见程咬金正在教训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把程岚拉到一边:“岚岚,既然你跟长乐是好朋友,李恪你应该熟悉吧?” “算是熟吧,怎么了?”程岚一脸迷糊的问道。 之前母亲提到李恪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变脸了。 “也没什么大事,你看你要是跟李恪熟的话,能不能帮家里买些糖霜回来,不用多,一……一万斤吧。” 一万斤还不用多? 程岚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想不答应吧,又受不了崔氏殷切的目光。 “试问问吧,按照爹的说法,估计明天会有许多人去抢着买糖霜,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你这丫头,谁让你排队去买了,你不是认识李恪么,就直接找他拿货,钱什么的你放心,娘明天一早就给你准备好,到时候直接带过去。” 崔氏恨铁不成钢的在女儿头上点了一指头,顺便提点道:“记得叫上长乐,你一个闺女,直接找李恪那个败家子不像话,听懂了没!” 程岚犹豫着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 明明人家已经在亏钱了,自己家不想着帮忙,反而落井下石。 现在李恪可能是在败家反应不过来,可万一以后反应过来怎么办,大家还要不要见面了。 …… 同样的一幕在许多长安的大贵族家里上演。 不过,这些人大多不像老程家一样有门路,就算家中子弟有与李恪相熟的,为了不跟他扯上太大关系,也很少会让小辈出面。 王家大宅,王家辉同样得到了消息。 这段时间,因为悬赏的事情,这位王大少可谓是春风得意,家里老爷子对他的义举大加赞赏,孔家甚至还派家中子弟特地上门答谢。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那个黑龙会的大当家庞威竟然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辉,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没听到你爷爷在问你话吗!” 骤然传来的声音让王家辉心中一惊,连忙抬头:“对不起爷爷,刚刚孙儿有些走神。” 王文正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问你,对李恪地价出售糖霜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跟他前段时间找你买黑糖有关系。” “这不可能。”王家辉十分肯定的说道:“黑糖的事情孙儿有过了解,需要很长进间的晾晒才能提取极少量的糖霜,所以他现在出售的糖霜肯定与孙儿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既然如此,明日你再去一趟蜀王府吧。” “爷爷,您的意思是?” “去收购他的糖霜,记住,有多少收多少。不许多问,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只要做好老夫安排你的事情就好。” 第二十三章 ?胳膊肘向外拐的长乐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家辉离开之后,其父小心的向自家老头子发问。 在明知糖霜价格偏低的情况下依旧全力收购,对于王家来说表面上好像占了便宜,可实际上的隐形损失不可估量,至少在皇帝那里就交待不过去。 王文正意味深长的笑着,突然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朝庭这段时间正在整理《士族志》,李唐皇室被列为第三等,陛下震怒责令房玄龄重新修订,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重修《士族志》属于极小范围事件,与平民百姓可以说毫无关系。 可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士族志》代表了身份、地位、传承、名声等等。 就拿没有修订过的《士族志》来说吧,五姓七望位列一等,李世民曾多次要求与其联姻,都被几家的老头子以身份不对等而拒绝 是不是很生气? 是不是很绝望? 没错,这就是上流社会的阶级划分,就算是皇室,也要遵守的不成文的约定。 王木敦,也就是王家辉的父亲突然明白老头子的意思了,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 重修《士族志》代表了李世民对世家新一轮的打压。 收购糖霜已经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上升到了家族地位博弈的高端智力角逐,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 李恪并不知道《士族志》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人打算恶意收购糖霜。 当然,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 已经死过一次的李恪其实活的很简单,中心思想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精心算计,这些都没用。 惹急了老子,直接打上门去,捅死一个够本,捅死俩赚一个,只要老头子一天不死,了不起就是个发配边疆。 “哐哐哐” 迷迷糊糊中,李恪只觉得窗子被人砸的‘哐哐’做响,勉强睁开眼睛:“谁啊,大清早的,作死啊!” “哥,快点起来,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大清早。” 娇憨的声音传来,李恪清醒了些:“长乐?” “对啊,我跟岚岚来看你啦。快点起来,大懒虫。” 长乐公主李丽质站在窗子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框,一副不把李恪弄起来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有求于人的程岚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拉了她一下:“长乐,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三皇子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也说不准。” 长乐停下手上的动作,美目流转,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不是吧岚岚,我哥昨晚没休息好你都知道?” “什么啊!”程岚的脸瞬间涌起一抹嫣红:“长乐,你再乱说我跟你急啦!” 屋中的李恪知道,有长乐这小机灵鬼在,觉肯定是睡不成了,要是继续睡下去,鬼知道这丫头会想出什么样的鬼点子来折腾自己。 “好了好了,长乐,我这就起来行了吧。” 片刻之后,睡眼惺忪的李恪打开了房门,打着哈欠道:“我说五妹,你是不是上辈子跟我有仇啊。” “嘻嘻,哥,今天的事情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是岚岚求着我来找你的。” 长乐笑的像是一只偷到鸡的狐狸,反手拉过满面羞红的程岚:“岚岚,我哥起来了,有什么事你就跟他说吧,放心,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哥也能给你弄下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哪有大清早起来,堵着别人门提要求的。 程岚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找长乐一起来了,被调侃不说,还要提出更加过份的要求,简直丢死个人。 “程小姐,长乐在家里被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在程岚尴尬到极点,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李恪打破了这份沉默。 望着李恪那略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俊脸,程岚的心莫名跳动了几下,想到之前长乐之前的调侃,连忙低下头,苍白而又无力的解释着:“没,没什么,我们是好朋友。”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顺便瞪了一眼坏笑的长乐。 看把人家姑娘都挤兑成什么样了,再这样继续下去,指不定闹出什么误会呢。 “既然是好朋友,那就不要太客气了,就像长乐一样,叫我三哥好了,反正我跟处默他们也很熟,就跟亲兄弟差不多。” 亲兄弟么? 尽管之前她一再的告诫自己,之所以对李恪感兴趣,只是因为诗词,可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心里还是涌起些许失落。 或许是自己自做多情了吧,这家伙就算是败家子,可归根结底也有着三皇子的身份,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个将门之女。 说实话,其实现在程岚自己都分不清楚对李恪是什么样的感觉。 要说讨厌,这个真的说不上,经过几次的接触,她发现李恪并不如传说中那样劣迹斑斑。 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清澈中带着欣赏,完全不像其他那些纨绔子弟,总是充满了欲望。 可越是这样,程岚越是有种被排斥的感觉。 李恪的彬彬有礼与温和善良下面,隐藏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傲;清澈如水的目光与千篇一律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深深的蔑视。 是的,程岚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 同时这种感觉也让她对面具下真实的李恪更感兴趣。 长乐被李恪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胡乱开玩笑,发现程岚的表情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哥,你最近是不是在卖糖霜,岚岚的家里正好也想买一些,你能不能帮帮她?” 李恪笑了笑:“行啊,回头我交待胖大海一声,需要多少直接去装就是。” 需要多少直接去装? 程岚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这么值钱,犹豫片刻道:“三皇子……” 长乐第一时间打断程岚,“哎呀,你怎么还叫三皇子,我哥不是说了,让你叫三哥嘛,快,快叫,叫了说不定能省下好多钱哦。” 完了,这妹子要不得了。 李恪哭笑不得的看着向自己挤眉弄眼的长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第二十四章 ?不要钱你怎么不早说 李恪不是不知道长乐有给自己和程岚牵线搭桥的意思。 事实上,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他与程岚的确到了应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只是上辈子的记忆让李恪实在很难对十几岁的幼齿小姑娘提起兴趣,程岚也好,更加漂亮的孔仙儿也罢,在他眼中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 所以,对于长乐的好意,李恪只能敬谢不敏,笑着摇头说道:“程家妹子,你别听长乐胡说八道,糖霜这东西其实并不值什么钱,需要多少你只管让人来装就是,至于费用嘛,等有时间了,让你哥请我喝顿酒就行了。” 长乐的眼睛一瞬间瞪的老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不要钱,你知不知道岚岚家要多少糖霜?” “很多么?”李恪愣了片刻,迟疑着说道:“我现在手里只有不到十五万斤,要是程家妹子要的数量超过这个数,我就无能为力了。” “嘎!”长乐和程岚同时呆住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十五万斤,十五万斤糖霜? 你这是把西域和波斯、大食那边的糖霜全都买光了么? 更关键的是,这家伙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放出豪言后会亏多少钱,而是手里有没有那么多的库存。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自己把所有的糖霜全都拿走么。 程岚呆呆的看着李恪,心潮起伏,很难形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前几天听人说太原王氏那个嫡子为了追求孔仙儿一掷千金,可是跟李恪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就是一千贯的悬赏么,有什么了不起。 人家三皇子十五万斤糖霜,说送就送,那是十五万斤糖霜啊,就算是五百文钱一斤,加起来也要七万五千贯。 长乐在这一刻对李恪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七万五千贯啊,说送就送,这要是被程家人知道了,还不得巴巴直接把闺女连夜嫁过来? 亏自己还费劲吧啦的想给三哥牵线搭桥,跟三哥的手段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长乐与程岚的沉默落在李恪的眼中,不由让他一阵牙疼。 都不吱声算什么鬼,难道十五万斤还不能满足程咬金的胃口,这老货是打算后半辈子拿糖当饭吃不成。 李恪有点后悔把话说的太满,可当着长乐的面也不能太耸,让她脸上挂不住。 索性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要是十五万斤还不够的话,再过一个月我这里还能有大概三十万斤的货源……。” 还有三十万斤?! 程岚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三哥,我娘说只要一万斤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的。” 李恪忐忑不安的心情微微一松。 一万斤糖霜成本不过四百贯左右,这点钱他还是亏得起的。 “行吧,那你先跟长乐在这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让人装车,等走的时候你带回家去就好了。” “啊!哥,你,你真不要钱啦?” 尽管李恪之前说糖霜不要钱,随便装,可长乐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 如今,听到李恪真的不要钱,白送程岚一万斤糖霜的时候,又觉得十分后悔。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跟程岚开玩笑说‘叫一声三哥’能偏宜很多钱了。 程岚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三,三哥,不给钱不成的,五千贯钱呢,小妹再大的脸面也不能让你一下子损失这么多。” “怕什么,就当是送你的改口钱了。” 李恪大咧咧的一摆手:“再说,我是败家子嘛,有钱任性,拿自己的东西送人,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到做到,很快,李恪便将胖大海从外面叫了进来,安排他去旁边临时搭建好的仓库提货。 一万五千斤,多的就当是赠送。 …… 中午时分,卢国公府,崔氏正指挥着仆役从打开的钱库往外搬钱。 一斤铜钱重六斤四两,五千贯就是三万两千斤,十多个仆役搬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到上气不接下气,才算彻底搬完。 一水二十几辆大车,车上装着满满的铜钱看的让人眼晕。 程处默三兄弟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等着消息,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妹妹那边与李恪谈好条件,他们三个就会带着钱出发。 只是,这都等了一个上午了,也不见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李恪那小子手里已经没了存货,还是觉得程家好欺负,想要多要点钱。 就在兄弟三人急不可耐,准备杀奔蜀王府,找李恪问个清楚的时候,一个跟着程岚离开的护卫匆匆忙忙从前院跑了进来。 “大小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万五千斤糖霜。” 老二程处亮一下子跳起来:“什么?这就把糖霜带回来了,小妹她不是没带钱么?” 老大程处默撇撇嘴:“没带钱怎么了,凭我们老程家的脸面,难道还能差了他李恪的钱不成。” 老三程处弼挠挠头皮:“难道只有我注意到小妹带回来的是一万五千斤糖霜,不是一万斤么?大哥,二哥,咱们装的钱不够啊。” 护卫露出一个无力的表情,望着三兄弟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根本插不上话。 直到负责去谈判的程岚走进来:“你们三个有完没完,还不带人去前面搬东西。” “欸,小妹回来啦!” “快快快,小妹,快来坐下休息休息。” “小妹,我们这不是正商量着尽快把钱送过去么。” 被三个黑熊一样的兄长围在中间嘘寒问暖,不禁让程岚再次想到了李恪。 同样是哥哥,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人家长乐的哥哥,待人和气,彬彬有礼。 再看自己的哥哥,五大三粗,说话像吵架。 越看他们三个越烦,索性每人腿上踢了一脚:“都不用去送钱了,这些糖霜都是三哥送的,不要钱。” “不要钱?”程处默三兄弟皮糙肉厚,程岚一脚踢上去连点反应都千奉。 倒是那句不要钱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要钱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咱们再去一趟,这次一定多装一点回来。” 第二十五章 ?京兆府的钱库被装满了 “你们三个给我站住。” 崔氏愤怒的声音让程处默他们几个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站到旁边:“娘,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几个浑小子,也不问问那李恪为什么会送你妹妹一万五千斤糖霜,还敢冒冒失失前去讨要,你们就不怕这一万五千斤糖霜成了你妹妹的嫁妆!” 崔氏恨铁不成刚的一个个看过去,手指虚点,一副‘你爹回来有你们好看’的态度。 程岚听到‘嫁妆’二字,原本平静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润:“娘,您说到哪里去了,不过就是些糖霜,怎么就扯到嫁,嫁妆。” “哼,娘这个提醒你,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给骗了。” 崔氏教育女儿道:“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那些花花公子的手段什么没见过,李恪那个混蛋小子无缘无故送你这么多糖霜,要说对你没有企图,娘是第一个不信。” 程岚瘪瘪嘴,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不会忘记自己在李恪那里看到的东西,区区几桶黄泥水眨眼间就把黑糖变成糖霜,再经过简单的晾晒,传说中的‘西域优质糖霜’就新鲜出炉了。 三比一的比例之下,一斤糖霜的成本绝对不会超过四十五文,连人工都算上,一万斤的成本充其量也就是六百贯。 李恪的叮嘱犹在耳畔响起:“程家妹子,你要的糖霜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但是我需要你替我保密,至少在长安市面的糖霜价格降到一百五十文之前,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告诉我这些。 回家的路上,程岚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同样,长乐也搞不懂李恪为什么要把秘密分享给程岚,这种秘密难道不应该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告诉么。 “财帛动人心,长乐,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 面对长乐的质疑,李恪宠溺的在她头上拍了拍:“而且你觉得如此简单的提炼方法,能够保密多长时间?假如有一天,‘秘方’被泄露,你觉得那些花大价钱购买糖霜的人会不会暴跳如雷?尤其是程咬金那个破落户,咱们惹不起啊!” 长乐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把糖霜卖那么贵呢,五百文一斤,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抢疯了。” “可是他们选择了隐瞒身份不是么。” 李恪嘴角微微翘起:“商场如战场,对那些想要占我们便宜的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 看着李恪脸上那熟悉的笑容,长乐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寒。 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三哥,那些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三哥终于要露出獠牙了么? 败家子,绔子弟,长安城那帮家伙到底要被坑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三哥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秘方公开?” “快了,最多两个月。” 一个月后王家那批黑糖就会到货,再利用一个月时间把这些黑糖加工成糖霜。 嗯,两个月足够了。 到时候那些疯狂抢购糖霜的家伙一定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想到秘密被公开之后,糖霜的价格直接被压到百文一斤,现地高价收购糖霜的那些人哭天抢地的样子,李恪的嘴角不自觉得带上一丝微笑。 ……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恪手里的糖霜像是卖不完一样,每天都在大量的出货,再换回大量的铜钱存入京兆府的钱库。 区区五天之后,京兆府尹林庆之就疯了,不顾手下阻拦,直接递牌子进宫。 不行了,受不了了。 钱库借出去装钱?没问题! 派人守着那些钱?也没问题! 可你不能没完没了的往这儿送啊,知道的这是京兆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改户部了呢。 …… 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陛下这两天也在发愁。 就在昨天的早朝,自己不过提了一嘴想要翻修芙蓉园,立刻就被御史言官给批了个体无完肤,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了。 李世民知道,这大部分都是《士志族》的祸,还有一部分是李恪那小子之前挑战国子监的后遗症。 很郁闷啊,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穷的连五千贯都拿不出来。 否则修一个园子何必要拿到朝堂上议论,直接从内务府拿钱修也就是了,谁敢哔哔。 可是,不行啊。 没见皇后穿的裙子都已经露脚面了么。 老婆禅精竭虑的操持着皇室这个大家庭,自己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管不顾的挥霍,那样跟老三那个败家子有什么区别。 头疼,穷啊,太穷了。 到底从哪儿弄钱呢,就算不为了修园子,替皇后解决一些麻烦也是好的。 “陛下,京兆府尹林庆之求见。” 门外侍卫的通报让李世民迅速收摄心神,把思绪拉回来:“让他进来吧。” “诺!”侍卫应了一声,步履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满脸苦涩的林庆之走进了御书房,行礼问安之后,吧唧往地上一跪:“陛下,老臣办事不利,请陛下处罚。” 李世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给林庆之安排什么任务了,疑惑间,出言问道:“林卿到底所为何事,且说来听听。” “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给过三皇子一道手谕,说是让京兆府把钱库借给三皇子。” 李世民点点头:“确有此事。” 林庆之深吸一口气:“陛下,老臣无能,京兆府恐怕不能完成陛下的吩咐了。” “为何?”李世民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自己难道说话已经不好使了么,就这么点小事,林庆之都要百般推脱。 而就在下一刻,林庆之一句话说的李世民目瞪口呆。 “陛下,非是老臣不尽力,实在是三皇子送来的钱财数量太大,京兆府钱库已经无力承担,再这样下去,三皇子送来的钱财就只能堆在院子里了。” “嘎”李世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京兆府理论上能存十万贯铜钱的钱库被存满了?! 老三这个混蛋到底往里面存了多少钱? 第二十六章 ?陛下驾到 “这逆子干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钱财?” 如同普通的父母一样,听到儿子短时间内多了许多钱,李世民的心瞬间就是一紧,皱着眉头问道:“他在你那存了那么多钱,你有没有问过。” 这还用问? 林庆之狐疑的看着李世民,有些不确定的道:“陛下不知道么,三皇子最近在卖糖霜,一斤五百文,已经卖了快二十万斤了。” “噗……” 李世民用力按着自己的小心脏,生怕它一不小心直接爆开。 五百文一斤卖糖霜,卖了快二十万斤! 原来这就是那小子前段时间说的小生意。 李恪啊李恪,你要死啊你! 朕都快要穷疯了,你却还要败家,宁可让外人占便宜,也不知道把钱拿来孝敬一下自己这个当老子的,简直就是不当人子。 “行了,你不用说了,来人,摆驾蜀王府,朕到是想要看看,他李三郎到底要干些什么!” …… 李恪在干什么? 老实说,这段时间确实挺无聊的。 每天听胖大海汇报又卖了多少糖,又赚了多少钱之外,就剩下摆弄那套蒸酒的工具了。 大大的笼屉,结实的盖子,几根细细的竹管插在盖子的四周,随着笼屉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涓涓细流慢慢顺着竹管流出,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烈酒的浓香。 望着地上坛子里越来越多的透明液体,李恪用手指蘸了些许放进口中。 辛辣、灼热的感觉充斥着口腔,跟后世的白酒根本没法比。 好在李恪需要的是并不是能喝的白酒,而是用来消毒的酒精。所以他根本不用在乎味道如何,只要用最野蛮的方式反复蒸煮,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封起来吧,回头找个机会试试这东西好不好用。”李恪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几个由胖大海招来的老太监将几坛酒精搬走。 绿萼那丫头背上的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炎了,李恪只能安排人把她送进医馆,让大夫来诊治,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活下来。 怪可怜的,不打麻药,直接缝合伤口都挺过来了,要是最后折在感染上面……。 李恪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真死了也只能怪这丫头命不好,谁让当初自己手里没有酒精呢,要是有这东西,活命的机会至少增加一倍。 吩咐余下的几个老太监继续工作,把剩下的材料都用光,李恪抄着手回到前院,才刚一进院子,就被弄的一愣。 “父皇?您怎么来了?”望着脸上写满‘我很不爽’四个字的老头子,李恪自觉的在一丈之外停下脚步。 “朕不能来么,朕要是再不来,只怕还不知道大唐三皇子有如此壮举,特地从西域购进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呵,朕很好奇,你哪来那么多钱从西域收购糖霜!” “嘘!”李世民话音刚落,李恪的脸色就变了,鬼鬼祟祟向四周看了看,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父皇,您小点声。” “怎么,你做得,朕就说不得?” 李恪都快哭了,主动凑到老头子身边,告饶道:“不是!父皇您听我说啊,这个糖霜呢,根本就不是从西域来的,而是孩儿自己提炼的,每斤的成本价绝不超过六十文。”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说多少?六……” 李恪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急的连‘父皇’都不叫了:“爹,爹,亲爹,您小点声,我求您了!” 李世民是真被惊到了,一颗心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之前听说李恪一斤糖霜卖五百文,气的恨不能一巴掌抽死他,现在听说成本价不过六十文,又惊的差点被眼珠子瞪出来。 六十文一斤的东西敢卖到五百文,你真不怕被人打死么?! 不过,转念一想李世民又觉得不对,这小子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说的是真的?糖霜的成本价真的只有六十文?” 李恪嘿嘿一笑:“六十文那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孩儿收黑糖收的太多,把价格炒起来了,否则连人工都算进去,成本绝不会超过四十五文。” “你收黑糖干什么?难道你早就知道提炼糖霜的法子?”李世民狐疑的盯着李恪,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 李恪讪讪:“那倒没有,孩儿之前收黑糖其实是为了养猪。” “养猪?!”李世民眼睛瞪的老大:“你用黑糖养猪?” “孩儿这不是听说用黑糖养出来的猪没有腥味儿么。” 李恪连忙解释:“那个,皇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段时间不是下了场雨么,偏巧当时孩儿存放黑糖的库房因为年久失修被水给泡塌了。 哎呦,您不知道当时给孩儿心疼的呦,要不是胖大海拉着,孩儿早就上吊。” 李世民黑着脸没说话,以李恪这小子脸皮的厚度,他会上吊都出鬼了。 李恪并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兀自满脸兴奋,滔滔不绝:“不过也幸亏有胖大海拦着孩儿,就在孩儿与他拉扯的时候,偶然发现,那些被屋顶流下来的黄泥水泡过黑糖全都变成糖霜了。 后来孩儿又用黄泥水淋黑糖的法子,硬是把几十万斤黑糖全都变成了糖霜。 嘿嘿,父皇,您说这不是巧了么。 如果不是孩儿想用黑糖喂猪,如果不是因为下雨库房塌了,怎么可能发现这么好的发财法子。” 巧倒是真巧,不过拿黑糖喂猪这个想法真的很欠揍。 伟大的皇帝陛下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生气么?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但更多的是开心。 这下修芙蓉园有钱了,那帮狗日的御史言官不是不让朕从国库里拿钱么,还真以为朕没办法了不成。 伟大的皇帝陛下面带微笑,看着还在不停炫耀自己聪明才智的三儿子。 小孩子家家手里握着十多万贯,这怎么能行,万一让人骗了可怎么办。 这年头,骗子太多了,尤其是大唐朝堂上那些个妖魔鬼怪,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老三这么年轻,自己要多替他把把关才是。 第二十七章 ?君无戏言,立字为据 “三郎啊,你可知道朕为何会来你这里?” 老头子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李恪心里咯噔一下,从小到大,每次李世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都没有好事。 “这个,孩儿不知。” 摇头的过程中,李恪试着问道:“难道是又有人弹劾儿臣?” 想什么呢,太自以为是了吧。 李世民负手长身而立,轻蔑说道:“你想多了,不是又有人弹劾你,而是一直有人在弹劾你,若不是朕一直留中不发,你现在早已经远窜三千里了。” “呃,这个,多谢父皇成全。”李恪努力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用你谢,朕是你的父亲,有责任和义务替你遮风挡雨。” 李世民张开左手放在面前认真打量着,口中悠悠说道:“只不过因为你的事情朕与众大臣之间闹的关系很僵啊!很多以前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变的步履维艰。 那些大臣以建国之初百废待兴为由,给朕设置重重障碍。 你知道吗,在宫里,皇后娘娘和你母妃,裙子已经短的到露出脚背了,可朕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恪听着老头子的‘诉苦’,看着在自己面前比来比去的大手,要是再不明白老头子要干什么,就可以去死了。 “父皇不必忧心,正所谓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孩儿不才,愿效仿古人卧冰求鲤,恣蚊饱血,献上铜钱五千贯,以解父皇燃眉之急。”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一句话说的李世民耸然动容,若是大唐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志向,何愁不能传承万世。 只不过,五千贯是什么鬼,打发叫花子呢。 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恪,李世民也不说话,直到把李恪看的浑身发毛,吱吱唔唔道:“父皇,五千贯不少了,您该不会是想要五万贯吧?” “五万贯很多么?你信不信,只要朕开口,现在就有人排着队把钱给朕送来。” 信是肯定信的,不过这年头儿谁的钱能白拿啊。 李恪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努力挣扎道:“父皇,多少给孩儿留下那么一点钱呗,您看孩儿这王府破的,就没有一间屋子不漏雨的,万一再遇到下雨倒塌的情况,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小子够狠的啊,为了不拿钱,连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整出来了。 只是,跟朕斗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些。 李世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这样好了,你出十万贯吧,回头朕修缮芙蓉园的时候,连带你的王府也一起修了。” “噗……”李恪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十万贯啊! 就芙蓉园那破地方,有五千贯足够从里往外翻新一遍了! 至于修缮王府,李恪压根就没指望过。 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李恪哭丧着脸道:“父皇,您这样子真的好么?孩儿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黑糖也需要成本啊,您把钱都拿走了,让孩儿以后拿什么败家!” 李世民咂咂嘴,看着痛不欲生的三儿子,也觉着自己有些过份。 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几乎是大唐一年赋税的二十分之一,自己要真是这样毫无顾忌的拿走了,这小子怕不是会哭死吧。 想着,李世民哼了一声,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禁逗。这样好了,这十万贯算是朕跟你借的行了吧!” 李恪精神一振,立刻把之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双眼亮晶晶的:“君无戏言,立字为据。” …… 太极宫,李世民自从回来之后就变的有些神叨,口中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只有距离他最近的长孙皇后听的清楚,李世民口中说的一直都是一句话:他竟然让朕给他打借条?! 打借条?什么借条? 陛下跟谁借东西了? 带着深深的疑惑,长孙皇后轻声在李世民身边问道:“陛下,您下午是不是去恪儿那里了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世民无奈一笑,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纸来:“观音婢,把这个收好了。” 李二神神秘秘的杨子让长孙皇后愈发好奇起来,当即打开手里那张纸,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 借据: 借方:大唐皇帝。 贷方:蜀王李恪。 借贷双方经有好协商,由贷方出资铜钱十万贯予借方,年利不计。 “噗嗤……” 看着手中不伦不类的借据,长孙皇后直接笑了出来:“陛下,您这也太宠着恪儿了,竟然任由他如此胡闹,为人子女者,当想方设法为父亲分忧才是,怎么可以……” 话说了一半,长孙皇后陡然顿住,目光再次落到纸上:“十,十万贯?陛下,你的意思是下午从恪儿手里借了十万贯铜钱?他手里有这么多钱?” “京兆府的钱库都差点让他给撑爆了,你觉得呢?” 李世民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个老三啊,什么时候能让朕省点心呢!” 长孙皇后附和着点点头。 做为皇后,她肯定不会真的在乎这点钱,可问题是,李恪那小子开府建牙一共才多长时间。 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让他弄了十万贯家财出来,这还是顶着败家子的名头,若不是败家子,指不定让他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呢。 “陛下,那这钱……” “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先拿出一部分把芙蓉园修一下,太上皇的大安宫也好好修整一翻。” 李世民豪迈的一挥手,带着老父亲特有的傲娇:“不用心疼这点钱,朕这些年一直都在替那个逆子背祸,现在让他出点钱怎么了,他还敢有意见?” 这话长孙皇后爱听,抿嘴轻笑一声,重新打量起手中的借据。 没有时间,没有还款日期,这东西说是借据,不如说是一个玩笑。 可正是这样的玩笑,让他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否则,一个亲王主动出钱替皇帝修宫殿,你让朝臣怎么想,让太子怎么想,莫非你有什么非份之想? 第二十八章 虎父尽犬子 一车又一车的铜钱被拉进皇宫,落入有心人的眼中,立刻有了猜测。 这次皇帝陛下应该是被坑的不轻,这不,都开始回血了。 李恪这个坑爹的玩意儿,下手可真狠啊,自己要是有这么个败家儿子,估计早打死了。 消息传开,很快传到了太子耳中。 做为太哥,李承乾自然不能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第一时间找到了李恪。 “三弟,这次糖霜的事情赚了不少吧?怎么样,分哥哥一点,花差花差?” “花差个屁。”李恪眼珠子差点没翻进太阳穴里去,从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十万贯啊,全都被老头子拿走了,就给我留下这么个东西。” “借据?”李承乾拿在手里看了看,哭笑不得道:“满大唐敢让父皇打借条的,除了你估计就没别人了!” “走个形式呗,我总不能直接拿钱给老头子去修宫殿。”李恪耸耸肩膀。 身为皇子,哪怕他明确表示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兴趣,有些规矩却依旧要遵守。 该避嫌的时候要避嫌,该犯错的时候要犯错,想想心都累。 李承乾换上满脸的苦笑:“三弟,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啊!” 李恪重新将借据拿回来,揣进怀里:“所以这东西我得好好留着,将来传给我孙子。” “嘎!”李承乾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咋,你这是想让你孙子以后跟我要钱?” “废话,父债子偿你不懂么?我不敢跟老头子要,难道还不敢跟你要?” “你……”李承乾气的鼻子差点歪了,瞪着李恪半晌没说出话来。 神特么父债子偿,合着老头子就我一儿子是吧? 扯了几句闲篇,李承乾将屋中不相干的家伙全都赶了出去,包括几个跟班护卫也不例外。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才急吼吼的问道:“老三,你该不会把所有钱都给父皇了吧?” 李恪淡定的点点头:“对啊!这次赚的钱全都被老头子带走了。” 这次赚的钱? 李承乾立刻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下次?” 李恪没有说话,只是神秘一笑,给李承乾比了个二十的手势。 “二,二十万贯?”饶是李承乾太子的身份,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当然,老头子只是拿走了这一批次的钱,咱们第二批跟王家订购的一百万斤黑糖可还没到货呢,等货到了再卖出二十万贯问题不大。” 李恪得意的笑着。 自己卖糖霜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老头子那边迟早会知道,与其等到最后被老头子一股脑把所有钱全都拿走,不如先用其中一部分为诱饵,让老头子先出手一次。 这样一来,自己就算再卖糖霜,老头子也不好意思来要了。 李承乾一脸佩服的看着自家三弟,举起来的大拇指就没放下过。 事到如今他也看明白了,老三这是拿十万贯钱先把老头子的嘴给堵上,免得以后老头子见钱眼开,再来伸手。 高,实在是高。 连自己亲爹都算计,是个狠人。 不过,这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老头子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像这种拿干股,又不用担责任的事情,李承乾最喜欢了。 二十万贯,按照之前谈好的条件,他至少能分两成,也就是四万贯,想想都兴奋的有些夹不住尿。 四万贯,好多钱啊,堆在一起老大老大一堆,应该足够自己挥霍一段时间了。 …… 望着李承乾来去匆匆的背景,李恪摇了摇头。 李家的这几个小子,就没有一个争气的。 老大李承乾就像史书里记载的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明没有能力,却总是想着能够雄霸天下,挥斥方遒。 老四李泰就是个书呆子,脑回路与正常人就不在同一个频率上,处理任何事情都过于理想化,完全不考虑是否切合实际。 这兄弟俩也就是仗着长孙皇后还在世,否则早就不知道被人玩死多少回了。 至于下面的老五李佑,老六李愔,老八李恽,老九李治,除了满脑子都是造反念头的老五,其余三个都是面条一样的性子。 可悲,可叹! 李世民这样惊才绝艳的盖世豪杰,几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太过出彩,能够继承他衣钵的。 悲哀啊! 脑子里转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李恪对跟在身后的海胖子勾了勾手指:“回头你给兄弟们每人发十贯赏钱,然后安排他们去西域一趟,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抢也要给我从玉门关运回两百车白叠子(棉花)回来。” “诺,奴才这就去办。”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胖大海并没有问李恪为什么要去买白叠子。 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把李恪交待的事情办好。 李恪说从玉门关运回两百车白叠子,那就一定要玉门关外的白叠子,除此之外,哪怕是阳关外的白叠子也不行。 …… 蜀王府两百护卫,数百辆大车浩浩荡荡驶出长安向西而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城,引起了无数人的讨论。 有了糖霜的前车之鉴,没人觉得李恪派出这支队伍的目的会是并不为人所看重的白叠子。 王家大宅,因为‘下手’晚,并没有收购到多少糖霜的王家辉得到李恪再度派人出关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机会又来了。 “太好了,本少原本还以为没机会完成爷爷交待的任务,没想到,天随人愿,那李恪竟然又不知死活的跑去进货了,管家,管家!” “少爷。” “你马上派人去城西盯着,只要李恪运送糖霜的队伍一回来,第一时间知道本少。” “诺。” “等等,这里有几封信,你抓紧时间派人送出去,告诉收信的人,无论如何,中秋之前也要赶到长安,就说本少在长安扫榻相迎。” “诺!”管家接过几封火漆封口的信笺,匆匆离去。 第二十九章 ?偶遇 海胖子带着人走了,之前存下的糖霜也卖的差不多了。 李恪一下子变的无所事事起来。 躲在家里昏天黑地的睡了两天,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杨妃上次交给他的首饰盒。 该死,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在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李恪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刘全,备车,去西市。” 幽灵一样的刘全从门外冒出来:“殿下,眼下府中人手不全,您看要不要等过上一段时间再出去?” “少来这套,你家殿下现在的名声顶风臭三里,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呢。” 李恪哼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不是在传我跟狗走在一起,别人肯定躲我不躲狗?” 刘全表情扭曲,失口否认:“殿下,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通过刘全的表情,李恪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知道,当下更是郁闷:“口是心非的东西,看到你见烦,还不赶紧滚去备车。” “诺!”刘全见无力阻拦,只能硬着头皮备车去了。 …… 半个时辰之后,西市,张记首饰店。 一副普通人打扮的李恪下了马车,扭头看了一眼路对面正在卖力吆喝着糖霜五百文一斤的伙计,表情有些怪异。 特地从西域购进一批糖霜减价处理。 真是日了狗了。 自己当初怎么就脑袋一抽想出这样的广告词呢。 “公子,这家张记是咱们长安城最好的首饰店,百年老字号!” “百年老店?刘全,你现在也变的不老实了啊。” 李恪撇撇嘴,翻着白眼说道:“长安城从修建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没有超过二十年吧,哪儿来的百年老店!” 因为马车的阻挡,李恪吐槽刘全的时候并未发现马车另一边正站在张记店门口看热闹的小老头。 等到转过马车,来到店前,立刻被小老头给堵个正着。 “这位公子,咱们张记可是从以前的老长安城迁过来的,从小老儿祖爷爷那一代算下来,多的不说,一百五十年还是有的。” 李恪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明白是自己刚刚的话刺激到小老头儿了。 当下笑着拱了拱手,歉然说道:“多谢老丈指点迷津,在下受教了。哦对,不知老丈是这里的掌柜还是东家?这几张图麻烦你看看,能不能照着打造出来。” 张来顺从小就跟着自家老爹学习打造首饰,至今已经有五十多个年头,以他的眼光来看,李恪这个连张记都没听说过的小子绝对是个外行中的外行。 一个外行能设计首饰? 这小家伙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自己打造不就行了,何必来找自己。 基于对自己专业的自信,张来顺连看都没看李恪递上来的图样,只是侧身让开店门:“这位公子,小老儿正是这家店的店东,小店里有许多现成的首饰,不如公子先进去看看,要是实在没有看得上眼的,小老儿再按照公子的图样打造如何?” 张来顺的表现让刘全大感不忿,瞪着一对牛眼死死盯着这老头,大有亮出李恪身份吓死他冲动。 李恪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淡淡一笑,跟在张来顺的身后进了店里。 到了他这个位置,用皇子的身份去踩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除了给自己抹黑,没有任何好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这小老头儿对自己不客气,那只能说他五行缺金,注定与这次的生意无缘。 是的,从打张来顺拒绝了那几张图样开始,李恪已经放弃了在这里打造首饰的念头,之所以会进店,不过是想要看看什么款式比较流行罢了。 “咦,杨……杨公子?” 李恪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孔仙儿,愣了片刻才笑着说道:“原是孔家小姐,上次一别,孔小姐别来无恙否?绿萼姑娘的伤势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吧?” “绿萼已经可以下床行动了,仙儿与绿萼上次蒙公子搭救,一直没有机会向公子当面致谢,惭愧的紧。” 孔仙儿同样没想到会在首饰店遇到李恪,因为太过紧张,表现的多少有些局促。 要知道,这半个月来,她曾多方打听这个杨大能的来历,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却一直都得不到对方半点消息。 若不是对方前段时间特地安排人把已经脱离危险期的绿萼送回来,孔仙儿甚至一度以为杨大能这个人并不存在。 恍惚间,望着长身而立、仪表堂堂的李恪,孔仙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啊,对了,杨公子来张记,可是要给心仪之人买首饰?” “心仪之人?”李恪失笑一声:“呵呵,孔小姐说笑了,在下哪来什么心仪之人,今日来张记不过是亲自为家母设计了几套首饰,想要找地方打造出来罢了。” 没有心仪之人? 孔仙儿的心里下意识的涌起一股小欣喜,樱唇微张,鼓起勇气道:“不知公子要打造什么样的首饰,可否让仙儿看看?” “哦,不过是一些发夹、耳环之类,给孔小姐看看也是无妨。” 李恪随手将拿在手中的图样递了过去,以他对孔家的了解,就算孔仙儿看过了图样,也不会厚着脸皮私下打造,所以就算给她看了也无妨。 另外,李恪也想看看后世首饰的款式是否能被唐人所接受,要是接受不了,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只是,李恪最终还是低估了后世集众家之大成的珠宝设计工艺,与大唐首饰匠人们闭门造车的设计方式相比,后世那种信息大爆炸下的产物首次亮相就对孔仙儿的三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打开图样,只一眼,孔仙儿就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那套水滴型的首饰。 好漂亮!好喜欢!好想要! 可这些首饰却是他要送给他母亲的,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啊! “这些首饰真漂亮,杨,杨公子,这些真的都是你设计的?那你能不能……,能不能……” 望着孔仙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恪如何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问题,孔小姐如果喜欢的话,挑一套也无妨。” 第三十章 ?孔仙儿的心思 原本对李恪手中那几张图并不以为意的张来顺看的有些傻眼。 孔仙儿的身份他比谁都清楚,孔家小小姐,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在街上与男子交谈。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孔家小小姐主动跟一个不起眼的书生打招呼不说,怎么还向其讨要起首饰来了? 嗯,好吧,只是首饰图样。 可有了图样跟首饰有区别么,跟他这百年老店里的首饰相比,图样上面所画的首饰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专属品好不好。 带着异样的惊讶与好奇,张来顺厚着脸皮来到孔仙儿身边:“孔小姐,您手中的图样不知能否给小老儿看看。” “哦,这个……”孔仙儿看了李恪一眼,笑问:“杨公子,可以么?” 可以么? 看似乎简单的问题,却说明孔仙儿将这姓杨的摆在与她相等同的位置上。 苍天啊,我刚刚到底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来顺一张老脸五官都快抽到一起了,心里不住盘算长安城有那位姓杨的大佬。 “算了吧,张记百年老店,张东家眼光也是高的离谱,在下几张图样就不要献丑了。” 李恪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想到张来顺之前的嘴脸,果断拒绝。 孔仙儿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意识到李恪很可能之前与张来顺有些矛盾,当下摇头说道:“那真是有些可惜了。” “等等,等等!”张来顺此时后悔恨不能把肠子掏出来洗一洗,见李恪有要离开的意思,连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连连道歉:“杨公子,刚刚是小老儿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大量,再给小老儿一个机会,小老儿一定尽心尽力为您打造,而且……而且费用全免,您看如何?”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店大欺客的行为。 百年老店,百年老店怎么了。 对面卖糖霜的店还是老子这个三皇子开的呢,里面的店伙还不是天天笑脸迎人,就算是客人买一两糖霜,也要客客气气。 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看碟下菜,以貌取人,是做生意的大忌。 更不要说,到了现在这个情况,那张来顺还依旧放不下面子,求人没有求人的态度,道歉拱拱手,作个揖就算完了? 说什么费用全免,以为老子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呢?! “张东家,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李恪说完,对着静立一旁的孔仙儿拱了拱手算做告辞,转身向店外走去。 “哎,杨公子,杨公子!”张来顺急的跳脚,却没有任何办法,光天化日总不能直接上去把人拦下来吧,更不要说那个叫刘全的车夫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孔仙儿也没想到李恪竟然说走就走,愣了片刻这才发现那几张图样还在自己手中,当下连忙追了上去:“杨公子稍等,你的图样。” “图样就当是在下没有照看好绿萼的赔礼,送与孔小姐吧。”李恪坐在马车上,笑着对孔仙儿摆了摆手,随后吩咐道:“刘全,走了。” 蹄声嘚嘚,马车很快动了起来,不多时便消失于街角,留下手握数张首饰图样的孔仙儿站在张记首饰店的门口静静的发呆。 孔仙儿自认容貌不输任何人,长安城就没有哪家公子见到自己不发呆的。 唯有这杨大能,接二连三对她的容貌不假辞色,就算目光偶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也是欣赏的成份居多,从未露出过痴迷的样子。 这是一个让人很尴尬的命题,凭借孔仙儿的经验,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李恪的身体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干脆就是断袖之癖,要么就是李恪的家里美女如云,平日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对女人的容貌自然也就有了免疫力。 除此之外,孔仙儿又不得不佩服李恪的豪爽、大气。 送给她的几份图样别的不说,打造出来,每一套至少能卖到百贯之多,换成其它人就算是不要了,也会收回来找个地方销毁。 而李恪呢,随手送人了,毫不关心对方会如何使用。 这个混蛋,他就不怕本姑娘打造上百十份,卖的满世界都是?! 就在孔仙儿柔肠百转,对李恪爱恨交织的时候,张来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涎着脸凑上来:“孔小姐,既然杨公子已经把图样送给您了,不知小店是否有幸能够为小姐打造这几套首饰?” 对张来顺这个把李恪惹怒胡罪魁祸首,孔仙儿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张东家,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张来顺:“……” 同样的话重新说上一次,这样有意思么! 孔仙儿才不管张来顺怎么想,反正长安城打造首饰的店铺又不仅仅有这一家,她之所以会经常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的首饰价格比较便宜罢了。 如今,自己手里多了好几套款式新颖,独树一帜的首饰图样,在哪里打造不一样,何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人的面子,去得罪李恪那个‘小心眼儿’的混蛋。 对,就是小心眼儿的混蛋。 自己不就是在张记的店里看了看么,为什么要迁怒于自己呢。 说走就走,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怕本姑娘缠上你不成。 丢下一句李恪用来教训张来顺的话语,孔仙儿带着四个护卫、两个侍女直接离开了张记首饰店,准备去东市那边看看。 长安城,若论商品种类齐全,自然要属西市。 可若论商品档次,东市才是不二之选。 孔仙儿新得了几套首饰,欢喜之下自然要找最好的首饰匠人来打造。 正好过段时间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到时候自己带上一套从未现世的首饰,一定会让那些妖艳贱货嫉妒的发疯! 嗯,好吧,再高傲的女人遇到珠宝首饰都会失去理智。 孔仙儿虽然聪明些,学问好些,但终究还是女人,对首饰的痴迷已经深入骨髓。 第三十一章 ?连老板一起买了 对于孔仙儿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好感的事情,李恪不是不知道。 可但是,但可是,杨大能这个身份是特么假的好么。 他现在都不知道一旦身份暴光,孔仙儿会不会气到原地爆炸。 所以,以后还是少接触好了,再怎么说也是长安第一美人,总是这样用假身份调戏人家多少有些不地道。 离开杨记首饰店,刘全赶着马车又绕了几个圈子,最终在一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珠宝店停了下来。 珠宝店叫什么名字李恪连看都没看,下了马车直接走进店里。 小店不大,是一个大胡子商人开的,操着一口流利的塑料官话,见有客人进来,立刻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要买宝石么,小店的宝石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李恪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与大胡子拉开距离:“翡翠原石,铂金,钻石,有的话,拿出来看看。” 大胡子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李恪看上去气度不凡,又只带了一个车夫,差点让他误会成拦路抢劫的劫匪。 不过话说回来,他说这三样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胡子笑容不改,拱拱手:“这位公子,您就不要跟小人开玩笑了,小人做了大半辈子珠宝生意,从未听过您说这三样东西。” “没听说过?”李恪愣了片刻,怔怔问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大胡子信誓但但的保证着,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公子说的翡翠小人倒是知道一些,好像是南方的一种鸟,雄鸟名翡,雌鸟名翠。” 翡翠是一种鸟? 自己堂堂国人,竟然被一个胡商给教育了? 李恪表情略有些扭曲,定了定神岔开话题:“算了,还是先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吧。” “哎,公子请随小人来。”大胡子侧身引着李恪在他并不大的店里转了一圈。 玉石、玛瑙、珍珠、玳瑁,还有一颗据说是舍利子的东西。 李恪想不明白谁会把死人身上的结石挂在身上,这不是有病么?! “公子,小店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要点什么?”大胡子介绍完店里的东西,涎着脸观察着李恪。 做为一个商人,从李恪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能确定此人身份非同小可,这样的客人如果伺候好了,今年整年不用开张都不成问题。 事实也如他猜测的一般,李恪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最后把目光投向摆在角落里的十几粒大小不一的金刚石。 一边在心里暗骂该死的‘代沟’,一边对大胡子说道:“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金刚石,说白了其实跟钻石没什么区别。 如果非要较真,那只能说钻石是经过加工之后的成品,而金刚石则是没有加工过的钻石,也就是钻石原石。 “呃,好的,小人这就给您包上,那个,不知您打算要几颗?” “全部。”李恪用手指画了个圈。 “全,全部!”大胡子像是一只被卡住脖子的公鸡,涨红着脸连连点头:“公子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包上。” 十七颗金刚石,最大的一颗足有指甲大小,最小也跟米粒差不多大。 所有这些金刚石加在一起,连同大胡子免费送上的黄花梨木盒子,李恪一共付了五百两银子。 如此价格很难说吃亏还是占便宜,毕竟只是一堆原石,想要把它变成钻石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加工。 但对于大胡子老板来说,这笔生意足够他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五百两银子,至少能有一半的利润。 想到这里,大胡子的心思又活泛起来,站在店门口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这才转身回来。 “公子,小人这里还有些好东西,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大胡子的神秘让李恪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若是能让本公子满意,钱财方面亏不了你。” “好的,公子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取来。” 大胡子等的就是李恪这句话,得了他的承诺之后,立刻去了店铺的后面,不多时提了一个“哗哗作响”的口袋回来,满脸谄媚:“公子请看!” 李恪听着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探头一看顿时差点气歪了鼻子。 只见那袋子里装的竟然是满满一口袋的玻璃珠子,花花绿绿什么颜色的都有。 “就这?!” “嗯,公子,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琉璃,您要是想要,每颗给您左家五十两银子。” 大胡子巴巴的看着李恪,等着他的答复。 说实话,琉璃这东西在李恪看来就是一堆玻璃珠子,可在大唐时期统治者眼里,这东西绝对是违禁品,就是那种皇室专用,老百姓看一眼都能流放三千里的东西。 所以大胡子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其实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李恪咂咂嘴,伸手在袋子里抓了一把玻璃珠子出来,似笑非笑的说道:“五十两一颗,说实话,有些贵了。不过,掌柜的如果能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倒是可以用五十文一颗的价格把这些东西全都买下来。” 大胡子当时脸就绿了。 “公子,你,你……” “你什么你,问你话呢,东西哪儿来的,快说。” 刘全就那么一直跟在李恪的身后,他可没有李恪那么好说话,大眼珠子一瞪差点把大胡子尿给吓出来。 “自己烧的,是小人自己烧的。大爷,两位大爷,您二位高抬贵手,千万不要……” “行了,又没说真把你怎么样。”李恪推开杀气腾腾的刘全,把大胡子从地上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就凭你能烧琉璃的本事,本王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本,本王?! 刚刚站起来的大胡子眼珠子瞪的跟鸡蛋差不多,表情扭曲,完全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造孽啊这是,我刚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跟一位王爷推荐琉璃珠,按大唐的话说,这不是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么! 第三十二章 ?琉璃算什么,跟我烧玻璃去 大胡子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心中再无侥幸。 至于荣华富贵什么的,在他看来都是浮云,不过人家看他可怜,故意逗他。 忠心耿耿的刘全见大胡子只顾着发呆,对李恪的话置之不理,心中有气,上去就是一脚:“混蛋,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谢过殿下恩典。” 大胡子被踹了一个趔趄,哭丧着脸跪到李恪面前:“小人多谢殿下恩典,小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殿下给小人留条活路,小人家里还有妻儿老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恪哭笑不得,瞪了狐假虎威的刘全一眼,对大胡子说道:“行了,你起来吧,就你手里那一点点钱财本王还没放在眼里。收你当手下,也是不想让你的一身本事被埋没了。” 我有什么本事? 大胡子立刻进行了深刻地自我反省。 突然意识到,李恪是在听说他会烧琉璃之后才有了收他当手下的打算。 这下,大胡子全明白了,敢情这位爷是打算让自己去给他烧琉璃,至于以后是私下卖掉还是拿去送人,这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悲哀啊! 如果自己是唐人,对方就算是皇子也绝对不敢这么干。 可惜,自己只是从大食远道而来的商人,在大唐就连官府都不会替自己这样的人出头。 悲从中来的大胡子低着头,跟自己未来的人身自由进行着最后的告别,直到边上的刘全按捺不住,怒哼一声。 “小人多谢殿下抬爱,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殿下烧制琉璃。” 大胡子说完,趴在地上抱着李恪的大脚就是一顿猛啃,一副已经认命的态度。 倒是李恪,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烧琉璃干什么,那东西是违禁品你不知道吗,真是记吃不记打。” “啊?!”趴在地上的大胡子惊讶的抬起头。 不烧琉璃,不烧琉璃收我当收下干什么? 正惊疑不定的时候,大胡子被刘全提了起来:“殿下,您的意思是,不用小人烧琉璃?” “废话,本王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么。”李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把你店里的东西清点一下,给你五天时间处理掉。以后你的任务是烧玻璃,只要你能在一年之内烧出让本王满意的玻璃,本王便在王府给你个八品官事的差事。” 王府八品管事! 大胡子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连玻璃是什么都不问,再次趴到地上抱着李恪的靴子一顿猛啃。 爱啥璃啥璃吧,王府八品管事虽然不是什么正式在编的官职,可好歹也是官啊。 这可是所有异族梦寐以求而又求之不得的东西,如果李恪早点说有这样的好处,大胡子连店都不要了,直接就能跟着他离开。 但就算这样,其实也不晚。 大胡子在认李恪为主之事,主动将刚刚收下的五百两银子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除此之外还把那一袋子琉璃珠送给了李恪,算是自己的投名状。 对此,李恪有些哭笑不得,有心不收吧,又受不了大胡子寻死觅活的样子,最好只好把那一袋琉璃珠放到了车上,反正很快大胡子就会知道,这东西其实并不值钱。 至于那五百两银子,李恪并没有再收回来,直接留给大胡子做了安家费。 …… 玻璃,说实话,李恪并非是第一天惦记这东西了。 自从穿越到大唐的那一天开始,那些纸糊的窗子就让他深恶痛绝,一点不保温不说,还弄的屋子里黑乎乎的,要是遇到刮风的天气,更是稀里哗啦的直响。 奈何当初年龄不够,手底下又没人可以使唤,只能一忍再忍。 如今,终于开府建牙了,又遇到一个会烧琉璃的家伙,这让他如何忍得。 而那大胡子倒也干脆,压根就没等什么五天,当天下午把店里的东西一收,晚上就跑到蜀王府报到来了。 巴巴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瞪着红通通的眼珠子,出现在李恪面前。 李恪被大胡子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怎么回事,昨晚干什么去了?” “殿下,小人怕您心急,昨天下午就收拾好东西过来了,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为了王府八品管事的职位,大胡子也是拼了。 对此,李恪倒是没说什么,他自己是条咸鱼,但却喜欢有野心的人。 人只要有了野心,就不怕他不受控制。 “行吧,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就跟你说说。” 回忆了一下玻璃的成份,李恪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你会烧制琉璃,那么你肯定知道石英砂、纯碱、石灰石和长石的配比,在这方面应该不用我就不再赘述。 现在,我需要你做的是,找到一种叫做软化锰的矿物,这种矿物与煤也就是石炭类似,但硬度却远远不及石炭。 找到这种东西之后,我需要你把这种矿物与石炭放到一起煅烧,然后再将残留物加入到烧制琉璃的过程之中。 具体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能做到么?” 对于任何一个现代人来说,李恪说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复杂。 但对于大胡子来说,却已经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自己视若珍宝,连最亲近的人都不会告诉的琉璃配方,这位王爷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非但如此,对方还提出了改良的方法。 怪不得自己拿出琉璃珠的时候,人家会给自己五十文的价格。 原来自己烧的东西,人家根本看不上。 有了这样的觉悟,大胡子的姿态立刻又变的低了三分,谦卑中带着小心问道:“殿下,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能否赐教。” 李恪倒是没有含糊:“说吧,有什么不明白的?” “殿下,您能不能告诉小人,为什么要往琉璃中加那个什么什么锰?” “呵呵……”李恪笑了笑,起身来到大胡子面前:“因为,加入之后可以让绿色的琉璃变的透明啊,就像那种无色的水晶一样。” 第三十二章 ?李承乾献宝 说到烧制玻璃,李恪自然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让大胡子放手施为。 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没有李恪的帮忙,就算给他一百年,他也无法烧出真正的玻璃。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李恪每天早出晚归,好在他原本就是闲人一个,倒也不愁有人会找他。 老头子那边有了钱,已经开始大兴土木,趁着春耕还未开始,征发民夫为芙蓉园修缮做着前期的铺垫。 长安城的纨绔们则一天到晚忙着花天酒地,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到李恪,但找了两次都没找到,后来也就不再来找他。 就这样,直过了半月有余,时间也进入了二月中旬。 街边的柳树开始抽出嫩芽,田里的泥土开始变的松软,一年一度的春祭又要开始了。 为了鼓励农桑,每年的这个时候,李世民都会带上长孙皇后,伙同朝中大臣以及世家大族,假模假式的耕地,播种,给天下百姓带个好头。 嗯,至少李恪本人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他就没见过谁家种地,除了翻地那天去一趟,然后就是秋收再去一趟,中间这段时间既不除草,也不施肥,地里的庄稼却长势喜人! 如果天下百姓都这样种地,用不了两年,大唐就得闹饥荒。 不过,做戏就做戏吧,老头子开心就好。 带着刘全,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今年划定的‘戏台’,李恪龇牙咧嘴的放下背上背的犁杖,坐在一旁看戏。 早年间因为老头子还是秦王,所以春祭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李恪他们这一批晚辈上场。 后来老头子当了皇帝,李恪他们这一批还没有成年,身边有太监宫女可以使唤。 今年,李承乾、李恪都成年了,都有了自己的责任田,身边也没了太监可以使唤。 李恪终于可以躲的远远的,看着李承乾跟个孩子王似的,带着一大堆的弟弟妹妹在那边忙活。 说真话,没啥看头,也就一般般个有意思吧。 结果,李恪才看了没多会儿,就被长乐那个丫头发现了:“三哥,三哥,快点过来帮忙,大哥搞不定。” 李承乾就挺尴尬的,以前这些活计都有太监帮忙操持,他只要做个甩手掌柜就好,只等老头子那边祭天完毕,就可以牵牛下地。 现在,成年了,一切都要自己动手,看着眼前零零碎碎一大堆的东西,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李恪甩着膀走过来,按着长乐的头把她推到一边,随便肘了愁眉苦脸的李承乾一下:“大哥,需要帮忙不?” 李承乾摇摇头,苦笑连连:“老三,这东西你搞得定么,哥哥我试验半天了,实在是搞不明白。” 对面,李泰抱着一本书,哗啦啦翻的山响,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别着急,别着急,我马上就找着了,马上就找着了。” 李恪都无语了,据他所知,大唐就没有一本书记载过直辕犁是如何组装的。 用脚踢了踢为了移动方便,已经被拆成零件的直辕犁,李恪歪了歪头:“算了大哥,这东西就算装好了也不好用,我那边多带了一副犁杖过来,你们先拿着用吧。” “真的?”李承乾眼前一亮,旋即疑惑道:“不过,三弟你带两副犁杖过来做什么?” “原本是打算送你一套,让你献给父皇的。不过既然你手头没有合用的犁杖,就只好先拿来用用,正好也可以让父皇看看新犁的好处。” 李恪在他这一群兄弟中间,人缘是最好的,因为他从不自私自利,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几个兄弟拿着他的东西去老头子那里献宝,他非但不会多说,还会在边上帮衬几句,哪怕是因此被老头子骂成朽木,也从来没有反驳过。 有这样一个弟弟(哥哥),李家这几个兄弟自然不会亏待李恪,在老头子那边无论得了什么好处,都会一文不少的交给他。 就这样,哥儿几个分工合作,名声李承乾、李泰他们去拿,好处李恪独享,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很快,不远处的刘全把之前准备好的犁杖送了过来,李恪抓紧时间给李承乾简单的普及了一下曲辕犁的使用方式和优点,便带着一群弟妹闷头鼓捣起那架被拆散的直辕犁。 没办法,带来的两部犁一部用来给李承乾献宝,另一部送给他装犊子,李恪自己只能继续用他淘汰下来的直辕犁充门面。 另一边,伟大的皇帝陛下正在跟房玄龄等重臣聊天,祭天的时辰还没等,准备工作又不用他们去做,不聊天能做什么。 就在几人聊到今年风调雨顺,很有可能获得大丰收的时候,李承乾来了,肩膀上扛着李恪送给他的曲辕犁。 李世民并未发现李承乾肩膀上的犁杖与自己用的有些许不同,见他过来,立刻沉声问道:“太子,你不在那边做准备,来朕这里所为何事?” 李承乾早已经与李恪对好了台词,自然不会慌张,气定神闲的说道:“回父皇,孩儿这些日子闲暇之余研究了一下咱们大唐的犁杖,发现在使用上有着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故而对其加以改良,于昨日新制成一副犁杖,与旧犁相比,可大大提高耕作效率,达到精耕细作的目的。” “哦?”李世民虎目一凝,落在李承乾拿来的曲辕犁上面。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等人也同时看去。 这才发现李承乾拿来的新犁犁辕竟然是弯曲的,而且犁头那里还有个会活动的十字架。 “这就是殿下改良过的犁杖?”长孙无忌作为李承乾的舅舅,尽管看不出这新犁到底好在哪里,这个时候也必须力挺:“好,好啊,殿下心系农事实乃天下百姓之福也。” 李世民闻言,不禁微微点头。 且不说李承乾这犁杖改良的如何,单就他知道关心农事,的确值得表扬。 “无忌说的不错,承乾啊,那你就说说你设计的新犁吧,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朕自有重赏。” 第三十三章 ?根本停不下来 一群人围着曲辕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耳中听着李承乾滔滔不绝的讲解,不时点头或是摇头。 人机工程学,工程力学。 这都是什么东西,听着像是跟算学有些关系,认真去想又觉得似是而非。 “陛下,臣以为,东西好不好不能仅凭一家之言,既然太子说此犁比以前的犁要方便快捷,不如就在现场比试一下。一来可以更加直观的看到新犁的优势,二来也能让天下百姓体会到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 魏征不愧是万年杠精的属性,尽管李承乾已经把新犁的好处吹上天了,却依旧无法躲过他的‘慧眼’,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退路都给堵上了。 李世民有心不答应,奈何箭在弦上,就算想要袒护李承乾,也不能做的如此明显。 “魏卿言之有理,来人,传朕旨意,一会祭天结束,进行一场新犁与旧犁的比拼。朕也很想看看,这新犁到底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说这话的时候,李世民不着痕迹的瞥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心领神会的比了个学自李恪的手势,示意老头子放心。 要说李恪这些年在宫里还真没白待,像什么‘ok’啦,竖中指啦,各种手势早已经传的尽人皆知,李承乾倒是不用担心老头子无法领会。 …… 很快,吉时已到。 祭天开妈,来来回回都是些老套路,相信高台上的李世民自己都没把一切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等到长达数千字的祭文读完,礼部官员将祭文那么一烧,就算是昭告过上天了,仪式结束。 站在人堆里的李恪不禁撇嘴,老天如果真能有求必应,自己早就回去熟悉的时代了,何必留在古代苦熬。 “三弟,怎么样,你那个犁真的没问题么?父皇可是说了,等下要进行一场比试,万一比输了,哥哥我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站在最前面的李承乾借着人群散开的工夫,拉住李恪,再次向他求证。 李恪被他问的烦了,翻着白眼道:“放心吧大哥,保守的说,新犁达到旧犁两倍的速度不成问题。” “嗯,那我就放心了。”李承乾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先不说了,父皇叫我过去呢。赏赐什么的你放心,回头哥哥我都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李恪之所以把新犁交给李承乾目的可不就是那些赏钱。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他的花销确实有些大,玻璃的烧制并不顺利,软锰矿倒是找到了可问题是想要把它变成能用的氧化锰并不容易。 李恪不得已之下又买回大量的煤,采用土办法来弄氧化锰。 如此一来二去,钱流水似的花出去,很快家里钱库就已经见底。 …… 远处的田地边上,两架木犁早已经准备妥当。 因为直辕犁的耕作效率大家已经都已经掌握了,所以李承乾‘改良’的曲辕犁第一个上场。 不过,这一次李世民身边可不仅仅是长孙无忌那几个人了,包括程咬金、刘弘基、尉迟敬德、段志玄等杀坯也都凑了上去。 一个两个围着曲辕犁品头论足。 “这个犁俺老程看着也没啥特别的嘛,不就是把那个什么什么弄的弯了些。” “要不说你是个憨憨,那个叫犁辕,至于说为什么要弄成弯的……老段,你来说。” “呃……,是啊,它是为什么呢?这个,要我看吧弯的比直的……好!” “你们可拉到吧,说了些什么玩意儿,反正老子打死都不相信这东西能比旧犁快两倍,不服的,打赌。” “好,赌就赌,俺老程赌这东西不成,肯定是中看不中用。” 李世民:“……” 长孙皇后:“……” 这都来了些什么玩意儿,有点正事儿没有了! “咳!”为了不至于让场面过于失控,李世民干咳一声:“好了,既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 “诺!” 一声令下,早有禁军牵牛的牵牛,抬犁的抬犁,三下五除二把曲辕犁放入还未翻的田中,正准备开始,蒲扇大的巴掌一下子劈了过去:“闪一边去,让老夫来。” 尉迟敬德! 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黑铁塔一样的老货站在地里,正常人用着正好的曲辕犁在他面前跟个小手推车差不多。 敢情就在刚刚,这老货已经跟程咬金定好了赌约,赌金一千贯。 为了保证赌约的公平、公证、公开,这俩老货索性直接上场,一个扶犁一个牵牛,嗷唠一嗓子动了起来。 曲辕犁因为犁头被压的更低,是以更符合人机工程学的设计,与以往的直辕犁相比,至少减轻了后面扶犁之人百分之八十的压力。 再加上犁头被改造成了软连接,在转弯方面比直辕犁更是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在田边所有人的注视下,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健步如飞,在田里驴拉磨般转个飞快,拉犁的老黄牛四个蹄子下面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不大工夫就翻出四、五垄地。 “哈哈哈……,原来这东西真的好使啊,爽快,真爽快!程老匹夫,你没吃饭是吧,怎么走的那么慢。” “少废话,嫌老夫慢,你来拉。” 前面走着的程咬金虽然嘴上这样说,人却开始发狠,玩儿了命的开始向前,拉的老牛脖子都长了三尺。 “哈哈哈……,爽快,爽快,陛下,这犁是好东西啊,根本停不下来。” 俩老货翻地翻的根本停不下来,边上看热闹的众人却傻了眼。 这尼玛哪里是两倍的速度,单单转向不用将犁抬起来换方向就省了大半时间好么。 要是再加上扶犁之人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就能让犁走直线,速度再翻一倍也有可能。 长孙无忌、魏征、岑文本等人可不是程咬金这样的杀坯,粗略一算便得出结论,曲辕犁翻地的速度是以前旧犁的五倍不止。 这就很可怕了,五倍的速度代表了同样的时间可以翻出以前五倍的土地。 如果使用得当,全国推广,不说五倍,让大唐的耕地面积再翻一倍问题不大。 第三十四章 ?不争气的李老三 耕地面积翻一翻是什么概念? 李世民简直无法想像,全国的百姓都能吃饱肚子?军队更加稳定? 话说,粮食多到吃不完是什么样的景象? 文官们激动的不能自己,弹冠相庆,武将们则是拉着两架曲辕犁玩的不亦乐乎,玩到兴起,索性连牛都不用了,上接上手用人拉。 反正这帮子杀坯一个个力大无穷,绳索往身上一挂,别看拉着一架犁杖,照样跑的健步如飞。 李世民激动坏了,大巴掌一个戏的往李承乾的身上招呼,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好,好啊,太子改犁有功,当赏,当重赏。” “陛下说的是,太子殿下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长孙无忌立刻凑上来,李承乾可是他亲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长孙家的未来还要靠着他来照应呢。 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个时间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扫兴,借着长孙无忌的话头,一大群老货围着李世民马屁如潮。 “陛下,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我大唐百姓得此利器,日后再也不必为开荒而发愁,让天下百姓都吃饱肚子指日可待啊。” “陛下,太子此犁一出,陛下功绩远胜当年秦皇汉武,再加上突厥新灭,臣以为陛下当泰山封禅。” “臣附议,我华夏数千年来,从未有人能真的让天下百姓吃饱肚子,若贞观一朝能做到这些,陛下当为千古一帝也。” 李世民不住点头,口中一个劲的称好,看向李承乾的眼神满是赞许。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来人,传朕的旨意,太子改良耕犁有功,赏文房四宝一套,绸缎千匹,赐佳丽十人。长孙皇后教子有方,母仪天下,三月之后在太极宫为皇后举办寿宴,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李世民高兴,整个大唐就必须跟着一起高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整个大唐都是他李世民的,他的确有这个资格。 可就是这赏赐有点差劲。 李恪躲在人群里面,听着老头子颁下的赏赐,多少觉得有些不值。 文房四宝,绸缎千匹,这些东西能干什么。 文房四宝不用说,就算李承乾敢给自己,自己也不敢拿出去换钱。 绸缎千匹倒是还行,大唐眼下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绸缎倒是可以当成钱来用。 不过这也太少了,加在一起也就两三万贯,根本顶不了什么大用。 “三哥,你好像亏了哦。”长乐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过来,鬼鬼祟祟在李恪向后探出头。 “有毛不算秃,这不是还有绸缎千匹么。”李恪无所谓有的耸耸肩膀,盯着长乐看了看,伸手在怀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根发簪,插到她的头上。 黄金打造的金色簪子上面,镶嵌着盛开的鲜花,花瓣是由不知名的材料打制,随着长乐头部的摆动轻轻震颤,阳光下反射着绯色的光晕。 花蕊是由四五颗精致圆润的珍珠构成,以细细的铜丝穿过其中再与金簪本身相连接,看上去几乎于真正的花蕊毫无二致。 好漂亮的发簪。 其余几个公主立刻酸了。 豫章公主拉着李恪的衣袖,嘟着嘴:“三哥,不公平啊,为什么长乐有,我们没有。” 李恪一个一个在几个妹妹的头上点过去:“都急什么,三哥什么时候不公平过。不过,这次才料是真的用光了,等以后再找到合适的材料,肯定每人送你们一支。” “哼,三哥最偏心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给我们弄。”年龄小些的高阳公主皱着鼻子,还是有些不甘心。 姐妹们如此,长乐愈发好奇李恪给自己头上插了什么东西,从头上拔下来放在手里,只一眼就乐的眉开眼笑,抱在怀里就去找长孙皇后炫耀去了。 这鬼丫头,倒是机灵。 这是怕别人抢她的东西呢。 李恪翻了个白眼,却也没说什么。 把发簪送给长乐,不过是一种试探。 虽然之前在孔仙儿那里已经得出结论,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对后世那些款式新颖的首饰并无抵抗力。 可他还必须再确认一下,看看身边这些见多识广的妹妹是如何看待首饰的。 结果还不错,李恪基本上算是满意。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闹了,哥跟你们保证,每人都有一个可以了吧!你们自己来说,喜欢什么样的装饰,鲜花,蝴蝶,蜻蜓,嗯……想要毛毛虫也可以。” “啊~,谁要毛毛虫那么恶心的东西。” 小姑娘们顿时打发娇嗔,围着李恪就是一顿撒娇大法,缠的他没了办法,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才算是脱离苦海。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李世民眼中,让这位大唐皇帝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 儿子上进,家庭和睦,朝中大臣勠力同心,如此祥和的贞观朝,何愁大事不兴。 不过,老三这小子的婚事好像应该提上日程了啊,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娃都有了,可这小子倒好,直到现在也没个合适的。 嗯……,倒也不能说没有合适的,应该说这小子名声太臭,长安城凡是门当户对的名门大族,就没有一家能看上他的。 这真是太尴尬了。 堂堂皇子子弟,竟然被人嫌弃,丢人啊。 …… 与往年大不相同,贞观四年的春祭有些别开生面。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曲辕犁,或者说贞观犁的出现让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比以前的犁更轻便,更好用,耕地的速度更快,耕地的深浅可调,而且这犁制作起来并不复杂,成本与以前的直辕犁几乎相当。 当然,更重要的是三皇子又准备败家了。 春祭的第二天,皇帝陛下就把推广贞观犁的任务交给了太子,而太子则把任务交给了所有皇子中最咸鱼的三皇子。 多好的太子啊,有好处从不自己独享,竟然还想着自己的兄弟。 偏偏就李恪这个败家子不争气,只顾着败家,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竟然又弄出个什么,信用贷款来,上万贯的钱财又没了。 第三十五章 ?分期付款与抢购热潮 “三弟,你确定真要这样做?” 李承乾这是第三次找李恪了。 自从他这个三弟决定搞什么信用模式,李承乾就一直不怎么看好,总觉得李恪是不是疯了。 “老大,千万不要小看这件事情,我敢说,这件事如果做好了,以后肯定有想像不到的好处。” 李恪的语气十分肯定,却不肯给李承乾做过多的解释。 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信用工程是一个很系统,很有意思的事情,但要想跟一千四百年前的古代人讲解这个,李恪宁可让他们认为自己是脑子被烧坏了,或者是疯了。 “好吧,你有把握就好。” 李承乾见他如此说,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叮嘱道:“不过你小子小心一点,最近好像有些对你不利的言论,千万别把自己给坑进去。” “没事,放心吧!” 李恪是标准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了不愁,得罪的人太多,鬼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自己,与其费尽心思去琢磨,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 …… 回到自家地盘,空荡荡的王府里面已经堆满了木料,数不清的木工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工。 李恪已经做出承诺,无论是谁,只要拿着官府出具的身份证明,就可以先上车后买票,新款的贞观犁直接拿回家,至于货款,半年之内付清就可以。 这份承诺一出,整个长安城都疯了,数不清的百姓蜂拥而至。 前段时间还在卖糖霜的铺子眨眼间改头换面,成了卖贞观犁的铺子,一架架新犁几乎堆成小山,闪着寒光的崭新铁制犁箭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 “老板,你们这里真的可以凭信用来借贞观犁?” 有百姓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探头探脑的打听情况。 铺子掌柜钱富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从乡下过来的小老板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经手的流水多达十余万贯,让钱富有了长足的长进,面对百姓的提问,信心十足:“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难道我家王爷还会骗你们这些泥腿子?” “嗯,这道也是。” “是啊,咱们这些人有什么好骗的。” “要说别人骗人我信,可要说三皇子骗人,我第一个不相信!” “就是,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败家子,这次估计是变着法子在败家呢。” 很快,围在一起的百姓自动脑补出了信用贷是李恪败家的新花样,一个两个开始踊跃报名,拿着官府下发的传、验进店登记,然后兴高采烈的背着新犁离开。 没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败家子么,不干点败家的事儿,能叫败家子? 至于说六个月还钱,还就还呗,这东西反正又不贵,六个月还上没有丝毫压力。 甚至还有一些商人专门来向钱富打听是否可以凭借信用多买一些,运到其它地方去卖。 对此,钱富的回答是可以,只要缴纳十分之一的保证金,无论是谁,都可以把贞观犁运出贩卖。 短短半个时辰,两百架新犁销售一空,非但如此,还提前预定了近一千架新犁。 如此火爆的销售成绩,让长安许多人惊掉了下巴。 一些原本打算借机发一笔小财的商人看着自己店里堆积如山,却无人前来购买的贞观犁,欲哭无泪。 满长安的百姓、行商都跑去李恪的店里了,没有现货,等着也行。 自己这边明明有现成的货品,却无人过问。 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能不能不这么坑人。 你李恪喜欢败家就败家好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商人们很着急,特别着急。 犁杖这东西属于基本属于一次性消费,无论是谁买回去怎么也要用上好些年。 也就是说,那些在李恪的店里买到贞观犁的百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来他们这里买了,而他们之前准备的货物只能烂在自己手里。 怎么办,如何处理掉手上这批货物成了商人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 再看另一边的李恪,从打春祭回来,安排好新犁的制作和营销之后,他又再次一头扎进了玻璃烧制的工作中。 占地面积极大的王府西南角,靠近城墙的位置,新搭建的窑洞整日浓烟滚滚,热浪逼的人哪怕是在二月的早春,也只能套一件小褂。 大胡子如今已经彻底变了样子,浓密到遮住半张脸的胡子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具西域特色的脸。 在大胡子身边,李恪身上套了一件小褂,露着两条胳膊,双眼透过窑口留出来的孔洞认真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试验,大胡子已经基本上摸清了玻璃烧制的规律,这一次他有很大的信心能够一次成功。 “殿下,太热了,要不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借着李恪从观察孔退开的时机,大胡子恭敬的递上一杯水。 “唔。”李恪随手接过,仰头灌进肚子里:“怎么样,我看你这次信心十足啊。” “嘿嘿,殿下,小人可以保证,这次出来的琉璃虽然不能做到您说的无色,但也绝地不可能是绿色。” 尽管李恪一再强调现在烧制的是玻璃,但大胡子依旧固执的认为这叫琉璃。 琉璃就琉璃吧,谁会在乎呢。 李恪放下杯子,认真想了想说道:“不要太过骄傲,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弄出质量更好的氧化猛,用来中和琉璃中的绿色,在无法做到彻底中和之前,你烧出来的玻璃就算不是绿的,也会是黄的。” 大胡子心悦诚服的点点头,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远处钱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殿下,咱们现在有麻烦了,几百架新犁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卖光了,非但如此,还多了一千多架的订单,照这样下去,就算累死,咱们也供应不上全长安的人用啊。” “那就有多少算多少呗,不要着急。” 李恪借机远离了热度惊人的玻璃窑,与钱富走到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别忘了我们卖犁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推广,不要本末倒置,实在供应不上货物,就把好处分出去一点,明白么?” 第三十六章 ?程岚的震惊 我明白个六啊。 钱富秉承着族兄临走时的交代,多听多看多做少说话原则,尽管搞不懂李恪说的是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那,那小人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以后这样的小事不要来找我,你自己决定就好。” 李恪摆了摆手,跑去一边休息了。 高达一千好几百度的玻璃窑附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仅仅片刻工夫,李恪就有种快要变成木乃伊的感觉。 赶紧跑到远处,美滋滋的灌了一大口葡萄酿,冰凉酸甜的感觉顺喉而下,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李恪决定,玻璃窑那边以后打死也不过去了,就让大胡子可劲儿折腾去吧,爱啥时候烧出来就啥时候烧出来。 老子堂堂三皇子,没理由去受这个罪。 “李老三!” “李三郎,好大的架子,客人登门,也不知道派人迎接一下。” 差点把自己灌成大肚蛤蟆的李恪才刚刚回到王府的正宅,正晃着哐哐作响的肚子准备休息一下,两张黑漆漆的大脸便出现在眼前。 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咬金家的两个活宝,程处默和程处亮,不远处还站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程岚。 “今天这是什么风,怎么把你们两个给吹来了。”与程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李恪没好气的白了程家两兄弟一眼:“你们到我这里跟到了自己家有什么区别,还想要人迎接?!上次海胖子倒是去迎接了,是谁把他打成乌眼青的!” “嘿嘿,三郎,那不是误会么,兄弟们喝多了。”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的脑着后脑。 程处默则是四处看了看,用大拇指朝程岚的方向比了比:“老三,俺妹妹有事情找你,你看着办吧,俺去后面转转。” 李恪无语。 看着办是什么意思,办还是不办? “大哥!”站在不远处的程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一声娇嗔,立刻让程处默和程处亮这兄弟俩收敛了不少。 “三皇子,家兄无礼,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望着面前小家碧玉般的程岚,李恪无所谓的笑笑:“程家妹子,我与二位程兄乃是过命的交情,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哎就是嘛,我就说李三郎为人大度,这点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嗯,那啥,你们先聊着,不用管俺们,俺们自便,自便!” 程处默和程处亮两个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说实话,李恪家里的好东西其实真不少,都是等闲难得一见的东西。 奈何家里老头子前段时间限制他们跟李恪接触,这可把程家这兄弟几个给急坏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老娘的法旨,陪着妹妹过来,哪里还能空着手回去。 望着狼奔豕突的哥哥们,程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歉然看着李恪道:“给殿下添麻烦了,家兄若是给府上造成什么损失,小妹回头一定照价赔偿。” “不必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恪笑着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程岚纠缠,于是正色问道:“程家妹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绝不推辞。” “这个……”程岚犹豫片刻,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来,铺到桌上怯怯说道:“小妹知道殿下在诗词方面颇有些建树,不知能否给小妹指点一二。” 指点诗词? 李恪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可他总不能说自己会的那些东西都是抄来的吧。 低头在张上看了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的写了一首小诗,粗略看去应该是写春日的。 遣词造句倒是合辙押韵,就是意境差了些。 当然,这是用背诵过唐诗三百首的经验来看,如果让李恪自己写,估计连这诗的一半都写不出来。 程岚见李恪沉默不语,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等了片刻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李恪回过神,笑着望向程岚:“程家妹子大才,在下不自觉间竟然看在呆了,失礼之极,勿怪勿怪。” “殿下过谦了。”程岚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绞着手指说道:“其实,这首小诗是为了过段时间一场诗会准备的,小妹才疏学浅,家父结交的那些叔伯又都对诗词不感兴趣,所以……,所以……。” “嗯,明白了。”李恪点点头,心中好笑,怪不得这丫头来找自己呢。 程咬金结交的那帮家伙,不是山贼就是强盗,能把自己名字写全就已经很不错了,写诗,你不如一刀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其实说起来,程家妹子的诗已经很好了,要说缺陷,在下只能说在意境方面还差了一点点,简单来说,就是缺乏带入感,读上去让人感觉未免有些生硬。” 李恪到底是背诵过唐诗宋词的人,虽然写作功力不怎么样,但鉴赏力却非同一般,一直见血的指出了程岚诗中的缺陷。 “嗯,的确是这样,小妹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要怎么改呢。”程岚终于算是进入了状态,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恪,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见她如此,李恪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这还有什么说的,继续抄呗。 “具体如何修改还要看你自己,不过,我可以给你举两个例子,你试试看能不能从中体会到什么。” “真的?那太好了!” 程岚很开心,李恪在诗文方面的能力之前在国子监已经见过,只是那些都是平时不太受重视的楹联,这次应该可以见到他真正的实力了吧。 李恪点点头,看向外面院中一颗柳树:“咱们就用它来当例子,写一首咏柳的诗吧。” 程岚灼灼的目光中,李恪想身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停下缓缓吟诵: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这难道就是大佬与普通人的区别么? 程岚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己的诗与李恪的诗一比,简直一在平地一在天,根本就没法比好么。 第三十七章 ?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是咏柳,可是通篇没有一个柳字。 但只要读完整首诗,绝对让人第一时间想到柳树。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再次回味了一下李恪的这首咏柳,程岚顿时觉得自己写的那首诗不香了。 想到之前李恪说举两个例子,程岚又开始催促:“殿下,另一首呢,另一首是什么?” “另一首啊。” 李恪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给程岚背了一首。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不知不觉间,程岚好似回到了半个多月前那个下着濛濛细雨的日子,站在河堤上,远处是一片淡淡的绿色,微风拂过,带着泥土的馨香。 与前一首咏柳相比,这一首的意境更加深远,单单是读过一遍,就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怪不得之前长乐说她三哥并不擅长楹联,真说起来,今天这两首诗绝对比那天在国子监门前的几幅楹联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说三皇子不学无术,是个走马章台的败家子。 在程岚看来,李恪的学识要比那些自称才子的公子哥强了不知多少,而且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哪有传言中那么坏。 想着,程岚嗫嚅道:“殿下,小妹有个不情之情,不知殿下能否答应?” “如果是关于这两首诗的,程家妹子就不用说了。” “啊!”程岚呆了呆,觉得有些委屈。 但就在下一刻,却听李恪继续说道:“既然我能在这里读给你听,自然就是送给你的,程家妹子要是喜欢,直接拿去便是。” 意外的转折让程岚有些不好意思,悄悄低下了头,生怕被李恪看出来自己刚刚的反应。 前厅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微妙起来,李恪不说话,程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程家两兄弟跌跌撞撞从外面走了进来,满嘴酒气大声嚷嚷着:“好,好你个李,李三郎,真,真不够兄弟,家里有,有好酒也不叫,叫俺们兄弟一,一,一声。” 李恪愣了一下,我家什么时候有好酒了? 而且这哥俩这是喝了多少? 等等,他们怀里抱的坛子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哥?你们怎么喝成这样了?” 程岚第一时间站起来,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闹哪样啊这是,跑到人家家里,在主人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把人家的酒翻出来,喝个烂醉,简直丢死个人了。 “岚岚,你,你不知道,这家伙藏着好酒不拿出来。” “嘿嘿,岚岚你看,我还给爹带了两坛子。” 程处默和程处亮两个已经喝懵了,醉眼乜斜,走路都打晃,能认出程岚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看得懂什么眼色不眼色。 李恪坐在边上是哭笑不得,这俩货还挺厉害,竟然把自己藏起来的低度酒精给翻出来了。 这也就是自己前段时间搞出来的蒸馏设备密封程度不高,酒精的纯度自然也就低了些,否则现在估计已经出人命了吧。 打断随时都有可能会发飙的程岗,李恪苦笑说道:“程家妹子,你就别说他们两个了,他们喝的那根本就不是酒,而是在下闲来无事调制出来的酒精,喝了之后虽然不会出大问题,但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恢复神智了。” “酒精?那是什么?”身为将门之女,程岚耳濡目染之下对酒并不陌生,但却从未听过酒精这种东西。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用来消毒的药品,主要用于给外伤消毒,避免伤口感染发炎。” 李恪并未隐瞒什么,反正酒精早晚是要面世的,告诉程岚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程岚的心里却再度掀起一阵波澜。 可以用来给外伤消毒,避免伤品感染发炎。 要知道,大唐每年在外用兵,大多数的伤兵都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战后伤口无法恢复。 如果李恪调制出来的酒精真的能够避免伤口发炎,无异于从死神手中救下无数条人命。 这家伙真是传说中的败家子么? 第一次见这家伙,三幅楹联气的国子监祭酒吐血而归。 第二次见这家伙,一桶黄泥水骗尽长安世家,到现在还有无数人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第三次见这家伙,两首诗打击的自己无地自容,更调制出酒精这种能够挽救无数生灵的奇药。 如果这样的一个人都是败家子,那长安城还有好人么? 程岚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李恪的王府里出来的,两个原本做为保镖的兄长醉的跟死狗似的,最后她不得不向李恪借了辆牛车把这那兄弟俩装上去拖回家。 老程显然并不支持儿女跟李恪走的太近,不为别的,就是觉得那小子太过精明。 别问为什么,老程只是有这样的感觉,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所以,当老程看到程处默和程处亮两个被牛车拖回来,再听女儿说出这两个家伙在李恪府上的丢人行径之后,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边上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就是一顿暴揍。 丢人败兴啊。 竟然跑到别人家偷酒喝,还喝的烂醉,简直丢死个人了。 不在想,一顿棍子下去,正常情况下立刻就会抱头鼠窜的两个家伙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下老程也有些懵了,什么情况这是。 怎么打都打不醒了? 这尼玛是喝死过去了? 程岚在边上看情况不对,想起离开蜀王府时李恪的嘱咐,连忙上前说道:“爹,您先别生气了,三皇子说,哥哥们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酒精,没有一天半夜的根本缓不过来。” 酒精? 程咬金眼睛一亮。 听着就像是好东西。 不过,这两个孽障竟然有好东西只顾着自己喝,也不想着给老子带回来点。 越想越生气。 “嗯,那就先饶过他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来人,把他们两个给老夫抬到马厩去,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让他们来见老夫。” 第三十八章 ?恶客上门 鉴于程处默和程处亮两个在蜀王府里丢人的表现,程岚对他们睡马厩表示喜闻乐见。 看着他们被抬走之后,从自己的马车里面拿出两个小小的坛子:“爹,这是两坛是三皇子送给您的,酒很烈,您喝的时候千万要慢点。” 老程看到酒,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不顾事情真相,哈哈大笑:“哈哈……,还是俺家囡囡知道心疼人,知道俺喜欢好酒,就拿回来两瓶,不像那两个小兔崽子,光知道自己喝。” 程岚一听不干了,重重一跺脚:“爹,你说什么呢,这两瓶和大哥他们喝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他们喝的那个是药,这是可是好酒。再说,这两瓶是三皇子送您的,可不是女儿偷偷拿的。” “嗯嗯,知道知道,来,把酒给爹看看。” 程咬金接过酒坛也不客气,直接拍开坛口的封泥,再撕开封口的红纸,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散开来。 “嘶……,果然是好酒啊。”老程眼睛亮的跟晚上的灯笼似的,伸长了鼻子闻了一下,二话不说举起坛子就是一大口。 “噗……” 烈酒入喉,从未喝过高度蒸馏酒的程咬金只觉得嗓子眼像是有把火在烧,以往喝酒的经验在这酒面前完全没了作用,一个没忍住直接喷了出去。 “爹,您怎么了,难道是酒有问题。” 程岚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又是敲背又是顺气,费了老大力气,总算是把老程的气给理顺了。 “没,没事,爹就是喝的太急了,哈哈……。”自认酒国高手的老程笑的有些讪讪,丢人啊,竟然被酒给呛到了。 只是,这酒好像真的很不错的样子,够烈,够味,喝到肚子里就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面。 程岚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哼,刚刚都跟您说了,三皇子说这酒很烈要慢慢喝才行,您非是不听。” “是是是,囡囡说的对,这回爹慢点喝,一定慢点喝。” 有了准备的程咬金这次倒是没被呛到,就是被辣的龇牙咧嘴,一口酒下去就要哈一大口气再叫一声好。 程岚见他喝的开心,也就不再打扰他,蹦蹦跳跳回去自己的院子,准备去吧从李恪那里讨来的两首诗抄录下来。 …… 李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送给程岚两瓶酒,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毕竟之前存下的那些‘酒精’都被程家两个憨憨给翻出来了,自己家里有‘好酒’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长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边天刚刚黑下来,自家大门就被人给踹开了,然后就看到程咬金那个混世魔王穿着一身的铠甲,带着五十来个亲兵冲进了院子。 李恪都吓傻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是老头子疯了,派这老家伙来取我狗命? 不至于啊,哥们儿这段时间挺老实的啊,除了喜欢花钱之外不招灾不惹祸的,就算有事情也找不到哥们儿头上不是。 这边正想着呢,程咬金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进了花厅了,满嘴酒气,让人闻之欲呕。 “程叔,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小子,你给老夫过来吧!” 李恪只来得及问上一句,下一刻已经被程咬金薅着衣领提了起来,直接丢到马背上。 “……” 这下李恪算是彻底懵了。 什么个情况这是! 喝高了? 被老程按在马背上,看着满院子乱窜的程家亲兵,李恪满头黑线。 不用说,这老妖精肯定是特么酒喝多了,上自己家耍酒疯来了。 早知这样,自己就不应该送他两瓶好酒,直接给他两瓶酒精喝死他算了。 “程叔,有话好说,您先把小侄放下来如何?”马鞍子有些硌人,趴在上面的李恪只觉得胃都快要被顶出来了,尽管气的怒火中烧却不得不低声告饶。 “放下来?没门!”程咬金大嘴一咧,狞笑着说道:“你小子不是打老子闺女的主意么,今天老子就抓你回去,给老子做个上门女婿。” 李恪:“……” 疯了吧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程叔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小侄什么时候打你闺女的主意了!喂,程叔,程,程咬金,你快放本王下来!刘全,刘全,你特么死人啊,还不快去找我父皇报信!” 李恪这下是真急了,程咬金喝多了,可他没喝多啊。 鬼知道被他抓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给自己灌点那啥药,跟他闺女关一起,自己以后还活不活了。 就在李恪刚刚喊完刘全的瞬间,就听梆的一声,接着后脑一阵剧痛,耳边传来程咬金的狂笑之声:“哈哈哈,小子,给老夫闭嘴吧你!” …… 太极宫,两仪殿。 处理好公务的李世民正准备去长孙皇后那边休息,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外面传来禁军侍卫的声音:“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正觉得目子过于平静,不甘寂寞的皇帝陛下瞬间精神起来,大步走向屋外。 “何事?莫非是边关有急报?” “呃……,不,不是。”前来报信的禁军表情诡异,欲语还休,吱唔片刻道:“是程大将军,程大将军酒喝多了,强闯蜀王府,绑走了三皇子,说,说是要让三皇子给他做上门女婿。” “什么玩意儿?” 李世民脸都绿了:“你再说一次!” “陛下,这都是三皇子的护卫刘全说的,现在刘全已经赶去程家保护殿下了。”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这下李世民不信也得信了。 程咬金这个二货,这是喝了多少酒,抢一个王爷回去当上门女婿,胆边生毛了这是。 “来人,传朕旨意,让翼国公秦琼、鄂国公尉迟敬德火速前往卢国公府。朕倒是想要看看,他程咬金到底长了几颗脑袋,敢绑我皇室子弟当上门女婿!” “诺!”传令的禁军应了一声,令命而去。 片刻之后,一队黑甲禁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疾驰出宫,杀奔程咬金的卢国公府。 第三十九章 ?莫名其妙多了个义妹 李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吓的他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完好无损,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可吓死爹了! 这个程咬金,简直跟大魔王差不多,也不知道老头子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他的。 想到老头子,李恪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都多长时间了,为啥老头子还不来救自己?刘全那家伙到底有没有跑出去? 不行,老子不能坐以待毙,万一老头子来不及救自己,岂不是把一辈子都耽误在程妖精这老匹夫身上了。 想到程咬金那张黑脸,李恪打了个哆嗦,忍着后脑传来的疼痛爬起来四下打量。 门肯定是不能走的,鬼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看守。 窗子,前面的肯定也不能走,倒是后面一扇并不大的窗子看上去有经常开合的痕迹,外面黑乎乎的连点光都没有,应该是个逃生的好去处。 心动不如行动,有了决定李恪不敢耽搁,悄悄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向窗口摸去,就在他的左手刚刚搭到窗框,右手正准备把窗子推开的时候,门开了。 一身翠绿衣裙的程岚从外面进来,看到李恪鬼鬼祟祟的样子顿时一声惊呼:“啊,殿下,你醒了?” “嘘!”李恪连忙给程岚比了个静音的手势,苦着脸连连拱手。 如此一翻表现落在程岚眼中,顿时让小姑娘的俏脸染上两朵红霞,低下头嗫嚅道:“殿下莫慌,今日之事都是家父喝多了酒闹出来的误会,现在陛下已经来了,正在前面与秦家叔叔,尉迟叔叔叙话,殿下若是恢复了,小妹这就带你过去。” “啊?我爹已经来了?”李恪先是惊讶于老头子的动作迅速,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来了两位‘门神’镇场子。 接着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苦笑着问道:“程家妹子,程叔叔他没事儿吧?” “家父已经……已经醒酒了,也,也在前厅。” 程岚语焉不详,估计老程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所谓子不言父过,李恪倒也不想过份逼迫程岚,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前面看看,免得让长辈们担心,程家妹子现在应该不方便出面,就先休息吧。” 老程闹的这一出,不说是古代,就是放在开放的后世,估计姑娘也没脸见人了。 李恪相信程岚绝对不会不知道她爹干了什么,不想让她太过尴尬,便打算借机避开。 没想到的是,程岚竟然将他拦了下来。 小姑娘尽管脸已经红的已经快要滴出血来了,却还是固执的拦在李恪面前:“殿下,小妹想求殿下一件事,不知殿下能否答应?” “如果是帮程叔叔求情,就算程家妹子不说,在下也会帮忙。” “小妹多谢殿下,殿下请便!” 唉,多好的小姑娘,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造孽啊! 李恪一边感叹着,一边跟在程岚侍女的身后向前厅走去,出了客院,立刻看到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黑甲禁军。 竟然玄甲禁军,李恪心中一惊。 看来老头子是动了真火啊,否则也不可能把玄甲军给带出来。 程老匹夫,这回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想也是,闯王府,劫王爷,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要是人人都这么干,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事儿看来麻烦了啊,一会儿到底要怎么跟老头子说,才能救程咬金这老货一命呢。 李恪一路琢磨着来到程家前厅,还离着老远,就听到那边有阵阵喧哗之声,认真分辨好像,可能,大概,差不多就是程咬金的声音。 “哈哈哈……,怎么样陛下,俺老程发现的这酒不错吧! 哎,要俺说,那小子就是蔫坏,有什么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嘿! 哦对,还有那个糖霜,上次那小子竟然直接送给小岚儿一万五千斤,俺老程才不信那小子能拿着好几万贯送人。 不过没办法,女生外向,小岚儿就是不说那小子的糖霜是怎么来的,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有这一万五千斤糖霜,也足够俺老程发笔横财。” 什么鬼? 听动静不像是要砍人的意思啊! 李恪听的满头黑线,加快脚步来到前厅往里面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前厅里面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戒备森严,相反,此时的前厅正在进行着一场宴会,自家老头子高居首位,面前摆着的酒坛看上去是那么眼熟。 这就喝上了? 说好的诛九族呢? 李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来来来,小子,快点进来。” 傻傻站在门口的李恪很快被正在饮酒的老货们发现,秦琼对他招了招手:“三殿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老夫等与陛下能够开怀畅饮,还是借了你的光呢。” “呃……”李恪咧了咧嘴,磨磨蹭蹭进了前厅,依次给老头子和几个老货行礼:“李恪参见父皇,见过秦叔叔、尉迟叔叔,程叔叔。” “唔,既然来了,就坐吧。” 李世民淡淡看了李恪一眼,随手指了个最靠边的位置。 “诺!”李恪带着一脸懵逼坐下,太诡异了,好像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难道是剧本打开不对?又或者刚刚起床的方式不对?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肥四? 看着蒙圈的李恪,坐在李世民下首的程咬金暴出一阵哈哈大笑:“哈哈……,小子,这下傻了吧!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 “呃……,程叔叔说笑了,小侄哪敢跟您斗。” “嘿嘿,无所谓了,打从今天开始,小岚儿就是你妹妹了,你小子有事没事儿多照看着点儿,要是她受了什么委屈,老夫唯你是问。” 李恪:“……” 你大爷的,程岚怎么就成我妹妹了。 老子被打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我家的酒为什么会在这里?老头子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今天到底是要闹哪样? 李恪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可偏偏没人给他解释这一切。 第四十章 ?李二的布局与影响 “想不明白?”回宫的马车上,李世民幽幽的问道。 李恪摇头:“父皇,我好像没有那么重要吧?为什么您一定要把我跟几位老将军扯到一起,这样真的好么?”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这是李恪在大唐这些年学到的东西。 程咬金到底是把他劫回去成亲还是结拜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他与程咬金、秦琼等人之间的关系变的十分微妙。 这让李恪有种莫名的危机感,看着沉默不语的老头子,索性直接摊牌:“父皇,我又不想当皇帝,您又何必非要把我顶到前面当靶子。” 李世民轻轻敲了敲马车的车厢,车子在街边停了下来,连带车夫在内,所有护卫全部撤到十丈开外。 车厢里气氛有些压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李恪想要挑车车帘透透气的时候,李世民开口了。 “老三,自污这样的手段就不要在朕面前使了,你这些年在宫里宫外做过什么,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朕不知道贞观犁是你设计出来交给承乾的?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几个兄弟之间的猫腻? 名声给他们,好处你拿,不得不说,你这一手玩的很漂亮,满朝文武都被你蒙在鼓里,全天下的人都把你当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 可你觉得朕是傻子吗?朕是那种随时随地猜忌自己儿子的昏君吗?不当人子!” 李世民说着说着声音大了起来,最后更是直接拍了桌子。 李恪这小子实在太气人了,明明聪慧过人,却非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败家子。 这是干什么,看不起谁呢。 李恪摸摸鼻子,表情纠结:“父皇,我觉得你是误会我了。” 李世民黑着脸:“误会,你觉得朕误会你什么了。” “其实吧,就算不论出身,不谈血脉,我也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李恪决定实话实说,不管老头子怎么想,总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总是没错的。 “父皇您别瞪我,我说的是真心话,什么皇位,什么天下,这些其实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这一辈子不过匆匆百年,活着本身就已经挺不容易了,为什么不抓紧时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 看看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三更之前从真正休息过,朝中大臣们还有个假期,可是您有么?您什么时候真正休息过? 您再看看我,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出去玩儿就什么时候出去玩,小日子过的贼开心。 父皇,人各有志,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别拿我当靶子去给大哥施加压力了,他不像我心这么大,万一把他给逼到绝路上就不好了。” 李世民惊讶的发现,之前还懵懵懂懂的李恪,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并且明确表态,绝对不会去争夺那个位置。 非但如此,这小子竟然还把吃喝玩乐说的理直气壮。 难道是这小子觉得自己不是承乾对手? 又或者觉得背后的势力不如承乾的强大? “老三,你不要有压力,承乾是你大哥没错,但大唐始终是朕的大唐,这个皇位最后交给谁,朕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那万一我走您前面呢? 父皇,您现在春秋鼎盛,再当几十年皇帝肯定没问题。 我就不行了,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生活很没规律,说不定过几年自己就挂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李世民发现自己好像挺‘贱’的。 明明老三这个混蛋对皇权一点想法都没有,自己为啥要上赶着把权利往他手里送呢。 真·上赶着不是买卖。 胡乱摆了摆手:“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另外,今天晚上的对话,只有你知我知,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就准备去西域守玉门关吧。” 惊讶于老头子的无情,李恪苦着脸问道:“那,那要是父皇您说漏嘴了怎么办?” “那你就去守阳关。滚!” 好吧,阳关其实跟玉门关距离并不远,骑马也就一天的路程。 李恪臊眉耷眼的从老头子的马车上下来,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顿时一个激灵。 摸摸后背,衣物早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太吓人了,老头子这是想要干啥? 是单纯的在试探自己,还是打算开始养蛊! 想到后世记载中李二的两个儿子斗的不死不休,李恪就一阵脊背发凉。 不行,这事儿打死自己都不能掺和,想斗就让李泰和李承乾斗去吧,老子回家养病! 嗯,对,老子被程咬金那老货给吓病了,而且还是病入膏肓,三、五十年都好不了那种。 …… 李恪灰溜溜的滚回自己的王府舔舐伤口去了。 程咬金家里的气氛却显得份外凝重。 老程蹲在大门内长吁短叹,一个劲的拍自己的脑袋:“糊涂,糊涂啊,俺老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喝多了酒,干出这等被动之事。” 秦琼跌坐在门廊下的台阶上:“知节你也别多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过上一段时间,搞不好陛下也会用其它办法把我们绑到三皇子的战车上。” “这是为什么?俺老程自问对陛下忠心耿耿,何必要让俺做这等事情。” “就是因为你忠心,所以才让你做这件事情。” 短暂的沉默过后,程咬金猛的跳了起来:“二哥,你的意思是三皇子有心谋反?陛下是把我们当成暗子派到他的身边?” 秦琼摇摇头,又点点头:“此事不得不防啊。” 程咬金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想越觉得靠谱。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恪那小子手中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差的只是手没有兵权。 但是现在,皇帝陛下亲手将兵权交给了李恪一部分,有了秦琼这位皇宫禁军统领,再加上自己这个主管长安外城安全的国公,好像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了。 第四十一章 ?海胖子回来了 李恪病了,很重。 病入膏肓那种。 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这位三皇子估计活不过清明。 就在各种流言蜚语传遍长安之时,当初被派往西域边陲的王府队伍回来了。 数百辆大车载着满满的辎重,在两百军卒的护卫下由南门进入长安,转了个弯之后消失在盘踞半个曲池坊的蜀王府之中。 整个长安城的商人们疯了,一家家互相串联,商量着要如何从中分取一杯羹。 那些依附于几大世家的商贾更是在第一时间联合到了一起,准备在李恪的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诸位,上一次我们实力分散,被一些人趁机钻了空子,这次我想大家都应该有所准备了吧?” 做为事件的发起人,隶属于王家的代表主持会议,开口便将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鉴于五姓七望之前达成的协议,其他几大商户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那些散户中,有人问道:“王兄,我听说这次三皇子从西域运回来的东西足有几十万斤,你真觉得咱们能一口吃下去?” 不等‘王兄’开口,另有人皱眉说道:“几十万斤不算什么,不过几十万贯罢了,我相信在场任何一家都能单独拿出这笔钱。现我担心的问题是,咱们这位三皇子还会不会继续从西域购买糖霜,万一他继续购买,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收购不成?” “收,为什么不收?转手就能翻一倍的东西,不收就是傻子。” “不,陈兄说的对,如果李恪真的继续购入糖霜,我们之前收购的那些势必会积压在手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收的越多,压进去的资金也就越多,时间一长,只怕我们会亏的一塌糊涂。” 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这,不太可能吧,这样一来三皇子那边岂不是也要压进去很多钱?” “他会在乎吗,他就是个败家子,要我看,只怕压的越多他越开心。” “那不是损人不利己吗,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良久的沉默,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难题,因为谁也不知道李恪这个败家子能干出什么事情来,更不敢去赌。 “放心吧,你们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几十万贯的钱财,就算李恪那个败家子舍得,皇室也舍不得。”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王家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现在众商家面前,世家公子的气势瞬间压的屋中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见过王公子。” “嗯,都坐吧!”王家辉摆了摆手,在那位‘王兄’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笑着说道:“其实你们之前的猜测确实有些道理,可是你们忽略了一点,皇室并不是李恪一个人说了算,钱赔的多了,只怕第一个受不了就是咱们的皇帝陛下。” “王公子见识非凡,一语惊醒梦中人。不过,小人有一事不明,斗胆想要询问公子,既然您说陛下不会让三皇子赔钱赔的太多,那为什么之前的糖霜会以半价出售呢?” “呵呵,这个问题问的好。” 王家辉呵呵一笑,信心十足的说道:“可是你们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运输的费用。李恪的货物从进关到抵达长安不需要交纳任何税费,沿途还有府军可以负责运送,所以他的货物运到长安根本就没花多少钱,五百文一斤对他来说充其量就是成本价。” 原来如此,众人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时间马屁如潮。 “公子大才,吾等佩服。” “多谢公子解惑,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王公子人在家中坐,能知天下事,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王家辉被夸的有些飘飘然,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轻了二两,仿佛已经将李恪踩到了脚下。 作为世家嫡子,王家辉本身是有优越感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精神上的灌输,更让他有种世家凌驾于皇室之上的错觉。 我是千年世家,我有千年传承,你皇室有什么,不过是暴发户而已。 当然,这种错觉并非他自己有,其他几家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这一点在《士族志》修改之后,李唐皇室竟然位列三等就能看得出来。 也可以从李唐皇室从未迎娶过世家嫡女中看得出来。 世家,从未把李二一家放在眼中。 所以,能够把李恪踩在脚下,能够将李恪玩弄于股掌之上,让王家辉感到由衷的兴奋与开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远比李恪要强大。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李恪派去西域的人已经回来了,那就派人与他接洽吧,不管他手里有多少糖霜,咱们都收过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他李恪能坚持多久。” 有了王家辉的吩咐,众商贾顿时不再担心,重新商量了一下,最后派出那位‘王兄’为代表,去蜀王府与李恪谈判,争取以更低的价格将所有的糖霜都买下来。 …… 蜀王府,李恪身上裹着厚厚的蚕丝被,可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他是真的病了,重度感冒,高烧不退。 宫里来的太医给他开了几副药,天天被灌的跟大肚子蛤蟆似的,可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再加上海胖子回来之后,跪在床边哭天抹泪的嚎个不停,更是让李恪感到心烦意乱。 “海胖子,你再哭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拉你去填坟,让你先给本王探个路。” “殿下千万不要如此说,奴才生死事小,替您探路也是应该,可您千万不能有事啊!” “滚一边去,本王就算没事,也被你哭的有事了。” 李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站不起来,早一脚踹过去了。 海胖子跟着李恪日久,怎么会看不出他就是嘴上说的狠,尽管被骂了,依旧抱着脑袋在那里嚎:“呜呜……,殿下,奴才忍不住啊,看到您现在的样子,奴才就后悔的要命,早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身体,奴才就是死也不去那劳什子西域啊。” 第四十二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活殉这种事情李恪是不屑去做的,太不人道。 可是看着海胖子哭哭啼啼表忠心的样子,又实在让人来气。 抓起盖在头上的巾子直接丢过去,砸在他那张胖脸上:“给老子闭嘴,再嚎丧信不信扣你月钱!” 瞬间,海胖子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不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恪。 李恪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揉着太阳穴道:“你先起来吧,跟本王说说你带回来的东西。” “殿下,两百车白叠子,也就是您说的棉花,已经全部运回来了,数量大概有两万多斤,这东西看着个头不小,实际没多少份量,为了怕人看出破绽,小的还特地每辆大车装了上千斤土,估计长安城所有人都会认为殿下您又弄回来很多粮霜。” 说到这次去西域的成果,海胖子立刻变的滔滔不绝,说完了货物的事情,又说起路上的见闻。 河套的富饶,边关的苦寒,漫无边际的大漠,荒无人烟的戈壁。 李恪知道,这家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头,一个多月的时间,从西域走个来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大唐没有高铁,也没有高速公路,这一段路程全是靠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当然,海胖子这次并没有深入大漠多远,棉花这东西在高昌一带很多地方都有种植,收几万斤回来并不算是太过困难。 不知不觉间,李恪在海胖子滔滔不绝的讲述声中沉沉睡去,海胖子发现这一情况,渐渐放低了声音,最后悄悄退出了房间。 福星也好,命不该绝也罢,总之海胖子回来之后,李恪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 沉睡一天一夜之后,高烧彻底降了下来,人也变的精神起来,清早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喝了一小碗的米粥。 海胖子早早便等在了李恪的门外,一如往常。 等李恪用过早膳,这家伙屁颠屁颠的钻进房间,腆着一张大脸趴在地上请安:“奴才祝殿下早日康复……。” “行了,赶紧起来吧,别跪在那儿碍眼。”一个手巾板砸过去,李恪斜靠在床榻上没好气的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嘿嘿,奴才就知道瞒不过殿下。”海胖子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来到榻边:“殿下,昨天王家那个王家辉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殿下相商,奴才见您已经睡了,就把他打发了回去。” 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么? 李恪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你的意思是他今天还会过来?” “是的殿下,奴才觉得那个王家辉似乎所图不小,昨天奴才压根就没给他一点好脸色,可他竟然忍下来了,还说今天正午还会来拜访殿下。” 海胖子的判断愈发坚定了李恪的信心,想了想说道:“如果他今天来了,你先问问他有什么事情,如果是来要货款的,你就给他,咱们王府不差他那点钱。” 百万斤黑糖已经到货很长时间,不过李恪却一直拖着没有把货款完全交付,理由是需要验货。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再不给钱怕是王家辉那小子要炸毛了。 “诺,奴才明白了。”海胖子点点头,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王家辉是好人啊,王府最困难的时候,为王府提供了最大的帮助,若不是他为府上提供了上百万斤的黑糖,王府怎么可能又存下数十万斤糖霜。 这样的好心人必须要认真对待,该给的货款一文钱都不能少。 当然,也不能多给,王家可是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多给钱算怎么回事,看不起千年世家么?! 海胖子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来清点货款,每一串铜钱都要亲自过手一一数过,然后将串钱的绳子剪断,把铜钱解下来放到提前准备好的箱子里一一码放整齐。 …… 王家辉再次来到王府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了堆积在门口的一只只箱子,里面的铜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着早已经等在门口的海胖子,王家辉皱眉问道:“钱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王公子,昨天钱某疏忽大意,直到今日我家殿下醒来,钱某从才殿下那里得知王家子是为货款而来。这不,钱某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整理出两万贯铜钱,就等着你过来取了。” 王家辉:“……” 这该死的胖子,这是在羞辱本公子么。 区区两万贯铜钱也值得本公子亲自来取?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了! 强忍住把海胖子那张胖脸打扁的冲动,王家辉机械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钱总管说笑了,本公子今日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三皇子商议,与之前的货款并无关系。” “啊,这样啊?!”海胖子呆了一呆,有些为难的说道:“王公子昨日何不早说,我家殿下大病初愈,此时怕是已经休息了,您看……。” 王家辉的笑容渐渐收敛,表情僵硬:“没事,既然三皇子不方面出面,本公子与钱总管说也是一样。” 海胖子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王公子请讲,钱谋洗耳恭听。” 王家辉点点头,侧身让出身后随同前来的那位‘王兄’:“钱总管,给你介绍一下,我身后的这位,便是太原商会的会长王司徒。王会长听说这几天贵府有一批上等的糖霜想要出售,特地委托本公子前来说项,希望贵府能将全部糖霜交给太原商会。” 海胖子的表情有些诡异,盯着王家辉看了半天:“王公子没跟我开玩笑吧?” “本公子从不开玩笑,不管贵府有多少糖霜,太原商会全都包了,价钱依旧按照以前的价钱,五百文一斤。” 海胖子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世人都说自家殿下是败家子,现在看来,好像这姓王的才是真正的败家子吧。 花高价买一批原本就属于他们自己的货物回去,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万一将来有一天,这家伙知道了王府的糖霜其实就是用他卖的黑糖提炼出来的,然后王府又以高价卖给了他……。 我的天呐,这家伙不会被打死吧? 第四十三章 ?不当人了 海胖子最终还是没敢答应王家辉的条件。 此事干系太大,他不敢冒冒失失的替李恪答应,只能老老实实回去通报。 对他的识趣,王家辉很是得意,招呼自家的掌柜在前面客厅坐下,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拉起家常。 另一边,海胖子急急回到后宅,见到李恪的第一时间便把王家辉的目的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殿下,此事您看应该如何处理?若是真把所有的糖霜都卖给他,怕是会闹出大乱子的。” “怕什么,他敢死,本王难道还不敢埋?” 李恪恨其不争的瞪了海胖子一眼:“卖他,顺便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批糖霜,价格要略高一些,五百五十文一斤。” “啊?还涨价啊?” “废话,你当老子是开善堂的么?行了,别说了,就这个价钱,爱买不买,不买本王就留着一点一点慢慢卖,早晚有一天能卖的干净。” 海胖子很迷啊,搞不清楚李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是想把人往死里得罪呗,几十文钱的东西,硬生生卖到数百文,这以后要是被人知道……。 算了,不想了,爱咋咋地吧。 回到前面花厅,见到王家辉,海胖子直言不讳把李恪的话重复了一遍:“王公子,我家主人说了,你想要把所有糖霜全买下来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价格要上浮一层。” “什么?!涨价?”王家辉猛的站了起来。 “不错,而且我家主人还说,这是最后一批货物,西域的糖霜已经被我们买绝了,短时间内绝不会有第二批货,如果你不卖,我们大可以留着慢慢卖,晚上会有卖完的一天。” 卖你大爷啊! 你能拖的起,老子们拖不起好么。 王家辉并不怀疑西域糖霜已经被李恪买光这样的话,毕竟糖霜的东西每年的产量极其有限,数十万斤应该是西域、大食这些年仅有的存货。 看了一眼自家的掌柜,王家辉把心一横:“好,五百五十文是吧,本公子全收了,一会儿就去签契约吧,三天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四十七万斤糖霜,总价值二十五万八千五百贯。 如此庞大的交易量吓的京兆府尹林庆之差点背过气去,按照三十税一的税制,光税金就八千六百多贯啊。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疯狂的吗? 动辄几十万贯的生意? 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大唐的皇帝陛下李二更是又气又急。 林庆之不知道糖霜的成本是多少,可李世民知道啊。 百万斤黑糖,成本两万贯;税金,八千六百贯,粗略算下来,李恪那个小混蛋净赚了二十三万贯之多。 你这是要上天啊! 上次没收他十多万贯的时候本以为也就那样了,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后手,这才一个多月就弄回来二十多万贯。 好纠结啊,这么多钱拿来修皇宫多好,放在那小子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败光了。 …… 与知情者相比,整个长安的商贾们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四十七万斤糖霜虽然花了不少钱,可大家平分一下其实并没有多少。 相反,李恪手里没了糖霜,也就不用担心他扰乱市场价格,之前收来的那些糖终于可以按照正常价格销售了。 一贯一斤,听着就显的贵气。 长安卖不完可以去洛阳卖,洛阳卖不完还可以去太原,实在卖不动这不是还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么。 燕来楼,最好最大的包厢。 “王公子,这次多亏了您当机立断,否则刘某之前囤积的那些糖霜还指不定积压到什么时候呢,来,我敬您一杯。”某刘姓商行东家将杯中酒一口抽干,红光满面的退了下去。 “刘兄说的是,这次多亏了王公子神机妙算,先一步把大家联合到了一起,否则若是我们一家一家慢慢去收购,这四十几万斤糖霜指不定收到什么时候呢。” “哈哈哈……,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糖霜到手,接下来就到了咱们发财的日子了。” “哎哎哎,诸位,我建议,咱们一起敬王公子一杯,若是没有王公子可就没有大家的今天,大家说,是不是啊!” 王家辉微笑面对众人的吹捧,表现的十分淡定,端起杯子笑着说道:“大家不必如此客气,李恪此人刚愎自用,少谋多疑,若不是他当初针对在下恩师孔先生,在下也不会如此针对于他。” “王公子仁义,吾等当效仿之。” “呵呵……”王家辉笑着摇头:“诸位言重了,王某不过是尽人弟子的本份罢了。而且,我等世家传承千年,所受的教育也是忠义为先,借用那些江湖游侠儿的话说,那就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李恪此人多行不义,最终必将受到惩罚。” 嗯……。 这次没人敢接话。 好歹李恪也是皇子,没点背景谁敢喊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 …… 货物交付,长安城几乎是普天同庆。 蜀王府,李恪躺在推成小山的钱堆上面,懒洋洋的看着头顶的天空,时不时抓上一把铜钱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落,眼神中带着落寞。 “无聊啊!谁来给本王找点事做?” 海胖子站在钱堆的下面,没啥可说的,就是觉得自家殿下有点矫情。 几个月的工夫赚了二十三万贯,就这还无聊?! 大家伙的心这段时间不是提在嗓子眼就是砸到脚后跟,好不好。 正在心里吐槽不已,钱堆上李恪开口说道:“海胖子,你说我把提炼糖霜的配方公开出去怎么样?” “啥?!”海胖子吓的脸都绿了。 王爷啊,求你当个人吧! 长安城的那帮子商人才刚刚花了二十多万,你这要是把糖霜的配方捅出去,这帮家伙至少得有一半人上吊自杀。 另一半就算不自杀,估计能气的吐血而亡。 “殿,殿下,咱可不能这么干啊,真这么干了,咱们蜀王府的名声可就毁了!” “名声毁了?”李恪挺身坐起来:“你确定咱们蜀王府现在还有名声?再说,公开配方未必要用咱们王府的名义啊,本王很想看看,那些商人知道自己已经把老婆孩子都赔进去以后,还会不会继续跟王家那个蠢货搅合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丧心病狂李三郎 跟王家辉搅合在一起有错么,还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 如果当初……。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海胖子满脸幽怨,屁颠屁颠办事去了,如何提炼糖霜他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李恪交待,甚至不仅仅是他,王府后面已经从提炼糖霜转行开始剥棉花籽的那些宫里老人也都清清楚楚。 随便找出几个,很快就将提炼糖霜的方法抄了百来遍。 那些宫里的老人能熬到全身而退,那个不是人精,百十遍配方抄下来,隐约都明白了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担心的问道:“钱总管,你这是打算把咱王府的配方公开出去?” 海胖子幽幽叹了口气:“咱也不想这样啊,可这不是主子的让咱这么干的么。” “那你就没劝劝?这要公开了,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劝了,没用!”海胖子将所有抄写好的单子全部收起来,连解释的想法都没了。 这一次得罪的人何止是海了去了,而是把整个长安所有人全都得罪遍了好不好。 估就算就是那些拿到配方的人也不会对王府生出感激之心。 至于李恪说的什么用假身份来散布配方……,开什么玩笑,你说不是你,那别人也得相信不是。 …… 王家辉在燕来楼喝的酩酊大醉。 今天高兴,在糖霜的‘战斗’中,他可谓是占仅了先机,只等把手上的糖霜全都卖出去,就可以去找李恪去炫耀。 拉过自在替自己更衣的侍女,在侍女的惊叫声中,大手直接顺着敞开的衣领伸了进去,抓住一团柔软用力的揉上几下。 王家辉眼前似乎出现了李恪被皇帝打断腿的场面,‘一声声惨叫’让他愈发兴奋,不顾外面日头才刚刚偏西,抱起侍女直接丢在床榻之上,大叫一声压下去了。 一场愉快而又激烈的战斗过后,王家辉沉沉睡了下去,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赢了啊,终于赢了啊。 根据之前王家老爷子的判断,李恪之所以如此疯狂的出货,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败家,而是替皇室洗钱。 从武德初年到现在,十余年的战争打下来,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没人知道皇室到底在这些年的战争中获取了多少‘好处’。 这些‘好处’大多是那些反王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当年全都被皇室私藏了起来,如今正赶上国库空虚,皇室又急等着钱用。 无奈何之下只能让李恪打着败家的旗号,私下用这些东西偷偷跟大食人换取糖霜回来贩卖,这一进一出之间,那些不能见光的钱被洗白了,变成了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的资金。 如此欲盖弥彰之举也就骗骗那些无知村夫还行,想骗尽天下人,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么。 这次五姓七望几大世家联合起来,利用的就是皇室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点,既然李世民想要把钱洗白,那就不要怪别人从中发上一笔。 …… 王文正斜靠在书房的窗口,望着外面生机勃勃的院子,轻轻抿了一口来自西域的美酒,惬意的舒了口气。 王家这次一共付出了五万贯,收获共计十万斤糖霜,只要再等三、五个月,去往北方的商队归来,让他们带上这些糖霜跑一趟漠北,转手便有五万贯的入帐。 好啊,李恪是个好孩子啊,算是间接帮了王家的大忙,回头应该向皇帝提议好好封赏一下,毕竟身负两朝皇室血脉,怎么可以就此堕落成一介商贾。 “老,老爷,出事了!” 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中,表情凝重,头上冷汗瀑布一样往下流着。 “出什么事了?”王文正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带着调侃问道:“可是皇室有了什么动作?区区几十万贯收益罢了,也值得大动干戈?” “不,不是。”老管家的声音中满是苦涩,费了老大力气才将紧紧捏在手里的一张纸放到了王文正的面前:“老爷,您,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自己看? 看什么? 王文正眯着老花眼,将桌上那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拿起来。 初看之下还不觉得如何,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了,先是一片铁青,接着泛起潮红,然后黑如锅底,最后变的像手中那张纸一样苍白。 手无力的垂下,王文正干巴巴的问道:“这上面写的法子你可亲自验证过?” 老管家艰难的点点头:“老爷,已经验证过了,不计成本的话,三斤黑糖可以出一斤糖霜!” “噗……” 七十多岁的王文正终是没忍住,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去,仰天悲呼:“李恪小儿,老夫与你誓不两立!” “老爷,老爷……。” …… 上面的一幕不仅仅是在王家,郑家、崔家、卢家、李家,也在同时上演。 大家都不是傻子,尽管纸条上的落款只有‘好心人’三个字,但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李恪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这混蛋是彻底不打算当人了啊! 自己利用奇技淫巧之法赚了个盆满钵满就不说了,你特么转头把配方公开算什么回事! 如此简单的提炼之法一经公开,糖霜的价格必然会继续下跌,到时别说特么五百文,能卖到一百文都算是老天照顾。 眼看着手中的财富一夜之间缩水近十倍,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有些性子急的已经开始往房梁上套绳子了。 真的活不成了啊! 原本还在做着发财梦的家伙们怎么也想不到,手里囤积的糖霜价格非但没有翻倍,反而会因为一张纸条掉落到原本的四分之一。 不,一百文的价格可能都卖不出去,毕竟眼下长安大部分商户家里都囤积着大量的糖霜,在明知会降价的情况下,只要不傻谁都不会再进货。 从发财梦中清醒过来的家伙们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长安城已经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糖霜已经多达近百万斤之数。 第四十五章 ?世家的还击 整个长安城都疯了,关于李恪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 解释? 根本没用,没人有人相信,更不要说李恪根本也不想解释。 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为什么要解释呢,就好像解释了就有信一样。 海胖子这两天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每天都要在李恪的面前转上十圈八圈的,胖胖的脸上写满了郁闷。 “殿下,我的殿下,这几天府外已经来来回回走过好几波人了,要不您出面澄清一下,不管他们信不信,至少咱们得表个态啊。” 李恪手里拿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正在研究,石头外表看上去坑坑洼洼的,偶尔在上面的某些地方能看到些许银白色的小点。 这是一块陨石,原本是跟大胡子那些琉璃珠子装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前几天大胡子偶然提起,还不知道要在那个口袋里埋藏多久。 “殿下,您好歹说句话啊,咱们到底怎么办。” 海胖子的唠叨终于让李恪有了反应,抬头看了他一眼:“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做的,你打算去澄清什么,不怕被打死么?” “奴,奴才没说承认是咱们干的啊!咱们可以说与整件事情无关啊,就说是咱们府上的工人跑了,私下里搞出来的事情。” “你看本王像是那种找人当替罪羊的人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为什么要找别人来顶罪。” 李恪翻了个白眼,对着海胖子摆了摆手:“行了,出去盯着点,等什么时候有人想要自杀再来通知本王,现在向后转,滚蛋!” 赶走了海胖子,李恪再度把精力放在了陨石上面。 陨石上那些银白色的小点不管怎么看都跟后世的铂金很相似,只是外面那层厚厚的石头太过结实,李恪用尽了办法,也只能从上面扣下一点点碎屑,想要彻底破开除非暴力破拆。 到底要不要把这东西砸碎呢,砸碎了里面不会有什么外星病毒之类的东西吧? 纠结了好长时间,李恪最终还是下定决定,把这东西砸开,看看里面那些金属物质到底是不是铂金。 这不是他异想天开,事实上最初的铂金的确是随着陨石从天上掉下来的,数量极为稀有,至于利用地球身本的资源提炼铂金,那都是工业革命以后的事儿了。 这边拿着石头不断的折腾,前面王府大门口终于出事儿了。 海胖子刚刚赶到,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满头是血的倒在王府前的石头狮子前面,身边男男女妇围着二十多人,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亲人似的。 海胖子顿时就急了,尖着嗓子一声断喝:“干什么,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人,马上去通知京兆府,就说有人来王府闹事,让他们马上派人过来。” “没天理啊,蜀王府丧尽天良,欺压黎民百姓,我们没活路了啊!” “相公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是被蜀王给坑了啊,相公,你慢点走,奈何桥上等等妾身啊!” “爹!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蜀王府欺人太甚,逼死你不说,还要把我们也都赶尽杀绝啊!” 哭嚎声不绝于耳,四周围观的百姓一个个也都义愤填膺,吵吵着天子脚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云。 海胖子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 这尼玛是打算逼宫啊,之前闹来闹去最多也就是利益之争。 但现在死了人问题性质就不一样了,弄不好把官司打到陛下面前,搞不好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家主子。 而且关键的问题是,这帮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连要求都不提,上来直接就在大门口碰死一个,这算什么,搞事情? 很快,京兆府、巡街武候,各路官差全都到了。 仵作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中年人的鼻端试了试,起身摇了摇头:“死了!” “爹啊!你死的好惨啊!” “相公,相公你等等妾身啊!” “官差老爷,你要替小老儿做主啊,我儿是被蜀王府给逼死的啊!” 一句‘死了’,顿时场面又热闹起来,二十多人又哭又闹吵的人心烦不已,前来办差的各路差官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站在门口的海胖子:“海总管,不如您跟我们走一趟吧,毕竟人死在王府门前,好歹您也让我们跟上头有个交待。” 海胖子还未开口,他的身后传来李恪的声音:“交待?你想交待什么,不如本王来跟你们走一趟如何!” 无论名声如何,好歹李恪的身份摆在那里,大唐三皇子。 他一出现,外面吵闹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 “吾等见过三皇子!”几路官差似乎没料到李恪会出现,表情有些慌张,第一时间上前见礼。 李恪摆摆手,沉着脸道:“京兆府、武候卫,你们很不错啊,事情刚刚发生不到一刻,你们就在同一时间全都赶到,本王很好奇,你们办差的衙门是不是都搬到芙蓉园了?” “这个……”几路官差的头垂的更低了。 事实上,从他们的各家的衙门赶到这里,没有半个时辰根本到不了,如果再算上去报信的时间,一来一回一个时辰都是少的。 但是现在,一刻钟,两家的人全到了,这说明了什么,分明是提前有所准备。 “三皇子好大的威风,莫非殿下是打算以势压人不成!” 说话的是王家辉,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青衣书生,一个是郑家的二公子,另一个是卢家的老大。 三人站在一起,看着李恪,冷笑不断,似乎是在看一场好戏。 李恪淡淡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呦呵,这不是王公子,郑公子和卢公子嘛,怎么,三位是在家里吃糖吃的齁着了,打算用曲江池的水漱漱口!” 不说糖还好,一说到糖,王家辉顿时气的暴跳如雷,想到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这个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涨红着脸吼道:“李恪,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这次你低买高卖廉价糖霜逼死了人,我看你在陛下面前要如何解释。” 第四十六章 ?以退为进,流放三千里 “你要是早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不就是想打御前官司么,行啊,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李恪招了招手,把海胖子叫到身边:“你留在这里守着,有人想死你也不用拦着,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派人跟上,等本王有空了,一个一个去拜访他们。” “诺!” 有了李恪的交待,海胖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腰板一下子就挺起来了,目送李恪转身回去王府,冷笑一声:“还有想死的人没有,自己上来报名。” “哄……” 围观的众人瞬间乱成一团,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蜀王府的霸道。 王家辉三人面面相觑,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恪这家伙会对此事不闻不问,这可怎么弄。 原本他们还等着李恪自乱阵脚,然后借机提出要求把钱拿回来,没想到,现在骑虎难下,人家根本不鸟他们。 死了人的一家也慌了,眼巴巴看着站在人群前面的王家辉:“王公子,这,这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万一被三皇子知道我们收了您的钱,我爹是因为得了绝症才来这里攀诬皇子,会不会把我们全家都抓起来啊。” “闭嘴,本公子什么时候给过你们钱,你们再敢乱说,信不信本公子让你们全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了,都各让一步,王贤弟,你跟我过来。”郑家二公子郑钰怕双方闹僵,到时候他们固然不必几个草头百姓,但终究对名声不利。 拉着王家辉闪到一边,郑钰正色说道:“贤弟,此时不宜与这一家闹翻,依我看不如先让他们跟着京兆府的差役回去写好状子,然后我们……” 郑钰的声音突然压低:“李恪刚刚不是说要派人跟着他们么,我们正好将计就计,等到晚上就安排人送他们全家一起上路,到时候李恪就算全身上下都是嘴,也逃不过一个杀人灭口的罪名。” “不错,郑兄果然高明,小弟受教了!”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王家辉哪里还把二十几条人命放在眼中,经过郑钰的一番指点心中立刻重新燃起希望。 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李恪啊李恪,这次要怪就怪你自己口不择言吧,到时候二十几条人命在身,老子看你还怎么替自己脱罪。 计划停当,王家辉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对那一家人好生安慰了一翻,随后又安排他们跟着京兆府的衙役回去录口供,一切就像之前安排好的那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家二十几口真的很难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 次日,李恪依旧在跟昨天那块石头较劲。 大锤子,小锤子,锉刀,斧头……凡是能用上的工具基本都用上了。 不过你还别说,这么一折腾还真让他弄下来一小块金属锭,洗尽铅华之后,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铂金,这肯定是铂金,银子不说能不能受得了从天而降的高温,就算能受得了,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色泽。 于是李恪忙活的更起劲了,整个前院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海胖子,刘全,大胡子看不过去,试图让他放弃,理由是堂堂皇子做这种下人才做的事情有失体统。 “屁的体统,你们没听前段时间我爹说么,人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人就待废了。” 众人无语,天大地大,皇上最大。 可问题是,皇上是这意思么? 合着找点事做就是拿把锤子跟石头较劲? “殿下,殿下!” 眼看着第二块金属锭就要被铲下来了,李恪的身后又传来尖细的声音。 “海胖子,你要是再捣乱,信不信本王把你丢进护城河里喂鱼。” 海胖子委屈的声音响起:“殿下,不是奴才在说话,是,是陈公公。” 陈公公? 李恪转过头,发现身后站的可不就是老头子身边的那个老太监陈凡。 “老陈,你不在我爹那边当值,跑我这里干什么?” “殿下,陛下有旨,召您立刻进宫面圣。” “面圣?现在?”李恪抬头看了看刚刚升到墙头的太阳:“现在还是早朝吧,召我进宫?” 陈凡并未解释,只是固执的说道:“殿下,还是跟老奴走一趟吧,否则陛下怪罪起来,老奴担待不起啊。” 李恪点点头,把手里的工具往地上一丢:“行啊,那走吧,别让我爹等急了。” “殿下,要不要奴才跟您一起。” “不用,在家待着吧,哦对了,有时间把家里的东西都拾掇拾掇,能打包的都打包。”李恪摆了摆手,随着陈凡出了府门,骑马直奔皇宫。 …… 皇宫之中,李世民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臣子,头大如斗。 早知道老三那小子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飘,这才放出宫去两个月,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今,满朝文武一片声讨之声,想要保他何其困难! 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外面有禁军前来通报:“陛下,三皇子到了!” “让他上殿,朕倒要看看,他到底长了几颗脑袋,竟然敢肆意妄为,戮害百姓!” 该来的总会来,坦然面对吧,说不定那小子自己有办法替自己脱罪也有可能。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灰头土脸的李恪从面外走上大殿,穿过一群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朝臣,来到大殿前方:“儿臣李恪,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李世民看着李恪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拍桌子:“李恪,你可知罪!” “回父皇,儿臣知罪!” 欸?! 知……知罪? 已经做好了声讨准备的众人全都有些傻眼。 怎么就认罪了呢?这小子疯了吧? 李世民也是一脸蒙圈,连辩解都懒的做了么?这小子到底要闹哪样?真以为朕拿他没有办法?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正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却见李恪又开口了。 “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自请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之刑,望父皇恩准!” 我恩准你大爷! 信不信老子流放你六千里! 第四十七章 ?雷声大雨点小 李世民气的怒发冲冠,正准备准了李恪的提议。 不是想要自己流放么,那老子就让你流放,看你离开朕的保护,还能不能这么飘。 可是,就在李世民准备开口之际,下面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三皇子何错之有,为何要如此重罚?难道只凭某些人子虚乌有的一番说词?” 宰相萧瑀,论辈份还是李恪的舅姥爷。 之前老头儿一直没开口,不过是因为李恪还未到场。 如今李恪一来,连自辩都懒得做,直接要求流放三千里,老头子终于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李靖也站了出来:“陛下,无凭无据之下直接将一位一品亲王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传说出怕是会让天下百姓觉得陛下不公啊。” “陛下,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 “陛下,三皇子之事尚有许多疑点,监察御史之言不过是捕风捉影,若是因此处罚三皇子,只怕将来朝中将会人人自危矣。” 房玄龄、魏征也站了出来,话虽然是对着李世民说的,但目光却一直瞥向之前言之凿凿弹劾李恪的那一群人。 李恪身负两朝血脉,他的身份在大唐意义非同小可,把他当成联系两朝关系的纽带或许有些夸张,但他若是倒了对朝局的影响绝对不会比李承乾被贬为庶人轻多少。 那些发言弹劾李恪的家伙也有些傻眼,尤其是京兆府伊林庆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 早上的时候,他不过是把昨天蜀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向李世民做了汇报,毕竟是在长安城中死了人,而且还跟一位王爷有关,若说京兆府不知道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汇报上去了,等需要叫证人上场的时候,派去带人的禁军回来报告,昨天告状那一家二十三口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院子里连只鸡都没放过,标准的鸡犬不留。 这下可等于是捅了马蜂窝了,御史言官群情激愤,言之凿凿把罪名指向李恪,甚至还有人说出昨天李恪在王府门前那段派人跟踪的威胁。 二十三条,不,二十四条人命啊,李恪身为皇子,知法犯法,简直罪大恶极,若不严惩如何向天下黎民百姓交待。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李恪竟然如此干脆,上来就直接认怂,不自辩,不解释,直接来个自请流放三千里。 这是要闹哪样? 好歹你也解释两句啊,大家争论一番,最后邪不胜正,败家子被赶去封地,满朝文武皆大欢喜不好么。 为了不让事情过于恶化,矛盾的主要发起人林庆之也不得不站出来:“那个,陛下,臣,臣以为贬为庶民有些重了,案子京兆府还没有调查清楚,三皇子最多算是有嫌疑,并非这件事情就一定是三皇子做的。” “……” 李世民此时气的脸都绿了。 特么刚刚众口铄金,口口声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也是你们,现在口口声声说处置不宜过重的还是你们。 低头看看面无表情的李恪:“老三,你怎么说!” “父皇,儿臣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李恪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儿臣就不该心心念念为天下黎民谋取福利,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到现在还住着漏雨的房子。 原本儿臣想着,我大唐的糖霜价格太贵,于是便从西域购进一批糖霜,宁可亏钱也要让我大唐百姓都能吃上一口,就算有丧尽天良之辈抱着趁火打劫借机发财的目的来恶意收购,儿臣也没有涨价。 后来,儿臣禅精竭虑苦心钻研,好不容易研究出了利用黑糖提炼糖霜之法,可是那些丧尽天良之辈呢?那些嘴里喊着仁义道德,实则满肚子男盗女娼之辈呢?他们干了什么? 雇佣奸邪,恶意抹黑儿臣,找人来儿臣的蜀王府门前堵门,就因为儿臣研究出来的提炼糖霜之法让他们损失了大量的钱财。 可儿臣就不明白,区区数百口人的家族,为什么要买数十万斤糖霜,想拿来当饭吃么?既然他们当初打着借机发财的目的,现在有了损失难道不应该自己承担么? 父皇,儿臣不想多说什么了,您还是把儿臣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吧,儿臣对这些人失望透了,耻与跟他们住在同一座城市。每次儿臣想到呼出的空气很可能被他们吸进去,儿臣就觉得恶心!” 相比于御史言官的推测之言,李恪所说这些全部有根有据,糖霜五百文一斤的确是利国利民,发果不是打着借机发财的主意,自然不会受到损失。 所以那些上门闹事之辈纯粹就是无理取闹,至于说死了二十四口人,傻子都知道,李恪根本不需要如此做,就算想做也不可能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关键是李恪最后补充的那几句太狠了,宁可被不要亲王的爵位,宁可流放三千里,都不想跟某些人同在一片天空下。 这已经不是在打脸了,而是在用脚踹,反反复复的踹。 就在殿上众人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哈哈,说的好,李小三,就冲你这几句话,俺老程相信事情不是你做的。” 程咬金! 这货怎么出来了?! 哦对,算一算,李恪好像与他是干亲来着。 唯有李恪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哀嚎。 你大爷的,怎么哪儿都少不了这老货啊。 这眼看着老子就能借机离开长安,远走高飞了,你出来跟着搅合什么。 只是,李恪再想说话已经晚了。 御座之上,李世民黑着脸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结论:“三郎之事颇多蹊跷,今日且不做处置,着蜀王回府闭门思过。另,宗正寺、大理寺、刑部、京兆府合力追查刘家二十四口被灭门一事,限期十日。” “诺,臣等遵旨。”被李世民提到的几个衙门分别有人出班领旨。 李恪扭扭捏捏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被老头子拿眼一瞪,只能缩着脖子认了。 “诺!而臣遵旨。” 第四十八章 凶案现场(上) “老三,你今天太冲动了。” 散朝之后,李承乾难得的没有跟随老头子离开,从后面追上李恪:“我知道,你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有把握父皇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可这终究是太冒险了,万一舅舅他们没有出面帮你说话,你岂不是要被自己坑了。” 李恪低垂着头,表示不想说话。 合着这哥们儿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天赋差成这样,难怪会干出造反这么离谱的事情。 “大哥,你别劝我了,好歹我也是大唐的三皇子,被一群恬不知耻的家伙逼到这个份上,如果还不知道反击,只怕以后不管是人是鬼都会骑到我的脖子上来了。” 李承乾皱了皱眉,觉得李恪似乎话里有话,深深看了他一眼:“老三!你听我一句劝,回去老老实实闭门思过,宫里我会出面帮你在父皇面前解释,总之,你千万不要再惹事,懂么?!” “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李恪摆摆手,见身边无人,拉了李承乾一下:“你的那一份钱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十二万贯,等你准备好了就去我那边拉回来。” 李承乾心头微热,看向李恪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难明的味道。 自从做了这个太子以后,几个弟弟或多或少都对自己有些疏离,包括一母同胞的李泰也是一样。 唯有李恪,从始至终对自己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不说有求必应,却也算得上尽心尽力。 再看自己,眼看他身陷麻烦,却只能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三,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感动之余,李承乾狠狠揉了一把脸:“行,这回哥就陪你疯一回,你想怎么做,拿个章程出来,刀山火海大哥都陪你走上一遭。” “呵呵……”李恪失笑摇头:“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这么煽情,不就是十几万贯么,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啊,就踏踏实实当你的太子,有帮我平事的心思,不如想想这么多钱要藏在什么地方,老头子现在想钱都想疯了,让他知道你有这么多钱,嘿嘿……。” 李承乾:“……” 你这是彻底不打算当人了是吧?! 刀子专往心口上戳。 …… 摆脱了傻乎乎的李承乾,李恪的表情变的有些阴沉。 自从那天在程咬金的家里被强行与程岚拉上义兄妹的关系之后,他就觉得事情变的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 为了不留在长安与李承乾打擂台,他想出了公开提炼糖霜配方的法子,本以为可以借世家的手将自己从长安城赶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没想到,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不说,好像麻烦更多了。 走出皇宫,随后而来的胖大海已经在外面急的满头大汗,见李恪出来,连忙迎上去:“殿下,您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李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事情你应该都打听清楚了吧?知道昨天死的那个家伙家在哪里么,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海胖子点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家住在大安坊,离咱们王府近的很。不过,真惨啊,满门上下二十四口,十二个时辰之内死了个干干净净,家里连只鸡都没剩下。” 李恪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是你,杀人全家的时候会不会想着连鸡都一起杀掉?” “啊?!”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 海胖子摇摇头:“这个……,应该不会吧,多大仇啊,至于连鸡都杀光。” “嗯,连你个狗才都做不出来的事情,我们的对手偏偏就做了,看来这家伙对本王的怨念不小啊。” 海胖子幽怨的看了李恪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看不起谁呢,什么叫我这个狗才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坐上马车,穿过整个城区,半个时辰之后,李恪一行在大安坊一处并不怎么宽敞的院落外面停了下来。 院子的门口,两个京兆府的衙役持刀而立,瞪着两对大眼珠子,跟门神似的。 看到李恪的马车,俩人明显哆嗦了一下,对视一眼迎了上来:“小人梁虎,染豹,见过三皇子。” 李恪扫了两人一眼:“梁虎、梁豹。不错,我认识你们两个,昨天去王府的就有你们俩对吧?” “回三皇子,小人也是,也是收到有人报案所以才赶过去的。” “行了,不用解释,本王不会跟你们两个跑腿的家伙一般见识。不过,你们背后的人会不会弄死你们灭口,那可就不一定了。” 李恪的话一出口,梁家兄弟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 两人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一贯奉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原则,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会不会哪一天灭口的事情轮到他们身上,认真想想这似乎并非不可能。 “三皇子,您说笑了,小的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何来灭口之说呢。” “没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李恪懒得去跟两个衙役争论什么,直接越过他们进了刘家的宅子。 刚一进去,立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褐色干涸的血迹,给人一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海胖子面色惨白,显然是被院子里的情况吓到了。 刘全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认真观察会发现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那股莫名兴奋。 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捏起一块黑褐色的土放在嘴里轻轻抿了抿,然后又一口吐掉,刘全站起身:“殿下,是人血。” 这下,就连还算淡定的李恪也有点受不了了,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没眼色的东西。” “呃……”刘全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灰溜溜站到了海胖子身后。 马屁拍马腿上了。 就在此时,刘宅后院转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儿,皮肤黝黑,一脸方正,发现李恪一行之后,脸更黑了。 “三皇子可是来欣赏自己的杰作的?做下此等恶事,三皇子晚上就不怕有冤魂来找你报仇么?!” 第四十九章 凶案现场(下) 李恪摊开手,转身看看四周,最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怕啊,怕的要命,所以我打算来帮刘家的冤魂申冤,戴寺卿,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舒服一点?” 戴胄冷着脸:“三皇子!你不要以为在大殿上我们保下你是相信你的为人,在我看来,你做案的动机比任何人都要大。” “是么?那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逃走。” 李恪巴不得戴胄把自己抓起来,这样事情就会回到正轨,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离开长安,从今往后不再踏足这个乱粪坑。 只是,戴胄好像并不想这样做,狠狠盯了他一眼:“三皇子放心,只要大理寺找到证据,一定会将你绳之以法。” “那好吧,我就等着大理寺来破案好了。” 李恪耸耸肩膀:“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戴寺卿一句,做事不要冲动,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大理寺有大理寺做事的方事,不劳三皇子费心。” 戴胄重重哼了一声,对着身后几名手下挥了挥手,这些人立刻各自散开,在院子里四下翻找起来。 这样要是能找到凶手都出了鬼了。 李恪看着大理寺众人种种不专业的行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戴寺卿,你这样乱翻一气,是想做什么?欲盖弥彰还是打算销毁证据?大理寺查案就这么不专业么?”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戴胄十分敏感的皱了皱眉头:“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提醒戴寺卿一句,再这样乱翻下去,只怕所有的线索都被你的人给毁掉到。” “是么?那本卿是否可以把三皇子这句话理解为你查案的本事比大理寺还强?或者说三皇子有把握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争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事实胜于雄辩。” 李恪指着院子里散落四周的血迹,撇嘴说道:“看看地上这些血迹,戴寺卿就不觉得奇怪?二十三个人,二十三处血迹,刘家这些人都是木偶么,被人追杀都不知道挣扎一下?” “这……”戴胄的脸色一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但凡是人,被攻击之都会有挣扎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血迹溅射。 而刘宅里的二十三处血迹却十分完整,这足以说明刘家的人是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李恪见他发呆,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海胖子和刘全又在刘家转了一圈,前院,后院,院子的围墙狗洞都没放过。 半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前面的时候,发现戴胄的人手已经被聚集到一起,正无所事事的蹲在地上数蚂蚁。 “三皇子,转了一圈可有什么发现?”戴胄见李恪出来,硬着头皮迎上。 “没有!”李恪摊开手。 “没有……,三皇子,戴某知道之前言语上多有得罪之处,不过,还望三皇子看在二十三条人命的份上,指教一二。” 李恪去后院检查的这段时间,戴胄冷静的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有些过于武断了。 先不说李恪是否有必要做下如此大的案子,就算他真的做了,也没有必要亲自来案发现场回顾案情。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想要回来看看是否有证据留下,但根据他之前的提醒,戴胄觉得这样的几率并不大。 所以他决定暂时相信李恪,先试着与他合作,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是皇子啊,真把他的罪名定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戴胄如此生硬的道歉方式,李恪很是无语。 但考虑到自己这边人手严重不足,要破案还需要靠大理寺出力,还是选择了妥协:“戴寺卿,你不觉得什么都没发现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什么?” 李恪摇摇头,有些失望的提醒道:“戴寺卿不如换个方向想一想,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却没有任何线索,墙上没有脚印,大门没被破坏,刘家二十三口没有一点反抗,这说明了什么?” 戴胄眼前一亮:“三皇子的意思是熟人做案!” “不错,回答正确,不过没有奖励。” 李恪甩了个响指,边走边道:“我们不妨试着推测一下,有一个熟人上门,刘家人对这个人根本没有防备,所以这个人在刘家人的饭食里面下了迷药,迷晕了他们之后,将他们分别抬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这个时候,外面埋伏的人手从大门进来,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可怜刘家这些可怜虫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一起手拉着手共赴黄泉。 接下来,凶手一个一个检查过去,确定刘家所有人全部死亡之后,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于是便下令将所有的鸡鸭鹅狗全部杀死,做出鸡犬不留的假象,最后从容退出。” 戴胄呆呆看着李恪,理智他已经九成九的相信了李恪的判断,但感情上却依旧固执的认为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想了想,戴胄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是先下毒,再行凶,那下官是否可以认为是殿下找人下毒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恪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戴胄:“不过,如果是本王下毒,根本用不着事后补刀。因为本王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们看上去死的与本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戴胄皱了皱眉,显然并不相信李恪的话。 见他如此,李恪随手从身上摸出一颗亮闪闪的石头托在手心:“戴寺卿认得这个么?” “这是何物?”戴胄探头看了看,小石头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像是某种宝石。 “这是打磨好的金刚石,我把它叫做钻石。当然,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打磨这个小东西遗留下来的废料。 金刚石的粉末很细,而且无色无味,把这种粉末加到饭菜里面人根本吃不出来,而且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问题是,这种小东西如果到了胃里沾到胃壁上面,时间长了就会把胃磨出一个窟窿,那个时候人就会开始吐血,然后吐啊吐的就死了。 怎么样,戴寺卿觉得我这个东西怎么样?是否比下毒要强上许多?” 第五十章 博闻强记李三郎 戴胄全身一阵恶寒,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强撑着道:“三皇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李恪将手中唯一一颗打磨好的钻石收起来,:“其实想要毒死人的方法很多,比如河豚,河豚血是很好的神经毒素,虽然说不上无色无味,但往食物中加一点点绝对吃不出来,就可让人全身麻痹,呼吸衰竭,以大唐现在的医疗技术绝对查不出任何死因。” 戴胄头上隐隐有冷汗流下来,整个刘宅前院三十多人鸦雀无声。 “另外,还有一种产自西域,名叫地狱花植物,其花鲜艳如血色彩艳丽,其果若是拿来给服用,初时可让人飘飘欲仙,其后可让人生不如死,日夜哀嚎。 这个时候,你就是让他去杀了自爹亲娘,他都不会有半分犹豫,只要你能给他地狱花的果实,他就是你最忠实的奴仆。” 戴胄只觉得心跳如鼓,哪怕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身上,也无法让他感到一丝的暖意。 但李恪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结束,笑着的继续补刀:“而且最关键的是,我说的这三种东西用银针验毒肯定验不出来,就算用动物来验,也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任何状况。想要杀人灭口,用这三种东西,绝对是首选。” 你特么是魔鬼吗?! 杀个人也有这么讲究,而且……为什么你会清楚所有毒药的效果,并说的如此清楚! 戴胄的眼中,李恪笑就好像来自九幽地狱,阴森、恐怖、邪恶……。 大理寺前来办差的大小官差也都是面面相觑,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下毒如此精通。 在李恪面前,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经验简直连蒙学里的孩子都不如。 这样的一个人,想要灭掉刘家这些人真的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么?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让刘家人死的无声无息,让人毫无察觉。 “殿下,那依您看,这件案子应该如何处置?”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先去药铺查吧,看看这段时间谁家麻醉用的药物大量使用过,或者给人配制过麻药,一次毒翻这么多人,行凶之人的用量肯定不会小。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向,另一个方向是调查最近有什么人与刘家人有过过密的交往,尤其是最近这五天。 除此之外……” 李恪对刘全招了招手,从他手中接过一锭银子,转手抛给戴胄:“查一下这批银子去了哪里,相信以你们的实力应该能查到它的来源。” 戴胄接过银子,疑惑的看了看。 银锭的底部有一个特殊的标记,虽然有些模糊,却依旧能大概看出原本的样子。 在大唐,大户人家子弟出门是不会带铜钱的,一来不方便,二来太重,所以银子便成了他们的首选。 而为了彰显身份和防伪,这些银子往往都会打上每个家族特有的标记。 李恪丢给戴胄的这一块也不例外,仔细分辨一下就能认出,这锭银子上的标记属于太原王氏。 认出银锭上标记的来源,戴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为了确认一下,主动开口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从三皇子到殿下,语气上有所缓和,态度上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距离也一下子拉近许多。 显然,经过之前的一番交谈,戴胄已经不把李恪当成凶案的幕手黑手,开始承认他的身份。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李恪摇摇头,把不想干的念头摇出去,指了指后宅的方向:“这东西是在刘家钱库的角落里找到的,大理寺的卷宗上显示,刘家的财物并未缺失在我看来是不正确的,如果你们认真一点会发现,在钱库的东南角有一处很新的压痕,不久之前那里应该放过某些东西。” 如此明显的暗示如果戴胄再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他这个大理寺卿就白当了 当场面色大变,对李恪拱了拱手,带人向后宅刘家钱库的方向走去。 出现在刘家钱库的银锭,崭新的压痕,这虽然代表不了什么,却是破案的重要线索,只要按图索骥,不怕找不到幕后真凶。 院子里的人基本上走光了,除了几个穿着铁甲的护卫尽忠职守的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海胖子心有余悸的溜到李恪的身边,一脸便秘的表情:“殿下,您刚刚说的那些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李恪反问。 “就是……,就是那个金刚石粉,还有河豚还有地狱花。” 海胖子到现在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一直不停的冒啊冒:“殿下,不是奴才多嘴,这些事情您怎么能说出来呢,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加以利用怎么办,银针都验不出来的东西,这以后咱们要防备啊?!” “防备?”李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海胖子:“你吃饱了撑的吧,防备什么,有什么好防备的,这个世界上能让人死的无声无息的办法太多了,又何止下毒这一样。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时间担心这些,不如去找找线索,看看是谁在暗中搞老子。” 海胖子被骂的直缩脖子,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又跑到刘全身边:“刘全,你怎么不劝劝殿下,这么搞下去不行啊,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应该对殿下的安全负责,可不能马虎大意。” “殿下说的没错,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以为殿下说的那些东西是那么容易搞到的,金刚石粉,殿下拿到金刚石已经快一个月了,结果才磨出来一颗,你觉得弄出毒死人的金刚石粉需要多久!” “可是……” “别可是了,殿下已经走远了,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个屁。”刘全没好气的瞪了海胖子一眼,大步追了出去。 金刚石粉、河豚、地狱花,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三种东西的大名就传遍了长安。 与之相伴的,李恪的名声也再度被人们所周知,大唐三皇子,败家是败家了些,但学问上绝对是没得说,连如此冷门的东西都知道,足见其学文的渊博。 第五十一章 强大的主角光环 离开刘宅,李恪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老头子让他回去闭门思过,那就要好好的闭门思过,李恪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从不让长辈为自己操心。 马车离开大安坊,刘全依旧继续自己赶车的工作,海胖子抽着一张脸总想说点什么,可是被李恪一瞪又只能憋回去。 而就在马车驶过一处街角之后,刘全突然将马车停了下来,自己迅速顺着车辕翻到了路边的墙上,顺着墙跑了一段之后飞身而下,落到一名走路颤颤巍巍的乞丐身后。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的马车。” 闪着寒光的刀子架在乞丐的脖子上,刘全的声音凛冽,只要乞丐稍有反抗,他立记得就会削断他的脖子。 乞丐倒也光棍,没用刘全再问第二句,直接说道:“大人,小人庞威,有重要的事情向三皇子说明。” “嗯?庞威?黑龙会大当家?”刘全手里的刀紧了紧,庞威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痕:“你不是已经逃走了么,怎么还在长安城里。” “大人,小人不甘心。” 这庞威倒是个狠角色,武艺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没有被刘全唬住,转过身直接与他对视:“王家辉那个混蛋过河拆桥,我一心帮他办事,半点好处没得到不说,最后还被他逼的东躲西藏,这个仇不报,我庞威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你现在就是个通缉犯,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话?”李恪的声音在墙角处响起,轻飘飘的,心着有些扎心,但却是实话。 “噗通……” 听到李恪的声音,庞威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殿下,小人虽是一介草莽,却也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道理。只要……只要殿下能帮小人报仇,小人愿追随殿下至死不渝。” “呵呵……” 李恪笑了。 推开假模假式护在自己身前的海胖子,来到庞威的面前蹲下:“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需要你呢?虽然我到现在还顶着败家子的名头,但凭我三皇子的身份,找些护卫应该不难吧?” “小人愿做殿下的死士,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庞威绝不皱一下眉头。” 李恪这回笑的更开心了。 “死士?如果你有这样的决心,直接去杀王家辉那小子好了,如果你不知道怎么下手,我可以教你。只要你利用错身而过的工夫,用刀在他左肋下面第二根肋骨向斜上方捅上一刀,保证可以一刀毙命。 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直接用刀刺他的左右两肺,只要你动作够快,刀子本身会将伤口的血堵住,这个时候血会倒流进他的肺里,到时候他就会因为肺部充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自己把自己憋死。 其实你要是真想报仇,杀他的办法有很多,大不了事后被乱刀砍死,可是反正你也不想活了,被砍死也无所谓对不对?” 这次不仅仅是庞威,就连刘全的脸色也都变了。 如此精湛的技巧,对人体结构如此熟悉,别的不说,刘全自认做不到。 他学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本事,与人拼斗拼的是速度、力量、技巧,而这位三皇子则不然,他所说的手法完全是另外一个体系,而且还是一击致命那种。 老天,我保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样的家伙真的用我保护? 刘全满脸的震惊,庞威则是一脸的懵逼,呆呆看着李恪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告诉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殿,殿下,我,我不是怕死,也不是不想报仇,而是王家辉自从对我发出悬赏之后,身边的护卫比以前多了两倍都不止,以我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靠近他。所以,我需要殿下的帮忙,殿下,庞威绝无半句虚言,您若是不相信,我还有另外一条消息相告。”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李恪索性直接坐到了路边的石板上,毫不在乎上面的灰尘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虽然他并不需要庞威所说的死士,但却需要办事的人手,如果真能借此机会把庞威这家伙收归门下,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庞威见李恪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自己身边,毫不嫌弃自己满身臭气的样子,心中颇有几分感触。 做为曾经帮会的老大,长安城的大人物他也见过一些,哪个不是对他百般嫌弃,别说坐在一起说话,就是离着一丈远,都还要捂着鼻子。 这边让他办事,那边又满眼的不屑,这就是长安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所作所为。 而李恪呢,这个有着败家子称号的三皇子,论身份比那些所谓的大人物高贵了不知多少,论地位更是那些大人物拍马也追不上的存在。 可是,他却能像朋友一样与自己并肩而坐,不嫌弃自己的身份,不嫌弃自己的地位。 再一次翻身拜倒,庞威以头触地:“殿下,庞威知错,这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殿下无论是否助我报仇,庞威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欸?! 发生了什么? 李恪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刘全,这家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再看胖大海,这家伙竟然一脸的嫌弃,似乎觉得李恪坐在这里听庞威废话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算了,这帮家伙,一个个都被宠坏了,总觉得天老大,他们老二,回头要好好教育教育。 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庞威,李恪摇摇头:“你起来吧,蜀王府不讲究这一套,以后用不着动不动就跪,人的膝盖能弯曲是为了走而不是为了下跪,听懂了就站起来,若是不懂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胖大海:“……” 蜀王府不讲这一套?那为什么我每天都要跪来跪去?! “诺!庞威明白了,从今往后,庞威只跪天地父母。” “不错,还算是明白些道理,既然这样,以后你就跟着刘全吧,我看你这段时间似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跟着他休养一段时间,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五天之后,我有事情安排你做。” 第五十二章 ?线索断了 “常远山又是谁?”李恪满头雾水。 刘全翻着白眼想了半天,吭哧瘪肚道:“听庞威那小子说,好像是王家那小子的跟班,一个小人物。” 李恪冷笑:“小人物?小人物能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情?你刘全刘一刀也算是杀人如麻的角色,让你去干掉一家二十三口,连只鸡都不留,你能不能做的到!” 刘全很认真的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庞威在回到蜀王府之后,第一时间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都说了出来,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暗自跟踪王家辉的跟班常远山,不经意见发现其经常出入刘家。 昨天晚上此人更是在带人进入刘家之后就没再出来,等到天亮,刘家就传出被人灭门的消息。 由此看来,常远山这家伙应该是就算不是幕后真凶,也必然难逃干系,刘家人为什么会毫无反抗就被杀的满门灭绝,行凶之人到底有几人,那些消失的银子去了什以地方。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就安排人手去抓人吧,顺便通知戴胄一声,咱们蜀王府都是正经人,作奸犯科的事情从来不做,更不会私自抓人。” “诺,属下这就去,不过……那庞威,殿下真打算让他留下?” 李恪沉默片刻:“先观察他一段时间吧,还有,让他把黑龙会以前做过的事情都交待清楚,坑过什么人,害过什么人,能找到苦主的好好补偿,找不到苦主的就先放一放,行了你办事去吧。” …… 常远山这两天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昨天更是整整一夜都没睡好。 只要闭上眼睛,立刻会看到无数冤魂围着自己索命,年龄有老有少,一张张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怨毒的表情,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一般。 自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不赞成王家辉主动挑事,用大量银钱买通刘家陷害李恪。 这根本就不现实,道理上也说不通,可王家辉却根本不听,执意安排他去做这件事。 结果事与愿违,李恪果然对此毫不在乎,并且还威胁说要找到幕后真凶。 这下王家辉果然慌了神,当天下午就安排他去刘家灭口。 一家二十四口啊,那个自己碰死的家伙死了也就算了,反正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可另外二十三口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贪财了些,最后落得一个命丧黄泉的下场。 “远山,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没什么。” 一夜未睡,精神萎靡的常远山打起精神,强笑着说道:“王兄不必担心,这次的事情小弟手脚干净的很,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有人查到兄长头上。” “嗯,那就好。”王家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最近还是先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比较好,对外我会说你出去游学去了。放心,最多半年,我就会给你写信让你回来。” 常远山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要糟。 这该不会是打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吧? 自己离开长安之后,再想回来只怕是难上加难,就算真能回来又能如何,搞不好第一狗腿的差事已经花落别家。 “这个……,王兄,这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不如我继续留下,观察一下情况再看?” “你还是先离开吧,这几天我这眼皮子总是跳,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你离开了就算案子被破了,多少也能有个转圜的余地。” 王家辉的态度坚决,常远山听完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好吧,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城。“ “不用了,你现在就走,我这边已经给你准备了盘缠,缺什么路上再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常远山就算后悔也只能咬着牙忍了,拱拱手算是谢过王家辉的照顾,神情落寞的告辞离开。 望着常远山离去的背影,王家辉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常远山啊常远山,希望你路上不要怪本公子心狠,谁让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呢,你若是不死,本公子寝食难安呐!” …… …… 傍晚,戴胄得到消息,再带人赶往常远山家里已经来不及了。 根据常家人的说法,他们家公子自从早上出门,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有人担心的看向戴胄:“大人,要不咱们先发海捕文书?” “不行,如此行事太过草率,若万一不是那姓常的做的,大理寺岂不被动。” “大人顾虑的是,是小人疏忽。”提议之人低头退到边上不再开口。 戴胄则是眉头紧锁,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李恪知道行凶之人是谁,却不亲自抓,非要浪费时间来找自己,这说明了什么? 常远山到底是不是真凶? 传言此人与王家嫡子关系甚好,李恪会不会是想要借机把王家拉下水。 能坐到戴胄这个位置,考虑问题难免会复杂一些,想到皇室与世家大打出手,自己夹在中间必然两头受气,这位大理寺卿就恨不能直接改行,哪怕去守城门也比这个位置强上百倍。 越想越上火,索性摆了摆手:“算了,还是先回去吧,那些派去打听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他们有没有打听出什么?” 有大理寺文吏在边上回答:“没什么特别具体的消息,只知道刘家碰死的那个好像是身上有什么恶疾,听说活不过几个月了,他家的人好像都已经放弃治疗了。” “嗯,既如此,倒还真有被人雇佣的嫌疑。”戴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案子现在越来越清晰了,证据开始向着对李恪有利的方向发展。 而就在此时,远处一个人影飞快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不好啦,不好啦,公子,公子在城外与人发生口角,被人,被人给杀啦!” 戴胄:“……” 哪个公子被人杀了?谁家公子被人杀了? 正疑惑间,那人已经跑到了常家大门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抹着眼泪喊道:“快来人啊,公子出事了,公子被人杀啦!” 第五十三章?悲催的常远山 一个时辰之前。 城外灞桥。 常远牵着马,身边跟着书僮小谷。 望着午后的长安,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曾经的豪情壮志如今已经淡了,想到自己为了王家辉也算是尽心尽力,最后甚至连杀人这样的事情也都帮他做了,最后却落得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什么世家公子混,要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好好读书,在国子监时现在估计也出人头地了吧。 懊恼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正觉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好狗不挡路,给大爷让开。” 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常远山只觉得肩膀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趔趄着向前扑了两步。 跟着王家辉横行长安这么多年,常远山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当即大怒,对着撞开自己那人的背影骂道:“谁家的狗没有栓好,跑到街上四处咬人。” “你说什么?”前面那人脚下一顿,扭回头来。 但见此人斜楞眼,塌鼻子,额头上还生着恶疮,一身短打扮,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不过,此时的怒火攻心的常远山哪里会在乎这些,盯着那人喝道:“你这丑汉可知本公子是谁,信不信本公子一句话就可以把你送进大牢,让你把牢底坐穿。” “抓老子?就凭你?”丑汉怪眼乱翻,上下打量着常远山,满脸不屑的样子:“不是老子看不起你,像你这样的落魄学子老子一生见的多了,驴粪蛋子表面光,嘴上吹的厉害,骨子里就是个草包,哈哈哈……。” “好你个丑鬼,竟然看不起大爷,好好好,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的厉害!”常远山被丑汉笑的下不来台,吵又吵不过,恼羞成怒之下冲上前去挥拳便打。 丑汉也是个暴脾气,见常远山冲来也不含糊,怪叫一声迎了上去。 书僮小谷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等他想要上去帮忙的时候,只听常远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慢慢软倒了下去,鲜血顺着衣袍下摆流到地上,格外的刺眼。 “杀人啦!”原本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混乱中谁也没有认真去想,明明桥明很宽,为什么丑汉非要去撞一个书生,更没人去想明明就是言语上的冲突,怎么最后会演变成当街杀人。 望着在血泊中挣扎的常远山,书僮小谷已经傻了,顾不上去找那早已趁乱躲进人群的丑汉,扑到常远山身边大声叫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怎么了?! 杀人灭口呗! 肚子上被捅了一刀的常远山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那丑汉分明就是王家辉找来的刺客,说什么让自己出去躲躲其实都是掩饰,目的就是让自己出城方便刺客来杀自己灭口。 可笑,自己替他办了那么多龌龊事,最后轮到自己身上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出了城。 “公子,公子你说话啊!公子!”书僮小谷见常远山闭着眼睛不说话,急的抓耳挠腮,抬头看向四周,苦苦哀求:“各位好心人,有谁能帮帮我家公子,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公子!小谷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不过,让小谷失望的是,周围看热闹的多,帮忙的却一个都没有,他看向哪个方向,那个方向的人便会低下头。 绝望之下,小谷一把从马背上拉下装钱的口袋,打开这后放在身前:“各位路过的好心君子,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我家公子,这些钱全部小谷愿拱手相送。” 上千两白银堆在地上闪瞎了吃瓜群众的狗眼,几个不良人脸上闪过贪婪之色,机会难得,若是能把这些钱抢来,怎么也能舒舒服服过上几年好日子。 小谷显然并未意识到财不露白的道理,依旧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就在那几个不良人起了歹念,小谷眼看就要人才两失的关键时刻,一队武士突然挤开人群冲了上来,雪亮的横刀让所有人都恢复了理智,自动自觉的向后退了十几步。 “小伙子,这是怎么回事,地上的伤者是你什么人?” 温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谷泪眼八叉的抬起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一位十分面善的老爷爷看在车上看着自己,老爷爷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 瞬间,小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头磕在地上:“这位老大人,地上的是我家公子,刚刚有人用刀将我公子刺伤了,救老大人求求我家公子,只要老大人能救活我家公子,常家必有厚报。” “常家?可是监察御史常通?”马车上,陪着孙女从洛阳刚刚回来的孔颖达皱了皱眉。 小谷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正是,老大人认识我家老爷?” 孔颖达点点头,看了随行护卫中某人一眼:“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诺!”那护卫应了一下,蹲在双眼紧闭的常远山身边,看了看伤口,又试了试脉搏,起身摇头道:“希望不大,此人流血不止,就算能救,等医生到了人也早就凉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小谷第一时间慌了神,一把攀住孔颖达的马车:“老大人,还请你想想办法,我家老爷只有公子一个儿子,公子不能死啊。” 孔颖达双眉紧锁,看在同僚之子的份上,如果能救他当然是义不容辞,可救人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地上那小子流血不止,就算马上把他抬上马车,从这里进城也有十里左右,等到了医馆这小子估计也像护卫说的那样,死定了。 正纠结着,孔颖达觉得有人在拉自己,扭头发现拉自己的正是孙女孔仙儿。 小姑娘好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爷爷,我有办法帮他止血,您让我试试吧。” “你有办法?!”孔疑达眼珠子瞪的老大。 自己孙女懂急救? 孔仙儿重重一点头:“嗯,您可以让他们去找些蜘蛛网来,把蜘蛛网放进伤口里面就可以止血。” 蜘蛛网? 孔颖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不靠谱的治疗方法。 第五十四章?神秘的杨大能 见爷爷非但没有安排人去弄蜘蛛丝,反而一个劲的看着自己,孔仙儿羞红了脸,低下头:“爷爷,您就相信孙女一次吧,人命关天,孙女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 不拿人命开笑玩? 孔颖达回过神来,先是对手下护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按照孔仙儿的意思去搜集蜘蛛丝,接着对孔仙儿问道:“丫头,这蜘蛛丝止血你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为何爷爷连听都没有听过。” 孔仙儿瘪瘪嘴,表情有些挣扎,脑中闪这一个人的影子。 到底要不要说呢,爷爷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万一爷爷误会了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长安城姓杨的就那么几家,自己多方找人打听也没听说过有谁叫杨大能的。 这个可恶的家伙,估计他是在骗自己吧,正常人家有谁会给孩子起么奇怪的名字。 想着想着,孔仙儿竟然走神了,忘记了正在一旁等着答案的老孔,自顾自的想起自己的事情。 “仙儿,乖孙女……” 朦朦胧胧,爷爷呼唤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遥远,孔仙儿瞬间回过神,惊叫一声:“啊!爷,爷爷,您,您说什么?孙女刚刚走神了,没,没听清楚。” 孔颖达老脸黑的跟祸底似的,看着俏脸飞红的孔仙儿:“乖孙女,告诉爷爷,是谁家的臭小子这般有能耐,竟然能让我家仙儿为他如此失魂落魄,你放心说出来,爷爷保证不打死他!” 欸?! 保证不打死他……。 孔仙儿的表情更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突然涌起一个念头:“爷爷,你听说过一个叫杨大能的青年俊才么?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 反正自己也找不到这个叫杨大能的家伙,不如把他交待出来让爷爷去找。 爷爷那么心疼自己,就算把那个家伙找出来了,看在自己面上也不会过份为难他,自己也正好可以借机查清那家伙的身份。 孔仙儿如意算盘打的精明,孔颖达却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孙女还真是在想男人?! 不过,杨大能是什么鬼,怎么听上去一点诚意都没有! “乖孙女,你确定你说的人叫杨大能?” 孔颖达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孔仙儿点点头:“嗯,就是他,上次绿萼出事的时候,就是他用蜘蛛丝帮绿萼止的身,孙女在边上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而且……而且……算了,没什么了。” 孔仙儿还想把首饰图样的事情跟爷爷说说,后来一想这些都是女孩家的私事,没必要拿出来让爷爷费心思,索性也就没再开口。 此时,外面派去找蜘蛛丝的护卫们也回来了,人多力量大,每人都弄上点,凑到一起也是老大的一堆。 望着手足无措的护卫们,孔仙儿指挥道:“你们把这些蜘蛛丝弄到伤者的伤口里面就可以了,记住,千万不要把那些苍蝇蚊子什么的也弄进去。” 得嘞! 有了孔仙儿的交待,护卫们立刻动起手来,三下五除二把党远山身上的衣服划开,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找到刀口的位置,直接把一团团的蜘蛛丝塞了进去。 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杀坯,你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能像真正的护士一样下手有轻有重,几团蜘蛛丝塞完,原本已经晕过去的常远山已经疼的是死去活来,醒了晕,晕了醒,最后大叫一声疼死我也,两眼翻白彻底没了动静。 死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看着正在渐渐止血的伤口,伸手试了试常远山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不过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为了不再耽误时间,孔颖达也顾不上什么其它,直接让人把常远山抬到了马车上面,看了看手足无措的书僮小谷,吩咐他道:“小伙子,老夫姓孔,乃国子监祭酒,你家公子老夫会替你送去城中最好的医馆求治,你现在还是快点回去常家通知一声,免得事有不皆,你家老爷连孩子里后一面也见不着。” 孔老头儿虽然说的是实话,却忘了照顾病人家属的心情。 听到他如此一说,小谷吓的三魂去了两魂,连道谢都忘了,哭着喊着跑回长安报信去了。 在这个小家伙看来,自家公子应该是死定了,国子监祭酒,神仙一样的人物都说让自家老爷赶着去见公子最后一面,这岂不是代表着,公子肯定在劫难逃。 不过,孔老头儿却没去管这些,救常远山不过是举手之劳,能不能救活其实都无所谓,这家伙平时在国子监整天跟王家那小子混在一起,狗腿相十足,没有一点文人的风骨,简直就是害群之马,若是就此死了,倒也干净。 反倒是自己孙女的事情可不敢再耽误了。 看丫头的反应,分明就是泥足深陷的样子,开口闭口杨公子如何如何。 水灵灵的一颗白菜,这眼瞅着就要被猪给拱了,换成谁谁能不着急。 “乖孙女,仔佃跟爷爷说说那个杨什么……大能是怎么回事吧,他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可曾婚配?” 孔颖达每提一个问题,孔仙儿就摇摇头。 直到问起是否婚配,才红着脸嗔道:“爷爷,那是人家的私事,孙女一共跟他才见过两面,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 孔颖达不由一阵火大,才见过两面就这样了? 这要是再见几面还得了? 不清,自己一定要查清楚这个所谓的杨大能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迷的自己孙女神魂颠倒。 细数长安城姓杨的几家勉强算得上大户的人家,孔颖达决定回去就挨着个上门拜访一下,等把这小子找到,老头子肯定不打死他。 一路想着如何整治那个叫杨大能的家伙,马车一路进了长安,寻着城中最好的医馆而去。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常家已经乱成了一团,监察御史常通的夫人听说儿子被人当街刺杀,当场晕了过去。 常通总算还算有些城府,勉强打起精神仔细追问,在知道人已经被孔颖达接着,送往医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蕴含天地至理的游戏 “怎么回事?你家公子找到了?”一直未曾离开的戴胄等人找到机会,将一个匆匆忙忙离府的下人拦下。 “找到了,不过,公子被人用刀刺伤,现在已经被孔祭酒送往医馆,这位大人小人还要去打听我家公子被送去了何处,还请您放小人离开。” 下人回答的不卑不亢,戴胄倒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放那人离开之后,对手下大理寺官差吩咐道:“今天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回头安排两个人守在这里,跟着常通去看看常远山在哪家医馆,不要让他离开我们的监视。” “诺!属下明白,一定会派人将常远山盯死。” “如此就好,我们回去吧。” 没有与常通照面,戴胄这边安排好了盯梢的眼线,自己带着手下数人匆匆离开。 不管常远山犯了什么事,常通此时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戴胄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碰软钉子。 消息传到李恪耳中,得知那个叫常远山的家伙被人当街刺了一刀,并且其身边书僮曾经拿出白银千两用做救人的酬劳之后,这位三皇子阁下不由撇了撇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常远山这次若是不死,他背后的那个家伙就要倒霉喽。” “殿下,不如您出手给他看看?以您的神仙手段,孔家绿萼那丫头没了半条命,您都能从阎王爷那里把人抢回来,救一个常远山肯定不在话下。” 海胖子站在李恪的身边,一边看着刘全和他新收的小弟庞威跟那块三扁四不圆的陨石较劲,一边涎着脸奉承着主子。 李恪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两个人不一样,绿萼那丫头是忠心护主,常远山是恶贯满盈,本王岂能是非不辨,正邪不分。” “是,是奴才疏忽了,殿下说的是。”海胖子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殿下,您就不担心常远山那小子真的死了?” “那小子早就是个死人了,我为什么要担心。” 李恪看着有些糊涂的海胖子,不得不重新解释:“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常远山要是真死了,只能说他命该如此,若是他能活下来,刘家二十三条人命这笔帐也同样会记在他的身上。” 海胖子还是有些想不通:“不是王家辉那小子在背后指使他这样干的么?要是姓常的没死,他可以指认啊。” “指认个屁,你觉得常通那老小子能斗得过王家么?”李恪气的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老子跟你说这些干什么。那个,我问你,从西域弄回来的那些棉花怎么样了,弄干净了没有?” 棉花这东西李恪可是惦记了很久了,每次到了冬天,他都特别怀念那种被厚厚的棉絮包裹起来的温暖感觉。 棉衣、棉裤、棉手套什么的可比以前穿的那些个什么绵衣强多了,穿在身上不保暖不说还四下透风,简直糟糕透了。 “殿下,已经弄出来大概三千斤左右了,主要是棉花这个东西里面有棉籽,这东西很难摘出来,咱们有很多工人为了摘棉籽,手已经被扎的看不成了。” 李恪点点头,扎花机没有出现之前,棉花脱籽一直是个大问题。 自己府上两百来人,十来天弄出三千斤已经很不容易了。 考虑到后面还有更坚巨的任务,李恪叹了口气:“多给点补偿吧,每个人伙食费再多增加一百文,工钱增加五百文。” 不想海胖子却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咱们那些人都是自愿来府上作工的,能在府上作工,既能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平时又可以互相照顾,这已经超过当初的预期了。” 李恪瞪了海胖子一眼:“屁话,让你白干活不给钱,你答应么?!” 海胖子面色微变,连忙趴到地上:“殿下恕罪,奴才一时失言。只是,不是奴才说话不中心,实在是咱们这些人要钱真的没啥用处。” “要钱没用?”李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似笑非笑的看着海胖子问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家伙平时在宫里一个个都快要掉到钱眼儿里了吧,现在你这狗才跟本王说要钱没用!” 海胖子苦笑:“殿下您有所不知,奴才们贪钱是怕以后离开宫里生活没了保障。但是现在在殿下这里,吃喝都有专人负责,生病还有人给请大夫,大家伙儿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钱了。 再说,奴才们都是身有残缺之人,身后也啥后人,就算是有钱也不知道留给谁啊。” 李恪闻言不禁沉默下来。 太监无后,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你别说是在大唐,就算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后世,也无法解决。 “算了,需不需要钱那是你们的事情,发不发是本王的事情,记下来,下月的工钱就按我说的发。” 敲定了工钱的事情,心有所感的李恪又开始无聊起来。 该死的旧社会,没电脑,没手机,没在线游戏,没……。 欸,等等。 李恪突然愣住了,抬脚在海胖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还趴着干什么,给本王滚起来,有事让你去做。” “诺!”听说有事要自己做,海胖子一下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李恪。 李恪揉着下巴,满脸神秘的表情悠悠说道:“昨天夜里,本王夜观天像,突然总结出一套蕴含大道至理的游戏,你且跟我过来,照我吩咐你的去做,做的好了,本王有赏。” 海胖子:“……” 夜观天像?大道至理?游戏? 啥游戏这么高端,都扯到天像上去了? 怎么想都觉得李恪是在拿自己寻开心,海胖子的胖脸上堆起苦苦的笑容:“呃,殿下,您就别拿奴才寻开心了,这天像和游戏有啥关系。” “你看本王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狗一样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长点出息,赶紧给本王滚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哎,来了,来了。”海胖子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李恪的脚步,丢下院子里累的满头大汗的刘全和庞威,一同去了王府第一战略要地——书房。 第五十六章 李恪送礼(上) 李恪的书房是整个王府里面修缮最完整的房间,既不漏雨也不漏风。 书房里很乱,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零零散散摆的到处都是,虽不至于让人无处下脚,但绝对称不上整洁。 推门进入房间,入眼是一张大大的书桌,高度大概两尺左右,占地面积很大,桌面上笔墨纸砚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空间,其它地方摆着许多奇怪的木质模型。 不用马拉的车,怪模怪样的风转,底部尖尖的船……。 除去这些东西,书桌后面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能在市面上买到的书籍,其中不乏一些珍本。 不过从上面那一层薄薄的灰尘来看,显然是很久没人动过了。 除去这些,在房间的一角还堆积着四五只大箱子,有些盖子已经打开,有些上面则挂着锁头。 李恪的目标便是这些箱子,指挥着胖大海从箱子里搬出几乎近半的纸张,一副模样十分怪异的图纸露了出来。 “不错,就是它了。”李恪上前将纸拿起来打量一番,抖了抖交给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的海胖子:“照着上面的图样刻出来,每个小块大概一寸高,半寸厚,去吧,抓紧时间。” “殿下,这是什么东西啊?” 海胖子拿着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一百多个怪模怪样的小方块,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管这东西叫麻将,其中包涵了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研究明白人天地至理。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都没什么用处,等你把东西弄出来,本王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李恪摆摆手,将海胖子从书房中赶了出去。 这家伙就是屁话太多,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如果不是自己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主子,这货早就因为多嘴不知道被砍死多少次了。 打发了海胖子,李恪又变的无所事事,麻将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但想刻出来也不是一两个时辰能搞定的。 到底要找点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呢。 安静的书房里面,李恪坐在书桌后面静静的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既然老头子想留着自己与李承乾打擂台,那么修缮王府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以前以为老头子不会让自己在长安停留太多,所以也就不想在长安的宅子上浪费资源,不管是漏雨也好,漏风也罢,能坚持就坚持一下。 但现在情况有变,再继续住着这样的破宅子就是跟自己为难了。 一时间,李恪的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出名历史上十分出名的建筑,苏式园林?京式四合院?又或者直接修个城堡……。 呃,城堡好像不行,修的太高容易逾制,修的矮了显得不伦不类,最主要的是,在长安城修一个棱堡好像有些不太像话。 老子又不打算真的造反,修那东西干什么。 苏式园林倒是不错,一步一景,一景一画。 不过,两百亩的园子好像有点大啊,十多万个平方呢,这要重修多少建筑? 不想不知道,真到了要重修宅子的时候,李恪突然发现要考虑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光给排水设施,取暖设施,就让他头大如斗,更不要说如何设计出漂亮建筑群,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能考虑清楚的事情,真说起来就算有专业人员配合,没有十天半个月连基本的平面图都画不出来。 唉,愁啊! 专业的设计人员倒是有,工部、将作监都有合适的人选。 可他们设计出来的东西能用么,千篇一律模式半点特色也无,而且许多东西从意识形态上就有根本区别,用他们还不如自己亲自操刀。 不弄不知道,一弄吓一跳。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份王府建筑设计图把李恪弄的是苦不堪言。 平面设计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困难,世界上那么多有名的建筑,随随便便搬来几个就ok。 比如设计马厩的时候,李恪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罗马斗兽场。 再比如设计卧房的时候,李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白宫。 还有书房,李恪打算弄一个小号的白金汉宫;会议室弄个小号的国会山;手下的住处就照黄金十二宫设计,会客室就照搬众神殿的样子……。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李恪堪称是灵感如尿崩,寥寥几笔便画出了新王府的平面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平面图好弄,可是建筑立体图呢,许多东西他都是知道个外在的模样,里面是什么样子最多是后世的时候看过网上的资料。 更何况许多建筑都需要用到特殊的材料,比如玻璃,比如水泥,比如钢筋……。 这些东西去哪里弄?玻璃还好说,大胡子那边正烧着呢,最近听说烧出许多黄玻璃,只要继续调整配方把颜色变淡就可以使用了。 可水泥怎么办,烧完玻璃接着烧水泥? 还有钢筋,难道还要建个炼钢厂? 李恪真的消失了,蜀王府大门紧闭,搞的就像是真的在闭门思过一样。 但长安城却并未因为他的消失而安静下来。 王氏大宅,自从常远山未死的消息传来,王家辉立刻陷入慌乱之中。 雇佣黑龙会劫持孔仙儿,买凶杀人,栽赃嫁祸,随便哪一件事情,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王家辉终于顶不住压力,主动找到了他的爷爷。 “爷爷,孙儿……孙儿虽然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可这都是为了家族啊,请您一定要救救孙儿,孙儿不想死啊。” 哭丧着脸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王家辉抱着爷爷王文正的大腿苦苦哀求,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王文正初听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听着听着脸就绿了。 黑龙会的人是自己孙子雇的!三皇子李恪杀了刘家二十三口是自己孙子陷害的!常远山是自己孙子买兄杀的! 这小子想干什么,想把王家彻底推进火坑么? 除去第一件事,后面两件随便泄露出去一点,不说灭门,夷三族妥妥的一点问题没有好吧。 亏自己还想着将来把家族托付给这个孙子,现在看来,王家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都是未知数。 第五十七章?李恪送礼(下) 不由分说直接把王家辉狠狠打上一顿,家族与孙子之间,王文正果断的选择了家族,任由孙子如何哀求,也没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眼下的确不是心软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等常远山交待出来,事情就会变的十分被动,到时候只怕自己全身是嘴也无法从这件事里面脱身了。 “来人,把这胆大妄为的逆子送去大理寺。” 望着断了两条腿,彻底昏迷过去的王家辉,王文正看向匆匆赶来的几个儿子和媳妇,冷着脸说道:“从现在开始,王家辉不再是我王家子孙,死后不得入族谱!” “什么?!”王母听完当时就疯了,哭喊着将上来准备抬人的仆役赶到一边,趴在儿子身上:“不,不可以,谁都不能动我儿子,爹,家辉当初可是奉了您的命令与李恪做对的,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他放弃了啊!” “奉了我的命令……”王文正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当初与郑家二小子搞串联是老夫的主意?雇佣那姓刘的恶意抹黑李恪是老夫的主意? 王家辉的父亲生怕老父亲气出病来,连忙在边上附言道:“父亲,眼下讨论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家辉这孩子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单单把他交出去其实并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啊!” “那你的意思呢!” “孩儿的意思是静观其变,先安排家辉回老家那边躲一躲,这边不管那个常远山说什么,只要我王家死不承认,就算他说破天,也没有任何用处。” “你以为……当今圣上是傻子吗!” “不,孩儿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在《士族志》的事情上稍作让步,毕竟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件事情原本我们就没有多少胜算,不如借此机会退上一步,给皇室一个面子。” 王文正沉默片刻,也觉得儿子说的还算是比较靠谱。 眼下那个常远山还没说什么,若是主动把孙子交出去,一来显得王家做贼心虚,二来容易让李世民借题发挥。 倒不如来个死不认帐,最后在《士族志》方面做出让步,既能顾及家族的脸面,也给了皇室下台的台阶,一举两得。 “好吧,那就先安排这逆子回太原,找人看好他,没有老夫的话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另外,等他醒了,问清楚这次雇佣的凶犯是什么人,早点派人去解决掉,以免留下后患。” 王父、王母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儿子被送回老家之后会如何,至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希望经过这件事以后,他做事不会如此莽撞吧。 …… 刘家灭门的惨案虽然让整个长安为之震动,但皇宫大内却显得十分平静。 伟大的皇帝陛下如今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腰杆子都硬了不少,叫来工部尚书武士彟和将作大匠阎立德,在御书房讨论起修缮芙蓉园和太极宫的事情。 从大唐建国到现在,太极宫历经数次战火,早已显得破败,以前没修是因为没钱,现在有钱了,自然要好好修一修。 碎掉的琉璃瓦必须换掉,掉漆的门窗也要换,还有屋内的摆设家俱,许多都是前朝的东西,看着就闹心,也必须换掉。 武士彟和阎立德今日入宫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这次修缮的设计图拿给李世民看看,顺便再报个价,毕竟涉及到数万贯的钱财,这笔钱到底从哪出同样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陛下,如此设计您看可还满意?” 阎立德画工不错,效果图画的是美轮美奂,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嗯,如此修缮怕是要不少钱吧?” “大概要……”阎立德看了一眼武士彟。 老武干咳一声,知道到了该自己露脸的时候了。 “陛下,老臣算了一下,差不多需要十五万贯。” “噗……” 李世民当场就喷了:“你说多少?!” “十五万贯,嗯……,要是压缩一下十二万贯也差不多。” 十二万贯也不少了好不好! 朕刚刚从老三那崩来十万贯,结果还不够填坑的,想要再弄点,又觉着不怎么好下手,尽管老三那边还有不少钱。 挺为难的,要怎么办呢。 君臣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先开口,偏偏在此时,外面一颗脑袋探了进来,鬼鬼祟祟向里面看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去。 李世民眼尖,加上又是正对门口坐着,自然发现了外面那人的小动作,怒哼一声:“孽障,躲什么,给朕滚进来。” “嘿嘿,父皇吉祥,孩儿参见父皇。”李恪肩膀上扛着一个褡裢,讪笑着走进御书房,顺带还不忘朝武士彟和阎立德拱了拱手。 抛开其他不说,单从为人处世来讲,武士彟和阎立德还是觉得李恪这个三皇子比较好接触,逢人便带三分笑,该有的礼节一点不少,还从不拿身份压人。 相比于大唐其他皇子,傲气十足的站在那里等他们先施礼,然后再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强上不知多少倍。 李世民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看,黑着脸问道:“不是让你在家闭门思过么,来朕这里何事。” “父皇,孩儿这些天在家闭门思过,念及您对儿臣的苦心栽培,心有感悟,特地打造了一副蕴含天地至理的巧物,以搏父皇一笑。” “哗啦”一声,李恪把肩膀上的褡裢拿下来,放到老头子的桌上。 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等着李恪把褡裢打开。 李世民同样很好奇,盯着褡裢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何物。” “儿臣管这东西叫麻将,既能在父皇闲暇之时为您排解忧烦,又能锻炼心智,联络感情……” 李恪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愈发引的李世民好奇起来,探手将褡裢拿到手中摸了一张红中出来。 把红中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李世民也没看出哪里巧来。 再把里面其它麻将牌全都倒出来,看着花花绿绿的一百多张黄玉制成的麻将牌,顿时差点气歪了鼻子:“这就是你说的巧物?李三郎,你莫非是觉得朕上次对你罚的太轻?” 第五十八章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把一百多张牌翻了个遍,李世民也没看出哪张跟天地至理有关。 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面对满头黑线的老头子,李恪处变不惊,拿起中发白各一张,放到李世民面前:“父皇请看这三张牌,其中白,代表着奸佞;中,代表着忠臣;发,代表着财货,当然,也有天地人三才的意思。” 李世民:“……” 武士彟、阎立德:“……” 这个就比较有意思了。 继续听下去,只见李恪又拿起东西南北:“这四张,代表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有四像、四方、四季之意,至于这万、饼、条,分别代表了天下万民,民以食为天还有天下五谷。” 李世民听了半天硬是没听懂李恪是什么意思,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老三,你莫非是在消遣朕?” “没有。”李恪连忙失口否认,摆手道:“父皇,说一千道一万,麻将这东西总要亲自上桌才能领会其中的玄妙之处,单凭儿臣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 上桌? 摆好方桌,在李恪的指点下四人完成了搓牌,砌牌、码牌的‘工作’,再由李二完成掷骰子的‘任务’,傻子都看出这是在看什么了。 这尼玛不就是小赌怡情的游戏么,亏这小子还有脸说的如此高大上,连忠奸都搬出来了,两圈牌之后,李世民碰了一张红中,打出一张二条,狠狠瞪了一眼李恪。 武士彟、阎立德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牌,丝毫不敢放松。 “父皇,难道还没发现这麻将的好处?”李恪吃了二条,打出一张发财,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这打麻将跟做官有许多的共通之处,不信父皇您品品。” “哦?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游戏与做官有共通之处的说法,不如你来解释一下,若是说的不好,端五之前你就别再出门了。” 李世民整理着手中单吊六饼的牌面,不无威胁的说道。 “父皇既然想要考校儿臣,那儿臣就说说。” 李恪摸起一张牌,轻轻搓了一下,六饼,这个不能打,留着。 将牌扣到桌上,挑了一张七饼打出去,张紧的李世民眼珠子直蹦。 “简单来说,麻将精神有几大优点:一是永不言罢,大不了从头再来;二是不管跟准搭档都会一样的努力;三是不管牌好牌坏都往好的方向整;四是从不嫌弃‘工作’时间长;五是从始到终都抱着赢的心态!” “咳咳咳……” 打麻将都能被说的如此有富有哲理,这小子绝对是有备而来啊。 不过,这小子说的好像还真没错,抬头看看时间,都快半个时辰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累,单吊六饼的局,下面已经有了两张,偏偏还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再摸到一张。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把桌上的牌一推,不玩了。 “说吧,你小子今天来找朕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你敢说专门给朕送来这么一套玩乐的东西,信不信朕抽你!” “父皇圣明,儿臣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您的法眼。” 李恪连忙借机站起来,活动着发麻的双腿讪笑着说道:“其实,这麻将主要还是用来给皇后娘娘和母妃她们闲暇时解闷的,还望父皇您看在儿臣这么有孝心的份上,给儿臣拨些钱财,把王府修上一修。” “噗……” 看在你有孝心的份上?! 亏你有脸说。 武士彟和阎立德一脸的懵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跟李世民说话,不禁对李恪佩服的五体投地。 “修王府?”李世民目光诡异的上下打量着李恪:“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刚刚才赚了几十万贯吧,这么多钱难道不够你修一座府邸?” 李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够,前几天才做的预算,超支了。” 嗯?!超支了? 几十万贯修一座王府还超支了,你是打算用金子打造一座王府吗? 阎立德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呃……,三皇子,据老臣判断,王府修缮大概五千贯也就够了,若是有一万贯足以把蜀王府从里到外修缮一新。” “阎大人,我可是败家子啊,五千贯修出来的王府能符合我的身份么?!”李恪有些嫌弃的看了阎立德一眼,自顾自说道:“我心目中的王府,一定要成为大唐除了皇宫之外的唯一地标性建筑,只要提到大唐除了皇宫,唯一能让人想到的就是蜀王府。 所以,王府的建筑不仅仅要有实用性,还要有观赏性,艺术性,最重要的是,必须结实,就算用投石机来砸,没有三五天时间,也绝对砸不开。” 阎立德:“……” 你确定你要修的是王府,不是城池?! 而且,王府而已,观赏性和艺术性是什么鬼,有意义么! 李世民脸都绿了。 投石机都砸不开你的王府,你这是打算造反吗?! “这个,三皇子,不是老臣故意打击您的积极性,投石机都砸不开的建筑除了城墙就没有其它更好的了,难道您是打算在王府里修一圈城墙?” “我修城墙干什么,有院墙就行了。” 李恪翻了个白眼:“我那王府本来地方就不大,修一圈城墙,里面剩下的空间连修间厕所都不够。” 阎立德摇摇头,还是想不明白,一座王府到底要修成什么样能花掉几十万贯。 李世民显然也想不明白,不过就算能想明白他也不打算去想,干咳一声:“钱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段时间宫里也需要修缮,你的王府还是先等等吧。” “啊?!宫里也要修缮?” 李恪的表情瞬间垮了,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父皇,您不是前几天才搞到十几万贯,修个皇宫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这话说的,多气人啊。 伟大的皇帝陛下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合着朕的皇宫还不如你那个破王府,你修个王府都要几十万,朕花十几万修皇宫怎么了! 第五十九章 ?亲父子也要明算帐 “阎卿,你来告诉他,修缮皇宫要花费多少!”李世民懒得搭理李恪这个混蛋玩意儿,给阎立德使了个眼色。 “三皇子,根据吾等初步计算,整个皇宫再加上芙蓉园,仅修缮费用就不会低于十五万贯,若是再加上置换其它物品,费用绝对不会低于二十万贯。” 阎立德是老实人,夸大了五万贯,就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武士彟生意人出身,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是啊三皇子,就算二十万贯,也是不算人工的费用,若是再算上人工的费用,整座皇宫修缮一新没有三十万贯绝对拿不下来。”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帐单上的费用直接翻一倍。 嗯,不图别的,李恪一个皇子修王府都要花几十万贯,李世民修个皇宫总不能太小气。 三十万贯报价一出,李世民本以为李恪会直接认输,直接拍屁股闪人。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走,反而瞪着一双贼眼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父皇,修缮皇宫真的要花费三十万贯这么多?” “嗯!”李世民能说什么,为了面子,死撑呗。 “太好了,父皇。”得到肯定答复的李恪一拍大腿:“儿臣有个建议,不如您把这工程包给我吧,您放心三十万贯我保证一文不少,钱都帮您花出去!” 李世民:“……” 我看你是想屁吃! “不行,你当修缮皇宫是小事么,能任由你胡闹,此事以后再也休提。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朕还有事要与两位爱卿商量。” 看着李恪这小子就烦,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李恪锲而不舍,死缠烂打:“别啊,父皇,再商量商量,要不……二十五万怎么样,儿臣只要二十五万贯,给您拾掇出三十万的效果!” “不可能!” “那,那二十万贯行了吧?!” 二十万贯……。 李世民有些犹豫,看看李恪心中微微一动:“你要是想代替工部把差事揽下来也不是不可以,朕只给十万贯,你按照阎爱卿所做的设计施工,你若答应差事就是你的,不答应那就继续回去闭门思过。” 如果不是武士彟和阎立德在场,李世民甚至有心只给五万贯。 小屁孩儿一个,手里握着几十万贯,怎么想都让人不放心,借此机会都给他掏出来才好。 李恪咧了咧嘴,十万贯,这钱好像有点少。 就算材料的费用自己能想办法省下来一点,可人工的费用却没办法省,搞不好自己还要往里搭上不少。 有点不划算啊! 李恪揉着下巴盘算了一会儿,反复衡量利弊得失,最后咬了咬牙:“行,十万就十万,不过,父皇您要预付五万贯的工程款。” 李世民果断拒绝:“不行,朕信不过你小子,必须等太极宫整个修完之后再付款。” “那不行啊,这么大的一笔款子,儿臣可垫不起。” 李恪满脸怀疑的表情,就差没指着李世民的鼻子说‘我信不着你’了。 武士彟和阎立德都快看傻了。 这三皇子是个狠人啊,敢跟李世民讨价还价,也不知道是被宠坏了,还是真就傻乎乎的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李世民也很郁闷,他之前还真有骗李恪把钱垫上,然后自己找借口不给来着。 “好吧,既然你坚持,朕答应了。” “父皇圣明,既然您已经答应了,那签契约吧,那个谁,拿纸笔来。” 拿纸笔来,还签契约? 李世民觉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这小混蛋看来是打算把亲父子明算帐进行到底了。 以一番讨价还价,李世民作为甲方,用青龙坊做抵押,并先预付五万贯的工程款为修缮太极宫的资金,工程结束后如果无法交付剩余资金,则青龙坊归李恪所有。 李恪作为乙方,在收到工程款的第一时间开始进行太极宫的修缮工作,为期半年,半年之后若不能完工,返还全部工程款,并赔偿一切损失。 甲乙双方在武士彟和阎立德的见证下,分别在契约上签字,并加盖印章。 望着老头子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李恪心情有些忐忑,自己这算是摸了老虎的屁股了吧?回头不会被老头子找个借口打成半死吧? 不行,这绝对不行,老头子还能在位二十年呢,可不敢真得罪的太狠。 小心翼翼把刚刚签好的契约收入怀中,李恪正了正衣冠,一本正经的以大礼参拜:“父皇圣明,儿臣恭喜父皇,贺喜父皇,有父皇主持,我大唐必将万世永存,福泽亿万苍生。” 李世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嗯,这马屁不说,朕喜欢。” 看看,这就叫现世报。 不过,幸亏小爷早有准备。 李恪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根本没有听出老头子的不满:“父皇,儿臣并非在拍马屁,儿臣只是觉得,当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利者都自觉遵守自己制定的法律时,这个国家的未来必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嗯,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了!” 李世民虽然依旧觉得自己被骗了,但对李恪的话却也是颇为认同。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对于大唐来说就是‘上梁’,自己能够以身作则,倒是不怕下面那些官员敷衍了事。 可一想到那五万贯钱,李二又觉得十分心疼,看看被凉在一边无所事事的武士彟和阎立德,摆摆手示意他俩可以离开了。 武士彟和阎立德怜悯的看了李恪一眼,心里为他默哀了片刻。 可怜的娃,希望不会因为几万贯钱被他老子打死吧。 匆匆行礼告辞,两位大唐最大的包工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李世民的御书房,没有半点流连。 等到两人走的没了影子,伟大的皇帝陛下也卸下了伪善的面具,冷笑着对李恪说道:“李三郎啊李三郎,朕还真是小看了你,说说吧,你觉得朕是应该亲自动手,还是让外面那些禁军动手,你小子准备在床上躺几天!” 第六十章 ?李恪的宏伟蓝图 李恪被老头子盯的后背汗毛倒竖。 在床上躺几天,这话说的跟‘你想怎么死’有区别么。 眼瞅着老头子已经站了起来,李恪亡魂大冒:“呃,那个,父皇,不是,爹,亲爹,有话好说,咱不带动手的啊!” “哼哼,老子偏要动手你能如何!”李世民很是欣赏李恪现在的表情,连‘朕’这个自称都不用了,不紧不慢的向他慢慢靠近。 “爹!爹,您听我说,我有一个发财的计划,不仅能把这次修缮太极宫的钱赚回来,还能翻上好几倍!” 强烈的求生欲让李恪口不择言,看着慢慢接近的老头子,一步步向后退着:“亲爹,我,我错了还不行么!” “哼,知道错了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敢跟老子签契约,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世民最终还是没舍得把李恪打成残废,只是抽了他两记大脖溜子。 不过,在李恪看来,这主要还是归功于‘发财’两个字,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估计绝对不止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 “说说吧,五万贯,你准备拿来怎么用。”教训完了儿子,李世民神清气爽,让人送上一盏煎茶慢慢的品着。 李恪哭丧着脸,揉着后脑勺:“父皇,您下手这也太重了,就不怕万一把儿臣给打傻了?” “傻了更好,朕还能省心些。”李世民把眼一瞪:“快说!” “哦。”李恪缩了缩脖子,小心的凑到老头子身边,鬼鬼祟祟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父皇,儿臣是这样想的,咱们修缮太极宫总是需要些砖瓦石料对吧,既然这样,不如就用这个当成噱头来吸引一些商贾。” “什么意思?” 因为眼界的关系,李世民并未意识的皇室身本的巨大商业价值,有些纳闷的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我告诉你,你这段时间最好老实点。” “父皇,您误会儿臣了,这次儿臣真没动歪脑筋,就是想拿咱们皇室的名声出来换点钱花花。” 在老头子审视的目光中,李恪有些心虚的说道:“儿臣是这样想的,那些商贾不是要给咱们供应建筑材料么,咱们就特许他们使用‘皇室专供’这四个字,代价他们给咱们免费提供材料。” 李世民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人知道你是打着盘剥百姓的主意,弹劾你的奏章立记得就能车载斗量!” “不会的,儿臣又不是傻子,材料款还是会给他们的,不过他们使用‘皇室专供’这四个字却需要缴纳版权费用,这一来一往,说不定咱们非但不用花一文钱,还能赚点回来也有可能。” 李世民这段时间也是被钱给憋疯了,听说不用花钱还能赚钱,不由有些心动:“你确定这样的法子可行?” “当然可行,那帮商贾精明着呢,说不定不用我主动说明,他们就会把钱送来。” 李恪信誓旦旦的说道:“父皇您千万不要低估了‘皇室专供’这四个字的威力,只要把这四个字让出去,那些商贾绝对会趋之若鹜。他们会把这四字利用到极限,让所有百姓都知道皇室在用他们的商品,而百姓在选择商品的时候也会更加倾向于他们的商品。” 李世民不自觉的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你如何保证那些商贾不会恶意抬价,不会把一些劣质的商品卖给百姓?” “父皇您就放心吧,那些商贾又不傻,名声本身就代表了销量,销量上去了,他们根本不需要给商品涨价,至于劣质产品,如果不想自己把招牌砸了,他们只会越做越好。” 这么简单的么?! 原来朕的名声也能拿来换钱。 李世民看着面前这个儿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觉得这儿子贴心,简简单单就帮自己解决了一块心病。 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儿子不怎么靠谱,连自己这个当爹的他都能拿出来换钱,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 “好吧,就算你在材料方面能够省下一部分资金,人工的费用你怎么解决,这一部分才是整个工程的大头,如果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朕现在马上就从内府把钱拨给你。” 唯一困扰着李世民的问题被他提了出来,打算看看李恪要如何解决,如果他敢说直接征发民夫,前面的一切谈话就此作废。 当了这么些年的皇上,李世民还是有底限的,能说出‘民为水,君为轻’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他对百姓的看重。 而让李世民十分意外的是,李恪在谈及人工费的时候竟然直接摇头表示此题无解。 “这个真没办法省,非但没办法省,儿臣觉得还要增加雇工的费用。” 李恪在说完这些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嗯,主要是咱大唐的百姓太穷了,没多少油水可榨。” 李世民:“……” 好吧,知道百姓生活不易也不错。 强忍住揍人的冲动,听李恪继续解释所谓的发财大计。 “不过父皇您不用担心,这笔费用儿臣也有办法解决,之前儿臣不是从您这要了整整一个坊市的地皮么,儿臣打算把那里开发成一个独立的小区,等小区建好之后,卖给长安城那些富户。” 李恪越说眼睛越亮,似乎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儿臣还打算在那边给父皇建一座别院,到时候整个坊的地价会直线飙升,毕竟能跟父皇您做邻居嘛,单凭这一点,儿臣就能把那里的房子炒成天价。 嘿嘿,正所谓羊毛出在狗身上,有了这笔卖房的钱,修缮太极宫的人工费简直就是毛毛雨,如果您再想办法把房相和长孙仆射的家也搬过去,儿臣估么着那边的房价怎么也能炒到五千贯一幢。” 你是魔鬼吗?! 这是打算敲骨吸髓,把长安那些有钱人算计到骨头里? 李世民突然发现,老三今天说的这些话绝对不能往外说,否则这小子非被人打死不可。 第六十一章 ?诗会风波(上) 是夜,两仪殿,长孙皇后寝宫。 “观音婢,朕近日寻得一游戏之法,含天地至理,蕴世间无穷奥妙……”伟大的皇帝陛下提着一副麻将寻到长孙皇后,大献殷勤。 奈何长孙皇后就算再聪明,也不认得这产自千年以后的东西,取出之后看来看半天:“陛下,这是何物?为何妾身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哈哈哈……,此物要亲自上手才能知道其中的乐趣。” 李世民得意的哈哈大笑,许久没看到长孙皇后露出如此迷茫、娇憨的神态了。 想想,上一次露出这表情还是新婚之夜……。 越想越开心,叫来两个下午在御书房里伺候过一的宫里:“来来来,朕陪你耍上几把,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这可是朕怕你在宫里寂寞,特地为你寻来的。” 四个人,一张桌。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从这一日开始,往日安静无比的后宫之中麻将声彻夜不停,随时随地都能听到‘碰、吃、胡’三个字。 …… 长安,孔颖达府邸。 一处幽静的小院中暗香浮动,美人倩影被烛火映在窗上,似有无穷心思。 那个坏人在做什么? 那个坏人在什么地方? 他到底是不是长安人? 轻轻摆弄桌上几件小巧的饰物,或金或银的首饰在烛光下反射着微光,款式与大唐流行的首饰大相径庭。 “小姐又在想杨公子了?”绿萼端着热水从屋外进来,见孔仙儿在发呆,偷笑着问道。 “谁想他了,我,我就是在想,为什么这几件首饰虽然看上去十分漂亮,却总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孔仙儿脸有些红,强自辩解道:“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若是在我的手里被毁了,岂不是,岂不是……” 绿萼将热水放到一旁,打趣孔仙儿道:“岂不是没了那分郎情妾意!” “哎呀,绿萼,信不信我现在就替你未来的夫家好好教训教训你!” 待字闺中的少女恼羞成怒,很快便与绿萼扭打到了一起,嬉戏之声在夜幕中传出老远。 最终,孔仙儿将鬓发散乱的绿萼按在床上,像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一样:“说,以后还敢不敢拿杨公子来调侃本小姐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姐放过我吧!”绿萼一边告饶,一边挣扎,好不容易挣脱魔爪,又眨巴着眼睛道:“小姐,依我看啊,您就应该多出去转转,像什么诗会啊,龙舟赛啊,都去看看,说不定就能遇到杨公子也说不准呢。” “你还说!”孔仙儿瞪了绿萼一眼。 “我又没有说错,要知道杨公子虽然现在还没有娶妻,可谁知道会不会定亲,万一被人抢了先,您可就没机会啦!” 绿萼一句话,说的孔仙儿陷入了沉默。 会么? 不会吧? 哪有那么快的! 再说这种事情万一爷爷不答应怎么办,前些日子好像爷爷还有让自己与王家那个人多接触一下的意思,估计是有联姻的想法吧。 与绿萼所想的不同,孔仙儿并不是因为找不到李恪而发愁,而是为如何争得孔颖达的同意有郁闷。 …… 与此同时,玄都观。 数十亩的桃园在灯火的照耀下异彩纷呈,白的、粉的、红的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一年一度的桃园诗会引来无数长安城的狂蜂浪蝶流连花间,或是吟诗作赋,或是矫揉造作。 不过,程岚与李丽质身边却是一个敢搭言的都没有,不是两人不漂亮,实在是两女身后的人物真的惹不起。 赵国公府长孙冲,卢国公府程处默,再加上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这样的阵容满长安也找不出几个敢往跟前凑的。 于是乎,长乐公主和程岚身边很快便聚集了许多长安城的漂亮小姐姐,秦家的、李家的、房家的、岑家的,还有五姓七望几家的。 小姐姐们聚在一起自然难免会聊些女儿家的话题,很快话题便扯到了才子佳人上面。 “依我看啊,长安城现在最有才名的应该就是欧阳通,家学渊源,一手书法少有人及。”岑文本家的小姑娘远远的看着另一边正在挥毫泼墨、奋笔疾书的欧阳询长子,眼里全是小星星。 “什么啊,要我说应该是颜昭甫,家学渊源,复圣颜回的后人,论身份绝对是长安少年之冠。” “诗会讲的是学识,又不是身份,讨论先辈就没意思了。” “就算不讨论身份,单以才华论,我觉得魏王泰才是当今才子之首。” “魏王不算,要说才子……”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长乐一下没拉住程岚,这位程家小小姐一声轻哼:“说才华,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忘了一个人?谁啊?” “就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今天都来了。” 程岚愤愤不平道:“别忘了还有三皇子蜀王恪,三副楹联力压国子监,你们说的那些人有人能做到么?!” 霎时间,群雌伏首,场面为之一静。 半晌方才有人说道:“李恪只是在楹联方面有所擅长,可今日是诗会,比的不是楹联,不提他也很正常吧。” “是啊,今日的诗会又不是没给蜀王府送请柬,李恪来都不敢来,算什么才子。”说话的是王家王凤娇,因为王家辉的关系,对李恪一下没什么好印象。 程岚把嘴一撇:“王家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吧,蜀王殿下分明是被陛下禁足出不得门,可不是不敢来,若是蜀王来了,只怕就没那些人什么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程岚的一句话顿时让小姑娘们炸了庙。 “什么啊,岚岚,虽然蜀王是你义兄,可你也不能为了他就把所有人都贬的一无事处吧。” “就是,程家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对李恪有想法。可你有想法也不能踩着别人上位吧。” “哼,一个败家子而已,要是论败家我的确承认他在长安城独树一帜,但要论诗词,他就是拍马也比不上我家兄长,更不要说在场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名宿,长辈。” 第六十二章 ?诗会风波(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支持者。 长乐有心帮自己的好朋友主持公道,替三哥正名,奈何小姑娘们各抒己见跟本插不上话,再加上身份上的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程岗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境地。 不过,程家人彪悍的基因怎么可能会屈服,面对群雌,程岚英姿飒爽把手一挥:“都吵什么吵,不服的出来比比,我这里有两首蜀王前些天刚刚做的新诗,你们要是有人不服,大可把你们的诗亮出来一较高下。” 小姑娘中有人不服:“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抄来的呢。” “谁抄诗,谁是四脚爬爬,怎么样,敢不敢比。” “……” 女孩子啊,身份啊,四脚爬爬是什么鬼。 长乐赶紧拉了拉程岚:“好了岚岚,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三哥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他要是想在诗文方面出名,不会等到现在的。” 程岚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行,我就是看不惯她们一个个明明什么都不是,还偏偏装出一副有学问的样子。长乐,你放心好了,义兄这两首诗绝对不比那三首楹联差,拿出来肯定能吓死他们。” 王凤娇听到了程岚的话,露出一副很是担心的表情:“是哦是哦,我好怕啊,说的好像我没见过诗一样,李恪的诗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我们谁都没听过。” 句一出口话犹如火上浇油,程岚这小暴脾气还能惯着她? “好啊,既然这样,那本姑娘就让你们这些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听好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怎么样,谁不服,出来比比。” 咏柳一出,全场为之一静。 不管长辈是什么身份,武将也好,文臣也罢,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小姐姐们哪个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或许碍于天赋,写不出什么经典名句,可鉴赏能力却绝对不低。 客观的说,如果这首诗不是提前写好的,绝对能在今天晚上的诗会上夺冠。 只是,小姑娘们似乎并不买帐,只安静了片刻,便有人小声说道:“提前做好的诗有什么用,今天来的人都是临场发挥,若是提前有所准备,只怕这诗就不怎么样了。” 这话表面听着有些道理,实则有些牵强,毕竟玄都观的请柬早就发出去了,来这里参加诗会的人肯定都是早有准备。 长乐发现程岚似乎有发飙的趋势,连忙死死将她拉住:“岚岚,算了,别争了!三哥又没来,就算你替他争个第一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一个个看不起人的样子。”程岚气鼓鼓的,但却并未再开口说什么。 其他人见情况不对,也都彼此克制了一番,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好歹以后还要见面的,把关系闹的太僵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边慢慢安静了下来,另一边的诗会可就不淡定了。 李恪的那首咏柳不知怎么就传了过来,偏巧来自范阳的卢照邻正准备一展所长。 诗一到自然是打断了小卢的进度,不过没办法,现在的他还不怎么出名,而咏柳则是李恪的作品,身份上的差距让他只能退居二线。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好,好啊,全诗没有一个柳字,却偏偏每一句都让人联想到柳树,没想到,三皇子不仅楹联一道厉害,诗文方面竟然也不在楹联之下,老道佩服。” 玄都观老道士秦英也是饱学之士,拿过从女眷那边传来的诗篇,读了一遍立刻大加赞赏。 李承乾和李泰自然不会贬低自家兄弟的诗文,彼此传阅一番感概道:“老三这家伙总是深藏不露,下次若是见他,定然要他好看。” “哈哈……,依老夫来看,此诗一出,以后无人再敢咏柳矣!” 欸?! 高,高士廉?! 之前秦英老道士赞誉李恪的咏柳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老道是方外之人。 可高士廉不一样啊,这位可是新调任的吏部尚书,当今国舅长孙无忌的亲舅舅,深得陛下重用。 嗯,好吧,也有可能是这老家伙不想得罪人,所以才故意抬高李恪。 毕竟今天来参加诗会的人有点多,长安各家的后生都有,不管选谁当第一都不好,现在有了李恪这个出头鸟,选他谁都不得罪,多好。 连李恪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连面都没露,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诗会的焦点,一篇咏柳被人传来传去,凡见到之人,无不惊诧莫名。 诗是好诗,句是好句,就是……你这样砸场子真的好么?! 写出这种东西,我们还写什么?! 未来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默默将自己写了一半的诗词团成一团,人比人得死,诗经诗得扔,有咏柳在前,自己写的这个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老道士秦英满脸的苦笑,凭心而论的话,他是真喜欢李恪的这篇咏柳。 可问题是,好好一场诗会,就因为他一首诗给搅合成现在这个样子,满场各家后生子弟不下百人,却连一个上台写诗的都没有了。 这诗会还能叫诗会么! 就在众人对咏柳一诗议论纷纷,赞赏有加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桃林外面溜了进来。 借着光线与人流的遮挡,人影不知不觉向前面的台子靠拢,就在他准备上台的时候,台子一角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什么人?什么人你大爷! 李恪被气的鼻子都歪了,狠狠瞪了叫破他身份的纥干承基一眼,就特么你长眼睛了是吧! 纥干承基这会儿也看清了李恪,尴尬的摸了摸头:“原来是三殿下,殿下莫怪,俺还以为是刺客呢。” 李恪:“……” 看台上面,被纥干承基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同样发现了李恪,尤其是秦英老道士,眼睛一亮:“原来是三殿下大驾光临,刚刚三殿下的一首咏柳力压全场,老道好生……” “没你事儿,一边待着去。”不等秦英老道说道,身分暴露的李恪已经把他扒拉到一边,大步来到满脸惊诧的李承乾身边:“大哥,快,快跟我来,有大事商量。” 第六十三章 ?送上门的李恪 “老三,你怎么来了?!” “三哥,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嘛,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来了!” 看到李恪,李承乾和李泰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评判台的下方,包括卢照邻在内的数名才子在确定了来人就是李恪之后,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卢照邻更是激动的嗷嗷叫:“三皇子,在下范阳卢照邻,不知可否向殿下请教几个问题!” 这家伙是卢照邻?! 唐初四杰之一的卢照邻? 看着不怎么像啊,李恪向下面看了一眼,尴尬的招了招手。 傍晚的时候他从老头子那边出来就直接去了东宫。 本打算跟李承乾商量一下投资搞房地产的事情,结果到了东宫才发现,李承乾跑来参加诗会了。 于是李恪又马不停蹄的往玄都观赶,发现李承乾在台上之后,本想着悄悄上去把他叫到一边好好商量一下。 结果万万没想到,纥干承基那个二货一下子叫破了他的身份,看着台下一张张惊讶到目瞪口呆的脸,李恪笑的很是勉强:“那个,大家好啊!没事,你们继续,我找太子有点事,一会儿就走,不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三皇子不能走啊!” “就是,既然来了,三皇子怎么也要留下一副大作吧,档次还不能低于之前那首咏柳。” 什,什么咏柳? 李恪一脸懵逼,那不是自己前段时间拿来给程岚举例子的么?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前段时间程岚好像是提过诗会的事情,当时他也没当回事儿,赚钱还赚不过来呢,参加什么诗会啊,天天抄诗还给不给后人留活路了。 “诸位,做诗就算了,我今天真是找太子有事商量,你们玩儿你们的,真不用在乎我。” 李恪急急忙忙应付了一句,又转身拉住李承乾:“大哥,快点跟我走,有大事儿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这么急。”李承乾被李恪扯的东倒西歪,最后只能告饶:“哎,哎你别拉我,我跟你走还不行么。” “快点,这事儿可不好耽搁。”李恪再次叮嘱完李承乾,发现玄都观的秦英老道和马上准备就任吏部尚书的高士廉都在看自己,很是不好意思拱了拱手:“二位,不好意思啊,打扰了诸位的雅兴。” 高士廉很有风度的还了一礼:“没事,老夫也是闲来无事凑个热闹,三皇子有事只管自便。” 秦英老道士却站了起来,还礼的同时笑着说道:“三皇子可是稀客,不知等下殿下与太子商量完大事可否稍等片刻,贫道有些事情想与殿下商量。” 对于这位道门长者,李恪可不敢怠慢喽。 毕竟老头子面前的红人,经常与老头子论道的存在。 “没问题!道长有什么事情等下只管吩咐,本王定然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不耽误殿下与太子商量大事了,贫道告退。” 老道士很识相的退开,终于没人再拦着李恪了。 拉着李承乾下到台下,找了一个没人地方,李恪眉开眼笑的说道:“大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呃……”李承乾一阵犹豫:“要不,先听坏消息?” 李恪摊开手:“坏消息就是你那十万贯钱,暂时先不能给你了。” 听说只是见的问题,李承乾松了口气:“好吧,这还真是个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把修缮太极宫的差事揽下来了,另外还有青龙坊的开发工程,等到这两个工程结束,咱们手里的钱至少能翻两翻。” “咯咯……” 李承乾手捂着心口,努力让自己的心不跳出来,喉咙里面不断发出咯咯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万贯翻两翻是什么意思? 三十万贯? 李老三,你想吓死我是吧! 第一次,李承乾觉得钱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可是三十万贯啊,被老头子知道了,不,老头子肯定会知道的,那么多钱根本藏不住。 “怎么样大哥,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觉得特别开心?我跟你说,这次可不能靠我一个人了,你得帮我在你舅舅那边敲敲边鼓,有些东西到时候需要他支援一二。”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 你从哪里看出我很开心的,明明我都快要哭了好不好。 “行吧,我跟舅舅打声招呼,回头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长孙冲。” “太好了。”李恪兴奋的挥了挥拳头。 事实上,只要长孙无忌不跳出来掣肘自己,这次的大开发计划绝对能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敲定了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事情,李恪心情大好,正准备找秦英那个老道问问他有什么事找自己,结果刚刚回到评判台下面,就被两个小女生俏生生拦了下来。 “三哥!” “义兄!” “欸!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让李恪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果然,李恪刚刚问完,长乐已经开口了:“三哥,有人欺负岚岚,这事儿你管不管。” “啊?欺负她?谁啊?!”李恪一头雾水。 “还不就是五姓七望那几家,她们非说你的诗词不好,我跟她们争论,还把你之前写的咏柳拿出来,结果她们不相信不说,还有人说你是抄来的。” 李恪:??? 看看义愤填膺的程岚,再看看古灵精怪的长乐,直觉告诉李恪这事儿肯定不像她们说的那么简单。 本着远离是非的想法,李恪果断认怂:“嗯,其实她们说的很对,我的确诗词不是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长乐一听就不干了,狠狠一跺脚:“什么啊,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程岚也惊讶的看着李恪,似乎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这还是几个月前为了国子监的弹劾奏疏直接打上门去的那个三皇子么,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不堪,听到有人挑衅都能去淡风轻的一带而过。 “义兄,你这样是不行的,事关声誉,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否则会一直有人攻讦你的为人,到时候你无论做什么,都会举步维艰。” 第六十四章 ?恐怖如斯 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搞的就像我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一样。 李恪就挺无奈的。 本来就是想找李承乾聊聊房地产方面的事情,怎么画风就突然跑偏了呢。 你们这等于是变相提高难度,给后世子孙增加压力知道么! 若干年后,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苏东坡……这些人会跳脚骂街的! “长乐、岚岚,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你看,那边秦道长找我还有事情,等我跟他聊完了,咱们再谈诗会的事情行不?” “不行,三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么,左右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能耽误你多少时间。” 李丽质皱着鼻子拦在李恪面前:“三哥!算我求你好不好,不就是一首诗么,你随随便便做一首,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行。” 随随便便做一首,这语气有点大了哈! 在场的人不少,李丽质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顿时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躲在人群中起哄:“三皇子,长乐公主说的对,你就随随便便做一首诗,也让我们长长见识,看看能够力压国子监的三皇子到底有多可怕!” 话一出口,又有人在人群中反驳:“国子监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读书读坏了脑子的家伙,背背四书五经还成,吟诗作赋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 “所以三皇子才要给自己正名嘛,三皇子,今日玄都观观主举办桃园诗会,长安城能够叫得上号的才子可都来了,当着这么多人,您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本不欲在诗会上大出风头的李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搞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找刺激。 大家你好我好当才子不是挺好么,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找个老大呢,头顶上压着一个屁股真那么有意思? 熟悉李恪的长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三哥动真火了,拉了还在边上准备再劝的程岚一下,推着李恪的肩膀上了评判台。 台上,秦英老道士、高士廉早已经满脸期待。 整整一个晚上,诗词做了不少,但除了那首咏柳能让人眼前一亮之外,其它作品毫无亮点可言。 如今咏柳的正主来了,若不让他留下一点什么,岂不让人遗憾。 “三皇子,盛情难却啊,不如您就勉为其难赋诗一首,让大家一睹名家风采如何!” 秦英的本意是好的,再加上等会儿还有事要求着李恪。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让他这一说,等于是把李恪直接捧到了一个很高的层面,激起了台下众才子不满。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一样的年纪,凭什么李恪就是名家风采,我们就是一群草根。 就因为他是皇子?就因为他爹是皇上? 诗会上面拼的是学问,拼的是天赋,拼爹有意思么! 瞬间,台下喝倒彩声响成一片,就连女眷那边也有人不甘示弱的叫了几声。 事到如今,李恪倒也放开了,望着台下鼓噪的人群,微微皱眉道:“君子五德,温、良、恭、俭、让,尔等可还记得?咄咄逼人,争名夺利,岂是君子所为?也罢,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们,不就是诗么,听好了!” 逆来顺受不是李恪的性格,否则他也不可能折腾出那么多事情,更不可能直接去踩国子监。 当然,在老头子面前怂一点这无可厚非,毕竟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前一首咏柳,通篇没有一个柳字,而这一首却通篇都是桃花,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四句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样,但意境却非常之高,让人听完立刻有种超凡脱俗之感。 这,难道就是三皇子的真正实力? 卢照邻巴巴看着台上,隐约觉得这次来桃园诗会应该是赚了。 台上,李恪身后分别站着长乐与程岚,两女本就是人间绝色,再加上夜风轻抚,衣袂飘飘,更有仙女下凡之势,配合以桃花仙人,更显生动。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铛铛铛……。 李恪根本不给下面众人思考的时间,很快又在后面追加了八句。 一个洒脱不羁的形象的仙人型像慢慢在众人脑中形成,就是有点……怎么说呢,装的过头了。 长安城上下谁不知道你李恪是三皇子,还贫者,你贫么?刚刚才赚了好几十万贯好吧,亏你还有脸说贫者。 不过,这诗的意境是真的不错。 唐初的文人士子大多还抱有魏晋之风,洒脱,豪放,不喜约束。 桃花庵记正好附和了他们这样的心里,一个个尽管之前被李恪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却也不在意了,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记着后面的内容。 李恪的身后,李丽质还好说,程岚小丫头却已经看不成了,跟个小迷妹一样,一双眼睛全是小星星,盯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秦英老道士、未来的吏部尚书高士廉、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几乎都呆在了原地。 李恪有才,他们都知道,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变态到这种程度吧? 李恪才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既然想找刺激,那就好好刺激他们一下。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大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伯虎的桃花庵记一出,震的全场鸦雀无声。 大唐三皇子李恪竟然恐怖如斯,早知道这样,鬼才逼着他出来作诗。 现在好了,桃花庵记一出,诗会还怎么开,在场的还有谁敢出来作诗。 第六十五章 ?秦英的焦虑 好,好厉害! 不管是跳的还是不跳的,一巴掌下去,全部拍死。 站在台上,程岚目光所及之处,不管是才子还是佳人,无不低头。 前面的李恪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正在接受臣子的膜拜。 这就是我程岚看好的男人?! 台上,李恪却好像不打算放过这些已经被打到半死的家伙,冷眼扫过台下:“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死一般的沉默,台下百十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不小心被李恪误会。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之前的咏柳也就罢了,这次又弄出来一首桃花庵记,长安的文化圈看来是没法混了。 有这个人在,不管你作出来的诗有多好,只要一抬头,立刻就能看到前面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那个……”卢照邻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有些紧张:“三皇子,在下范阳卢照邻,呃,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问问殿下身边缺不缺长随。” he……tui! 还能不能要点脸,文化人的面子呢,尊严呢?! 一首诗就被收买了,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当厮了,简直斯文扫地。 “殿下,在下颜昭甫,不知殿下府上可还缺洒扫的童子,在下自幼就有一把子力气,扫地打水都没问题啊!” “三殿下,在下自幼喜爱诗文,不知殿下身边可缺伴读小书僮。” 什么鬼! 一个个脸都不要了是吧! 李恪被下面一声声殿下叫的落荒而逃。 不逃不行了,再不逃估计自荐枕席的都能跳出来。 卢照邻想去追,奈何前面有纥干承基那个二货守着,根本没机会靠近,只能恨恨瞪了一眼跟着凑热闹的颜昭甫。 颜昭甫不甘示弱,以同样的眼神瞪回去。 谁怕谁啊,咱是坐地户。 …… 桃园诗会因为李恪的两首诗,彻底开不下去了。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作不出来能比过这两首诗的,这个时候都得憋着。 玄都观后院的某一个房间,秦英老道士把李恪请了进去,长乐和程岚两个小妖精厚着脸皮懒在后面不走,也只能一同请了。 房间中,分宾主落座,李恪不想把时间拖的太久,索性直接问道:“道长找我到底何事?这里没有外人,不如直说。” “这个……”秦英有些犹豫,看了看满眼好奇的长乐与程岚,干咳一声说道:“咳,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殿下不是说要办一场中秋诗会么,不知殿下可选好了场地?” “……”李恪一脸的蒙圈:“什么中秋诗会?” 秦英:“……” 长乐、程岚:“……” “殿下给忘了?”好半晌,秦英憋出一句。 “三哥,你真把诗会的事情给忘了?”长乐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那你还记不记得把孔祭酒气吐血那件事?” “呃,嗯……”在长乐的谆谆诱导下,李恪终于想起中秋诗会的事情了,一拍额头:“哎呦,你看我这个脑子,这几天事情太多,竟然忘的一点不剩。” 好吧,你能想起来就成。 秦英已经不指望什么其它的了,招呼着道童端上茶水,正色说道:“殿下贵人事多,不如把诗会的事情交给贫道来处理如何?殿下可以放心,贫道办过许多次诗会,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李恪眨眨眼睛:“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皇家办的诗会,怎好劳烦道长。” 见李恪没有把话说死,秦英老道士立刻说道:“不妨事,能为皇家做些事情,乃是贫道份内之事。” “嗯。”李恪点点头,似乎在认真考虑事情可行性。 程岚才是好奇的睁大眼睛盯着李恪,她可是没有忘记当初某人曾说过要在秦英老道处骗取经费的事情,这会儿正巴巴等着看热闹呢。 片刻之后,李恪终于有了反应:“道长既然如此盛情,本王若是再推脱倒是显的有些矫情。这样吧,两万五千贯,外加玄都观这处场地,道长若是答应,诗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秦英老道士愣了一下,讪讪笑道:“这,这不好吧,贫道怎么好意思收殿下的钱。” “不不不,道长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道长给我两万五千贯,外加把场地也无偿的借给本王,玄都观便可以成为中秋诗会的一处赛场。” “啥?!”刚刚还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的秦英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殿下您没说错吧,贫道帮殿下办诗会,还要拿两万五千贯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李恪一本正经的说道:“道长不会以为如此名利双收的事情本王会一点好处都不要就直接交给玄都观来办吧?” 秦英:“……” 不是都说李恪是败家子么,怎么这回如此精明。 “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贫道只是想替殿下解决一点小小的麻烦。” 李恪摆摆手打断秦英:“道长不用说了,两万五千贯,少于这个数字,本王会收一万五千贯把场地设在大兴善寺,不要觉着我是在威胁你,事实上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秦英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精明,他是怎么知道玄都观与大兴善寺不对付的。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是不用再继续打哑谜了。 秦英苦笑一声:“殿下这是看准了贫道非答应不可是么?” 李恪耸耸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有一个大和尚,许下宏天大愿,独自一人去了天竺,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佛门必将声名大噪,道长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了么?” 秦英的面色数变,所有准备好的说词,此刻全部成了无用功。 这家伙竟然连玄奘的事情都知道,那这还有什么好谈的,除了给钱没有任何办法。 秦英无法想象,道门如果错过这次轰动整个大唐的中秋诗会,还有什么机会能够与佛门一较高下。 “唉,殿下人在家中坐,能知天下事,贫道自愧不如。” 秦英长叹一声,认命般的说道:“两万五千贯,贫道十日之内一定如数送到殿下府中,还望殿下高抬贵手,将这次中秋诗会的主办方让与道门。” 第六十六章 ?来了个拜师的 “三哥,秦道长也是想帮你的吧,为什么你跟他要那么多钱?” 回宫的马车上,李丽质精神奕奕,缠着李恪解释跟秦英要钱的事情。 程岚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开口,就那么坐在边上静静的听着。 “你也太小看那老道士了。” 李恪似乎有些走神,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老道已经快要被对面的大和尚给逼疯了,走投无路才会想到我的,别看嘴上一口一个想要帮忙,实际主要目的还是想要借此机会给道门扬名。” “为什么啊?跟你刚刚说有个和尚要去天竺有关系?” 想到玄奘,李恪摇摇头:“那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大和尚,一个注定要名留千古的人物,当今世上能与他相比的人物,除了父皇与娘娘,其他都不足论。” “太子哥哥也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和尚是如来佛祖的弟子金蝉子转世,据说当年女娲补天之后,曾留下五彩神石一块,吸收日月精华,年深日久孕育一石猴,这一日……” 李恪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在每年寒暑假两遍西游记的洗礼下,他能记住每一句台词,讲起西游记来自然是毫不费力。 长乐与程岚什么时候听过如此精彩的故事,眨眼间便把秦英老道士给忘到了脑后,专心致志为那只猴子打起抱不平。 等听到吃了唐朝和尚能够长生不老之时,乖巧的长乐甚至还打算把可怜的和尚抓回来,让父皇和母后试试,看看能不能真的长生不老。 这话说的,李恪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这位历史名人,该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被啃成骨头架子吧?!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吧,长乐,你该回宫了。”马车停到太极宫宫门前,李恪长长舒了一口气,打开车门送瘟神般把长乐送下马车。 “三哥再见,岚岚再见。”长乐有些遗憾没有把全部故事听完,临别前着嘱咐李恪:“三哥,你不能徇私哦,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把故事讲给岚岚听。” 哼,塑料姐妹花。 李恪无奈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嘟嘴不开心的程岚:“放心吧,打死我都不说。” 没有长乐,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程岚、李恪孤男寡女坐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干柴,不是,尴尬的要命。 “殿下(程小姐)……” “你先说(你先说)……” “好吧,我先说。” 两次意外撞车之后,尴尬的气氛被打破,车厢里传出李恪的声音:“程叔叔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有些日子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家父身体康健,多谢殿下关心。”没了其它人在场,程岚显的有些拘束:“不过,我听说西边吐谷浑有些不怎么安份,可能下半年家父要去那边驻守一段时间。” “吐谷浑啊……” 李恪眨眨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吐谷浑的伏允志大才疏,不足为虑,倒是与吐谷浑咫尺之隔的吐蕃是个麻烦,程叔叔去那边的话,让他小心松赞干布那个小家伙吧,别吃了暗亏。” 李恪隐约记得松赞干布在贞观初期好像膨胀的挺厉害,似乎还威胁自家老头子要带大军马踏长安抢公主回去成亲来着。 只是具体到哪一年有些记不清楚,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反正刚开始的时候大唐好像吃了点小亏。 “嗯,多谢殿下提醒,小妹回去之后一定向家父说明。” 这要是放在数月之前,程岚绝对不会把李恪的话放在心上。 但今时不同往日,见识了李恪数次出人意料的举动之后,他在程岚心里的份量已经丝毫不低于程处默他们几个憨憨。 想到之前精彩到了极点的故事,程岚不禁心旌神摇,将来的蜀王妃应该绝对不会寂寞吧。 夜深人静之时,花前月下,听着动人的故事,与爱人相依相伴,好美! 把程岚送回家,亲手交到等在府门前的老管家手中,李恪心急如焚的打道回府,因为心里有事的关系,刘全把马车赶的飞快。 好在夜深人静,外加城南地界到了晚上根本没什么人出来,倒是不愁发生交通事故。 一路无话,马车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回到了王府。 此时,先一步赶回来的海胖子早已经等的望眼欲穿,看到李恪的马车回来立刻屁颠屁颠迎了上来。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啊,奴才就要担心死了。” “滚一边去,恶不恶心。” 李恪黑着脸把海胖子踹到一边,正准备进门,突然发现门口石头狮子下在好像蜷缩着一个人:“这人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 海胖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哦,这家伙姓卢,说是来拜师的,奴才不敢擅专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姓卢? 李恪突然想到一个人。 转身踱步来到石头狮子跟前,蹲在地上朝那人看了看,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 “卢照邻?!” “啊~”蜷缩在石头狮子下面的人影陡然一惊:“谁,谁在叫我?!” 满嘴的酒气差点把李恪熏一跟头,向后退开两步:“卢照邻,大晚上你不回去睡觉,跑我家里来干什么?!” “三皇子?!”卢照邻愣了片刻,接着一喜:“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在下范阳卢……” 李恪脸一黑:“行了,我知道你叫卢照邻,我在问你,大晚上你不回家睡觉,跑我这来干什么!” 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不过穿越到大唐这么多年了,见过的名人车载斗量,一个未来的初唐四杰显然不足以让李恪以礼相待。 事实上,卢照邻也没觉得李恪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被他呵斥一番也不着恼,整理了一下衣冠:“殿下,在下仰慕殿下才华,还望殿下能够成全,将在下收入门墙。” 收入门墙是什么鬼? 李恪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哭笑不得的看着卢照邻道:“你是想拜我为老师?你确定!” 第六十七章 ?暴走的李二 “确定!”卢照邻固执的像是一头谁也拦不住的疯牛:“殿下有所不知,在下这次来京城,唯一目的就是求学。” 李恪想了想,并未直接答应卢照邻的请求,而是继续问道:“据我所知,你的老师应该是江南大儒曹宪和经学大师王义方吧,他们两人的学识比我强了不知多少,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被李恪一言点破师门,卢照邻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连自称都降了一级:“殿下是如何知道晚生师门的,曹师和王师正是晚生老师。 不过,两位先生教授的都是正统课业,诗文方面多是晚生自己琢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看着面露惭愧之色的卢照邻,李恪有些为难。 卢照邻、王勃、杨炯、骆宾王并称为初唐四杰,才华、学问什么的自然没的说,收来当学生着实让人脸上有光。 可问题是,有学问的人往往都很有性格,而有性格的人又往往很难在官场上混。 就比如这初唐四杰,文化圈里名声倒是不错,可仕途就没有一个顺利的,每一个都是被贬的下场。 “殿下……”在门口僵持的时间有点长,海胖子有些看不下,凑上来说道:“要不要奴才把这人给赶走?” “算了,留着吧!”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卢同学,李恪最终还是同情心泛滥:“左右府上也不缺他那一口吃食,正好最近有个比较败家的大买买,让他跟着跑跑腿锻炼一下。” “啊?这就留下了?”海胖子觉得李恪的决定有些草率。 李恪翻了个白眼:“废话,阖府上下就本王一个认识字的,不把他留下,难道真指望你们这些狗才打理王府,家里存着几十万贯钱财,什么时候才能败光。” 跟在海胖子身后走进王府的卢照邻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好像,上贼船了。 …… 太极宫,两仪殿。 桃园诗会已经过去两天,李恪当晚所作的桃花庵记已经流传的尽人皆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诗是好诗,字是好字。 伟大的李二陛下一手漂亮的飞白体,更使李恪的这首诗增色不少。 只是……。 “混账!真是混帐!” 李世民愤怒的咆哮声传出老远,屋中宫人、侍女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陛下将心爱的砚台砸的粉碎,又将门口的花瓶踹到,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不是不想劝,而是不敢劝。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陛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把诗写完就开始暴走。 这是咋的了,也没听出里面有造反的意思啊,相反,倒是有股出尘的味道,让人听完之后对乡间野趣有了一种莫名的向往。 “陛下,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长孙皇后得到宫人的通知,第一时间赶到御书房,进门好巧看到李二将桌上的笔洗摔成粉碎。 “谁,还能有谁!”李世民怒气冲冲的指着桌上字迹不未干透的诗句,愤怒的低吼道:“你看看,看看那个混帐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长孙皇后满头雾水的走到桌前,看向桌面上唯一没有被破坏的一处地方,以及那里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桃花庵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好诗好句,处处透着归隐田园的意思,长孙皇后看在眼中,心里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直接点说,就是有点小欣喜。 这应该又是李恪的杰作吧,这是借诗来表达自己对帝位没有任兴趣么? 小东西真有个性,不过,本宫喜欢。 开心归开心,但长孙皇后是不会把这种情感表现出来的,扶着李世民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陛下,这诗应该是三郎作的吧,端得是好文采,承乾、青雀拍马难及!” 李世民气的直跺脚:“文采好有个屁用,不长脑子的东西,朕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长孙皇后就听不明白了,李恪如此明显的表示不争帝位,按说李世民应该高兴才对,就算是不高兴也不应该生这么大的气。 “陛下,您这……到底是在气什么?” “朕气什么?朕气什么?!”李世民猛的又站起来,指着桌上诗句吼道:“朕就气,朕好不容易才笼络了许多寒门子弟来长安参加科举,现在倒好,被那个混帐一首诗,全给劝回去啦!” 长孙皇后:“……” 这么离谱的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文化人本就心高气傲,让李恪这么一搞还真有可能一股脑的都跑回去归隐山林。 “这……,应该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去问问京兆府,今天一上午签了多少传、验令,有多少寒门子弟打算放弃科考,回乡归隐的!” 李世民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两百啊,整整两百人就这么走了,朕现在恨不能找根针,把那个混蛋的嘴给缝上。” 向来伶牙俐齿的长孙皇后抿着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首诗,劝走了两百多人。 你说这是李恪故意的吧,那肯定不是。 但你说不是故意的吧,现在后果已经摆在这里了,李二前段时间才喊出‘天下英雄进入吾瓮中’,结果没几天,跑了好几百。 而且这还是一个上午,再等几天还不知道能跑掉多少。 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好好的你写啥诗不好,写这种扫兴的玩意儿干什么。 “不行,朕发现绝对不能让那个混帐闲下来,必须给他找点事情做。” 愤怒过后,李世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盯着桌上的诗看了看,咬着后槽牙道:“来人,去蜀王府崔一下,问问老三,他不是答应朕修缮太极宫么,为什么还不动工?告诉他,如果日落之前不能开工,以后就一辈子都待在他的王府里吧。” 第六十八章 ?陛下,不好啦…… “老头子又想干什么,现在开工,脑子……。” 看了看前来传旨的太监,李恪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告诉父皇一声,就说我知道了,傍晚之前一定动工。” “诺,奴才告退。”太监有些羡慕的看了站在李恪身后的海胖子一眼,转身走了。 明明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可钱海就因为跟对了人,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自己……,算了,这事儿可不敢想,会掉脑袋的。 太监跳上马背,一路疾驰,回宫报信去了。 李恪这边得了老头子的交待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将大胡子叫了过来:“老胡,前段日子让你烧的琉璃瓦烧了多少了。” 大胡子原本并不姓胡,不过李恪觉得叫他原来的名字太麻烦,索性直接给他起了个汉人名字,叫胡大发。 大胡子觉得这个名字很有纪念意义,毕竟是三皇子给起的,也就认命了,胡大发就胡大发好了,反正名字就是个代号。 “殿下,已经烧了大概八千片左右,其中绿瓦五千四百片,黄瓦两千五百片,这些……全都送去宫里?” 李恪愣了片刻:“怎么这么少?!你这几天是不是偷懒了?” 胡大发叫起撞天屈:“殿下,您就是借小人一千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偷懒啊。主要是咱们还要空出几只窑来试验那个玻璃,现在眼看就要出成品了,可不敢停了哇!” 玻璃要出成品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眼下却不是弄这个的时候。 “算了,玻璃的事情就先停下来好了,你把记录保存好,这几天全力烧制琉璃瓦,务必在十天之内烧出十五万片,黄瓦十万片,绿瓦五万片,抓紧时间,速度速度,快快快。” 一声令下,整个蜀王府闻风而动,一车又一车的琉璃瓦被拖出仓库,每装满一车就往宫里运一车。 休息了一个晚上,又用了一个上午将自己收拾妥当的卢照邻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被李恪安排了一个典签的差事,发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让他去宫里办交接。 卢照邻都懵了。 就特么睡了一觉的工夫,哥们儿就升官了?还是个八品的典签! 我到长安是干什么来的? 说好的求学艰辛呢? 说好的寒窗苦读呢? “先生,呃,不是,殿下,那个……,晚生,在下,我……”过度的刺激让卢照邻有些失语,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李恪听了半天以为他是嫌官小,拍拍他的肩膀道:“照邻啊,我知道让你做个典签有些埋没了你的才华。不过,这些事情你应该懂的,官场规矩嘛,对不对。这样,典签的位置你先干着,等过个十天八天的,我给你弄个长史干干。” “长,长史!”卢照邻激动的差点尿出来。 “要不……录事参军?” 卢照邻见误会越来越深,连忙解释:“不,不用,殿下误会了,晚生还没有完成学业,直接做官怕误了殿下的事情。” “哦,这没啥,反正本王也没啥正经事,你不嫌跟着我丢人就行了。” 李恪见卢照邻似乎并没有坚决辞官的意思,暗暗点了点头,叫来胖胖的钱海:“我说海胖子,小卢就先交给你了,一会儿去宫里的路上,你把咱们王府的记帐方式告诉他,让他把帐目记得清楚一些。”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海胖子第一次见李恪如此关照一个人,不禁对卢照邻有些另眼相看,十分客气道:“卢典签,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有什么事情还望多帮衬一二。” “海总管客气,晚生不敢。” 李恪实在看不下去两人之间虚伪的表现,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要客气你们两个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马上给我押车去宫里。” …… 装载着琉璃瓦的大车一辆又一辆从王府出来,顺着宽敞的街道驶向皇宫。 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或绿或黄的琉璃瓦反射着多彩的光芒,远远看去好像大车上装载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守卫宫门的禁军几乎都傻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嘴巴长的老大,水口顺着嘴角流出老长犹不自知。 一车,两车……,十车,二十车……。 鉴于琉璃易碎的特性,每车装载的瓦片数量都不多,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十片,这些琉璃瓦统一被运到太极殿前面的广场一角,按照颜色、款式逐一分类摆放。 卢照邻拿着李恪给他的本子,一点点记录着送入宫中的琉璃瓦数量,有些笨拙,但却十分认真。 1,2,3,4……,相比于以前复杂的写法,海胖子在车上教给他的数字不仅简单而且十分容易记录,除了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这样记录下来的东西能让人一目了然。 听说,这种数字也是三皇子第一个提出来的,现在整个蜀王府都在使用,不会使用这些简易数字,在王府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蜀王府,看来自己还真是没白来,在这里自己应该很学到很多东西吧。 本子很快记录了七、八页,太阳也渐渐西斜,太极殿前广场一角几乎堆满了琉璃瓦。 …… “陛下,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阵太监尖细的鬼叫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绪,刚刚摸到手里的一张幺鸡差点吓的掉到地上。 “何事如此慌张。”坐在李世民下家的长孙皇后见状有些不悦,沉声说道:“把事情说清楚之后,自去庭液局领二十杖。” “……诺。”太监苦着脸,缩了缩脖子。 李世民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将手里的牌扣到桌上:“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陛下,皇后娘娘,杨妃娘娘,是,是三殿下……” “老三,他又干什么了?朕不是让他下午就来修缮太极宫么,他人呢!” 太监小心答道:“陛下,三殿下派人来说,正在储备修缮太极宫的物资,若是真正动工需要找太史局选一良辰吉日。” “嗯,既然如此,你慌慌张张做什么。”李世民点点头,破土动工的确是个大事,还真不好草率决定。 “不,不是,陛下,是三殿下,三殿下他刚刚派人送了七千九百片琉璃瓦进宫,现在太极殿那边已经有不少老大人赶过去了。” “什么?!”李世民猛的站了起来。 接近一万片琉璃瓦,总价值绝对不会低于两万贯,这小子……疯了吧! 第六十九章 琉璃瓦不值钱 李恪的无色玻璃虽然依旧没有烧制出来,但烧制琉璃却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成本也可以控制在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一万片琉璃瓦,连工带料大概二十贯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卢照邻第一个想法就是海胖子说错了。 一百贯,一万片琉璃瓦成本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钱,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么。 好歹哥们儿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见过琉璃瓦,琉璃珠总见过吧。 核桃那么大的琉璃珠,价格就不会低于二十贯,更不要说一万片琉璃瓦。 与卢照邻相似的人还有很多,随着一批又一批琉璃瓦被送进皇宫,整个大唐朝堂所有人都被那堆积如山的琉璃瓦给吓到了。 “房相觉得这些琉璃瓦大概要多少钱?”下了早朝的长孙无忌站在太极殿前的台阶上,遥指堆的小山一样高的琉璃瓦,面色发苦。 作为户部主官,他对钱财方面十分敏感,看着那一堆琉璃瓦,心都在滴血。 钱啊,那可都是钱啊! 陛下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竟然让李恪那个败家小子负责太极宫的修缮工作。 这下好了,败家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玩了把大的。 可怜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天天抱着帐本一贯钱一贯钱的跟各部衙门的争。 “长孙仆射,琉璃瓦价值几何老夫也不知道。”房玄龄捋着胡子,怜悯的看着长孙无忌:“不过,根据老夫这几天的观察、对比,发现不管是第一天送来的琉璃瓦,还是早上送来的,颜色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色差?”长孙无忌心中一惊。 房玄龄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不错,没有色差。” 这尼玛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长孙无忌心底哀嚎一声,二话不说直奔两仪殿御书房。 这日子真的过不成了,数万片没有任何色差的琉璃瓦代表了至少要报废十倍的琉璃瓦,随之而来的,这一大批琉璃瓦的价格也会直线上升。 风风火火闯进御书房,长孙无忌满头大汗,连行礼都顾不上:“陛下,陛下,琉璃瓦千万不能再买了。” 正在替李世民轻按太阳穴放松精神的长孙皇后双手微微一顿,给长孙无忌打了个眼色:“大哥……” 长孙无忌像是没有看到妹妹的眼色,固执的说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禁止三皇子再参与太极宫的修缮工作,否则……否则臣怕陛下会重蹈前隋覆辙。” 李世民拍拍长孙皇后的手,坐直身体,轻叹道:“无忌是为了那些琉璃瓦来的吧?” “正是!”长孙无忌与李世民私交甚好,加上御书房也没有外人,当下痛心疾首道:“二郎,琉璃瓦真的不能再买了,尽管我不知道蜀王到底从何处买来如此多的琉璃瓦,但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朝臣中会有非议。” “嗯!”李世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无忌啊,如果我告诉你,那些琉璃瓦加起来成本也不到一千贯,你相信么?!” 我信个锤子! 一千贯,开什么玩笑,那些东西要是成本只有一千贯,老子把它全都吃了。 “二郎,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世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忌,你看我有开玩笑的意思么?” 长孙无忌:“……” 怎么个意思?不是开玩笑? 将目光投向长孙皇后,发现妹妹也是满脸的苦笑。 “二郎,你的意思是你没开玩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长孙无忌看看外面挂在半空的太阳,讷讷道:“这,这怎么可能!” 想到昨天李恪被叫进宫,一脸嫌弃的表情,李世民就觉得有些手痒,咬着后槽牙道:“千真万确,那些琉璃瓦都是三郎府上烧出来的,连运费在内,成本不超过一千贯。此事朕已经跟他确认过了,绝不会有错。” 数万片琉璃瓦,成本才不到一千贯,如果换个人跟长孙无忌这样保证,他早就一个大嘴巴抽过去了。 可现在说这话的是他妹夫,大唐皇帝李世民,就算他再不相信,也只能咬牙点头:“既然如此,是老臣多嘴了,明日老臣自会向三皇子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老三还当不起。” 李世民摆摆手:“不过,此事无忌你自己知道就算了,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呃……,这是为何?” 长孙无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糖霜,表情瞬间变的古怪起来:“二郎,李恪他该不会想用琉璃瓦再去骗钱吧?” “也不能这么说。”李世民认真想了想:“哦对,按照老三的说法,这叫信息不对称,对,就是这个。”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长孙无忌已经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朝着李世民拱拱手:“陛下先休息吧,老臣先告退了。” …… 一夜之间,长孙无忌等大佬们都消停了。 可将作监那边却疯了。 没有任何色差的琉璃瓦一次出现了数万片,这是打将作监的脸呢。 要知道,想要烧制出这么多颜色一样的琉璃瓦,可不仅仅是成品率的问题,还有数量方面的问题。 别的不说,没有色差的琉璃瓦有一万片,按照10%的成品率来算,那就必须烧出十万片,十万片啊,长安附近哪儿来这么大的琉璃窑?! 将作监都烧不出来的东西,李恪又是从哪弄出来的? 将作监大匠阎立德几乎为这事儿愁白了头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长安城到底还有谁家敢烧琉璃,而且还有这么大的规模。 带着满腹疑问,阎立德来到了蜀王府,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一辆又一辆大车从王府中出来,车上装的正是让整个将作监都为之发狂的琉璃瓦。 这下阎立德也懵了。 这东西怎么可能是从蜀王府里出来的? 这位三皇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最近又对烧琉璃感兴趣了? 这尼玛不是砸老子饭碗么,啥活儿都被你干了,我们将作监还有存在的必要了么! 第七十章 ?理直气壮的败家 “三皇子好兴致,好手段。” 在海胖子的带领下,阎立德没费什么力气便见到了正在隔壁垂钓的李恪。 清风徐徐,绿柳……,好吧,绿柳刚刚冒出嫩芽。 李恪头戴斗笠,手持钓竿坐在曲江池畔,身边放着鱼篓,里面装着数尾活鱼。 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阎立德,露齿一笑:“阎大人误会了,这些都是本王抢来的。” “嗯?!” “抢来的,所有的都是。”李恪指了指鱼篓,摊开手:“刚刚路过清明渠,看到一个孩子在钓鱼,索性全都抢过来了。” 阎立德:“……” 这位三皇子是话里有话呢,‘路过清明渠的时候抢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该不会是指将作监吧。 “殿下如此率性而为,难道真不怕被弹劾?” 李恪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呗。对了,阎大人要不要也来试试,芙蓉园马上就要翻修,等修好了,再想进来钓鱼估计就难了。” 呵呵,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阎立德黑着老脸,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殿下,老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赐教。” 李恪翻了翻眼皮,似笑非笑道:“阎大人这话说的,我可是长安城最有名的败家子,难道阎大人在败家方面有什么需求?” “殿下!”阎立德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老臣身为将作监大匠,署理将作监五年有余……。” “阎大人想说什么?”李恪打断阎立德,一脸莫名其妙。 “你……”阎立德气的跟大肚蛤蟆一样,眼珠子差点没鼓出来:“殿下能不能告诉老臣,修缮太极宫为何不按老臣的所出的图样施工?为何要采购数万片琉璃瓦,宫里的旧瓦尚且能用,为何不用旧瓦?!” 李恪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阎大人,我父皇一共给我拨了十万贯修缮太极宫,这些钱我总得找地方花出去吧,要是花不完,岂不是坏了我败家子的名声。” 嗯!嗯?! 这话什么意思? 没好意思问李恪为何不把烧制琉璃瓦的任务交给将作监的阎立德眨眨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总得找地方把钱花出去? 十万贯很多么? 武士彟那老东西报价十五万贯已经是压缩好几次之后的价格,结果你倒好,直接告诉我十万贯花不完,打脸呢这是! “殿下莫非是在打趣老夫?” 李恪撇撇嘴:“真有意思,我没事儿打打牌不好么,打趣你干什么。” 疯了,真是疯了! 阎立德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冷着脸说道:“那殿下能不能告诉老夫,那些琉璃瓦花了多少钱!” “大概不到一千五百贯吧,本王已经在敞开了花了,可是这东西不值钱呐,我给工人发两倍的工钱,晚上赶工发四倍,可那帮人依旧告诉我,十五万片琉璃瓦一千五百贯绰绰有余。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噗……”阎立德差点没一头栽曲江池里面,眼珠子瞪的跟核桃差不多大,连殿下都不称呼了:“什么?你说十五万片琉璃瓦用了多少钱?” “一千五百贯!”李恪一副对不起朝庭,对不起百姓的表情:“我本来准备了五千贯的,可是没办法,实在花不出去。” 阎立德:“……” 到底是这家伙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一千五百贯烧十五万片琉璃瓦……,还尼玛花不完?! 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么?! 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阎立德喃喃道:“殿下不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吧?十五万片琉璃瓦怎么可能只用一千五百贯?!” “阎大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来钓鱼了吧?” 李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这是愁的啊,十五万片琉璃瓦只用了一千五百贯,这日子没法过了!” 阎立德总算明白为什么李世民一提到李恪这个儿子就咬牙切齿了,换成自己有这么个儿子,估计早疯了。 换成别人用一千五百贯烧制十五万片琉璃瓦,早就跑到朝堂上表功去了。 这家伙倒好,一副没完成任务的表情,合着钱花的少了心里不舒服咋地。 真尼玛太气人了! 但要说李恪撒谎,阎立德是不信的,毕竟这种东西都是有据可查的,说谎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无奈之下,阎立德只好放下自己的初衷,硬着头皮道:“殿下不必为此事烦心,若殿下真用一千五百贯烧制出十五万片琉璃瓦,老臣愿与同僚一起为殿下请功。” “这不是功不功的问题,而是我空顶着一个败家子的名头,竟然有钱都花不出去,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恪要死不活的耷拉着脑袋长吁短叹:“再者说,你不觉得我爹手里钱太多了么?我要是不想办法帮他花出去,搞不好哪天他老人家就想着去打高句丽、打西域、打吐蕃。所以,我得继续败家啊,我不能让我爹手里有太多钱啊!” 阎立德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败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让他想反驳偏偏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论·皇帝是修宫殿好还是打仗好? 贼鸡儿尴尬! …… 跟李恪聊了半天,稀里糊涂的离开芙蓉园。 等坐上马车阎立德才反应过来,李恪抢来的那一篓子鱼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给带出来了。 回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答应过李恪什么事情,然后那家伙就把鱼送给自己了。 摇摇头,阎立德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爷,这鱼……”随行而来的老仆看着那一篓子鱼满脸纠结。 阎立德随意的摆了摆手:“拿回去炖了吧,好歹也是王爷的一翻心意,不好浪费了。” “不是……”老仆更纠结了,苦着脸:“老爷,您认真看看,这,这是鲤鱼啊!” 啥玩意儿? 鲤鱼?! 看着鱼篓里七、八条肥硕的大鲤鱼,阎立德脸都绿了。 大爷的,满大唐谁不知道,因为皇帝姓李,所以鲤鱼是绝对禁止摆上餐桌的一道菜,李恪这个混蛋,这是要作死啊! 第七十一章 我在开玩笑你信么? 在路边的水渠中将鲤鱼全部放掉,阎立德坐在马车上哭笑不得,对李恪的评价却上了一个台阶。 说什么从一个小孩手里抢来的鱼,估计这家伙应该是看小孩钓到太多的鲤鱼,怕孩子给家里惹麻烦,故意为之的吧。 明明是一件好事,到了他的嘴里却变成了个味道,或许之前所有人都误会他了吧。 阎立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从琉璃瓦到糖霜,从楹联到诗词,抛开那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评论,这位三皇子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是所有人都误会了那小子吧。 不行,这次回去,我一定要与几个老友好好说道说道,可不能让他们再胡乱上书弹劾,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能让这位三皇子再蒙受不白之冤。 …… 都水监。 大唐三省六部,一台五寺九监之一,有数的清水衙门。 因为职能与工部有所重叠,更多时候都水监给人的感觉就是后娘养的。 大唐建国伊始,百废待兴,所有衙门都忙的脚不沾地,唯有都水监大门口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两个守门的差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无精打采的靠在大门口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篇儿,谁也没去注意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个年轻书生。 “这就是都水监?看着不像啊,怎么比我家还破。” “李兄有所不知,都水监主要负责天下水道治理,眼下河海平晏自然也就没有都水监什么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都水监把事情做差了啊!” 两个差役终于注意到了正在对都水监品头论足的年轻人,邪火上涌,不管不顾的喝道:“什么人,竟敢擅议都水监!尔等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当心拿尔等进大理寺问罪。” “呦呵,好大的威风啊!” 便装出行的李恪看了看身边的卢照邻,挑着眉毛说道:“你家亲三叔真是这里的监丞?你可别记错了,到时候被人家给送进大理寺,那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卢照邻满脸的尴尬,对着李恪拱手告饶:“李兄稍等,晚,小弟这就过去打发了他们。” 言罢,大步上前来到两个差役面前,郎声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去通知知卢监,就说他侄子卢照邻携友来访。” 两个差役邪火刚刚升起来,就被他这句话给浇熄了,都水监正监卢长青的亲侄子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存在。 尴尬的笑笑,两个差役中的一人道:“原来是卢公子当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小人这就去里面通知卢监,您与贵友且先进衙稍作休息。” 卢照邻嘴角抽了抽,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含笑不语的李恪,心里替两个差役默哀片刻。 这俩倒霉孩子,等他们知道那个被他们冷落一边的人是谁之后,应该能后悔的拿头撞墙吧。 …… 卢长青早就得到家里的来信,说是正在江南求学的侄子这段时间会来长安游学。 结果,一连等了数日,这位亲侄子半点消息也无。 正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的时候,外面有差役急急忙忙进来:“卢监,外面有一位公子,自称是您的侄子卢照邻……” “什么?照临来了?”卢长青心中一喜,起身就往外走,不多时正好遇到从外面进来的卢照邻与李恪二人。 远远看到侄子过来,卢长青哈哈一笑,下意识忽略了跟在后面的李恪,大步上前一把将卢照邻抱住:“哈哈哈……,大郎,半月前就从大哥的信中知道你要来长安,怎地现在才到,生生错过一桩大事。” “大事?”卢照邻呆了呆。 “桃园诗会!”卢长青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你这孩子也是,只顾着在路上游玩。你可知道,前些天玄都观观主秦英所办的桃园诗会上,三皇子李恪一首桃花庵记大出风头。可惜啊可惜,当时你若是在场,凭你的才华当可与三皇子一较长短才是,若能压下三皇子一头,足可以让你在长安直接平步青云。” 疯了吧你! 卢照邻当时就差点吓尿了,恨不能一把将卢长青的嘴给堵上。 不说自己有没有本事压过李恪,就算真有那个本事,人家正主儿就在后边站着呢,你这样说也不合适啊。 奈何,卢长青说的太快,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不断给他打眼色。 看到侄子眼珠子乱转,嘴角乱撇,卢长青满头雾水:“照邻,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怎么了? 你眼睛怎么了?! 你看不到我身后是谁吗?! 卢照邻都快要疯了,撑起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打断卢长青道:“叔,三叔,小侄给您引荐一位客人,三皇子,李恪。” “嗯……”卢长青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谁?!” 李恪适时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卢长青拱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呵呵……,卢大人,在下长安李恪。” 卢长青:“……”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卢长青呆滞的目光在李恪与卢照邻的脸上来回转动,智力直接退化到蒙学之前。 自己刚刚那些话私底下说说还可以,可当着人家三皇子的面这么说,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么。 早听说这位皇子不是省油的灯,就因为国子监一份弹劾奏疏,就直接打上门去把国子监从上到下弄了个灰头土脸,直到现在他的楹联还挂在国子监的大门前,国子监上下绞尽脑汁,想了无数的楹联也无法与之匹敌。 这下完犊子了。 卢照邻无奈的摇了摇头,与李恪对视一眼,苦笑着拉了卢长青一下:“三叔,您别纠结了,三皇子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而且现在小侄正在三皇子府上任典签,咱们说起也不是外人,一句玩笑,三皇子不会放在心上的。” “呃,对,对对,刚刚的确是玩笑。”卢长青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对着李恪拱手道:“三皇子莫怪,臣也是与照邻久未见面,初见之下有些欢喜过甚,言语不当之处,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第七十二章 ?要搞事情 李恪笑眯眯的:“卢大人,我说我不生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信么?” 那肯定不信啊! 卢长青表成呆滞,求助似的看向站在一边的侄子。 卢照邻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叔叔孤立无援的样子,又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殿下,我叔叔其实真是无心之失,他说那些话其实就是长辈对晚辈的一个美好期望,这事情您要怪就怪我好了,如果我之前跟叔叔打好招呼,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你在这件事上肯定也有失误的地方,不过卢大人的责任应该更多一些,我想想,如果追究起来,应该算是藐视皇族吧?” 李恪脸上带着笑,可是看在卢长青眼中,这笑就像是一把杀人的刀。 亲人相见,原本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可就是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道这位三皇子真要报复起来,会不会牵连到大哥一家。 忧心忡忡来到自己的官署,请李恪在主位坐了,卢长青与卢照邻叔侄俩毕恭毕敬站在下首,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 李恪也不理会二人,自顾自的打量起一幅幅挂在墙上的大唐水系图,与记忆中后世的水系图一一对比,最后目光停留在长安水系图上面。 “卢大人,问你个事儿。” “殿下请问。”卢长青显的特别老实。 “现在给河道做清淤工程还能不能来得及?” “这个……”卢长青有些摸不清李恪的意图,侧头看了卢照邻一眼。 之前已经给侄子惹了不小的麻烦,他不想再因为自己乱说话,影响了侄子的前途。 “没事叔,您有什么就说什么,殿下刚刚是在吓唬你呢。” 卢照邻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偷偷瞥了一眼李恪,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稍稍放下心来。 卢长青见说,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侄子:“殿下,这要看需要清理哪条河道,若是主河道现在肯定是清不了的,其它分支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好。”李恪点点头,指向图上那条近三百里长的槽渠说道:“这个,现在能清么?” 槽渠是前隋宇文恺修复的一条连接渭河与潼关的水渠,全长三百余里,一端与长安相连,连一端与黄河相通。 不过,近些年因为战乱的关系,槽渠早已经淤满了泥沙,根本无法行船。 卢长青行至近处看了看李恪所指的那条渠,很快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清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三百里长的河渠,工程量太大了,需要大量的人工,臣不敢擅自做主,需要上报朝庭。” “那就敢快报,这么重要的一条交通要道,现在竟然是废弃状态,真知道你这个都水监是干什么吃的。” 李恪对都水监的不做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催促着卢长青立刻写奏疏,明天早朝的时候必须把清理槽渠的事情报上去,争取在当天就能解决钱的问题,三天之内完成征发民夫,五天之内破土动工。 一番折腾,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已经是日落西山,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卢照邻,李恪大度的摆摆手:“你就留下吧,跟你叔叔好好聚一聚,想说什么抓紧时间好好交待一下。” 望着李恪离开的背影,卢家叔侄相顾无言。 这话说的,怎么跟生死离别一样。 “照邻啊,三皇子这是想要做什么,他该不会是……” “放心吧叔,殿下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您别放在心上。” 卢照邻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对李恪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叹了口气道:“等以后接触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说话噎人只是他的基本操作。” 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心里没底呢。 “照邻,你给叔交个底,今天你跟李恪过来到底是干嘛来了,别给叔打马虎眼,否则当心我揍你。”卢长青的耐心终于消耗光了,揪着卢照邻语气不善的问道。 卢照邻把头摇的飞快,委屈道:“我真不知道,我就是早上的时候想来您这里看看,就跑去跟殿下告假,结果他听说我跟您有关系,就跟着我一块儿来了。” …… 次日,早朝。 卢长青像是一个背负着艰巨使命的战士,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朝堂中央。 李世民看到这位一下子就乐了:“卢卿难道也有事情要奏?” 卢长青就挺尴尬的:“陛下,臣,臣的确有事要奏。” 听说都水监这位小透明有事要奏,李世民稍稍提些了一些兴趣:“哦?卢卿有何事要奏,说来听听。” “陛下,臣,哦不,都水监打算趁着现在正是枯水期,征发一部分民夫将槽渠清理一遍,望陛下恩准。” 许久没在大殿上说过话,卢长青有些紧张。 结果,他话刚说完,还没等李世民开口,边上已经有人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征发民夫清淤一事不妥。如今太极宫正要修缮,本就需要大量的民夫,若是再征民夫,臣担心会让百姓想起前隋旧事,从而引发民变。” “是啊陛下,据老臣所知,这槽渠好像自武德年间就已经因为泥沙淤积而被废弃,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为了一条废弃的河渠征发民夫,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陈叔达、王珪两人的一番话使得众朝臣频频点头。 为了一条废渠,的确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李世民多少有些犹豫,其实他心里也不怎么赞成重开槽渠,不过又不想打消卢长青的积极性。 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这一提议的时候,一个久未在朝堂上出现过的身影映入眼帘:“父皇,儿臣觉得卢大人之言很有道理,槽渠清淤乃势在必行之举。” “三郎?”李世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恪,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蜀王的意思是支持卢卿?” “正是。”李恪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老家伙,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儿臣觉得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能被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所干扰。” 不知所谓的人? 你小子是来搞事情的吧? 第七十三章 ?太极殿独斗群雄 犀利的语言让大殿上所有人为之失语。 卢长青更是直接确定了自己侄子没有说假话,这位三皇子拉仇恨还真是有一手,一棍子下去把整船的人全都打翻了。 “三皇子的打击面是否太大了,老臣等人虽然不懂水利,却懂如何治国,区区槽渠不过是条废渠,为了一条废渠劳师动众,你不觉得徒费国帑么!” 王珪声色俱厉的质问让许多人为之变色,这一番话就差没指着李恪的鼻子骂他是败家子了,丝毫没给他留一星半点的面子。 偏偏李恪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脸上每一个毛孔里面都写满了‘鄙夷’二字。 “王大人,你知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自作聪明的好人往往比坏人更加惹人厌恶。坏人害人或许只是坑害了几个、十几个人,而像你这样的好人,坑害的却是成千上万的人。” “你……” 王珪什么时候被如此讥讽过,当场面色大变,指着李恪道:“黄口孺子,老夫在朝堂为官之时,你还没有出生呢,你有什么资格质疑老夫,你又凭什么说老夫害人!” 得,气疯了一个。 站在‘风暴中心’的卢长青不是没见过朝堂上的争斗,别说骂街,就连动手的场面都见过不止一次,但指着皇子的鼻子骂的却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见。 望着须发皆张的王老头儿,卢长青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这份奏章上奏的真是太值了。 李世民也觉得李恪有些过了,对王珪的不敬视而不见,直接对李恪说道:“蜀王,还不快些跟王卿道歉,你个毛头小子,怎能如此妄议朝臣。” “父皇,儿臣并不觉得说错了。” 李恪看了王珪一眼,对李世民说道:“父皇您曾经统领军队打下偌大的疆土,应该知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道理。今日在场的王大人也好,其他大人也罢,我只想问他们一句,长安城的给排水系统他们了解多少? 大家都知道清明渠、永安渠、龙首渠和黄渠供应了长安的日常用水,可有谁知道这四条渠是从哪条河里把水引过来的?每条河枯水期在什么时期?涨水期又在什么时期? 抛开这些不说,再说排水工程,据儿臣了解,从武德四年到现在,整整十年时间,长安一共被洪水淹了三次,这是为什么? 靠着护城河和长安城中那些大小景观池来泄洪,一个个脑子都撞猪身上了!” 李恪越说越激动,指着朝堂上衮衮诸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连打柴的樵夫都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偏偏你们就不知道? 连我一个败家子都知道,槽渠北接渭水东连黄河,是长安城唯一泄洪的通道,你们这些人会不会知道? 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是清理河道的花费多,还是每年不停的赈灾花费多。 整天拿着国帑说话,披着人皮不干人事,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名声,置长安百姓安危于不顾。 名士,清流,我呸! 你们说本王是败家子,本王不反驳。 你们说本王是废物,本王同样不反驳。 因为本王知道,内心黑暗之人无论看什么都是黑的,俗语说的好以己度人嘛,你们早已经习惯了用自己来衡量别人。 可笑,可叹,可悲!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大殿上官员百余,尽管被李恪骂的面红耳赤,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哔哔一句。 所有人都被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震撼的无以复加。 高高在上的李世民亦是双眼放光,不可否认,李恪这一句直接说出了他的心声。 看着下面昂首挺胸的李恪,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错,这才是我李世民的儿子,任他天下人毁我,谤我,骂人,辱我……,我自有自己的志向与目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好好好,说的好啊!” 李世民拍案而起,连说三个‘好’字,大笑说道:“哈哈……,卢长青,你的奏疏朕准了,长孙无忌,修缮太极宫一事暂停,征发的民夫全部派去槽渠清淤,限期一月,务必在雨季来临之前,把槽渠清理出来!” “诺!臣遵旨!”长孙无忌、卢长青同时应诺。 “陛下圣明!”殿上其余人等纷纷俯身行礼。 …… 卢长青直到回了都水监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脑子里想的依旧是李恪站在大殿上怒斥衮衮诸公的样子。 这样的三皇子是自己那个侄子能比的么?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样的诗词也是自己那个侄子能写出来的么? 真·痴心妄想。 卢照邻有才华不假,可与李恪这样的顶尖人物一比,立刻相形见绌。 自己昨天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幻想着桃园诗会自己侄子能在诗文言面压过三皇子一头,真是可笑之极,若是传出去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 一日之间,李恪在大殿上喊出的口号被传的尽人皆知。 这位被誉为长安城最大的败家子,原来竟是一个不计名利,一心只想着天下百姓的谦谦君子。 散尽家财为的只是让天下百姓能有房住,有衣穿。 不信的人可以去蜀王府看看,除了书房,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是破败不堪,要么漏雨要么漏风。 由此可见,三皇子并不是红口白牙故意如此说的,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在证明自己。 人们开始记起之前李恪之前卖糖霜的事情,明明价值一贯的东西却只卖五百文,在发现新的制糖方法后,立刻公开让所有大唐百姓都能享受到其中的福利。 一日夜间,长安城的风头一变,李恪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败家子,而是大唐最有良心的皇子。 为天下,为百姓,宁可委屈自己。 这样的皇子岂能不受到拥护! 第七十四章 ?毁人不倦 he……tui! 仗着有文采斐然欺负人是吧? 老子们信了你个鬼哦! 相比于普罗大众,贵族们要现实许多,大部分都不怎么相信李恪的为人。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李恪的计划成功了。 长安城北直到潼关,槽渠两岸数万民夫头顶烈日,挥汗如雨。 数日之内渠中大量的河沙被清理出来,一个又一个沙包堆在渠边,看着……就跟乱葬岗似的。 “殿下,这些河沙您看要不要处理掉?”走在渠边的岸上,卢照邻忧心忡忡,河沙被挖出来了是不假,可就这样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别的不说,只需要再下两场大雨,这些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河沙又要被重新冲回渠中,到时候数万百姓可就白辛苦了。 李恪蹲在河沙堆旁边,望着忙碌的工地,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放在眼前看了看。 沙中带着些许泥土,并不十分干净,两手来回倒了几下,让风把沙子中的土吹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知道么?为了这些沙子,我几乎把朝堂上所有大臣都得罪了。” 卢照邻微微一愣,敏锐的觉察到李恪似乎话中有话。 “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些沙子好好处理一下,能派上大用场。” 李恪将手里的沙子丢掉,拍拍手站起来:“一会儿你去找些人来,把这些沙子用车全部给我拉到皇宫里去。” “什么?殿下,您,您没开玩笑吧?” 李恪一本正经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卢照邻满头雾水,完全被李恪给弄懵了。 把清淤弄出来的沙子送进皇宫,如此作死的行为堪称大唐首例。 李恪两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槽渠,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卢啊,你知道我们两个除去身份之外,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 卢照邻机械的摇摇头。 “我们两个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对一件事情过于执着,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去强调是非对错。当然,大部分人其实都有这样的缺点,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李恪平静的话语让卢照邻羞愧地低下了头,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耿直的问道:“强调是非对错难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 李恪淡淡说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在你看来对的事情很有可能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错的,而在其他人看来对的事情,在你看来很有可能是错的。 就拿这次槽渠清淤来说吧,在朝中许多人看来就是错的,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槽渠堵了十多年,长安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可对于槽渠两岸的百姓来说,槽渠通了,更加有利于灌溉,对于那些常年走水路的商人来说,槽渠通了,他们贩运货物可以节省三到五天的时间。 所以说,对与错,是与非,其实看的是立场,你站在百官的立场,清淤就是错的;你站在百姓的立场,清淤就是正确的。” 在李恪之前,从未有人对卢照邻说过这些,他的数任老师都在告诉他要以天下为已任,要心系朝庭,要心怀天下,要……。 总之,要求很多,却从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如何去做。 思虑良久,卢照邻长出一口气:“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学生受教了。” 这是他打算拜师以来第一次以先生来称呼李恪,而且他打算无论李恪是否承认,以后这个称呼都不会再变。 从今往后,这位三皇子,就是他在官场上的启蒙恩师。 李恪也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小卢啊,我之所以不愿意收你为弟子,就是因为你过于耿直,处世不够圆滑,像你这样的人更适合去做学问,而不是当官。” 卢照邻犹豫片刻:“可是……先生您不也是这样么,学生听叔叔说,您前几天在大殿上,怒斥群臣,没给那些重臣显贵留半点面子。”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爹,你呢?有么?” 卢照邻:“……” 好吧,我没有。 李恪笑了笑,伸手在卢照邻肩膀上拍了拍:“行了,跟你开玩笑呢,常言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有一个好爹只是在人生的起点比别人快上那么几步而已,只要你肯努力,还是有希望追上的。” 太扎心了! 你这样说话真的好么?! 卢照邻苦笑着:“殿下,您真不打算收下弟子么?弟子是真心想要拜师。” 李恪低头想了想,啧舌道:“啧,既然这样,我给你出一个题目吧,如果你能答得出来,我便收你做弟子,答不出来,你就继续做你的典签,不要再有任何其它的念头,如何?”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李恪伸出手与卢照邻两掌相击,笑着说出自己的问题:“前段时间,我在大理寺中发现了四个贪官,因为他们几个都有些背景,所以一直关在大理寺没有被发落。 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这四个贪官要如何处置,认真的想想,这关系到你以后的前途,如果你想不明白,也可以去问问你叔叔。 记住,你有五天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卢照邻呆住了。 他本以为李恪会出一些经学的问题,或者算学,诗文之类的题目考校自己。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处理贪官。 我只是一个书生,撑死了这段时间在王府当了几天文书,现在你让我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这不是为难人么? “殿下,这……,这是不是太难了?” 李恪摇摇头:“不,一点都不难,如果你真有远大的志向,真的想要一展所长,这其实只是一个最基本的考验。” 卢照邻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很好!现在去找人送沙子吧,这么多的沙子只怕需要运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运完,时间不等人,抓紧时间快点干,完不成任务,就算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也会让你直接滚蛋。” 第七十五章 ?无底限的三皇子 工地上的事情很多,数万人的吃喝拉撒睡都需要有人来负责。 卢照邻虽然不需要对那些被征调来的民夫负责,但却需要完成李恪交待的任务。 从渠中挖出来的沙子在风干之后被装上大车送入皇宫,堆在太极殿前面广场的另一个角落。 殿前广场上,左边堆着琉璃瓦,右边堆着沙子。 左青龙,右白虎。 别说,看着还真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只是,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军都尼玛傻了,琉璃瓦送进宫里还能理解,可弄进来这么多沙子能干什么? 消息传到正在中枢处理公务的房玄龄耳中,老房也一脸的懵逼。 出去看了一圈,郁闷的直奔两仪殿。 此时的李世民依旧在为‘安得广厦千万间’而感慨,见到房玄龄,对他招了招手笑着问道:“玄龄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陛下!”房玄龄臭着一张脸,行礼道:“老臣没什么大事,只是希望陛下能够下旨让三皇子将摆在太极殿前的那些建筑用的材料清理出去,又是琉璃瓦,又是沙子推在广场上实在有碍瞻观。” 李世民愣了片刻:“沙子?什么沙子?” “陛下难道还不知道么?三皇子除了琉璃瓦,每日还会运送大批沙子进宫,若是老臣所料不错,那些沙子应该是出自槽渠。” 房玄龄的回答让李世民的大脑直接宕机:“玄龄,你的意思是,李恪每天都在把从槽渠里面挖出来的沙子往宫里送,而且全都堆在了太极殿的前面?” “正是如此。” 这个逆子! 把堵了槽渠的沙子送到宫里来,是个啥意思? 给朕添堵? 某一个瞬间,李世民真是恨不能把李恪这个混帐小子赶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可转念一想,自己还要留着这小子跟大儿子打擂台,培养皇室子弟的‘狼性’,一旦把他给赶走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了,朕还是先忍忍吧。 咬了半天牙,伟大的皇帝陛下大度的摆了摆手:“此事且先放放吧,清淤不易,挖出来的泥沙一时半刻不好处理,三郎暂时放在宫里倒也情有可原,待过段时间朕自让他全部清理出去。” 这个理由真是太牵强了,想堆沙子城外那么多荒地,堆在什么地方行,为何非要堆在皇宫里面。 房玄龄还想再说什么,可李世民却已经没了再继续下去的打算,岔开话题说道:“玄龄啊,说到清淤,你觉得长安的排水设施是否真如三郎所说有很大的问题?这次朝庭为了清理槽渠,花费不下两万余贯,若是解决不了问题,朕怕朝臣会有所非议啊。” 房玄龄明知李世民是在袒护李恪,却也不好说什么,犹豫片刻:“陛下多虑了,这段时间老臣也考虑过三皇子的清淤建议,觉得此工程就算无法解决泄洪的问题,也能解决槽运的问题,许多产自洛阳的货物可以直接通过水运抵达长安,省却了许多陆运的麻烦。” “嗯,这么说,清淤其实是件好事?” “是的陛下,恢复槽渠通畅便于货物运输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槽渠通畅之后也更加有利于灌溉,真说起来,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花花轿子人人抬,李世民既然想要袒护李恪,房玄龄自然不会从中作梗,顺水推舟称赞了几句,便结束了这次谈话告辞回了中枢,只是心中对这位三皇子愈加看重了几分。 …… 另一头,卢照邻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发现临时租住的家门口正站着一个青山文士。 带着些许疑惑走上前去,正准备开口询问对方的来历,不想那青衫文士倒是先开口了:“足下应该就是蜀王府典签卢照邻吧,在下马周,禁军中郎将常何府上门客。” 卢照邻一脸懵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了一礼道:“在下正是卢照邻,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马周向四周看了看:“卢典签,在下奉主公之命前来有事相商,不知典签可有时间?” 卢照邻恍然,这才意识到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掏出钥匙,推开院门:“兄台莫怪,在下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怠慢,怠慢了。” “无妨,在下也是刚到长安不久,暂时寄宿在常将军府上。”马周笑着应了一句,随在卢照邻身后进了院子。 卢照邻租住的院子并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正房被他当成会客、休息的地方,厢房一间用来装杂物,一间用来做书房。 房间虽然简陋,却也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引着马周进入正房堂屋坐下,卢照邻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兄台莫怪。” “卢典签客气了,在下不请自来已是失礼,何来怪罪之说。” 马周客套了几句,待话题聊的差不多了,不等卢照邻开口,直接说道:“卢典签,其实在下这次过来,主要是我家主上有一事相求,若卢典签能够仗义援手,我家主上定有厚报。” 卢照邻讪讪一笑:“兄台不会是开玩笑吧,在下不过是区区典签,有何能力帮得上堂堂禁军中郎将大人。” “别人或许帮不上,但卢典签一定可以。” 马周见话已经说开,索性直言不讳:“卢典签来了长安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刘家二十三口的灭门凶安吧?这桩案子牵扯到了我家主上的胞弟常通,如今常通已经被锁拿大理寺,我家主上希望卢签典能给三皇子带个话,只要能救下常通父皇,无论什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常通?大理寺? 卢照邻突然想到了白天时候,李恪让他考虑回答的问题。 四个被押在大理寺的贪官要如何处置。 可笑他之前还以为是一个简单的考验,不管自己回答的正确与否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那位三皇子的节操。 这家伙竟然直接把这个烫手的丢到了自己手里,让自己一个官场新丁来处理如此棘手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第七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殿下,让照邻处理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蜀王府中,卢长青与李恪相对而坐,显得有些拘谨,但是为了可怜的侄子,又不得不开口。 “我知道卢大人在担心什么,放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无论小卢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要有本王在,常何他们这些人就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李恪淡淡的笑着,丝毫没把卢长青担心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他越是这样,卢长青就越是担心。 你这个皇帝的亲儿子自然是不担心常何之类的人物,可我家卢照邻小胳膊小腿的能不担心么,万一你到时候甩手不管了,我侄子岂不是成了替罪羊。 越想越是担心,卢长青苦着脸再次开口道:“殿下,家兄只有照邻这一个儿子,万一他在长安出了什么事,下官,下官要如何跟我兄长交待啊。” 李恪点点头:“卢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卢大人,你可曾听过: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这句话?” 卢长青顿时失语。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给背我孟子,这有意思么。 正想开口,却见李恪面色一正:“卢大人,其实你应该庆幸小卢遇到了我,也只有我才会替他出头,给他这样的锻炼机会。 你如果真的不放心,那就好好指点他一下。 年轻人做事总喜欢凭借自己的喜好,很多时候脑子一热,正义感爆棚就不管不顾的往上冲,你作为他的长辈,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不是阻拦,而是给他指引正确的道路。 卢大人,我想这样已经足够表明我的态度,若是这样你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都水监这个冷板凳估计你要一直坐到死了!” 说实话,如果这样卢长青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意图,李恪只能选择放弃这对憨憨。 毕竟性格决定命运,过于耿直的家伙是没有办法在大唐官场混下去的。 …… 常何家里,这位在玄武门之变时死守玄武门的悍将神情显得有些憔悴。 自从族弟常通被索拿大理寺之后,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把人给捞出来,能求的人基本上求遍了,可结果却无一例外的让他失望而归。 “对不起,常大人,我家老爷说他帮不上忙。” “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家老爷说他无能为力。” “常大人见识,我家老爷有恙在身,不见外客。” 想到自己一次次被拒绝,常何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常远山这个蠢才,竟然连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都敢做,早知这样,真不如让他当初直接死了来的痛快,总好过牵连家人。” 常夫人对着屋中丫鬟摆摆手,将人赶出屋外,小心劝道:“老爷,您也别太多了,那个马周不是说还有希望么。” 常何懊恼的握紧拳头:“能有什么希望,找李恪,他李恪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呐!” “总好过一点希望都没有,不是么?”常夫人轻声说道:“而且妾身觉得那马周说的也没错,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因为三皇子而起,只要他那边肯松口,大理寺那边应该不会对这件事情过于深究。” “你说的倒是容易,那可是二十三条人命,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吧!” “您这话说的不对,妾身倒是觉得事情很好解决,关键问题是三皇子的态度,只要他点头,以您的能量和王家的实力,随便找个替死鬼去顶罪案子就算是可以结了。” “我倒是觉得没那么容易,李恪那家伙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常何渐渐被常夫人说服,但紧锁的眉头却依旧没有张开。 李恪是什么人? 败家子? 不,作为禁军中郎将,常何远比其他人更清楚李恪的可怕之处。 世人都被他败家的形象给蒙蔽了,下意识忽略了他其实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自己那个侄子联合王家人一起算计过他,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 …… 戴胄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香,整日里都在为常远山的案子发愁。 傻子都知道,这案子肯定有蹊跷。 那常远山与刘姓一家二十余口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甚至可以说,他连认识那一家人的必要都没有。 再退一步来看,若说常远山阴谋设计李恪,这也有点说不通。 因为他与李恪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仇恨,甚至可以说就算他想跟李恪结仇,也没有那个资格。 怎么弄,审还是不审? 戴胄相信,只要自己愿意,三木之下必然能够知道一切前因后果。 可是……,他敢么? 案子牵扯到一位皇子,一位御史,一位禁军中郎将,还有太原王氏一族,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烧身之局。 思前想后,一切的一切最后都落在李恪的身上。 只要李恪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刻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若李恪不肯低头,定要找出所谓‘幕后真凶’,局势一定会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长安城很可能会掀起滔天巨浪,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在巨浪中倾覆。 我真是太难了! 我不是不想坚持原则,实在是……承受不来坚持原则带来的可怕后果。 …… 卢照邻显然没有戴胄那么深刻的认识。 他只是一只刚刚涉足大唐官场的菜鸟,是一个坚持着爱与正义的少年。 从马周口中得知常通父子竟然涉及到了一桩灭门惨案,果断的拒绝了他的要求,并当场将马周从自己家里赶了出去。 夜里,卢照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立刻就会想到那‘冤死’的二十三条人命。 【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渣败类也值得考虑如何处置他们!】 【或许,先生是想要考验一下我的人品?只是,这也未免太小看我卢照邻了吧!】 【不行,明天白天我一定要跟先生反应这件事,钱财虽好,但原则也同样重要,先生身为大唐皇子,千万不能行差踏错。】 第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第二天一大早,卢照邻顶着一对黑眼圈赶到了蜀王府。 长达一个上午的百无聊赖等待之后,终于在太阳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见到了刚刚起床的李恪。 早已等的急不可耐的卢照邻第一时间抢到李恪的面前,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殿下,昨天常何将军的门客来找我了。” “是么?他找你干什么?”李恪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含糊不清的问道。 “他想让我把他引荐给殿下,目的好像跟殿下昨天说的那几个所谓的贪官有关。” 卢照邻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李恪的表情,发现他似乎并不怎么吃惊,甚至可以说连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禁让他有些疑惑。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卢照邻梗着脖子:“晚生拒绝了他的要求,把他打发走了。他的要求很过份,事关二十三条人命,晚生虽然没有让元凶授首的能力,但也不能助纣为虐。” “好!这话说的硬气!”李恪对卢照邻比了个大拇指:“我本来给你留了五天的时间,结果你一天就做出了选择。” “多谢殿下夸奖,晚生……” “你从哪听出我是在夸你?” 李恪将咬了一半的包子直接丢下,没好气的说道:“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话,至少让本王损失了数万贯,若是算上间接损失,百万贯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卢照邻瞬间懵逼,呆呆看着李恪。 秉公执法,不徇私舞弊,难道也有错么? 以前所有的先生不是都在告诫自己,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官,都要行的正,走的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么。 李恪反问道:“想不通?” 卢照邻点点头,声音铿锵有力:“是的殿下,晚生以前的先生曾经教导晚生,做人要刚正不阿,不能因为蝇营狗苟而忘记立身之本。” 这一刻,卢照邻心底涌起一股豪情,历史上无数忠耿之臣附体,别说是面对李恪,就算是面对皇上,也敢硬扛。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恪却突然话锋一转:“是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些先生都在干什么?还有没下野的么?” 这话问的,太扎心了! 卢照邻的雄心壮志瞬间烟消云散。 李恪说的没错,他的几位先生要么隐居,要么赋闲在家,他们不是没做过官,而是做官的时间都不长。 望着表情呆滞的卢照邻,李恪继续给他补刀:“你的那些先生们怎么说呢,往好听里说,他们是好心办坏事;往难听里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别觉着我说话难听,这是事实。 就拿这次我给你出的考题来说吧,你是不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其它人? 其实常何的那个门客早已经找过海胖子,不仅仅是他,刘全他也找过,甚至他还找了长孙冲、程处默他们,是我故意让放出风声,说你是我的弟子,深得我的信任,故意把马周引到你那里去的。” 卢照邻眼睛瞪的老大。 为了考验自己如此煞费苦心,至于么? “殿下,这,这是为什么?” “我已经说了,考验!” 李恪淡淡说道:“可惜,你的选择让我很失望,哪怕我曾经提醒过你,做事不要有太过显明的立场,你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在你眼中只看到了刘家那二十三条人命,可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死的么?你知道刘家那个家主做过什么么?你知道这背后的主使之人到底是谁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拒绝了常家的示好,坚持了心中的爱与正义,让做恶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然后,悲剧发生了,太原王氏的嫡子会因此而死,我们将要面对太原王氏的全力打压。 你的前途肯定是没有了,就算我现在想要提拔你做王府长吏,吏部那边也批不下来。 正在进行的太极宫修缮工作大概也会受到刁难,我需要想办法去解释堆在太极殿前面那些沙子的用途。 槽渠清淤工程不用说,户部那边的拨款肯也会受到掣肘,拿不到钱工程就要停工,数万民夫吃喝拉撒睡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原本我还想要与漠北那边联系一下,搞些土特产回来,现在有了太原王氏的阻挠,这事儿肯定是办不成了。 原本我可以坐在家里收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王氏和常家自己就会出面把事情摆平,而我现在却不得不倒贴钱去跟他们两家死磕。 你看,这就是你坚持心中所谓正义的结果。” 卢照邻的冷汗自鬓角流下,他之前从未想过事情会涉及到太原王氏这个庞然大物,更没想到自己的坚持会酿成如此可怕的后果。 “殿下,我,我真不知道拒绝了那个马周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常何将军家,给他赔礼道歉。” 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卢照邻心里慌得一批,心中那份坚持不翼而飞。 而就在他心情忐忑,准备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补救的时候,李恪却再次出人意料的拦住了他:“他常何也配?” 卢照邻彻底懵了,搞不清楚李恪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声色俱厉的把自己一顿训斥,等自己认错的时候又反过来拦住自己,这是要闹哪样? 肩膀被李恪轻轻拍了拍,接着耳边响起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记住,你是蜀王府的人,蜀王府的人就算是错了,也绝不向任何人低头。更何况,本王原本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几只跳梁小丑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话说的豪横,蜀王府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只是,这样子真的好吗? 卢照邻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李恪给玩坏了,这一会儿错了,一会儿对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持那份心底的爱与正义? 彷徨、无助又可怜。 卢照邻连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蜀王府都不知道,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临出门时李恪的一句话:坚持自己的立场,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第七十八章 要人命的章节名 以卢照邻的年龄来说,现在还无法领悟,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的无奈与豁达。 相比于未来,他更看重的是当下。 如何来表现自己,如何赢得李恪的信任,这才是重中之重。 带着深深的自责与不解,卢照邻来到都水监,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去了他三叔卢长青的官署。 卢长青对于侄子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照邻来了,快坐,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好,我只是处理一些杂物,并不累。” 卢照邻勉强的笑了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与之前的意气风发有着天壤之别。 发现了侄子反常的行为,卢长青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问道:“照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叔,我……我好像做错事了。”卢照邻略一点头,竹筒倒豆子般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李恪的那一番话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叔,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才刚刚来到长安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唉……”卢长青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并不是你太笨,而是咱们家人都太直。” “什么?” “其实三皇子说的没错,你这件事的确是做错了,就算你真的不想帮忙,昨天晚上也不应该直接拒绝,至少要等到今天问一下三皇子,看看他的态度之后再做出选择。 而且……,算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继续下去吧。三皇子说的没错,坚持自己的立场,只要你相信自己没有做错,那就坚持下去,不要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 鼠首两端是官场大忌,不管什么时候,墙头草都是最不得人心的那种人。 卢长青早就知道李恪给侄子安排的考验,昨天晚上他与李恪谈的也是这个问题,原本他还想着今天有时间跟卢照邻好好聊聊。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侄子动作竟然这么快,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处理完了。 好在李恪并未因此而怪罪他,非但如此,反而还给他分析了整件事情的得失,这不禁让卢长青在感动的同时,也产生了好好教导一下卢照邻为官之道的想法。 一番长谈,从中午一直聊到傍晚,卢长青说了许多朝堂上的事情,卢照邻认真的听着,虽然依旧有些懵懂,但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不会再如昨晚那般莽撞。 聊着聊着,卢照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打断卢长青的讲述:“叔,殿下说,因为我的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到槽渠清淤工程,您给我交个实底,槽渠清淤真的能解决困扰长安的洪灾问题么?” “不可能!” …… “不可能!” 王家大宅,层层院落的中心,王文正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王家也不可能把家辉交出去。” “父亲,常何那边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李恪的那个学生明确表示蜀王府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妥协,若是常家那对父子把家辉给咬出来,咱们可就被动了。” 王家老三不顾亲兄弟的怒视,语气沉重的说道:“家辉这次惹下的祸事实在太大了,咱们根本扛不住啊!” “扛不住也要扛,总不能真把家辉给交出去,若真是这样,以后这天下谁还会把我们王家当成一回事!” 王家辉的父亲忍无可忍,声色俱厉。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当父亲的也会尽力去挽回。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说了。” 王家的当家人王文正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刚刚老夫已经说过,交人,不可能,没有真凭实据,仅仅是常通父子的一面之词还定不了家辉的罪,我王家也不会认这份罪。 老三,明天你去告诉常何,如果他还想保住他的那两个亲戚,就让他们把嘴闭上,李恪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来接手。” “父亲,李恪到底是皇子,咱们……” “皇子又如何,我们的目的不是搬到他,而是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只要他离开长安,我们就有足够的操作空间找个替罪羊来顶罪,等他得到消息,这边事成定局,他李恪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可是,我们如何把他调离长安?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李恪都没事,这次我们还能用什么借口。” 房间中陷入沉默。 是啊,用什么办法把李恪弄出长安呢。 “对了,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过了多久,王父一拍大腿:“我们可以利用槽渠清淤的事情来做文章,长安水患久治不愈,岂是通一条渠就能解决的,李恪劳民伤财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足以让陛下将他发配到封地待上半年。” “不错,这个办法可行。” 王文正点点头:“老夫也会想办法,联系其他几家,让他们一同上书。另外,那些堆积在太极殿前面的沙土着实有些碍眼,李恪把清淤弄出来的沙土搬到皇宫,取笑朝庭的做法也着实有些过份。” 罗织罪名本就是某些人十分擅长的,几乎不废吹灰之力,李恪就被扣上了十几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罪名。 这把稳了! 王家众人信心十足。 李恪如果只是败家,花点钱、逛逛青楼什么的他们还真就拿他没有办法。 可问题是李恪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的开始涉足朝政,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想抓他把柄就算他做的再好,也能揪住他的小尾巴。 一份份联络的信笺被分发各处,之前在大殿上被李恪好一顿羞辱的大唐官员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有了王家人带头,很快便联合到了一起。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早朝还未开始,已经有数十位官员等在了太极殿前。 尽管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那一双双不时对视的眼睛,充分的暴露了他们的野心。 搬倒李恪,把这根搅屎棍彻底赶出长安,最好是永远不要再回来。 “啪啪……”一声声净鞭响起,太极殿的大门缓缓敞开,里面传出太监尖细的嗓音:“早朝开始,诸臣工进殿!” 第七十九章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左侧长孙无忌、房玄龄打头,右侧李道宗、李孝恭为首,一百多人顺着敞开的大门乌央乌央的涌进太极殿。 大殿之上李世民还未现身,作为大唐的最高掌权者,他有这个资格最后到场。 大概过了一刻左右,太极宫后殿终于传来脚步之声,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在上百人山呼万岁声中,缓缓坐下。 “陛下临朝,诸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宽阔的大殿中,这声音非但不显得别扭,反而有种庄严肃穆之感。 真是难为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随着那太监的声音落下,左侧文官队伍走出一人:“陛下,臣王珪有本启奏。” 李世民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王卿自任谏议大夫以来,奏事二十余次,无不言之有物,今日不知王卿所奏何事啊?” 王珪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弹劾三皇子李恪,欺君罔上,徒费国帑,劳民伤财……等一十三条大罪,请陛下严惩。” 李世民面色微沉,李恪再怎么说也是他儿子,被人指着鼻子数出十三条大罪,这尼玛不是打脸么?! 不等他开口,下面又有人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温彦博附议,另老臣弹劾三皇子李恪语出无状,滥用职权,假公济私……等七条罪名,望陛下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稀里哗啦,随着谏议大夫王珪、御史大夫温彦博两人,文臣武将中间至少走出三十来人,一个个趴在地上,那样子好像李世民不答应严惩李恪,便不会起来。 这下,李世民的面子算是彻底被撅了,满朝文武也就一百多人,四分之一都在弹劾李恪任性胡为,让他这个当爹的就算想要维护都张不开嘴。 憋着一肚子火,李世民往下面扫了一眼,点了李恪的名字:“蜀王!” “……” 没人吱声。 好半天,房玄龄才出班奏道:“陛下,三皇子今日身体有恙,告假未至。” 告假……。 李世民这才想起来,李恪是从来不上朝的,中枢那边他的告假单子甚至已经排到贞观六年。 “这个混帐,来人,宣蜀王李恪火速入宫。” “诺!” 一声令下,外面立刻有禁军一溜小跑的出了宫门,牵上一匹快马飞奔而去。 大殿之中气氛凝重,李世民面沉似水,太子李承乾脸色阴晴不定,四皇子李泰对下面怒目而视:“既然尔等弹劾孤王三哥二十条罪状,不知手中可有实据?!” “魏王殿下,要什么实据?” 王珪指了指大殿外面:“不知外面那堆积如山的沙土算不算实据?将槽渠清淤清理出来的沙土搬进皇宫不知算不算欺君罔上? 若是如此还不算的话,老臣想要问问魏王,区区一条废弃的槽渠,真能解决长安水患么?若是不能,三皇子一力支持槽渠清淤,为此上次不惜大闹太极殿,这算不算欺君罔上。” “王大人说的不错,槽渠废弃又非是一年两年,如此大动干戈,耗费国库钱粮达两万贯之多的工程真的很有必要么?若非必要,又何必进行!” “可怜我大唐百姓被人愚弄,白白出力不说,又耽误了田地里的收成,三皇子李恪此举纯属误国!” “我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把沙土搬进宫里,河堤边上又不是没地方处理这些沙土,搬进皇宫是在嘲讽百官么,就算不是,太极宫乃是我大唐的脸面,推积那么多沙土,岂不是让人笑话。” 一面倒的讨伐让李泰为之词穷,尽管心中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却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御座之上,李世民不停的将目光投向程咬金、秦琼等人。 奈何程咬金偏在这个时候开始装傻,眼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跟李世民对视。 老程虽然混不吝,却也不是傻子,没好处的事情他才不会干呢。 秦琼倒是想要出头,奈何打嘴仗根本不是他的强,就算冲上去也不顶用。 …… 李恪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出现的,穿着一身别扭的亲王袍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穿过大殿中满地的文武,来到李世民面前。 “儿臣李恪,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你起来吧!” 李世民摆摆手,指着下面众臣道:“这些人都是弹劾你的,你可有话说。” 李恪轻蔑的回头瞥了那些人一眼,耸耸肩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者说,狗咬我一口,难道我还能再咬回去不成。” “哼,只怕是三皇子心虚,说不出来吧!” “三皇子请自重,大殿之上岂可口出秽言,有辱圣听!” “三皇子,今日殿上容不得你胡搅蛮缠,之前做下的种种恶事,今日你若不给大家一个交待,吾等定不与你干休。” 群情激愤已经不足以形容在场那些弹劾李恪之人。 上一次在大殿上,这些人被李恪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次他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管李恪再喊出多高尚的口号,他们只要抓住欺君罔上、劳民伤财这两条,众口铄金足以让他再无还口之力。 大殿上的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李恪今天要倒大霉了。 李世民就算是再宠他,也不可能独自一人跟整个朝堂对着干。 所以,无论今天李恪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了翻身的机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就是这个意思。 李承乾与李泰急的眼珠子都红了,可他们就算再着急,此时也帮不上李恪的忙。 面对朝臣群起而攻,除非是有重臣站出来表示力挺,否则他们两个上去帮忙只能让李恪越来越被动。 怎么办? 难道真要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被那些蠢货‘干掉’? 李世民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开口了,否则事情定会闹得不可收拾:“蜀王!你可知错?” 李恪委屈的摇摇头:“父皇,儿臣确实不知犯了何错,也不知为何这些大人要处处针对儿臣,许是他们都疯了也说不准。” 第八十章 ?你们懂个粑粑 你这样说话真的好么? 李世民原本还想让李恪先认个错,然后给他来个宽大处理,弄去宗正寺关上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 可李恪这么一说,顿时让下面那些人炸了锅。 “蜀王殿下,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 “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严惩蜀王!” “三皇子,休要口出狂言,吾等一心为国,容不得你巧言污蔑。” 讨伐声一片,大殿上乱成一团。 李恪就那么站在众人面前,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们快都闭嘴吧,一个个的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不!骂你们,我爹是皇上,我骂你们怎么了!” 狂,太狂了! 你爹是皇上咋地,了不起啊。 信不信老子们直接造反?! 嗯,这个念头想想就行,千万不能说出来。 “蜀王,休得造次,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吾等就拿你没有办法,需知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唐律可没有规定皇子例外之说。” 李恪冷笑:“王大人说的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不知我这个皇子犯了什么罪,违了哪条法,今日你要是不说个清楚明白,诬告反坐这一条怕是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你……”王珪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半晌方才缓过来:“好,既然如此,蜀王能否解释一下,槽渠清淤的目的为何,老夫这些日子打听了许多治水的能人,所有人都说单单一条渠根本无法解决长安水患。 蜀王可知,因为你当初的一句话,现在国库损失几达数万贯之巨,百姓亦要白白忙活月余!” 李世民心里明镜似的,今日这场闹剧说白了就是世家真对《士族志》的反扑,李恪只不过是恰逢其会。 什么无法治理水患,什么劳民伤财,这些还不都是文官们一句话的事情,笔杆子握在他们手里,自然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李承乾更是担心的要命,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老头子,把心一横直接从御阶上走了下来,站到李恪的身边冷声说道:“王大人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吧,不说槽渠清淤本就是上次朝议的结果,就算清淤工程真像你说的无法彻底解决水患,至少也能分担一部分长安排水设施的压力。” 李泰此时也忍不住了,站到李恪的另一边:“大哥说的对,本王也想问问王大人,你说的那些治水能人到底是谁,不如把他们都叫到大殿上来大家对质一番如何?”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御座上的李世民望着下面的三兄弟,心情一下子变的不那么差了。 王珪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李承乾、李泰与李恪不同,他们的身后可是有强势人物支持的,真闹起来,只怕又是一次不了了之的局面。 偏生李恪此时突然开口了,笑着对李承乾和李泰说道:“大哥,四弟,你们就不要为难王大人他们了,一群傻子罢了,讲治水,他们懂个粑粑!”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温彦博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黑:“三皇子,大殿之上要注意言辞,怎能口出污秽之言……。” “什么叫污秽之言?我说粑粑怎么了,在场的有谁不拉咋地!” 李恪眼皮子一翻,怼了温彦博一句,随后看着王珪道:“既然你说本王治水有问题,无法解决长安水患,那行,你能不能告诉本王,你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别跟我说问了多少人,那没用,红口白牙的话我比你会说。 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永安渠、清明渠、龙首渠每个时辰的水流量是多少,长安历年的降雨量是多少,护城河以及城内各处园林池塘的蓄水量是多少,槽渠的排水量又是多少就可以了。” 什,什么玩意儿?! 大殿上不仅王珪,就连李世民等人也都是一脸的懵逼。 什么水流量,什么排水量、降水量、蓄水量? 字面的意思大家都懂,可这东西谁知道具体怎么算。 李恪等了半晌,见无人说话,鄙夷的撇撇嘴:“不知道?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治理水患?我说你们懂个粑粑有错么?!” 李世民见众人都被问成哑巴了,心情大好,故意板着脸呵斥道:“三郎,休得无礼!” “是,父皇。”李恪回身向李二行了一礼,转回头向着众人一个个看过去,直接就是一个群嘲:“你们知道什么是密度么?你知道什么是体积么?你们知道什么叫流速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在本王面前咋咋呼呼。 觉得本王在嘲讽你们?觉得本王说话不中听? 其实本王也觉得这样跟你们说话挺累的,可是没办法,说人话你们也要听得懂才行。 就比如我跟你们说政治经济学,跟你们说战争论,你们懂么? 我跟你们说超限战,经济战,舆论战,你们懂么? 所以,我说你们懂个粑粑只是一个陈述句,因为你们在我看来真的只懂个粑粑。” 艹,埋汰人没有这么埋汰的吧。 王珪等人眼珠子都红了,一个个气喘如牛,盯着李恪恨不能把他给吃了。 可是,他们做不到。 因为他们连听都没听过李恪所说的东西。 政治经济学,战争论,越限战,经济战,舆论战,听着就显得十分高级。 而且,抛开这些不说,仅仅治理水患方面,他们的根据就有些站不住脚。 因为他们同样不懂李恪说的那些概念,连概念都搞不清楚,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想到,自己这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会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说‘对牛弹琴’。 就这,还有什么脸去弹劾人家。 “好,就算水患问题是吾等调查的不清楚,可是外在堆着的那些沙土呢,三皇子不会说那些沙土是用来修缮太极宫的吧?!” 王珪终于还是要脸的,没有继续在槽渠的问题上胡搅蛮缠下去,话锋一转扯到了外面堆积的那些沙子上面。 第八十一章 赌人头 说到沙子,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李恪。 长安这段时间本来就风大,再加上李恪把沙子往空地上那么一堆,大家每次上朝不吃上一嘴的沙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朝了。 偏偏李恪还没完没了的不断往宫里送沙子,这眼瞅着都快要堆满四分之一的空地了,外面那些大车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 就在众人以为李恪会词穷,再找一大堆借口来推诿的时候……。 “不错,那些沙子的确是用来修缮太极宫的!” “什么?”王珪明显就是一愣,旋即大声驳斥道:“狡辩,用沙子修缮太极宫,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三皇子莫非是把老夫当成傻子不成。” 李恪盯着王珪摇了摇头:“王大人,自信些,把莫非两个字去掉吧。” “你……”王珪被气的直翻白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败家的皇子会如此难对付,就算不扯那些大道理,不喊口号,依旧给人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这要是换个人,老王头儿估计早就跟他拼了,可问题是李恪不是一般人啊,人家爹是皇上啊,惹不起。 李恪这时却不再理他,而是转身面向群臣,笑着说道:“本王给大家讲个事情吧,这是本王前天在槽渠清淤现场听到的,绝对的真人真事。 当时正好是午休的时间,本王经过一处工棚,里面有几个百姓正抱着干硬的馍在啃,其中一个边啃边问:‘你们几个猜猜,咱们陛下中午吃的甚?’ 本王好奇啊,于是就站在边上听。 这时候,另一个人说了:‘这还用问个甚,陛下当然是顿顿吃白面的馍馍,皇后娘娘一次蒸上十多个,再拌上两盆野菜,淋上麻油……’。” 哄……。 想到伟大的皇帝陛下手里拿着白面馍馍,怀里抱着一盆野菜的样子,大殿上笑歪了一大半的人。 李世民眼角狂抽,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能直接跳下去狠抽李恪这个混蛋一顿。 连老子都敢拿出来调侃,皮痒痒了吧! 王珪也没有笑,他从李恪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嘲讽味道,那代表了,夏虫不可语冰,对牛弹琴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这太欺负人了! 好歹老夫也是读了几十年书的人,如今竟然被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当众戏弄,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好好,三皇子果然是牙尖嘴利,区区一个故事便将老夫骂的体无完肤。既如此,三皇子可敢跟老夫打赌!” 李恪无所谓的笑笑:“打赌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我想知道,王大人你有钱么?” “老夫不与你赌那些阿堵物,老夫与你赌前程!”王珪快要疯了,口不择言:“若是你真能用外面那些沙子修缮皇宫,老夫立刻告老还乡,永世不入长安一步;若是你不能用那些沙子修缮皇宫,那就要向陛下,向天下百姓谢罪!” 事到如今,王珪已经骑虎难下,若是不能压住李恪一头,以后王家若再想联系如此多的朝臣共同弹劾谁,只怕会难上加难。 “三哥,别答应他!” “三弟……” 李承乾和李泰显然也不相信沙子能用来修缮皇宫,生怕李恪意气用事,连忙一起劝阻,希望他不要太过冲动。 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武将一系人马也都纷纷摇头,用沙子来修皇宫,亏他想得出来。 沙子要是真能用来修建建筑,那些西域小国何至于城墙只有七八尺。 秦琼摇头叹了口气:“三皇子这次怕是失算了,王珪那老贼立下这个赌约,不管答不答应,他都输定了。” “输就输呗,反正那小子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大不了直接躺下装死,蒙混过关。” 程咬金在边上胡乱出着主意,声音挺大,就连李世民都听的清清楚楚。 与他们两人相比,李勣倒是十分淡定:“依老夫来看,你们两个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李恪那小子奸猾似鬼,王珪虽然老奸巨滑,可想要算计那小子,只怕还差了点火候。” 程咬金大眼珠子一翻:“臭牛鼻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李恪那小子能赢?” 李勣因为早年曾经当过道士,故而程咬金才会经常用牛鼻子来称呼他,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因此争执几句,后来时间长了也就认命了。 “赢是肯定能赢,不过,相比于输赢,老夫更好奇他到底用什么方法让那些沙子能够派上用场。” 程咬金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唉,想到不,那小子疯了,你这老牛鼻子也疯了,竟然相信他真的能用沙子来修缮皇宫。” 武将这边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大殿中间却发生了变化。 李恪竟然出人意料的答应了王珪的条件:“打赌自然没问题,不过,本王要再补充一个条件,王家辉的人头。城南刘姓一家二十三条人命总需要有个交待,王家辉做为幕后主使,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厉害啊!这一招反击绝对是神来之笔! 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世民都不禁为李恪的补充条件拍案叫绝。 拿人命来赌,敢不敢? 不敢赌,李恪等于不战而胜。 敢赌,万一输了呢。 王家之所以与李恪闹的势成水火,其中少不了王家辉的功劳,这次如果不是为了保他,王家也不至于暴露底牌,联合如此多的人手一起来弹劾李恪。 怎么办?要不要赌? 被李恪反将一军的王珪望着冷笑连连的李恪,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虚张声势。 对,肯定是这样。 这家伙在虚张声势,想要家辉来吓退老夫。 瞬间的明悟让王珪突然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摇头失笑一声:“三皇子好算计,老夫险些被你给蒙混过去。再加上家辉一条性命是吧,行,老夫答应了,若你真能用沙子修缮皇宫,别说家辉一条性命,就算是老夫的项上人头,也一起押给你。” “好,王大人爽快。” 李恪面色一正,看向躲在人后的戴胄:“戴胄大人还在等什么,还不去王家拿人,王家辉既是嫌犯又是‘赌资’,可不敢让他跑了。” 第八十二章 ?沙子真的可以用来建房子 疯了! 满朝文武大臣,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全都疯了! 尼玛这赌的也太大了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完全就是不留后路的节奏。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李世民觉得让李恪输了也不错。 大不了把他赶去封地待上一年半载,等这边风平浪静了再让他回来。 不过,这话他没办法说啊,真说了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这些文武大臣还有谁拿他这个皇帝当回事。 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李恪已经与王珪击掌为誓,算是确定了赌约。 许多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家伙已经凑到李恪的跟前询问起如何用沙子来修缮皇宫。 “大家不要急,稍安勿躁,别忘了,现在还是早朝时间。” 李恪站在人群中间挥了挥手:“我李恪在这里向大家保证,等散了朝,一定让大家看到想看的东西!” 你还知道这是早朝? 众朝臣纷纷向李恪投以鄙视的眼神。 李世民也知道,早朝怕是开不下去了,有了李恪与王珪之间的赌约,谁还有心思在大殿上关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 匆匆忙忙散了早朝,李世民索性也不回两仪殿了,直接带着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靖、程咬金等人从正门出了大殿。 众目睽睽之下,李恪看不出丝毫紧张的情绪,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打了个响指把跟着他一进入宫的海胖子叫了过来:“胖子,把家里的工人叫过来,告诉他们带齐工具,咱们要提前开工了。” 海胖子在大殿外面早已经听到了里面发生事情,似笑非笑的瞥了王珪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程咬金等的有些不耐烦,大声嚷嚷道:“李三郎,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儿,俺老程还等着看你拿沙子修宫殿呢,你倒是快点啊!” 李恪呵呵一笑:“呵呵,程叔急什么,十天之后保管让你大吃一惊就是。” “十天?” “对啊!”李恪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又不是神仙,你们总不能让我吹口气,就变出一间房子吧?”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哈。 急着想看李恪如何用沙子修宫殿的众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太过心急了些。 李世民多少也有些失望,胡乱摆了摆手:“好了,都散了吧,既然蜀王说是十天,那大家就先等上十天,十天之后再来看结果吧。” ……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包括王珪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好奇,李恪要怎么利用这十天时间,用沙子修一间屋子。 要知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王家甚至为此赌上了一位嫡子的人头,若李恪真的用沙子修出一间屋子,以后王家的名声肯定会一蹶不振。 当天下午,李恪口中的那些工人进了皇宫,在禁军和朝臣好奇的注视下,先是在沙堆上弄了一些沙子和石子,然后又在一间早前搭好的雨棚下面弄出几袋灰色的粉末,添了些水之后就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将这些东西搅和到了一起。 开玩笑,这家伙竟然真的打算用沙子来修宫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工人们的行为丝毫做不得假,凡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这是要闹哪样啊,难道真是我们见识不够,沙子真的可以修房子? 第一天的下午,工人们挖好了建房的基础,又用木板做好了围墙,最后将搅合好的沙土填了进去去。 第二天,工程继续进行,只不过木板搭的更高了些,大概有九尺左右,木板的夹层里又被填满了搅合好的沙土。 第三天比较奇怪,那些工人竟然又开始挖地,殿前广场周围的空地上,被挖出一个又一个长九尺宽三尺厚八寸的浅坑,然后又往里面灌搅合好的沙土。 那些热闹的家伙们就很迷啊,谁也搞不清楚李恪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小子该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那屋子四周围全都是木板,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傻子都知道,只要木板一拆,屋子肯定会倒。” 秦琼每天都会在工地转上几圈,看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边上同样来看热闹的李勣摇头道::“我看未必,当初打赌的时候又没人规定屋子必须结实,现在这样说来也不算违背赌约。” “你们两个就别操那份心了,依我看啊,这赌局就是个平手的局面,到时候两边一妥协,相逢一笑泯恩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热闹看喽。” 程咬金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边上大着嗓门嚷嚷着,似乎在遗憾没有看到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场面。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除了第七天的时候地里那些深灰色的,类似石板一样的东西被起出来,吊到屋顶之外,再也没有人动过那‘沙’屋子一根指头。 …… 第十天一大清早,太极宫宫门才刚刚打开,外面就已经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 还没等守卫皇宫的禁军搞清楚怎么回事,人群已经一拥而入,平时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就像市井中的流氓一样,火急火燎的冲向‘沙屋’。 等来到‘沙屋’跟前的时候,看着面前的建筑,全都傻了眼。 “这,这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房子外面的木头框架呢?” “那个窗子,你们注意到窗子没有,那窗子是水晶的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这么平整的水晶。” “都别吵吵了,你们说,这房子真是沙子堆起来的么?而且这屋子会不会就是个样子货,别一堆就倒了!” 与那些七嘴八舌的家伙相比,王珪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面前的屋子是沙子堆起来的。 可现实却摆在眼前,不管他是否愿意相信,房子就在那里。 原来沙子真的可以用来建房子,原来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赌上了一切,赌上了王家嫡子的性命,没想到,最后……。 不,还没到最后,谁知道这房子是不是样子货,说不定像之前说的一样,这房子一堆就倒呢。 王珪握紧了拳头,暗中给自己打气。 这次,绝地不能输! 第八十三章 ?常何,老子的投石机呢! 四四方方的房间看上去灰扑扑的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倒是那两扇窗户看的众人心痒难耐。 凑到跟前或是用手摸,或是用眼睛看,一个个平日里跺跺脚整个长安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佬就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 程咬金用手指在玻璃上戳了戳,好奇的问道:“哎,二哥,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是水晶么?” 秦琼把脸贴在窗子近前,发现房间里面的环境清晰可见,下意识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透明的水晶。” 长孙无忌在边上用手轻轻弹了两下玻璃,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这不是水晶,感觉倒像是琉璃。” “琉璃,无色的琉璃?老夫敢说,这东西要是拿出去,绝对能卖个天价出来。” “咚~”的一声巨响,吓了正在欣赏玻璃的众人一跳,扭头去看发现尉迟恭正傻傻的看着举着拳头对着面前灰扑扑的墙面发呆。 程咬金见状,毫不客气的嚷嚷道:“我说黑炭头,你发什么疯呢!” 尉迟恭斜楞着眼睛,理都没理程咬金,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对着墙面又是一拳,“咚~”又是一声巨响。 全场鸦雀无声,程咬金、秦琼、李勣、段志玄等杀坯看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尉迟恭打铁出身,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全力一拳砸下去就算是一头牛也能打个半死。 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这老货全力一拳竟然没砸倒一面墙沙子堆起来的墙?! 众人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表面。 王珪更是一副让人强喂了一口屎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这墙绝对不是用沙子堆出来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便在此时,李承乾、李恪、李泰三兄弟陪着李世民施施然走了过来。 远远的便听到李恪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呦,诸位叔伯好兴致啊,怎么样,本王用沙子堆起来的房子可还结实。” 昨天晚上因为要安装窗子的原因,李恪便没有出宫,直接住在了李承乾的东宫,反正现在太子又没成亲,老大的东宫闲着也是闲着,多住一个人也没啥。 程咬金一脸的蒙圈:“李三郎,你小子倒是怎么做到的?这屋子真是用沙子堆起来的?” 李恪耸耸肩膀:“事实俱在,几天前施工的时候叔伯们不是都看到了么。” “这不可能,沙子堆起来的房子绝不可能这么结实。”王珪不肯接受失败的命运,阴沉着脸站出来:“三皇子,老夫知道你求胜心切,但满朝文武也不是你能随便欺骗的,否则骗局被揭穿便是有陛下在,只怕你也难以收场。” “呵呵……”李恪怜悯的看了王珪一眼:“王大人,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也罢,既然你说这房子不是用沙子堆起来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它是用什么建的?” “这个……”王珪也有些傻眼。 眼前的房子从一开始就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建起来的,说它不是用沙子堆的完全是建立在沙子堆砌的房屋不可能如此坚固的基础上。 可要让他说这屋子是用什么材料建的,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来。 木头肯定不是,若是木头尉迟恭刚刚那一拳下去早就砸开了;铁的也不是,拳头砸上去的声音就不对; 除了这两样,王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石头,尉迟恭之前用拳头砸墙的时候,那声音跟砸在城墙上没什么区别。 “王老头儿,你死心吧,这房子从第一天开始建的时候,陛下便叮嘱俺守在一边看着,俺可以跟你保证,它的确就是用沙子和碎石子堆起来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尉迟恭终于说话了,只是他的话对王珪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全部抹杀。 “这,这怎么可能!”王珪近乎绝望的声音在殿前广场上萦绕。 只是,此时已经没人去关心他了,就连那些曾经跟王家走的很近的家伙也都躲的远远的,以免惹祸上身。 官场之上成王败寇,这些人早已经见惯不怪,相比于关心王珪的下场,不如去考虑一下李恪用沙子堆起来的屋子到底有多结实。 “陛下?!” 尉迟恭在抹杀了王珪最后的希望之后,已经从附近禁军的手里接过了一把链锤,拎在手里向李世民征求意见。 李世民扭头看了李恪一眼,见他毫无表示,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微一点头:“去吧,小心些。” “诺!” 尉迟恭一声暴喝,直起身子的时候,恢复了杀场悍将的气势,手握链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那灰扑扑的墙面。 “哐~”巨响过后,链锤倒飞而回,再看那面墙,上面竟然只有一个浅浅的白印。 “嘶……” 现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若不是亲眼看着十日时间这间屋子从无到有,众人几乎以为尉迟恭这一锤是砸在城墙上面。 尉迟恭也是一脸的懵逼,他很清楚刚刚那一下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真说起来,就算是城墙也能被砸豁一块。 可眼前这堵墙却只有一个白点,闹呢?! …… 人力有时穷,既然人类已经拿这屋子没有办法了,那就用工具好了。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武疯子们不知是谁一声喊,直接调来了一台八牛弩,众好汉齐心合力挂好弦,一锤子下去,胳膊粗细的弩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撞向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墙面。 “嘭~” “咔嚓~” 一声巨响,巨木折断。 印象中弩枪穿墙而过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墙依旧就是那面墙,倒是那手臂粗的弩枪,被撞的粉碎。 大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力惯城墙,供士兵攀爬的八牛弩竟然在一间用沙子堆起来的房子前折戟沉沙。 “我艹!” “日咧!” “额的个天爷!” 常年争战沙场的大唐疯子们眼珠子掉了一地,纷纷检查起八牛弩,看看这弩是不是坏了。 李世民尽管早已经得了李恪的保证,知道这新修建的屋子会很结实。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结实到这种程度。 攻城无往不利的八牛弩都拿它毫无办法,这还是墙么? 之前他还对那个透明的玻璃感兴趣,现在看来,玻璃算个屁啊,这用沙子修墙的办法才是重点好么! 李世民可没有忘记,修这间房子的时候,李恪只用了七八个人,十天时间只有三天是在建房,余下七天都是用来晾晒的。 如果把用沙子修墙的发子用来修城墙,这天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大唐?! 伟大的皇帝陛下思绪翻飞,对房子久攻不下的尉迟恭却暴走了。 这屋子,明明就是他亲眼看着李恪用沙子堆起来了,怎么可能连八牛弩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样下去,老子的面子还要不要! 越想越气,尉迟恭像是回到了曾经的战场,一双眼珠子泛起血丝,瞪着傻乎乎站在一边的禁军中郎将常何吼道:“常何,你·狗·日·的投石机呢,给老子把投石机推上来。” 第八十四章 乐极生悲 常何都尼玛傻了! 在弹劾李恪的事情上,他与王家同仇敌忾,外呼里应。 从李恪答应赌约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安排人盯着施工现场,可以说今日在场的这么多人里面,除了李世民,只有他最清楚这房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用一根木料,仅用沙子和一些碎石子还有看上去像是石灰一样的东西就那么搅合一下,修出来的房子竟然连八牛弩都射不穿。 常何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跟王家合作,直接找李恪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的弟弟与侄子又不是主犯,犯得着跟一位皇子死磕么。 现在倒好,王家在朝中的顶梁柱倒了,没了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前面顶着,自己区区一个中郎将能顶个屁用。 “你狗·日·的傻啦,让你去推投石机,没听到吗?!” 尉迟恭的黑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常何的面前,唾沫湦子喷了他满头满脸,一对红通通的大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 常何被吓了一跳,连忙答应:“诺,下,下官这就去。” …… 在皇宫里面玩儿投石机? 你们这帮家伙脑子里装的是石头么?! 李恪没想到尉迟恭竟然玩的这么大,偏偏老头子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苍天啊,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投石机那种东西是在皇宫里面玩的么?万一砸歪可咋整,那东西根本就没谱好吧。 “父皇,投石机就算了吧?万一……” “怎么,怕了?对你自己修建的屋子没有信心?” 李恪无语,这话说的,就算有信心,房子也不能用投石机砸吧?! “不是,儿臣是觉得投石机那东西没什么准头,万一砸歪了砸到人怎么办,就算砸不到人,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朕看你就是心虚,现在有多远给朕滚多远。真是……,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何早不拿出来,四年前若是有这东西,颉利就算带四十万大军来攻长安,朕也能坚持到大军归来。” 四年前的渭水之盟可以说是老头子的逆鳞,谁提跟谁急眼,哪怕现在颉利已经被抓到了,可在老头子面前依旧是个禁忌。 如今,从老头子嘴里说出来,李恪三兄弟听的汗毛直竖,二话不说果断闪人。 躲在太极殿的门廊下,李承乾还觉得有些不放心,捅了捅李恪:“老三,你那房子没事吧?” 李恪信心十足,拍着胸口道:“放心吧,那可是两尺半的混凝土建筑,别说是投石机,就是用炸药,方法不对老尉迟也搞不定这房子。” “那本宫就放心了。”李承乾点点头,目露凶光:“太原王氏,这次本宫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恪不着痕迹的与李泰对视一眼,两人无奈的耸耸肩膀。 如此重的怨气,看来两年前被王家拒婚对老大的伤害很大啊。 说来也是五姓七望不识时务,两年前,李世民曾经替李承乾向王氏提亲,打算迎娶一位王家嫡女为太子妃。 结果王家竟然给拒绝了,由理是‘门不当户不对’,说白了,就是嫌弃李世民身上血脉不纯,有八分之一的胡人血统。 李恪犹记得,当时老头子一气之下砸烂了颇为喜爱的一副砚台。 估计老头子非要重修《士族志》目的也是为了报这羞辱之仇吧。 摇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殿前的广场。 投石机已经被禁军送上来了,二十多人挂弦的挂弦,搬石头的搬石头,程咬金跑前跑后忙着测算距离,尉迟恭大声吆喝着瞄准。 明明是一次早朝,结果硬是被搞成了大唐现役装备展览。 李恪也很无奈,早就跟老头子说过了,混凝土这东西就不是大唐现役装备能对付的,怎么就不相信呢。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弯折声,投石机慢慢被拉开,数百斤的巨大石块被放进抛斗。 太极殿前所有人都紧张的手心冒汗,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并不怎么显眼的屋子。 “呼……” 一阵让人心悸的呼啸声响起,杠杆力的作用下,数百斤的石块带着舍我其谁的决然扑向李恪的房子。 然后……。 “duang~” 众人:“……” 尉迟恭:“直娘贼,砸歪了,再来。” “duang~” “duang~” “……” 众人:“……” 尼玛,还能不能行了。 太阳都升到墙头上了,人从尉迟恭换到程咬金再换到段志玄,投石机一连砸了七八次,竟然一次都没砸到? 这就水平,还指望你们去战场打仗?! 丢人不丢人?! 最后,李靖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下场指挥,瞄了半天一锤子砸在机扩上。 巨石穿空,数百斤的石块不偏不倚直接砸到墙上。 “轰~” 碎石飞溅。 再看李恪的房子,除了地基有些松动,墙面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露出里面带着毛茬的混凝土墙面和星星点点的碎石之外,再无半点伤痕。 这回连尉迟恭都傻了。 投石机虽然起作用了,可想要把这屋子砸倒估计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 怎么办? 还有什么重武器能用的么? 关键是为了一间屋子如此大动干戈,值得么。 所有人看向李恪的目光都变了,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事实也的确如此。 用沙子堆起来的屋子,竟然连投石机都砸不动,这尼玛是人干的事儿么! 怪还得那天这小子讽刺王珪是井底之蛙,现在想想,人家说的是实话啊,半点没有夸张的意思。 李恪也有些小得意,头仰的高高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发现竟然是自家老爹幽幽的看着自己。 “父皇?”李恪满脸的疑惑,不知道老头子又要发什么神经。 “三郎啊,那房子盖的不错,挺结实的。” 李世民先是对李恪的成绩表示了肯定,然后指着饱受摧残的混凝土建筑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过,你不觉得你那屋子有些碍眼么?现在,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那破房子要是还在那里,你就准备在宗正寺里过年吧。” 第八十五章 ?能建就能拆 吧唧吧唧……。 李恪一脸懵圈。 搬走?谁能告诉我这东西怎么搬? 李承乾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三弟,自求多福吧!” 李泰满脸的兴灾乐祸:“三哥,小弟我那里还有三、五十人手,要不一起借给你?” “滚蛋!”李恪懊恼的挥了挥手。 别人都是卸磨杀驴,老头子倒好,这磨还没卸完呢,先把驴给放倒了。 嗯……,等会儿,这好像不叫卸磨杀驴,应该叫过河拆桥更好一些。 …… 大清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早朝肯定是上不成了。 文官们望着王珪默默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一次王家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好死不死非要跟李恪那个败家子打什么赌啊,这下好,官位没了不说,嫡子的脑袋估计也保不住了。 至于说反悔,以世家把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的性格,就算把嫡子全都拿出来杀了,也不会做出反悔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 归根结底,王家这前是小看了李恪那个败家子,大意失荆州,只能自认倒霉。 与文官们相比,武疯子们倒是兴奋的很,一个个围着李恪那房子转个不停,这里敲一敲,那里锤一锤,偶尔在边角处砸下一块混凝土立刻乐的大呼小叫。 只是,饱受摧残的混凝土屋子虽然经受住了八牛弩与投石机的考验,但窗上的玻璃却全都被震碎了,满地的玻璃碎片,踩在脚下‘嘎吱嘎吱’的乱响。 “可惜了这窗子,刚刚应该拆下来的。”李勣捋着胡子放马后炮,时不时还会看一眼傻在一边的李恪。 李靖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碎玻璃,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感慨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自认见多识广,可透明的琉璃却是第一次见。” “那败家小子估计这会儿心疼坏了吧,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被砸碎了,啧啧。” “啪”李恪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那酸爽,简直像得了半身不遂。 愤怒的转过头,怒火化为无奈的笑容:“程叔……,有事儿?” 老程鬼鬼祟祟向四周看了看,拉着李恪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小子,你给老夫说实话,那屋子真是用沙子堆起来的?” 李恪苦笑:“这还能有假?那房子从头到尾都有人看着,我就是想用别的建也不可能啊。再说,程叔你见过比我这房子还结实的建筑么!” “嗯,这话说的在理。”程咬金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我看你这屋子建的还不错,这样吧,回头让你的那个施工队去老夫家里一趟,给你义妹把房子修修。不是老夫说你,岚岚那丫头可是天天把你这个义兄挂在嘴边,你倒好,认了妹妹人就没影了,这可不行。” 李恪歪了歪嘴巴。 这臭不要脸的,占老子便宜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想了半天,李恪满脸肉疼的说道:“那行吧,既然程叔您开口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口价,五万贯,府上的房子不管要重修多少间,我包了。” 程咬金当即变色:“滚蛋,拿老子当大头砸呢,一堆破沙子卖五万贯,你怎么不去抢?!” “程叔您这话可就差了,沙子什么的是不值钱,可您没看到我用沙子修房子的时候往里面掺了一种灰色的粉末了么,那东西值钱啊,否则沙子堆起来的房子怎么可能连投石机都砸不动。” 程咬金狐疑的盯着李恪看了半天,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李恪露出一副灿烂的笑脸:“程叔,我劝您就别动心思了,那灰色的东西叫水泥,整个大唐除了我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拿得出来。 而且,用我的人还有一个好处,那种透明的琉璃您见过了吧,我可以保证,贵府所有的屋子,我全都给你换上那种琉璃的窗子,到时候屋子里亮堂堂的,不比现在黑乎乎的强多了?!” 程咬金心中一动,眼珠子乱转:“你的意思是那种琉璃的窗子是赠品?白送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成,老夫不用你修房子了,就把窗子都换了就行。” 李恪如遭雷击,盯着程咬金一字一顿道:“程叔,您这就有些过了吧,合着您老一文钱不花,还想赚我几百套窗子?!” “话不能这么说,大不了老夫答应帮你一个忙,这总可以了吧。”程咬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已经吃定了李恪。 对于老程的迷之自信,李恪表示十分费解,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看,目之所及正好是那间饱受摧残的房子。 “呵呵……”看到房子的瞬间,李恪笑了。 “程叔,您老该不会是觉得我没能力把这房子给拆了吧?” “如果你爹肯帮你出头,别说一间,五间也能拆得掉。不过,你觉得你爹会替你也头么?” 程咬金与李恪对视着,毛茸茸满是横肉的大脸带着狐狸般的笑容:“小子,考虑好了没有,老夫这可不是占你便宜,你那屋子修的有多结实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三天之内拆掉,就算是老夫也要下大力气。” 李恪叹了口气:“看样子程叔这次是吃定我了。” “嘿嘿,谁让你小子没点眼力价,把房子修建到太极殿前面了呢,若是换个地方老夫就是想要威胁你也做不到。” “说的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小子还能把它整个搬走不成?不是老夫看不起你,就算你有那么大的力气,皇宫的门你也出不去。” “不不不,程叔你误会了。”李恪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平静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能用三天把房子修起来,自然就有办法三天之内把它拆掉。 所以,拆房的事情就不劳程叔你费心了,你老还是安心回去准备去西域镇守的事情吧,马上就要入夏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军就要启程,小侄在这里提前祝您一路顺风。” 第八十六章 平地惊雷(上) 相比于李恪的态度,程咬金更在乎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既然能在三天内把房子建起来,就能在三天内拆掉?小子,老夫必须提醒你,你爹刚刚是让你一个人把那屋子拆了,不是让你找人把那屋子拆了。” 程咬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恪,不屑的撇撇嘴:“不是老夫看不起你,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就算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也拆不掉那屋子。” 这真不是老程看不起人,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连投石机都搞不定的东西,凭人力想要拆掉几乎相当于痴人说梦。 所以,这并不能说老程看不起人,严格的说是眼界限制了他的想象。 这要是放在平时,李恪索性就答应了老程也无所谓,有人替自己干活,他也乐得轻松。 可问题是程咬金的要求太高,竟然要他白送几百扇玻璃窗,这尼玛跟明抢有什么区别,要是以后大家全都这么干,日子还过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玻璃它不值钱啊,别看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东西好的不得了,可将来早晚有一天,玻璃的廉价会被众所周知。 李恪可不想未来的某一天被那些武疯子们满长安的追杀,所以玻璃只能算是赠品,其它不管是卖还是什么都不可能。 轻叹一声,李恪指着远处越看越碍眼的房子说道:“程叔,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如果三天之内……” 话未说完,程咬金已经一巴掌抽了过来:“滚蛋,你当老夫跟王珪那老灯一样傻呢,打赌,老夫脑袋撞树上了才会跟你这奸滑的小子打赌。” 李恪:“……” 揉着半边差点被拍散架的肩膀,李恪幽怨的瞪着老程。 不赌就不赌,干嘛要打人呢。 两人这边正较劲呢,不远处李世民等人似乎已经讨论出了结果,七八个老家伙笑呵呵的走了回来,发现李恪正被老程堵在角落里一副小受的样子,秦琼叫了一声:“知节,休得无礼。” 程咬金看了一眼正向这边走来的众人,扭回头瞪着李恪,以目示意:小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答不答应。 李恪保持着最后的倔强,梗着脖子瞪回去:我就不! 好,那咱们走着瞧。 老程用胡萝卜一样粗细的手指点了李恪几下,突然大声嚷嚷道:“这年头儿就是好人难做,老夫一片好心,没想到被你这小子当成驴肝肺,行,老夫就看你小子怎么一个人一天之内把这破屋子拆喽!” 唰……。 十余双眼睛几乎同时盯在了李恪的身上。 我艹,李恪都尼玛傻了。 程咬金这老货这也忒不要脸了,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招术。 这尼玛要是自己没点准备,岂不是被他坑的连姥姥家都找不到。 李恪震惊之余,李世民一行已经来到面前,半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三郎,程卿之言可曾有假?你当真能在一天之内把这屋子拆掉?” “这个……”李恪略显犹豫,本想给老头子解释一下自己是被冤枉的,可当他看到躲在众人身后不断向自己挤眉弄眼的程咬金时,瞬间改了主意:“父皇,您别听卢国公乱说,其实……。” 程咬金为了坐实自己的谎言,哪敢让李恪把话说完,抢着打断他道:“哪个乱说了,老夫堂堂卢国公,难道还会冤枉你一个毛头小子。” 嗯?! 李世民等人微微皱眉,以他们对程咬金的了解,这老货似乎并不是喜欢讲道理的人,怎么可能跟李恪在这里辩论。 秦琼狐疑的看了程咬金一眼,插言对李恪问道:“三皇子,知节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把这房子拆掉?” 李恪摇摇头:“秦叔您误会了,其实我跟卢国公并不是一天,而是半天。” “半天?!” 这次连李靖、李勣等人也不淡定了。 之前他们可是刚刚才商量完,准备用李恪以沙筑房的法子来修建边关的城防。 结果一转脸,人家又说这种东西并不怎么结实,想拆的话半天就能拆掉。 这尼玛不是开玩笑么! 合着之前白高兴了? 正纠结着,却见李恪很是无辜的说道:“嗯,大概需要半天左右吧。之前我也没想到咱们军方的装备这么差,竟然连摧毁一间屋子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没有准备爆破的工具,若是有准备的话,拆掉它也就在瞬息之间。” 疯了吧你! 不吹能死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程咬金张大的嘴巴,本以为自己把三天压缩到一天就足够李恪这小子头疼的了,结果这小子倒好,直接来个半天。 李世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李恪,盯着他看了许久:“三郎,你知道刚刚自己在说什么吧?半日时间你真能把这屋子拆掉?” 李恪笑着说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准备些木炭、硝石、硫磺,给儿臣半日时间,到时候儿臣直接把那屋子拆了就是。” “木炭、硝石、硫磺……,三皇子这是要配制火药?” 李靖听完李恪索要之物,皱起眉头:“若是这样,老臣建议三皇子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火药不过是炼丹方士用来骗人的把戏。” 李恪对着李靖竖起拇指:“卫公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要配些火药。只是,我的配方与那些方士的不同,所以配出来的火药威力自然也不同。所以,还请父皇将不相干的人全部驱逐为好。” 真的假的? 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这小子? 王珪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在场众人谁都无法肯定李恪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最后还是李世民拍板。 搞,不就是一点木炭、硫磺、硝石么。 若是假的,大不了打李恪一顿板子。 若是真的,那大唐将再增一份战场利器。 将不相干的太监、宫女全部赶走,调来两营禁军将大殿前的广场彻底清空,李恪指挥着几位杀场老将忙碌起来。 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力气大,分别负责将木炭、硝石、硫磺砸碎研磨成份,秦琼、李靖、李勣身体子弱些,负责三种材料的搅拌。 第八十七章 平地惊雷(下) 李恪估计自己完成的应该是史上最有价值的一批黑火药,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记录下来。 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负责原料,秦琼、李靖、李勣负责加工,伟大的皇帝陛下李世民负责称重。 只可惜,这批黑火药很快就要化为过眼云烟,否则留下来等到一千四百年后,天知道能卖出多少钱。 半日时间转瞬即逝,坐在太极殿前的台阶上吃过午饭,李恪安排人将配制好的黑火药分别装进四只一人合抱粗的木桶,抬进混凝土搭建起来的房屋中。 “药师,你觉得会成功么?” 李勣望着忙碌中的李恪,有些不确定的向李靖救证。 李靖摇摇头:“不知道。” 程咬金四仰八叉的坐在台阶上,仰着脸:“不知道?你这鼎鼎大名的大唐军神,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又不是真的神仙!” 李靖横了程咬金一眼,冷哼一声:“十天之前,老夫不相信用沙子可以建起一幢房子!十天之前,老夫不相信沙子堆起来的房子能扛住投石机!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想不承认都不行。” 被李靖冷冰冰的盯着,程咬金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举手投降道:“好吧好吧,我承认那小子是有点门道,不过要说凭借火药能把那破屋子拆开,老夫还是不信。” “朕也不信,不过,之前老三配制的火药好像与那些方士配的有些不同,少了许多药材,配比也变了许多,或许因此会产生奇效也未可知。” 李世民坐在最高的台阶上,望着忙碌指挥着禁军铺设引线的李恪,心情复杂。 一方面是出于对火药的不信任。 在他的印象中,火药就是一种会冒烟的东西,哪怕李恪这个儿子经常会有出人意料之举,可是人力有时穷,火药岂会因为他稍稍改变一下配方就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另一方面,李世民又希望李恪能够成功。 这样一来,大唐等于同时拥有了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长毛,水泥修筑的城墙可以阻敌于国门之外,能把城墙摧毁的火药可摧枯拉朽将一切敌人化为齑粉。 如此矛盾的心态不仅李世民有,李靖、李勣甚至程咬金、尉迟恭也有。 之所以不断的质疑李恪,是因为他们太过在乎,不敢在心中存有那份期望。 …… 一刻之后,李恪布置好了现场,再三检查之后,拍拍手回到太极殿前,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父皇,诸位叔伯,还请各位移步太极殿后面躲避,以免等下火药威力过大,误伤了大家。” “不必!战场之上刀山火海都没奈何得了朕,区区火药又能如何!”根深蒂固的观念之下,李世民果断拒绝了李恪的建议,固执的坐在太极殿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李世民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动,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李恪,程咬金甚至还吊了句文:“去休去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休要打扰吾等休息。” 看着毫无形象的几个老货,李恪揉了揉鼻子,不禁有些头大。 要知道,一颗装有三十克黑火药的大麻雷子就能把地面炸个大坑,而不远处那座混凝土建筑里面堆积的黑火药却足足超过两百斤。 这尼玛要是炸开,碎石乱飞把老头子给砸个好歹……。 李恪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对着满不在乎的李世民躬身行礼,正色说道:“父皇,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日儿臣斗胆,请父皇移驾百丈之外,否则儿臣就是拼着在宗正寺里待上十年,也绝不拆这石屋。” 程咬金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向李恪,口中打趣他道:“呦呵,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了,这是想学魏征那老灯?” 李恪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如果不是担心老头子的安危,像程咬金这样的,李恪巴不得直接把他送火药堆上去。 好在李世民是一个能听得良言之人,见李恪如此固执,想了想点头说道:“也罢,既然吾儿将火药说的如此危险,朕便依你一次。药师、茂公,走吧,咱们且往后退退。” 见老头子依言退开,李恪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喘完呢,就发现老头子退了七八丈便站住了。 无奈之下,只好一边摆手一边喊:“父皇,走远些……,再远些……,再远……。” 李世民一退再退,直退了三十来丈终是忍不住了,不管李恪如何叫喊,就是不退半步。 算了,不退就不退吧。 李恪看看石屋与老头子之间的距离大概足有三百来米,索性也就不劝了,驱散还准备围观看热闹的禁军,将火把往地上用黑火药撒出来的引线上一丢,掉头尥蹶子跑,一路烟尘带闪电,眨眼工夫便窜到了李世民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 跑到老头子跟前的李恪刚刚来及得嘱咐众人把嘴张开,远处如山崩地裂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混凝土制的石屋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瞬间四分五裂,乱石穿空,烟尘倒卷。 根本来不及观看那壮观的蘑菇云,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让李世民等人俱都脚下立足不稳,踉踉跄跄。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轰隆……” 近在咫尺的太极殿被震的落下无数片琉璃瓦,眼尖的李恪甚至还看到一块水缸大小的混凝土块从天而降,直接砸进了太极殿。 “护驾,快护驾……” 远处不明所以的禁军疯了一样涌向李世民所在的位置,程咬金、秦琼、尉迟恭三人不顾一切死死把李二围在中间。 乱了,全都乱了。 李恪最终还是低估了两百斤黑火药造成的破坏。 爆炸结束之后,望着一片狼藉,屋顶被砸出七八个大洞的太极殿,欲哭无泪。 混凝土石屋是拆了,可尼玛太极殿也用不成了,希望老头子不会因此而迁怒到自己。 想到老头子,李恪急忙转头去看,发现李世民正波澜不惊的看着远处飞扬的烟尘,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果然是千古一帝,单凭这份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气度,就足以胜过历史上无数帝王。 李恪感慨着老头子的定力,凑过去讨好的说道:“父皇,您看这火药的威力如何?此物若是用来攻城拔寨,绝对是神兵利器啊!” 结果,回答李恪的是老头子茫然的目光,以及震耳欲聋的大吼:“你说什么?!” 李恪:“……” 老头子这是被震聋了? 第八十八章 李恪的担心 半个时辰之后,李恪灰溜溜的被赶出了太极宫,并被勒令以后无旨不得入宫。 不入宫就不入宫,皇宫里有什么好的! 站在被砸塌半个城门楼子的承天门外,李恪歪了歪嘴,反身上了马车。 这次的祸惹的有点大,还是赶快回家的好,否则成万一老头子想不开,再把自己叫回去打一顿板子岂不是冤枉。 …… 赶走了李恪,李世民望着像是刚刚被洗劫过一遍的太极宫,心底涌起一丝复杂难明的味道。 太极宫,经历过数次战火,从李渊起兵,到玄武门之变,再到颉利兵临城下,可要说惨,没有哪一次能比过今天。 承天门的门楼子塌了一半,中书、门下省被乱石砸的千疮百孔,太极殿就剩下几根金丝楠木柱还立在那里,殿前的广场上还有一个深达半丈的大坑。 李三郎啊李三郎,你小子是老天特地派来惩罚朕的么! 朕让你建个房子,你把一个谏议大夫给弄下野了;朕让你拆个房子,你把半个太极宫给拆了。 “陛下,您还好吧?这,这是发生了什么?!”长孙皇后急急忙忙从后宫赶来,见李世民站在残破不堪太极殿前发呆,连忙上前询问。 李世民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扭头发现长孙皇后干张嘴不出声,不由用力掏了掏耳朵,大声道:“观音婢,你说什么,大点声,朕听不见!” “陛下,您还好吧?”把声音提高了些,长孙皇后焦急的问道。 “哦!”李世民这回听清了,懊恼的摆了摆手:“朕没事儿,就是耳朵有点听不清楚。” 没事儿? 这都聋了,还没事儿呢?! 长孙皇后顿时无语,再度问道:“陛下,刚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太极殿会变成这般模样?莫非是因为刚刚那一声旱雷?” 李世民摇摇头:“观音婢,此事你不要管了,刚刚那不过是一场试验,以后咱们大唐又会多出一样能够开山裂石的神兵利器。” 犹豫再三,李世民还是没把李恪的事情说出来,尽管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长孙皇后。 但是不说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维护,相信以长孙皇后的聪明应该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只是……太极殿都塌成这个样子了,明天的早朝怎么办,还尼玛上不上了! …… 不提李世民在宫里抓紧时间安抚自己的老婆孩子,却说出了皇宫的李恪。 刚刚拆了将近半个太极宫的三皇子并不觉得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不就是炸了将近半个太极宫么,这有什么啊,反正修缮太极宫的时候早晚都是要拆的。 所以,现在这样就挺好,借此机会,明天直接开工。 “唏律律……”健马嘶鸣,原本正常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把李恪从车厢里面甩出去。 “刘全,要死了你,怎么赶的车!” 揉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李恪大怒着推开车厢的门,入眼便看到了一张毛茸茸的大脸:“呃……,程叔?!” “小子,看不出来,你这脾气挺大啊?!”程咬金怪笑着松开拉住马缰的手,在拉车的健马脖子上拍了拍,略显暴躁的健马立刻安静了下来。 “嘿嘿,程叔说的哪里话来,小侄这不是不知道您在外面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老头子不在身边,唯一能克制程咬金的秦琼也不知跑去了哪里,李恪可不敢跟这魔王顶牛。 程咬金撇撇嘴,瞪了还坐在车辕上的刘全一眼:“看什么看,还不滚一边去,老子跟你家主子有事商量。” “呃,这个……”刘全有些为难,他的责任就是保护李恪,哪怕把人直接丢给程咬金这个武疯子。 这要是李恪有个好歹,只怕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赔的。 看出刘全的犹豫,李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去吧,有程叔在,长安城还没人能伤得了我。” “嘿,这还像句人话。”程咬金咧着血盆大口,很是满意李恪的态度,等到刘全和马车里的海胖子全都下车远远躲开,这老货缓缓说道:“小子,老夫还有半个月就要去西域,你这小子就不知道送点仪程啥的?” “仪程,啥仪程?”李恪一头雾水。 他倒是知道仪程就是红包,不过老程去西域是准备打仗,送他钱也没用啊。 发现李恪似乎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程咬金把眼一瞪:“啧,就是你那个火药,你给老夫准备个十万八万斤的,等老夫到了西域直接一路炸过去,用不了半年就能回来了。” 李恪目瞪狗呆,他毫不怀疑手握火药的程咬金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情。 可问题是,他能把这东西给老程么? 苦笑一声,李恪摇头道:“程叔,您就别为难小侄了,火药这东西您又不是不会配制,何必找我呢。” 程咬金瞪着一对牛眼,不怀好意的说道:“小子,你这是不肯帮忙?” “不是我不肯帮,而是不能帮,不敢帮。” 李恪叹了口气道:“程叔,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火药这东西我在宫里配制过以后就没想过再沾手,这东西太危险了。 你别急跟我瞪眼睛,瞪我也没用,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不是不想帮你配制火药,而是不敢帮。 在大唐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种火药的破坏力和影响力,我没办法想象它的配方泄漏之后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李恪直截了当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坦言自己无法承受火药配方泄漏带来的后果。 程咬金听完也有些傻眼。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之前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只想着火药的威力强大,并未意识到配方外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在李恪的提醒下,老程也意识到,火药的配方其实很简单,只要看过一遍很容易就能记住。 若是因为一时的大意被敌人掌握了火药的配方,大唐将彻底失去一切优势。 越想越害怕,程咬金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拍掌拍在李恪的头上:“你个混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不行,老夫必须马上进宫向陛下说明此事,无论如何火药的配方都不能外泄。” 第八十九章 ?西市之行 叫回刘全和海胖子,李恪揉着差点被程咬金打的生疼的脑袋很是郁闷。 “殿下,您没事儿吧?程咬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殿下都敢打,奴才这就去跟他拼了!”海胖子回来之后,屁颠屁颠的表忠心。 李恪翻了个白眼:“好啊,那你去吧,他去皇宫了,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啊?!呃……”海胖子顿时傻眼,吱吱唔唔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没用的东西,以后少放没味儿的屁。” 李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现在给你半天的时间,你去通知长安城的那些石石商人和木料商人,让他们明天一早到王府来商量修缮太极宫的事情。” “哎,奴才这就去。” 马屁直接拍马蹄子上的海胖了哪里还敢在李恪面前多待,应了一声,尥蹶子跑了,气的某人又是一顿痛骂。 刘全等李恪骂够了,小心的凑上来问道:“殿下,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西市吧,看看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钱富那家伙曲辕犁卖的怎么样了,好歹也是咱们王府的产业,总不好不管不问。” 自从上次跟钱富交待过一次曲辕犁的事情之后,李恪就再也没关心过这件事,今天正好路过,索性过去看看。 一路无话,马车绕过长街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市,穿过拥挤的人群,远远可以看到更名为如意坊的铺子前挤满了前来购买曲辕犁的百姓。 “好家伙,还真挺热闹的。”李恪让刘全把马车远远的停好,看着远处热闹的场面:“没想到,这都过了春耕的季节了,还有这么多人来买犁。” 刘全苦笑:“殿下有所不知,以前买犁的其实都是些大商贾,他们购买的量大,咱们铺子只能优先供应他们,现在那些大商贾都离开了,所以才轮到这些百姓前来购买。” “你说什么?”李恪面色微沉:“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呃……”刘全以为李恪是因为富钱优先供应商贾而非百姓而生气,尴尬的点点头:“其实属下也是听钱富和钱总管聊天时说的,具体什么情况属下也不知道。 而且属下觉得其实优先供应那些商贾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也是把犁贩卖到其它地方,让其它地方的百姓能够提前享受到好犁带来的便利。” “嗤……”李恪嗤笑一声,拍了拍刘全的肩膀:“你不用替钱富和海胖子解释,我生气的原因与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刘全一脸的迷惑:“那……” 李恪直接打断他道:“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去把钱富给我找来,我有事情问他。” “哦!”刘全如获大赦,跳下车辕跑向如意坊。 片刻之后,紧张的钱富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出现在李恪面前。 “殿下,属下迎接来迟……” 李恪摆摆手:“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只问你一件事,现在工坊每天能生产多少曲辕犁。” “大概两百多件,属下最近打算再雇佣一批匠人,到时候应该能提升到三百件左右。” 钱富的回答让李恪很是无语,直做了两个深呼吸才道:“我之前不是交待过你该让利让利,该分销分销,谁让你自己做曲辕犁的生意了?!” “这个,属下,属下……”钱富吱唔着,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李恪的问题,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属下已经想尽办法了,可是没人愿意替我们代工,那些愿意替我们代工的,也要求我们一次性把货款结清。 殿下,咱们的犁本身就是让利在销售,再何况百姓给的又不是全款,如果一次性把货款结清,咱们不就成了赔钱赚吆喝了么。” 看着委屈到不行的钱富,李恪头大如斗,无力的说道:“钱富,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哎算了,我问你,既然你找不到整体代工的商家,为什么不试着把零配件包出去? 制定出统一的标准很难么?把每一个配件的标准尺寸画出来很难么?整架曲辕犁制作困难,单独的配件制作困难么?为什么不把配件标准分发出去让长安城所有的匠人都参与进来? 我们要做的是组装,销售,谁让你产供销一条龙了?!” 产品分包在后世早已经司空见惯,可是在大唐却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钱富听完李恪的意见,几乎惊为天人,嘴巴张的老大,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典辕犁虽然加工并不复杂,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制作的,至少要能够垫付得起初期投资的木器行才有资格。 可是能开木器行的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制作一架曲辕犁低价卖给如意坊,再让如意坊高价卖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钱富找不到人合作的根本原因。 但如果按零件分包就不一样了。 首先是投资小,普通百姓都可以轻松入行;其次是单独配件加工简单,只要稍微有点木工经验的人就可以上手;最后,配件的价格与整只曲辕犁不一样,只要稍微高过成本就会有人主动上门接活。 怪不得殿下之前说脑子是个好东西,敢情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否则为什么殿下如此容易就能想到的办法,自己却被愁的茶不思饭不想。 “我说的那些你听懂了吧?懂了就马上回去安排,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我要如意妨曲辕犁的产量提高的每天五百件,半个月后,每天提高到一千件,三个月之后,我会彻底放弃曲辕犁的市场,如果到时候市场没有饱和,你就收拾包袱回家去吧。” 李恪的最后通牒让钱富打了个激灵,连忙应承道:“请殿下放心,属下等下回去就开始安排这件事,半月之后,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嗯,希望如此吧。”李恪长出一口气,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叹道:“老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点心的呢,再这样下去,老子早晚被你们给拖累死。” 第九十章 ?恶客登门(上) 要不怎么说李恪就不爱当这皇上呢,关键就是个累。 你说这要是没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洗礼那还好,找俩小娘子唱唱歌,跳跳舞,稀里糊涂一天也就过去了。 可问题是李恪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李二自认为奢华的生活在他看来跟乡下土财主其实没什么区别。 电脑、电视、互联网就不说了。 空调、暖气都没有,大冬天屋里放俩炭盆也不怕一氧化碳中毒。 睡觉跟赌命似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没睁,一辈子过去了。 这个真不是李恪故意吐槽,主要是他这个人比较耿直,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事情就惦记着管管。 就比如这做生意吧,凭什么修皇宫的砖就要比普通的砖贵两成?这帮卖砖的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清况? 第二天的上午,蜀王府漏风又漏雨的前厅,几个长安城最大的建材商家齐聚一堂,砖厂老板田有贵滔滔不绝的向李恪推销着自家的砖石。 “三皇子,小人也不瞒你,整个长安城您就找不到比小人家的砖更好的了,要是不信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谁敢说他家的砖比小人家里的好。” 李恪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田有贵见他没有反应,又开始自说自话:“像您说的,所有砖石都打上‘皇室专供’字样我们家也可以做到,不过因为增加了一道工序嘛,费用方面也要相应的提高一些,大概是总价的一成左右。” 田有贵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已经把砖石的价格提高到三成了,这笔买卖只要能谈成,就算两年不开张也足够家里开销,更不要说有了‘皇室专供’许可,家里的砖只会卖的更好,怎么可能两年不开张。 这一切都要托李恪这个败家子的福啊,如果不是他来谈价钱,换成工部或者将作监很可能自家的砖石连原价都卖不出去。 只是,自己能说的基本上都已经说完了,为什么这位败家皇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到底什么情况这是? “殿下,三皇子殿下!”等了好长时间,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吓人,田有贵终于按捺不住催促了一句。 “啊?”李恪像是神游刚刚回魂一样,惊讶的看着田有贵:“田老板说完了?那好,下一位。” “……”田有贵愕然,急急站起身来:“不是,殿下,这砖您到底要多少,小人回去好让人赶工啊!” 李恪摆摆手:“要多少砖石的事情先不急,修缮太极宫这么大的事情本王总要货比三家,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 李恪顿了顿,从面前的桌上拿起田有贵送来的样品放在眼前端详片刻,随手抛给边上的庞威:“况且本王看这砖好像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四十文一千块有些贵了。” 多少?四十文一千块砖……。 别说田有贵,在场的许多人都瞪大的眼睛。 田有贵更是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三,三皇子,您,您说错了,小,小人之前说的是一千块石两百六十文。” 李恪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是么?那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你家这砖石不是我想要的,庞威,送客。” “好嘞!”庞威黑老大的时候就是巧取豪夺的主儿,买东西不给钱都是常事,如今投奔了李恪,性子方才有所收敛。 如今,李恪突然露出痞性的一面,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捏着手里的砖头,邪笑着来到田有贵的面前:“田老板,请吧!” 庞威是什么人长安城做生意的就没人不知道,黑龙会的老大,手下听说还有人命关司,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成了李恪的下属,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尽管如此,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想过要去举报。 这年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举报庞威是容易,可回头若是李恪报复起来却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看着被庞威死死盯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家烧制的石头拍倒的田有贵,其余几人不禁心有戚戚。 同时这些人也在暗骂田有贵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硬生生把砖石的价格提高了三成,这不是把别人当傻子糊弄么,换成谁来听到这个价格也得急眼不是。 田有贵这个时候也有些后悔了,壮着胆子对李恪喊道:“不,不不,三皇子,这砖石的确就是按您的要求烧制的,没有一点偷工减料,不信您可以验看啊。” 庞威很懂规矩的等了片刻,见李恪没有再开口,脸上不由带上一丝狰狞笑意:“是么?那咱们就出去验验,老子听说好砖拍到人脑袋上能有回音,今天正好拿你试试。” 田有贵惨叫着被庞威拖出去了,屋内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之前说田有贵被猪油蒙了心,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只是,现在有了田有贵的前车之鉴,余下众人全都不敢开口罢了。 李恪倒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笑着对众人问道:“不好意思,之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诸位,咱们继续,下一位到谁了?” 之前坐在田有贵旁边的中年人满头大汗的站起来:“呃……,殿下,这个,这个木料,木料的价格小人还没有考虑好,您,您能不能容小的先想想?” 站在李恪身后的海胖子脸一沉:“没考虑好你来干什么,三皇子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在这里等你算帐!” “是是是,是小人的错。”中年人擦着头上的汗,小心的应付道:“小人也是有些着急,所以昨天收到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准备不足之处,望殿下海涵。” “既然没有准备,那就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海胖子说出了李恪不好说的话,正打算招呼人手过来将中年人赶出去,前院大喇喇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与李恪年龄相差不多的青年——汉王,李元昌! 第九十一章 恶客登门(下)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是大理寺衙门呢。” 李元昌年龄虽然与李恪相仿,可他却是太上皇李渊的儿子,跟李世民是一个辈份,平时在长安城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李世民看在自己老爹的面子上,基本上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反正这货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又威胁不到皇位,放纵他一下倒也没什么。 这样的情况下,更是助长了李元昌的嚣张气焰,平日里交横跋扈,蛮横无理,仗着亲王的身份巧取豪夺,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 这样的一个人,却要与自己并列为长安三害,甚至排名还要在自己之后,李恪觉得很有必要把那个排名次的家伙找出来一棒子打死。 不过,讨厌归讨厌,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打了个哈哈:“哈哈哈……,我道是谁敢擅闯王府,没想到是大名鼎鼎元昌王叔。来来来,王叔里面请。” 李元昌撇嘴打断李恪的话:“嘿嘿,老三,你别给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今天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答应了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答应……” 不答应会怎么样李元昌没说,但从他的语气来看,显然是不打算善罢甘休。 李恪挑了挑眉毛,旋即又把火气压了下去,犯不着跟李元昌这种欺软怕硬的二货一般识见。 “行啊,元昌叔都这么说了,那小侄我就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 “好,爽快。既然老三你如此给面子,那我就直说了。” 见李恪‘怂’了,李元昌得意的瞥了一眼屋中小心翼翼的几个大商人,轻佻的说道:“他们几个都是我的人,生意也都是我的生意,怎么样,给个面子?!” 有了李元昌这句话打底,那几个商人立刻活跃了起来。 “是啊是啊,殿下,小的们都是些跑腿的,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三皇子,说来咱们其实也不是外人,汉王殿下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听许多材料都是要用来修缮太极宫的,还特地叮嘱我们注意质量。” 李恪又不是傻子,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李元昌这家伙平时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没理由今天自己约见商贾,他偏偏赶在这个时间段过来,更没必要当着自己的面承认这些商人都是他的人。 或者说的直白一点,李元昌这家伙就是无利不起早,来找自己纯粹是因为收了这些商人的黑钱。 想通了这些,李恪不禁感慨瞌睡有人送枕头,说不得自己这次还真要借李元昌的手来做一些事情了。 李元昌半天不见李恪开口,等的有些不耐烦,三角眼一翻:“老三,你是怎么个意思给个痛快话,别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傻等。” “呵呵,元昌叔别急嘛。”李恪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就什么事都好说。” 李元昌步步紧逼,不给李恪丝毫打马虎眼的机会:“怎么个好说法?” “唉,这个事情吧……”李恪突然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元昌叔还是先别问了,总之小侄我是一言难尽啊。” “这有什么难的,答不答应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再者说,修缮太极宫又不花你李老三半个铜板,价格的高低又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跟我这儿说为难有意思么。” 李元昌蛮横的态度与李恪有苦难言的表情,让几位焦急等待的商人觉得心里莫名舒适,彼此对视一眼,低下头偷笑不已。 说实话,他们这次也算是兵行险招,如果不是提前跟李元昌打过招呼,答应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两成的干股,估计怎么也要配上一大笔钱。 但是现在嘛……。 汉王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有这位谁都不愿意招惹人王爷在,这次物资采购的价格完全可以提高一到三成。 就跟李元昌所说的一样,在商贾们来看,反正修缮太极宫也不用李恪出一文钱,采买物资的钱就算是多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李恪是败家子嘛,既然皇帝把这份差事交给他,肯定之前也会有所准备才是。 对于这些人的打算,李恪心里其实门儿清,他只是不知道商人们答应了李元昌什么样的条件而已。 但是,明白归明白,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不等于就一定要被那些贪婪的商贾们操弄。 微微一笑,李恪摊开手道:“行,元昌叔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矫情了。” 见李恪答应了,李元昌得意的笑了笑,假模假式的拱拱手:“如此,叔在这谢谢你了。” “不用!”李恪摆摆手,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几名暗自窃喜的商人,话锋一转道:“不过,元昌叔,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修缮太极宫的工程款宫里眼下只拨给我三万贯,所以我也只能先给你三万贯,再多的钱我也没有。” “什么?” “这怎么可以,三万贯连成本都不够。” 不等李元昌有所反应,几个商人先不干了。 李恪这一手等于是在空手套白狼,若是让他用三万贯把建筑用的材料全部买走,以后再想把余下的钱要回来,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吵吵什么,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李元昌也没想到李恪会给他玩儿这么一手,呵斥了商人,转头说道:“老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只给三万贯是不是有点少了?” 李恪无奈道:“三万贯是少了点,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爹眼下只给我这么多钱。不过,元昌叔你可以放心,这尾款肯定是黄不了,不管多长时间,早晚有一天,我肯定把款子给他们结了。” 给他们结了? 李元昌心中微微一动。 从某方面来说,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应该算是达到了吧? 三万贯的钱财到手也不枉自己走这么一遭,至于尾款,李恪不是说他给商人么结算么。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结算完,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最好那些商人要不到钱才好,这样自己说不定还能再发一笔小财。 打好了如意算盘,李元昌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商人的意见,重重一点头:“没问题,这件事情本王答应了。” 第九十二章 我疯起来自己家人都坑 “汉王,不能答应啊!” 几个商人急了,不顾一切的说道:“汉王殿下,万万不可就此答应,小人宁可这次的生意不做了,也不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啊。” “嗯?!”李元昌的脸沉了下来,阴冷的目光扫过几个商人。 李恪的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盯着那几个商人不阴不阳的说道:“你们几个这是看不起本王么?汉王的生意你们做得,本王的生意你们就做不得?” “不,不是,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三皇子千万不要误会,小人就是长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看不起您啊!” “既然没有看不起本王,那为何汉王不能答应本王的条件?” 李恪一改之前老好人的态度,咄咄逼人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信不过朝庭,信不过陛下,所以才会蛊惑汉王不要答应对不对?” “不,不是,真的不是。” 几个原本想在李恪这里发一笔横财的家伙差点就被吓尿了,藐视皇权这样的罪名若是实锤了,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结果。 好在李恪也不是真想弄死他们,随意震慑一番,淡淡说道:“既然不是,元昌叔,咱们就把契约签了吧。” “什么,我签?” “自然是元叔叔来签,刚刚你不是说这些产业都是你的么,怎么,难道不是?” 李恪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话挤兑李元昌。 这个时候只要李元昌敢失口否认,他立刻就有了撤回之前承诺借口,到时候保管让他一文钱也拿不到。 李元昌也明白这一点,犹豫片刻,终是禁受不住三万贯的诱惑,用力点头道:“也好,那就把契约签了吧。不过,老三,别怪我没提醒你,契约签好之后,这钱你可得快点给我送过去,否则别怪我拿着契约到你爹娘那里告状。” 李恪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淡淡的笑着:“行,没问题,一切照你说的办。元昌叔若是着急,今天把钱拉走都行。” 谈妥了条件,叔侄二人哈哈大笑,把臂言欢。 几个商人却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面面相觑,这还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不管是李元昌还是李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独他们这几家,半点好处没有不说,还要平白送上数之不尽的建筑材料。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应该去找李元昌。 李恪那边给的钱虽然不多,只有总造价的两成,可好歹也能收回一些成本,比现在一文钱拿不到强了不知多少倍。 契约的签定十分顺利,三万贯顺利到手的李元昌拒绝了李恪的挽留,带着钱直接回了他的王府。 望着他与那几个大商人远去的背影,站在大门口的李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殿下,您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他们了,那么多钱,咱们上哪儿去弄啊。” 海胖子站在李恪的身后,哭丧着脸,嘀咕着埋怨他太过冲动。 之前说好的用两成的价格来采购材料,可现在倒好,采购材料的价格没降下来不说,反而多出了两成,这里里外外直接就差出十来万贯。 “你这狗才懂个屁,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李元昌签契约,又为什么这么痛快给了他三万贯,要是没点把握本王会干这种蠢事?” “欸?殿下您的意思是……?” 李恪哼了一声:“老子压根就没打算再给他剩下的钱。” 海胖子表情扭曲:“没,没打算给剩下的钱?” “对啊,本王只是答应他有钱就给他,可是朝庭不给我钱,这不能怪我吧。” “可……,可那些商人若是来要钱怎么办?” “他们跟我要什么钱,我是跟李元昌签的契约,又不是跟他们签的契约,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找本王要钱?” 海胖子被绕迷糊了,板着手指算计道:“嗯……,咱们跟汉王签的契约,也就是说尾款要结算也是跟汉王结算,那些商人想要结钱的话也要找汉王。殿下,您是这个意思吧?” “对。” “而汉王如果来找咱们要钱,咱们可以用朝庭不给拨款来搪塞,对不对?” “完全正确。” 海胖子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对李恪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 败家子就是败家子,发起狠来连自己叔叔都坑,就问你怕不怕。 李恪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吃过午饭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叫上刘全出门而去。 出了门,马车一路向北,刘全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 “东市,买几本书去。”李恪坐在车里,打着哈欠说道:“家里那几套话本小说都看完了,无聊的紧。” “哦。”知道了目的地,刘全便开始闷头赶车。 一路无话,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东市最大的一家书坊门前,书坊的正门不时有读书人进进出出,隐约间还能闻到阵阵油墨的香气。 “没想到,这书坊竟然还是王家的买卖。”李恪从马车里下来,抬头看着匾额上‘王氏书局’四个大字,喃喃嘀咕了一句。 刘全听出李恪语气中的些许嘲弄,小心的问道:“公子,要不……咱们换一家?” 李恪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用,虽然他们得罪过本公子,但是本公子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咱不记仇。” 好吧,你是王爷,你说了算。 刘全瘪瘪嘴,将马车赶到一边停车去了。 李恪则独自一人迈步进了书坊。 与后世的书店不同,这个时代的书坊并不是那种可以自选的格局,进入其中可以看到里面三面都是柜台,柜台的后面是一排排布满整面墙壁的书架。 许多读书人站在柜台前面,仰头看着书架上的书,偶尔还会跟里面的伙计交谈几句,估计是在询问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书籍。 李恪站在门口,四下打量了一圈,看到写着杂书分类的柜台,微微一笑走了过去,轻轻在柜台上敲了敲,对面里百无聊赖正看着典籍、经史分类热火朝天场面发呆的伙计道:“发什么呆呢,买书!” 第九十三章 盘一家店玩玩(上) 伙计明显愣了一下,认认真真打量起李恪。 买杂书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像李恪这样的年龄,不应该买那些经史、典籍之类的么,怎么会跑到自己这里买杂书。 “公子,小的这里是卖杂书的位置,经史类在那边。” 似乎是担心李恪大意之下走错了地方,小伙计向远处挤满了书生的柜台指了指。 “我买的就是杂书。”李恪对小伙计的态度很满意,尽管被误会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把你们最近这一个月进的杂书都拿出来,我挑挑看。” 小伙计反应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怕是要开张了。 “公子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去拿。” 说罢,也不去管李恪是否真的有钱,直接从身后的书架上搬了三十多本书过来放到柜台上:“公子,这些都是店里近一个月新近的书,长安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买不到?这话说的有点夸张了吧?”李恪翻检着桌上的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王氏书局有自己的印书坊,所以在我们这里很多书都是独家专卖,别人家的店就是想卖,他也找不到货源。” 可能是觉得李恪比较面善,又或者一个人真的很无聊,小伙计索性拉开话匣子,跟他聊了起来。 李恪也通过跟小伙计的聊天,大致上了解了这个时代书籍出版行业的暴利。 “你的意思是在书坊印书,写书的人还要给书坊钱?那书坊的书卖出去之后会有钱给作者么?” 李恪的问题让小伙计不由自主的撇撇嘴:“这怎么可能!谁家印书也不可能白印啊,如果把钱都给作者了,书坊吃什么?” 李恪很想说,这样吃了上家吃下家的行为是不对的,是不利于文化发展的。 不过想想对方只是一个小伙计,跟他说这些好像没什么意思。 摇头叹了口气,李恪拍了拍柜台上的书:“这些书都给我包起来吧,算一算多少钱。” “好嘞,您稍等。”小伙计动作麻利的将书全部抱起,一路小跑去了帐房先生那边,片刻之后又跑了回来:“公子,一共是三十五本书,您买的多,帐房那边给您优惠了一部分,总价四十八贯。” 四十八贯,也就是四十八两银子。 这点钱李恪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等在一边的刘全拿出五十两银子丢了过去:“多的赏你了。” “小的多谢公子赏。”小伙计接了钱,乐的眉开眼笑:“小的这就去给您把书包起来,您要是觉着回去提着这些书不方便,也可以先把这些书放在小的这里存着,等晚上小的下了差事给您送到家里去。” 李恪一听这话就乐了,打趣小伙计道:“呦呵,你们这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呢?” “这个咱们店里是没有的。”小伙计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道:“不过小的拿了公子那么多赏钱,不替公子做点事情心里不踏实。” 实在人啊这是,李恪看着小伙计满意的点点头:“你很不错,很会做生意,我记住你了,下次来买书的时候还找你。” 出乎李恪的预料,小伙计听到下次还来找他的时候,情绪竟然低落下来,幽幽说道:“公子,您下次来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为什么?” “这家店要开不下去了,小的听说王家因为得罪了三皇子,正准备举家迁回太原,长安城所有的生意能转让的转让,不能转让的关停,您下次再来的时候,说不准这里已经换了东家。” 这事儿竟然跟自己还有关系?! 李恪听的目瞪口呆。 不过想想也是,王珪那老家伙打赌输了以后自觉没脸在朝堂上继续混下去,已经带着家眷回太原去了,王家在交出王家辉之后,名声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没脸在长安继续待着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店……。 李恪突然眼前一亮,拍了拍那小伙计的肩膀:“听你的意思王家是准备把这家店给兑出去?” “嗯。”小伙计点点头,隐约间似乎觉得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小伙计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就在他点头之后,李恪笑着说道:“既然这样,你去把掌柜的叫出来吧,就说有人看上了这家店,让他出来谈一谈。” “啊?”小伙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着李恪。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如果本公子能把这家店兑下来,直接安排你当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是什么小伙计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李恪的意思是,如果自己能帮忙把店盘下来,以后就能一直留在这里。 当下,小伙计二话不说,直接一路小跑去了二楼,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没过多长时间,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便跟着他从二楼走了下来。 看到李恪,中年人紧走几步,拱手道:“在下张东礼,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杨大能。”李恪再次报出曾经用过的假名字。 张东礼显然没想到面前的俊俏后生竟然会有如此俗不可耐的名字,愣了片刻方才露出商业化的笑容:“原来是杨公子大驾光临,只是不知公子长辈是长安城中哪家显贵?” 想套老子的底? 李恪不以为意的笑笑:“张先生就不要探我的底了,咱们一码归一码,别让人情影响了生意,你说是吧?” “呵呵,杨公子说的是,说的是。” 张东礼讪讪一笑,收起打探李恪底细的心思,正色说道:“杨公子,刚刚在下听下面的人说,你打算兑下这家店?” “对,连书局带印书坊,一共多少钱张先生开个价吧。” 这么直接? 张东礼有些被吓到了,别人兑店总要经过几番试探,最后再掀底牌。 而面前这位倒好,兑这么大一家店就像去街上买个苹果一样简单,上来就直接问价。 一时间,张东礼被问的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报价才好了。 第九十四章 ?盘一家店玩玩(下) 报价低了有点亏,报价高了又跑李恪转身就走。 我太难了。 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李恪,张东礼倍感煎熬。 王家得罪了李恪,被整的灰头土脸、颜面全无,只能灰溜溜的放弃长安的所有产业躲回太原老家去舔舐伤口。 这样的情况下基本上没人敢来接手王家原本的产业,生怕因为被李恪迁怒。 这样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王家许多产业尽管价格一降再降,可依旧没人愿意接手,就算偶尔冒出一两个胆子大的,也会把价格压的极低。 就拿王氏局书这间铺子来说吧,上次有人来报价,最高的才给到八千贯。 八千贯啊! 仅书局里的书都不止这个价,更不要说还要连带着印书坊一起。 犹豫再三,张东礼狠了狠心,决定赌上一把:“一万贯!” “一万贯?”李恪咧了咧嘴。 张东礼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因为过于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 就在他以为这桩生意又要黄了的时候,李恪露出兴奋的表情:“原来这么大的书局竟然这么便宜,行,一万贯就一万贯,我这人不喜欢墨迹,什么时候能签契约?” 张东礼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之前应该报一万五千贯,说不定对方也能答应。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强忍住心中那份懊悔,张东礼苦笑着说道:“书局的房契地契都在店里,公子若是方便,今日就可以签定契约。” “那还说什么,刘全,你拿着本公子的印鉴跟张先生走一趟,去京兆府把契约签了,本公子要留在这里好好看一看咱们的店。” 李恪说着,丢了一枚私印给刘全,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 王氏书局按照后世的标准,占地足有七百多平,若是算上二楼,面积足有一千五百平左右。 如此大的面积,李恪打算按照后世图书馆的布局来安排,一楼摆满各种书架,任由顾客自选。 二楼直接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公众阅览室,弄几张大桌子,再弄几十把椅子,供读者在书店内读书,另一部分改造成vip阅览室,多弄几个隔间,摆上几盆绿植,茶台供读者聚会、讨论。 为了吸引更多的读者,几幅只有上联没有下联的楹联也是必须的,只要能够对上来,终身免费vip的身份足够让任何人站在长安傲视群雄。 还要去阎立德那要几幅画来充充门面,自家老头子那里书画好像也不少,找个时间让老大去偷几幅出来挂在墙上提高一下档次也是必须的。 不过,要是这样弄下面那些书的档次就有点不够了,全都是阴版印刷,拿起来黑乎乎一大片,眼神差点的看完一本书能累死。 所以,书必须全改成阳版,白纸黑字,清清白白。 读书人不是都好个面子么,文化人的事情,可不敢马虎。 至于楼下那些阴版书籍,大不了拿来送人好了,给钱就卖那种,给多少钱全凭赏。 这样一来,印书坊那边就需要改改了,活字印刷术必须抓紧时间安排下去,要不然根本来不及替换掉下面那些书。 …… 李恪楼上楼下转的工夫,刘全那边已经把契约签好了,拿着墨迹未干的‘产权证明’回到王氏书局,代表着这家书局从今以后姓改姓‘杨’了。 “恭喜杨公子,用区区一万贯换来如此大的产业,假以时日,这书局必能在长安大放异彩。” 望着顷刻间改名换姓的书局,张东礼心里酸酸的。 这里倾注了他近十年的心血,结果一夕之间换了天地,怎么想怎么有种舍不得的感觉。 可张东礼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留下的,毕竟他与王家的关系太深,新东家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留下他这个隐患。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是那种烂好人,就算能够感觉到张东礼心中的那份不舍也没有挽留他的打算。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花一万贯兑下这间铺子占了什么便宜。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张先生,一万贯兑下这间铺子其实有些贵了,如果不是我这个人从来不乎在钱,至少会把价格压到五千贯之内。” “什么?五千贯?”张东礼张大了眼睛:“杨公子,就算是里面这些书,卖出去也绝地不止一万贯,五千贯怎么可能把这些全都竞下来。” 李恪摇了摇手:“不,这些书在我看来都是些垃圾,连五百贯都不值!” 张东礼沉默了,事到如今,店都已经是李恪的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就算说这些书只值五十文那也由得他。 李恪知道张东礼并不服气,不过那又能如何呢,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铺子是自己的,自然是自己说了算。 站到二楼的楼梯口处,轻轻拍了拍手,将下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李恪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第一,这家店被本公子兑下来了,以后本公子就是店东。” 这算是好消息么? 下面不管是买书的还是卖书的,全都有些傻眼。 卖书的伙计没想到自己的离职的日子竟然来的这么快,买书的则在担心这家店能在长安存活多久。 王氏书局之所以称之为长安最大,那是因为王家有千年底蕴。 如今换了新东家,新东家有什么?他还有那么多品类齐全的书么? 看着下面傻乎乎的众人,李恪很满意他们的表现,举起手兴奋的说道:“现在我宣布第二个好消息,那就是为了庆祝第一个好消息,今天有一位算一位,凡是来买书的,无论选中了哪本书,本店都以两折的价格出售。” 哗……。 相比于第一个消息,第二个消息让店里所有来买书的人全都兴奋了起来。 有人甚至在下面高声喊道:“新东家,只有今天是两折么!” 李恪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之内两折促销,不过我先声明一点,孤本除外,从现在开始,本店的孤本书籍概不出售。” 第九十五章 老孔要出书 李恪的话刚一出口,下面的人群当时就炸了。 许多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外面跑,还有人挤到柜台前面,一口气报十几本书的名字。 如今这个时代,能随时掏几贯,几十贯来买书的人并不多,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书的人也很少会来逛书局。 至于这家书局以后会怎么样,那已经不是他们能考虑的事情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去通知亲朋好友过来买书,至少在这家书局彻底黄铺子之前,把需要的书买到手。 之前还显得有些吵闹的局书一楼转眼间人去楼空,余下的三、两个人在挑到自己喜欢的书之后,也急急忙忙的走了。 张东礼呆呆望着,眼中满是费解:“杨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那可都是书啊,难道您以后不打算再开书坊了么?” 李恪你看傻子一样看着张东礼:“开啊,不开书坊我兑这家店干什么。” “那为什么你要把这些书都低价卖掉?” “你说这个啊。”李恪摇摇头,指着下面的一排排书架道:“这个怪我没有提前说明白,以后我的店里只会卖阳版书,那些阴版书与其拿出去烧掉,不如低价卖给更有需要的人。” 张东礼觉得李恪的脑子肯定是被门挤了,苦笑着提醒他:“可是,他们买过书以后就不会再来买了,而且阳版书的价格也绝对比不是阴版能比的。杨公子,在下必须提醒您一句,如果按照你的设想,这家书局三个月内肯定会……。” 会什么张东礼没说,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只是,李恪会在乎么? “这个不劳张先生费心,本公子既然有这样的打算,自然也有应对一切的办法。倒是处理这些书还需要张先生帮忙跟店里的伙计说一下,让他们再坚持三天,三天之后本公子会把这个月的工钱给他们一次结清。” “好吧,既然公子另有打算,那在下就不多话了。至于安排伙计的事情,这本就是份内之事,不需公子交待。” 事已至此,张东礼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直接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去一楼安抚好些伙计去了。 …… 短短半日,王氏书局外兑,新东家低价售书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长安城中扩散。 平康坊。 “张兄,李兄,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闲逛,王氏书局换新东家了,现在正在低价售书,买书只需要原价的两成,再不抓紧时间去,书就被人买光了。” 玄都观、大兴善寺。 “陈兄、林兄,快跟我走,有人低价售书了,全城有一半的人都过去了,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西市。 “魏兄,干什么去?” “东市,听说那边有人在低价售书,只有原价的两成。” 仅仅半日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动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摘下匾额的王氏书局门前,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书局里面,宽敞的店面几乎被拥挤的人群挤爆,无数只手高高的举着,疯狂的叫喊着自己想要的书的名字。 机会难得,大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恪那样败家,能用最少的钱换来自己需要的书,就算是平时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这个时候也露出了疯狂的一面。 …… 王家大宅与以前相比萧索了许多,曾经车水马龙的门前虽不说门可罗雀,也算得上上冷落门庭。 张东礼在完成了李恪交待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赶回了王家。 此时,兑店的钱已经送到了,负责帐房的赵管事正好刚刚清点完,正在命人装车准备送去太原老家。 “赵管事,家主在么?”张东礼上前打了个招呼。 “在后宅呢,店兑出去了?”赵管事看了张东礼一眼,神情有些落寞。 很快,他们就都要失业了,王家撤回太原,肯定不可能带他们这些人一起回去,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兑出去了。”张东礼叹了口气,郁闷的说道:“不过,兑店的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竟然用两成的价格把店里所有的书全都给卖了,你说,这不是糟践东西么。” “哦?”赵管事抬了抬眼皮,略一思索便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拍拍张东礼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那是在借机拍三皇子的马屁呢,舍出去一些书不过就是万把贯钱,只要三皇子不去计较他兑店的事情,这些钱早晚都能赚回来。” “是这样的吗?”张东礼顿时生出一种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之感:“我还以为那姓杨的就是单纯的不喜欢那些书,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是啊,那姓杨的小子背后有高人啊。”赵管事摇了摇头,与张东礼相视苦笑,旋即想起什么:“哦对了,你还要去见家主是吧,快点去吧,这会儿家主刚刚起来,精神头还不错,你快点过去吧。” “行,那我过去了。”尽管心里清楚,王家离开不可能带上自己,但张东礼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 孔家,书房。 孔颖达拿着刚刚书写而成带着浓浓墨香的《论语拾遗》,眼神复杂,表情纠结。 在他的对面,颜师古手端茶杯笑而不语。 良久,孔颖达长叹一声,把装订成册的《论语拾遗》交给待立身边的老仆:“拿去王氏印书坊,问问他们,印两千册需要多少钱。” “诺!”老仆恭恭敬敬接过书。 这书可以说是老孔这十年来的心血结晶,等闲之人就是看都不让看上一眼,今日竟然要拿去出版,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拿着书,老仆走出书房,吩咐人套上马车,正准备出门的时间,偏遇上了无所事事正在满府乱转的孔仙儿。 看到爷爷身边的老仆准备出门,孔仙儿眼睛一亮:“七爷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老仆也是孔,说来与孔颖达也是同辈宗亲,因为在家里行七,所以孔仙儿以‘七爷爷’相称。 孔七被孔仙儿拦住也不着急,温和的笑着回答:“是仙儿小姐啊,老爷让我去一趟王氏印书坊,问问印制这书需要多少银钱。” “印书?”孔仙儿这才注意到孔七手里捧着的书,心中一动,央求道:“七爷爷,仙儿在家里待的好闷,不如您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您放心,我肯定不给您惹麻烦。” 第九十六章 ?本性难移 “这个……”孔七有些犹豫。 不过,孔仙儿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话的功夫已经跑到马车边上,直接钻了进去,探出一个小脑袋,露出一副打死我也不出来的表情。 好吧,去一趟就去一趟好了,反正有自己在边上陪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无可奈何的孔七苦笑着上了马车,坐在孔仙儿的对面:“仙儿小姐要去就去吧,不过路上你可别给我这个老家伙出难题。” “放心吧,我只是跟着七爷爷出去转转,肯定不给你添麻烦。”孔仙儿一本正经的保证着,灵活的眸子里闪动着最诚挚的光芒。 孔七能说什么呢,就算没有这份保证,难道他还能把孔仙儿赶下去不成。 做为家里三代唯一的女孩,不仅仅孔颖达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孔七也同样把她视如己出,心疼的不行。 闲言碎语不要讲,马车离开孔家直奔东市。 王氏印书坊与王氏书局离的并不远,或者说两者其实是紧挨着的,只不过是背靠着背。 一路到来王氏印书坊,因为是在王氏书局后面的关系,这里并没有人山人海的场面。 相反,因为铺子换了新东家,印书坊里的匠人们显得有些人心惶惶,就连客人上门也不知道迎接一下。 “咳!”孔七进门站了半天也不见人过来招呼,有些不大高兴,干咳一声问道:“你们这里还做不做生意,怎么客人进门也不见人招呼?” “还做什么生意,店能不能开下去都不一定呢。” 回答孔七的是一个年轻人,伤痕累累的手上满是老茧,语气中充满不甘与愤懑。 孔七愣了片刻:“年轻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家店已经换了主人,王氏准备举家搬回太原,这里已经兑给我了。”一个声音从店后的转角处传来,接着从后面转出一个更华服公子。 孔七看到来人的时候,眼珠子瞪的跟核桃差不多大小,险些没有叫出声来。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孔仙儿看到来人之后乐的笑弯了眼睛:“杨公子,怎么是你?” “原来是仙儿小姐,未曾远迎,失礼了。”李恪对着孔仙儿拱了拱手,不着痕迹的瞥了孔七一眼,威胁之意甚浓。 孔七一直跟在孔颖达身边,自然是见过李恪的,此时听孔仙儿叫他杨公子,瞬间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见了鬼的杨公子,原来所谓的杨大能就是李恪,怪不得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这要是能打听出来都有鬼了。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叫破李恪身份的时候,且不说真戳破了李恪的身份,孔仙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单就他匿名兑下王家书坊来说,戳破了他身份,鬼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若是因此而结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要是什么也不说,直接忍了孔七又觉得对不起自家老爷。 想着,孔七对着李恪拱了拱手:“老朽孔七,恭喜杨公子了。杨公子年少有为,不知尊上是长安城中哪位贵人,杨公子数次帮助我家小姐,还请报上身份也好容我家老爷日后答谢。” 孔仙儿听了孔七的提问,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恪,她也想知道这位帮了自己几次的‘杨大能’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李恪的身份本就是编出来的,哪里来的什么尊上,尊下,真说起来他爹就是李世民,可是他现在没法说啊,说了,鬼知道会不会被暴走孔仙儿抓成满脸花。 电光石火间,李恪急中生智,打了个哈哈道:“助人为快乐之本,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怎敢劳动祭酒大人登门。对了,二位来此可是有事?” 满心期待的孔仙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情绪,或许是自己自做多情了吧,人家压根就没看上自己,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表明身份。 孔七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他心里明镜似的,李恪根本不可能报出另外的身份。 只是,看到孔仙儿伤心的样子,孔七心里有些不舒服,语气略显生硬:“老朽这次陪仙儿小姐过来,主要我家老爷想要印一本书,想要来王氏印书坊打听一下价钱。” 印书?老孔的书? 李恪并未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言行已经伤到了孔仙儿,听孔七说要印书,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原来是这样,不瞒这位老先生,王氏印书坊虽然已经被我兑下来了,不过其职能却不会变,以后还是会继续印书、卖书。至于说印书的价格嘛,老先生能让我看一下是什么书么?” “可以。” 尽管对李恪的身份存有疑问,但三皇子的牌子并不比王氏的差,孔七没有任何犹豫的把书递了过去:“这就是本《论语拾遗》,杨公子看看,若是印两千册,需要多少钱。” 李恪接过书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内容是被孔颖达精修过的,存在许多以前《论语释义》里面没有的解释。 好东西! 这书印出来绝对不愁卖。 将书合上,双手递还给孔七,李恪笑着说道:“我这里印书的价格分为两种,一种是买断价,一种是分成价。买断的话,祭酒这本书价格是五百贯……。” 孔七突然打断李恪:“五百贯?你怎么不去抢?!” 五百贯印两千册书远远超过了孔七的心理底限,就连边上的孔仙儿也有些面色不善,‘原来他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 越想越委屈,咬了咬牙,强忍住心中那份酸涩,孔仙儿盯着李恪问道:“杨公子,五百贯的价格是不是太贵了些,以前我爷爷也印过一些书,两千册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五十贯。” 被两人一顿抢白,李恪也有些无可奈何,尤其就孔仙儿,看那表情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为了不让误会再继续下去,李恪连忙解释道:“仙儿姑娘,老先生,我想你们应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印这本书我给你们五百贯,不是你们给我五百贯,而且如果你们不满意的话价钱还可以间量。 当然,市面上关于《论语》的书太多了,所以就算商量我也不可能给出太高的价格,最多六百贯,再多的话贵府只能另请高明。” “嗯?”差点哭出来的孔仙儿还保持着质问的表情,语气却带着心虚:“你,你说什么?你给我爷爷印书,还要给我爷爷钱?” “对啊,这是买断的价格。”李恪认真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种是分成模式,就是我的书坊每印一本书,给孔祭酒五十文的分成,如果印两万册的话,孔祭酒大概能分到一千贯。” 孔仙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会李恪了,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俏脸瞬间布满红霞,脚步微移慢慢躲到了目瞪狗呆的孔七身后。 而孔七想的则与孔仙儿完全不同。 之前他还以为李恪换了一个身份会一改常态。 结果没想到,尽管身份变了,可这混蛋还特么是个败家子! 第九十七章 ?有人打老夫孙女的主意 好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离谱的事情,孔七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杨公子,我们孔家不想占你便宜,你也不用看谁的面子,这印书的钱还是该多少是多少好了。” “是啊,杨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印书的钱我不能不给,否则若是传出去,不清楚底细的人还以为我爷爷在收受贿赂呢。” 孔仙儿也从孔七身后走了出来,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让李恪很是无语,比了个请的手势将两人引到后面一处安静的院落。 双方各自坐下,李恪这才缓缓说道:“孔祭酒是孔圣嫡传,能替孔祭酒印书籍说来也是我们这些读书人的福气。 两位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关系到天下读书人的福祉。 在我看来,作者想要出版自己的书却需要自己掏钱,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两位是高门显贵,不差那几个出书的钱,别说一百贯,就算式一千贯,一万贯也出得起。 可是那些一贫如洗的人呢?如果有人穷毕生精力写了一本书,可是最终却因为没钱出版,最后导致他一生的心血被毁于一旦,这对于文化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损失么?” 孔七嘴角抽了抽,想说没钱的人能写出什么书。 但是考虑到上次李恪在国子监门前怒怼王家辉的一幕,理智让他闭上了嘴巴。 孔仙儿慢慢将自己带入李恪所描述的场景,有些担心的说道:“那按照杨公子的意思,只要给人来印书,印书坊都会给作者钱?” “理论上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考虑到有些人写的书有好有坏,所以我的书坊会建立一套审核机制,针对作者的声望,书籍的类型,内容的好坏来设置一些门槛,有些不附和实际情况的书就算给钱我们也不会印,有些内容浅薄的书,价格也会低上许多。 仙儿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印书坊之所以会给作者钱,这只是一种辅助机制,是为了让更多的读书人将自己思想,自己的理念,传递给更多的人。 知识、文化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但作者本身生存却是需要金钱的,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就算他心里装着天下所有的学问,也不会有心思将这些学问传递出去。 所以,我希望小姐能替孔祭酒收下这笔稿费,尽管这样或许对孔祭酒的名声会有所影响,但为了大唐能有更多、更好的书籍出现,为了大唐的读书人能够读到更多、更好、更有意义的书,杨某只能厚颜肯求小姐,望仙儿小姐三思。” …… 孔家书房。 颜师古并未离开,此时正在与孔颖达讨论他即将就任太子右庶子的事情。 真说起来,太子右庶子算得上美差,将来只要李承乾登基,立刻就是身价百倍。 只是老孔并不想担任这个职务,所以表现的有些忧心忡忡。 “冲远在担心什么?太子贤良,乃是少有的明君,你现在陪在他左右,将来有一天必能飞黄腾达。” 冲远是孔颖达的字,古时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才会用‘字’来彼此称呼。 “我孔家以诗书传家,为的是教化天下,什么飞黄腾达与老夫又有什么关系,你这老儿嘴上无德,当真是斯文扫地。” 颜师古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冲远,我说这话你还别不爱听,就算你对名利没有兴趣,你就不为后辈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我还是那句老话,他们若是有才能,朝庭自然不会亏待他们,若他们没有这份才能,泯然众人也是命数使然。” 书房中陷入一阵沉默,孔家那些个后辈的确是不怎么争气,一个个的要么喜欢游山玩水,要么就是求仙问道,唯一算是比较争气的孔仙儿还是个女儿身。 “爷爷,我回来啦!” 孔仙儿的兴奋的声音打破了房间中的沉默,几乎在眨眼之间,女孩像快乐的小燕扑进了屋中,待看到屋中还有颜师古在,立刻拘束的上前行礼:“原来师古爷爷也在,仙儿给您见礼。” 颜师古打心眼里喜欢孔家这个小丫头,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哈哈哈……,免了免了,你这丫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来给师古爷爷听听。” “哦对了……”说到高兴,孔仙儿立刻变的眉飞色舞起来:“爷爷,您的书出版了,杨公子答应先期出版五千册试试水,如果卖的好就继续加印。 还有,杨公子还给了您六百贯的稿费,这是保底+分成的哦,他说将来如果要加印的话,每多印一册还会分给您六十文。” “嘶……”孔颖达倒吸一口冷气,‘六百贯’的冲击让他下意识忽略了‘杨公子’这三个字,哆嗦着:“六百贯……,丫头你疯了吧你,爷爷一年的俸禄也才八十多贯,你,你……” 倒是对面的颜师古算是比较冷静,摆手打断孔颖达:“丫头,你的意思是书坊给你爷爷印书,还要给你爷爷钱?” “对啊!”孔仙儿得意的点点头,指了指后面:“钱我都带回来了,都在七爷爷那里。” 孔颖达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呆呆看着孔仙儿,喃喃问道:“仙儿啊,你的意思是你把爷爷的书给卖了?” “没有啊,书还是爷爷您的,杨公子说书坊只是负责推广,书的作者永远都是您老人家。” “不是,你等会儿!”再次听到‘杨公子’,孔颖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是让老七去王氏印书坊么?你说的那个杨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孔仙儿皱着鼻子:“杨公子就是那个杨公子啊,王家打算回太原,把印书坊和书局都卖给了杨公子。” 是这样的吗? 可为什么老夫有种自己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呢。 老七也是,让他去打听个价格也这么不靠谱,怎么还把仙儿也带去了。 更离谱的是,怎么还能收人家的钱呢。 那姓杨的来历神秘,到现在都没查到他的背景,若是此人心存歹念,将来自己这孙女岂不是要跟着受罪。 第九十八章 ?就很离谱 “是吗,还有这样的好事?” 颜师古尽管不清楚所谓‘杨公子’的事情,但也从孔颖达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笑呵呵的拿孔仙儿打趣道:“仙儿丫头,不知师古爷爷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出版一本?” 还处在兴奋当中的孔仙儿不凝有他,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师古爷爷您不是写了一本《汉书注》么,要我看您不如出拿去问问,说不定价格比我爷爷那本《论语拾遗》还要好呢。” 孔颖达见孙女越说越来劲,瞪了她一眼:“丫头,别乱说话,这样的便宜咱们家不占,回头我让老七把这钱给他送回去。” “什么啊,爷爷,这可不是占便宜,人家杨公子说了,作者写书也是付出劳动了的,不能让作者饿着肚子写,所以印书坊给作者钱这叫天经地义。” 孔仙儿在印书坊的时候就已经被李恪说服,此时见孔颖达还是用老眼光看待问题,第一时间反驳道:“而且,杨公子还说,将来会凭一己之力推动这件事,力求改变整个大唐写书还要自己掏钱印书的弊端。 自己掏钱印书只会打击作者写书、创作的积极性,时间长了会有很多优秀的作品因为作者没有钱出版,最终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孔仙儿说的有没有道理? 说实话,的确是有。 坐在孔颖达对面的颜师古听完之后陷入沉思,就连他这样的朝庭重臣,在很多时候写出来的东西都因为价格的问题不敢拿去出版,更别说那些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所以,如果那个什么所谓的‘杨公子’如果真的想要把他的想法推广开,这对于大唐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利好的事情。 只是……。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强大的背景和实力,这样的一家书坊是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下去的。 毕竟眼下大唐所有的印书坊基本都掌握在五姓七望这些大家族手中,捏死一个没有背景的家伙易如反掌,甚至连那些大家族的人都不用出面,直接让官府天天去突击检查,就能把店给搅合黄了。 唉,天下乌鸦一般黑,容不得有识之士啊。 孔颖达与颜师古想的基本上差不多,不过他更多的要考虑自己孙女的事情。 姑且不论那姓杨的小子的志向是否远大,自家孙女现在是泥足深陷,已经被那小子给忽悠的五迷三道,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只怕……这颗大白菜真的要保不住了。 “不行,老夫不管他的志向如何,总之,老夫的书绝不交给他来出版。”说着,孔颖达看向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孔七:“老七,你等下就把钱给那姓杨的小子送回去,再把老夫的书拿回来。” 孔七:“……” “老爷,那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知道李恪身份的孔七纠结的脸都抽成包子了,对着颜师古笑了笑,把孔颖达叫到了门外,小心的说道:“老爷,我知道杨大能是谁了。” “哦?他是哪家的小辈?”孔颖达眯起眼睛,恨恨说道:“老夫倒是很想去他家拜访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仙儿的主意。” 行,这话说的硬气。 不过,希望我说出对方身份之后,你还有这样的勇气。 孔七低着头,尴尬症都要犯了。 孔颖达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忍不住催促:“那小子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 “三皇子,李恪!”孔七深吸一口气:“杨大能就是三皇子李恪。” “噗……”孔颖达差点没再次喷出一口老血:“李恪,又是这个败家子,他竟然敢打仙儿的主意?!” 这尼玛也太离谱了吧。 为了自家孙女,堂堂三皇子化名杨大能! 老天爷,你怎么不打雷劈死那个混蛋! 孔七摇摇头:“老爷,我觉得这次仙儿应该只是恰逢其会,毕竟咱们要出书的事情三皇子之前并不知情,不可能提前有所准备。 而且,依我看这次三皇子的举动应该是别有深意,或许是有陛下授意也说不准。” 孔七这样一说,孔颖达也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陛下还要继续对五姓七望动手?说的也是,若是改变了印书市场的格局,说不定真会影响到五姓七望的根基。” 孔颖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仙儿还不知道李恪的身份?” 孔七点点头:“是的,我怕戳穿李恪的身份会破坏他的计划,所以没敢把他的身份告诉仙儿小姐。” “这件事你做的对,关于李恪的身份……暂时就先瞒着仙儿吧。”孔颖达无奈的选择了妥协,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等明天我进宫一趟,跟陛下好好谈一谈。” 确定了‘杨大能’的身份,孔颖达回到书房绝口不谈退钱一事。 不过颜师古却从他的神态间看出了一些门道,聊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孔家。 随行的仆役见颜师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心的问道:“老爷,咱们要不要也去东市那边看看?” 颜师古犹豫片刻,摇头道::“还是先回府吧,等回到拿了书稿,你再去东市看看。” …… 一路无话,颜师古回家让仆役取了书稿,便打发他去之前的王氏印书房。 他很想知道,孔仙儿所说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古以来都是出书者出钱印书,这位所谓的‘杨公子’开历史之先河,竟然付钱给出书者,怎么想怎么离谱。 或许……,是那个兑了王氏印书坊的小家伙看上孔老头儿的孙女,故意投其所好吧,自己也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想着去派人去试试。 胡乱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仆役拿着书稿一脸怪异的回来了。 颜师古见状,皱眉问道:“怎么样?可是那姓杨的不认帐了?” “呃,那道没有。不过……,老爷,那个姓杨的年轻公子给老爷这本书的出价只有两百贯!” 两百贯? 这就很离谱了吧?! 老子的这本书比孔老头儿的书厚了好几倍,怎么只有这么一点钱? 第九十九章 今后只印阳版书 “两百贯?怎么可能!”颜师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能力比孔颖达差,可为什么那个破烂印书坊印一本书给出的价格差这么多。 仆役迟疑片刻,觉得还是应该把另外一件事说出来。 “老爷,那姓杨的公子虽然价格给的低,但却保证您的书会是阳版,整本都是阳版!” 因为大唐一下采用雕版印刷,所以阳版与阴版的区别可谓是天差地别,价格也不能同日而语。 听到自己的书会被印成阳版,颜师古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那孔颖达的书呢,你有没有问他的书会印成什么样?” “也是阳版。”仆役的表情有些怪异:“那杨公子说,他们家书坊以后印书只印阳版,不印阴版。” 只印阳版,不印阳版? 颜师古冷哼一声,不屑的摇摇头:“哼,年轻人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便让他长长记性。” “老爷?”仆役有些不解。 颜师古摆摆手:“一会儿你让人放出风声,就说咱们长安城新开了一家书坊,承诺印书只印阳版,不印阴版。” “诺!” 仆役答应着走了,心中有些替那个待人和气的杨公子惋惜。 这人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社会的险恶,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估计很快就会被那些长安城中的大佬给逼疯吧。 …… 与前面人满为患的书局相比,印书坊这边明显要清净许多。 但因为李恪之前的承诺,印书坊的匠人们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之前抱怨过的年轻人,此时正梗着脖子等待新东家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对李恪如何做生意没有任何兴趣,印书是给钱还是收钱那都跟他没关系,反正不管赚多还是赚少,他的工钱都不会变。 可印书全都印阳版就不一样了。 阳版书雕刻的难度与阴版大不相同,同样的一页,雕刻阴版三天也就够了,但若是雕刻阳版,没有十天想都不要想。 试想一下,别人家印一部书只用十几天,而自己家印一部书却要两三个月,这样的速度谁能接受?就算是阳版书珍贵、值钱,可谁有时间来等你啊?! “怎么,还想不通?”李恪坐在院中唯一的树荫下,面前摆着一壶葡萄酿和几盘干果,望着面前倔强的小伙子:“如果你想不通,就去把你爹叫来,如果你爹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就只能麻烦你们父子俩另谋高就了。” 青年显然并认同李恪,气鼓鼓的说道:“公子你不用因为我年轻就看不起人,我现在已经可以独自上工,前面许多书都是我独自刻出来的。” “呵呵”李恪今天的心情不错,闻言也不跟他计较,笑了笑说道:“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你到现在只是一个雕刻的匠人,而你爹却是工头的原因。韩超,你还是太年轻了,冲动有余,经验不足。” “我怎么经验不足了,我,我……”韩超气的涨红了脸,赌气似的说道:“要不是因为我从小就在这间印书坊长大,已经有了感情,我,我早就可以独自出去闯荡了。” 这也就是大唐从不因言罪人,再加上韩超虽是匠户身份却并不是奴籍,否则仅凭他这几句话,就足以李恪因此打断他的腿。 可就算如此,他的态度依旧引起了刘全的不快,阴森的目光盯着他:“小子,注意一下你的态度,若是再对三……公子不敬,打折你的腿。” 韩超依旧不服,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走了过来,三拳两脚直接把他给揍得抱头鼠窜。 “啊,爹,爹您打我干什么啊!” “打你,老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你,不让人省心的东西,给老子滚去干活。” 老者恨铁不成刚的瞪着儿子,转身对李恪行了一礼:“东家,您别见怪,这小子从小被老汉给宠坏了,少了管教!” “没事,年轻人嘛,谁都有个冲动的时候。”李恪老气横秋的摆摆手,瞥了一眼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的韩超:“再说他也是为了书坊好,这是好事,以后若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把书坊当成自己的家,将来迟早有一天,咱们这家书坊会开遍整个大唐。” 这牛吹的有点大。 老韩头儿心里的想法与他儿子韩超其实差不多,不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让他形成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尽管并不相信李恪的话,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李恪对此倒也不以为意,放完狠话,从桌上拿起四块之前就准备好的石块:“我这里有四块石头,韩工头你可以记一下,它们分别代表着‘大唐万岁’四个字。” 石头被李恪按照顺序依次摆放,老韩头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接着,李恪把3、4的位置与1、2互换,然后问道:“现在,这四个字应该怎么读?” “万,万岁大唐?”老韩头儿试着问道, “不错。”李恪点点头,然后又将2、3的位置互换:“现在呢?” “唐岁大万?” 再换。 “现在呢?” “万唐大岁!” 老韩头儿眼睛越来越亮,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明白。 李恪却在此时将石头全部丢到了地上,淡淡说道:“我把新的印刷方式称为活字印刷术,从现在开始,书坊所有人按照雕刻印章的方式来雕刻字块,要求每个字块大小必须一致,能做到么?” 瞬间,老韩头儿想明白了。 活字印刷术,每次挑选不同的字块进行组合,使用一次之后重新拆散以备下次再用,如此一来只要准备足够多的字块,一本书可能只用一天时间就能印刷出来。 怪不得这年轻人敢轻易兑下王家的铺子,怪不得这年轻人敢放出豪言以后只印阳版书,怪不得这年轻人敢说把书坊开遍整个大唐。 有这样方便快捷的印刷方式,若是还不能实现这些目标,那只能说明店主人其蠢如猪。 第一百章 ?书印出来了 李恪蠢么? 一千个人有九百个会说蠢,九十个会犹豫,九个会摇头,最后一个会揍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一次成功的吸引了长安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文化圈,如岑文本,司马章才,于志宁等等。 大家都是文化圈里的大拿,钱不钱的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关键是,阳版,阳版啊。 搁谁谁不心动? 放在这个时代,阳版印出来的书极其有限,无论哪一本都是传世之作,如果自己的书也能印成阳版,就算是立刻死掉也值了! 与文化圈里引起的轰动不同,从孔颖达口中得知李恪这几日举动的李世民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阳版?一年印一套书,也可以叫阳版!算了,不管了,让他折腾去吧。” 孔颖达脸都抽到一起去了。 书坊是重点么? 阳版书是重点么? 我说的是你儿子冒名顶替骗我孙女的事情好吧,咋就听不明白呢! 越想越生气,索性直接说道:“陛下,老臣无意冒犯陛下。可是,可是蜀王殿下化名他人,故意欺瞒老臣孙女,老臣怕他将来无法收场啊!” 这话李世民就有点不爱听了,从正在翻修的武德殿上收回目光:“冲远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仙儿那丫头样貌、学识哪都不差,怎么到现在你都没给她找个婆家呢,咱们长安城里不少人可都说你孔家门槛高,攀不上呢。” 古时女子早婚,很多人十三、四岁便许了人家,像孔仙儿一这般十五还没有找到下家接手的少之又少。 奈何,孔仙儿眼光高,许多长安城的少年俊才她都看不上眼,孔颖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毕竟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孔家又不需要靠联姻来提高自己的名声、地位,故而连催婚的借口都找不着。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啊,仙儿眼下年龄还不算大吧。” 孔颖达这话说的有点违心,李世民笑而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依朕来看,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好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你儿子的名声在长安都臭大街了,你当然不想掺和。 孔颖达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原本他是来告状的,结果……好像是亏了。 却不知,李世民此时心里还真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李恪这小子名声太差,长安城有名的败家子,为了给他选妃子几乎让李世民愁白了头发。 高不成,低不就,稍微有点名望的家族都对他避如蛇蝎,名望差一点的人家又配不上他皇子的身份。 所以这婚事是一拖再拖,到现在,都十七、八了,还是老哥儿一个,甚至连定亲的对像都找不到。 为了不让孔颖达有反应的时间,李世民在给事情定性之后,立刻岔开话题:“冲远啊,你觉得蜀王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朕可是听说他把王氏书局里的存书全都低价卖了,难道他真有把书全部印成阳版的法子?” 你这当爹的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孔颖达暗自吐槽一句,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摇了摇头:“回陛下,此事老臣也无法确定真伪,不如等上一段时间看看。” 这话说的比较含蓄,既没说等多长时间,也没有看看什么。 反正孔颖达是不相信李恪的。 什么所有书都印成阳版,什么印书发稿酬,说白了就是李恪那个败家子找出来的借口,目的不过就是想要败家罢了。 该告的状也告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李二的反应可以说既在孔颖达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颇有些失望的离开皇宫,坐上回家的马车。 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孔七见他神情郁郁,有些担心的问道:“老爷,您……跟陛下说了?” 孔颖达回头看了皇宫一眼:“说了,跟老夫猜的差不多,陛下这是赖上老夫了啊!” 孔七见说,有些麻爪:“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 孔颖达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过去,摆摆手:“走吧,回家!” …… 皇宫,李世民再也没了观看武德殿翻修的心思。 孔颖达这老狐狸,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我儿李恪好歹那也是朝庭的一品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多少人抢着巴结都巴结不上。 说什么名声不好,可名声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亲王,你老货孙女嫁过来就是王妃,这不比嫁到别家当主妇强多了! 贱人就是矫情! 还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不就是想让世人都觉得你们没有故意攀皇家的高枝,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么,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贱人! …… 李二回去生闷气去了,孔颖达乘坐马车回到家里,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孔仙儿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来让爷爷听听。” 孔仙儿俏皮的歪了歪头:“爷爷猜猜看,看您能不能猜出仙儿手里拿是什么!” “这个爷爷可猜不出来。”孔颖达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最近一段时间变的古灵精怪的,家里那么多东西,随便拿一样藏在身后,谁能猜得到是什么。 孔仙儿似乎很不满意孔颖达对自己的敷衍,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哼,爷爷就会赖皮。不过算啦,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直接给您好了。” 白生生的小手从身后拿出来,一本印着《论语拾遗》的书被递到了孔颖达面前。 “……书印出来了?”孔颖达眨了眨眼睛,看看书,又看看孔仙儿,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这才三天啊,三天就把书给印出来了? 李恪那小子是神仙还是妖怪? 孔仙儿很是满意爷爷惊讶的表情,欢快的催促道:“爷爷为什么不打开看看里面呢?里面还有惊喜哦。” 惊喜?孔颖达没想太多,随手翻开书页……。 第一零一章 ?老怪物来助阵 以李恪的能力,调整个工坊的能工巧匠印制一本书,三天之内还是可以做到的。 孔颖达很快恢复了理智,心中却对李恪的做法有些不屑一顾。 为了哄女孩子开心?还是为了哄老夫开心? 堂堂亲王,做出这样的事情,与古之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何区别。 有心把书弃了,可看到孙女期待的目光,老孔心中又升起一丝不忍。 算了,看看就看看吧。 书被打开了,白纸黑字映入眼帘,里面的内容孔颖达能做到倒背如流,毕竟是他自己写的书,内容早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可问题是……,这是阳版啊,真的是阳版啊。 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顾不得去看里面的内容,孔颖达飞快的翻动着书页,阳版,阳版,还是阳版。 直到翻到最后,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阳版。 这已经不是调集整个印书坊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事实上就算把这本书拿到工部或者将作监,在高手如云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三天内印出一整套阳版书。 将书合上,孔颖达像是在问孔仙儿,又像是在问自己:“这,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家伙是神仙么?” “仙儿也不知道呢,不过听杨公子说,以后大唐所有的书都是这样子的,印版书已经可以丢进垃圾堆了。” 孔仙儿得意的说着,就好像书是她印出来的一样。 此情此景,孔颖达能说什么,无力的摇了摇头,拿着书走向自己的书房,经过孔仙儿的时候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仙儿,爷爷今日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累了?孔仙儿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追上去继续盘问。 或许是朝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杨公子不是说了么,眼下朝中事情繁多,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爷爷了。 …… 颜家,五册《汉书注》在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阵阵油墨的清香飘散,引的颜师古频频抬头。 “怎么做到的?这败家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颜师古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师古,你到现在还没有醒悟么!三皇子之智非常人能及也,败家,那只是他给外人看的表相罢了。” 一根小小的竹条抽打在颜师古的头上,竹条的另一头,被一只苍老的手握着。 “可是祖父……,是,祖父教训的是。”颜师古还想要争辩几句,可是当他抬头看到老人满脸的皱纹和稀疏的头发,顿时又低下了头。 老祖宗颜之推,活到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除了身子骨弱一些,精神依旧旺盛,人非但不糊涂,反而越来越精神,大有返老还童之势。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人是不可能越活越小的,之所以说颜之推返老还童,是因为这小老头现在越来越孩子气。 抽了颜师古两下,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小老头儿点了点头:“算你小子懂事,这样吧,回头你把老头子本《还冤志》给李恪那小家伙拿去,让他给老头子印上百十份,同样要阳版,要是敢拿阴版糊弄老夫,打折他的腿。” “是,孙儿明日一早就过去。”颜师古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 老爷子这是要干什么,打算替李恪那小子撑腰么? 《还冤志》虽然是志怪类小说,拿出去读者并不会很多。 可老头子的声望在这里摆着呢,满大唐不说乡野之间,就连五姓七望的家主到自己家里来,见了老爷子都得行晚辈之礼。 老爷子坐着他们只能站着,老爷子要躺着他们才敢坐着。 现在,老爷子竟然公开要去李恪那小子的印书坊印书,这已经不是印不印书的问题了,而是一种认可。 只此一样,今后长安城再无一人敢在印书这方面为难李恪。 …… 李恪也没想到颜之推这个老怪物会力挺自己,听到手下来报,说颜师古送了一本书过来点名要自己加印,心中本有些不快。 可看到书名和颜之推的名字之后,立刻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颜老头儿,你疯了吧你,这种东西你也偷着拿出来印?” 颜师古黑着脸:“三皇子觉得某敢么,这可是老爷子亲自交待的事情,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 颜师古说话很不客气,但李恪此时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双手托着手稿,恭恭敬敬朝颜家的方向拜了拜。 “颜书监放心,这书我会在第一时间给老神仙加印,麻烦你回去转告老神仙一声,就说书印好之后,我李恪亲自登门送书。” 颜之推的脸色好看了些,点点头道:“其实,三皇子不必如此麻烦,家祖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不,必须登门致谢。”李恪摇了摇头。 颜之推的年龄实在太大了,别说是在大唐,就算是放在现代,九十七岁那也是老怪物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别说是他李恪,就算他家老头子李世民,老爷子李渊,遇到了也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伺候着。 敢坐下摆皇帝的谱? 等着被天下人喷死吧! 所以李恪这次是真的怕了,万一不小心惹得这位老怪物不高兴,自家老头子绝对会亲自下手把自己的腿打折的。 颜师古见李恪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在哪里,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待着,带上自家仆役告辞离开了蜀王府。 而李恪则是连夜安排人给颜之推老爷子加印《还冤志》,不过,这次加印的可不是几百册,而是两万册。 与此同时,李恪还不忘让人放出消息,把颜之推来找自己书坊印书的事情大吹特吹。 这本就是颜之推找他印书的本意,倒也算不得不敬,若是不善加利用,岂不是辜负了那老爷子的一片好心。 “或许……应该办一份报纸了,否则想要散布什么消息简直太困难了。” 望着庞威消失在门外,李恪又开始怀念后世发达信息传播速度,有什么事情直接发个贴子立刻应者如云。 现在倒好,放条消息出去还要费尽心思去找人,难啊! 第一零二章 选官风波(上) “殿下。” 第二天早上,李恪刚刚用过早膳,数次欲言又止的海胖子就开口了:“奴才想求您件事。” “讲!”李恪摆摆手。 “您能不能再给奴才配两个副手,现在咱们府上的事情太多了,奴才,奴才已经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 海胖子说着,抖了抖身上的衣物:“殿下您看,奴才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海胖子不说李恪还真没注意到,仔细盯着他看了看。 好家伙,三两个月的工夫,尖下巴都快出来了,这哪里还有当初胖胖的模样。 海胖子见李恪没说话,又往前凑了两步,哭丧着脸道:“殿下,奴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咱们府上现在事情太多了,水泥、玻璃、印书坊哪边奴才都要管。 除了这些,奴才还要监管太极宫的修缮,八月诗会的事情还要经常过问一下,另外还有棉花的加工和曲辕犁的销售,再这样下去,奴才真的是分身乏术了啊。” 这是实话,李恪这段时间只管折腾事情,却并未在这几个地方安排管理人员,也就是说府上这些产业一直都是海胖子在兼管。 借用现代话说,这就是粗放型管理,若是换成小作坊生产模式自然没有问题,但作为大型企业来讲,这种管理模式对管理人员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考虑到可持续发展等问题,李恪并没有责怪海胖子的意思,点点头:“好吧,那依你的意见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招人,必须招人。殿下,按照正常情况,蜀王府至少需要各级官吏三十余人,可目前为止真正落实下去的只有三五个,这不行啊。” 海胖子也是拼了,就算被李恪误会,就算有人会分散自己手中的权利,也必须主动开口提出招人的建议。 否则,用不了一个月,他就会被活活累死。 李恪认真考虑片刻,看着海胖子道:“招人本王不反对,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把王府的所空的职位全部填满,你的权利可就剩下王府内这一点点了。” “奴才心甘情愿。”海胖子弯着腰,头几乎快要杵到地上:“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奴才就算只是个端茶递水的,心里也开心。” “行,会说话,既然这样,一会儿让刘全准备马车,咱们到吏部要人去。” 大唐律,王府官员上至长史,下至书吏,大大小小共计三十六人。 而李恪的蜀王府,目前来说除了一个典签、一个非正式管事,一个保镖头子,余下的基本都是空着的。 这倒不是吏部不想派人过去,而是不知道派什么人才好。 自从蜀王李恪开府建牙,别的不说,仅长史一职就有三家在争,另外还有两家在争参军的位置,七家在争诸曹参军的位置(功曹,户曹、仓曹、兵曹),除此之外像什么主薄、亲事府、帐内府等位置也都有人在争抢。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争? 原因很简单,王府官升的快啊。 别的地方哪怕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也是需要考评的,可王府官呢,基本上不太需要这个,只要把自家王爷伺候好了,说升官就是一句话的事。 若是运气好,从九品升到六品连半年时间都不用,到时候往外面一放,随随便便提上半级,直接就是个从五品。 所以,别管李恪的名声怎么样,但王府官员的位置却十分抢手。 坐在吏部衙门里,李恪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看着对面满头大汗的吏部侍郎卢承庆急,打趣他道:“老卢,再翻那纸都翻烂了,不就是几个王府官么,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 卢承庆本就备受煎熬,被李恪一催,火往上拱,大怒把手里的资料重重一摔:“李三郎你故意的是吧,我不信你不知道你那王府官有多抢手,现在逼着我给你选,你知不知道我会得罪多少人!” 李恪耸耸肩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只要人,至于人从哪里来,那我不管,不给我去就找我爹,估计我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那王府里面只有区区一个典签吧。” “你……”卢承庆气的鼻子都歪了。 认真说来,李恪与他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当年也是一起逛青楼,一起喝花酒的关系。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当初说好的半年之内解决问题,结果现在竟然反悔了,硬是三个月就要人,这不是难为人么,亏自己除夕的时候还请他喝了一顿。 李恪看他那样子也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行了老卢,别生气了,本王给你出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卢承庆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翻过去,本王随便从里面挑几个,撞大运,选到谁算谁。” 李恪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人来找你麻烦,你就让他们来找本王,这个办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卢承庆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手上动作却不慢,翻手将桌上的名册扣了过来:“李三郎,记住你的话,别事后反悔,否则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李恪不耐烦的摆摆手:“就这么一点破事儿,让我在你这里待了大半天,你也好意思。” 说着,李恪在名册里面随意点了几页出来,给自己选了诸曹参军和王府长史,选好之后对卢承庆说道:“行了,别哭丧个脸,走吧,马上下职了,咱们去燕来楼快活快活去。” “你请?!” “我请!” “这还差不多。” 卢承庆翻开手中名册,将里面那几个人记录在一张纸上,随后命人将名册收好。 走出吏部,坐在李恪的马车,卢承庆依旧憋了一肚子气,瞪着眼睛道:“李三郎啊李三郎,你就坑我吧,这次我要是因为给你选官倒霉,以后就天天去你家混饭吃去。” 李恪笑着说道:“那没问题,你要是过来,我把长史的位置给你怎么样?” 卢承庆大怒:“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第一零三章 选官风波(中) 卢承庆傻么? 李恪反复问了自己好几次,最后摇摇头:“这个问题还是问自己吧,我现在想知道,你对印书坊有兴趣没有?” 卢承庆双目一凝,盯着李恪道:“王家那个印书坊果然是被你买去的!” “对!”李恪一脸平静。 可卢承庆却无法如此淡定,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正在马车里面,腾地站起身来。 duang……。 脑袋直接撞到车顶,疼的卢承庆龇牙咧嘴:“嘶……,你,李三郎,你别骗我,东市王氏书局真的是被你给买下来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李恪虽然是败家子,却不是骗子。” 李恪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等卢承庆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卢家也有印书坊,怎么样,要不要与本王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卢承庆眉头紧皱,有些摸不清李恪的意思。 五姓,崔卢郑王李,前几天王氏才被李恪好一顿蹂躏,今天就要拉着自己谈合作? 卢承庆自然不会认为李恪口中的‘作合’是在邀请他个人,想了想问道:“三皇子,下臣能否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恪平静的说道:“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问,就当是本王心胸广阔好了。” 卢承庆摇摇头,眼中带着鄙夷。 与李恪私交甚好的他很清楚,这位大唐三皇子绝对不是那种心胸广阔之人,之所以要跟卢家合作必然有其它打算。 “三郎,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交待,否则我就算回去了,也没办法跟家里解释,再说你前段时间才刚刚整了王家一次,连他们家的嫡子都被你给弄进大牢里去了,我卢家在这个时候跟你合作,你觉得这可能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整王家是因为他们不识时务,与你卢家合作,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李恪坐直身体,正色说道:“老卢啊,世家其实应该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如果你理解不了,我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贯钱的五成多还是十贯钱的一成多?” 卢承庆若有所悟的看着李恪:“自然是十贯钱的一成多,但这跟合作有什么关系。” “格局,格局很重要。” 李恪伸出一根手指:“就拿我刚刚买下来的印书坊来说吧,或许给润笔费在眼下看来有点吃亏,可是换个方向想想,我的印书坊很可能会因此拥有印不完的书,因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许多的作者拿着他们的作品来我这里印刷。” 卢承庆知道李恪并没有夸大其词。 孔颖达的阳版《论语拾遗》如今已经传的尽人皆知,颜师古的《汉书注》听说印的也是阳版,估计三、五日后也会完成。 至于说颜家那位老神仙要印书的事情,卢承庆也隐约听说了一些。 非但如此,卢承庆甚至还知道,近些日子有许多人也动了出书的念头,不为了那几百贯的稿费(润笔费),主要是因为李恪的印书坊印的全部都是阳版书。 机会难得啊,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万一回头出现变故了怎么办,一步差步步差,卢承庆可不想把这到手的机会送给其它几家。 “好,我答应了,不过我要求技术共享。” 李恪微微一笑,知道卢承庆说的技术共享是什么意思,索性直接说道:“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中的窍门,印制阳版书并没有什么太高深的学问,说白了就四个字‘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 这么简单? 卢承庆看着李恪将两人的私印放在手里来回的摆弄,以他的悟性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苦笑说道:“怪不得世人都说你李三郎是败家子,这种技巧不管放在谁家里都会秘而不宣,偏偏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什么都不用说。”李恪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格局和眼光很重要,与教化万民惠及天下读书人相比,区区印刷之术处算得了什么。” 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停在了燕来楼的前面。 不过,车中户承庆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对着李恪拱了拱手:“三皇子高义,下臣惭愧。” 李恪却笑着说道:“怎么,不吃饭了?” “不吃了,下臣这就回去向家主禀报此事,无论合作成功与否,明日都会给三皇子一个答复。” 公是公,私是私,尽管卢承庆与李恪的私交不错,可谈到正事却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下了马车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族中面见家主。 入夜时分,卢承庆赶回族中,卢家老家主认真听完他的讲述之后,满脸的不可思议:“活字印刷?印制阳版书就这么简单?” “应该是的。”卢承庆认真说道:“家主,您认为咱们这次是否要与皇室合作?” 短暂的沉默过后,卢老家主缓缓说道:“蜀王殿下那句话说的没错,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卢承庆有些懵,这话是啥意思,到底合作还是不合作? 想要开口再问,却见老家主再次开口:“老夫听说照邻那孩子一直在蜀王府中做事?” “是的。” “那就让他来负责这件事情吧,你回头跟蜀王殿下提一嘴,就说照邻是个好孩子。” 卢照邻是好孩子不错,不过眼下这位好孩子已经快要被累死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进宫监督施工,晚上回来还要写工程时度报告。 除此之外,督促各家商号供货也是他的业务范围,那些觉得自己吃了亏的商人虽然不敢真的不供货,可刁难他一下总是有的。 这个曾经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娃,在区区五天的时间最就瘦了五斤,整日被阳光暴晒,人黑了不止一圈,蓬头垢面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酸。 第一零四章 选官风波(下) “怎么样,这些日子还习惯吧?” 王府门前,李恪正好遇到刚刚从宫里出来的卢照邻,招过一个守在门口的侍卫,替他接过怀里抱着的大堆资料。 卢照邻累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强打精神咧了咧嘴:“殿下,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你当蜀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恪虎着脸与卢照邻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不少的委屈,这不,本王刚刚给你找帮手去了。” “帮手?” “嗯,杜家的杜荷,李家的李敬业,程家的程处默,长孙家的长孙涣还有房家的房遗直,怎么样,算是照顾你小子吧!” 卢照邻眼角抽搐,这几个人里面,除了杜荷他家老头子早早没了以外,余下的几个后台都坚挺的可怕。 英国公李勣,卢国公程咬金,赵国公长孙无忌,梁国公房玄龄。 你确定这是在给我找帮手? 这几位小爷,自己敢使唤哪个? 想到很快就有好几个人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卢照邻挤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 李恪摆摆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修缮太极宫的事情你回头交给杜荷跟长孙涣负责,你的任务是去印书坊负责书籍的审核,这个任务除了你,我想不出咱们府上还有谁能胜任。” …… 就在李恪对卢照邻面授机宜的同时,他在吏部挑选出数人的消息已经传开。 被挑中的几家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有些甚至还有些不大愿意过去,可那些没被挑中的心里就不舒服。 凭什么啊,凭什么挑他不挑我啊,老子哪里比别人差! 左屯卫演武场。 身披文山铠的程处默与一身明光甲的尉迟宝林相对而立,一个手拿长槊,一个手持双鞭,两人的身周围满了好事的兵将,你三文我两文唯恐天下不乱的在那押注。 “哎,你说,这场比试谁能赢?”有人押完之后心里没底,便向身边同伴打听。 “那还用说,肯定是程校尉呗,否则三皇子凭什么选程校尉,不选尉迟校尉。” “说不定是因为三皇子与程校尉关系比较好也说不定。” “屁的关系比较好,半年前我还看到三皇子跟尉迟校尉一起喝酒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演武场上两人反倒被放到了一边,围观的杀坯们却打成了一团。 演武场正中,程处默活动着手脚,对外围发生的一幕充耳不闻,怪笑着对尉迟宝林说道:“尉迟,今天的事情是你自找的,打输了可别回去哭诉说俺程黑牛欺负你。” 尉迟宝林甩动钢鞭:“程黑牛,从小到达,你赢过咱几次?!” “好汉不提当年勇,今天……。” “废话少说,接招!” 呼……。 程处默话说了一半,对面尉迟宝林已经冲了上来,手中钢鞭劈头盖脸向下就砸。 “来的好!”凭借从小到大打出来的默契,程处默倒也不慌,怪叫一声迎了上去。 眨眼间,程处默跟尉迟宝林已经战到一处,观战的众人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演武场中二人将手中兵器使的是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槊出如龙,鞭击似虎。 二十来岁正是体力、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再加上家学渊源,不管是程处默还是尉迟宝林早将父辈的武艺练的滚瓜烂熟。 这一战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闻演武场中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兵器碰撞间火花四射。 刚开始的时候四周围观的左屯卫众人还跟着起哄,可打着打着众人隐约看出苗头有些不对来了。 这尼玛哪里还是比武,分明是打出仇恨来了! 有机灵的更是在第一时间跑去向左屯卫大将军候君集报信。 眼瞅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哪里还顾得上军中不得私斗的规矩,哪怕被大将军发现打板子,也比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强。 “住手,来人,把他们两个给老子分开!” 候君集来的很快,赶到演武场一声断喝,立刻有亲兵上前不由分说将打红了眼的两人分开。 奈何场中二人早已经打出真火,就算被人下了兵刃远远拉开犹自不忘伸腿向对方踹去,程处默甚至还抽空向尉迟宝林啐了两口唾沫。 此情此景差点把候君集鼻子给气歪了,这两个小子打打杀杀坏了军规事小,这万一打出个好歹,自己要怎么跟程咬金和尉迟恭交待?! 越想越气,大步上前一人踹了一脚:“混帐东西,还没打够是吧!” 程处默瞪着一对大眼珠子:“候叔叔,是他先来挑衅的,他就是嫉妒我被选入亲王府!” “还不是你跑来咱前面炫耀的,就你那点本事,凭什么去亲王府做典军,正五品上的官职也是你能觊觎的!” “再怎么也比你这夯货强,老子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你能吗?!” “老子也会写!” “够了!来人,把他们两个给老子关起来!”眼瞅着两人在自己面前越吵越凶,候君集这个气啊,一人又踹了两脚:“派人给通知三皇子李恪,让他亲自到老夫这里来领人!” 不管是程咬金还是尉迟恭,都不是那种能讲道理的人,候君集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直接将事情全部推到了李恪的头上。 反正程处默也是他亲自选出来的王府亲军头目,他不出面谁出面。 至于如何处理,候君集也想看看,这位顶着败家子名头的蜀王殿下是否有能力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圆满。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吧。 李恪这会儿正在家里安排人生起刚刚打造好的火锅,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眼望着夕阳西下。 海胖子突然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么!”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被人打断,李恪狠狠瞪了海胖子一眼:“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天还塌不下来。” 第一零五章 ?坑娃的爹 “殿下,不好了,打,打起来了!” 海胖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愈发让李恪感到恼火,沉下脸:“谁和谁打起来了?” “卢国公府的程处默跟鄂国公府的尉迟宝林打起来了,已经惊动了候大将军,听说现在俩人都给关起来了。” 李恪没好气道:“他们两个打起来不是很正常么,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候大将军派来的人说,他们是因为争咱们府上典军的位置打起来的,所以让您亲自去领人。” 海胖子这次是真急了,以前王府搞点小动作惊动的都是半大不小的官员,可这次惊动的是十六卫大将军,一个处理不好,整个蜀王府都要跟着吃刮捞。 等了半天,见李恪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海胖子陪着小心说道:“殿下,依奴才看,您还是去一趟左屯卫算了,好歹程小将军也是您亲自选的王府典军,虽然现在还没上任,但名义上也是咱们的人啊。” “行了,这里没你事儿了,等会儿你去告诉来传信的人,就说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本王定会去左屯卫领人。” 李恪摆摆手,把海胖子赶了出去,随后看向卢照邻:“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卢照邻面色一正:“殿下,按军律,军中斗殴当鞭三十以儆效尤。不过……” 不过什么李恪没问,就那么静静的等着卢照邻说下去。 卢照邻迟疑片刻,试探着说道:“不过,晚生认为候大将军既然没有做出处罚,这说明他并不想同时得罪卢国公府与鄂国公府,交给咱们府上处理想必也是因为如此。” “不错,很不错,有长进。”李恪笑着在卢照邻肩膀上拍了拍:“那么你的意见呢,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置?” “晚生不知,殿下赎罪。” 卢照邻头垂的更低了,依他的意思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可问题最后依旧没有解决,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最后全都得罪了。 任重而道远啊! 李恪轻叹一声:“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左屯卫吧,处默再怎么说也是本王的兄弟,能帮还是要帮一下的。” …… 次日一早,李恪坐上马车带着卢照邻去了左屯卫设立在皇城内的官署。 大清早官署内人来人往,远远的便看到程咬金那魔头正在与尉迟敬德对峙,那些左屯卫的大小官吏行走间尽可能的躲着两人,生怕被他们的气场波及。 唯有李恪对此毫不在意,大大咧咧走过去,分别朝两边拱了拱手:“二位叔叔,麻烦让小侄过去如何?” 程咬金一张毛脸转过来:“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处默可是你兄弟,这次打架也是为你出头,你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尉迟敬德黑炭一样的脸上带着讥笑:“老夫倒要看看,在这里谁敢让咱家大郎吃亏!” 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啊! 小太爷若不是早有准备,这次怕是免不了被这两个老xx灯挤兑。 李恪微微一笑:“两位叔叔放心,这次的事情小侄一定秉公办理,决不会让两位兄弟吃亏。” 程咬金与尉迟敬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就好!走,进去找候君集说话。” 三人一同走向侯君集的官署,进去之后发现,两个昨天惹事的家伙都在屋中,这会儿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连姿势都跟刚刚外面他们两个的老子一模一样。 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管是程咬金还是尉迟敬德,早就大脚丫子踹过去了。 可现在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输人不输阵。 这两个老货原本就不怎么对付,平时无事都要搅出三分事来,如今两家的娃干上了,自然谁也不可能先低头。 候君集此时也有些头大,见三人进来,心情不由一松:“三位来了便好,这两个家伙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如何处置,拿个章程出来吧。” 刷……。 四双眼睛同时看向李恪。 李恪知道自己肯定是躲不过这一遭,笑着上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处默与宝林既然犯了军规,自然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否则就算是候大将军肯答应,我大唐数十万将士也不答应。” “什么?!小子,你……” 程咬金眼一瞪就要说话,李恪摆手打断了他:“程叔且容小侄把话说完。我的意见是,肉刑可免,罪责难逃,不如就罚他们禁闭三日如何?” “禁闭是什么?”候君集皱眉问道:“我大唐似乎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惩罚吧?” “紧闭就是把人关进一间不透光的小黑屋,时间长了,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这样的惩罚,只要尝试过一次,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只关小黑屋?不打板子?” 李恪耸耸肩膀:“不打板子,只是关在小黑屋里不让出来,行动有些不自由罢了。” 听说不打板子,老程给李恪打了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大咧咧的一拍胸口:“切,我当什么厉害的惩罚,既然是这样,错在我家处默,关他四天!” 程处默挺了挺胸,豪情万丈。 尉迟敬德同样不觉得关小黑屋算什么大事,见程咬金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心中有气,毛茸茸的大爪子一把扯过尉迟宝林。 “程老匹夫休得猖狂,不就是关小黑屋么,咱家宝林也是铁打的汉子,五天!” “五天算什么,俺家处默六天!” “宝林十天!” “处默……” 看着两个拼命坑娃的爹,李恪怜悯的看了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一眼。 这两货该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不过,现在跟他们说关禁闭有多可怕没有什么大用处,没有体会过禁闭的滋味他们是不会知道其中的可怕的。 抬手打断两个争论不休,已经把时间增加到两个月的老货:“两位叔叔别争了,眼下小侄王府正是用人的时候,哪有时间让他们两个休息两个月,不如就依我之前的意思,三天,如何?” “不行,再怎么也要五天,要不然我家那小子不长记性。” “咱也五天,咱尉迟家不稀罕占别人便宜。” 眼瞅着两个老货又要杠上,李恪连忙将两人岔开:“既然这样,不如咱们折中一下,就关四天如何?” 第一零六章 崩溃的二人组 “四天就四天!” 程咬金很满意李恪的处理方式,尉迟敬德也没说什么。 不就是关四天小黑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放假好了,四天之后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两家的老爹都不在乎,年少轻狂的程处默跟尉迟宝林就更不在乎了,彼此瞪了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李恪见状笑着对候君集拱了拱手:“候大将军觉得如何?” 候君集总感觉李恪所说的关禁闭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程咬金二人都同意了,他能说什么:“本将无异议。” “既然如此,接着来还要麻烦候大将军整理出两个房间,不必太大,能容一床一净桶便可……。” 本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态度,李恪当着程咬金和尉迟敬德的面,大大方把关禁闭的方式告诉了候君集。 老候也不含糊,当即点头:“此事简单,来人,速速去办。” 所谓人多力量大,在左屯卫众人的参与下,李恪要求的两间屋子很快被整理出来,程处默与尉迟宝林也被关了进去。 就像李恪说的,屋子不大,只有一床一净桶,除此之外就剩下角落里放着的寸长的蜡烛。 随着禁闭室大门缓缓合上,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随着外面看守的远去,整个世界变的一片寂静。 开始的时候程处默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他摸到床边倒头就睡。 临睡前甚至还美滋滋的想着:李恪这兄弟还真没白交,够义气! 关小黑屋可比打板子强多了,至少四天之后出去又是一条好汉,若是打了板子,丢人不说,不养十天半个月连马都骑不成。 至于老程之前警告他离李恪远点这样的话,程处默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哗啦啦……”开门的声音将程处默从睡梦中惊醒,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大咧咧的道:“嘿,我还以为这小黑屋有多可怕,没想到,这睡一觉时间就到了。” 来人淡淡看了程处默一眼,无声的摇了摇头,放下一个食盒再次退了出去,铁链声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程处默:“……” 好吧,只是个送饭的。 我就说四天怎么可能过的这么快。 摸到寸长的蜡头,点燃之后借着微弱的光亮饱餐一顿,程处默决定继续睡觉。 不就是四天么,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连打板子都不怕,还会怕关小黑屋? 可是,再次躺下之后程处默却再也睡不着了。 四下里安静的可怕,黑暗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 曾经觉得眨眨眼睛就能过去的一天变的无比漫长,一股烦躁的情绪开始在心里蔓延。 “喂,有没有能喘气的,吱一声!” “喂,有没有人啊!” “尉迟宝林,你在不在?!” 躺在床上喊了几嗓子,房间里除了回音,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程处默猛的跳起来,拼命拍打房门。 “喂,有人没有!” “出人命啦,死人啦!快来人啊……!” “我,我错啦,我再也不打架了,我要打板子,打我板子吧!” 同样的事情在距离程处默百丈之外的另一间禁闭室也在上演,不管是程处默还是尉迟宝林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 突然被关进小黑屋,一两个时辰还受得了,时间长了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求饶,威胁,装疯,凡是能想到的招俩人都使遍了,可就是没有人来招呼他们,四天时间,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那个送饭的家伙。 遗憾的是,那家伙还是个哑巴。 …… 不知不觉,四天已过。 当禁门室的门被打开,程处默跟尉迟宝林两个自认脑袋掉了都不会皱一下皱的的家伙竟然是被四个军卒搀扶出来的。 来到外面,看到熟悉的驻地,两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然不顾脸面放声大哭,就像月子里的娃。 程处默更是一边哭一边骂:“李恪,你个臭不要脸的,我下次要是再信你,活该我被天打雷劈!” 候君集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家伙坐在地上嚎哭,走上前去一人踢了一脚:“哭什么哭,丢人不丢人!” “哇,候,候叔,你,你不知道啊,那小黑屋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生儿子没屁眼儿的混蛋想出来的损招,下次我宁可打板子也不想关禁闭了!” 被踹了一脚,两个家伙倒是不哭了,爬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起李恪,尤其是程处默,心里那个委屈就别提了。 “是么?依我看,你们两个应该谢谢我才对。” 李恪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出:“别忘了,四天前,你们的爹还强烈要求关你们二十天来着,要不是我把时间减到四天,你们两个早就疯了。” 程处默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哆嗦,四天都快要被关疯了,二十天……或者自己真的会死吧。 “那,那你倒是提前打个招呼啊,早知道小黑屋这么可怕,我就选打板子了。” “行了,别废话了,去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王府,我的典军大人。”李恪白了程处默一眼,转头对候君集笑:“候叔,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候君集哈哈一笑:“哈哈,不麻烦,倒是三皇子这个关小黑屋的法子很不错,老夫决定,以后我左屯卫取消肉刑,所有军罚改为关禁闭。”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噤若寒蝉。 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两个铁打的汉子被关四天,出来之后都没人型了,这要是换成一般人,还不得直接疯了? 再看李恪,这个平时他们眼中的败家子,普通的军卒也好,基层军官也罢,不由全都露出恐惧的表情。 唯有李恪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还好心的提醒候君集:“候叔若是想用关禁闭的法子也可以,不过一定要注意时间,最好一次不要超过七天,否则会出大事的。” 第一零七章 ?纨绔集中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程处默跟尉迟宝林被关禁闭这事儿不知怎么就在禁军中传开了,谈及关小黑屋,军中‘各路好汉’无不变色。 打一顿板子不怕,咬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都是军中同僚没人会真的下死手。 可关小黑屋真是太可怕了,没有光,没有声音,除了每天按时有人送饭,屋里唯一能跟自己作伴的就只有虫子了。 一时间,军中风气大好,平时那些调皮捣蛋的刺头全都消失不见,弄的其它十五卫的将军们不上不下的,刚刚准备好的小黑屋还没派上用场就没了用武之地。 另一边,程处默与尉迟宝林被李恪领回了蜀王府。 按说尉迟宝林并不归他管,奈何这哥们儿从小黑屋出来状态极差,李恪不得不把他带回自己家里好好调养,以免落下什么后遗症。 走进王府,程处默嘴巴张的老大,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我说三朗,你这是要做什么?咋把所有的房子都拆了?” 但见往日虽不华丽却十分轩敞的院子里面堆满了沙石,主建筑已经全部被推平,地面上一道道数尺深的沟壑纵横交错,整个院子看上去就像是战场一样。 “当然是重新修缮王府,去封地的事情我估计短时间是没戏了,再不把王府修一修,今年冬天我就要睡露天了。” 李恪带着二人一路踩着数不清的跳板,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后宅书房。 此时屋中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已经尽数被收起,三人各自坐下,李恪开口道:“宝林,你考虑好了没有,是继续留在左屯卫,还是来我这里?” “啊?!”尉迟宝林愣愣看着李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典军的位置不是给程黑牛了么?!” “那都是四天前的事情了,现在嘛……”李恪顿了顿:“我突然后悔了。” “后悔,李三郎,你到底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比试一下,能者上弱者下,反正你们都是将门之后,排兵布阵这些东西应该都不陌生。” 李恪这几天也想明白了,与其自己选人,最后被人说偏心,不如让这帮家伙比试一翻,输的自然是心服口服,胜的自己用着也放心舒心。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也! 尉迟宝林本以为已经事情尘埃落定,此时听李恪如此说,顿时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李恪点点头:“不过这还要看处默怎么想,如果他决定退出,典军的位置就是宝林你的了。” 程处默急道:“凭什么我退出,典军本来就是我的,李三郎,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恪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程处默。 不公平么? 他也知道这对程处默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更何况……。 “处默,刚刚在左屯卫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嚷嚷什么‘臭不要脸’,‘生儿子没屁眼’,‘缺德带冒烟’之类,你说对于这样的家伙,是不是应该再关他几天小黑屋?” 程处默瞬间耸了,转头瞪着尉迟宝林嚷嚷:“比就比,谁怕谁啊!一个月后,演武场上见真章。” 尉迟宝林不甘示弱,早把关禁闭的可怕记忆丢到脑后:“来就来,怕你不成!” 不错,挺好,心情莫名舒适。 拍拍手,李恪笑着说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等下我让长孙冲带你们去见见你们的新属下。哦对了,宝林,左屯卫那边你暂时就不用去了,我已经替你请了假,一会儿跟你的人熟悉一下就先回家休息吧,明天一早来王府报到。” “嗯!”尉迟宝林本就不是拖拖拉拉的人,重重一点头,算是应下了。 唯有程处默觉得有些不甘心,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就挺后悔的,早知道李恪这家伙睚眦必报,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 长孙冲此时已经与李丽质订了亲事,所以尽管他年龄比李恪要大,可见面依旧要老老实实叫一声三哥。 正在外面忙碌的他被王府亲卫急急忙忙叫到书房,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程处默和尉迟宝林,当下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哎呦,两位兄弟也在呢,以后咱们可就是同僚了,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哼。”程处默敷衍着还了一礼:“长孙冲,你倒是好命,四品的王府长史竟然连个跟你争的人都没有,过上一年半载从王府放出去,就算降两级,也能混个五品官。” 浓浓的酸味让长孙冲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讪讪一笑:“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之间还论什么官职大小。” 言罢轻轻捅了程处默一下,小声嘀咕道:“少说两句,别怪我没提醒你,三郎这府邸里面可有得是好东西,都是市面上见不着的。” 程处默眼前一亮,刚想开口又被长孙冲瞪了回去,顺便给了他一个出去再说的眼神。 “冲前。” 冲前是长孙冲的字。 “三哥,有事儿你说话!” 李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带他们两个去挑人,每人挑两百亲卫让他们两个先带着,需要军械就去兵部领。” 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选人的时候过于草率,弄的现在王府跟纨绔子弟集中营似的。 虽然办事痛快了,可特么这帮家伙实在太难搞了。 一个个桀骜不驯就不说了,还总想占他便宜。 远的不说,就说这玻璃吧,不管烧出来多少都不够用。 水泥,工坊那边都已经新开了五口窑了。 可烧好的水泥呢,除了保证宫里的用度,剩下的只能勉强维持王府每日的工程用度,标准的家无隔夜粮。 万一哪天王府修缮进度快上那么一丁点,肯定会陷入没有水泥可用的境地。 我真是太难了! 这帮混蛋,明偷暗抢,各种花招无所不用其极,偏偏自己还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真·看着他们就烦。 摆摆手,将长孙冲、程处默等人从屋里赶出去,李恪决定要好好想办法整治一下这帮混帐。 不把他们整的鸡毛鸭血,偷东西这事儿就不算完。 第一零八章 准备当开发商 蜀王府纨绔云集,很难说是好是坏。 丢东西的事情虽然经常会发生,不过帐面上的数量却并不会少,毕竟不管是长孙家还是房家、杜家,谁家都不差那点买水泥和玻璃的钱。 纨绔们做事随意,自由散漫,但一个个却都很在乎面子,谁也不会真的拉下来占王府的便宜,最多就是拿了东西然后附上一张欠条。 同样,好的方面也有。 比如说,蜀王府办事不管到哪儿都特别顺利。 一群高官显贵之后,不看僧面看佛面,纨绔们职务不高,可他们背后的家族却很少有人能惹得起。 今天到你这里办事不顺利,回头就在背地里给你使绊子,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人在官场、商场,谁能保证自己万事不求人? 这一日,李恪正在书房整理手边的资料,杜荷从外面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嬉皮笑脸往门框上一靠:“三郎,那几个混帐玩意儿又来了,在外面哭着喊着要见你,见不见?” 所谓混帐玩意儿,指的是那几家负责给修缮太极宫提供物料的大商人。 李元昌上次拿到钱之后转天就跑路了,留下老大一个烂摊子,商贾们既拿不到钱,又要不断向皇宫提供物料,很快就有些受不了了,见天跑来李恪这里哭诉。 见李恪没有说话,杜荷嘿嘿一阵怪笑,给他递了个明白的眼神:“行,我明白了,让他们再等一个月。” “等等。”就在杜荷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恪叫住了他:“还是让他们都进来吧,正好今天借机会把话跟他们都挑明了,省得这帮家伙乱说话,坏了咱们的名声。” “没问题,你说了算。” 杜荷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不过,要我说就是三郎你这人就是心软,这帮混帐玩意儿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门来。否则他们怎么不去汉王那里堵门,偏偏要来咱们这里。” “大家活的都不容易,体量一下吧。”李恪招招手,把杜荷叫进书房,打开墙角一个箱子:“来帮忙,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李恪口中所谓的‘东西’就是一幅五尺长短的画作,上面画着青龙坊重建之后的效果图,一幢幢两层高的小楼红墙碧瓦,空地上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树,再配以小桥流水,看上去颇为雅致。 “这是什么?”画挂到墙上,杜荷只看了一眼就迈不动腿了。 “青龙坊的效果图,我打算把青龙坊给推了重建,样式就按照这上面的来搞,怎么样,看上去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 杜荷眨巴着眼睛,不用说李恪都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看了,回头等青龙坊建好,给你们一个成本价。现在,去把那些商人都叫进来,没有他们,这青龙坊咱们建不起来。” “妥了,马上就去。” 话音方落,杜荷已经跑的不见了影子,速度堪比武林高手。 不多时,上次那几个商人点头哈腰的进来了,一个个谦卑的要命,腰弯的跟小龙虾似的,进屋之后人往地上一趴就不动了。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杜二郎,快,快把人都扶起来。” 李恪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语气沉重的说道:“都不容易啊,本王也没想到,我那王叔竟然会卷钱跑路,早知这样,当初本王说什么也不会跟他签那个契约。” “殿下仁义,吾等惭愧。”几个商人能说什么,明知道李恪口不对心,纯属说风凉话,也只能咬牙忍了,谁让他们当初所托非人呢。 在李恪与杜荷假模假式的搀扶下,商人们站了起来,一个个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羁傲不逊,老实的不像话,时不时还会偷眼打量李恪,欲言又止。 “都坐吧,来人,上茶。” 李恪不为己甚,好像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安排人端上茶水,这才缓缓开口:“几位,本王这段时间公务繁忙,简慢之处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不敢!”刚刚坐下的几个商人连忙又站起来,低着头道:“都是我等不识时务,才会招至今日之祸,只求殿下高抬贵手,救一救我等。” 李恪愣了片刻:“救?这话从何说起啊?” “殿下,我等,我等真的知道错了……” 发现李恪揣着明白装糊涂,商人们急了,苦着脸连连拱手。 “不是,你们等会儿。”李恪拦住众人,皱眉问道:“你们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因为修缮太极宫所用物料的事情,本王只能说‘我也无能为力’,毕竟钱已经给出去了,契约也都签了,本王总不能再去要一份钱出来吧!” “不,不是,我等的意思是,是……”说话的商人不时用眼睛看向当初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开苦着脸上前:“殿下,上次我等冒失,这次略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望殿下笑纳。” 李恪惊讶的目光中,中年人从袖中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数颗直径在一厘米左右的珠子,或粉、或红、或黄……,七种颜色虽然说不上有多纯正,但放在大唐绝对是一份难得的厚礼。 这帮家伙倒是舍得下本钱,这几颗珠子拿去外面价值绝对不会低于数千贯。 要知道,大唐可没有养殖珍珠的技术,这七色的珠子绝对是纯天然的。 中年人见李恪不语,有些心急,上前两步:“殿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好吧,算你们有心了。” 看在七颗珍珠的份上,李恪长叹一声,示意身边的人把珠子收下的同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倒是给本王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三万贯银钱都已经给出去了,不管我那个王叔是不是卷着那些钱跑路了,本王都没办法把这些钱补给你们。” “可是殿下……” “你们先等等,听我把话说完。”李恪打断急赤白脸的中年人,抬手指了指刚刚由杜荷配合自己挂好的效果图:“都去看看那个图吧,有什么想法,看完了再来跟本王聊聊。” 第一零九章 拉投资 李恪不是见钱眼开。 七颗珍珠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凡事讲究个心意,站在商贾的角度,搞来七颗品相如此之好的珍珠实属不易,这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商人们凑到墙上那幅效果图前面,初时还不觉得怎样,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每天十二个时辰热水专供?” “地热采暖,冬天不用在房间里烧碳炉?” “全砖混结构,南北通透,玻璃门窗……。” “天呐,怕是皇宫里面也没有这么方便的条件吧?” 看着商人们交头接耳,没出息的样子,李恪敲了敲桌子:“你们不用那么惊讶,这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再过十年,这样的房子就算白给你们,你们都不会去住。” “殿下说笑了,这样的房子,就算花上一千贯都是值得的,哪怕十年以后,这样的房子也值数百贯。”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你们来告诉本王,青龙坊的改造工程,你们想不想掺一手。” “想,当然想。”中年人说着,用力拉了一下身边的同伴。 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涎着脸异口同声:“殿下仁义,我等想参与。” “既然如此,修缮太极宫的钱你们就别惦记了,不管那边差多少钱,都从青龙坊改造工程里面给你们补上,如何?” “谢殿下成全。” 几个长安城数得着的大商户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就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李恪完全可以不搭理他们。 爱哪儿告哪儿告去呗。 反正他们当初是跟李元昌签的契约,与蜀王府没有半点干系。 可是李恪呢,非但不计前嫌,反而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不至于为了一个工程把老婆孩子都赔进去。 “都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本王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总不能看着你们家破人亡。” 李恪起身来到青龙坊改造后的效果图前,轻轻拍着上面的图样说道:“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本王一起做工程,青龙坊建好之后给你们一成的份子。另一个是自己包下一片地方,按照本王给你们的图纸施工,本王可以给你们提供材料,最后是赔是赚全看你们自己。” 用现代话说,李恪现在的状态就是准备全力进军房地产业,作为大唐皇子,他有足够的资金与人脉来进行这件事情。 至于那些商人的选择,李恪相信这些人只要不傻,就肯定不会选择自己独自承包。 事实也如他所料的一般,几个商人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与蜀王府共进退。 商人们没有官场上那么多的将就,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把自己跟三皇子撤上关系,傻子才选第二种呢。 至于李恪的败家子属性,那不是还有句老话,叫题内损失题外补么。 只要跟蜀王府扯上关系,以后难道还怕没钱赚么。 “我等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中年人眼神发亮,哪里还有之前如丧考妣的样子。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殿下这是在给我们机会,我们要是再不识抬举,那就不是人了。” “不错,相信你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或许这是你们人生中最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李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在给信徒洗脑的神棍,站在效果图前指东打西,拼命给那些商人描绘美好的未来。 商人们也被李恪的‘奇思妙想’惊呆了,一边感概长安传言不实,一边发自内心的对这位大唐三皇子感到钦佩。 样板间的概念,期房的概念……。 随着李恪一个个概念抛出,商人们开始还能插上一两句话,到后来除了点头就剩不下什么了。 等到后来一体式装修,一站式服务出台,商人们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第一次,他们发现原来赚钱这么容易。 哪怕明知道李恪这是在借鸡生蛋,可心内却怎么也反感不起来,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那绘声绘色的描绘中,美好的生活在眼前一一展现。 在外面劳累了一天,回家之后打开水管就有热水流出,舒舒服服的泡上一个热水澡的同时,还可以享受到最专业的技师按摩。 洗完澡,坐在轩敞的书房当中,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撩人的月色。 安全方面,这里有最专业的保全队伍,清一色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都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吃食方面,大冬天可以吃到夏天才有的绿菜,新鲜的菠菱菜,茭白,虹豆……。 穿衣方面,这里有十二时辰的换洗服务,只要拉动绳环,立刻就会有服务人员上门将衣物取走,并在第二天需要的时候送上门来。 想出门,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马车可供选择,必要的时候还有专业的护卫随行。 至于砖混房屋的结实程度,这一点完全不用你担心,除非有人拉来投石机,否则就算是床弩也无法将屋子弄塌。 冬天再也不用为中炭毒而担心,也不用为了鼻孔中永远弄不干净的黑灰而烦恼,地暧可以保证房间中每间屋子都恒定在同一个温度。 当然,享受便利的同时,付出一定的金钱是必须的,可是与享受到的服务相比,这一点点付出并不算什么。 每月不过一贯钱而已,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肯定不会在乎一贯钱。 更何况,按照正常情况雇佣护卫、丫鬟、仆役的费用远不止一贯钱这么简单。 划算,真是太划算了。 如果不是知道一切都还没开始,几个商人甚至想要现在就买上一套住进去。 李恪叨叨了半天,到最后也觉得累了,索性摆摆手说道:“新的青龙坊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情况,更具体的你们回头也可以商量汇报上来,如果我不在可以跟卢照邻说,蜀王府的基建工程现在全部由他负责。” “小人明白。”中年商人龇牙咧嘴想了半天,最后苦笑着说道:“不过,我等并不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殿下您已经把所有能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 第一一零章 皇宫密谈 按照李恪的想法,卢照邻其实是管理书坊的最佳人选。 身为卢家人,又是王府官员,多好的沟通桥梁,以后书坊做大做强开遍整个大唐,说不定还能给他弄个出版署署长当当。 遗憾的是卢照邻却并不想在接手书坊,为此甚至还跟他三叔卢长青吵了一架,为了躲避卢承庆,更是直接躲到河道清淤现场去了。 李恪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与卢照邻一番长谈之后,事情不了了之,小卢同学以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反正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有经验了,临阵换将难免还要再继续培训一段时间。 …… 皇宫大内,关于李恪的近况每天都给人汇报给李世民,不管是印书坊还是禁闭室的事情,事无巨细。 甚至李恪会见那些商人,与商人所谈的一切,也都在当天夜里摆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坐在窗明几净的御书房,伟大的皇帝陛下漫无目的的翻看着下面人汇报上来的材料,最后把材料往桌上一丢,平静的吩咐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报上来了,老三再怎么说也是亲王,不可让他失了进取之心。” “是,陛下!”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随后再次安静下来。 李世民虽然可以称得上千古一帝,但防人之心却不比历史上任何一任皇帝差,朝庭重臣,皇室重要人物,谁家都不缺少隶属于暗卫的眼线。 好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除非有谋反的打算与安排,埋伏好的眼线才会将他们的消息传递出来,其它大部分时间这些眼线都是无害的。 当然,像李恪这种身份的皇子属于极端危险人物,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属于必须汇报范畴,除非李世民有特殊交待,否则就算他一天吃了几口饭,上了几趟茅厕都必须记录在案。 正在逗弄刚满两周岁的李治的长孙皇后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对李世民说道:“二郎,这样做……会不会吓到小恪?” “不会,那小子心大的很。”李世民弯腰将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的李治抱起来,嗤声说道:“朕甚至怀疑,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的跳起来。” 长孙皇后瞪大的眼睛:“二郎的意思是,小恪有不臣之心?” “不,朕的意思是,那小子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用他的话说,就是彻底放飞自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在说李恪有心谋反还是说他有心谋反? 长孙皇后并不缺少智慧,很快就想通了李世民想要做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换了称呼:“陛下,难道就不怕重演当年旧事么,小恪在妾身看来,与陛下当年何其想象,假以时日只怕承乾、青雀两个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不是长孙皇后与李世民从小一同长大,感情甚笃,仅凭她这句话就足以被打入冷宫。 李世民却在此时摇了摇头:“观音婢,朕就是觉得承乾与青雀不是三郎的对手,才故意如此安排,朕希望在朕活着的时候把一切都置于掌控之中,而不是等朕老了,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长孙皇后渐渐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犹豫道:“这,对于小恪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观音婢,你可记得一句佛门禅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三郎便是如此,若在他心中尚有兄弟之情,那么朕就算对他再放纵也不会有兄弟相残的一幕发生,若在他心中没有兄弟之情,朕也不会太过难为他,最多就是把他打发的远远的,让他永远无法再回到长安。” 说到这里,李世民不再继续。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表示理了解:“既然如此,就依陛下。只是,妾身真的不想看到承乾、小恪、青雀他们……唉。” 李世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放心吧,朕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三郎那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格难道你还能不清楚么。” “噗嗤……”长孙皇后一声轻笑打破了御书房中凝重的气氛:“二郎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小恪那孩子天生就是一副惫懒的性子,你若是真把权柄交给他,怕是当天他就‘病’了。” 李世民亦苦笑:“谁说不是呢,朕前段时间特地让他与知节家的女儿认了干亲,本以为他会借机与知节攀些交情,结果这小子倒好,直接躲在家里不出来了,着实让人脑火。” 长孙皇后微微一愣,李恪认干亲的事情她知道,但具体的原因却是第一次听李世民说。 认真想想,有这样的老子,何愁李小三将来不被逼着造反。 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了。 关于如此教导子女的问题,自己只能提些建议,具体如何操作还要看皇帝如何打算。 毕竟这是在为帝国选则继承人,如果李恪真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崛起,有李世民在背后操控,总好过将来有一天承乾压不住他的时候,再度上演兄弟相残的一幕。 李承乾也好,李泰也罢,如果他们真不适合做帝国的继承人,那就安安心心的做太平王爷好了。 长孙皇后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说背地里下手搞死李恪,这样的念头才刚刚生起,就被她压了下去。 李恪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否则朝中必有大乱。 …… 蜀王府,李恪没来由的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奇怪,这到底是谁在念叨小太爷呢。” 嘀咕了一句,李恪对站在身后的海胖子说道:“前几天我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奴才正在办。”海胖子笑的很是苦涩,口中吱吱唔唔:“不过,您能不能再宽限奴才几日,数千头猪崽真不是三五天能收齐的。” 第一一一章 ?李恪请客(上) 守着李恪这样的主子,海胖子随时都在崩溃边缘垂死挣扎。 别人家的主子不管做什么至少会有规律可循,当下人的只要掌握了这一规律,日子就可以过的十分轻松。 可自家主子却随时随地都有放飞自我的可能,想法天马行空,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人类的心里底限。 本以为烧玻璃、烧水泥这此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这位小祖宗竟然真的要养猪! 那可是猪啊! 一天到晚哼哼唧唧,全身散发着臭味的家伙除了低贱的奴隶人,谁会吃这种东西。 以前听李恪说要用黑糖来养猪,海胖子只当是个笑话,事后证明也的确是个笑话,只是用来欺骗王家的借口。 可是,海胖子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数日之前,梦想突然照进了现实。 李恪真的要养猪了,而且数量还不少,五千头! 李恪才不管海胖子是怎么想的,淡然伸出一根手指:“十天,最多十天,我要看到五千头猪仔。” 海胖子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李恪见状皱了皱眉:“怎么,还有困难?” “不,不是。”海胖子摇摇头,鼓起勇气:“殿下,您有所不知,自从咱们府上收猪崽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现在长安城都,都在笑话您,还有许多好事之人,给您起了绰号,叫,叫什么,猪,猪王爷。” 说完这些,海胖子认命般的往地上一跪,就等着李恪勃然大怒之后把自己乱棍打出。 结果没想到,等了半天头顶那位也没有反应,抬头看看,发现李恪正满脸玩味的笑容盯着自己。 如此反常的表现把海胖子下了一跳,向前膝行数步,抓着李恪衣袍下罢,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殿下,您,您要是生气就,就打奴才一顿出气,可不敢气坏了身子啊。” 李恪把海胖子踹到一边:“滚犊子,狗一样的东西,哭丧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生气了。” 海胖子被踹了个屁股墩,无语的看向李恪。 这都开始打人毁物了,这还没生气呢! 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海胖子再次抱上李恪的大腿:“殿下,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办事不利,您……。” “闭嘴,给本王站起来。” 李恪被这个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家伙弄的实在没有招了,扯着他的衣领把海胖子拉起来,黑着脸道:“现在,给你五个呼吸的时间控制好情绪,否则马上给老子滚蛋。” “殿下,您真没生气?” “本来没生气,不过,现在很生气。”李恪瞪了海胖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瞅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一个绰号么,本王从出生到现在绰号还少了,要是每一次都生气,现在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啊! 海胖子深深为自己的多嘴而感到愧疚,低着头呐呐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应该尽量劝阻李恪打消养猪的念头,另一方面又觉得十分不忿,自家王爷想养猪碍着谁的事儿了,凭什么给自家王爷起绰号。 另一方面,海胖子依旧觉得李恪的反应有些不大正常。 以他对这位皇子的了解,在得知自己被人起了如此不堪的绰号以后,李恪绝对不会如此淡定,出现这样的一幕,肯定是他另有打算才对。 果然,还没等他想明白呢,李恪开口了,脸上满是恶趣味:“海胖子,交给你一个任务,回头派人去各家通知一声,就说本王三日之后要宴客,地点就在蜀王府。另外,明天给本王买十头猪回来。” “啥?”海胖子的脸当时就绿了:“殿下,您,您该不会是……。” “嘘!”李恪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对着海胖子摆了摆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去吧。” 买猪加上宴客,海胖子要是再想不明白李恪要做什么,他就可以去死了。 可想明白又能如何呢? 李恪这明显就是破罐子破摔,把长安所有勋贵子弟往死里整。 他一个小小的王府管事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拦肯定是拦不住的,把李恪的打算说出去也不可能,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出卖谁也不能出卖他啊。 唉,估计三天之后自己会被暴怒的长安城纨绔们打死吧! 幽怨的看了李恪一眼,海胖子耷拉着脑袋出去了,长安勋贵那么多,光请柬就够他写大半个晚上,抓紧时间吧。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正午,蜀王府热闹非常,但凡是长安城数得着的纨绔尽数应邀而来,整个蜀王府还没有动工的后宅到处都是纨绔们鬼狐狼嚎的声音。 长孙冲、程处默、尉迟宝林、杜荷、房遗直周旋于众纨绔中间,他们在王府之中有职司,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李恪招待不周的地方就要由他们出面。 “哎,我说处默,李三郎今天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不晌不夜的请什么客啊?” “就是就是,哥哥我都琢磨好几天了,按说我们段家跟蜀王府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他没必要请我吧,说实话,我长这么大一共才见过三皇子两次。” 程处默被问的烦了,大声嚷嚷道:“就你们废话多,请你们吃饭还不高兴?我告诉你们,今天屁事儿没有,就是单纯的吃饭。” 单纯吃饭?谁信啊? 众纨绔纷纷撇嘴,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涌进一队皇宫禁卫,接着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从院外走了进来。 纨绔们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见礼:“臣等参见太子!” “诸位兄弟不必如此,今日孤也是客人,没有身份高低贵贱之说。” 皇室刻板的教育让李承乾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贵不可言的气质,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今日大家身份平等,不分高低,可纨绔们却依旧不敢太过放肆,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在院中气氛有些尴尬,一众人等或多或少觉得有些别扭的时候,李恪出现了。 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些许的黑灰,但也正因如此,才使他平添了许多平易近人的气质。 第一一二章 ?李恪请客(下) “三弟为何如此狼狈,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李恪狼狈的样子,李承乾发自内心的问道,略带着不满的目光扫过跟在后面的海胖子。 “跟他没关系。”李恪不顾自己满身油污,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揽住李承乾与李泰,笑呵呵的说道:“倒是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老头子想开了?” 老头子,放眼整个大唐除了李恪没人敢用如此亲切的称呼来代替陛下二字。 李承乾瞪了李恪一眼,想说什么,却被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打败,摇摇头道:“我和青雀就是过来给你撑场面的,蜀王宴客,总不能连个拿得出手的客人都没有,那些纨绔子还配不上这么大的场面。” “不过是吃顿饭而已,用不着如此上纲上线吧?” 李恪耸耸肩膀,觉得老头子有些过于在乎所谓的‘脸面’了,吃个饭而已,难道还要论资排辈? 真要这样的话,老头子宴客的时候,那些大唐武疯子在席间大打出手又怎么解释。 李承乾知道他并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索性岔开话题:“你小子有什么不满尽管找父皇去说,我跟青雀今天只带了嘴来,希望你蜀王府的厨子能让我们满意。” 说到吃,李恪立刻来了精神:“那肯定啊,今天的菜色我保证在场的人除了我之外,绝对没人吃过。” 再没第二个人吃过? 该不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吧? 熟悉李恪的李承乾与李泰齐齐变了脸色,隐隐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偏偏李恪把他俩送到主位之后立刻去了别处,根本不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纨绔们见李恪已经完成了接待的工作,有胆子大的在下面喊道:“李三郎,今天把我们都叫来,到底要干啥,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吧?” 李恪微微一笑,从容面对:“对,就是吃饭,小爷这几天发现了一点好吃的东西,所以特地把诸位兄弟都叫来共享美食!” 一句共享美食,在场的一部分人变了脸色。 都是长安城有数的顽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李恪‘肥猪王爷’的绰号,两下一联系,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尼玛是想拉着大家伙儿一块儿下水啊! 想通了其中关窍,有人便想要偷偷离开,奈何李恪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把手一挥:“来人,摆宴!” 一张张五尺直径的圆桌被王府亲卫抬了进来,带有靠背的椅子按照一桌十人的数量摆好。 大唐采用的是分餐制,就算是李世民请客吃饭,那也是一人一桌,最多两人一桌。 偏生李恪别出心裁,弄了个十人围坐的巨大圆桌,弄的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非但如此,圆桌摆好,众人入坐之后,上来的菜肴同样让众人大开眼界。 红烧肉、糖醋排骨、酱猪蹄、红焖肘子、拌猪耳……,各式菜品全都是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众人明知桌上摆的全都是猪肉,可架不住它香啊。 光闻着那味道,口水就忍不住的往外流。 尤其是程处默跟尉迟宝林两个憨憨,原本两人就不怎么对付,此时刚刚摆上桌的猪肉就成了两人斗气的目标。 为了展示自己能人所不能,各自夹了一块红烧肉,彼此瞪着眼睛塞进嘴里。 下一刻,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嘴巴死命的动着,手中筷子又再次向红烧肉伸了过去。 一块,两块……。 很快,同桌的其他人看出不对来了,段志玄家的段瓒试着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才刚刚嚼了两下,眼睛就是一亮,第二筷子又伸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很快,纨绔们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开始将筷子伸向其它菜品。 说起来话长,可纨绔们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从程处默与尉迟宝林斗气开始到众人运筷如飞总共不到十个呼吸。 猪肉上不了大台面? 猪肉是下等人的吃食? 猪肉太脏? 顾不上了! 一盘水煮白肉刚刚上来,一双筷子就伸了过来,一根在下一根在上,夹住肉片随手那么一卷,对面不知是谁也把筷子伸了过来,同样的动作被重复一次,盘子就空了。 上菜的王府亲卫才刚刚转身没走出两步,腰带就被抓住,接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个菜,再来一盘!” 亲卫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人都懵了。 刚刚那是啥菜来着? 好歹你也给我留点盘底,让我知道那是什么吧?! 同样的一幕在各桌不断上演,一群大唐最顶级的纨绔吃的连后世的乞丐都不如,有两桌甚至为了一盘红焖肘子大打出手。 那些往日里斯文的连房子着火都不会快走一步的文官子弟也都连连爆出粗口,一脚一脚不断踹着那些上菜速度不够快的亲卫。 乱了,全都乱了。 李恪也没想到一顿用来戏弄众纨绔的全猪宴会演变成全武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纨绔们醉了之后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一个个袒胸露乳,豪情万丈。 角力者有之,互殴者有之,边上还有跟着起哄写赞文的,吟诗作赋的,扶着墙吐啊吐回来接着吃的。 以前看老头子摆宴,朝中那些杀坯老货们大打出手还觉着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请客依旧免不了这样的结果。 “哥,这,这个要怎么弄?” 眼瞅着院中几个纨绔已经从亲卫那里抢来横刀叮叮当当打起来了,李恪急赤白脸向李承乾征求意见。 李承乾也是脸色煞白:“吃个饭而已,至于么,这要是闹出人命,咱们哥儿仨怕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李恪急的跳脚,急吼吼道:“是,这个我知道,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再不把他们拉开,可真要出人命了。” “我不知道,要不,让你的亲卫全部进来把他们隔开。” 李承乾不大确定这样会不会伤人,李恪同样不敢这样做,满院的酒蒙子鬼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怪事。 第一一三章 ?你家的厨子不错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李家三兄弟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救星从天而降。 只见一条壮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恪宴客的院子门口,一拳一个酒蒙子,一脚一个嗷嗷怪,三下五除二清出好大一片地方不说,还用地图炮轰了一次。 “不急气的玩意儿,学了几手三脚猫的把式就跑出来丢人现眼,还不给老夫滚开!” 谁啊这是,跑来这里装犊子?! 酒劲上涌的纨绔们被搅了兴致,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可当他们看清来人是谁后,瞬间全都怂了。 秦琼,秦叔宝! 大唐皇帝李世民身边数一数二的狠人。 平时不怎么露面,露面必然是跟着皇帝出来的。 李家三兄弟看到秦琼出现也有些意外,顾不得其它连忙起身离坐迎了上去。 秦琼不是程咬金那种喜欢擅闯别人家的二货,他能不经通报来到这里,必然是经过某人授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家三兄弟才刚刚走到小院门口,李世民已经在房玄龄、长孙无忌、程咬金、李靖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院子。 “儿臣(臣等)参见父皇(陛下)!” “免礼。”身着便服的李世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李承乾、李恪、李泰三人身上打量一翻,指着四周道:“如此热闹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朕一声!” 李承乾向左右看了看,李恪正在低头数蚂蚁,李泰正在抬头看天。 没招,硬着头皮上吧。 “回父皇,这些都是孩儿们玩闹之举,不敢因此耽搁父皇公务。”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带着几个老货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指了指道:“这些菜品看上去倒是不错,三郎,这些又是你的杰作吧?” 李恪连忙凑上去,涎着脸:“父皇神目如炬,洞若观火,烛照千里,儿臣谢父皇夸奖!” he……tui! 马屁精! 院中众人白眼乱翻,发自肺腑的对李恪表示了鄙夷。 唯有李承乾和李泰,望着老头子与李恪那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他们也想学李恪的样子,只可惜,做不到。 如果他们敢用这种态度跟老头子说话,估计不用等到明天天亮,弹劾奏章就能堆满老头子的桌子。 至于说李恪为什么不怕。 这败家玩意儿早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御史们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弹劾他,接下来就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从正月到腊月全都围着他转就行。 说话的工夫,李世民已经在院中转了一圈,最后站到正前方的主位那里,指着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那一桌菜:“正好这桌没怎么动过,众卿,与朕一同品尝一下如何。” 啥? 李承乾大惊,想都没想连忙上前提醒:“父皇不可,这些都是猪肉做的!” 这个笨蛋。 李恪想拉李承乾,结果没拉住,痛苦的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 老头子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不认识猪肉,用你来多嘴。 再说,就算老头子真不认识,可这些菜纨绔们都吃了,老头子如果因为知道是猪肉而不吃,岂不是让人寒心。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是肯定收不回来了,只能想办法挽回。 死死拉住李承乾示意他闭嘴,李恪笑着对李世民以及其它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的老货们说道:“呃,父皇,诸位叔伯,太子哥哥的意思是猪肉油脂比较大,凉了之后比较影响口感,还是吩咐后厨重新做上一桌比较好。” 李世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深深看了李恪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也罢,那就再摆一桌,众卿都愣着干什么,来来来,入席。”招呼着长孙无忌、房玄龄、秦琼、李靖等人,李世民感概道:“老三这小子,干正事不行,可要说整这些歪门邪道,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众人能说什么,皇帝都亲自邀请了,坐呗。 至于李承乾的失言,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再说李恪不是都替他把话圆回来了么。 老货们坐了,院子里那些纨绔们见没人搭理他们,彼此对视几眼,纷纷夹着尾巴溜之大吉,就连李承乾和李泰也都使出了尿遁大法逃之夭夭,只留下李恪可怜巴巴的站在桌边。 没办法,谁让他是地主呢,别人都能逃,可他不行。 新的菜品很快便上来了,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程咬金甚至还很不客气的亲自带人去酒窖搬来七八坛蒸酒和葡萄酿。 李世民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动手,夹起一块红焖肘子放入口中,双眼微微眯起一副享受的表情。 “不错,好一手易牙的本事,能把腥臭无比的猪肉做出如此美味,当赏!” “唔,好吃,原来猪肉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小子,这个菜叫什么名堂?”程咬金嘴里塞满了红烧肉,晶莹的油脂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往外流着。 “呃……,这个叫红烧肉!” “好,那个谁,让厨子把这个红烧肉做一盆送上来。” 一,一盆? 海胖子都傻了,最后还是李恪摆摆手,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下去通知。 此时,圆桌上文臣武将已经将菜分成了两个部分,搞起了楚河汉界。 文官们喜欢吃法斯文一点的菜,尤其是那个凉拌猪耳朵,既清淡又有嚼劲,再抿上一口葡萄酿,美滋滋。 武将们则对酱猪蹄和红烧肉感兴趣,一口下去满嘴流油,美滴很! 伟大的皇帝陛下则是左右开弓,酒至半酣,指着李恪道:“三郎,你家的厨子不错,回头都送宫里去吧。” 啥玩意儿? 把厨子都送宫里? 李恪都尼玛傻了,以前只听说什么东西好吃,好看,好玩儿,皇帝陛下大手一挥:都送宫里去吧。 结果自家老头子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把你家厨子都送宫里去吧! 李恪倒是不心疼那几个厨子,关键是,厨子都送宫里去了,自己吃什么啊?! 总不能吃生的吧? 第一一四章 ?一肚子坏水的李恪 不满不归不满,可小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大唐都是老头子的,跟你要几个厨子跟几口锅你敢不答应? 至于厨子的想法……,谁会在乎。 “父皇放心,不就是几个厨子么,晚些儿臣就把他们全都送进宫里。”满足了老头子各种合理、不合理要求的同时,李恪涎着脸继续赖在桌边不走,左手还伸出三根手指在只有李世民能看到的地方不断搓弄着。 啥意思? 老李同志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李恪这个动作好像是要好处的意思。 就很无奈! 李世民毫不怀疑,以李恪的脸皮厚度,自己如果继续假装不知道,这小子肯定会当着众人的面主动讨赏。 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主动开口:“不错,孝心可嘉,看在你这段时间表现还算可以的份上,说说吧,想要点什么赏赐?” 这就打赏了? 长孙无忌、房玄龄相顾无言,这三皇子也太受宠了吧,长此以往陛下难道就不怕此子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心里这样想着,可话却不能这样说,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李恪。 李恪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嘿嘿一笑,搓着手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嘿嘿,儿臣谢父皇赏赐。” 李世民摆摆手:“先别急着谢,说说你要什么,朕还没答应一定给你呢。” “邠州!儿臣想要邠州。” 邠州,从地理位置上讲,位于咸阳城北两百四十里,距离长安三百里,常有‘两山五沟三分田’之说,是京畿地区有数的贫困州,既不是交通要道,也没特产,乃大唐十大紧州之一。 所谓紧,就是紧张的意思,用现代话说就是犯罪率最高的州府。 除了正在大吃大喝的程咬金,其余人等都将目光投向李恪,有些搞不清楚他的目的。 李世民更是眉头紧皱:“你要邠州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李恪的答案。 在他们看来,李恪讨要邠州纯粹是自讨苦吃,名义上与他比较亲近的秦琼甚至还好言提醒:“三皇子,邠州那地方乱的很,民风彪悍不说,山中还尽是贼寇,拿在手中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李恪知道秦琼是好意,礼貌的点头致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也没啥太多的想法,就是觉得邠州不是穷么,正好可以用来败家!” 噗……。 “败家?!”李世民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败家?”在场的众老货更是集体蒙圈。 “对啊,就是败家!” 李恪重重叹了口气:“父皇,诸位叔伯,你们都知道,我是咱们大唐有名的败家子,一段时间不败家就浑身不舒服,这抓心挠肝的,就像身上爬满了跳蚤一样。 可是这段时间不管我想什么样的办法来败家,手里的钱却越败越多,越败越多,这让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 开始的时候,我想买黑糖来喂猪,结果,突然之间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我,眨眼间黑糖变白糖,一个月时间我赚了几十万贯! 后来我就想,既然黑糖喂猪这事儿不行了,那就烧琉璃呗,这个比较费钱。 结果倒好,烧出一堆玻璃和水泥,哎呦现在卖的,那是供不应求啊,这才一个来月,又有十来万贯的进帐。 您老几位就说说,遇到这样的事儿,你们气不气!” 气不气? 老子们都快气死了好吧! 你赚的那些钱里就有老子们贡献的一份好吧! 你特么花不完,你倒是还给我们啊! 听了李恪的一番吐槽,连神经大条的程咬金都觉得心里堵得慌,筷子一丢不吃了。 这逼让你装的,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李世民都露出了担心神情,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小子该不会被暴走的老货们直接打死吧。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一个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也挺骄傲的。 满朝文武大几百人全都在说朕的三儿子是败家子,各种看不顺眼。 可朕的三儿子命好啊,每次败家都能大赚一笔,你们这些家伙儿子倒是争气,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要名声有名声,要气质有气质,可就是赚不来钱。 哎,就问你们气不气。 小院中气氛有些尴尬,可李恪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依旧滔滔不绝:“所以啊,我这几天冥思苦想,常常夜不能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跟我爹要一个最穷、最乱的州府,这样我的钱就能败出去了。” 好吧! 只要你喜欢就好! 老货们彻底失去了跟李恪讨论如何治理地方的想法。 唯有程咬金对他挑起大拇指:“好小子,有志气,老程支持你。” “多谢程叔。”李恪对老程拱了拱手,信心十足:“这次只要父皇能把邠州赏赐给我,我肯定能把手里的钱全部败光,等我把钱全都败家那一天,定会与程叔您共谋一醉。” “好,哈哈哈……,老程等着那一天!” 有了这样的豪言壮语,李世民能说什么,不过是最穷困的一个州而已,要钱没钱,要特产没特产不说,还漫山遍野都是山匪,这样的破地方赏了也就赏了。 当下,连商量都不用,反正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个中枢大佬都在,李世民直接将邠州赐给了李恪做为除了蜀中之外的另一块封地。 至于诏书,回头再拟定都行。 不过因为有李恪这一档子事儿,几个老货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一个两个各自找借口起身告辞。 李世民见天色已晚,也没有在李恪这里久留,与众人一起出门,坐上马车回了皇宫。 望着一群老家伙远去的马车,李恪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若有深意的笑。 这笑容看的海胖子浑身发毛,下意识的问道:“殿下,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李恪摇了摇头,转身进门的时候,淡淡丢下一句:“只不过,那帮子纨绔今天晚上回去要倒霉了。” 第一一五章 ?肉票(上) 如李恪所料,长孙冲、程处默等一众纨绔当天夜里全部被家里老头子海扁一顿。 不为别的,就是出气。 李恪这家伙太气人了,碍于李世民的面子,老货们又不能动手,所以只能回去拿自己家崽儿撒气。 坏么? 的确是挺坏的,或者应该说损透了。 纨绔们被揍的哭爹喊娘,李恪却踏上了去往邠州的路。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只看到了邠州的破败与贫困,却不知邠州的地下埋藏着数之不尽的宝藏。 石炭,也就是煤,是邠州最大的特产,其它还有制备硫酸能用到的硫铁矿,砖瓦用的粘土,建筑用的沙石等等。 总体来说,邠州并不适合发展农业,而大唐的工业基础又几乎等于没有,所以才造成了邠州的贫困。 坐在马车上,李恪盘算着如何在邠州打开局面,他本人肯定不可能在邠州长住,府中那几个纨绔又不适合安排到这边。 “老天爷,赐给我几个能用的人手吧!”想了整整两天,李恪仰天发出一阵悲鸣。 没办法,人手不管怎么分配都不够用,能让他满意的人选不是已经受到了重用,就是分属别人的手下,他总不能跑去把人直接抢过来。 “咔嚓……,轰隆……” 就在李恪感叹的同时,前路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接着便听到刘全咋咋呼呼的吼声:“什么人,出来!” “哈哈……” 回答刘全的是一阵狂笑,接着路边的山坡上涌出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喽啰,有人手中拿着锄头,有人手中拿着钉耙。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一身短打扮,骑着一头瘦骨嶙峋的驴子,手里提着一柄无鞘的横刀。 壮汉站在李恪的马车前面,对马车后面的十名护卫视而不见,大咧咧的把刀一举:“车里的狗大户听好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牙蹦半个不字,嘿嘿,送你去见你五大伯!” 噗……。 哪里来的强盗,竟然如此不开眼,打劫劫到自己头上来了。 马车里的李恪哭笑不得,外面的刘全气的浑身颤抖。 打劫你特么也专业点啊,凭着一把刀,十来把农具,三十几根棍子就想抢劫一位国朝皇子,活拧巴了? 刘全这次带出来的护卫全是军中好手,几十个拿着锄头、棍棒的强盗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正准备下车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肩膀被李恪从后面按住。 “等等!” “殿下?” “稍安勿躁,我来会会他们。” 安抚好跃跃欲试的护卫,李恪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朝对面的壮汉拱了拱手:“对面的好汉,可否报个字号!”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雏儿。”看清了李恪的模样,壮汉再次发出一阵怪笑,用嘲讽的语气调侃:“想知道老子的名号,成啊,钱留下,自己进城打听去。” 刘全听的忍无可忍,自己身后站的可是堂堂的皇子,怎能被一个山野强盗如此羞辱:“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莫非是觉得大唐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在这麻亭县,老子们就是王法。”壮汉把嘴一撇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在,老子再问你一次,要钱还是要命!” 李恪再次按住想要开口的刘全,对他摇了摇头。 等他再次面对壮汉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好汉这话问的,那肯定是要命啊。不过,我这次去邠州是投亲的,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钱,不知这位好汉能否行个方便。” “没带那么多钱?你当老子是傻子吗,没有钱你能雇这么多的护卫?没有钱你能坐马车?” “好汉,护卫和马车是我雇的不假,可这钱却是要到地头才能结算。” 李恪的解释倒也算是合理,毕竟先给了钱,护卫们很有可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丢下雇主直接逃走,而后给钱的话,护卫们在逃走之前就需要考虑一下。 只是,壮汉显然不想白走这一趟,把手里的横刀一挥:“老子不信!你们这些个读书人满肚子的坏水,别想用花言巧语来骗老子。”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没钱就是没钱,你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杀了,最多也就是弄两匹马和一辆车回去,完全就是得不偿失嘛。” 李恪靠在车厢上,条理分明的给壮汉分析厉害关系:“而且我也不想瞒你,我家在邠州也算是有些势力,若是我死了,家里肯定会报复,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壮汉眼一瞪:“你敢威胁老子?!” “我是在实话实说。” 李恪看了一眼四周:“看你手下这些人的情况,我猜你们在山里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才对,若是再被大军围剿,你觉得他们还有活路么?” 壮汉的手下面面相觑,许多人露出犹豫之色,但慑于壮汉在场又不好多说什么。 李恪又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位好汉,我看你也是个重义气的,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初你带着他们上山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他们活的更好,还是准备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我……” “你不用说出来,看他们拿着如此简陋的武器就敢跟你下山,我能肯定,你在他们心中有很高的地位。” “你……” “你闭嘴,听我把话说完。”李恪第二次打断壮汉,豪迈的挥了挥手:“所谓相见就是有缘,今日你把我拦下来,估计拿不着钱心里也不会甘心。这样,你说个数目来听听,若是不过份,本公子就当交个朋友。” 李恪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的身份,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壮汉哪里还有之前的气势,咬牙吱唔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一百贯,少于一百贯,你们谁也别想过去。” 一百贯? 听到这个数字,就连刘全都不禁咧了咧嘴。 李恪更是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盯着那壮汉看了看,最后摇头说道:“一百贯太少,我给你一千贯,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一一六章 ?肉票(下) “一,一千贯?!”壮汉瞬间绷不住了,手一抖,刀直接掉到地上。 四周那些喽啰也都懵了,纷纷窃窃私语。 “一,一千贯是多少钱?” “知,知不知道啊!” “一千贯能装好几十辆大车吧?!” “天啊,一千贯,有这些钱,咱们还抢个屁啊,一家分上几贯散伙了算逑。” “对啊,散伙了算逑,有一千贯谁还干这杀头的买卖!” 不能说这些人鼠目寸光,事实上说他们是山匪,不如说他们就是一伙有组织的农民。 在大唐这个还处在以物易物的时代,农民虽然不是最苦的,却也处在社会最底层,钱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概念,许多家庭从年头到年尾,可能连几十文钱都存不下来,一千贯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跟天文数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到这样的情景,别说李恪,就连刘全都气不起来了。 这就是挣扎求生的农民,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走出家门,靠山吃山。 杀光了他们,好像并不能展示自己的威风,只能表示朝庭的无能。 壮汉就这样被李恪和刘全及十个护卫盯着,脸上有些持不住,弯腰捡起地上的刀:“你,你骗人,你刚刚还说身上没钱。” “我身上的确是没钱,但是我家里有啊。” 李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这样,等下你放我一个手下回去取钱,我们剩下的人跟你上山当肉票,三天之内若是钱没有拿来,你就撕票,怎么样?” 壮汉就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李恪这也太配合了,连威胁的话都还没说几句,对方就怂了,甚至还主动提高赎金。 摇摇头,壮汉道:“不怎么样,我觉得你有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们都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再说我都答应给你做肉票了,你还担心什么!” 壮汉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蹊跷,可想到那一千贯的赎金,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李恪说的去做:“好,那你派人回去报信吧,其他人跟我们上山。” 本以为事情就可以这样尘埃落定,结果没想到,李恪又不干了。 “上山……你不会是让我跟你们走上去吧?” 壮汉一脸蒙圈:“不然呢?!” “当然是你找人抬着我上去,本公子可是花了一千贯呢,所谓来者是客,你总不能让客人花了钱还要走路上山吧?” 这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哦,壮汉摸摸头,与身边的几个喽啰对视一眼。 “少当家,俺觉得这位公子说的对,来着是客嘛。” “俺就觉得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万一人家不满意了,到时候只给五百贯怎么办?” “抬就抬呗,看他一个小年轻也没多少份量,大不了兄弟轮换着来,总能把他给抬上山去。” 喽啰们七嘴八舌的建议很快说服了壮汉,重重一点头:“成,我答应了,不过,只能抬你一个。” “一言为定!”李恪露出大大的笑脸,回头对刘全说道:“全儿啊,你一个人把马车赶回去吧,通知处默和宝林,让他们带足了银钱来接我。哦对了,要是我爹娘问起来,你就说公子我深入基层,体察民情去了。” 见了鬼的深入基层、体察民情。 刘全急的都快要跳起来了,自己可是李恪的贴身护卫,怎么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抽身走人,皇帝陛下知道还不得摘了自己的脑袋。 “公子,小人不走!” “滚蛋,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怎么那么多事,有这位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恪话说了一半,想起还不知道壮汉的名字,转头向他问道。 壮汉挺胸抬头:“我姓王,叫王贲,我爹说王贲是秦朝的大将军,我也要像他一样。” “好,有志气!”李恪很不习外的王贲的胸口打了一拳,然后又对刘全说道:“听到了吧,我有王贲保护,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只管回去报信就好。” 刘全:“……” 王贲:“……” 这是要闹哪样啊,怎么这个肉票看上去比自己这个山匪还要兴奋呢。 不过想到那一千贯钱,王贲又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拍着胸口道对刘全说道:“你放心回去取钱吧,三天之内你家公子少了一根汗毛,我王贲把脑袋摘了给你当夜壶。” 刘全知道自己无力改变李恪的决定,气的当场把拉车的马解了下来,也不用马鞍,就那么直接跳了上去,飞马而走。 目送刘全顺着官道离开,李恪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此时,喽啰们已经用好了一个小小的软兜,两根手臂粗细的树干中间是用藤蔓编织而成的兜兜,很精致也很结实。 李恪坐上去试了试,感觉还不错,于是把手一挥:“留下两个认识路的人在这等着,其他人,出发!” 一行数十人就这样顺着山路拐进了大山,一路上,李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兴致来时还会讲一段隋唐演义。 不管是抬软兜的还是走路的,喽啰们哪听过这个,个个听的是聚精会神,就连少寨主王贲也不知不觉放下了戒备之心,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西府赵王李元霸,天宝大将宇文成都,兵马元帅秦叔宝,混世魔王程咬金…… 一个个人物在李恪口中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别说是王贲等没见过真人的,就连那些见过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的护卫们也都是瞠目结舌,恨不能早生二十年,与那些英武的将军们并肩而战。 一路走,一路讲,平时需要休息数次的山路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走了过来,等到王贲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处村寨已经出现在眼前。 “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望着近在咫尺的寨子,王贲意犹未尽的嘀咕着。 此时李恪正好讲到程咬金单身探地穴,众人只想知道那地穴里面有什么,结果到地方了,直让众人恨不能调头回去重新走上一趟才好。 第一一七章 ?大山里的寨子(上) 什么事情最让人尴尬? 今天以前,王贲可能会觉得小时候尿床被发现最尴尬。 但是从今天开始,王贲觉得,没有什么比作为一个山匪,却被肉票喧宾夺主,指挥的团团转更尴尬的了。 山寨之内,李恪坐在寨主的位置上,四十多岁的老寨主王一博恭恭敬敬的陪坐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王贲顶着满头包,幽怨的跪在大堂中央,时不时还会偷眼暼向前方。 蜀王,大唐三皇子,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离开老头子下山干的头一票生意,就劫了个王爷回来。 李恪看着王贲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干咳一声:“老寨主,王贲虽然违了大唐的律法,可是他却并未伤到人命,至于挟持本王,也是不知者不怪。所以,老寨主可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让他先起来。” “殿下仁义。”王一博先是谢了李恪,随后瞪着跪在地上的王贲道:“还不谢谢三殿下不罪之恩,没眼色的东西,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帐玩意儿。” 听着王一博若有深意的话,李恪微微一笑。 自己不过是让王贲起来,结果到了这老家伙嘴里,却变成了不罪之恩,果然是人老成精,这是给自己下套子呢。 若有深意的笑容落在王一博眼中,老脸火辣辣的,讪笑说道:“老朽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请殿下见笑了。” “老寨主救子心切,其情可悯,罢了,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李恪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过,贵寨的营生,以后却是不能再继续了。” “谢殿下宽宏大量,王一博领命!” 他本是前朝府军的旅帅,骨子里还残留着军人的血勇,乍一起身顿时带起一股虎狼之气,惊的李恪身后十名护卫不约而同握住了刀柄。 倒是刚刚站起来的王贲没什么感觉,瓮声瓮气的问了句:“爹,这抢劫的营生不做了,以后咱们吃什么!” “有本王在,难道还能饿着你不成,去弄些吃的来,我看到外面挂着的腊肉了,多弄一点来,吃饱了好谈事情。” 李恪示意身后的众护卫不必大惊小怪,又打发了王贲出去搞吃的,这才正色看向王一博:“老寨主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亲卫的武器出自禁军,又能看出他们身藏手弩,想必身份一定不简单吧?” 王一博沉默片刻,低头言道:“不瞒殿下,王某早年的确做过府军,职务也的确是旅帅。不过……王某后来曾做过薛举的亲军,浅水原一战之后,薛举病死,王某便与当时的几个兄弟脱离了军队,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做起了无本的营生……。” “原来如此!”李恪苦笑。 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王一博能在他进入山寨的第一时间识破他的身份,原来这家伙当年曾经跟老头子交过手,这样一来,从自己身边那些护卫身上看出禁军也就不足为奇了。 “殿下……” “你起来吧,当年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对错,整个天下都乱糟糟的,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你当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最多说明你运气不错。” 李恪这一番话纯属有感而发,而在王一博听来,却是如同仙音。 这等于李唐皇室原谅了自己当初的行为,没什么意外,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大庭广众之下。 感动之余,王一博噗通一声跪倒尘埃:“王一博多谢殿下,殿下对某恩同再造,他日若有用得着某的地方,某原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哎,王寨主这是干什么,起来,快点起来。” 李恪被王一博弄的手忙脚乱,正想上前去拉他起来,外面风风火火冲进一个年轻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黑色劲装,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女子进来正好看到王一博跪下的一幕,杏眼圆瞪,对着李恪厉声喝道:“狗官,你敢侮辱我爹,我杀了你!” 什么鬼?! 李恪被吓了一跳,转身看时,女子已经将长剑抽出,凌空跃起向他扑来。 “大胆!”电光石火间,李恪身后瞬间冲出两名护卫,横刀出鞘迎向那女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四名军中好手竟然在那女子手中没走过一个回合,只见那女子手中长剑一牵一引,立刻引得两名护卫撞做一团,而那女子则轻轻一个转身绕过两人,再次向李恪扑来。 便在此时,王一博起身挡在了李恪的面前,对那女子喝道:“住手!若雨,你这丫头想害死全寨的人吗?!” 唤做若雨的女子陡然在王一博面前停下,重重一脚跺在地上,指着李恪道:“爹,他那么欺负你,你怎么帮他说话。” “你在胡说什么,三殿下什么时候欺负我了,刚刚那是我真心实意感谢殿下赦免咱们全寨人的罪责,有了三殿下的赦免,以后咱们就可以走出大山,光明正大的在外面生活!” 王一博气的胡须乱颤,呵斥完女儿,又转身给李恪道歉:“殿下受惊了,小女若雨自小跟随高人在外面学艺,老朽对她疏于管教,得罪之处望殿下海涵。” 李恪咧了咧嘴,看看王一博,又看看王若雨,一个生的面如厉鬼,一个生的艳如桃李,若不是两人亲口承认,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两人是父女。 更重要的是,那王若雨出现之后,给他带来了足有36d那么大的压力!很难想像一个十六、七岁,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百斤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广阔的胸襟。 简直就是穷凶极恶,呼之欲出。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李恪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王若雨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没什么,令媛性格耿直,巾帼不让须眉,倒是让本王好生佩服。” “哼,骗子!”被夹在中间的王一博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又传来女儿愤怒的声音:“爹,你不要被他给骗了,我在外面时候可是听说了,三皇子是大唐最大的败家子,而这个人,你看他哪里像败家子了!” 第一一八章 ?大山里的寨子(下) 噗……。 李恪被雷的外焦里嫩。 这是什么理论,难道小太爷还要在额头刻下败家子三个字? 王一博更是被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指着大门吼道:“你给我滚出去,你想把全家都害死吗,滚,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哼,走就走。” 小姑娘甩动36d……,不是,是甩动长发转身向大门走去,离开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扭过头不无威胁的对李恪说道:“本姑娘会随时监视你,你要是再敢骗我爹,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滚!” 王一博脸都绿了,凭他的江湖经验,又岂能看不出李恪是真皇子还是假皇子。 别的不说,换成其它人,谁能在被绑架的情况下依旧谈笑风生,更不要说刚刚自己儿子王贲也说了,之前打劫他本想要一百贯,结果人家李恪硬是要给一千贯不说,还主动上门当肉票。 这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想想都替皇帝愁的慌,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子哦,这要是换成自己,十年前就给掐死了。 又是好一顿赔礼道歉,在确定李恪没有真的生气之后,王一博松了口气,苦笑说道:“山寨简陋,让殿下住在这里委屈了,其实原本老朽还想着让小女伺候殿下几日,可万万没想到,竟然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什么,王寨主不用放在心上,本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李恪淡淡的应付着。 他留在山寨做‘肉票’的目的主要为了在邠州打开突破口,就像之前跟刘全交待的一样,深入基层,体察民情。 邠州穷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许多人宁愿躲在山里做山匪也不下山?找到问题之后如何解决? 以上种种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那个王若雨,一个被游侠儿带偏的小女孩罢了,李恪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片刻之后,跑去安排饭食的王贲带着人回来了,两桶白米饭,一大盆蒸好的腊肉,香气四溢,赶了一天路的众人情不自禁的抽了抽鼻子。 王一博将笨手笨脚的喽啰赶开,生怕他们的口水滴进饭碗里面,亲自盛好一碗白米饭,递到李恪面前:“殿下,请慢用!” 李恪接过碗,夹起一片腊肉放入口中,嚼了几下问道:“像这样的饭食,寨中多久能吃上一顿?” 王贲嘴快,不等他老子开口,直接说道:“多久都吃不上,要是这样吃饭,只怕用不了一个月,全寨子的人就得去喝西北风。”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一博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苦笑着说道:“不瞒殿下说,老朽等虽然做的是没本钱的营生,可日子却并没好过到哪里去。 大型商队护卫太多,我们根本惹不起,小商队没多少油水,从他们那抢来的东西多数都被换成了盐、布、农具之类的生活必须品。 所以……说是靠抢劫为生,倒不如说是靠着自给自足。 寨子每年都会组织壮劳力在山上开荒,利用一些边边角角的土地种些粮食,妇人们从开春就要进山摘野菜,一直摘到大雪封山。 至于说打猎,山里的猎物其实也没多少油水,再加上这些年不断的猎杀,大型猎物都跑到深山里面去了,我们能打到的大多就是些野鸡、野兔之类。” 李恪大口扒着米饭,边听边点头,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假模假式的非要同甘共苦,那样太虚伪,就算想邀买人心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两碗白米饭吃撑的李恪直翻白眼,安排好护卫们留在屋中吃饭,李恪在王家父子的陪同下出去遛弯消食。 外面太阳已经落下,山谷中的寨子显得有些昏暗。 走在勉强算是平整的路上,李恪突然开口说道:“邠州是本王的封地,这次本王来这里,一是为了巡视,二是为了考察。” 王家父子愕然抬头,这是他们之前没想到的。 李恪笑了笑:“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本王的封地会在这里?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就是大唐最大的那个败家子,只有最穷的州府才能让我有足够败家的机会。” “这个……,殿下说笑了。”王一博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王贲则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李恪,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看上去挺聪明,脑子却有些不怎么好使。 “事实上,我并不是开玩笑,只是……”李恪顿了顿,语气有些幽怨:“只是本王的运气似乎总是特别的好,每次想要败家最后都会大赚一笔,名不副实啊!” 这话应该怎么接? 王家父子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次你一定会如愿以偿。不过,本姑娘怕你没有足够的家底来败。”王若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冷冰冰的。 显然这丫头正在履行自己的诺言,正随时随地监视着李恪的一举一动。 对此,李恪并不意外,耸耸肩膀道:“我也希望这样,你知道,现在长安人都不怎么叫我败家子了,而是我叫睚眦必报。” “你威胁我?” “我实话实说。” “你……” 李恪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王若雨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偏偏某人却对她视而不见,指着前面正在忙碌的一伙人对王一博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王贲道:“补路,那里地面塌了,下雨天总会积水,所以我爹就安排人去山里挑石头把那里垫平整。” 正觉得百无聊赖的李恪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向那边指了指:“那正好,咱们过去看看。” 看就看呗,王家父子二话不说跟着李恪走了过去。 后面,王若雨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什么王爷,还不是纨绔一个,连修路都要去凑热闹!” 山谷里的寨子本就不大,李恪一行人没用多少时间便来到了正在修路的地方。 只见四、五个勉强算是壮劳力的男人正挑着一筐一筐黑色的石头不断往地上塌出来的坑洞里倒,边上还有一些小孩子正在用工具将一些黑石头砸碎,估计是准备等路垫好之后用来填充缝隙。 黑色的石头! 李恪咧了咧嘴。 第一一九章 ?要你闭嘴 “这应该就是石炭吧?” 李恪自然知道那些黑色的石头是什么,之所以这样问,只是不确定煤在大唐的叫法。 王一博在边上答道:“不错,就是石炭。” 李恪又问:“这东西在你们这里有很多?” 王贲大咧咧的补充道:“多的是,后山那边全都是这些东丁。” 李恪突然沉默了,看着那些满脸葱心绿的汉子,表情变的十分诡异。 王贲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挠挠后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李恪指着不断被填埋进坑中的煤块,很是无语:“你们守着这些东西,却把日子过成现在这个德性,本王……无话可说。” 听到李恪的吐槽,王家父子并未觉得如何,可随后而来的王若雨却不干了。 在她看来,李恪就算真是王爷,可山寨一不吃他的,二不喝他的,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颐气指使?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又凭什么要围着他转? 皇子,皇子怎么了! 寨子立下这么多年,收容了多少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百姓? 那些百姓冻死街头的时候,皇帝在哪里?那些百姓为了一口粮食卖儿卖女的时候,皇帝又在哪里? 越想越气,偏偏老爹就在边上,自己又不能真把李恪怎么样,索性在边上嘲讽道:“嗤,又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 “不错啊,竟然还知道晋惠帝的典故。” 李恪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抬手拦住想要呵斥女儿的王一博,平静的说道:“可不管怎么说,至少他想了一个办法不是么?虽然这个办法有蠢,但总要比看到问题却不去解决的人要有人性的多。” 王若雨如何听不出来李恪话里的讽刺,气得柳眉倒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没有人性!” 眼见两人再吵下去怕是要打起来,王一博连忙打圆场:“殿下,您不要与小女一般见识,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解决石炭燃烧会有炭毒的问题,可是这东西烧起来之后根本就不受控制,许多人冬天因为冷的受不了在屋子里烧这东西,本以为只要不睡就没事,可……可最后还是被炭毒给毒死了。” 李恪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不是他不打算告诉王一博煤要如何烧才安全,而是觉得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些。 只是,他的沉默落在王若雨的眼中,变成了无能的表现:“怎么,聪明的三殿下也没有办法了么?你不是说蠢办法也是办法么,不如你来想一个办法,如果真能解决了炭毒的问题,本姑娘便按照我爹说的,只要你在邠州一天,就给你当一天的侍女。” 刁蛮、任性,也不知道是被王一博给宠坏了,还是这丫头的性格本就如此。 难道这丫头真以为自己拿她没有办法? 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为,莫非她根本就不在乎全家的性命? 李恪深深看了王若雨一眼,觉得必须给她上一课。 “我可以教给你们烧石炭而又不担心中毒的办法,不过,我不需要你给我做侍女。” “那你要什么?” “要你闭上嘴。” 李恪语气森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或许你在外面学了一身的好本事,但要说与整个天下为敌,我觉得你做不到。 所以,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因为哪怕我只是一个败家的皇子,那也是皇子,为了皇家的脸面,你的任何不敬,都有可能让你的父亲,你的哥哥,甚至你的家族为你陪葬。” “你……” 可能是被李恪的语气吓到了,王若雨脸色一片惨白,哪怕她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斩杀当场,却提不起半分力气。 李恪此时却不再看她,转头对尴尬到不行的王一博说道:“你去找一些人,多弄些石头和粘土,本王来告诉你们如何烧石炭。” “殿下……” “去吧!”李恪摆了摆手,根本不给王一博说话的机会。 …… 人多力量大,况且李恪的要求又不高,很快王一博便组织人打着火把找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 李恪也不废话,指挥着寨子里的喽啰也好,寨民也罢,直接在王一博的屋子里垒起了一个灶台,又用石块在灶台的上方垒起一个烟囱,所有的缝隙都用粘土封死。 寨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听说今天绑上山的‘肉票’有办法烧石炭,又不用担心中炭毒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乌泱泱男女老少大概有四、五百人。 灶台里面火已经生了起来,大块的石炭被填进炉中,李恪检查了一下烟囱,发现没有往外冒烟的地方,转身对一窝蜂涌进来的护卫以及王家父子说道:“留下一个人陪着我就好,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护卫面露担心之色:“公子,还是我留下吧,这里太危险。” “危险个屁,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李恪把脸一沉,不由分说把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人跟在自己身后。 话说虽然眼下已经是初夏,可大山里面到了晚上依旧很冷,有间温暖的屋子在,李恪才不想去外面冻成寒号鸟。 护卫们没有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王家父子也想留下,但见到李恪态度坚决,只好退到门外。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直接守在门口做好守卫和随时进屋救人的准备。 而就在李恪准备关门的时候,一直在外面冷眼旁观的王若雨却跑了进来,瞪着李恪说道:“看什么看,本姑娘是怕你中毒死在我们寨子,到时候又要牵连我们。” 李恪淡淡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说道:“随你的便,我要休息了,如果你要留下,最好安静一点。” “我……”自己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冷言冷语,王若雨委屈的不行,想要找李恪理论,却被唯一留下的护卫拦了下来:“小姐请留步!” 第一二零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随着房门关闭,留在外面的王一博觉得很一个呼吸都是煎熬。 倒不是怕闺女会吃亏,以王若雨的身手,王一博相信如果李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屎都能被打出来。 主要是里面正在烧的是石炭啊,是个人都知道,那东西不能烧。 这万一要是出了问题,不管是李恪挂了还是闺女挂了,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关心则乱的情况下,老王只觉得度日如年,驴拉磨一样在房门口走来走去。 大概有一刻左右,老王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房间喊道:“小雨,你怎么样了!” 很快,里面传来王若雨郁闷的声音:“没事!” 好吧,没事就好。 老王接着转。 又过了大概一刻,又是一轮同样的问答。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问答从开始的一刻问一次慢慢发展到半个时辰问一次,再到一个时辰问一次。 两个时辰之后,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老王索性不再问了,之前议论纷纷的吃瓜群众脸上也都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之情。 没问题了,石炭真的可以烧。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呢,要知道,后山里面石炭可是随便捡的,这下冬天再也不用因为取暖的问题而发愁了。 与外面众人的兴奋不同,屋中王若雨望着渐渐熄灭的炉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三皇子李恪,大唐有名的败家子,名声坏的在长安城可以止小儿夜啼。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翻手便解决了石炭不能烧的问题,烧了整整一夜石炭的屋子里竟然一点烟气都没有。 现在想想,自己之前‘何不食肉糜’的讥讽何其愚蠢。 吱呀……。 里间的门被人拉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恪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若雨鼓着腮帮子站起来:“你,你赢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侍女。” 江湖儿女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打赌输了,那就愿赌服输。 按照正常情况,此时李恪应该谦虚几句,然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你好我好大家才是,结果没想到,李恪只是对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比了一个把嘴闭上的动作。 太欺负人了! 王若雨眼睛瞪的老大,如果不是考虑到李恪刚刚解决了山寨冬天取暖的问题,她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教训他一顿,就算以后全家浪迹天涯也认了。 从里面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王家父子一同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多谢先生教授石炭取暧之法,解我山寨冬日苦寒之忧。” 后面围观看热闹的寨民也有样学样,一起行礼:“多谢先生!” 先生? 这应该是王家父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李恪略有所悟的点点头,上前将王家父子扶了起来:“王寨主不必如此多礼,区区烧石炭之法,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诸位乡亲也都起来吧,你们若是再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烧石炭的法子对于先生或许只是雕虫小技,可对于我山寨来说,却是解了燃眉之急,是以还请先生不要推辞,受我山寨老少一拜。” 李恪虽然也练武,却不是王一博这老行伍的对手,几次搀扶终是没有扶住,硬生生受了他的一拜。 而这一次,跟着出来的王若雨非但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跑到老爹身后,跟着一同拜了下去。 李恪看得出来,这次王一博绝对是真心实意,而不是像昨天下午,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拜。 轻叹一声,将他从地上扶起:“王寨主,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建议,你不妨听听。” 王一博如今对李恪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豪迈的一拍胸口:“先生但有吩咐,我全寨上下敢不从命。” “呵呵,不至于。”李恪笑了笑,拉着王一博说道:“寨主还是先让大家都散了吧,站了一个晚上,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王一博知道李恪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第一时间赶走了寨众。 眼望着众人散去,李恪淡淡说道:“其实王寨主误会我的做法了,本王教你们如何烧石炭并不是为了让你们过冬取暖,而是为你们开创一个产业。 就比如这炉灶吧,既然能用石头垒起来,为什么不能用铁来做? 还有这烟囱,石头能垒,用铁皮卷一个也可以吧?” 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 王一博疑惑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恍然道:“不错,我们可以开一家铺子,专门卖可以烧石炭的炉子,这样寨子就有了经济来源。对了,我们还有足够的石炭,也可以拿出去卖钱,这样一来寨子里的人就再也不会挨饿!” 伴随着王一博的解释,刚刚被李恪折服的王若雨失声惊呼:“天啊!这么好的办法,昨天我盯着炉灶看了一夜,怎么就没想到呢?!” “没想到?!”李恪笑的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你总得有吧?!” “什么?!”王若雨的表情僵在脸上。 李恪这话说的虽然伤害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直把王若雨这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说的哑口无言。 王一博也是苦笑连连,半开玩笑道:“殿下,某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长安有人叫你睚眦必报了。” 李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岔开话题,正色说道:“关于打造石炭炉的事情,你可以回去跟你儿子、女儿还有寨子里的人好好商量一下。至于卖石炭……,这桩生意虽然好,但却不是你能吃下的。” 王一博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诺,一切听凭殿下吩咐。” 李恪点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了,你们去忙吧,昨天夜里总有人在本王耳朵边上喊他闺女,弄的本王一夜没睡好,现在需要补个觉。” “呃……” 这就很尴尬了,如果没有意外,那个喊闺女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王一博老脸一红,讪笑着拱了拱手,带着儿子、女儿退走。 第一二一章 事情闹大了(上) 长安。 连夜从邠州赶回来的刘全在城门外蹲了半夜,早上城门一开,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蜀王府令牌,第一个冲进城门。 李恪身陷囫囵让刘全不敢有丝毫大意,进城之后连皇宫都没去,直接去了卢国公府。 急急忙忙叫开程咬金家的大门,一把扯住门房的衣襟,红着眼珠子嘶声低吼:“你家公爷在不在?!” 程家的门房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刘全现在的表现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当初每每有紧急军情的时候,那些往来的信使几乎都是这个德性。 “在,老爷就在演武场。” 一路领着刘全穿过几处院落,在他耐心马上要被消耗干净的时候,演武场到了。 程咬金这段时间正在准备去西域驻守的事情,眼看着出发的时间就在眼前,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睡觉睡到自然醒。 不想,大清早才打了趟拳,正准备练练兵器,就看到了慌慌张张的刘全。 “你不是跟着李小三去了邠州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老程把手中的兵器丢给一边的亲卫,用巾子一边擦汗一边说问道。 “卢公,出事了!”刘全警惕的扫视一眼四周,拉着程咬金走到演武场一的边,低声说道:“殿下被一伙强人给劫持了。” “什么?!李小三被劫了?” 程咬金脚步一滞,双眼死死盯着刘全,眼中满是杀机:“刘全,你特么是干什么吃的!” 扑通……。 刘全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红着眼珠子低吼道:“殿下陷于贼手,刘全自知罪该万死。只是,还请卢公念在事出有因的份上,让某把殿下的交待说完,待交待完一切,某愿以死谢罪!” “讲!”程咬金沉着脸,语气森然。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平日里胡搅蛮缠,大大咧咧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杀场老将的无上威严。 刘全好像并未把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跪在地上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程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殿下只交待让程小将军和尉迟小将军带着王府亲卫去寻他,看样子像是有收服那伙山匪的心思,只是具体应该如何应对,还请卢公定夺。” duang……。 一记大脚直接踹在刘全的肩膀上,将他踹了一个跟头。 就在刘全准备被人带下去执行军法的时候,却见程咬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混帐东西,报信就报信,怎地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害老子白白担心一场,这么多年的兵都当到狗身上去了,这要是在军中,少不得治你一个谎报军情之罪。” 刘全被骂的满头雾水:“卢公……” “卢公个屁,还不滚去找处默和尉迟家那小子!” 此时的程咬金再次恢复了以前惫懒的样子,见刘全还傻傻的坐在地上,撇撇嘴道:“李小三奸猾似鬼,若是没有把握他敢跟那些山匪进山?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遇到点事情就大惊小怪,想当年俺老程陪着陛下……” 对李恪有信心也好,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也罢,老程硬是拉着刘全扯了小半个时辰的光辉历史,直到太阳升起老高,才恋恋不舍的放他离开。 刘全这会儿都快要急疯了,摆脱老程的第一时间便拉着程府下人带自己去找程处默。 担心等会再去尉迟恭那里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情,他在找程处默的同时,又打发了程府下人去尉迟家找尉迟宝林去蜀王府集合。 这么一折腾,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午,程处默个憨憨前几天被老程揍了一顿,这几天正在家里‘养伤’呢,见到刘全也有些诧异,拉着他问出与他爹相同的问题:“你不是跟李小三去邠州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跟程处默,刘全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连解释都没有:“别提了,快,收拾收拾跟我走,有什么事咱们路上再说。” “哎,哎你别拉我啊,哎我说刘全,你好歹让我把衣服穿上。” 刘全见到程处默的时候,这家伙正光着膀子练石锁呢,慌乱间只来得及抓起一件外衣,便急急忙忙的跟着他出了家门。 蜀王府此时早已经得了通知,王府余下的亲卫全部收拾好了行装,铠甲齐备,刀剑在身,只等刘全、程处默、尉迟宝林三人一到,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两位典军,刘头,王府亲军集合完毕,应到两百人,实到一百九十人,请指示。” 这样的回答是李恪跟现代那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光荣部队学来的,言简意赅不说,汇报起来也能让长官第一时间了解自己部下的真实情况。 不过,刘全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听完人数抬手一挥:“目标邠州,出发。” 全队一百九十三骑如旋风般掠过长街,打马扬鞭,疯了一样冲出长安城南门。 如此大的声势自然惊动了长安城中某些人敏感的神经,收到情报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面见李世民。 出事了,出大事了。 否则李恪的王府亲军不可能全员出动。 众人抱着忐忑的心思来到御书房,本以为皇帝陛下此时会暴走,结果他们到了才知道,李世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李恪的王府亲军集合的事情。 “陛下,这事儿怕是有蹊跷啊,蜀王昨日早上才离开长安,今日王府亲军便全员出动,这里面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长孙无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但眼下这个时候,这些话却只适合他来说。 “能有什么蹊跷,区区两百人能做什么?” 李世民皱着眉头,像是在问众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两百人能做什么? 众人也有些疑惑,造反肯定是不行的,真要造反别说两百人,就是两千、两万人也未必够,更不要说带队的还是程处默和尉迟宝林。 如果李恪真要造反,这两位根本不可能跟着。 但如果不是造反又能是什么,两百亲军人数虽然不多,可全军出动事情就大条了好不好。 第一二二章 ?事情闹大了(中) “这样猜测也不是个办法,依老夫看来,不如派人追上去打听一下。” “药师之言在理,与其猜测不如直接问问。” “问?谁去问?你们不记得当年李幼良的事情了?” 提到李幼良,众人沉默了。 贞观初年,京中有人传言长乐王李幼良阴谋造反,结果李世民派了宇文士及为钦差大臣前去询问。 结果倒好,宇文士及还没到呢,长乐王李幼良便因为恐惧,自己在家上吊死了。 事后,李世民又暗中派人查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李幼良鱼肉乡里的事情没少干,但造反……的确没有。 可问题是李幼良死了啊,总不能说他是死于李世民的猜忌吧,所以只能给他扣上造反的帽子,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旧事重提,大家伙儿也怕因此把李恪给逼死掉。 李世民已经是弑兄逼父声名远扬了,若是再把儿子逼死,这名声可真就臭大街了。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最后还是李靖开口:“不如让知节早些出发如何,左右他也是要去西域镇守,提前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好评:“此计甚好,卢国公粗中有细,由他来处理这件事情再好不过。” 于是乎,当天中午一道圣旨自宫中传出:卢国公程咬金领鄯州都督,坐镇鄯州,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密旨与圣旨一同传到程咬金手中,让他在去鄯州的路上,关注一下李恪的情况,最好把邠州发生了什么,蜀王府亲军为何全军出动查探清楚。 正常情况下,程咬金在这个时候应该把他知道的事情写成密折给李世民送去,毕竟他已经见过了刘全,知道了那些王府亲军的动向。 可是,程咬金却没有这样做,他非但没有把消息说出去,反而紧锣密鼓的收拾起行装,当天下午便离开了家,在右武候卫调集一军人马,大概五千人,直接踏上了西去的路。 为什么? 因为这老货天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李恪这个堂堂的三皇子被人绑了当肉票,这种热闹怎么少得了他这个混世魔王。 于是乎,在李世民与众臣的不安中,老程出城之后,将后队交给了副将,自己带着一千骑军快马加鞭直奔邠州而去。 …… 一天时间能做什么? 李恪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山寨里能用石头垒起五个带烟囱的炉灶。 王若雨能把王贲打成猪头。 刘全能带着两百骑兵赶路两百多里。 天色将黑的时候,安静如世外桃园的村寨中响起了阵阵梆子声。 梆梆梆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整个村寨像是炸了庙一样,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 老人和孩子被集中到了王一博的房间外面,男人和女人则拿起了武器。 刚刚睡醒的李恪被镇住了,满头雾水的拉住一个跑来报信的小伙子:“什么情况?怎么了这是?” “官兵,外面有好多官兵,他们把寨子围住了。”小伙子脸都是白的,显然是被吓的不轻,跟李恪说完,又急急迎向从屋中走出来的王一博:“寨主,不,不好了,外面有官兵,好多的官兵。” “官兵?”王一博愣了片刻,转头看向李恪:“殿下,外面该不会是您的人吧?” 李恪摇摇头:“不清楚,刘全那家伙速度应该没这么快吧,才一天一夜就能在长安打个来回?这个混蛋,他打算把马累死吗?!” 听到李恪明显有些外行的话,王一博苦笑:“殿下,可以换马不换人的,而且长安到这里单程只有两百四十里左右,健马一日奔行若是不参加战斗问题不大。” 好吧,李恪毫不怀疑,急疯了的刘全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给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卫打了个眼色:“你去外面看看吧,要是咱们的人,就让他们都消停点,收好武器装备,都给老子滚进寨子干活。” “诺!”护卫二话不说,应了一声直奔寨门而去。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自远处纵跃而来,最后用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在李恪的面前,冷着脸问道:“外面是你的人?” 李恪向后退了两步,摸摸鼻子,尴尬的说道:“呃……,应该是吧!你要知道,我现在名义上是被你哥绑架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外面那些人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王若雨沉默了。 之前她是不怎么相信李恪皇子身份的。 皇子啊,小命何等金贵,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一个‘肉票’被人绑架,山上这么多人,万一有人心存歹念,这家伙吃饭的东西可就没了。 而且,皇子又怎么可能如此平易近人,长安城那些纨绔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哪个不是鼻孔朝天,连一些低级官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可能山匪打成一片。 但是现在,王若雨不得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的确确是一位皇子。 因为外面那些身披山纹铠的士兵做不得假,大唐不禁刀剑,但却禁甲,尤其是册纹铠这种高端品种,寻常人家若是有一套这样的战甲直接就是杀头的罪名。 “你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攻击山寨?寨子里的人吓坏了。”犹豫良久,王若雨第一次在李恪面前低下头,嗫嚅道:“如果你真的需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可以抓我去顶罪。” “小雨,你说什么胡话呢,别说殿下没打算拿咱们怎么样,就算……就算殿下真要怪罪,有为父在,也论不到你。” 看着争先恐后想要顶罪的父女二人,李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迈步向寨门的方向走去。 懒得跟他们再废话了,没意义。 来到寨门前,顺着梯子登上寨墙,先一步赶来的护卫对着李恪重重一点头,示意外面来的的确是自己人。 而李恪也看到了寨墙外两个身披明光铠的憨憨,程处默、尉迟宝林。 这两个家伙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式站在外面,见李恪在墙上冒头出来,竟异口同声的大叫:“李三郎莫慌,待哥哥我来救你!” 第一二三章 ?事情闹大了(下) “叫唤个屁,把人收一收,进来,赶紧的。”李恪站在寨墙上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嘚瑟也不看看时候,这俩二货就不怕自己在里面被山匪给霍霍喽,只顾着自己爽,什么玩意儿啊。 下面程处默和尉迟宝林见李恪出来了,这才相信他是真没事儿,闷闷不乐的收起手中兵器,收拢手下众人。 寨子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百九十名王府亲军雄赳赳气昂昂牵着马从外面进入寨中,吓的寨中大人孩子不断的咽唾沫。 尤其是那天参与打劫的那些个喽啰,苦胆都快要吓破了。 哪怕他们知道李恪的身份肯定非同小可,可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绑回来的竟然是一位亲王。 早知道这样,回山那天在半路就应该直接杀人灭口。 用不多时,亲军全部进入寨中,李恪安排他们去偏僻的角落安营扎寨,程处默大咧咧凑了过来,挤开跟在他身后的王贲:“三郎,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李恪白眼差点翻进太阳穴里去:“倒是你们两个,这是闹的哪一出儿啊,打算攻打山寨还是怎么着。” 程处默晃着斗大的脑袋:“嘿嘿,没啥,就是想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山贼。” 李恪差点被他给气乐了,这才想起这小子他爹就是响马出身,瓦岗山上鼎鼎大名的混世魔王,这小子说来也有一半的山贼血统。 摆摆手,打断程处默,再扯下去鬼知道他能把话题带偏到什么地方。 “行,别在这贫了,跟我说说,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粮食。” “粮食?”程处默表情有些僵硬,扭头看向随后而来的尉迟宝林:“傻大个,你出来的时候带粮了么?” 尉迟宝林被问懵了,瞪着一对大眼珠子:“带粮?为什么要带粮?” 程处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为什么要带粮?” 李恪原本想说不带粮你们出来干什么,可后来想想,从长安到邠州这一路都在京畿,缺吃少喝直接着沿路的官府去要就行,的确没必要带粮食赶路。 更何况,看他们短短一天时间就赶了数百里路,估计出城的时候也挺急,应该没时间准备粮食。 “算了,没带就没带吧,大不了再麻烦一下王寨主好了。” 咣当……。 刚刚安顿好寨民赶来的王寨主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 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李恪和他十个护卫就差不多报销了寨子里差不多半成的存粮,眼下这又来了近两百人,这么吃下去,只怕明天早上全寨上下就得去喝风。 苦着脸在女儿的搀扶下站起来,王一博对着程处默和尉迟宝林拱拱手:“两位小将军有礼了,老朽王一博,添为本寨寨主,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程处默粗枝大叶根本不给王一博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他道:“哎,别说那些没用的,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有什么吃的喝的赶紧送上来。” “这……” 王一博有些犹豫,虽然他有心攀附李恪的关系,可他也怕这帮家伙吃光了寨子里的存粮,直接拍屁股走人。 就在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的时候,王若雨开口了。 “殿下,婢子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常听人说,大唐府军对百姓秋毫无犯,没想到今日却是好好的见识了一番。” 这声音清脆,在这个几乎满是爷们儿的圈子里就像是狼群里面突然多出一只哈士奇。 程处默和尉迟宝林原本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此时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讥讽不禁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李恪:“李老三,怪不得刘全说你是主动当的肉票,原来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我尼玛,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恪就很无奈,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给老子嘴闭,小太爷是那种见色起义的人么,还有你,王若雨是吧,别在那婢子婢子,本王从来就没答应过收你做侍女,你别总想占本王的便宜。” 如果不是已经确定了李恪的身份,王若雨杀人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我占你便宜,明明是本姑娘吃亏了好吧! 最后还是王一博在边上打起圆场:“殿下,两位小将军,事到如今老朽就不瞒您三位了,其实刚刚小女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寨子里存粮不多了,保障了贵军的军粮,寨子里只怕就要饿死人了。” “你寨子里没粮了?”程处默瞪着一对大眼珠子,一副智商不够,理解不上去的表情指了指李恪:“老头,守这么个败家子,你跟我哭穷说你寨子里没粮了?” 边上的尉迟宝林难得跟程处默意见一致:“就是,骗鬼呢吧,谁不知道邠州就是他李老三的封地,要粮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王一博蒙圈了,目光在面前三个年轻人身上转了转去,最后落在李恪的身上。 李恪则是耸耸肩膀,连解释都懒得做,转头对站在外圈的王贲招了招手:“王贲,你去一趟麻亭县,告诉麻亭县令就说是本王说的,让他明早送五百石粮食过来。” 豪橫! 在此之前,王贲也好,王若雨也罢,虽然认识到了李恪王爷的身份,却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如今听他开口就是五百石粮食,说话的过程中连眼都没眨一下,毫不担心麻亭县令会拒绝的态度,终于让他们深刻意识到王爷这两个字的份量与价值。 五百石粮食,六千多斤,掺上些野菜足够寨子里所有人顿顿都能吃个肚圆。 要是每年都能要来这些粮食,别说李恪在寨子里装几次大爷,就算天天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也没问题啊。 “好,小人这就去招集人手,连夜出发,明天一早定会把粮食运回来。” 王贲兴奋的像是打了三斤鸡血,搓着一双大手就要去叫人。 李恪却在此时叫住了他,抬手丢给他一个印章大小的东西:“等等,拿着这东西自己去就行了,速度还能快些,至于运粮的人,让麻亭县令出。” 第一二四章 ?不靠谱的程妖精 王贲兴奋的去了麻亭县,当了这么多年的贼,见到官兵都得躲。 如今牛逼大发了,竟然能去跟县令叫板,这让王贲兴奋到有些夹不住尿。 看着他恍恍惚惚的样子,李恪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把自己的印信给丢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最后不得不派了两个亲卫跟着他一同下山。 “殿下,臣罪该万死,请殿下严惩。” 这边安顿好了一切,那边刘全也把营地那边搞定了,回来之后往李恪面前一跪,手托横刀递到他的面前。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吓了一跳,除了程处默和尉迟宝林没事儿人一样站在边上看热闹,其他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恪。 王爷,这就是王爷。 从小就被师父带走,满世界到处游历,自认见惯世间百态的王若雨也是深有感触。 一言定人生死,一言免全县付税。 这是她曾经无比痛恨的权势,正是因为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太多,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穷苦人。 可当她近距离接触到权势的时候,王若雨对权势又有了新的领悟。 “起来吧,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磕头虫。” 李恪并不知道王若雨的心里活动,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全,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昨天的事情并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臣失职……”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李恪把脸微微一沉:“记住,你执行的是军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诺!”刘全站起了身体,对李恪郑重行了一记数年不曾用过的军礼。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内心最是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独自回长安,把需要自己守护的人拱手送给了敌人。 另一方面这么多年留在李恪的身边,让他渐渐忘记了军人的身份,今日被李恪一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惊醒,让他意识到,自己从始自终都是一名军人,大唐的军人。 处理完刘全的事情,整个寨子已经陷入欢乐的海洋。 王贲去麻亭县要粮的消息被传的尽人皆知,两百名亲军的到来让李恪不必再掩饰自份,一位朝庭的亲王下榻自家的寨子,昨天还亲自指导自己垒炉灶,这是何等的荣耀。 寨子里的人大多纯朴,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官军既然没有喊打喊杀,那么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至于这位亲王会不会算计他们,对于一群穷的快要要饭的人来说,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么。 吃饭,休息,大山里面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再加上程处默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晚上早早便睡下了。 任谁也没想到,在这一干王府亲军的后面,还有一支千人的骑兵正在加速赶来。 …… 次日清晨。 梆梆梆……,熟悉的梆子声将李恪从睡梦中惊醒。 推开窗子,但见外面到处都是跑动的人群,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不好啦,官兵又来啦!” 什么玩意儿?什么官兵又来了? 李恪疑惑的将睡的死猪一样的程处默从睡梦中踹醒:“外面怎么回事儿,除了你们还有谁要过来?” 程处默睡眼惺忪,整个人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被李恪这么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还有谁要过来,昨天就走的时候我们谁也没通知,我哪儿知道还有谁要过来。” 李恪一听这话隐约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骂一句:“艹,赶紧起来,外面又来一伙官兵,来历不明,别是针对咱们的。” “啥?!”程处默瞬间精神起来,二话不说抓起戳在一边的兵器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在嚷嚷:“一队,给老子集合,有人来搞事情,弄他们!” 其实不用他喊,屋外那些亲军也早就集合好了,尉迟宝林甚至已经带着他那一队人马冲上了寨墙。 片刻之后,李恪也披着衣服跟在程处默的身后登上了寨墙,探头往下面一看,险些没从上面掉下去。 外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处默他爹,程咬金。 老家伙骑着马立于寨门之外,连姿势都跟昨天的程处默一模一样,见李恪与程处默、尉迟宝林从墙头上冒出头来,扯着嗓子喊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开门。” 这老灯怎么来了。 李恪第一时间把头缩了回去,对着急急赶来,一日三惊的王一博摆了摆手:“没事儿,自己人,开门吧。” 王一博这会儿都快要哭了,死死抓着李恪的衣袖:“殿下,老朽错了,老朽真的错了,可不敢再来人了,再这样下去,寨民非被吓死几个不可啊。” 李恪能说什么呢,只能拍着老王头儿的手安慰:“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再有人来了,本王跟你保证!” “嗯,再没人来就好,没人来就好。” 王老头儿显然并不相信李恪,不过他却没多说什么。 倒是随后赶来的王若雨在边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昨天某人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呃……”李恪尴尬的摸摸鼻子。 某人,指的自然就是他了。 昨天王若雨的确曾问他会不会还有人过来,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来的只有自己的两百亲军,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结果,这话说完没到六个时辰就被打脸了。 好在王若雨这丫头今天表现还不错,并没多说什么让李恪下不来台的话,草草敷衍她几句,李恪便下到了寨子门口。 刚一露面,程咬金那毛茸茸的大巴掌便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子,你挺能搞事情啊,这才从惊里出来两、三天,连陛下都被你给惊动了。” “啥?这事儿我爹也知道了?” 李恪顾不上快要被程咬金拍碎的半边身子,急赤白脸道:“程叔,您跟我交个实底,这次你带兵出来,不会是打算在邠州剿匪吧?” “那倒没有。”程咬金斜愣着眼睛打量着不大的村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不过,京中有人弹劾你有谋逆之心,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爹解释这件事吧。” 第一二五章 ?程咬金的提醒 “谋逆?”李恪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就是有人说我造反呗?” 呼啦一下,李恪身边空出了老大一块,除了刘全固执的站在他身后,其他人全跑了。 造反啊,这种事谁靠近谁死。 王一博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李恪是要造反,打死都不跟他往一起混啊,现在倒好,朝庭派人大军前来抓人,自己一家三口估计难逃法网。 这边正想着呢,就见程咬金大咧咧在李恪另半边身子上拍了一把:“不错,算你小子有点胆色,竟然没被吓出尿来,比李幼良那个怂货强。” 李恪深吸一口气,他倒是没被吓出尿来,但却差点被程咬金这老不死的给气出病来。 这么大岁数了,咋就不知道靠点谱呢。 造反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么,看把围观群众都吓成什么样了。 推开程咬金的大手,活动着发麻的身体,李恪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咬着后槽牙说道:“程叔远道而来,总不会就为了跟小侄开个玩笑吧?” “嘿嘿,托你小子的福,老夫要提前去鄯州上任,长安城的花花世界老夫是享受不到了,你之前鼓捣出来的那个什么东西陛下也没给老夫准备。” 程咬金面色阴晴不定,大脸盘子几乎要贴到李恪的脸上:“你说,老夫难道不应该吓唬吓唬你?!” “应该!您老开心就好!” 李恪很是光棍的点了点头,伸手虚引比了个请的手势:“程叔远道而来,还请屋中歇息片刻,小侄已经派人去麻亭县崔粮去了,估计中午之前就能送来,到时候再跟程叔好好叙叙。” 李恪的低姿态让程咬金大为受用,胡乱摆了摆手:“算你小子有心,也罢,你等会儿给陛下写份奏疏,把这里的事情交待清楚,待老夫醒了与你一同署名送去长安这件事就算了了。” 程咬金说着,叹了口气,叨叨叨的开始数落起李恪:“说来你小子也是,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你知不知道,你的王府亲军疯了一样集体出城在长安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老夫知道你是不想牵连到这寨子里的老老少少,老夫当年也是做过山匪的人,知道山匪不容易,可你好歹让刘全那厮暗中给陛下通个气吧。 现在倒好,搞成这个样子,你觉得该如何收场。” 这是老程说出来的话? 李恪诧异的看向程咬金,原本他是打算把这老货引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堵上烟囱直接把这老**灯给毒死的,但是现在嘛……,再考虑考虑好了。 “很奇怪老夫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程咬金歪了歪嘴,有些郁闷的说道:“自从你与岚岚那丫头结为异姓兄妹开始,程家与你就变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甚至连秦二哥也因为与老夫关系亲善,不得不被绑到你的战船上。 唉,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不是逼着你跟你大哥打擂台么,想不通啊!” 想不通就对了,小太爷同样想不通。 历史上的李恪可是早早就被赶去了封地,在长安停留的时间少得可怜。 可现在倒好,小太爷想走都走不了,非但走不了,还要被老头子逼着与李承乾打擂台,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儿? 莫非老头子真的以为自己有跟老大一争长短的能力? 他就不怕自己真的得了皇位,来个反唐复隋? “程叔,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什么人您应该很清楚,皇位于我如浮云,别说让我跟老大去争,就算我爹拱手相让,我都需要认真考虑考虑。” “是,你小子志不在皇位,长安城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可是……” 程咬金顿了顿:“可是你不要忘了,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决定的,远的不说,就说陛下和你大伯的事情吧,你以为他们真的想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四下无人,程咬金第一次对李恪敞开心扉,谈起了当初的事情:“其实,很多事情他们都是身不由己,因为他们分别代着朝中不同的两股势力,五姓七望和山东豪门,就算他们不想争,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会逼着他们去争。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以后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今天不管我跟你说过什么,事后我都不会承认,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以被第三人知晓,明白么?” “懂!”李恪机械的应了一声。 老程的话在他的心里嫌弃滔天巨浪,原本玄武门的真相是这样的,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历史,看来自己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之前总是凭借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在做事,自以为了解大唐的一切,现在看来,大唐的水深的很,绝对不像历史记载的那样简单。 那么以后自己要怎么做呢,还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想干啥干啥? 或者干脆按照老头子的意思,去跟李承乾争一个高下。 李恪左右为难,他并不认为有了程咬金和秦琼的支持就能在皇位之争中赢得一席之地,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可不是摆样子的,真斗起来就算大部分朝臣都不插手,自己也搞不定那两位联手。 可放弃也不是好办法,且不说这场争斗自己是否能说了算,就算自己真的不争,十几年后长孙无忌那个老灯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历史上自己就是被他给坑死的,难道这一次还要让历史重演? 程咬金的一番话把李恪说的魂不守舍,独自坐在房间门口,耳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恨不能直接把房子推了,将里面那个老货砸死。 真是的,来就来嘛,好死不死跟自己说这些东西干什么。 远处,程处默、尉迟宝林、刘全等人站在一起远远的看着坐在门口发呆的李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家父女二人站在更远的地方,大军进驻,这里已经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了。 第一二六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 李恪再一次失信了。 就在程咬金休息,他坐在太阳底下发呆的时候,寨子外面又一伙官兵如期而至。 四千步军将寨子外面的空地占的满满的,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好在寨子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一千人的军队和四千人的军队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反正都是打不过,来就来吧! 王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山寨的,在他身后,平日里高不可攀,一句话就能决定全寨人生死的县令舔狗似的亦步亦趋。 朝庭政令已下,邠州属三皇子李恪封地,整个邠州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可如今,三皇子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山匪给劫了,麻亭县令几乎可以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多么的黑暗。 待看到漫山遍野的军队之后,麻亭县令更是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爹,我回来了,五百石粮食,一石不少。” 王贲带着车队,经过数次盘查,进了山寨,远远看到自家老爹跟妹子,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这货是个实心眼儿的,半点不懂得什么叫世故,当着麻亭县令的面就跟自己老子吹嘘:“爹,三殿下的印鉴是真好使啊,刚去麻亭县的时候,那狗官还想让人把我抓起来问罪,结果等我把三殿下的印鉴往出一掏,那老小子立刻吓的跟河里的王八似的。” “行了吧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吧。”王一博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来到麻亭县令面前行了一礼:“小民王一博,见过府君大人。” “哎,不敢当,不敢当。”麻亭县令惊的连连摆手:“王兄得殿下关照,将来必会青云直上,过往得罪之处,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王一博微微一笑,并未就此多谈,含糊了一句说道:“殿下与程大将军正在休息,府君若是不急,且先在这里等等?” 麻亭县令本就是来领罪的,哪敢多说,当下连声说道:“是是是,一切听王兄安排。” 得意么? 王一博自然是很得意,别说是现在,就算他以前给薛举当亲卫的时候,也没有县令对他如此客气。 不过,老王比他儿子有城府些,并没有把心思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在心中愈发坚定了死死抱住李恪大腿的心思。 至于造反,没听刚刚程大将军说么,那就是个玩笑。 有了粮食,军士们开始埋锅造饭,寨子里的寨民也开始生火,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过下来,都快要忘了干饭是什么样子了。 寨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李恪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刘全、程处默、尉迟宝林还有那么多右武候卫的将官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正午。 屋里的呼噜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盯着远山发呆的李恪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艹,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个皇位么,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真就不稀罕。” “这么快想通了?” 程咬金眯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昨天李恪他们吃剩下的馒头。 李恪咧嘴一笑:“想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眼下我家老头子正值壮年,还有几十年皇帝好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考虑皇位的问题,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卵子找茄子提溜么。” “哈哈哈……”老程突然暴发出一阵仰天长啸,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态度对李恪说道:“不错,你这小子真的很不错,你能这么想老夫就可以放心的去鄯州坐镇一方了,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处默那小子若是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只管锤他便是。” 李恪也笑了起来:“呵呵,早上的时候差点被程叔你给骗了,故意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害我整整一上午都没个好心情,这事程叔你可得赔我。” “赔你?怎么赔你?”程咬金一愣。 李恪伸出三根手指:“三万奴隶,不管程叔你用什么办法,每年给我提供三万奴隶,只要不是我大唐的百姓,这些奴隶从哪里来,是什么人我都不管。” 奴隶在大唐是存在的,长安的西市甚至还有专门的奴市,只要不是大唐百姓,随便卖什么地方的人都不会有人管。 而像程咬金这样的老将更不会觉得在边境抓些奴隶回来算什么大事,听到李恪要奴隶,这老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三万奴隶不成问题,但你需要告诉老夫,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唉。”李恪叹了口气,原本充满阳光的笑容瞬间变的幽怨:“程叔,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邠州做为封地吧?” 程咬金想到了那天吃饭时候的一幕,撇嘴道:“哼,你小子不是说为了败家么,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成功了,光让这些人吃饱饭,就能让你倾家荡产。” 李恪看了一眼正从远处并肩走来的程处默和尉迟宝林,悠悠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问题是,我在这里发了一样东西。” 说着,李恪对着墙角堆着的黑色石头堆歪了歪头。 程咬金自然不会不认得石炭,淡淡看上一眼,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发现这东西可以烧,然后打算大量开采吧?那老夫倒是想要恭喜你,你能把自己将来的王妃都赔进去。” “是么,那如果我知道这东西怎么烧才能不中炭毒呢?如果我知道这东西怎么样才能用来炼钢呢?” 程咬金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撇撇嘴:“嘿嘿嘿,小子,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不成。” “是真是假处默和宝林他们可以证明,昨天晚上他们就是在烧着石炭的屋子里睡的。” 程处默:“……” 尉迟宝林:“……” 什么玩意儿? 昨天晚上我们两个是在烧石炭的屋子里睡的? 两个憨憨的黑脸瞬间一片惨白,大眼珠子瞪的跟核桃似的:“李小三,你说昨天晚上屋里烧的是啥?” 第一二七章 ?无标题章节 半个时辰之后,程处默跟尉迟宝林两个憨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坐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块一块的往炉灶里面加着石炭。 房间的外面,程咬金破锣一样的嗓子高叫着:“烧,把火烧的旺些,加石炭,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程处默这小子真是老程的亲儿子? 就算小程不是亲生的,可尉迟宝林何辜啊。 李恪在边上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幸灾乐祸道:“程叔,差不多就行了,这大热天的,别他们两个没被毒死反而被热死了。” “你小子懂个屁。”程咬金抬头看着屋顶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这石炭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可以烧,漠北与西域驻军冬日便不会被苦寒所困扰,他们两个身为将门之后,做出一点牺牲又有何妨。”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没意见了。 李恪耸耸肩膀,对着屋子里两个可怜的家伙喊道:“你们两个听到了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加把劲,把里面的那些石炭全都烧起来。” “李小三,你小子还是不是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是不是,等兄弟们出去了,非要跟你算帐不可。”屋子里传出程处默威胁的声音。 不过,李恪却并不在乎,靠着紧闭房门,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哥们儿我准备出发去邠州城了,你们两个现在已经被调入右武候卫听差,想找哥们儿报仇,等你们从鄯州回来再说吧。” 时间不等人,李恪在这边闹出的事情有点大,为了防止消息传到长安再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需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去邠州,打造几个可以用来烧煤的炉子送去长安,希望可以借此祸水东引。 呃,不是,应该是转移视线,将官方的视线转移到煤的应用上,而不是一直盯着他或者把他‘绑票’的山寨。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寨子里大几百人呢,那可是好几千级浮屠。 …… 李恪走了,没给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一丝的机会。 两百亲军也被他带走了,刘全彻底告别了车夫的身份,恢复将军打扮,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亲军的前面。 村寨中的老老少少也在迁徙之列,跟在李恪队伍的后面,兴奋的走出大山。 按照李恪的说法,这大山里面他们是不能再继续待了,那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处巨大的矿山、工地,与其留在山里,不如借此机会从山里走出来,该做工的做工,该务农的务农,县里会给他们重新上‘户口’。 麻亭县县衙。 李恪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上,下面分别站着麻亭县令、王家父子。 喝了一口热茶,李恪放下杯子:“两件事情,第一,本王要在这里成立一间工坊,工坊的负责人由王一博担任。” “诺!”王一博郑重行礼。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说出来不过是给麻亭县令打个招呼。 李恪淡淡点头,随后继续说道:“第二,麻亭县令,我需要你划出临水的区域做为工坊区,占地面积不得小于五千亩。另外,修建一座码头,修好工坊区通往山寨的路。” “诺,下官明白。”能保住官位已经让麻亭县令很开心了,不敢有半点含糊的答应下来,至于李恪到底要地干什么,连问都不敢问上一句。 好在李恪也不是不讲道理,吩咐完了,又补充道:“这些项目不得强征百姓出力,凡需用工要么发粮,要么发钱,若是县里的钱财不够,便从王府支取。” 有这样的保证,麻亭县令就更没有意见了,几乎是拍着胸口向李恪保证,一个月内定会保质保量的完成所有的任务,努力做到为三皇子省钱。 爱咋咋地吧,李恪只管提要求和出钱,至于县令怎么做他并不关心。 安排好一切,出了县衙,李恪在麻亭县衙役的带领下,住进了城中勉强算得上豪宅的一处院落。 前中后三进宅子,占地大概两亩左右。 与李恪在长安的王府肯定是没法比,但胜在这屋子保养的不错,既不漏雨也不透风。 听带路的衙役说,这宅子是县里一位富商献出来的,不求其它,只希望李恪能够赏脸去赴一次宴。 对于这种有糖衣炮弹,李恪向来都是来者不拒:“没问题,你去告诉他,三日后正午,本王定会如约而至。” “诺。”衙役任务完成,稍稍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刘全有些不解,等衙役走了,主动开口询问:“殿下,您不是说要去邠州么?怎么在麻亭这里停下了?” 李恪得意的笑笑:“嘿嘿,本王这叫声东击西,我要是说来麻亭,万一那两个憨憨追过来咋办!” “高,实在是高!” 对于刘全这种不疼不痒的马屁,李恪很不感冒,胡乱摆摆手便不再理他,转而对站在自己身后如雕塑一样的王若雨道:“王姑娘,你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都说了,那天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必要当真。”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王若雨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在四处打量,显得十分专业。 李恪有些头疼,他倒是想当王若雨不存在,可问题是他又不瞎,这么个大活人杵在那,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更何况王若雨是属于那种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的人间绝色,放在现代绝对是那种流量千万的顶级网红。 所以下眼的情况就好比是在猫的边上放了一条鱼,然后还要逼着猫去抓老鼠。 天下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儿么? 好吧,其实是有的。 比如那鱼是条河豚。 李恪不是没想过用霸王硬上弓逼着王若雨就范,不管是来真的还是来假的,都可以把这丫头自己身边弄开。 可问题是他真心干不过这丫头,别说是他,就算是刘全,真动起手来也不是王若雨的对手。 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过。 于是,李恪尴尬了。 第一二八章 ?回长安 “好吧,你喜欢就好。” 李恪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真是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好好的自由人不当,非要给人当侍女。” 王若雨纠正道:“本姑娘不是侍女,是护卫。” “随便吧,刘全,回头给王姑娘弄个方便进出的牌子。” 李恪嘴上说自己不是矫情的人,实际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矫情的。 就比如王若雨这件事情吧,如果真想赶她走,至少能有一百种法子,可他偏偏只是在嘴上说‘不用,不用’,典型的口谦体正直。 王一博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才不管李恪是不是矫情呢,闺女跟在他身边做护卫,将来不愁没个好出路,就算不能嫁进王府做王妃,也能寻个好人家嫁了。 儿子就更不用说,只要闺女还在李恪身边一天,儿子就不用担心不被重用,毕竟耳边风的力量还是很强大滴。 千万别说王一博这样有重男轻女的嫌疑,事实上,不管在哪个朝代,就算是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现代,这样的思想也都是根深蒂固,否则国家也不至于出台孕检时不给检查男女这样的政策。 “殿下。”等到李恪这边把事情都交待完了,王一博忐忑的问道:“关于工坊一事,不知您还有什么交待没有,五千亩的占地面积,只打造石炭炉似乎有些太大了。” 李恪笑着说道:“不仅仅是石炭炉,那东西就是搂草打兔子,暂时让乡亲们有点事情做,等到工坊区弄好了,我会再安排具体的事务。” “这个……,不知殿下能否具体说说,某能力有限,担心无法完成殿下的交待。” 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王一博,李恪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对未来的计划跟他好好说一下。 “老王啊,我这么说吧,以后咱们这个工坊区主要会分成若干个部分,比如钢铁冶炼区,石炭加工区,水泥、玻璃烧制区,机械设备制造区等等,整个工坊区的人数不会低于两万人。 而你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主要负责这几个区域的安保、协调和基础设施建设。 至于这些项目具体如何生产和管理,本王会派专人来负责,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下去研究一下,但是不要顾此失彼,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说完这些,李恪以为王一博会推辞,毕竟事情有点多,而且很杂乱。 结果没想到,王一博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郑重行礼:“殿下如此信任,某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最讨厌大唐动不动就肝脑涂地啥的,表现就表现呗,弄的这么血腥干啥。 随便用言语安抚了王一博几句,李恪便安排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城外还有好几百口子等着王一博回去安排下一步行动呢,总是蹲在自己这磨叽个啥。 要说这时间呢,就是不禁混,转眼李恪已经在麻亭待了五天了。 除了两天前去给让出大宅的商人捧了个场,李恪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一步。 这一天,大清早就被王若雨拍窗子给叫醒了。 迷迷糊糊的李恪气的直接从里面推开了窗子,两眼半睁半闭没好气的嚷嚷道:“我说你吃饱了撑的还是吃齁了闲的?大清早的没事儿干了是吧?!” “你……,睡死你算了!”王若雨这小暴脾气,被李恪怼的36d都差点炸了。 明明就是昨天晚上李恪让她今天早点叫他起床,准备回长安一趟,结果自己按时间来叫他,却被骂了一顿。 李恪这会儿也想起来自己要早起的事儿了,讪讪的摆摆手:“哎,行了行了,你也别生气了,算我错了行吧,等回长安送你一套首饰当补偿。” “谁稀罕!”王若雨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稀罕你倒是说不要啊。”李恪嘀咕了一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要说这大唐的衣服还真是不好穿,里三层外三层不说,还到处都是绳节,穿一次可特么费老鼻子劲了。 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有侍女帮忙,李恪只管伸着胳膊就行。 现在倒好,出来的时候一个侍女都没带,在当地找又不放心,无奈李恪只能自己一个人瞎忙活,等到穿完衣服,太阳都升到墙头那么高了。 在王若雨嫌弃的目光下上了马车,李恪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还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赶紧走,晚上进不去城等着睡大街吧你。” 车辚辚,马潇潇,一百人的卫队再加上十辆装满石炭炉和烟囱的马车缓缓出城。 站在大门口的王一博看着队伍消失,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跟在一边前来送行的王贲纳闷的问道:“怎么了爹?” “没啥,就是你妹妹这个臭脾气,唉,让我怎么说她才好。”王一博又叹了口气,指着队伍远去的方向:“这也就是殿下心胸宽广不跟她一般计较,若是换成别人,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王贲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倒是觉得没啥,可能人家就喜欢我妹这样的也说不准。” “你懂个屁!殿下不计较不等于别人不计较,等到了长安,被那些高门大户看到你妹妹那个样子,还不得用唾沫把她给淹死。” 好吧,这一点王贲还真没想到,望着愁容满面的老爹,他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 长话短说,李恪一行人抓紧时间赶路,终于在长安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回到王府,看着连院墙都被推倒,地面上大坑套小坑,小坑连大坑的凄惨模样,李恪的新进护卫王若雨疑惑的问道:“殿下,你确定这是你的家,没走错?” 李恪四下打量着:“不知道,前几天我走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 “你自己的家你会不知道?”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现在回去你的那个山寨还能认出来一样。” 李恪翻了个白眼,回手从马车车厢里掏出一个铜皮大喇叭,放到嘴边:“胖大海,你死哪儿去了,十个呼吸,三步之内。” 第一二九章 ?王若雨的迷茫 李恪的话音刚落,乱的直接拿去当战场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宅子里响起一阵哀嚎,接着就看到一个白胖白胖的家伙飞奔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殿下,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奴才想死您啦!” 人到近前,李恪一脚把胖大海踹了个跟头:“滚蛋,想死我了还是想我死了,把话说清楚。” 这一脚踹的,要是放在王若雨身上,非跟他拼命不可。 但胖大海则不一样,尽管被踹了,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抱着李恪的大腿,哼哼唧唧道:“殿下您不知道,刘全这混蛋上次回来就调集人手,奴才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他也不说,奴才这段时间急的是茶不思饭不想,又收不到您一点消息……。” “哎,行了行了,别哭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赶紧起来,给你介绍个人。” 李恪指指身后的王若雨:“胖子,这是王若雨,本王的……朋友。王若雨,这是钱海,王府的管事。” 王若雨对着胖大海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把江湖游侠的高冷演绎得淋漓尽致。 胖大海搞不清楚王若雨的身份,不过既然李恪说是朋友,他也不敢怠慢,拱了拱手:“王姑娘好,以后有事只管招呼咱家就是。” 李恪等他们两个打过招呼,又在胖大海屁股上踹了一脚:“别在这磨叽了,准备些吃食,本王跟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殿下放心,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胖大海看了一眼跟着李恪回来的车队,一边招呼人去安排吃食,一边问道:“殿下,这些都是您带回来的?要上帐么?” “不用,先收入库里就好,留出一套明天我要带进宫去,其它的就先收着,回头我有大用。” “诺!”胖大海应了一声,便不再去管车队。 身为王府管事他的事情是很多的,这种搬搬抬抬的小事根本不用他出手。 一路穿过满地的沟沟壑壑,入眼所见到处都是混凝土制的合抱粗细的管子,有些已经放入五尺深浅沟里一节节连接到一起,有些还堆在院子中间。 除此之外,还有手臂粗细的铁管,一堆堆的沙子、石料,厚厚的雨布下面水泥堆积如山。 王若雨有些疑惑,边走边问:“你确定这是你家?你家到底有多大?” “这要怎么说呢,具体有多大本王也不知道,大概也就几百亩地吧。”李恪侧身让过一伙拉着砖石的工匠,不无感慨的说道:“当时分宅子光顾着大了,结果接手之后才知道,这地方已经破的住不了人了,想住人必须重新翻修。” 王若雨嘴角抽了抽:“你一个人,住几百亩的宅子?” 李恪不以为意:“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护卫,仆役,丫鬟侍女,怎么也有上千口子吧。” 上千口人住数百亩的宅子,这在王若雨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她原来那个数百人的寨子总面积也不到一百亩,就这还要空出许多地方来耕作。 “长安所有人都这样么?” “除了我爹,好像只有我的宅子是这样。” 李恪耸耸肩膀:“你要是看不惯,就回邠州。那边的事情也不少,你回去记得带些人手,我这几天会做一些规划,免得以后干那些返工的活计。” 王若雨倔强的摇摇头:“我不会回去的,本姑娘答应做你的护卫,就不会出尔反尔。” “好吧,你随意。”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胖大海从头听到尾,依旧没有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王若雨的身份是护卫吧,偏偏李恪对她的态度与其它护卫明显不同,说她是朋友吧,偏偏她又亲口说自己是护卫。 好奇怪的关系。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穿过巨大的工地,到了后宅耳朵终于清净了,再也没有了工地上的号子声,李恪草草的吃了顿晚饭,便去睡了。 王若雨也被分到了一个房间,距离李恪的屋子并不远,只隔了一个院落。 陌生的环境中,小姑娘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屋顶发呆,眼睛里闪动着迷茫。 李恪,三皇子,大唐最大的败家子,花钱如流水,住着长安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宅子,手下仆役、丫鬟上千,一句话能让无数人为他卖命。 可这样的一个人,晚饭吃的竟然是猪肉,样式也仅仅是四菜一汤,吃完之后盘子比被狗舔的还干净。 王若雨不是没有见识的乡巴佬,这些年跟着她的师父走南闯北,不说见过大世面,但也见识过一些高官显贵的生活。 事实上,别说是高官显贵,就算是普通的富户,一顿饭也不可能只有四菜一汤,身边年轻漂亮的侍女丫鬟也不会少于四人。 而李恪呢,堂堂三皇子,身边的侍女却只有两个,还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嬷嬷,看年龄绝不会低于四十岁。 至于李恪的王府看上去就更可怜了,除了大一些,其它真就如他所说,破的没办法再破了。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昂贵的木料,甚至就连麻亭县那个破破烂烂的县衙都比他住的屋子要强上不少。 李恪这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呢人,他真是一个败家子么? 王若雨失眠了,在她的脑海中,一会儿是那个挥金如土,指点江山的李恪,一会儿又是那个简朴到极致,把堂堂王爷混成可怜虫的李恪。 不知不觉中,王若雨沉沉睡去,放下了一切江湖人的警觉,就这样在陌生的地方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急急忙忙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检查自己身上的一切。 还好,昨天睡下是什么样子,早上还是什么样子。 就在她准备下床收拾一下自己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一个声音在外面轻声问道:“王姑娘起来了么,婢子来给您送热水。” 第一三零章 ?李三郎的信誉 王若雨从里面将门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丫鬟的打扮,端着一盆温热的水。 看她鬓角冒汗的样子,显然应该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 “快进来吧。”王若雨有些不太习惯的侧身让开房门,看着丫鬟将水放到门后的盆架上:“打水这种小事情以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不必麻烦你亲自送来。” “没事的,这是婢子的责任,钱总管说,以后婢子的任务就是专门伺候您。”丫鬟低着头,两手揉搓着衣角,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哦对了,婢子叫小蝶,就住在您这间屋子的边上,有事您可以直接叫我,也可以拉那里的拉环。” 小蝶说着,指了指床边墙上垂下来的一根绳子。 王若雨知道自己的房间边上还有一间屋子,昨天被安排到这里休息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待遇,有专门的丫鬟伺候,有自己专属的院落,自己这算是被李恪那个混蛋给金屋藏娇了么? 越想越觉得正确,王若雨的脸不禁沉了下来:“是李恪安排的?” 直呼姓名的称呼方式让小蝶有些无法适应,被吓的连连摇摇头:“不,不是的,是钱总管安排的,他说您是殿下的朋友,让婢子一定要好好伺候。” 王若雨脑中闪过一个胖胖的身影:“你是钱海,他还不是要听李恪的,你家殿下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他。” “殿下一早便去宫里了,姑娘若是要见殿下,婢子可以去跟海总管说一声,等殿下回来,他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姑娘。” 去宫里了?这是在逃避自己? 王若雨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小蝶,突然意识到她也是身不由己,自己根本没必要迁怒她。 稍微冷静了一下,轻轻拉起小蝶的手:“你不用害怕,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想这应该是钱海误会了我跟李恪的关系吧,没事,你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钱海,我去跟他说清楚。” 小蝶抬起头,眼中已经带上泪光:“王姑娘,您,您能不能不要跟钱总管说,婢子,婢子什么事都能做,您,您千万不要赶婢子离开啊。” 呼……。 王若雨深吸一口气,小蝶可怜的样子让她有些于心不忍,钱海在她的印象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为虎作伥,恶贯满盈的混蛋,这样的家伙放在以前用不了两天就会化为她的剑下亡魂。 只是,算了,好歹也是李恪的人手,回头让他来处理好了。 轻轻点了点头,王若雨安慰道:“好吧,我不去找钱海,你也不要哭了,以后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第一次来到蜀王府的王若雨并不知道王府的运作模式,小蝶也没有说清楚,于是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就在这位武艺高强的新晋护卫义愤填膺的等着李恪回来之后狠狠告钱通一状的时候,刚刚修好的太极殿上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败家子李恪抱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铁皮烟囱,站在大殿中央,哭丧着脸很是委屈:“父皇,不就是几万奴隶么,这有什么啊,为啥不能给我。”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李世民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连句解释都没有便直接拒绝了李恪的要求。 “三皇子,不是陛下不答应,而是邠州实在没条件养活那么多人。”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李恪一副撒泼打滚不给人我就不离开的样子,房玄龄在边上说道:“再说,就算邠州有条件养这么多人,可是安全方面怎么办,数万的奴隶万一闹起事来,邠州距离长安近在咫尺,岂不是也要受到波及。” 李恪撇撇嘴:“派兵守着不就行了,一千不行就一万,不就是花点钱么,有什么了不起。这不行那不行,说白了,你们就是怕我败家。” 大殿上白眼乱飞。 知道自己在败家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李家老三果然非同一般。 李世民气的胡子都歪了,瞪了李恪一眼:“你给朕闭嘴,隶奴的事情朕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带着你那两个没用的破筒子给朕滚出去。” “父皇,这一码归一码,您不能因为我败家,就说我的东西没用。”李恪把怀里的铁皮烟囱又抱紧了些,大声争辩。 李世民被气乐了:“哼,是么?那你来告诉朕,这两个破筒子能干什么。” “能烧石炭!”为了不被赶出去,李恪这次倒是没废话:“父皇,儿臣经过无数次试验,历经千辛万苦,凭借百折不挠的精神,呕心泣血,励精图治,根据空气密度原理,研究出了这东西,有了这烧石炭就不怕中炭毒。” 满屋子的老货认真听了半天,最后在李恪说出烧煤可以不怕中毒的时候,几乎全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三皇子,这个牛吹的有些大了吧。” “烧石炭不怕中毒,嘿嘿,若真是这样,怕是太原王氏要发大财喽。” “唉,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么就疯成现在这个样子,别是在邠州受了什么刺激。” 李世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三郎,朕可以不计较你讨要隶奴人的做法,但是烧石炭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胡说,事关人命,万一有个闪失,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 就连英明神武的老头子,也是同样的态度。 李恪很是郁闷,叹了口气:“父皇,诸位,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们该不会忘了水泥的事情了吧?” 提到水泥,大殿上笑声顿时为之一滞。 那座连投石机都毫无办法的石屋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记忆中。 那个石屋在建好之前,同样是没人相信李恪能用沙子、石子和一些灰色的粉末修房子。 而现在,原本快要被沙子淤死的黄渠都快要被挖成护城河了,不管是宽度还是深度都是以前的一倍。 为了得到更多的沙子,工部和将作监甚至开始建议把长安所有的河道全部清理一遍。 第一三一章 ?家事国事 “殿下说的是真的?这两根管子真能解决炭毒的问题?” 印象中李恪就是那种特别没溜的人,众人不得不再三确认。 “不信的话,可以安排人来试试,左右也不费什么工夫。” 李恪对着大殿门口杵着的禁军招了招手,先是把两根铁皮筒子交出去,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父皇,您的意思呢?” 什么叫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这混帐小子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看着你就来气。 李世民心里想着,可嘴上不能这么说啊,沉吟片刻:“三郎,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恪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打退堂鼓,毕竟大殿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还请父皇下旨,儿臣愿以亲王身份担保,这铁筒子定能解决炭毒的问题。” 人多力量大,有了李二的首肯,煤炉子很快便在李恪的指点下装好了。 将作监的某间厢房外,大佬云集,三品以上高官簇拥在李世民的身后,对着装有煤炉的屋子指指点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炉子装好了,烟囱也装好了,差的就是谁进去当试验品。 不是没人去,而是想去的人太多。 不知是出于对李恪的信任,还是想在李世民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无畏,反正为了两三个试验的名额,一群大佬差点大打出手。 至于那些护卫大佬们安全的禁军大头兵……,他们连申请的权力都没有。 最后,李世民亲自拍板,由长孙无忌和李靖为代表,进屋一探究竟,李恪虽然身为皇子,但作为事件的发起人,必须亲自进屋体验一翻。 李恪原本是不想进去的,五月的长安白天能热死人,再跑到生着煤炉子的屋子里,这就算不一氧化碳中毒,也特么能热死好吧。 可是,形势比人强啊,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再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借后世比较流行的一句话,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 死就死吧,宁可被热死,也不能被吓死。 李恪把心一横,扯开了衣服的腰带,在众老货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眨眼间脱的只剩一件裤头,末了看向一本正经的长孙无忌和李靖,真心建议道:“二位大人,建议你们最好不要穿的太多,否则进去之后,就算没被毒死,也会被热死。” 长孙无忌和李靖无声对视:脱么? 肯定不能脱啊。 他们可没有李恪那么不要脸,更主要的是他们没有李恪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短裤。 是的,没错。 大唐没有裤衩,无论男女,用的都是犊鼻裤,也就是弄块白布往腰上一缠,再往下面一兜。 而李恪身上穿的则是后世十分流行的沙滩裤,这还不算,边上陪着的胖大海在接过他的衣服之后,又十分贴心的递上一件薄薄的短袖衬衫和一把折扇。 换上衬衫,摇着折扇的李恪瞬间成了场中最靓的仔,连李世民都看的瞠目结舌。 这才是夏天应该穿的衣服嘛,看着都凉快。 众老货不错眼珠的盯着李恪,用心把他身上的衣服的款式记在心里,发誓回家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就是弄几套这样的衣服。 伟大的皇帝陛下更是毫不客气的下令:“三郎这衣服不错,回头给宫里送上百十套。” 自己儿子嘛,要几套衣服怎么了。 更何况自己还给了他那么大一块封地呢。 不想,李恪竟然愣住了,半天才傻傻眨着眼睛问道:“父皇还要?上次我不是已经送去了么?” “什么时候?” 李恪想了想:“快一个月了吧,上次去见皇爷爷,就把您那份儿,还有太子哥哥的,四弟的,还有其他几位弟弟的全都放那儿了。” 李世民:“……” 进了自家老头子腰包的东西,跟进了貔貅嘴里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事关皇家私事,围观的众老货全部低垂着头,一副不敢听的样子。 至于实际心里怎么想的,鬼知道。 李世民有些尴尬,瞪了李恪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就再送一批进来,这次送到皇后那里,别送错了。” “哦。”李恪点点头,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在场的众老货说道:“诸位大人,小王在西市有家成衣店,店里有这样的成品衣物出售,诸位若是喜欢,散朝之后尽管放心前去挑选,各种款式都有,接受订制服务……。” “行了行了,你小子有完没完,你今天到底是来卖衣服的还是来试验烟囱的。” 丢人败兴啊,生意都做到朝堂上来了。 老子缺你钱花还是怎么着。 李世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李恪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进了生着煤炉子的房间。 接着,长孙无忌、李靖带着英勇就义的表情鱼贯而入,房门随之关闭。 其实,这也就是走个形式,刚刚煤炉子生起来的时候,外面就能看到有浓烟从烟囱里咕嘟咕嘟往出冒。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中基本可以肯定,这烟囱绝对能够解决炭毒的问题。 可就算是形式,那也得走啊,一位亲王两位国公以身犯险,亲身试验煤炉子和烟囱的安全性,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虽然李恪并不在乎这些,可长孙无忌和李靖在乎啊。 只是,李恪万万没想到的是,才刚一进屋,自己就被挤到墙角了。 长孙无忌和李靖两个老货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殿下啊,你这衣服不错啊。” “呃……” 尽管明知道这两人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可李恪还是不由自主被这两人弄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身子往后缩了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两位伯伯这是做什么,小侄还年轻,未经人事,经不得两位的摧残啊。” he……tui。 你的节操呢,你的脸呢,你小子还能没下限一点不。 长孙无忌和李靖都尼玛傻了,把之前想干什么都忘了。 外面李世民等人也是一脸懵逼,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虎狼之词。 第一三二章 利益之争(上) 实验的结果总的来说让众人十分满意,除了两位当事人被热的大汗淋漓,形象全无之外,可以说是圆满成功。 煤能烧,耐烧,这是众所周知的,唯一无法解决的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如今,问题圆满解决了,等于是将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巨石彻底掀开。 于是,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当场下令,三皇子李恪,无论如何必须在入冬之前将足以御寒的石炭送入长安,力求今冬不再冻死一人。 “诺,儿臣遵旨。” 李恪当场领命,随后嬉皮笑脸的凑到老头子身边:“父皇,儿臣这真不是故意提条件啊,关于运送足够的石炭,儿臣可以保证定会万无一失,可是这石炭也不是堆在那让儿臣随时取用的是不是,这挖石炭的人手,您看……。” “一并给你。”李世民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拿李恪这个没脸没皮的混帐没有任何办法。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你要是真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还没怎么样呢,你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气死了。 “三殿下不必忧心,兵部这就下令让程知节等边关守将送奴隶人入关,无论如何都不会耽误殿下的事情就是。”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李靖,老家伙从屋里出来之后就拼命的给自己灌凉水,这会儿喝的肚子都圆了。 不过,皇帝陛下有令,兵部自然要配合。况且石炭能烧对于兵部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那些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也可以因此而得利。 今日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傻子,石炭可以烧,不必再担心炭毒,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巨大的利益面前,就没有一个眼珠子不红的。 远的不说,就说保证冬天长安城的石炭供应吧。 长安现有人口近六十万,五人算一户,共计十二万户,每户每天烧石炭十斤,那就是一百二十万斤,整个冬天就算有一百天,一年下来那就是一万万二千万斤。 按十斤石炭一文钱来计算,那就是一万两千贯。 就这还仅仅是长安城,若是全国呢? 那可是数百万户啊,是长安城的三十倍,算一算那就是三十六万贯。 当然,这仅仅是保守估计,若真是放开了算,这个价格翻上一倍都不足为过。 七十二万贯啊,贞观三年全年的赋税也才两百万贯左右。 现在仅卖石炭就能卖出七十多万贯。 而且,关键问题是石炭这东西地底下就有,想要挖就是了,只要有足够多的奴隶人,还不是想挖多少挖多少。 如此巨大的利益,大佬们都要疯了。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魏征、高士廉……,一干人等全部集中到了李世民的御书房,一个个眼神凶狠的盯着李恪这个始作俑者。 李恪被看的浑身发毛,梗着脖子叫嚣:“你们都看我干嘛啊,我就是想要败个家,谁知道会鼓捣出这么个东西,我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李世民轻轻敲了敲桌子,黑着脸:“说人话!” “好吧!”看了处在暴走边缘的老头子,李恪果断认怂,耷拉着脑袋说道:“其实石炭这个东西直接拿来烧有些浪费了,最好的办法是将石炭弄成粉状,然后按照三比一的比例与粘土混合,再压成块状。 当然了,石炭的用途十分广泛,尤其是经过加工以后,其燃烧的温度远远超过木炭,所以在冶炼钢铁方面,石炭也能发挥巨大的做用。” 听着李恪滔滔不绝的讲解,围坐在一起的老货们表情越来越精彩。 之前众人的打算是想听听李恪打算如何分配石炭的利益,结果没想到,这其中的利益远比他们想像的更大,石炭的用途也比他们想象的更广。 魏征沉吟良久,正色问道:“那么……,殿下是如何打算的?拥有石炭的地方不仅仅只是邠州吧?” 李恪耸耸肩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邠州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思管其它地方。” 对于他一推六二五的态度,李世民轻轻眯起了眼睛,摆手打断众人:“朕打算将石炭的事务全部交由太子处置,三郎,你觉得如何。” “可以啊,正好太子哥哥前段时间还在抱怨无所事事。” 果然是这样么。 李恪的回答并未超出李世民的预料,做了两个深呼吸,再次问道:“那邠州石炭矿你怎么说?” “一并交给太子哥哥处置便好,儿臣没有异议。” 不争,不抢,佛系发展,李恪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 倒是魏征等人有些看不下去了,替他挣口袋:“陛下,臣以为术业有专攻,既然石炭的使用是三殿下发现的,应该由三殿下来处置为好。” “是啊陛下,太子还在熟悉政务的阶段,对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贸然将此事交由太子处置,是否过于草率了?” 有反对的声音就会有支持的声音,面对众人的质疑,长孙无忌干咳一声:“老夫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太子与三殿下本就是兄弟,就算真有什么事,三殿下也可以出面帮忙解决嘛。” “这如何使得……” 争论之势愈演愈烈,李恪作为当事人反倒被凉在一边。 就挺没意思的。 想到程咬金跟自己聊过的那些事,李恪的心里不禁狠狠将众人鄙视了一番。 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挺大公无私。 可实际上还不是在为自己争。 长孙无忌、高士廉想要让李承乾来接手石炭的事务,目的应该是为了长孙家的钢铁产业打算。 魏征、李靖、房玄龄为自己争,目的应该也是为了家族的私利,毕竟长孙家和高家都是太子一系的人马,石炭生意被太子掌握就等于是被他们所掌握。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大唐有名的败家子,在朝中一无背景,二无势力,很容易就能够被世家和勋贵所掌握。 只是,这些人也忒小家子气了。 石炭生意如此之大,又岂是一家或者几家能够掌控的? 换句话说,如此大的生意,一点代价都不拿出来就想从中分一杯羹,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些。 第一三三章 ?利益之争(中)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恪作壁上观,就好像自己并不是争论的中心一样。 都是口水仗的老行家了,不吵个三五天,然后各方相互做出一定的妥协,这种事情就别想吵出个结果。 最后,李世民看不下去了,把目标对准了李恪:“蜀王,你怎么说,石炭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恪无辜的说道:“父皇,您知道我的,要说败家我或许还比较在行一些,像这种关系到民生的大事,那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啊!” “放屁!”李世民大怒,指着李恪的鼻子训斥道:“这次的事情还不是你挑起的,现在想要置身事外,你有没有把朕和诸臣工放在眼里?” “可是我只想要人。”李恪咕哝了一句。 “你在嘀咕什么,大点声。” “呃……,儿臣是说愿附翼尾,一切以太子哥哥马首是瞻。” 李恪的再度表态,让魏征等人彻底放弃了与长孙无忌一争长短的想法,当事人都不去争,他们还争个毛。 李世民更难受,原本他还打算借此机会让两个儿子互相掐上一架,自己暗中观察一下他们的能力。 结果李恪连争的意思都没有,这还观察个毛线。 “既然如此,那就下旨吧,让太子全权处理石炭推广一事,蜀王从旁协助。” “臣等遵旨。” 圣旨一下,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 李恪为了省点麻烦,主动拿着圣旨去了东宫。 李承乾这段时间正无所事事,郁闷的满地画圈数蚂蚁呢,见到李恪自然免不了拉着他一顿诉苦。 埋怨他不顾兄弟情宜,独自跑去外面享乐,把自己丢在长安孤零零一个人云云。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李恪索性直接把圣旨塞了过去:“拿去,父皇给你的。” “是什么?”李承乾满是疑惑的将圣旨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惊道:“推广石炭?这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么,怎么反而让孤来主管,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对我来说,公平的很。” 李恪很是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边上宫女手中抢过一盘糕点抱在怀里很没形象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父皇说,邠州今年要保证长安冬季所有之石炭的供应,大哥你就没从中听出点什么门道?” “什么门道?” “啧,我滴个亲哥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咋还不明白呢。” 李恪随手把盘子放到边上,坐直身体道:“数量,数量是关键。只要人手足够,邠州那边挖出足够的石炭肯定不成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把数量如此巨大的石炭运回长安? 据我的推算,长安每天的石炭消耗量绝不会少于一百二十万斤,就算两千斤石炭装一车,也要六百车。 邠州距离长安有三百里,装着两千斤石炭的重车至少需要三天方能赶到,若是再算上归程两天那就是五天。也就是说,想要完成这个任务,至少需要三千辆能够拉动两千斤重物的大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李承乾也被这个数字下到了,脱口而出:“孤去哪里找这么多的车,就算能找到车,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拉车的牲口!” “不仅仅是这些,你还要计算五天时间人吃马喂需要消耗掉多少粮食,这是成本,你省不下来,然后你还要厘定物价,石炭卖的贵了百姓烧不起,卖的便宜了,用不了一年你就能把整个东宫给赔进去。” 李恪耸耸肩膀,挑着眉毛,就差在额头写上幸灾乐祸四个字了。 李承乾黑着脸:“老三,没记错的话,父皇的旨意上,好像是让你配合为兄吧。” “昂,是有这么回事,臣弟全凭太子哥哥吩咐就是,旦有安排,绝不推辞。” 李承乾:“……” 片刻之后,李承乾突然笑了笑,学着李恪的样子往椅子上一坐,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你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已经有了打算,本宫懒得废这心思去猜,你啊……爱说不说。” 这下轮到李恪傻眼了,急赤白脸的跳起来:“喂,你怎么可以这样!” “孤还是那句话,你爱说不说,不说算了。” “好吧,好吧!”李恪没招了,只好举手投降:“办法其实也有,第一就是把利益让出去,与世家、勋贵们配合。当然,这个不仅仅限于邠州一地,而是在整个大唐境内,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太子哥哥可以说长孙仆射商量。 第二就是自己想办法,比如修路,把邠州到长安的路修好,将以前三天的路程缩短到两天或一天半,时间短了,钱自然也就省下来了。不过这个办法开始的投资可能会比较大,想见到收益至少也要两到三年。” 李承乾迟疑片刻,与世家分享利益是必须的,这一点就算李恪不说,他也要去做。 至于修路,不是他李承乾小气,这个事情还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必须经过多方考量才能决定。 毕竟修路需要人手,而大唐最缺的就是人手。 李恪也不急于得到答案,见李承乾陷入沉思,索性直接起身离开东宫。 煤炭的推广、应用以及复杂的统筹安排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来的,就算他留在东宫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与其傻等,不如出去转转。 要知道,他还有修缮皇宫和开发青龙坊的任务在身,皇宫的修缮也就那么回事儿,时间过了这么久,再怎么他也需要亲自去现场看上一看。 青龙坊,与蜀王府只隔了一条街道,地理位置的关系,整个坊市并没有多少人居住,这让拆迁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十来天的工夫,除了坊墙里面已经彻底被拆平了。 数不清的工匠和民夫在坊中忙碌着,卢照邻腋下夹着图纸奔走于坊中各个位置,炎炎烈日下,原本很白净的读书郎被晒的跟昆仑奴差不多,满是泥污的工作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第一三四章 ?利益之争(下) “卢总,新一批的石料到了,您看什么时候验收一下。” “卢总,别墅区那边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卢总,排水管道已经全部铺设完毕,您看是不是该回填了。” 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不断在眼前晃动,一声声‘卢总’让卢照邻在工地上疲于奔命。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长时间没写过诗了,甚至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长安的目的。 甚至李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卢照邻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怎么搞的,是谁让你进来的,进入工地怎么可以不带安全帽?!” 李恪恼羞成怒,二话不说直接把卢照邻的帽子抢过来,扣到自己头上:“那这样呢?” 卢照邻终于反应过来了,讪笑着摸了摸头:“呃……,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学生一下。” 李恪翻了个白眼:“卢总监好大的官威啊,吓了本王一跳。”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怎么样,在工地上还习惯吧,你家里有没有说让你另谋高就?” “殿下说笑了,学生能在殿下手下做事,家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学生改换门庭。” 卢照邻这话还真没掺假,自从卢家掌握了活字印刷术,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李恪败家子的外号了,明里暗里卢承庆、卢长青等人甚至还不止一次的警告他,在蜀王府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能三心二意。 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不问可知,卢照邻只是性格耿直,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李恪点点头:“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是打算继续在这里把工程做完,还是想出仕?” “出仕?现在?”卢照邻愣住了。 李恪语不惊人死不休:“对,我正准备找人接手麻亭县令的位置,要不要考虑一下?” 虽然在麻亭县被王贲那家伙劫持大半是出于李恪自愿,而且目前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但这并不等于麻亭县令就没事了,治下盗匪横行,最后竟然连国朝的一品亲王都给劫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有人出来背锅,而麻亭县令这个不大不小的官正好合适。 卢照邻怎么也没想到,机遇会来的如此之快,原本他还想着自己这个王府官员怎么也要熬上三、五年,等有了资历之后,才能外放。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多月,机会就来了。 激动之余,卢照邻脱口道:“恩师,这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恪抄着手,一边打量忙碌的工地,一边说道:“你现在不用考虑事情的真实性,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 “为什么会选我?府上明明许多人比弟子的资格老,就算府上的人不合适,朝庭应该也有许多人惦记这个位置吧?” 卢照邻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再次反问。 李恪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着他正色说道:“你能考虑到这些,说明本王没有看错人。不错,府上的确有人比你资格老,朝庭也有许多人在惦记这个位置,毕竟是从六品的正式官员,许多人熬上一辈子都未必能够爬得上去。” 卢照邻这次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李恪说面说的都是铺垫,重点应该还在后面。 果然,李恪说完这些并未给卢照邻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但是麻亭的情况与其它地方不同,这里不需要按部就班,也不需要你好我好的和稀泥。 新任麻亭县令必须有开拓精神,要敢于实践,要勇于担当。 本王不需要那些夸夸其谈的赵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拍桌子做决定,拍脑袋后悔,拍屁股走人的三拍县令,本王宁可把麻亭县令的位置空着,也不会交给他们。” 话说的有些重,但却是实情。 卢照邻这两个月一直负责工程建设,深知一个没有任何经验,只凭想当然做事的官员会给地方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用力点了点头,卢照邻语气坚定的说道:“学生一切听恩师的吩咐,恩师若是需要学生去,学生保证不让恩师失望就是。” 李恪开心的拍着卢照邻的肩膀:“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吧,把你手头的工作与杜荷做一个交接,三日后与庞威一起去上凭吧。” “诺!” “哦对了,等你到凭之后,还要协调好世家与勋贵的关系,麻亭现在已经成了暴风眼,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世家和勋贵派人过去找你谈一些事情。” 卢照邻:“……” 怎么又跟世家和勋贵扯上关系了? 他并不知道麻亭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石炭的事情已经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回家之后便让人将长孙冲叫了回来,正式交待他时刻关注石炭的事情,李恪不管有什么样的动作,都需要第一时间跟家族汇报。 近水楼台先得月,尽管李世民已经将任务交给了太子,可李恪毕竟是执行人,从他的口中应该能得到许多第一手消息。 …… 五姓七望的郑氏、卢氏、李氏、崔氏也得到了消息,四大家族也分别派出人手准备与李恪沟通。 勋贵们也不甘人后,集中商讨之后,准备派人与李恪联系。 每年上百万贯的生意可不是小数目,随便掺上一手,就足够儿孙们躺着吃一辈子。 …… 仅仅一个晚上,整个长安风起云涌。 而暴风眼中心的蜀王府却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 除了……。 “怎么了女侠,又有谁招惹你了?” 刚刚进门便遇到了冷着脸的王若雨,李恪笑着打趣她道。 原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王若雨竟然一指跟在李恪身后的海胖子:“他!” 海胖子都懵了,自己整整一天都没在家,怎么可能招惹到这位殿下的‘朋友’,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李恪也是大感好奇,看了海胖子一眼:“他?他怎么惹到你了,跟我说说,若是真的本王打他板子。” 第一三五章 ?相忘于江湖 王若雨的性格在大唐其实并不怎么讨喜。 目无尊卑,自以为是,放在现代可以理解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可放在大唐就不行了,如果不是因为李恪的特殊关照,这姑娘绝对活不过两集。 偏偏王若雨还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或者说满身江湖气的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 “那就要问殿下你的这位跟班做过什么了。” 李恪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郁闷问道:“王若雨女侠,你什么时候学会打哑谜了?” “打哑谜……,行,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 王若雨转身拉过躲在身后的小蝶:“这丫头是这个胖子派给我的侍女,你问问那胖子,到底对这丫头用了什么手段,为何我只要一提将她退回去,她便哭个没完。” 手段?哭? 不等李恪发问,胖大海就叫起撞天屈:“殿下,这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是好心才派的小蝶去伺候您这位朋友……。” “你不用解释,本王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恪打断胖大海的解释,笑着对王若雨说道:“若雨姑娘,在解释这件事情之前,我对你有个建议。” 王若雨愤而不语,她在等着李恪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我很欣赏你直来直去和嫉恶如仇的性格,这与我熟悉的某些人很像,看到你会让我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你这样的性格很难被现在的社会所接受,想要不被排挤,就要学会妥协,或者学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就比如小蝶,你知道她为什么惧怕你把她退回去么?我可以肯定,你并不知道,否则你绝不会来质问我。” “你是王爷,有你在,小蝶当然不敢说。” 王若雨依旧固执,显然她并没有把李恪的话听进去。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李恪说的,之所以对她一再的容忍,是因为从她身上可以看到很多只有现代女性才有的特点,但这些特点显然并不包括固执与偏激。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你就亲自问她原因好了,我想你之前一定从来没有问过。” 李恪用不容质疑的语气继续说道:“另外,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是保护卢照邻,他会在三天之后出发去麻亭县出任县令,你跟着他一起回去。” 王若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赶我走?” “如果你这样理解,那就算是吧,我的身边不需要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桶,你的性格显然并不适合跟着我。” 李恪的态度十分坚决,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份随意,上位者的气势铺面而来,让王若雨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感觉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宠物,完全忘记了那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力:“为什么?” “等你习惯不再问‘为什么’的时候,你会明白的。” 李恪淡淡说着,迈步走向自己的书房。 铛……。 两柄交叉在一起的横刀拦住了王若雨追赶的脚步,将她与李恪彻底隔开,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游侠儿的性格纵然与现代人再像也依旧无法改变那种自以为是,目无法纪的心性,自己或许是想多了吧。 坐在书房的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李恪没有点灯,开始认真思考这段时间的得失。 王若雨的事情让他颇有感触,或许是游侠儿的性格真的有问题,或许是这些年生活在大唐让自己的心态受到了影响。 总之,他很难做到与这丫头和平共处,一次两次的冒犯他可以选择原谅,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一味的包容。 …… 书房的外面,人群散尽。 失神的王若雨定定望着书房的门呆呆出神,小蝶神情忐忑的站在她的身边,良久方才开口:“王小姐,都是小蝶不好,你要是心里难受就罚我吧。” 王若雨落寞说道:“跟你无关。” “不,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 小蝶挣扎片刻,说出了一番让王若雨目瞪口呆的话。 “王姑娘,其实小蝶不想被退回去的原因并不是惧怕王总管,而是因为王府的规矩。在这里,有职司的丫鬟与没有职司的丫鬟待遇是不同的,就拿我来说吧,跟着你就等于是有了职司,月钱就会翻倍,如果被退回去,翻倍的月钱就没有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蝶这样做很难说她就错了。 况且王若雨并没问小蝶为什么不想被退回,一切都是她凭借想当然得出的结论。 “没什么,这并不怪你,是我太过莽撞。” 王若雨黯然摇头,决定回去收拾东西离开蜀王府。 王公贵族的生活太复杂,不适合她这个浪迹江湖的野丫头,还是学着师父的样子去浪迹天涯好了,遇到不平事想管就伸手管一管,不想管就当没看到。 …… 次日,李恪被海胖子的敲门声惊醒。 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却见这胖子一脸的惶急:“殿下,王,王姑娘走了。” 李恪微微一愣,片刻面无表情道:“人各有志,走了便走了吧,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可是……” “行了,你去照邻那边看看,问他是否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去麻亭的,这次他去那边上任,没有三年之内是别想再回来了,该带的东西一定都给他带上。” “诺,奴才明白了。” 海胖子多少有些心虚,在他看来王若雨是李恪带回来的,肯定跟殿下关系匪浅,如今因为自己的事情离开,以后肯定会在李恪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想前后,他在离开之前,还是小心的问了一句:“殿下,真的不用去追王姑娘回来么?” 李恪再次拒绝:“去做你的事吧,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王若雨离开固然让他多少有些失落,但是考虑到那丫头的脾气,李恪最终还是决定放手让她离开。 《庄子·大宗师》有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一三六章 玩个大的(上) 李恪并没有把谁当成谁的私有物的意思。 就像是朋友,能合得来大家就多沟通沟通,合不来那就各奔东西,你走你的阳道,我走我的阴……嗯,这都什么玩意儿。 总之一句话,若大的帝国,能让堂堂蜀王心甘情愿当舔狗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时值正午,王府变的热闹起来。 有段时间没见的长孙冲、房遗直、杜荷、卢承庆、魏叔玉、郑二公子等人不请自到,让原本冷清的王府后宅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 大碗的红烧肉、大盆的酱猪蹄,一坛坛的美酒流水似的搬上来。 纨绔们像是一群赶着投胎的饿死鬼,吃的没有半点形象,就连孔家孔惠元和颜家的颜昭甫也都吃的满嘴流油。 现如今,蜀王府出品的杀猪菜在长安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等闲之人别说是吃,就算能闻到一点味儿那都要回家做上几天美梦。 什么,你说皇宫里的御厨也会做? 真有意思,既然都说了是皇宫里的御厨,那是一般人能吃的着的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眼瞅着纨绔们一个个吃的腆胸迭肚,李恪命人送上消食的山楂水,这才开口说道:“关于石炭,各家如何开采我都没有意见。不过有一点你们需要记住,那就是各家只享有开采权,矿山的归宿在任何时候都是朝庭。” 纨绔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登门,这分明是出于他们背后家族的授意,前来探自己的口风。 既然如此,李恪索性以裁判的身份把事情拿到台面,不偏不倚,能争到多少各凭本事,争不到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纨绔们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长孙冲更是直言不讳:“这是自然,吾等不敢贪多,只是……这开采权各家如何分配,三郎与太子可有什么章程?” 李恪微微一笑,所有关注此事的纨绔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没什么章程,自己去地方州府报备,能拿到多少开采权全凭你们自己。我也不瞒你们,大唐有石炭的地方很多,邠州只是很小的一处。 其它如太原、大同、吕梁、济州、泰安、铜川、淮南、淮北、靖远、华亭等地,任何一处都要比邠州的矿山大上许多,只是……。” 纨绔们没有插言,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后面才是关键。 至于前面李恪说的那些地方,纨绔们也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李恪等了半刻,抿了一口鲜红如血的葡萄酿,缓缓说道:“只是我必须提醒各位,石炭虽好,如何运输却是大问题,千万不敢闹出运费比石炭本身还贵的笑话。” 财帛动人心,煤的价值被李恪开发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下意识忽略了运力的问题。 如今在他的提醒下,幡然醒悟,封地不在李恪所提之地的家族纷纷懊恼的直拍大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拥有矿山的家族肯定不会将这么大的利润分割出去,除非自己能拿出更加让他们动心的东西。 而坐拥矿山的家族也不是很开心,就像李恪说的,受限于运力,就算他们开采出再多的煤,运不出去还不等于是挖了一堆没用的石头。 梆梆梆……。 发现众人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李恪敲了敲桌子:“是不是觉得很丧气?明明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在面前溜走。” “三郎,兄弟们知道你脑子好使,有什么好办法你就直说,只要兄弟们能做到,绝无二话。” 杜荷的一句话引的众纨绔纷纷响应,重新打起精神催促李恪。 李恪倒也不矫情,扫过激动的众纨绔,淡淡说道:“办法我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成立大唐煤炭集团,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然后按照股权的形式,定期发放红利。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各家的利益,又能避免内耗,不管是对朝庭还是对百姓,都能有一个交待。” 李恪的提议虽好,却有人提出异议:“这样怕是不成吧?今日在场的只怕就不下十家,那些没来的估计还有三十多家,这么多人如何分配十成的股权?” 面对疑议,李恪丝毫不慌,笑着说道:“十成股权是谁定的?我们为什么要定十成股权?依本王的意思,股权可以暂定为一百万股,每股价值一贯,想要参与的家族出多少钱认多少股,等到分红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比例来分配红利,怎么样,谁还有异议?” 好深奥。 众人隐约是听懂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李恪什么都没说。 比如这所谓的大唐煤炭集团谁说了算,比如谁来主持红利的分配……。 …… 同样的问题也在困扰着各家的家主,家中子弟回来之后,一五一十的把李恪的方案说了,各家家主原则上算是比较认可,但某些关系到切身利益的问题又不得不关心。 与此同时。 皇宫,御书房。 李世民坐在桌案后面,盘着手打量着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李承乾和李恪。 两个小家伙你瞪着我我斜着你,谁也不先开口,沉默中互相僵持着。 李世民等了半天不见两人开口,越等越气:“怎么,你们两个是到朕这里练眼神来了?” “父皇!”老头子开口了,乖宝宝李承乾只能起身。 至于李恪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装老猫肉。 “父皇,关于石炭的事情,孩儿已经有了处置的方案。” “哦?这么快?什么方案,说说吧。” “是这样的,儿臣打算在原有二十四司的基础上增加石炭司,掌天下石炭开采事宜。” “石炭司?”李世民微微一愣。 大唐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几乎可以处置国内所有的事务,区区一个石炭开采至于再单独成立一个部门么? 疑惑间,李承乾苦笑着解释道:“是的父皇,据儿臣的调查,大唐境内共有石炭矿不下百余处,若不单独设立一司恐怕很难做到统一管理。” 第一三七章 ?玩个大的(下) 一百多处这个数字当真是把李世民吓了一跳:“这么多?” “这还仅仅是经过初步统计的大型矿山,若是算上那些小矿脉,怕是不下数百。” 李承乾看了李恪一眼,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继续下去:“按照三弟说法,石炭不仅仅可以用来取暖,还能用来炼铁、炼钢,如此一来就不得不担心有人私开石炭矿,所以成立石炭司势在必行,耽误不得。” “若仅是这样直接让地方官府监视不就行了?何必单独成立一司?” “不仅仅是监视,还有年度开采计划的制定,每年各地有多少石炭被烧掉还需要统计,取暖用了多少,炼钢用了多少,每年石炭方面的赋税几何,方方面面都需要大量人手来统计。” 这么复杂的嘛? 李世民是皇帝没错,但以前没当皇帝的时候也曾经做过户部尚书,当时统计赋税的时候可没有如此细致的数据。 各地往往只是把收了多少粮,收了多少赋直接报上来,用了多少工直接报上来,再由户部的帐花子往起一加,再减去全年支出也就完了,什么年度计划之类的根本没有。 由此可见,这成立石炭司的想法,除了李恪那颗与众不同的脑袋能想到,李承乾这样的老实孩子绝对不会有如此想法。 再联想之前这兄弟俩之前大眼瞪小眼的举动,李世民斜了李恪一眼:“这都是你的主意吧?让太子替你出头,端得打的好主意。” 可能是因为无欲则刚的原因吧,李恪与李承乾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被老头子盯着,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露出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父皇,您这就是冤枉儿臣了,当初不是您说让儿臣辅助太子哥哥的么,怎么现在又来怪我。” “朕……”李世民一滞,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朕是说过让你辅助太子,可是你呢,你都干了什么!” 李恪一推六二五:“儿臣什么都没做啊,成立石炭司这个主意的确是太子哥哥想出来的,儿臣只是把需要面对的问题跟太子哥哥说了一遍,不信您可以问太子哥哥。” 李承乾苦着脸:“这个……,的确是这样。” 好吧,老李同志除了佩服李恪的手段,还能说什么呢。 明明是一件足以使兄弟反目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却被处理的滴水不漏,甚至最后太子还被当成枪使了一回。 感慨之余,李世民只能暂时放下心事,瞪着李恪道:“那就你来说说吧,石炭司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石炭司跟我没关系啊,那是朝庭的事情,准确的说是太子哥哥的事情。” 朝堂那个大染缸李恪是不会主动跳进去的,没事都能惹来一身骚,但要说他什么都不管也不对,至少煤炭集团的事情他还需要跟老头子说一下。 “父皇您别生气,您知道我的,最讨厌朝堂上的那些蝇营狗苟,所以石炭司的事情儿臣真不打算掺和。” 李世民渐渐没了耐心:“那你是什么意思!” “儿臣打算弄一个股份制的产业集团,名字暂定为大唐煤炭集团,资金的话初期为一百万贯,以后看情况决定是否增加。” “噗……” 李世民一口茶直接喷到桌上:“多少钱?”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都这么大么?张嘴就是一百万贯! 老子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手里也没有一百万贯吧! 李恪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初期一百万贯,五年之后,总投资不会小于一千万贯,父皇,这种小事您就别操心了,总之儿臣可以向您保证,五年之后,单单石炭这一项,每年上缴的税款就不会低于五十万贯。” 李世民在桌子下面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一千万贯,好大的口气,朕不想知道五年以后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朕,初期这一百万贯是从哪里来的,你别告诉朕,你的蜀王府有一百万贯。” “那肯定没有。”李恪说着看了李承乾一眼:“太子哥哥,要不还是你跟父皇说吧,我怕我再说下去父皇会揍我。” “你还知道会挨揍?”李承乾撇撇嘴,一五一十的把之前与李恪商量好的事情说了出来:“父皇,老三的意思是成立一家股份制集团,这一百万的初期投资会划分成一百万的股权,面向整个大唐发行,各大世家、勋贵、豪门,甚至百姓都可以参与到其中。 另外,这些股权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但是价格会有所浮动,比如说今年的投资是一百万贯,明年若是集团盈利了,总资产变成了两百万贯,那么每一份股权的价格就会变成两贯,以此类推,若是每一股的价格达到十贯,那么集团的总资产就是一千万贯。” 一千万贯,李承乾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心底也有些小激动。 那可是堆起来足以把人砸死无数次的钱啊! 相反,李世民此时却冷静了下来,一千万贯什么的他并不在乎,那不过就是一组数字罢了。 真正让李世民看重的是李恪玩钱的手段,若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下去,那些参与到所谓煤炭集团的家族必然会拧成一股绳,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们会全力推广石炭在各个方面的应用。 只是,李恪这一手玩的有点大啊,他就不怕事有不皆把这些钱都亏进去? 上百万贯的资金投入到石炭行业,如何管理,如何运作,无论换成谁都会十分头疼吧? 现在李世民大概明白李恪为什么要建议成立石炭司了,这应该是制约煤炭集团的手段,若非如此势力如此庞大的煤炭集团将会无人可以制约。 不得不说,李恪这一手玩的深得相互制约之精髓,与之相比身为长子的李承乾则要差了许多,就这还是在李恪不争不抢对皇位没有半点私欲的情况。 李世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培养这两兄弟之间对立情绪的这条路似乎有点走歪了。 第一三八章 ?睚眦必报的李恪(上) 兄弟两个并未在御书房停留太久,把事情大概跟李世民汇报清楚便离开了。 回到李承乾的东宫,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退到两旁躬身行礼,李恪照例一路撒钱过去。 不多,每人也就十几文的样子。 可就算如此,海胖子所背的钱袋子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老三,你这是打我脸呢,他们在我这里一个月领到的赏钱都未必有你给的多。” 东宫的宫女、太监一个月的赏钱自然不可能只有区区十几文,李承乾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在向李恪抱怨罢了。 偏生李恪根本不吃这一套,手上撒钱的动作不停:“你就知足吧,我那还没有赏钱呢,不信你问胖大海,他多长时间没领到赏钱了。” “是,你的蜀王府是没有赏钱,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府上随便一个侍女的月钱是多少?” “五百文啊,若是有职司就是一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问她们,一个月的月钱有多少。”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她们在东宫做事,每个月所有拿到的钱加在一起都不会超过六百文,怎么样,听到这个数字,是不是觉得很惭愧?” “我为什么要惭愧,这说明我的府上待遇好,我应该骄傲。” 与李承乾打着嘴仗,不多时便来到宜秋宫,屏退左右之后,李承乾话锋一转聊起正事:“老三,石炭司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安排?还有你的那个什么煤炭集团,你打算让谁来管理?” “石炭司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大哥你看着安排就好。但如果你想听听我的建议,我认为最好用王家的人,那个王珪上次不是跟我打赌把官位输了么,把他调回来主管石炭司。” 太原王氏因为上次的事情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这不是李恪想要的结果,一味的打压只能让五姓七望愈发的团结。 所以他现在非但不能去落井下石,相反,还要重新抬高王家的地位,让王家重新站出来与其它几家打擂台,只有让他们不断内斗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是阴谋算计,而是阳谋,王家不想在五姓七望中沦为垫底的存在,就算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硬顶上来。 李承乾沉默片刻:“你知道《士族志》的事情吧,父皇的意思是要打压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 李恪笑道:“这不是正好么,石炭司与煤炭集团不可兼职,让王家入主石炭司,其它几家进入煤炭集团,到时候他们就会形成天然的对立,用不着我们打压,他们就会内斗。” “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确定王家会回来?” “肯定会回来,失去了朝中的话语权,王家很快就会沦落为二流家族,为了保住现在的地位,哪怕明知是毒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破吞下去。” …… 就像李恪说的,王家的确承担不起名声一落千丈的损失,千年大族就因为家族子弟与人斗气,最后竟然被逼的退守祖宅,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父亲,家辉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儿不过是看不惯李恪肆意挥霍国帑,没想到竟然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父亲,此仇不报,我太原王氏颜面何存!” 王氏祖宅,已经回归数日的王氏家主召集了全族各家的主事之人,共同商讨王氏未来的出路与方向。 身陷囫囵,被投入大理寺的王家辉之父依旧没有放弃救援儿子的打算,会议刚开始便第一个开口,言语间大有拼死一搏的意思。 只是,今日开会的嫡系颇多,家中族老也并非全是家主一系,听完王家辉之父的慷慨陈词,立刻有人反驳道:“家辉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怎能怪得了别人,说什么看不惯蜀王肆意挥霍,人家李恪挥霍的是自己的钱,与家辉何干,他凭什么看不惯。” “是啊,没有实力和脑子,还非要与人相斗,这分明就是没有脑子的表现,害家族损失了十多万贯不说,还平白把其它几家给得罪了,否则这次退出长安绝不至于没人替咱们说话。” 眼见儿子红着眼睛要与那些说风凉话的家伙争个高下,家主王文正重重一拍桌子:“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至于王家辉,老夫以家主的身份宣布,将其逐出家族!” 王文正的一句话,彻底让王家辉的父亲失去了希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爹……!” “给老夫滚出去!” 站在私人的立场上,王文正同样心疼自己的孙子,可站在家主的位置上,他不能有半点私情,否则断送的将是整个家族。 很快,王家辉的父亲被族人带了下去,王文正收摄心神,沉默片刻拿起一份来自长安的文书:“这里有一份来自长安的信,内容大致的内容是,蜀王李恪找到了烧石炭的法门,估计每年产生的利润不会低于百万贯。” 百万贯利润让所有人呼吸为之一滞,要知道,太原可是有得是石炭啊,只是以前所有人都觉得那些黑色的石头没什么用处罢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有大用,那岂不是说,王氏又有了崛起的机会。 “家主,此事可真?” “千真万确,只不过……”王文正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属王李恪向陛下建议,石炭是国有矿产,任何人想要开采必须向所在州府报备,得到允许之后才能着手挖掘。” 此言一出,大部分人都坐不住了,个别沉不住气的甚至大骂起来。 “岂有此理,太原本就是我王氏的地盘,凭什么在我们自己的地方挖石炭还要别人允许?” “他李恪管的也太宽了吧,竟然把手伸到我们祖地来了,我倒是想要看看,没有我们王氏的允许,谁敢来这里动一草一木。” “挖,太原是我们的,凭什么要受他们限制,明天我就去召集人手,看谁敢来阻止。” 第一三九章 ?睚眦必报的李恪(下) 群情激愤,除了几位族老,其他人表现的很是激动,看样子恨不能直接拿把刀直接杀到长安,把李恪乱刃分尸。 王文正就这样看着下面的人闹腾,直到所有人都吵的累了,才缓缓开口:“老夫知道你们气不过,说实话,老夫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很生气。” “家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更不能答应这样不合理的要求。” “是么?那你打算怎么不答应呢?是起兵造反,还是自立为王?”王文正身侧,一位眉毛都白了的族老开口道:“我们王家就算在太原的势力再大,也只是一个家族,拿什么与朝庭百万大军去斗?莫非你们真以为朝庭不会对我们用兵?” “我们可以联系其他几家,五姓七望同气连枝,我们退出长安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力,这次总该出点力了吧?”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王文正再次摇头:“若是以前或许可以,但这次不行。李恪此子算计颇深,他已经把长安所有的勋贵和世家用利益联系到了一起,成立了一家名为大唐煤炭集团的商会。 所以,其他几家这次非但不会帮我们说话,如果我们执意不让出石炭矿,他们甚至还会来针对我们。 李家这个三小子厉害啊,睚眦必报这个绰号果然起的没错,老夫以为我王家从长安退走,家辉那孩子与他的矛盾就应该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他依旧不肯放过我王家。” 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了利益,就算是亲父子都有反目的时候,更别说什么五姓七望原本就不是一家人。 在坐的众人虽然之前都有些义愤填膺,可冷静下来之后,全部意识到了那个所谓的‘煤炭集团’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这根本就不是王家能够独自抗衡的,甚至别说是现在的王家,就算是以前也没有这个实力来对抗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来挖我们的根基?” 听说石炭可以换成钱,以前那些没用的黑石头立刻成了香饽饽,地位直线上升。 王文正实在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唠叨,索性直接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把这件事情通知你们一下,回去之后都好好安抚一下族人,不要闹事,用不了多久族老们会拿出处理方法。” 在大部分人都离开之后,房间中霎时为之一静,包括王文正在内的五个老者个个愁眉不展,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好一会儿,五人中一位族老开口道:“这三皇子厉害啊,照他这样一搞,我们王家不管做什么都会十分被动。强行阻拦便是断人财路,立刻便会与其他几家反目成仇,若是不阻拦,家族地位便会一落千丈,难,难啊!” 说了等于没说,王文正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老夫不甘心呐。” 对,就是不甘心,王家虽然撤回了太原,可是这不等于在长安没了眼线,许多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比如说石炭司。 石炭司掌天下煤炭的开采、分配、使用,正好可以用来制约刚刚成立的煤炭集团。 只是,这样一来王家等于彻底沦为了朝庭的爪牙,再无以前那种凌驾于皇权之上的高傲。 换成任何人,走到这一步都不会开心。 李恪,这一切应该全部出自他的安排,看似简单的几步棋,却将传承千年的王家逼到了这个份上,不得不说,这小子能力的确非同小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与他为敌。 纠结犹豫中,王文正把全部的消息说了出来:“几位族老,朝庭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很快就要发生一些变化,据说陛下已经答应,在二十四司的基础上再加一司,名为石炭司,掌天下石炭。” “家主的意思是……想要争一争这石炭司的职务?” “不错,石炭司员外郎我王家势在必得,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制约煤炭集团,利用朝庭的力量,保障我王家在太原的利益。” “此事只怕不会简单吧?” “当然不会简单,但却不得不这样做。”王文正目光一凝,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老夫决定了,明日出发去一趟长安,与房玄龄、魏征等人好好商量一下《士族志》的事情。” 瞬间,其它四位族老全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用家族地位来换取石炭司的职务啊! 去年皇帝陛下便开始让人重新整理《士族志》,结果李唐皇世只排在三等家族的位置,皇后的家族甚至排在第五。 此后听闻皇帝对此大为恼怒,命房玄龄等人重新整理《士族志》,其目的如何不言可预。 “家主,这样真的可行么?若各家排名因此而降低,我王氏只怕要落下无数骂名。” “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现在不拿下石炭司,以后的王家只能任人宰割,到时候一个不好只怕从世家中除名都有可能。” 王文正暗自发狠,骂名算什么,既然你们做初一,那就别怪老子做十五。 煤炭集团成立的时候,可有任何一家考虑过王家的感受? 决定将太原做为煤炭集团第一个目标的时候,可有任何一家想过太原乃是王家祖地? 既然都没有,那就不要怪王家反击。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恪,王文正选择视而不见。 曾经的王家都不是此子的对手,现在此子拿住了王家的脖子,直接就是一招锁喉。 若是王家不能渡过眼下这一难关,其它什么都是扯蛋。 …… 与此同时,王家辉的父亲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王母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猜到了家族的决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姓王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儿子身陷囫囵,眼看着朝不保夕,你这个当爹的竟然连点办法都没有。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王父本就心烦意乱,再被老婆这一闹,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给老子闭嘴!” 第一四零章 ?暗潮汹涌 “我不会让家辉死的,无论是谁,想要伤害我儿子,我就让他死。” 王父的态度足以证明,王家辉之所以会买凶杀人,绝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果。 王母亦是如此,尽管她已经从王父的语气和态度中猜到了什么,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非但如此,还起身边伺候二人的丫鬟婆子全都赶了出去。 “相公打算怎么做?只要能救下家辉,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让妾身回娘家去找人帮忙也不是问题。” “没有必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刚刚那几个……” 王父此时也反应过来,看着那几个离去的丫鬟婆子的背影,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眼下讨论的问题是对付一位亲王,他不想让事情提前败露导致功亏一篑。 王母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一点头:“相公放心就是,家里的事情妾身自会处理妥当,相公只管做正事就好。” …… 王家老家主并不知道儿子和儿媳的打算,与家中族老商量妥当之后,第二天一早他便再次启程反回长安。 对于他来说,石炭司必须拿下,哪怕付出一些代价,甚至向皇帝陛下低头也无所谓。 数日之后,长安。 再次踏足长安的王老家主心中感慨万千。 长安依旧如往日那般繁华,并未因谁的离开有任何的改变,反倒是离开再回来的人,看着熟悉的街道,心中竟产生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老爷,咱们去什么地方?” 老仆的提醒让王老家主回过神,苦涩一笑:“先回家安顿下来吧,明日老夫入宫,向陛下阐明我王家的立场。” 老仆没再说什么,连带随行的护卫,数十人直奔王家大宅而去。 与此同时,五个背着刀剑的游侠儿出现在长安城南某个不起眼的宅子里。 五人明显互相认识,见面之后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分别在宅子里四下检查起来,直到一刻之后方才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老二,有什么异常没有?” “都检查过了,安全。” 一问一答间,两个明显是主事人的家伙坐到了一起,余下三人或蹲或站守住了房间的各个出口。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防止里面的人出去,而是防止外面有人进来。 “这次的任务大家都清楚吧?我再重申一次,我们的守要任务不是杀人,而是绑架,第一目标就是那个败家子,第二目标是孔家的小丫头。另外,若事有不皆无法脱身,优先解决第一目标,实在无法下手,宁可自己死,也不能活着落在对方手里,明白么?” 坐在‘老二’对面的主事之人语气平淡,灰色的眸子不带丝毫的情感,哪怕是提到杀人灭口和自杀,也不见有丝毫的异常。 “大哥放心,该怎么做我等心中有数。”蹲在门口的小个子咧了咧嘴,吐掉嘴里的草枝,邪笑道:“不过,若是孔家那小丫头到手之后,小弟是不是可以……” “这次的事情关系重大,你最好收起那些不靠谱的小心思,若是这次因为你导致任务失败,信不信我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死活两难!” ‘大哥’灰色的眸子突然泛起一阵凶光,小个子立刻有种被老虎盯上的感觉,讪笑着摆了摆手:“大哥,看您这话说的,小五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么。” “哼。”‘大哥’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屋中几人:“咱们江湖人讲究知恩图报,当年我们落难的时候,主上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我们保了下来,现在到了我们报恩的时候,谁若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坏了主上的大事,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不讲兄弟义气。” “明白,大哥放心。其实老五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您别放心在心上,我向您保证,一定会看好他,若是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用大哥您动手,我亲自断了他的子孙根。” ‘大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沉默来代表自己的决心。 倒是那个老二,整理好随身的刀剑装备,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哥,我们这次过来有人支援么?还有,就我们现在这些随身的武器,真的能完成任务么?” “支援我们的人肯定会有,我们只要把人弄到手就好。至于武器,都在那张床下面。” 床? 老二看向屋中唯一的一张床铺,走过去伸手掀开床板,下面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看到那个洞,老二没说什么,这个洞显然是事先挖好的用来撤退的路线,里面或许会有一些被朝庭明令禁止的武器,只是现在并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就先放在里面放着吧。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五人聚在一起商量起接下来的任务。 很快,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先从孔家的孔仙儿下手,然后借此来威胁李恪释放少主王家辉,如果李恪不就范,那就直接杀人灭口,然后再找机会将李恪收拾掉,让这两个人替自家少主陪葬。 五人都是王家的死士,或者说是王家辉父亲豢养的死士,这次被派到长安目的便是准备跟李恪玩一手鱼死网破。 反正只要不被抓到活口,凭王家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抵死不认。 一番商议,五人分头行动,各自去完成踩点工作。 …… 另一头,李恪并不知道有人正在准备对付自己,自从上次提出煤炭集团的建议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准备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眼下正在与各家商量投资的比例。 蜀王府中,这一次虽然说不上大佬云集,却也不是一般的小场面。 郑家、崔家、卢家的家主都来了,长孙无忌、房玄龄也到了,除去这老几位,还有就是其它打算在煤炭方面分一杯羹的各家代表。 尽管有以上各家在,众人拿不到大头,可俗话说得好,重在参与嘛。 只要赶上这趟车,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赚不到大钱,赚点零花总是没问题的。 第一四一章 ?钱就是这么好赚(上) 时隔半月有余,蜀王府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曾经破烂不堪的庭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草坪,草坪的尽头是一座纯白色的建筑。 中央的建筑主体有弧形的穹顶,前方是毫无花哨的廊柱,两侧方方正正的建筑淡蓝色的玻璃反射着瑰丽的色彩。 长孙无忌等人在胖大海的引导下进入建筑内部,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面积几乎与太极殿相当,但中间却没有任何的支撑。 光线透过建筑正面的玻璃照射进来,可以看到在大厅的四角分别耸立着几座雕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再转向大厅的左侧,顺着廊道向前,尽头是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长条型的桌案摆在会议室的正中,围着桌案是一圈数十张椅子。 李恪坐在长条型桌案的一头,见到众人进来,笑着起身:“诸位拔冗前来,本王有失远迎,得罪!” 与大唐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本就让众人有些无所适从,见李恪如此客气,纷纷还礼:“殿下言过了,吾等何得何能,焉敢劳动殿下亲迎。” 李恪微微一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招呼众人入座。 一番客套,众人颇有些新奇的在长长的桌案两侧落坐,边上早有人奉上茶水,同时送上一份提前印制好的材料。 待一切准备就绪,除胖大海留下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诸位,本着发展民生,共建和皆长安,于推动大唐经济复兴的原则,我们在十日之前成立了大唐煤炭集团。” 李恪并未让众人等待太久,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唐煤炭集团的成立是史无前例的,也是发展大唐经济的重要一环。 诸位都是一家之主,是大唐的国之柱石,大唐的繁荣与富强与在坐的诸位可以说是息息相关。 所以,在今日议题开始之前,本王有几件事情想要跟诸位说明一下。 首先,大唐煤炭集团虽然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团体,但核心思想却是推动大唐的经济;其次,石炭做为一种不可再生的基础能源,我们绝不可以为了一时的利益,过度的开采,我们还要为子孙后代考虑,不能图一时之痛快,让后世子孙戳我们的脊梁骨。 最后,本王要说的是,石炭的应用远不止取暖,我们要尽可能的开发出石炭在其它各个领域的用处,比如炼钢,比如烧制水泥、玻璃、砖瓦,至于其它用途,以后我们可以慢慢的开发。 总之,石炭的使用率越高,我们的收益也就越大,同时还能带动大唐的经济发展,提高百姓的日常生活质量。” 开场白过后,李恪轻咳一声环顾众人:“现在,各家说一下认购情况吧,根椐股权的认购情况,今天我们先决定出董事会的人选,另外还有监事会的人选。至于这董事会与监事会的具体含义,诸位面前的资料里面有详细的说明。” 哗啦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在场的都是久经考验的老狐狸,在没有搞明白真实情况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发言的。 李恪也不着急,喝着热水,静等事态发展。 煤炭的发展前景广阔,他丝毫不担心这些老家伙会退出,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董事会与监事会的人选问题。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人合上手中的资料,长孙无忌开口道:“殿下,关于董事会和监事会,老夫些许疑问。” 李恪比了个请的手势:“长孙大人请讲。” “殿下,老夫想要知道,这两会的人选是否可以兼职?另外,这两会的人员是否是按照出资比例来决定的?” “按出资比例决定董事会人选是必然的。”李恪点点头,笑着说道:“我想在坐的诸位谁都不想让别人来管理自己的钱对吧? 至于是否可以兼职,这个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两个机构与朝庭还是很像的,董事会相当于中枢,而监事会则相当于御史台,这样一说大家应该明白了吧?” 那你要是早这么说,我们不就懂了么。 除了几位世家家主,一些小家族的代表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 所谓董事会,自然是拿钱最多的那几家说了算,而监事会就是拿钱不多不少的几家说了算,这样一来可以有效的避免拿钱少的几家被别人给带到沟里去。 搞清楚了这些,众人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话是一转谈到了资金投入。 “殿下,我郑氏打算投入资金十万贯,您看如何?” “我卢氏同样投十万贯。” “崔氏十万。” “长孙家十万。” 眨眼间,四十万贯已经名花有主,再接下来李恪又代表李承乾投了十万贯,代表自己投了十万贯,房玄龄五万贯,李氏族群投了五万贯。 算一算七十万贯已经没了。 余下的那些家族面面相觑,还剩下的三十万贯似乎有点不太够啊。 便在此时,有人开口道:“武氏,认购十万贯。” 武氏,工部尚书武士彟的家族。 这老货本就是商人,太上皇李渊起兵的时候把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这才换来一个国公的头衔。 如今又过了十多年,当年的投资早已经翻倍,正愁不知道手里钱应该怎么花的武氏第一时间把目标盯在了煤炭集团上面。 不过,李恪却微微皱了皱眉,老武竟然出资十万贯,这老货是真的被钱迷的眼还是另有目的,难道他真以为凭借武家就能够与这些千年世家和当今第一权贵抗衡?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老爷子已经退居二线了,曾经跟着老爷子打江山的那一批人哪个不是缩起来苟延残喘,偏生这个武士彟如此不让人省心,一举认购十万贯,这只怕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 不过,这些似乎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大唐煤炭集团成立已成定局,就算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也很难翻起多大的浪花,一切静观其变好了。 第一四二章 ?钱就是这么好赚(下)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别说十万、二十万贯,就算一百万,在场至少也有五、六家能直接拿出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笔钱投进去是否有足够的回报。 对于这个问题,李恪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答案,借着其他几家商量余下二十万贯如何分配的机会,安排人抬进一抱粗细的奇怪物事。 “这个是煤炉子,专门用来烧石炭的工具,套上薄铁打制的烟囱,既可以用来取暖,又可以用来烧水做饭。” 说话的工夫,又有侍者抱着一只木箱走了进来,打开之后,里面是二十四块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蜂窝煤,使用石炭粉与粘土按照七比三的比例混合而成,燃烧速度快,热量高,不浪费,一个熟练工每天可以制作两千五到三千块。” “仅仅是这些么?”长孙无忌有些失望。 截至目前,李恪给大家看的都是些应用在民间技术,关于炼钢却只字未提。 要知道,长孙家可是掌握着全国近七成的钢铁生产,所以他更关心的是煤炭在冶炼方面的使用。 李恪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事实上,他之所以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召集众人开会,主要就是为了准备一些今天要用到的东西。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长孙大人请看。” “啪”李恪打了个响指,门外立刻有人抬进一只巨大的箱子,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应该是石炭吧?”长孙无忌随意的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不,准确的说,这是焦炭,诸位可以理解成一种经过处理的石炭。”李恪笑着解释道:“与正常的石炭相比,焦炭燃烧的时候温度更高,产生的烟气更少,能够完美解决木炭炼铁、炼钢时温度不够的问题。”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虽然败家,却从不说谎,长孙大人若是不信,过段时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试验一下。” “如此甚好!那老夫就等着殿下的通知了。” 关于什么时候试验用焦炭炼钢,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插言,钢铁这东西在大唐可以说是一种禁忌,除了长孙无忌这个深得皇帝信任的家伙,可以说是谁碰谁死。 很快,余下的二十万贯被其他各家分配完毕,满意肯定是不会全部满意,但至少暂时达成了一致。 …… 两天,仅仅用了两天。 大唐煤炭集团的股价涨了,眼瞅着未来可期,许多不满意自己手中股权过少的家族开始收购其他人手中的股权。 第一天还是原价收购,可是没人答应,到了第二天,收购的价格变成了每股一贯二,于是有人卖了。 “艹,杜家老大是傻子吧?为了两千贯钱,把到嘴的肥肉直接送人了?” “别乱说,也许人家是急着用钱呢。” “是哦,急着用钱,不过我估计啊,这会儿杜家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杜家自然是杜如晦的家,自从年初老杜去世之后,杜家声势一落千丈,长子杜构一心想要恢复家族声望,在李世民那里讨了个莱州别驾的信置,打算干一翻事业。 次子杜荷倒是没那么大的野心,跟在李恪身边混吃等死。 原本这次打算捧捧李恪的臭脚,便从家里把所有老头子留下的钱都拿了出来,买了一万煤炭集团的股份。 没想到,老大杜构得知此事之后大发雷霆,一边埋怨弟弟不知轻重,一边联系人想把股份退掉。 结果还没等他退呢,有人上门了,花高价将这一万股全部打包收走,并且当天就把一万两千贯送到了杜家。 望着钱库中失而复得,并且多出两成的铜钱,杜构的耳边传来弟弟的声音:“怎么样,后悔不?” 后悔那是肯定的。 单凭仅仅两天,股权就涨了两成的趋势就能看出来,煤炭集团的未来不可限量。 但是……。 “父亲说过,与三殿下尽量少接触,皇子间的争斗我们杜家不掺和。” “不掺和么?我现在就在蜀王府任职,大哥觉得以后我能置身事外。” “只要你不想,总会有选择的机会。” 杜构摆手示意仆役将钱库的大门关上,冷着脸说道:“父亲已经不在了,圣眷还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今后你做任何事都要先跟我商量商量,否则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讲兄弟情谊。” “你……” “行了,不用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五日之后我就会出发去莱州,你在家里好好看家,不要丢了我杜家的脸面,也不要惹事生非。” 杜构想要蛰伏,期待着有朝一日再次崛起。 而长安城却因为这次股权售卖掀起一股收购的热朝。 大唐煤炭集团的股权从每股一贯升到了一贯二用了两天,而从一贯二升到一贯五只用了一天。 前后加起来三天多一点的时间,大唐煤炭集团股价飞涨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连李恪也没料到会如此离谱。 一贯五啊,这还什么都没做呢,甚至连煤矿的选址都还在考查阶段。 这帮人都特么疯了吧! 李恪惊讶,老李同志更惊讶。 看着手中一日三变的情报,伟大的大唐皇帝心思复杂,柔肠百结。 第一反应是这些人都疯了;第二反应是自己为什么没投些钱进去;第三反应是……艹,原来这帮人这么有钱。 不就是一堆黑色的石头么,至不至于这么疯狂,现在若是把所有发出去的股权都收回来,岂不是说大唐煤炭集团的价值已经从一百万贯飙升到了一百五十万贯? 这是为什么呢? 大唐煤炭集团现在还只是一个空壳子,除了一个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能如此值钱呢? 伟大的皇帝陛下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越想越头疼。 而那些投资了大唐煤炭集团的家族却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怪不得咱们这位三皇子那么喜欢败家呢,合着人家赚钱容易啊! 轻轻松松便有几万贯的入帐,换成自己也特么喜欢败家! 第一四三章 五人组在行动(上) 东宫,宜秋院(为什么要叫这个名,每次都感觉是在写青楼)。 李承乾默不作声的看着对面的老者,淡定的一批。 王家的人到底还是来了,老三说的没错,这就是阳谋,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到最后都必须跳上来。 “太子殿下考虑的如何了?”王文正尽管心中依旧看不起李家血脉,但碍于形势却不得不低头:“只要太子殿下点头,从今往后我太原王氏愿唯太子马首是瞻,这是老朽以王氏家主的身份做出的保证,任何时候都绝对的有效。” 李承乾十分公式化的笑着,拿出之前与李恪商量好的套路:“王老家主言重了,孤何德何能,敢言领导太原王氏。不过,王老家主的提意孤却很感兴趣,石炭乃国之重器,的确不能落入一家一人之手中,更不能形成一言堂式的存在。” 王文正适时吹捧,并再加鲜明的阐述了自己的立场:“太子殿下慧眼如炬,眼下大唐煤炭集团如日中天,若是再让他们把持了石炭司,利益的驱使下,难免会闹出大乱子。” “也罢,既然如此,石炭司员外郎的位置孤就先给王珪留着,只是区区员外郎的位置有些低了,怕是委屈了他。” “殿下多虑了,老朽倒是以为,王珪得罪蜀王在先,眼下还是戴罪之身,官职不宜过高。” 李承乾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王家现在是墙倒众人推,满大唐只有自己才是他们最后的依靠。 李恪?王家与他有杀子之仇,就算王家真的不介意,老三又岂能轻易相信他们。 找老头子?老头子打压世家的决心从来没变过,王家去找老头子与异与虎谋皮。 至于老四李泰,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所以,自己就是王家最后那根救命稻草,只要拿捏的好,不怕他们不乖乖就犯。 走神的工夫,纥干承基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盒子摆到桌上:“殿下,王家主走了,临行前给属下留下了这个。” 李承乾之前就是故意晾着王文正的,听说他走了没有露出半点表情,低头看了一眼那盒子:“打开看看。” “诺!”纥干承基上前将盒子拿在手中,翻开之后不由倒吸一空凉气:“殿下,是……石炭集团的股权证明。” 李承乾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加速,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多少?” “一,一万股,属下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杜家卖的那一万股。” 现如今,石炭集团的股权可不是刚刚发行的一贯一股,而是一贯五一股,一万股那就是一万五千贯。 做为见面礼,可以算得上大手笔了,毕竟大唐像李恪那样的败家子并不多。 “不错,算这老家伙识趣,这股权就先留着吧,且等等看,我那三弟本事可不仅仅是这么点,说不定过段时间这些股权会更值钱也说不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收了一万五千贯的好处,李承乾自然不好意思拖着不办事。 第二天一早,给王珪的官凭就由吏部发了出去,让这位曾经与李恪打赌输掉了一切的大佬终于得以重见天日,踏足长安。 …… 与此同时,孔家、蜀王府的左近,悄无声息的各自多出一间店铺。 一家竹器行,一家豆腐坊。 店主都是外地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每天天不亮就开门,晚上直到宵禁的鼓声响过四、五百声才会闭店。 长安这样的铺面有很多,做生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像李恪那样每次都能大赚一笔的人凤毛麟角,更多的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没人会把竹器行和豆腐坊联系到一起,先不说隔行如隔山,仅仅距离上就很难让人发生联想。 寅夜,位于孔家左右的竹器行突然响起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但在夜里依旧传出老远。 门外之人显的有些紧张,不断的左顾右盼,挨到里面有人把门打开,立刻闪身躲了进去。 屋中一片漆黑,直到门被关上,才有人点亮了火烛。 幽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屋里所有的窗户都挂着厚实的帘子,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一丝的光亮,三个装扮各异的人坐在灯下,连同起身开门的人,八只眼睛同时盯着来人。 “东西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三张强弩,八十支箭。”来人从肩膀上卸下一个大大的袋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这长安城晚上的戒备也太严了,要不是我身手好,人又机灵,非被抓进武候所不可。” “少废话,把东西拿出来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准备行动。” 房间内的五人正是王家派来的死士,几人分别检查了强弩等利器之后重新坐到了一起,为首的那个‘老大’压低声音说道:“根据老二得到的消息,明天下午,孔家那丫头会出门去大兴善寺上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半路上动手,将人劫过来。” “一切听大哥安排。”五人中的老五咧嘴一阵无声的怪笑:“不过大哥,这次的活儿如果做成了,孔家那小娘皮能不能……” “事成之后随你喜欢,但是在李恪那个败家子没有落网之前,你最好收起那点小心思。” 见老大答应,小五喜出望外:“多谢大哥!” “小五,就你这德性,早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小五毫不在意同伴的打趣,回头打了个哈哈:“三哥这话说的,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倒是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二,此时突然开口:“大哥,几位兄弟,根据咱们的消息,李恪与孔家那丫头好像没有半点关系,就算咱们绑了那丫头,又如何引李恪那厮上勾?” “这还不简单,直接让那小娘皮写情深意切的信不就完了,孔家那小娘皮长的国色天香,老子就不信李恪那厮会不动心。” “不错,老五言之有理,说不得引诱李恪那厮还真得靠孔家那丫头‘帮忙’!” 第一四四章 ?五人组在行动(下) 任何一个计划在实施之前都是不完美的,它必须经过一步步的完善,集思广益,最终才会变成一个成熟的计划。 当然,计划虽然成熟,但它还是不会自己执行,此时就需要计划的制定者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直到目的达成。 小五提出的计划显然并不完美,或者可以说是很勉强,但在众人你一言无一语的配合下,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 经过一上午的休息,吃饱喝足的五人组各自检查了身上的装备,从竹器店的后门鱼贯而出,消失于人流之中。 大兴善寺,人流如织,香客如云。 不仅仅是前来进香的香客,还有许多是进京来参加所谓诗词大会的文人墨客,另外还有一些是打算以加秋试的学子。 人多了自然就热闹,整个寺院里里外外都是人,男女老少,才子佳人,市井无赖,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 孔仙儿难得出来一回,顾不得从家里带出来的四个护卫,被绿萼那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带着到处乱跑。 嗯,也有可能是孔仙儿带着绿萼,反正这主仆二人形影不离,谁带着谁已经无所谓了,做为主人,拉着丫鬟背锅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小半个兴善寺转过去,兴奋的劲头终于过去,绿萼伏在孔仙儿耳边小声问道:“小姐,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见到杨公子?” 孔仙儿瘪瘪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更何况,谁知道杨公子现在还在不在长安,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呢。” “那我们可以去书坊啊,上次杨公子不是说那书坊是他买下来的么,我们去那儿应该能找到他吧。” 孔仙儿多少有些心动,可转念再一想,自己连那个杨大能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此神秘兮兮的家伙,凭什么自己要上赶着去找他。 小脾气一上来,孔仙儿瘪瘪嘴,不满的咕哝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欸,小姐不去吗?”绿萼眨巴着大眼睛,神秘说道:“我可是听说杨公子那家书坊已经修缮好了,还起了一个特别有味道的名字,门口还有一首诗,小姐你不想去看看?” 孔仙儿停下脚步:“本小姐不想!倒是你这丫头张嘴杨公子,闭嘴杨公子,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了?哦对,你的命都是那姓杨的救的,念念不忘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那姓杨的有没有对你这丫头念念不忘。” 酸了,酸了! 隔着老远绿萼都能闻到浓浓的醋味,当下吐了吐舌头:“是啊小姐,我也一直惦记着杨公子呢,要不您成全婢子一下,主动下嫁,我正好可以借机会理直气壮的跟着你一起嫁过去。” 听到嫁人,孔仙儿被闹了个大红脸,狠狠啐了绿萼一口:“啐,好个没羞没臊的丫头,嫁人这种话也敢乱说,你要是真想嫁,本小姐马上就派人去给你说媒。” “我不要,我要跟小姐一起,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胡说,那我要是嫁一个瞎眼瘸腿的,你也跟着?” “不管什么样的,小姐嫁谁我就嫁谁。” 说说笑笑的功夫,孔仙儿这对主仆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略显偏僻的地方,毕竟刚刚聊的话题有些羞人,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聊。 就在这主仆二人打算回转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老和尚,老和尚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岁了,背有些驼,低着头走过来颤颤巍巍的。 出于礼貌,孔仙儿拉着绿萼向边上让了让,打算让老和尚先过去。 岂料就在老和尚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竟然瞬间站直了身体,左手一抬,一股淡黄色的粉末笼罩向着二人头脸。 “啊~” “大胆……” “三弟小心……” 孔仙儿的一声惊呼与身后不远处的四个护卫几乎同时响起。 只是,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再怎么样也来不及了,被淡黄色粉末笼罩的孔仙儿和绿萼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孔家的四个护卫因为承平日久疏于防备,只来得及向前冲出两步便有三人被暗处射来的弩箭贯穿咽喉,唯一一个漏网之鱼也被人从后面用刀抹了脖子。 “老大,得手了,接下来怎么办?” “换衣服,带她们出去,老地方见。” 变装成老和尚的‘老大’双手托着被迷晕的二女,一声吩咐,身材矮小的小五与老四立刻撕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早已经穿在身上的轻纱薄裙,再把头发一挽,又从两女头上拔下发簪随意一别。 你还别说,这么一弄之下,两人如果低着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收拾妥当,这二人也不废话,直接从‘老大’手中把人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余下三人则是稍微清理了一个现场,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向远处跑去:“杀人啦,出人命啦!” 这一声喊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更是第一时间跑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连杀四人,其中还有三人是死于强弩,放在长安城这简直就是泼天大案。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持弩行凶。 这也就是被杀的是四个护卫,若是哪天皇帝陛下出巡被人来这么一下……。 长安县,万年县,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将作监,凡是与这案子沾边的衙门全都派出了人手,左右武候卫更是封锁了整个长安城。 孔家。 大理寺卿戴胄苦着脸,郁闷的坐在孔颖达的对面。 “冲远兄,仙儿的事情你尽可放心,大理寺会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老夫不关心你查不查清案子,老夫只要仙儿,我可怜的孙女,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命苦,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戴胄,你若是还念着同僚的情份,就帮老夫把仙儿完好无缺的找回来,只要仙儿能回来,我孔家全族承你一个人情!” 孔颖达是真的急了,关键是,他最近谁也没得罪过,孙女被劫,连个怀疑对像都找不着。 第一四五章 威胁 孔颖达许下的承诺不可谓不重,可戴胄能答应么? 孔仙儿被劫的现场他去看过,下手之狠辣可以说是一击必杀,由此可见对方绝对是经验丰富的一流悍匪。 这样的一伙儿人,除非他们主动出现,否则想要找到他们难上加难。 “冲远兄,戴某不想瞒你,这次的案子非同一般,想要抓到人除非对方主动现身,否则……。”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老夫不求其它,只想让仙儿平安也不行么?” 换成平时,孔颖达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但现在他也是关己则乱,明知没有任何线索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却依旧对戴胄提出要求。 戴胄能说什么呢,叹了口气:“这……,我再想想办法吧!” 办法,若是有办法,他就不主动上门了。 这次他主动来孔家,说是通报情况,倒不如说是给老孔报丧,孔仙儿那丫头八成是找不回来了。 毕竟这次的劫匪动用了强弩,这种武器在大唐绝对是禁忌,所以那批劫匪除非不露面,只要他们敢露面,朝庭不计一切代价也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 醴泉坊,妖祠,一处鱼龙混杂之所。 这里本是李渊为那些从波斯远道而来中原的胡人修建的一所胡庙,因为那些胡人习惯与中原有别,信奉的神灵也不为中原百姓所接受,时间久的这胡庙的名字便被人们所遗忘,慢慢以妖祠代替。 是夜,妖祠一处偏僻的院落之中,孔仙儿缓缓自昏迷中醒来,一声无意识的呻吟,吸引了正在不远处休息的几人。 “孔小姐醒了?” ‘老大’粗粝的声音像是石头在摩擦,涂抹着黄褐色泥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随着意识渐渐恢复,恐惧慢慢爬上心头,孔仙儿挣扎着想要躲避:“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老大’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木然的脸上撑起机械的笑:“我等想要请仙儿小姐帮个忙,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希望小姐多多包涵。” 手脚都被绑住的孔仙儿挣扎一下,发现无法挣脱,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绿萼竟然不在身边:“绿萼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仙儿小姐放心,你的丫鬟很安全,我们只是担心她吵到小姐休息,所以把她押在了其他地方。” “我要见她!” “见她自然是可以,但是……”‘老大’顿了顿:“但是在见她之前,在下希望仙儿小姐能够帮忙写一封信。” 想到自己被绑的经历,孔仙儿下意识摇头拒绝:“不可能,想让我助纣为虐,你们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 “那可由不得你了!”又一个声音出现,接着小五邪笑着来到孔仙儿的面前:“孔小姐是聪明人,不会以为我们没有对付女人的法子吧?” 如果说‘老大’让孔仙儿觉得恐惧,小五就让她觉得十分恶心,做作的样子,猥琐的笑容,让她不由心头一紧。 “你看,这样多好。”孔仙儿的反应让小五很是得意,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只要孔小姐好好配合,事成之后,你就可以毫发无损的回家,反之……,我想孔大人就算再大度,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孙女未婚先孕。” 唰……。 孔仙儿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怕死,更怕失去贞洁,想到自己清白的身体被面前这个猥琐的家伙肆意亵玩,恐惧开始在心中蔓延:“你,你这恶徒,你要是敢动本小姐一根汗毛,本小姐立刻咬舌自尽,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嘿嘿,是哦,孔小姐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你连自尽都做不到呢?或者,就算你真的做到了,尸体其实也可以利用的,我们大可把你扒光衣服示众,让长安百姓都来看一下孔小姐曼妙的身体。” “魔鬼,你这个魔鬼!”孔仙儿绝望的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小五,她无法想象落在这些人手中,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老大’感觉差不多了,将小五推到一边,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对孔仙儿说道:“仙儿小姐不要怕,小五不过是在吓唬你罢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我们就绝不会伤害小姐。” 绝不会伤害自己么? 这只怕是建立在自己配合的基础上吧。 孔仙儿轻咬下唇,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妥协了:“说吧,你们让我做什么?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仙儿小姐多虑了,其实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写一封信给李恪,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落在我们手中就好。” “什么?”孔仙儿妙目张开,警惕的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写信给蜀王殿下?” “为什么要找李恪你不用管,你只要老老实实写一封信就好,若是能拿出一件够证明身份的信物那是再好不过。” “这……” 孔仙儿犹豫着,她猜不到这些人为什么要找李恪,但却知道他们是想要利用自己引李恪上勾。 ‘老大’看出孔仙儿的犹豫,在边上补充道:“仙儿小姐不用怀疑,我们找李恪只是想让他帮一个小忙,绝不会伤害到他。”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若你们说的是真的,大可直接上门去找他。” “绑架小姐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我们需要李恪做的事情有些复杂,如果手里没有筹码,他根本不会就范。仙儿小姐,我这样说你会明白吧?” 一番讨价还价,毫无社会经验的孔仙儿选择相信对方。 事实上,就算不信也没有办法。 一份报平安的信,一件取自头上的发簪,交给对方的同时,孔仙儿为自己赢得了有限的自由——能够在房间内自由活动。 五人组在拿到信与信物之后立刻行动起来,将提前准备好的‘邀请函’与孔仙儿的物品装在一起,送去了李恪的府邸。 第一四六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醴泉坊,妖祠,这帮家伙倒是会挑地方。” 是夜,李恪孤身一人出现在妖祠敞开的大门前,望着里面幽暗的环境,迈步走了进去。 傍晚时分收到的信要求他必须孤身前来,否则孔仙儿小命不保。 李恪并不怀疑写信人的决心,敢在闹市行凶,并且连杀四人的凶徒不可能连这点信用都没有。 至于个人安危,李恪相信活着的自己远比死了的有价值,对方既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自己就范,肯定是还有其它目的。 否则,强弩在手,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在暗处杀掉自己的机会,何必多此一举。 夜晚的妖祠十分安静,也不知道那些外国‘和尚’或者‘道士’都去了哪里,李恪在里面转了好长时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见了不少,可活人却半个都没有。 “喂,有喘气的没有,没有本王可走了啊!” 李恪等的有些不耐烦,抬头喊了一嗓子,空旷的妖祠中回音袅袅,片刻之后传来一个声音:“王爷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李恪慢慢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身披黑袍的影子。 “本王本以为敢在长安做下如此大事的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结果没想到,竟是群宵小之徒。” “殿下此言差矣,长安乃天子脚下,吾等就算天大的胆子,又焉敢与朝庭做对。” “行吧,废话说少,本王已经按照约定来了,孔家小姐人在何处?” 黑袍人嘿嘿一阵怪笑:“殿下还真是风流种子,身在虎穴,竟然不忘佳人,倒是让某好生佩服。也罢,老四,把孔小姐带过来。”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明显憔悴不少的孔仙儿和绿萼被另一个黑袍人押着,从角落中转了出来。 担惊受怕整整一个下午,不断面临各种威胁的二女几乎对重获自由不报任何希望。 李恪是什么人? 大唐的三皇子,身份贵不可言,身边美女如云,怎么可能为了‘仇’人的孙女,孤身前来犯险。 所以,当她们看到李恪的时候先是一愣,接着孔仙儿的脸上露出凄苦的笑容:“杨公子,你这又是何苦,这些恶人的目标是三皇子李恪,你……你又何必把自己陷进来。” 啥!杨公子? 黑巾蒙面的‘老大’和‘老四’面面相觑。 李恪也是满脸苦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偏在此时,孔仙儿又继续说道:“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杨公子既然为仙儿无惧危险,仙儿又岂是无情之人。罢罢罢,今日仙儿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非杨公子不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女人就是这样感性的生物,冲动起来什么逻辑啊,什么现实啊,全都不顾了。 在孔仙儿看来,‘杨大能’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来了,目的不用说,肯定是要救自己,如此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错过了只怕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更何况,今天晚上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是问题,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就算‘杨大能’为自己死了,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好吧,女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李恪都尼玛听傻了。 ‘老大’和‘老四’也是一脸懵逼,拦住孔仙儿道:“不是,你,你等会儿,你不知道他是谁?” “杨大能,杨公子!”孔仙儿把头一抬,十分硬气的说道:“恶徒,本小姐既然落处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杨公子与此事无关,希望你们能放他一马,让他离开。” “哈哈哈……”‘老大’突然暴出一阵夸张的狂笑,半晌方才说道:“仙儿小姐兰心蕙质,果然非同一般,我等如果不是见过李恪的画像,说不定还真被你给蒙过去了。” “你说什么?你说他是……”孔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恪。 李恪能说什么,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表示黑袍人‘老大’说的完全正确,自己的的确确是李恪。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天然呆的属性到底遗传自谁呢? 摇摇头,李恪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对着黑袍人‘老大’扬了扬下巴:“说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样才肯放人,要钱还是要什么?” ‘老大’阴森一笑:“三皇子睚眦必报,你的钱我等可不敢要。” 李恪见对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很是不耐烦,索性直接说道:“不要钱,那就是要人喽?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王家辉那个蠢货吧?” 能把自己与孔仙儿串联到一起,并且有深仇大恨的人屈指可数,李恪实在想不出除了王家辉那个蠢货之外,还有谁能如此丧心病狂。 ‘老大’显然没料到李恪能猜到这些,愣了片刻恶狠狠说道:“不错,我等的目标就是王家辉,只要三皇子能把王公子交给我们带走,我们保证不动你和孔小姐一根汗毛。” “你觉得我会信?或者说,你觉得就算我下令放了王家辉,他就能逃过一劫?” 李恪冷笑:“本王既然能够猜到你们要救的人是王家辉,你觉得本王会没有准备?蠢货,跟你们的主子一样蠢是,拿本王和孔小姐的性命来做威胁,你信不信,本王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所有王家人一个都活不了?” “你,你不要胡说,我们只是想拿王家公子去跟王家换赏钱,今天发生的事情与王家没有任何关系。”‘老大’色厉内荏的狡辩着。 他们这一伙人是死士,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可他们却不能不在乎自己主子的命。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不讲证据直接拿王家全族反威胁的举动让‘老大’方寸大乱,一时间竟然想不出理由来反驳。 而李恪却在此时上前数步,来到他面前,语带嘲讽的说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了?你特么算老几!” 第一四七章 ?被嫌弃 但凡换个人过来,‘老大’都会毫不犹豫的反怼回去。 可李恪却不是一般人,尽管此时他穿着便装,但皇子就是皇子,地位上的碾压不是心狠手辣就能追平的。 迈步来到双手持刀,分别架在二女脖子上,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四’面前,李恪淡淡看了他一眼:“放人!” 这么豪横的吗? 明明我们才是主角啊。 ‘老四’鼓起勇气,厉声呵斥:“李恪,你牛什么牛,现在形势比人强,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李恪撇撇嘴,下一刻造型夸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手铳顶在了‘老四’的头上:“我再说一次,放人!” 既然敢只身赴约,李恪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两把很早已经就已经打造好,却从未使用过的手铳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被枪顶在脑门上,‘老四’有些犹豫,对方手里拿的东西造型古怪,既没有箭头,也没有刀刃,很难确定是不是武器。 如果自己就这样把人放了,万一对方只是虚张声势,自己岂不是坏了大事。 “殿下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猜了我们的目的又如何,这件事情跟太原王氏一点关系都没有,纯属我们兄弟几个的个人行为。” ‘老大’此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恃无恐的说道:“更何况,殿下你现在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们兄弟的手里,真把我们惹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兄弟几个烂命一条,有殿下和孔小姐陪葬怎么说都不亏。” “呵呵……”李恪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摇头说道:“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五个人吧?” ‘老大’:“……你,你怎么知道?” 李恪耸耸肩膀,并未回答‘老大’的话,枪口在‘老四’的头上戳了戳:“本王耐心有限,五个数之内马上放人,否则本王不介意手上多条人命。” ‘老四’倒是有股子狠劲,用头顶着枪口:“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杀还是不杀? 李恪几乎在瞬间有了决定,转头对近在咫尺的孔仙儿与绿萼说道:“捂上耳朵,等下声音有点大,别吓着你们。” 孔仙儿此刻虽然正在天人交战,却还是依言捂住了耳朵,绿萼更是先孔仙儿一步,将耳朵捂了起来。 “轰……”一声巨响,烟雾升腾。 再看那‘老四’,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狠厉之色,人却瘫软了下去,死不瞑目。 黑火药的威力虽然不足以推动铁砂直接将人的天灵盖直接掀开,但开个洞却问题不大,脑子里突然多出一颗铁砂的‘老四’连吭都没来及吭一声,便直接了帐。 “老四!” 黑袍‘老大’本以为李恪只是虚言恫吓,哪想过他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枪,望着瘫软在地死不瞑目的‘老四’,抽出横刀就要与李恪拼命。 此时的李恪正接住孔仙儿与绿萼全力后退,努力避免让她们看到‘老四’死不瞑目的样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掏出别一把手铳。 关键时刻,手铳射速慢的弊端终于还是体现出来。 眼看李恪三人被‘老大’逼近,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老大’的身后响起:“别动,再动杀了你!” 黑色的夜行衣,画着骷髅的面罩,闪着寒光的长剑,36d的……嗯,反正不用看脸李恪都知道,是王若雨那丫头到了。 这丫头在江湖上跑的久了,很难适应王府那种约束力极强的环境,索性就收拾行礼离开了王府,以她自己的方式暗中保护李恪。 这一点李恪开始并不知道,只以为她是生气自己走了。 直到后来厨房那边总是丢东西,偏偏又找不到是谁偷的,李恪这才意识到,王若雨这丫头应该并未离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放心的一个人前来赴约,而王若雨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时间在暗中把屋顶上潜伏的三个家伙打晕处理掉,并且给李恪打出信号。 这也是为什么李恪能一口道破对方人数的原因。 ‘老大’受制于人,眼看着李恪带着两女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之外,长叹一声将手里的手丢在地上:“姑娘是谁?!我那几个兄弟怎么样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王若雨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好像刚刚杀的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只鸡。 ‘老大’惨然一笑,知道自己今日绝无幸免的可能,索性放开一切,盯着李恪道:“没想到你身边竟然还有如此高手,怪不得敢只身前来赴约。也罢,这次是我们兄弟惹你在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杀死老四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李恪故做认真的想了想,最终摇头:“不能,这是我的秘密!” “好吧!”‘老大’倒也是个人物,见无法从李恪口中得到武器的秘密也不纠缠,直接撞向身后王若雨的长剑。 一声惊呼,王若雨收剑不及,长剑透体而出,现场唯一留下的活口登时毙命。 死了,这么简单? 李恪皱了皱眉。 王若雨以为他是在怪自己不小心,吭声申辩道:“你不用不高兴,这些人都是死士,就算留了活口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李恪没解释什么,一是不想说,二是……刚刚第一次杀人了。 当时情况紧急顾不得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需要全力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吐出来。 更要命的是,身份曝光,孔仙儿那丫头正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自己,显然是在等自己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特么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偏偏绿萼那丫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依不饶的在边上问:“杨,杨公子,你真的是三皇子?可你上次为什么要说自己姓杨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 “绿萼!” 不等绿萼把话说完,孔仙儿立刻喝止了她,狠狠剜了李恪一眼:“我们走,不要离这个骗子!” 第一四八章 ?圆满解决 孔仙儿不是不知道李恪如约而来要冒多大的风险。 可感谢的话涌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想到以前李恪干的那些事儿,总有种恨不能咬死他的冲动。 第一次在城南的相遇,第二次在首饰店的相遇,第三次印书坊的相遇……。 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让孔仙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李恪其实也挺尴尬,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谎言这东西往往就是这样,没有被戳穿的时候怎么都好,一但被戳穿,不管是骗人的还是被骗的都贼鸡儿尴尬。 “那个,我觉得仙儿小姐还是等等再离开比较好。”就在孔仙儿带着绿萼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恪终是开口拦住了她。 “三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孔仙儿赌气似的停下脚步,故意看也不看李恪一眼,实则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犹豫着万一李恪给自己道歉,自己到底要不要原谅他。 女人心,海底针。 就算孔仙儿只有十几岁,可依旧改变不了她是个女人事实。 奈何李恪并不懂女人的心思,孔仙儿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断绝所有关系态度,失望之余沉声说道:“吩咐谈不上,眼下这妖祠中的贼人虽然已经伏诛,但外面是否还有其他贼人埋伏谁也无法确定,不如再稍稍等上片刻,待我府上侍卫赶来之后再一起出去为好。” 孔仙儿:“……” 等了半天,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越想越气,孔仙儿重重一脚跺在李恪脚上:“李恪,你就是个混蛋!” “唔……”面对拿着强弩、横刀的贼人都没受伤的李恪闷哼一声,感觉脚趾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碍于面子又不好叫出声来。 眼见孔仙儿带着绿萼已经快要走出妖祠,只能给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王若雨打了一个跟上去的眼神。 王若雨却摇了摇头:“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李恪缓过一口气,垫着脚跳到墙根处坐下,拿着手铳晃了晃:“我有这个,安全你不用担心,倒是她们两个,可不敢再出事,否则孔家那老头子非吃了我不可。” 手铳的威力王若雨刚刚见过,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你坚持,我会把她们送到坊官那里,你在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否则出了事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 李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 “你……”正准备离开的王若雨气的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狠狠瞪了李恪一眼:“你应该庆幸自己是王爷,否则就你这性格,早就被人砍死了。” 李恪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你同样应该庆幸我有这样的性格,否则换成别的王爷,你现在骨头都被野狗啃干净了。” “哼!”王若雨不屑的哼一声,不再搭理李恪,追着渐渐走远的孔仙儿主仆而去。 只是,在转过身后,王若雨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她并不是傻子,很清楚自己直来直去的性格并不讨喜,若非李恪大大咧咧从不与她一般见识,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可话说回来,若非李恪这样的性格,她也不会留下。 天大地大,凭她的本事,到哪儿都能活的舒舒服服,又何必去做别人的鹰犬,还不是跟在李恪的身边让她觉得很舒服。 很难想象,一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竟然半点架子都没有,就算自己经常怼他,也不见他生气。 …… 妖祠内,王若雨离开之后。 李恪从随身的一个小包里拿出火药和铁砂重新装填手铳。 这东西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半自动手枪,拿来唬人却是足够,距离若是在十步之内,准头也还行,若是超过十步,那就要看运气了。 可能是过于大意的关系吧,李恪并未注意到黑暗中一道人影自在向他慢慢靠近,直到那人咬牙切齿的举起手中的强弩:“李恪!给老夫抬起头来。” 李恪闻声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闪着寒光的箭头,然后才是已经张开的强弩,最后是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老脸。 来人大概四十多岁,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手里的弩一直在轻轻颤抖,随时都有击发的可能。 李恪在经过刚刚开始的震惊之后,很快恢复平静,继续不紧不慢的装填手铳:“你应该就是幕后主使了吧?王家的人?让我猜猜,王家如此恨我,又如此在乎王家辉狗命的,你应该是王仲卿吧?” 王仲卿并不意外被李恪猜到身份,冷冷一笑:“竖子,既然猜到是我,还不跪地求饶?说不定老夫会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活命!” “呵呵……”李恪突然笑了,扶着墙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站到王仲卿面前:“你还在犹豫什么,来,本王就站在这里,你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完成心愿。” “你……” “怎么,不敢?”李恪撇撇嘴:“不敢就把弩收起来,大家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别在那虚张声势,万一不小心失了手,你王家老小全都得给本王陪葬。” 王仲卿打心底涌起一股无力感。 李恪这家伙果然与传闻中的大有不同,换成一般人,面对杀气腾腾的自己,就算还能站起来,说话也绝地不可能如此硬气。 “噗通……” 犹豫不到三秒,刚刚还恨不能一弩将李恪射死的王仲卿直接跪倒尘埃,伏地痛哭道:“殿下,小老儿知错,求殿下饶过我儿家辉性命,小儿所犯之错,小老儿愿一力承担。” 硬的不行来软的,王仲卿可不像他儿子那样拎不清轻重,他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真把李恪给弄死,王家背不起擅杀朝庭亲王的罪名。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李恪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最后在王仲卿面前站定:“你起来吧,你儿子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要他性命,但也仅限于不要他的性命,刘家二十三条人命,必须有人负责,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是,小老儿理解。” 听到李恪的承诺,王仲卿松了一口气,只要人不死自己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放出来,相信以后有大把的机会。 第一四九章 人材引进计划(上)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三天。 五人组的尸体和三具自制的强弩让大理寺有了一个交待。 孔仙儿自从回家之后就没有再出来,听说是被老孔给禁足了。 李恪倒是没什么事儿,毕竟知道他那天去了妖祠的人并不多,王府的人自然是不会说的,王仲卿自然也不可能说出去。 唯一知道内情的孔仙儿也被老孔关在家里,估计短时间是没有机会再出门了。 就这样,李恪再次恢复了咸鱼一样的生活,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挨工地转转。 皇宫的改造工程正在首尾阶段,一间间宫殿全都换上了透明的玻璃,看上去亮堂了不少。 地下的排水设施基本改造完毕,一截截水泥管连接在起被埋到深达三尺的地下,每隔十米左右还会修一口竖井,一是用来沉淀,二是方便维护。 供水设施还在施工阶段,巨大的水车将永济渠的水日夜不停的提到高达数丈的水塔里面,再经由粗细不一的管道流入太极宫的各处宫殿。 这水虽然不能用来喝,但用来洗澡、洗衣服、冲马桶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不能喝只是针对皇室成员和中枢高官,像庭液局之类地方能不用出门挑水,打开水笼头就直接喝水已经很不错了,还敢挑水质? 对于这样的改造,李世民还是很开心的,光那个冲水马桶就足足玩了一个时辰,然后要求‘工程总监’阎立德,每一间屋子都要配一个,平白让工作量增加了数倍。 除此之外,青龙坊的工程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甚至在李恪的强烈要求下,第一套样板间已经正式投入使用。 举架一丈高的复式小楼窗明几净,客厅、书房、卧室、衣帽间、卫生间、洗浴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华丽的玻璃吊灯到了晚上照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产自波斯的地毯踩上去就像是走在云端,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带着别样的美感,十二个时辰冷热水供应让人再也不必为烧水洗澡发愁。 而这样的一套房屋,价格却仅仅只有五百贯。 多么?其实并不多,按照长安官员的工资水平,五品官员仅靠俸禄,三年就能买下一套,若是再算上家里的产业,一年半或者两年,就能买下来。 当然,如果觉得别墅太贵还有复式楼可以买,一千五百平方尺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八十贯就能拿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小高层筒子楼,这个面积就比较小了,四百平方尺左右,两室一厅一卫,三十贯。 便宜么?当然便宜。 自从房价公布的那天开始,便有数不清的人前来询问,有性子急的甚至打算直接掏钱把样板间买走。 对此,那些投资商们几乎要乐疯了,别人不知道这些房子的造价,他们还能不知道? 于是乎,在见到李恪的第一时间,便有人上来报喜:“殿下,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李恪看着毛毛躁躁跑上来的胖子,诧异问道:“你家婆娘又生大胖小子了?” 上前就是这胖子,跑来找自己说喜事,结果一问才知道,是他婆娘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天这货又来报喜,李恪条件反射就想随份子。 “不,不是!”胖子被噎得直翻白眼,讪讪的摆手:“殿下误会了,小人是说,青龙坊开发的事情。” “好吧,下次说清楚一点,再这么毛毛躁躁的,当心本王把你这一身肥肉熬成油。”李恪背着手,打量着远处的工地,等那胖子消停了,这才问道:“现在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喜事。” “房子卖出去了!整整卖了三套,两套别墅,一套复式小楼。” “什么?卖出去了?”李恪脚步一停:“没记错的话,青龙坊除了样板间应该还没有竣工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有些人在看了房之后怕以后建好了自己抢不到,所以就想提前把钱付了,小人觉得咱们这生意肯定不会半路黄了,于是就收了他们的钱。” 李恪听他说完之后一脸的懵圈,期房的概念这么早就被整出来了? 原本他还打算提醒一下这帮子负责销售的家伙,结果没想到,人家已经开始运作了。 “殿下……”胖子见李恪沉默不语,也开始担心起来。 李恪回过神,赞许的点点头:“哦,没事,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做的有些不够好。” “请殿下明示,小人一定照办。” “不用那么严肃,走,跟我一起走走。”周围的人有点多,李恪不想在这里多谈,便带着胖子向工地里面走,待来到无人处,这才缓缓说道:“期房的概念你做的很好,有利于资金的快速回拢,但是有些方面还有些不足。 比如,你其实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主动打出期房优惠的广告;又或者购买期房者可以享受私人定制服务,按照购房者的要求来建造内部结构。 同样一间房子,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人的改造装修意见,与其让他们自己改来改去,不如在建房之间就给他们改好,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费什么力气,你说是吧?” “高,实在是高,殿下大才!”胖子的小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伸出大拇指在李恪的面前比了又比:“若是按照殿下的意思,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人前来购房,到时候咱们就能提前收回投资,甚至干脆就是用买房者的钱来盖房子,自己一文钱都不花。” 胖子的领悟力果然不一般,李恪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正是我的本意,不过我也必须提醒你一点,回收的钱不得滥用,每一笔花销都要上帐,重要的是不能胡乱承诺,房屋的质量也必须保证不能敷衍。” 虽然卖期房是最快回拢资金的方式,但李恪同样清楚其中的弊端,一旦过度的消耗信用或者出现什么丑闻,必然会出现大乱子,到那个时候可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的了。 第一五零章 人才引进计划(下) 消息传开,青龙坊立刻变的人满为患。 许多人在看过样板间之后,很早就开始惦记着青龙坊的房子,如今听说只要提前定房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要求建造,立刻蜂拥而至。 当然,这只是一个噱头,这年头能花五百贯买房的人岂会在乎装修那点钱,关键是有小道消息说,朝庭有不少高官显贵同样会在这里买房。 这就很吸引人了,对于那些有钱的商人来说,花五百贯跟朝庭的大佬住邻居,绝对是有赚无赔的买卖。 就算不指望那些大佬能给自己开个后门,能在平时婚丧嫁娶大事小情方面看在邻居的份上过来露个脸,那就是给自家长脸。 这还真不是臆想,别的不说,试问你跟市长住邻居,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有点事送个请柬过去,市长就是再忙也能抽时间给你这点面子。 真·近水楼台。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交钱定房,弊端也随之出现。 廖仁杰,也就是之前跟李恪汇报工作的那个胖子,仅用了两天时间便再次登门。 望着跟胖大海体格差不多,同样白胖白胖却顶着一对黑眼圈的廖仁杰,李恪啧了一声:“啧,我说老廖,你都这个岁数了,平时可要注意节制啊。” 廖仁杰的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殿下,您就别开小人的玩笑了。从打青龙坊的样板间建好,小人都快要半个月没回家了,哪儿还需要节制啊。” “咋?外面有人了?” “……”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廖仁杰可怜巴巴的:“殿下,小人这是忙的,自从咱们把青龙坊预售的消息公布出去,两天时间一共卖了十二套别墅,十套复式,二十七套小高层,其中……” 李恪有些意外:“两天时间卖了这么多?” “关键不是卖了多少,而是小人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整理那些购房者的要求,几十套房产啊殿下,每一个都有特殊要求,小人为了整理这些东西,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廖仁杰哭丧着脸:“现在小人巴不得少来点人,或者干脆一个人都别来,否则再这样下去,小人非被累死不可。” 想想也是,既然青龙坊这边答应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建房,那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来,每家每户只要买房都会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些要求不仅仅要考虑建筑的合理性,还要考虑施工的复杂程度。 就好像昨天那个胡商,丫买房竟然要把整个一楼全部打通,变成一个巨大的客厅。 这尼玛不是扯淡么,真要这么建,二楼非塌下来不可。 除此之外,还有不算离谱,但却会增加施工难度的要求,比如坚决要把厨房放在二楼,又或者把承重墙开几个洞,做成博古架。 要求很多,仅仅记录就需要很长时间,更不要说还要与施工的工人商量解决。 一来二去,廖仁杰忙的脚不沾地,可处理好的房产却只有三套。 “殿下,小人是真的没办法了,您能不能给小人再多派些人手,否则小人就要被累死了。” 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廖仁杰总算是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然后就巴巴的看着李恪,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对于这位曾经的牙行老板,现在自己的狗腿子,李恪很是无语:“老廖,这大清早的,你不会就因为这么点事情跑来找我吧?” 这事情很小么? 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把事情处理好,会影响到王府的信用好不好。 “殿下,这可不是小事啊,如果不妥善处理那些购房者的要求,将会影响到青龙坊房产的销路,搞不好那些已经买了房子的客人也会回来退钱的。”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李恪顿了顿,摊开手道:“本王手上确实没有人手可以派给你。” 廖仁杰瞬间就傻了:“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没人就招人呗,我问你,那些泥瓦匠是一开始就有的么?” “不,不是。” “那他们是哪来的?” “坊间招来的。” “那不就得了,泥瓦匠都能招来,那些能写会算的家伙为什么招不来?” 是哦,泥瓦匠都能招来,为什么能写会算的招不来? 因为书生都有风骨? 拉倒吧,这可是王府招人,不是商户招帐房先生。 廖仁杰茅厕,不是,茅塞顿开,起身对着李恪重重一礼:“殿下一席话让小人如梦方醒,小人这就去招人,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等等。”李恪将廖仁杰叫住:“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招人,怎么招人,招什么样的人?” “呃……”廖仁杰愣住了,刚刚只想着招人,细节方面却没有考虑,被李恪如此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唉,就没个让人省心的家伙。”李恪幽幽叹了口气,手指轻扣桌面缓缓说道:“本王提醒你一下,想要能写会算的人,可以去玄都观和大兴善寺,那边人多。” 玄都观和大兴善寺人多么? 这一点毋庸置疑。 随着八月中秋的临近,来自大唐各地的读书人云集长安,而玄都观和大兴善寺做为‘中秋诗会’的主办场地,自然是有不少读书人会提前来踩盘子。 这些读书人有些的确是有真才实学,而有些纯粹就是来碰运气,就算不能谋个一官半职,混个无品无级的吏员也不算白来一趟。 这样的情况下,蜀王府的‘招聘会’刚一摆开,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兹招聘: 财务主管一名,月薪五贯,要求:精通算学,年龄三十五至四十岁。 业务主管两名,月薪三贯五,要求:口才出众,年龄三十至四十岁。 设计员若干名,月薪两贯,要求:精通会画,年龄二十至三十五岁。 招聘单位:蜀王府。 一人多高的告示牌下,数十上百人一边看一边讨论着。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倒是不用专门找人来朗诵,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招聘处的登记台不要被踊跃报名的‘书生’们挤垮掉。 第一五一章 抢人 就在无数人争先恐后,踊跃报名的时候,朱雀大街上走来一群老家伙,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大唐皇帝李世民。 望着前方汹涌的人朝,李世民很是纳闷,转头对身边的长孙无忌问道:“前面应该是玄都观吧,为何如此热闹?” 长孙无忌笑着解释道:“陛下还记得‘中秋诗会’的事情吧,老臣听说那玄都观和大兴善寺正是‘中秋诗会’的主办场地,想来那些读书人是想要提前入场看上一看吧。” “原来如此。”李世民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怎地如此毛躁,前些日子还有贼子在大兴善寺犯下惊天大案,这才过了几天,便全都忘到了脑后。” “陛下说的是,要不……臣派人将他们都遣散?” 李世民没有再开口,化妆成护卫的禁军立刻有人先一步赶了上去。 按照正常情况,有禁军出头,那边的人群应该很快就会被驱散才是,可李世民一伙等了半天,人群非但没散,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趋势,前去驱散人群的禁军也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 长孙无忌见状,第一时间上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禁军苦着脸:“陛下,长孙大人,非是小人办事不利,而是三皇子正在那边办招聘会,那些读书人都是去招聘会上报名的。”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什么招聘会?老三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小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三皇子殿下的蜀王府要招人,听说是什么财务主官,还有业务主管什么的。” 招聘会就连李世民都没听过,更不用提普通的禁军,叨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寅卯,众老货越听越糊涂,最后索性决定过去瞅瞅,顺便长长见识。 一伙人在禁军的保护下挤了一身臭汗,终于越过人群,来到被围在中间的招聘台,但见台子后面坐了个胖胖的中年人正埋首于桌上的表格堆里努力搜寻着。 旁边,两个年轻些的家伙正各自抱着厚厚的空白表格一张一张的发着,边发边喊:“不要挤,都不要挤,表格还有很多,大家拿到之后自己去找地方填写,填好之后再拿来就可以。不要挤,人人有份,都不要挤啊!” “给我来一份。”被禁军簇拥到前面的李世民伸出手,从年轻人手中拿到一份表格。 “给老夫来一,不,三份。”长孙无忌站在另一个年轻人面前,打算替身后的房玄龄和魏征各要一份。 没想到,年轻人非但没给他表格,还怼了他一句:“老先生,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凑这热闹,没看我们那边告示上写着么,最多要求四十岁,超过四十岁就算报了名也不会录用。” 是这样的吗? 长孙无忌尴尬的一逼,把眼一瞪,蛮横道:“你管老夫多大年岁,老夫给儿子要的不行吗?!” 行,当然行。 年轻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塞给老长孙三张表格。 倒是长孙无忌身后站着的房玄龄和魏征不干了,什么叫给儿子要的啊,合着我们俩成你儿子了呗。 越想越生气,索性把长孙无忌挤到一边,各自给‘儿子’要了一张。 再度挤出人潮汹涌的人群,老货们重新聚在一起来到外面找了间茶铺坐下,各自将拿到手的表格放到桌上,边品茶边看。 只见那表格印的很是清楚,姓名、年龄、籍贯、特长、有无经验、应聘岗位等等,条条框框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房玄龄只看了一看,便吸着冷气叹道:“嘶……,这表格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若是能为朝庭所用,各部衙门的帐目应会清晰不少。” 魏征捻着胡子:“房相难道只看到了表格的优点,却不知只要方法得当这招聘会亦是选才的绝佳途径,操作得当,当可挑出许多可用之人。” 两人心心念念的嘀咕着,对面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则很是无语。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李恪既然能办一次招聘会,自然就能办第二次,第三次。 这次数多人,人才都被他给忽悠走了,中秋之后的秋试可怎么搞? 尤其是李世民,前几天他才说过天下英雄进入吾瓮中这样的话,结果转眼间李恪就把手伸到他的盘子里来了。 如此坑爹的儿子,要来还有何用。 当然,真正让李世民放不下的是,招聘会这样简单粗暴的招人方式老三那个混蛋怎么就没跟自己提过呢。 如果他能早点提出来,各处州县又怎会为了找不到合适的吏员而发愁,直接开个招聘会,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大唐的官员其实缺的并不是智慧,而是经验与见识。 李恪招聘会的办法一出,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立刻看到了其中的优势。 首先一点就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只要措施得当,这可比靠人推荐来的稳妥多了。 其次,可以双向选择,以往靠推荐来选人才,难免推荐上来的人才会跟岗位不配套,也就是人不配位。 但招聘会则不同,招聘会十分有针对性,而且受众广,前来报名的人基本上都会符合招聘要求,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绝不会出现人不配位的情况。 最后,就是公平。 简单的表格里面不存在任何家世的情况,这就给了寒门学子上进的机会。 不看家世,不看背景,只看重学问本身,能者上,弱者下。 原本还打算借着休沐的时间好好在城中逛一逛的李世民此刻哪里还有继续的心思,草草把桌上的表格一收:“无忌,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朕也准备办一场招聘会。” “什么?陛下也要办?”长孙无忌哭笑不得:“可是陛下您打算招聘什么样的人手呢?宫里好像并不缺人啊。” “宫里是不缺人,但是京兆府缺,长安县缺,万年县缺,朕打算一次把人手给他们都补齐,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怎么才能招到合适的人手。” 第一五二章 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七月初八,蜀王府再次迎来一位重量级的客人,赵国公长孙无忌。 老家伙一身的便服,打扮的跟个富家翁似的,李恪笑呵呵的相陪左右,两人穿行于已经建好大半的蜀王府,时不时交谈几句,显得关系很是热切。 “三郎啊,你这蜀王府建的端是漂亮,一步一景,倒是让老夫好生羡慕。” “这有什么,赵公若是喜欢,等蜀王府建好之后,我立刻安排人手照样给赵公府上修建一番如何?” “老夫怕是没这个福气喽,家里那几个小子不争气,就算给他们留下再大的家业只怕也撑不起来。” “赵公说的哪里话,冲前性格稳重,遇事常能洞察先机,比我这个败家子可强多了。” 没营养的话聊了半天,长孙无忌不说自己此行的目的,李恪也乐得装傻。 反正现在是长孙无忌有求于他,不是他有求于长孙无忌,爱说不说,大不了赔上顿饭,蜀王府财大气粗,不差他那一口吃的。 最后,长孙无忌实在是走不动了,两人在一处凉亭坐了下来,老家伙话锋一转:“三郎,老夫这次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情,公私都有,你想先听哪件?” 李恪微微一笑:“那就公事吧,先公后私嘛。” “也好,那就先谈公事。”长孙无忌略一点头:“公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陛下打算按照你的方式为长安、万年两县招募一批吏员,无品无级,但却需要有些才学,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操作?” 长安、万年两县选吏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恪满头雾水,有些拎不清:“赵公此言是何意?长安、万年两县想招募吏员直接去招也就是了,何须问我。” “非也,三郎可知招聘一事乃是由蜀王府首开先河,若你不出头接下这差事,整个大唐谁敢擅自冒天下之大不韪,代你领取这份功劳。”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的话让李恪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说白了就是谁也不想担责任呗,又或者用招聘的方式来招募基层吏员会冲击到各大家族的利益,所以必须找个人出来顶雷。 没问题,这个雷老子就顶了又能如何,反正在大唐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多这么一件。 经历过王仲卿安排的劫持事件,李恪对这个世界的规矩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得罪人不怕,弄死人也不怕,只要在规则的范围内折腾,就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都没有问题。 “既然赵公如此说,那此事蜀王府接了,明日我就安排人去办理此事。” 李恪的慷慨让长孙无忌微微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这锅会甩的如此容易,之前准备的无数说词全都成了无用功。 难道是这小子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还是决得问清楚比较好:“这个,不知三郎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呢?哦,老夫只是想帮三郎参谋一下,三郎若是不想说也无妨。”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恪大咧咧的一摆手:“这事儿其实处理起来很简单,那就是采用合同制,并且招募来的吏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满,能者上庸者下。另外,招募来的吏员最多只能签三年契约,三年之后视其能力确定去留。” 大唐的吏员大部分都是终身子,有些地方甚至是‘世袭’,也就家族世世代代都做这个职业。 比如仵作、比如衙役、比如牢头、比如书吏。 这些人不管能力如何,从入职到离职从来都不会换人,在其离职以后还会有他的儿子来顶替他的岗位,标准的铁饭碗。 而李恪的决定等于是打破了这个铁饭碗,除在册官员以外,所有吏员全部采用合同制,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好事,等于是给了其他人上进的机会。 同样,对于那些在原岗位上干了数十年,甚至祖祖辈辈都在做这个行业的人来说,则显的有些过于激进。 长孙无忌被李恪的解释惊呆了。 他无法想像消息公开之后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反正肯定不会消停就是了,搞不好甚至下面某些州县都会陷入停摆的状态。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荡,长孙无忌苦笑劝道:“三郎,你的这个法子是不是太激进了些,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现在我大唐立国不久,正是设立新政的最好时机,否则年深日久,许多事情变成惯例,再想改变就难了。” 李恪果断拒绝长孙无忌的要求,既然这老货想给自己扣屎盆子,那就谁都别想轻松,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恪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或许短时间内会在大唐的官场上引起一些波澜,但从长远来看,这的的确确是件好事。 李恪越想越觉得‘合同制’应该在大唐推广开,慢慢变的不再敷衍,甚至开始尝试说服长孙无忌。 “赵公,我知道现在推行吏员‘合同制’有很多困难,毕竟这会砸掉许多人的饭碗。可是赵公想过没有,如果按现在这样的‘世袭’方式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 李恪的表情十分认真,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贪腐,大唐的官员有考评机制,可是吏员却没有,长年累月坐在同一个位置,必然会形成一个权钱交换的圈子,贪腐也就会因此而蔓延。 而‘合同制’正是打破这一局面的关键,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必须兢兢业业,敢玩忽职守,就要有离职的准备。 没有什么职务是可以一辈子永远做下去的,不替百姓做事,不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欺压百姓者,非但要离职,还要接受大唐律法的惩处。” 长孙无忌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哪怕他的妹妹是皇后也不行。 经过李恪的一番解释,他同样意识到了‘合同制’的好处,开始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后缓缓点头说道:“三郎之言甚是有理,不过……老夫以为还是跟陛下商量一下比较好。” 第一五三章 ?长孙无忌的苦衷(上) 初唐,尽管依旧世家、门阀林立,百官尽管会为各自家族的地位和利益操心,但涉及到政务,立场亦是绝对的鲜明。 长孙无忌亦如是,无论公还是私,他都能很好的兼顾,并绝对不会因为私事而耽误公事。 就比如李恪提出的吏员‘合同制’,这或多或少让长孙家多少损失了一些东西,但站在官方的立场,他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 很矛盾,但也很现实。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职业操守,身处朝庭就要为朝庭考虑,身处家族就会为家族尽心。 “无忌的意思是支持三郎这一举措?那你可有考虑过如何安抚下面那些人?” 御书房,李世民听完长孙无忌和李恪的汇报,只沉默了片刻便有了决定,并且提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如果下面那些人闹事怎么办,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合同制’便是空中楼阁,就算对未来施政再有力,落实不下去也是白搭。 “为什么要安抚,能者上庸者下,在下面如果业务能力出众,自然不需要担心被淘汰,就算改成‘合同制’也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能力不足,这样的人凭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呵呵,三郎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当下面各处州县都像长安一样?” 李世民呵呵一笑,并未把李恪的话放在心上。 长孙无忌也是同样的态度:“三郎过于急躁了,下面州县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说谁有能力、有才华就能坐稳自己的位置,有能力的同时还需要本土势力的支持,否则……。” 否则什么长孙无忌没说。 长安城在天子脚下,大家行事都有所顾忌,好歹还算有点规矩。 可到了地方州县就不一样了,我能力上拼不过你,但我的势力比你大,我可以从肉体上消灭你。 上面下来查案能推就推,实在推不过去,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出来顶罪,就算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查案的官员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是现实,也是为什么李世民明明知道‘合同制’好,却又担心无法推行的原因。 李恪听完长孙无忌的解释也没招了,这动不动就从肉体上消灭你的法子实在太狠太毒,虽然不能说每一个地方都这样,但敢这么做的人绝对不会少于半数。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隋末战乱,律法之类形同虚设,各地方势力根本没把律法之类的东西放在眼中。 但就算如此,李恪依旧不打算放弃,想了想说道:“既然不能全国推行,那就在京畿地区成立试点,反正咱们又不着急,在京畿地区推广,敢有冒大不违者,杀,杀掉一批之后看谁还敢再跳出来。” “嗯,这个办法可行。先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推行,然后再一道一道的推广,直到最后全国统一执行。” 李恪这一次的建议立刻得到了长孙无忌的支持,在与李世民一番商讨,在李恪的强烈建议下,将他的一部分封地邠州定为试点之一。 确定了大致的方略,李恪与长孙无忌从御书房离开,行至皇宫门前,李恪问道:“赵公,之前你不是说还有一件私事么?” “不错,的确是有件私事。”长孙无忌比了个请的手势,与李恪边走边道:“三郎应该知道我长孙一脉得陛下照顾,掌握着大唐七成钢铁产量吧?” “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的看向李恪:“三郎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老夫什么?你说的那个可以提升钢铁产量的法子老夫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了,你小子该不会是忘了吧!” “呃……”李恪一滞。 你别说,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就算真忘了他也不能承认啊,当下嘿嘿一笑:“嘿嘿,赵公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么,您老放心,等一切准备妥当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如此便好。” 看着李恪嬉皮笑脸无耻的样子,长孙无忌能说什么,叹了口气:“三郎抓紧点时间吧,这事耽搁不得,你要知道,陛下这边一直心心念念要对高句丽动兵,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但我们却不得不做好准备。” “不是吧?对高句丽用兵……无过而伐?咱们可是天朝上国,怎么可以对属国无缘无故善动刀兵。” 李恪很是惊讶,这才贞观四年啊,怎么老头子就想着要东征了。 “怎会无缘无故,高句丽将国朝将士遗骨扣押不还,甚至还筑成京观显示其勇武,此事便是高句丽最大的罪状。” “原来是这样。”李恪略有所悟的点点头。 取回前朝将士遗骨一直是朝中大部分人的心愿,隋末天下动荡,偏偏隋炀帝还要大举东征,最终导致百万将士埋骨辽东。 试问朝中这些官员,当年谁家没人在辽东战死,谁不想迎接那些亲人的尸骨还乡。 只是李恪并不觉得现在是攻打高句丽的最好时机,或者说,以大唐现在的军力,攻占高句丽其实并不占优势。 长孙无忌见李恪似乎若有所思,又补充道:“三郎,私下里论,老夫也可以算是你的长辈,有些话就直说了吧。” “请舅舅赐教。”李恪按照与李承乾的关系适时改了称呼,并做洗耳恭听状。 “小恪,老夫知道,你会觉得老夫找你讨要钢铁冶炼之法是有私心。不错,这一点老夫承认,但老夫找你讨要炼钢之法更多的是想要改变一些东西,只是老夫现在还不方便与你说这些事情,希望你能够理解老夫的苦衷。” “恪明白。” 李恪虽然嘴上说明白,可心里却越来越迷糊,他当然不会以为这是长孙无忌在为造反做准备,可他同样想不通所谓的苦衷是什么。 要知道,长孙老狐狸可是老头子的心腹,甚至在老头子眼中,自己的地位都未必能比得上这老狐狸。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告诉自己他有苦衷,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第一五四章 长孙无忌的苦衷(下) 长孙老狐狸明显感觉到了李恪的敷衍,犹豫片刻,狠心做了一个决定:“三郎的那间书铺不错,不知可欢迎老夫前去一观?” “赵公肯赏光,小王求之不得,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李恪洒然一笑,招呼跟在后面的马车过来,与长孙无忌一起坐车直奔已经装饰一新的书铺。 陋室。 王氏书局的新名字,单从字面上看谁也看不出这是一间书铺,就算是进入其中,里面的布局也跟其它书局大不相同。 李恪这间书铺内部装修完全按照后世图书馆的格局布置,一楼是一排排摆相隔三尺的书架,书架的顶端有书籍类别的标识,前来买书的人可以直接从书架上挑选自己需要的书籍。 除此之外,二楼被改成了借阅室,一些买不起书或者只想查阅些资料的人们可以从一楼把书带上来找个地方坐着看,想要抄写记录的话,借阅室还有免费的笔墨可以使用,当然,纸张需要自备。 长孙无忌是第一次来李恪的书铺,进入其中第一眼便看到了早已名动长安的那篇与书铺名字十分相衬的《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哈哈哈,好好一个《陋室铭》,三郎……” “嘘” 长孙无忌本想夸赞一番那千古名篇《陋室铭》,结果话还没说完,一个站在书架前的书生立刻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立在门口的一块牌子。 禁止喧哗! 四个斗大的字让长孙无忌尴尬之余,也发现了书铺中的异常。 与其它书局、书铺的人声鼎沸不同,李恪的这间书铺虽然人也不少,但却异常安静,整个一楼除了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丝毫听不到人声。 无论是站在书架前挑书的人,还是挑好了书打算去二楼借阅或者结帐的人,每一个人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李恪对此见怪不怪,比了个请的手势,引导长孙无忌上了二楼。 二楼的情况与一楼差不多,只是这一层的人更多了一些,或坐或站,站着的在安静的看书,坐着的在闷头抄书。 阳光透过窗子上透明的玻璃照进来,就给人一种庄重肃穆之感,就连权势滔天的长孙无忌也不得不放轻的脚步,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直到李恪引他进入一间空着的小会客室,这种情况才得以缓解。 坐到椅子上,长孙无忌终于从刚刚的肃穆中解脱出来,摇头感叹:“呼,三郎啊,老夫不得不说,你这书铺不论藏书,单论环境就连弘文馆怕是也难比肩呐。” “赵公说的哪里话。” 长孙无忌以为李恪是在客气,刚想说点什么,就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是论藏书,弘文馆只怕也未必有我这里的多,只是我这里地方有些不够,许多书没有摆出来罢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跟弘文馆比藏书,你这可是私人的书坊,能跟弘文馆比书多。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的笑笑:“哦?那些珍本你这里也有?” “原本没有,但是拓印下来的却不少,书是给人看的,刻在竹简上与印在纸上没有任何区别,赵公以为然否?” 李恪到底是出身皇宫,更有李承乾和李泰这对兄弟做内应,别的不说,把弘文馆和皇宫的珍藏抄一份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这些抄件,再加上李恪本身就拥有一家印书坊,重新再印制成书自然不成问题。 长孙无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摇头失笑:“如此倒是老夫少见多怪了,三郎好本事,只是老夫看你这里似乎并不仅仅卖书吧?外面好些人似乎都在私自抄写,这些三郎难道就不管?” 李恪反问:“为什么要管呢?” 是啊,为什么要管呢。 长孙无忌想说如果所有人都来抄书,你还赚什么钱。 可转念一想,特么李恪这小子可是长安出了名的败家子,跟他以前闹出来的事情相比,印点书让人免费抄似乎真算不了什么大事。 “也罢,书铺如何经营是你李三郎的事情,老夫不便置喙,咱们还是说说之前的事情吧。”长孙无忌话锋一转,再次把话题拉回正轨:“三郎可知契丹、室韦、靺鞨这三个部族?” 李恪微微皱眉,这三个部族他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长孙无忌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三个部族,难道老头子在收拾高句丽的同时,还想把这三个部族也收拾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瞒你,再有一个月,这三个部族的使节就会抵达长安,陛下的意思是,远交近攻。” 李恪茅塞顿开,脱口道:“赵公的意思是,让这三个部落牵制高句丽,然后大唐坐收渔翁之利?” 长孙无忌嘴角抽了抽,不得不佩服李恪思路之敏捷,自己只开了个头,他竟然立刻便猜到了结局。 如果不是因为血脉的原因这家伙注定无缘皇位,只怕此子便是自己那个大外甥的劲敌。 “不错,陛下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眼下需要解决的是如何控制三族。” 长孙无忌肯定了李恪的猜测,很快又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控制三族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三族虽然不缺人口,但却缺乏武器,尤其是铁器。而没有武器,他们根本无法对高句丽形成有效的牵制。” 这下李恪就全明白了,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这老货就是在打走私的主意。 什么缺乏武器之类的都是借口,他真正在乎的还是边境走私。 用武器换牛马,用武器换人口,契丹等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口和牛马。 只是,自己真的要参与进去么? 参与进去了有什么好处? 处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标准的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平时弄点钱花花还成,触及武器装备这一类东西,这不是主动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么。 当然,自己也可以不参与,直接把炼钢的法子直接告诉长孙无忌,可这样一来李恪又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第一五五章 ?说出来吓死你 长孙无忌见李恪还是在犹豫,忍不住开始加码:“这样吧,只要三郎你能拿出炼钢的法子,不要求多,只要能将现在钢铁的产量翻一倍,老夫做主,与三族的交易,咱们二八分成怎么样。” “那怎么好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只出了个主意就拿八成,这不好吧?” 我看你是想屁吃! 长孙无忌涵养就算够好的了,可依旧被李恪气的够呛,咬着后槽牙道:“三郎当真是会做买卖,不过,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二八分成是你二我八。” “这样啊?那不干!” 李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赵公你这买卖的风险太大,我没必要为了这两成的干股去冒杀头的风险。” “这怎么能有风险呢,你只要出个主意,剩下的事情全部由老夫来操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也不干,眼下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等着抓我小辫子呢。再说我现在不缺钱啊,青龙坊开发至少有十倍的利润可图,煤炭集团那边一股已经卖到接近两贯,我现在转手就能赚一倍。 您呢?契丹、室韦、靺鞨加起来才多少人口,他们能用到多少武器,就算人手一把,你能卖出一百万贯不,我至于为了二十万贯去冒险么。” 李恪这么说虽然有点耍无赖,可也算得上实话。 钱财方面他是真的不缺,凭借后世的先进知识,随随便便弄出点什么东西他都能赚的钵满盆满,真的没必要去触碰某些禁忌。 钢铁在大唐等同于刀剑,他一个原本与皇位无缘的皇子去搞这东西,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么。 所以,没有足够的好处,李恪肯定不会轻易答应长孙无忌。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以后就不碰钢铁生意,而是说他想要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长孙无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服李恪了。 这家伙既不缺钱,也不贪恋权势,妥妥的无欲则刚,想搞定他难上加难。 “三七,最多三七成份,这是老夫的底限。” “唉!”李恪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赵公,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事儿它就不是钱的事儿,而且……我不把炼钢的法子告诉你绝对是为了你好,若我真告诉你了,只怕钢铁生意长孙家也就拿不住了。” 长孙无忌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李恪没让长孙无忌等太久,直接说道:“赵公,若是将大唐现在的钢铁产量直接往上翻一百倍,你长孙家还敢占据大唐钢铁七成的产能么?” 咣当……。 长孙无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眼珠子瞪的跟泡似的:“你说多少?!” 李恪伸出一根手指:“五年之内,年产钢一千万斤。” 大唐一斤为十六两,一千万斤换算下来也就是八千吨左右。 放在后世,随随便便一个小炼钢厂,一年的产量如果达不到十万吨,都能把老婆孩子赔进去。 但是在大唐,李恪不得不保守一些,报了个八千吨的产量,而且还加上了时间限制。 只是长孙无忌依旧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哑着嗓子问道:“年产钢一千万斤?!三郎,我长孙无忌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是你能糊弄的。” 李恪翻了个白眼:“我糊弄赵公你做什么,有这个时间我睡一觉它不香么。”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李恪没有骗自己,这家伙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却从未说过假话。 就比如当初的糖霜,如今长安城的糖霜价格已经降到了数十文钱一斤;还有水泥,当初谁都不相信沙子和石子混在一起能建房子,可现在满长安谁家不以水泥房子为荣。 再想想李恪说五年之后能够实现年产钢铁千万斤,长孙无忌犹豫了。 如此庞大的钢铁产量,长孙家真的敢继续下去么? 坐拥数百万斤钢铁,就算皇帝陛下再对长孙家信任有加,也要生出戒备之心了吧。 “三郎,此事你可跟陛下说过?” 犹豫再三,长孙无忌还是选择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冒然增加钢铁产量是对是错,以我爹的性格,若是知道大唐能年产如此多的钢铁,他老人家能带着军队打到天边去。” 李恪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一个托词,省得以后被老头子秋后算帐。 被老头子惦记是个麻烦,如果有可能,他宁可走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见面才好。 熟知李二性格的长孙无忌默认了李恪的话,李世民的确好斗,刚登基的时候还有个颉利牵制着他。 如今颉利正穿着裙子在两仪殿跳舞呢,没了对手的大唐皇帝便开始惦记高句丽,甚至有段时间还在打西域的主意。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站在长孙无忌的立场他并不支持如此频繁佣兵,大唐需要休养生息,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世家与士族同样需要休养生息。 “罢了,今日之事三郎你就当我从未跟你提过,关于炼钢的法子,你自己知道就好,暂时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恪笑了笑:“赵公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说的,不过若是我爹问起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拖一天是一天吧,待老夫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内定有答复。” 李恪透露的消息太过惊人,长孙无忌已经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告辞离开。 年产钢铁一千万斤像一柄巨锤砸的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公开这一消息,长孙家的未来何去何从,不公开这一消息,大唐的未来何去何从。 抛开长孙家的产业不说,单说大唐。 李恪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可总不能因为李二有了钢铁可能会穷兵黩武就因噎废食吧。 长孙无忌一路纠结着回到家,当天晚上就起了满嘴的燎泡,这火上的就别提了。 如果这天下有卖后悔药的,他恨不能买上一大车,早知如此,又何必李恪那个败家玩意儿提什么炼钢,好好的过日子它不香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回麻亭 说是等三天,实际上李恪只了一天半。 第二天中午,长孙冲来了,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浮肿的眼袋看上去整个人很是憔悴。 李恪安排人给长孙冲递上茶水,拿他打趣道:“咋了冲前,让人煮了?” “别提了!”长孙冲懊恼的挥了挥手,颓然坐倒:“兄弟我运气不好,在平康坊被老头子逮了个正着,这不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给,直接就被赶到你这儿来了。” 听说长孙冲是被他老子从红灯区揪出来的,李恪没也给他什么好脸色:“活该!我要是你爹非揍你不可。” “哎,三郎,说话要讲良心,我就是去喝了点酒,又没干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有一说一,我可是长乐的哥哥,信不信我把你俩的事给你搅和喽。” 长孙冲面色微变,连连告饶:“别,别别,三郎,不,我叫你三哥成不,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跟丽质说啊!” “不说也行,以后平康坊那种地方少去,若是再被我知道,你自己掂量着办。” 敲打了长孙冲几句,李恪话锋一转:“对了,你今天过来不会是为了炼钢的事情吧?前天我才跟长孙伯伯聊过这事,他说三天给我答复来着。” 私是私,公是公。 在大唐生活的时间长了,李恪慢慢也适应了这样的处事方式,转换的毫无困难。 长孙冲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一口抽干微凉的茶水:“除了这事儿还能有什么,我爹说了,炼钢的事情长孙家不打算掺和了,你若是有把握做到承诺的事情,最好在这几天跟姑丈说清楚,要不然我爹那边会很难做。” “行,我明白赵公的意思了,这几天就会安排人手安置设备,力求一个月内建成一座炼钢厂,有了这家厂,到时候咱们说话也硬气一些。” 一切用成绩说话,自己的名声已经够臭了,李恪可不想再多个夸夸其谈的雅号。 长孙冲听懂了他的意思,探头过来:“三郎,你的意思是一个月就能建成座炼钢坊,而且还能出钢?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钢坊一年能出多少钢?” 李恪暗自算算,含糊着道:“保守估计一年一百万斤吧。” “一百万斤?”长孙冲表现的比他老子还不如,像是被烫到屁股的猴子,猛的窜了起来:“三郎,你的意思是,你一家炼钢坊就能顶我长孙家所有钢坊加在一起十年的产量?” “是啊,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放开了折腾,一天顶一年也不是不可能。”与长孙无忌比,李恪在长孙冲的面前少了许多顾忌,直接把底限说了出来。 只是,他说的这个数据在长孙冲看来太过离谱,一天顶一年,长孙家一年的钢产量能达到八万斤左右,那岂不是说李恪的炼钢坊一天就能产钢近十万斤。 扯蛋呢! 吹牛也要有个限度不是。 “切!”长孙冲撇撇嘴:“三郎,你该不会当我是傻子吧?” “你爱信不信,不过开始的时候的确需要调整一些东西,第一个月产量肯定不会很高,等那些炼钢的匠人能够熟练的掌握好配比,日产钢十万斤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信誓旦旦的李恪,长孙冲有点犹豫:“你说的是真的?真没骗我?” “骗你有意思么,这样,你要是想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那就去你家钢坊带上几个熟练的匠人跟我去邠州住上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奇迹。” “行,就这么说定了!”李恪的建议正好合了长孙冲的意,当场拍板定下出发的日期便匆匆告辞回去安排人手。 李恪也借机写告假的折子,毕竟是亲王离京,就算邠州离的近,那也要按规矩来。 长话短说,三日之后,李恪带队离开长安,百余人的王府护卫,四五十名隶属于长孙家的匠人用了两日时间来到麻亭县境内。 与李恪当初离开的时候相比,现在的麻亭县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劳作的百姓,一辆辆运送土方的牛、马车辆在路上来回穿梭。 偌大的工坊区从无到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放在后世,有挖掘机、推土机等机械辅助施工,一天就能开辟出大片的土地。 可在大唐,连工业化都没有实现,更不用提机械化施工,所以这里所有的工程都要靠人力,挖掘给排水管道需要人,平整场地需要人,烧水泥需要人,建房子需要人。 区区麻亭县的百姓加在一起也就那么万把人,就算有李恪承诺的既往不咎政策,加上从山里出来的山匪、逃民,人数也没有超过一万五千人。 若是除去那些老弱,工地上能施工的人员加在一起也就八千人左右,可就是这八千人硬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平整出了数千亩土地,水泥坊、玻璃坊、焦炭坊也都建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恪绝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学生卢照邻,率麻亭县官员恭迎恩师。” 穿过半个工坊区,距离县城十里左右的位置,黑的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卢照邻带着全部属官迎上了李恪的队伍。 “呵呵,不错,不错啊!”李恪从马车里出来,亲切的拍着卢照邻的肩膀夸赞道:“看来当初本王没有选错人,你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恩师谬赞,照邻愧不敢当,若无麻亭县诸位同僚帮忙,照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独自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哈哈哈……”李恪若有深意的笑着。 卢照邻这小子也会耍心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恩师而不称殿下,显然这家伙是想利用跟自己的关系来震慑某些别有用心之人。 也就是说,这家伙在麻亭县的工作并不如想像中那样顺利。 想着,李恪理也不理那些鞠躬行礼的麻亭县官员,自顾自拉着卢照邻说道:“你这小子就是喜欢谦虚,来来来,跟为师过来,看看谁跟为师来了。” 第一五七章 ?恶性事件 一位王爷,一位未来的国公。 麻亭县众官员的头由始至终就没抬起来过来,就算弯着的腰不断提出抗议,也没人敢动上分毫。 麻亭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地方,不说是整个邠州最穷可也差不了多少,而邠州又是京畿的区最差的州。这样的地方,空降下来的官员要么是犯了错被处罚,要么是没有后台背景又得罪了某些大人物被发配。 所以卢照邻在麻亭上任之后就麻烦不断,下面的官员只当他是发配来的,从未想过他的背景竟然如此惊人。 身为三皇子的学生,又与赵国公的未来继承人交好。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得罪他。 “走吧,去你的官邸坐坐,邠州虽然是为师的封地,可住的地方还要靠你来解决。”寒暄已毕,李恪笑呵呵的说着,完全忘记了之前还曾经在麻亭县某富商的宅子里住过。 “是,谢恩师上车,学生为您引路。” 李恪并未否认这层师生关系让卢照邻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主动替下刘全,赶着马车直奔县城。 至于那些卢照邻口中的同僚,全都被凉在了原地。 丢人吗?的确很丢人。 可再丢人也得追上去啊,否则让卢照邻在王爷面前乱说一气,自己等人只怕不仅官位难保,搞不好被抓进大牢都有可能。 彼此对视一眼,众麻亭官员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李恪队伍的末尾回了麻亭。 …… 县衙,大堂。 李恪高居主位,长孙冲已经自去寻找住处,他只是跟着看热闹来的,才不会参与到某些斗争中去。 但是李恪却不行,卢照邻是他安排到麻亭县来的,不管怎么说他都需要为其撑腰。 麻亭的官吏们此时也都回来了,没得到李恪的吩咐,只能站在堂上听候吩咐。 好在卢照邻并未当面给他们上眼药,只是自顾自陪着李恪说话:“恩师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学生再带恩师四处看看如何?” “看看就算了,我这次过来就要就为了一件事,建一座炼钢坊,你们……” “咚咚咚……” 李恪话说了半截被外面传来的鼓声打断,好奇的抬头看去。 下面的众官员也同时扭过头,看清情况立刻变了脸色,其中一人对着衙役吼道:“快去把外面那刁民赶走,莫让他惊动了殿下。” “诺!”衙役答应着就要出去赶人,李恪却将他唤了回来:“等等,外面那鼓声是怎么回事,听着挺热闹的嘛。” 卢照邻不知道李恪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恩师,这是鸣冤鼓,是有百姓在击鼓鸣冤。” “鸣冤鼓?”李恪深深看了卢照邻一眼,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还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正好本王还没过过审案的瘾呢,那个谁,你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本王今日要开堂审案。” 这不是闹么! 下面众官员面面相觑,谁家王爷这么不靠谱啊,到县城来审案,这夸了多少级不说,关键是以前没这规矩啊。 可不答应又不成,三皇子那可是出了名的难缠,听说就连太原王家都被他给整的够呛,自己这些连芝麻都算不上的小官如何拗得过他。 很快,外面击鼓之人便被带上了大堂。 看着偌大的县衙大堂上,除了李恪,就连县令卢照邻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前来告状的小年轻当时就傻了,可怜巴巴的眼睛不断看向卢照邻。 “咳咳……”卢照邻干咳一声:“那个,上面坐的是本县恩师,陈二狗,你有什么冤情大可直接讲来,本县恩师到时自会为你做主。” 有猫腻啊这里面。 就算傻乎乎的刘全都能看出,前来告状的小年轻与卢照邻之间必然有过什么约定,表情渐渐变的凝固,右手不自觉的摸向刀柄。 女扮男装带着斗笠的王若雨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而下面那些官员则一个个面色惨白,带着恨意的目光死死盯着卢照邻。 陈二狗这会儿胆儿都快要被吓破了,虽然不知道上面坐着的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可看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表情,也能明白那绝对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见,见过恩,恩师,小,小人陈二狗……。” 听着陈二狗胆大妄为的称呼,下面有官员厉声呵斥道:“大胆陈二狗,休得胡乱称呼。” “啊?!”陈二狗被吓了一个哆嗦,差点没坐到地上。 李恪却摆了摆手:“没事,你不必紧张,只管说出自己的冤屈就好,不管是谁让你受了委屈,我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卢照邻见陈二狗依旧畏畏缩缩,笑着来到他的身边:“二狗,本县恩师一向嫉恶如仇,执法如山,你只管说出你的冤屈便好,本县可以向你保证,定会让你沉冤得雪。” 有了卢照邻的保证,陈二狗终于放松了一些,当着李恪的面讲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卢照邻刚刚接任县令不久。 带着使命前来的卢照邻意气风发,来到麻亭县便当众宣布会在两年之内让全县百姓都能吃上饱饭。 另外,这次工业区用地,县里会出钱向百姓征收,价格按照每亩三贯的市价收取。 而且工业区修建工作不会使用征发劳力的方式,凡是在工业区劳作的百姓,每月都会有两百文的工钱,除此之外还包吃包住。 消息一出,整个麻亭为之沸腾,百姓都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仅仅过了三天,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三贯一亩的征地变成了三百文一亩,陈二狗一家不服便到县里告状,结果人还没进县城,就被县里的大户派人拦下,威胁其不得告官不说,还将陈二狗的父亲一顿毒打。 陈二狗的父亲连伤带怒,被抬回家不到两日便气绝身亡,而那些做恶之人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来到他家丢下一贯补偿金扬长而去。 第一五八章 ?破局(上) 听完陈二狗的讲述,李恪不动声色的看向下方众人:“这是怎么回事儿,有谁能跟我说说?!” “殿……,大人,此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啊,征地的价格从开到现在都是三贯一亩,至于这刁民所说的三百文一亩的价格,纯属子虚乌有。” 吴弘光,麻亭县县尉,其地位相当于公安局长,一番表态之后,恶狠狠盯着陈二狗说道:“刁民,你说县里三百文一亩征收你的田产,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便是诬告。” “小人,小人没有说谎,小人冤枉啊!”陈二狗被吓的当场就跪了,头杵在地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李恪看了卢照邻一眼,卢照邻收领神会,主动上前将陈二狗从地上扶起来:“二狗,你不用怕,本县恩师从不会因言罪人,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本县可以保证,绝不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有了卢照邻的保证,陈二狗多少放心了些,看了看吴弘光,瑟缩着对李恪说道:“这位青天大老爷,小人虽然没有证据,可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啊,不信您可以问问康捕头,就是他当初跟着赵家管事来的我们家,提出要三百文一亩收我家的地。” “你胡说!”一声断喝打断了陈二狗的讲述,康捕头急急辩道:“大人,这陈二狗纯属血口喷人,当初某的确是跟着赵家管事去过他家,可某只是去做个证见罢了,根本不像他所说的,是要用三百文一亩收他家的地。”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本王不管这三百文一亩的价格是怎么来的,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坏了规矩。” 李恪此时已经明白麻亭县里的猫腻,不外乎就是有人见钱眼开想要中饱私囊,以三百文一亩地的价格来收地,然后再以三贯一亩的价格卖给自己。 表面上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毕竟计划花多少钱实际还是花了多少钱。 可一旦深究起来,这里的问题就大了,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才不管他知不知道,他们只会盯着三百文一亩地做文章,到时候他李恪就算全身是嘴也难逃干系。 “怎么,没人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李恪等了片刻,下面众官员全都垂着头不吱声。 积极的消极抵抗? 区区几个八、九品的官员,真以为老子拿你们没办法? “既然如此,刘全,你持本王印信去一趟邠州,两日之内给本王调三百府兵过来。另外,你去问问邠州刺使,这麻亭县到底还是不是大唐的地盘,还有没有王法。”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李恪不是帝王,可发起怒来依旧不能小视。 要知道,府兵可是兵啊,只有朝庭处置叛乱的时候才会动用府兵或者是十六卫。 只是,现在再想后悔已经晚了,吩咐完刘全,李恪叫上卢照邻,命人抬上被吓晕过去的陈二狗,直接离开了县衙大堂。 后宅,坐定之后,李恪面沉似水,盯着卢照邻一言不发。 卢照邻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垂着头肃手而立:“殿下,下官失职,请殿下责罚。” 没了外人在场,李恪终于爆发了,指着卢照邻的鼻子道:“仅仅是失职么?卢照邻,你连招呼都不打就给本王来场突然袭击,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好欺负?” 卢照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下官此举实属无奈,殿下可否容下官细细说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是官官相互还是官商勾结?堂堂一县之主,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本王还能指望你什么!” 李恪失望的摇摇头,从某些方面来说,卢照邻的确让他很失望,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也深深的意识到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带来的弊端。 卢照邻怎么也没想到李恪会如此说,愣了片刻道:“殿下都知道猜到了?” “很难猜么?”李恪嗤声说道:“没想到,区区麻亭县,尚未离开京畿就乱成这个样子,为了区区钱财,官员视百姓如刍狗,怪不得这大山里面山匪如此之多。” 屋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半晌卢照邻方道:“殿下,下官这次是真的没办了,自从官方征地的消息传开,整个麻亭县的大户都在收地,多的一贯一亩,少的三、俩百文一亩。 百姓摄于大户的背景和势力,敢怒不敢言,县里的大户又与官吏们勾结,在征地的问题上设置重重障碍,让百姓无法将地直接卖与官府。 如此一来,大户们一边低价收地,一面高价卖给官府从中赚取差价,我就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奈何大户们收地的手续齐全,我就算是想要替百姓出头,也没有正当理由。” “那陈二狗又是怎么回事?” “陈二狗是真的冤枉,他家老爷子因为死活不肯与赵家交易,最后被赵家幼子殴打致死,事后又强行闯进陈家,拿走了地契不说,还留下一份假的买地契约,写明的价格是每亩一贯五,实则一文钱都没给。” 李恪沉默了。 按照卢照邻的说法,这个所谓的赵家几乎把所有的首尾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陈二狗一无凭二无据,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又能如何? 当然,除此之外就是官府内部的事情,赵家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分明是有所倚仗,否则绝不可能把卢照邻挤兑成这样,不顾礼法给自己这个恩主设套。 本来自己是想要来麻亭弄钢铁坊的,结果却偏偏遇到这样一件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怎么解?若是此事不能好好处理,以后各种各样的麻烦必然接踵而至。 若是要处理,又要如何破局? 李恪心里那份郁闷就别提了,可偏偏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看着可怜巴巴的卢照邻,真恨不能一脚过去把他踹个半死。 这个笨家伙,遇到问题直接推给自己了,自己又能把问题推给认呢,总不能回去找老头子哭诉吧? 第一五九章 ?破局(下)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当刘全从邠州赶回来的时候,属于李恪的难题已经变成了邠州刺使的难题。 “殿下,您的要求太过苛刻,下官恕难从命!” 刚刚赶到麻亭县,来不及休息的孙刺使在得知李恪的要求后,拿着案卷卷宗看了好一会儿,摇头拒绝道:“从卷宗来看,这只是一起民事纠纷,并不像您说的那般严重。” 李恪不动声色的笑笑:“是么,这么说孙刺使是站在麻亭县官员的一方喽?” “下官是站在朝庭的一方,麻亭县官员一未违反大唐律法,二未迫害百姓,单凭您一句话就要彻查整个麻县官场,这不符合规矩。” 孙刺使态度坚决,显然并不准备给李恪面子。 非但如此,在拒绝李恪之后,反而还打算‘开导开导’李恪:“再说,大唐境内这样的民事纠纷每天不知发生多少,若是每次都要彻查官场,底层的官员还哪有心思来做事情,需知,过犹不及啊!” 老狐狸,这老小子是看准了本王没有权力直接摘了他的官帽才会如此狂妄的吧。 李恪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已经把孙刺使骂了个狗血淋头。 按照大唐律法,邠州虽然是李恪的封地,享有封地一切资源,但封地官员的任免权却不在他的手上,想要搞掉一个刺使,至少要经过上书弹劾,自辩,吏部调查等一系列操作,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最多也就是个斥责。 而反过来说,刺使、县令之类的官员却可以掣肘李恪,随便找点小事弹劾他一下,朝庭立刻就会有不怕死的御史站出来借题发挥,风闻奏事,到时候众口铄金,李恪就算不被撤销封地,也会给皇帝陛下留下一个不堪任事的印象。 说白了,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大唐四、五品的刺使多如牛毛,可亲王才几个,我拿头顶的乌纱帽抹黑你,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哪怕不成功,也能留下一个不惧强权的名声。 李恪能理解孙刺使的做法,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头上多个‘太上皇’。 但理解不不代表原谅,别人或许怕被抹黑,可他李恪怕什么,长安那边抹黑他的还少了,还不是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冷冷一笑,李恪一改之前的态度:“孙刺使,本王是否可以将你这些话理解成在给麻亭县众官员担保?” 孙刺使皱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姓孙的,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说话,别忘了,刚刚是本王在问你!” 李恪毫不掩饰的愤怒终于让孙刺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殿下恕罪,下官并无替麻亭官场担保的意思,只是自古民告官便是有罪……。” “不必解释。”李恪摆手打断孙刺使,愤怒说道:“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了,王本不妨实话告诉你。在麻亭县设立工业区是本王的主意,征地的钱也是蜀王府出的,现在本王就想知道是谁想贪污本王的钱。 别特么跟本王提什么官场规矩,本王不吃这一套,三贯一亩的征地款,落到百姓手里变成了三百文,其它九成的款子去了哪里? 是那姓赵的一人把钱贪了,还是麻亭县的官场把钱贪了,或者说,你姓孙的也从中分了一杯羹。” 冷汗不断从孙刺使的鬓角落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之前他还想着替麻亭官场争取一下,凭借自己刺使的位置与李恪掰掰手腕。 如今就算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了。 三千文变成三百文,你说这事儿没有麻亭县官场中人在背后支持,鬼都不相信。 “怎么,孙刺使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李恪并不打算放过孙刺使,起身来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倒是跟本王好好说道说道,本王的钱去了哪里?” “下官,下官不知。” “不知道?那本王只好去找御史台和大理寺了,相信他们肯定有办法把本王的钱找回来。” 孙刺使吓的腿都软了,连忙躬身说道:“殿下不必如此,下官马上去查,三日之内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么?” “两日,下官以头上乌沙担保,两日之后定会有结果。” 李恪沉默不语,显然是对孙刺使的答复并不满意。 这家伙显然也是个屁股底下不怎么干净的主儿,否则也不可能替麻亭县的官员说话,多挤兑他几次,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果然,孙刺使得不到李恪的首肯,又开始加码:“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带人将麻亭县所有官员都控制起来,另外再派人去查抄赵家,绝不让任何一个涉事之人逃脱。” 这还差不多,李恪终于满意了,点点头:“那你就去办事吧,记住,本王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两天之内把事情办好,否则邠州刺使今后只怕就要改姓了。” 孙刺使就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没招谁没惹谁的,突然间官位就要保不住了。 而且麻亭县这帮子混蛋也是,贪钱也不看看对像,李恪虽然是大唐有数的败家子,可好歹那也是个亲王啊,是你们几个连八品都够不上的芝麻官能惹得起的吗。 从李恪的住处出来,孙刺使二话不说,直接命令随自己一同前来的邠州折冲都尉点齐人马抓捕麻亭县赵家所有直系子弟。 另外又派人通知麻亭县所有官吏到县衙大堂报到,凡三刻不至者,按贪腐同谋论处。 消息一出,整个麻亭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早就看那县里那些大户和官员不顺眼了,明明是朝庭给百姓的福利,结果被他们盘剥、克扣,拿到手的补偿款最多的只有应得的一半,最少的甚至只有一成,敢有半句怨言,陈二狗他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有人欢乐有人愁,百姓开心不已,麻亭县的一众官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六零章 ?全部拿下 赵进财这几天就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麻烦来了。 两天前,县尉专门派人过来告诉他,低价收地的事情被蜀王殿下知道了,正准备全力追查,为此甚至还专门从邠州调来的数百府军。 说实话,李恪没来麻亭县之前,赵进财并不觉得低价收地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相反,他还觉得自己是在替朝廷分忧。 按照小卢县令那天说的,麻亭县准备建造一座占地十万亩的工业区,这其中荒地大概占了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二基本上都是粮田。 也就是说,按照三贯一亩地补偿款计算,总计投资不会小于二十万贯。 当然,这只是县里表面上正常的帐目,实际上经过他的一翻操作,花费将远远小于这个数字,那些省下来的钱虽然有一小部分会落处自己和县里那些官吏手中,但大分部将会落入封地主人的腰包。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官僚的想法,如果遇上一个贪财的王爷,非但不会怪罪他,反而会大加褒奖。 可是,赵进财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征地补偿款的出资人就是李恪本人。当如狼似虎的府兵冲进家门,将他的全家老小一同押入大牢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冤枉,小人冤枉啊!”站到县衙大堂的那一刻,赵进财二话不说,噗通就跪下来,头杵在地上,连声告饶。 “肃静!”坐在大堂上的孙刺使脸黑的跟锅底没什么区别,一拍惊堂木:“下面可是麻亭县赵家赵进财。” “回大人,正是小人。”赵进财两股战战,头都不敢抬。 刺使啊,上面坐的竟然是刺使,看来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赵进财,本官问你,你可有低价收购百姓田产?可有指使你的幼子打死村民陈二狗父亲陈老蔫?从实讲来!” “大人,小人冤枉,小人的确有跟乡邻收过田产,但却实不是低价收购,而且小人也从未指使小儿打死人啊。” 赵进财声嘶力竭的狡辩着,一边说还一边偷眼打量面色惨白站在大堂两侧的麻亭县官员。 如今的他是进退两难,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固然容易,可律法无情真要承认了等待他的至少也是流放,至于他小儿子,至少也是个秋后问斩。 可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同样不行,之前他事情做的太绝,三百文一亩收地,不知有多少被收了地的百姓恨他恨的牙根痒痒,现在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含糊其辞,希望那些收了钱财的官员能帮自己说上几句话,大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赵进财失望了,那些官员如今自顾尚且不暇,怎么可能会替他说话,甚至曾经帮助他家出面的康捕头还在落井下石:“赵进财,我劝你最好还是把你如何榨取官府钱财,你小儿子又是如何带人殴打陈老蔫的事情说清楚为好,否则三木之下再想交待,怕是要罪加一等。” 赵进财面色大变:“姓康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攀诬,赵某当初可没少给你送过银子。” “你胡说,康某何时收过你的银子,赵进财,你可知道污蔑朝庭命官罪加一等。” “你,你这卑鄙小人,当初明明是你……” “够了!”孙刺使懒得听两人争论,一声断喝:“来人,将被告康佟拿下,着人抄其家产。” 一声令下,早有府军校尉带人直奔康捕头家中抄家,堂上的康捕头也被扒了官衣,按到堂上与赵进财并肩跪倒。 “赵进财,你可以接着说了,还有谁收了你的黑钱,你把他们都说出来,本官算你告首有功,或许会对你从轻发落。”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番审问之下,很快便牵连出一大批人。 上至县丞,下至捕快,就连仵作都因为收了黑钱,故意做假证,将陈老蔫的死因说成是病死。 看着大堂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孙刺使只觉得浑身冰凉。 整个麻亭县难道就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钱真的就那么好? 再看向堆在大堂一角那一箱箱的银子,孙刺使不禁对李恪产生了些许埋怨的情绪。 跟之前的抵触不同,这次他是真觉得李恪做错了。 数十万贯的补偿款啊,放到一个赤贫的县里,你让这些掌握着权力的人如何能不动心,这分明就是钓鱼执法,正常人哪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另外,这尼玛整个县城的官员都被一锅端了,县里的大小事物要如何解决? 更何况,自己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今年的考评只怕难道一个下下,就算不会被降职,估计也会被发配到边远地区。 这尼玛,老子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越想越郁闷,懊恼的命人将堂上跪着的一群酒囊饭袋全都押进大牢,孙刺使就着热乎气儿开始在县衙的大堂上写请罪折子。 邠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坦白从宽。 与焦头烂额的孙刺使相比,李恪早已经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区区麻亭县几个不入流的小官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不值得他直接出手,如果不是怕有人说闲话,在前天迎接自己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们拿下了。 长孙冲这样的纨绔子弟更不会把那些官员放在心上,他这次跟着李恪来麻亭县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所谓的炼钢坊。 能够月产数万斤钢铁的炼钢坊,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比整治几个不入流的官员来的有趣。 倒是陪着二人一同出来的卢照邻显的有些心事重重,说话聊天总是走神,最后长孙冲不得不插言提醒他:“小卢,格局,格局很重要,不要总是把眼睛盯着麻亭县那一亩三分地,区区几个不入流的小官完全不值得你去惦记。” 不值得么? 卢照邻苦笑,当然知道那些官员不值得自己惦记。 可问题是,没了那些官员,以后麻亭县的事情谁来处理,一万多人口的县城,每天吃喝拉撒大大小小的事情数不胜数,总不能全都靠自己吧! 第一六一章 冶炼工坊(上) 长孙冲才不会在乎那些乡绅或者基层官吏的想法,就像老虎从来不在乎在羊是怎么想的差不多。 事实上,李恪如果不是受到人人平等思想的影响太过深远,以他现在的身份,同样也不会在乎那些乡绅与基层官吏的想法。 看着顺眼就使使,看着不顺眼就砍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 出了县城,坐着马车跑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一路上稳如老狗的李恪终于叫停了队伍,望着路边隐约熟悉的路径:“就是这里吧,位置刚刚好。” “好?哪里好了?”长孙冲伸长了脖子,前后望了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李恪指指人来人往的山道,“山里在开矿,石炭从山里运出来第一站就是这里,如果不想继续增加运输成本,把钢厂建在这里是最优选择。” “好吧,反正是你的冶炼坊,你说了算。”长孙冲耸耸肩膀。 他并不在乎冶炼坊建在什么地方,每日产出多少钢铁才是他在乎的东西。 卢照邻倒是想说点什么,不过因为他刚刚耍小聪明坑了李恪一次,所以理智的选择的闭嘴,露出一副你是王爷你说了算的表情。 因为整个县城都在进行大开发,所以李恪一行人并不寂寞,就在他们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的时候,也有许多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评论着他们。 王家父子在得到县令老爷前来视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结果没想到一县之主的卢照邻才是最不需要迎按的人物。 望着气度不凡站在路边的李恪,父子二人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应该先跟谁打招呼。 李恪笑着对二人招了招手:“老王,愣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有事找你商量。” “小民见过三皇子,见过卢县尊,还有这位……。” 老王带着儿子上前,一番见礼,轮到长孙冲的时候,因为不知如何称呼,只好拱手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你安排的工坊区负责人?”长孙冲敷衍的还了一礼,随后对李恪问道,语气中多少带着点嫌弃的意思,显然并不看好王家父子。 对于这种明显带有歧视味道的问题,李恪表示能够理解,自古士农工商兵,除了‘士’余者皆为凡夫俗子,就连王家父子都不觉得长孙冲说的有什么错,他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强行改变别人的意志。 伸手在长孙冲的肩膀的拍了拍,李恪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要跑来求他们。” “……” 长孙冲想要反驳,王家父子已经连连摆手:“殿下说的哪里话,小人何德可能,敢劳动这位公子的大驾。” 李恪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打断二人道:“算了,不说这些,找你们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在这里弄一座冶炼工坊,场地要大,时间要快。” “这个,冶炼工坊小人等实在没有摆弄过,您看是不是……”老王有些为难,看了看站在一旁明显不怎么高兴的长孙冲:“殿下,不是小人推脱,实在是怕弄的不好,耽误了您的大事,若真是这样,可真就万死莫赎了。” “没事,你们不懂没关系,本王也不怎么懂,反正这东西就是个大炉子,等会儿你们回去召集一些铁匠、泥瓦匠,反正你们觉得什么人有用就召什么人,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明天早上我会过来跟他们商量具体如何施工。” 李恪平易近人的态度让王家父子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慢慢的放松下来,开始认真考虑他的建议:“殿下,您能不能告诉小人,这冶炼工坊的具体情况有哪下,小人也要去招募人手。” “具体情况本王也说不大准。”李恪努力回忆着高炉炼钢的工艺,蹲下身子在地上用石子简单的画了一幅草图:“总的来说就是这个样子,首先要弄一个很高很大的炉子,然后在这个炉子的边上再弄一个小一些的炉子和一个很大的鼓风机,这是主体建筑,其它辅助建筑我还没有想好,等施工的时候再研究。” 简单的介绍过冶炼坊的情况,王家父子二人匆匆忙忙领命而去,就连跟站在李恪身后的王若雨聊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长孙冲望着二人离开,无奈的感慨道:“李三郎啊李三郎,你连冶炼坊建成什么样都没想好,就敢告诉我爹年产钢铁百万斤?” “这有什么啊,你吃大米白面的时候有想过大米白面是怎么来的么?你知道水稻和小麦是怎么种出来的么?谁规定知道产量就一定要知道生产过程了!” 长孙冲被李恪急赤白脸的样子吓了一跳:“我不过就是感慨一下,你急什么眼呐,大不了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不成,你得答应留下来赔我。” “行,我陪你成了吧!” 三天后,长孙冲后悔了,蹲在人流如织的官道边上,望着远处喧嚣的工地,痴痴的说道:“李三郎,我要回家,我要回长安,你别拦着我。” 李恪同样灰头土脸,撇着腿坐在地上,嘴里咬着还略带苦涩味道的草枝:“你答应过留下来陪我的。” “我后悔了行不行。”长孙冲猛的跳起来,卷起袖子,露出细皮嫩肉的胳膊:“你看看,你看看,昨天晚上我又被跳蚤咬了,这特么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就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跑到这破地方来受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李恪把长孙冲伸到自己眼前的胳膊拍到一边,指着远处的工地说道:“好好看看吧,这里将会成为大唐工业腾飞的摇篮,而你长孙冲也可以算得上它的建设者之一,等将来某一天被历史铭记的时候,你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感到自豪。” “你确定你没有骗我?” “骗你是小狗!” “那好吧,不过,我要回城里住,再住帐篷我真会死的。” 第一六二章 添一个发财的门路 对于长孙冲的要求,李恪答应的十分痛快。 吩咐下人简单的收拾好行礼,第一时间逃离了野外。 事实上,就算长孙冲不提出回城的要求,李恪也住不下去了,荒山野岭又正值长夏,到了晚上不仅要防备蚊虫叮咬,还要小心不要被蜈蚣之类的虫子钻到耳朵里去,那小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酸爽。 由俭入奢易,想当年为了每月四千多块钱的工资钻山沟子,凭借一顶帐篷在大山里一住就是一个月,要是能跟工程车回城里待上一个晚上,会引得整个营地骂声一片。 现如今不行了,在大唐生活了近二十年,每天被宫女太监照顾的无微不至,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苦。 来来回回一折腾,转眼又是数日。 按照李恪的要求,近两千人齐心合力,冶炼工坊已经初具规模。 首先是三丈高的高炉,说白了就是煤炉子的放大版,再然后是加热炉,一大一小两个炉子中间以砖石砌成的通道相连接。 除此之外,还有一架采用畜力驱动的巨大风箱,说不上有多精致,反正也是做试验用的,只要能把风吹进高炉其它无所谓,反正早晚也是要拆的。 除此之外就是高炉内部的设计,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上耐火材料——粘土坩埚。 没办法,在缺乏合金工艺的前提下,只能暂时先用这个,等到什么时候产量和工艺都上来了,才能更换。 这一日,李恪正盘着手在工地上转悠,远处长孙冲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三郎,走走走,快跟我回长安。” 李恪满头雾水:“出什么事了?不是,你慢点,有什么事儿你先说清楚。” “使团,高昌、于阗、薛延陀的使团马上就要到长安了,姑丈来信说让你马上回去一趟。” “前些天不是还说还要一个月么?”各国使团要来长安的事情李恪早就知道,考虑到这件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竟在要自己马上回长安,这是闹的哪一出儿? 长孙冲胡乱摆了摆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刚刚有长安信使送来姑丈的手书,上面说让你马上回长安,正好我在这边待着也没啥意思,索性跟你一起回去。” 李恪虽然搞不清楚老头子到底叫自己回去做什么,却也不敢抗旨不遵,安排人叫来王家父子交待了几句,便坐上马车向麻亭县城而去。 这不是他想故意消磨时间,实在是那边还有上百的护卫以及丫鬟仆役需要带上。 马车里热的像蒸笼一样,就算是把车门和车帘全部打开,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路的两边知了还在不断的发出‘鸣鸣’的噪音,更是吵的人心烦意乱。 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孙冲牢骚道:“早知现在,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你一起出来,你说就咱俩这身份,至于遭这份罪么!” 李恪没有矫情的说什么‘天将降天任于斯人也’,打开折扇呼呼的扇着风:“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前些天让你在城里收集硝石,你弄的怎么样了?” “大概收了有几百斤吧。” 长孙冲说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一不能吃,二不能喝。” “制冰。” “制冰?!” 李恪点点头:“对,就是制冰。我跟你说,这可是一笔好买卖,弄好了一个夏天赚上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对于现代人来说,硝石制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对于古人来说,冰是只有冬天才会有的东西,硝石制冰跟痴人说梦差不多。 “李三郎,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现在可是长夏,一年里面最热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能用硝石弄出冰来?”长孙冲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随车同行的王若雨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带着浓浓的怀疑。 “长夏怎么了,我说能弄出冰来就是能弄出冰来。” 李恪傲然一笑,理所当然的用领先这个时代一千四百年的知识碾压着长孙冲等人的脆弱的心灵:“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不过没关系,信不信无所谓,你们只要告诉我,如果现在给你们一盆冰,你们愿意付出多大代价就好。” 长孙冲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银子,你要是现在能给我一盆冰,我给你一百两。” “好,不愧是小公爷,大气。那就这么说定了,一盆冰一百两银子,刘全把马车赶的快点,等本王赚了钱分你一份。” 长话短说,一行人在赶回麻亭县之后,这边吩咐好下人收拾行礼,那边长孙冲已经命人把收来的硝石抬到了院子当中:“硝石都在这呢,你说的冰在哪里?” 李恪笑眯眯的命人拿来一个铜盆,在里面装满水放进院子角落的水缸里面,然后对守在一边的刘全道:“傻站在那干什么,过来把硝石倒进水缸里面去。” 刘全力气大,二话不说提起一大袋硝石就往水缸里倒。 硝石落入缸底,水面上很快冒出阵阵白色雾气,热量大量被释放的结果就是水缸里的水迅速结冰,连带着浮在铜盆里面的水也开始结冰。 先是薄薄的一层,接着慢慢变厚。 待雾气散尽,围在缸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把李恪惊为天人,长孙冲早已经没了之前淡定的样子。 “这,这是冰?” “冰,真的是冰!” “殿下,水,水真的结冰了。” 李恪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对着长孙冲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长孙公子,别忘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算个屁啊。 大夏天能弄出冰才是重点好不好。 长孙冲咧了咧嘴:“三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叫科学,科学懂不懂?”李恪得意的抖了抖袖子,拍着长孙冲的肩膀说道:“回去长安接着收硝石,有多少收多少。今年或许来不及了,明年,明年咱们单靠这个就能发笔小财。” “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咱们先说好,这分银子的事,咱们可要一家一半。” 第一六三章 无题 关于如何分银子的问题,李科兵没有明确表态,区区几千贯钱的生意还要二一添作五,作为大唐皇子,他丢不起那个人。 当然,不表态不等于这钱他就不要了,一切都看长孙冲的表现吧,反正他送钱过来自己就收着,不送也无所谓,反正用硝石制冰也是临时起意,算不得什么大事。 回去长安的马车上,王若雨好奇的打量着李恪,沉默中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告诉长孙冲这些,一个人赚钱不好么?” “当然不好。”李恪将目光从窗外的连绵青山上收回,笑着说道。 王若雨再次问道:“为什么?” “因为钱是永远不可能赚完的,当你的钱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个数字或者变成一堆没用的金属。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赚钱的乐趣其实在于过程,而不在于结果。” 王若雨白了李恪一眼:“你这是矫情!” “不,我这是聪明。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一个喜欢吃独食的家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我不介意身边的人跟着我发点小财,更何况……”李恪笑了笑,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更何况什么?”王若雨很讨厌李恪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呢,藏头露尾的有意思么! 李恪沉默着,看向窗外的目光变的深邃,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王若雨有些无法适应,那种感觉就像在面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恪扭过头:“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让百姓的日子过的更好,大唐有这个世界上最朴实的子民,他们勤劳、勇敢,他们应该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曾经我以为在老头子统治的是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朝庭吏治清明,但后来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大唐的百姓辛勤劳作,到头来依旧吃不饱,穿不暖,这是不对的,盛世大唐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是李恪第一次吐露心声,尽管依旧有所保留,但这些话他以前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大唐毕竟是封建制国家,就算李世民再开明,也不会允许他搞什么天下大同。 当然,李恪也不会想要在这个时代搞人人平等那一套,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做出一些改变,或者说想要给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轻咳一声,李恪认真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机器将会代替人来耕田,只要一台机器每天就可以耕作数千亩田地。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有一种车,一次可以拉上数百上千人,一天时间就能从大唐的最南端跑到最北端。 到那个时候,人可以飞到天上去,飞到月亮上去,两个人就算相隔万里,也能通过机器面对面的交谈。到那个时候,天下再无饥饿,人们发愁的不再是如何吃饱,而是如何将吃不完的东西处理掉。” “真的会有这样的一天么?”王若雨在李恪的描述下露出神往的表情:“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一个穷丫头有意思么。” 王若雨并没有因为李恪的调侃而生气,相反,她还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骗我的确没有任何用处,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李恪耸耸肩膀:“没什么,只是找个倾诉对象罢了,想要实现我说的一切很难很难,我怕一个人坚持不下去。” 马车里再次陷入沉默,只余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不断传来,单调的声音让李恪昏昏欲睡,恍惚间突然听王若雨说道:“把你送到长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李恪睁开眼睛认真问道:“还回来么?” 王若雨道:“长则三月,短则月余,只要我不死,就会回来。” 她没说要去做什么,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那将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否则她大可不必说‘不死就会回来’。 李恪点了点头,弯腰打开坐垫下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两把火铳:“我就不问你具体去做什么了,这两把火铳你随身带着,具体的用法你应该知道。” 王若雨当初在妖祠见过这两把火铳,对它的威力记忆犹新,从李恪手中接过稀罕的摆弄着:“你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你怎么办?” “你别忘了,我可是三皇子,整个大唐敢对我动手的人没有几个,反倒是你,出门在外多加小心,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别逞强,该跑的时候就快点跑,实在有困难就去找当地官府,报上我的名号,多多少少也给照顾你一下。” 王若雨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婆婆妈妈的都快赶上我爹了。” “是么?那你叫一声‘爹’我听听!” “滚!” “哈哈哈……” 玩笑冲淡了离别的愁绪,王若雨把火铳小心的收好,深深看了李恪一眼:“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收敛一点,别不小心被人给弄死了。” 李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要走快走,别磨叽。” 车门打开,王若雨如一只大鸟般腾身而起,纵跃间几个起落消失在路边的山林之中,独留身后李恪满眼羡慕的望着大山发呆。 入夜时分,车队终于在城门将闭的时候赶到了长安城,在城门口与长孙冲分别,李恪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了王府。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再好,再自由,也不如自己家里住着舒服。 更何况如今的蜀王府可不是当初那座破破烂烂的宅邸,修缮一新的王府大院堪称一步一景,坐在院中心的双子塔顶层,透过四面明亮的透明玻璃眺望星空,时而抿上一口冰镇的葡萄酿,好不惬意。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海胖子有些扫兴,一直站在边上嘀嘀咕咕说着李恪不在这段时间都有谁谁谁来过,又有哪些大事需要李恪来做决定云云,若不是考虑到以后还要靠他来管理王府内务,早把这货给乱棍打出去了。 第一六四章 ?老头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殿下,下午的时候薛延陀王子和吐蕃大相送来拜帖,说是明日前来拜访。” 海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李恪一直没什么反应,知道他不喜欢听,索性挑了件最重要的事情。 李恪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乜着海胖子突然问道:“这么上心,收钱了?” 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怒意,海胖子也没什么跪地求饶的举动,反而讪讪一笑:“殿下,奴才收了五百两银子。” 李恪郁闷的摇摇头:“这帮王八蛋看来所图不小啊,光打听个行踪就能给你五百两,搞的我都想把自己给卖了。” “殿下,那银子……” 李恪还没小气到从手下的嘴里掏银子,好歹这也是海胖子凭本事赚来的钱:“你留着吧,另外,我再给你个赚钱子的机会,明天等他们来了告诉他们,本王没空见,让他们月底再来。” 海胖子愣了片刻:“啊?!殿下,那奴才岂不是成了收钱不办事,要不,奴才还是把钱退给他们算了。” “放屁!”李恪恨铁不成刚的在海胖子的腿上踹了一脚:“老子早就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还收钱办事,那叫贪赃枉法知道么,按唐律至少流放三千里!现在,你收了钱不办事,那就是贪赃,就算被告了最多也就是个退赃。 至于那个什么王子和大相,他们有的是钱,要是他们真的臭不要脸的把你给告了,他们两个这辈子就准备跟本王梦里相见吧。” 贪赃枉法还有这样的解释吗? 海胖子对李恪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满脸谄媚:“奴才谢殿下指点,奴才明白了,等他们明天来了,奴才就让他们回去。” “嗯,这就对了,记住,他们要是再给你钱,你就收着,什么时候一人凑够一千两了,再告诉本王。” 挥手示意海胖子离开,李恪坐在轩敞的楼顶仰望夜空,摇椅轻轻晃动,四个装满冰的盆子散发着阵阵凉意,很是舒适。 那个什么狗屁的薛延陀王子还有吐蕃大相短时间内他是不会见的,一来为了避嫌,毕竟他的身份现在十分敏感,这瓜田李下的,为了不让别人多想,尽量还是不要跟这些人接触的好。 二来也是想吊吊这两个人的胃口,才刚到长安就风风火火的想要见自己一个空桶子王爷,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银钱方面的事情。 既如此,那么他就更没有见他们的必要,如今蜀王府出品的东西在大唐还不愁卖不出去,没必要搞进出口贸易。 三来李恪有些搞不清楚老头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叫回来,按说接见外使这种事情应该是由鸿胪寺或者礼部主持,跟自己一个闲散王爷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所以在没有见到老头子之见,李恪不打跟那些番邦接触,就算接触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至于见面,还是等到老头子的命令之后再说吧。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李恪坐着马车进了皇宫,等老头子散了早朝,这才晃晃悠悠去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李世民看到自家老三就头大,偏偏有些时候少了他还真不行,瞪了李恪一眼:“少在那油嘴滑舌,给朕滚过来,看看这个东西。” “哎,来了!”李恪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凑到老头子身边。 尽管很多人认为穿越者应该活的有尊严,誓死不当舔狗,但在李恪看来,舔自己老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尤其在自己老子还是皇帝的情况下,多舔舔肯定不会吃亏。 老头子让他看的是一份新罗国书,内容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特别新鲜的,大部分都是溜须拍马之类的言辞,看的李恪都有些脸红。 呸,臭不要脸的。 从头到尾看过好些遍,李恪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疑惑间正想问突然在国书的字里行间看到了‘天可汗’三个字。 “天可汗?”李恪试探着问道。 “不错!”老头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待发现李恪依旧傻夫夫的,以为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便给他解释道:“天可汗的意思就是整个天下的可汗,这个世界上所公认的皇帝,明白了么?” 李恪挠挠头:“明白,可是这有什么问题么?父皇文韬武略天下第一,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别说是天可汗,就算用千古一帝相称也不为过啊。” 李世民愈发觉得老三这个儿子贴心,尽管平时有些不着调,可说话着实让人心里舒适:“嗯……,这个,千古一帝似乎有些过了,与秦皇汉武相比为父还有许多不足。” “父皇过谦了,父皇您还年轻,眼下正值壮年,假以时日定能开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世,儿臣在此,为大唐贺,为天下贺!” 马屁嘛,又不要花钱,李恪有成千上百种法子能把老头子拍的妥妥帖帖。 倒是李世民,被拍的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摆了摆手:“吾儿休要如此夸张,为父之功绩尚不足以与先贤相比,所以,这‘天可汗’三字……。” 见老头子反复在‘天可汗’三个字上纠结,李恪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有人阻挠?” “这倒没有。”李世民啧了一声,望着李恪一本正经说道:“只是,这‘天可汗’需要整个天下共同认可才好,单单新罗一国如此说,朕若应了,岂不是显得朕好大喜功。” 原来如此,那你要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么。 李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您放心等下儿臣出宫立刻联系新罗使节,让他们改上一改,把‘天可汗’三个字去掉。” 李世民:??? 三儿子瞬间就不贴心了。 尼玛,朕要是想把这个三个字给去了,还用跟你说?! 看着老头子变脸一样,瞬间黑下来的脸色,李恪立刻明白玩笑开的有点过,连忙改口:“不过父皇,这新罗的国书都送上来了,现在改好像也不大合适,不要您看这样行不行,儿臣去找其它几国的使团,让他们在国书里面添上‘天可汗’天字如何?” 第一六五章 都想要和亲 对于老头子这种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的行为,李恪深感不齿,但事情又不得不办,哪怕老头子一再强调不可对番国压迫过甚。 所以,胖大海赚钱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从宫里出来,李恪十分贴心的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铜板丢给海胖子:“拿着吧,算是本王赏你的,回去之后若是那个什么薛延陀王子和吐蕃大相来了,让带他们来见我。” “诺!”海胖子尽管不明白为什么李恪会改主意,却还是应了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钱虽然重要,但李恪对他来说却更加重要,没必要为了区区千把两银子把前途搭进去。 于是薛延陀王子大度设和吐蕃大相禄东赞当天下午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李恪。 王府后花院,牡丹亭。 篝火烧的正旺,翻转的烤架上,羊肉已经烤的金黄,淡金色的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噗噗’的声音,香气四溢。 李恪坐在小马扎上摇着烤架,左右两边是大度设和禄东赞,王爷亲自烧羊,对于两人来说绝对够牌面,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这位王爷似乎有些不着调,羊肉都快吃光了也不见他问自己等人前来的目的。 最终,大度设忍不住了,或者说实在吃不下去了,把身边坛子中的酒一口闷掉:“蜀王殿下,小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恪停下手上的活计,拿过一块丝帕擦了擦手:“王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你我年龄相仿,身份相当,何必如此客气。” “那小王就说了。”大度设看了对面的禄东赞一眼,转头对李恪说道:“我方希望能够与大唐开放边贸,不知殿下能否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开边贸?”李恪不置可否的咂咂嘴,看向一边慢条斯理品酒的禄东赞:“大相也是这个意思?” “吐蕃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不知殿下意下如何?”禄东赞放下酒盏,与大度设相比,他的言谈举止让人无可挑剔,如果不看外表,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吐蕃人。 与禄东赞相比,李恪就显得随意许多,用刀子扎起一块羊肉,用力咬了一口道:“我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为大唐提供什么,先说好,羊我们是不要的,牛或者马可以考虑,恕我直言,薛延陀和吐蕃太穷了,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东西是大唐没有的。”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老头子的任务,李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跟薛延陀和吐蕃打交道,这两个国家都属于不占便宜下口咬的恶邻,一天到晚总是不怀好意的惦记你家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邻居,李恪的想法只有一个,打跑他。 禄东赞微微一笑,在他看来李恪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坐地起价:“殿下这话外臣不敢苟同,据外臣所知,大唐对战马的需求还是很高的,而我们两国都盛产战马,而我们需要的其实很简单,丝绸,瓷器,茶叶。” 李恪很讨厌禄东赞那种胜券在握的笑,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无所谓的说道:“可是我大唐已经拿下了突厥,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牧场,所以虽然我们眼下依旧缺马,但只需要十年,就能实现自给自足。” 气氛有些僵硬,谈到这里似乎有些谈不下去了,偏偏大度设和禄东赞谁都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李恪不禁好奇他们到底想要图谋什么东西。 僵持中,大度设首先沉不住气,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果我方选择臣服呢,奉大唐为宗主国永不背叛。”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也就信了,可李恪是后世来的人,他很清楚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并不是那种安贫乐道的人。 十多年后,这个宣誓永不背叛的国家将会向大唐举起屠刀,然后被大唐一个大嘴巴子又给拍了回去。 至于狼子野心的吐蕃就更不用说了,入侵大唐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想着,李恪摇摇头,重新把话题拉回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王子殿下,永不背叛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还是说说利益吧,薛延陀到底能给大唐什么,或者说薛延陀到底想要从大唐得到什么。 你们二位联袂而来,之前应该有过交流,所以有话直说吧,不要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私人友谊。” “好,三皇子快人快语,既如此,外臣就直说了。” 禄东赞难得痛快一回,一口干了盏中酒,大声说道:“我王想与大唐联姻,结永世之好,并在松州设立互市,让两国边民互通有无。” “我薛延陀也是一样,既然三皇子殿下觉得誓言不可信,那就联姻。” 大度设与禄东赞说完之后,已经做好了李恪突然翻脸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李恪非但没有翻脸,反而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不大好吧,我父皇与皇后娘娘感情甚笃,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再说你们国内有适嫁的公主么?我大唐是礼仪之邦,可不兴抢别人老婆。” 什么鬼,这家伙脑回路这么惊奇的吗?! 禄东赞黑着脸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外臣的意思是,我王想要迎娶大唐公主。” “呃,这样啊?!”李恪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那个不好意思啊,误会了。” 禄东赞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李恪有故意戏耍他们的意思。 可是,考虑到这次出使的艰巨使命,只能硬着头皮道:“无妨,只是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嘶,我的意思其实并不重要,这事儿关键还要看我父皇的态度。哎对了,我冒昧问一句,联姻的话,你们吐蕃能给多少彩礼?” “牛三千头,羊一万口。” 李恪:“……” 禄东赞说完之后等了半天不见李恪开口,催促道:“殿下?!” 李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盯着禄东赞恶狠狠道:“就这?禄东赞,你在跟本王开玩笑吗,我大唐公主就值三千头牛,一万口羊?” 第一六六章 ?天下共主 李恪的反应在禄东赞看来似乎有点大,大家都是文明人,动不动就瞪眼睛算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 再说,不就是和亲么,明白人都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自己闺女舍不得大不了在宗室里面挑一个认干亲,反正想要和亲的国家要的只是名声,公主到底是谁生的一点都不重要。 如此想着,禄东赞反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吐蕃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李恪把手一挥:“什么代价都是不可能的,大唐的公主只会嫁给唐人,吐蕃就不要想了,哦对,薛延陀也一样,大度设王子,本王说话直,希望你不要介意。” 大度设尴尬的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主要是李恪此时的气场太强,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唐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就变的很不好说话,唐人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不受任何的威胁,更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与大度设谦卑相比,禄东赞要谈定的多,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到了一盏酒:“尊敬的三皇子,大唐公主不外嫁这件事情,是殿下您说的,还是大唐皇帝陛下说的呢?” “我说的如何,我爹说的又如何?” 李恪很不喜欢禄东赞的态度,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接下来的谈话,抬手招来候在不远处的仆役将酒菜撤下,换上茶水。 等到仆役再次离开,李恪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再次开口说道:“我们换个方式来说吧,本王想要知道,大相真的相信凭借一个女人就能维系两个国家的和平么?” 禄东赞被问住了,抿着茶水不再开口。 吐蕃刚刚经历了内乱,高原上人心难定,每个部族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此时的国主松赞干布十分需要大唐这个强大的盟友来安抚人心。 至于和平,高原上根本就没有长久的和平可言,高原上的部落与草原上的部落一样,只相信强大的实力。 李恪很满意禄东赞的反应,摊开又手:“你看,这就是本王不同意和亲的关键,所以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切实可行的方案好了,比如说本王可以先为吐蕃提供一批先进的农具,吐蕃国主可以以此来稳定民心,相信我,只要民心稳了,大相所担心的问题就不会出现。” 禄东赞瞳孔微微一缩,深深看了李恪一眼:“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难道本王说错了么?据我所知,吐蕃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内乱,贵国国主松赞干布应该刚刚继任国主不长时间,鉴于吐蕃现在的国情,本王认为与其找一个强大的盟友来彰显实力,远不如加强自身实力来的好。” 熟知这段历史的李恪毫不留情的掀开禄东赞的伤疤,直接将吐蕃国内的情况抖了个干干净净,其意义丝毫不下于把禄东赞的底裤拔下来游街示众。 可这又能怪谁呢,如果不是这老家伙咄咄逼人,李恪原本是不想说这些的。 看着禄东赞隐隐有些发绿的脸,李恪又继续说道:“当然,大唐作为宗主国,肯定会维护属国王室的正当权益,也会满足属国王室的一切合理要求。但前题条件是属国,大唐是不会干涉任何独立国家的内政的,因为这并不附和大唐的利益。” 不知不觉间,李恪开始主导谈话的主题,禄东赞也好,大度设也罢,除了安静的听着,亦从中听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宗主国,属国,利益。 把这些东西串联起来,不难想像李恪想要的是什么。 对此禄东赞并不在乎,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称呼罢了,只要大唐能够支持松赞干布为吐蕃正统,别说宗主国,就算是叫爷爷都行。 李恪察言观色,感觉禄东赞这老货似乎已经被搞定了,于是转头看向大度设:“王子殿下,对于贵国,本王想问一个问题,贵国真珠可汗趁着突厥大败,大肆扩充领地,如此行为可有考虑过大唐的感受? 如今,竟然还妄想和亲,不知贵国可汗是怎么想的,莫非是以为我大唐将士无力再战不成?” “这个……”大度设没想到话题转的如此之快,仓促间吱吱唔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李恪本意并不是问责,敲打他一下之后,话锋一转提点他道:“王子殿下,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突厥的国土属于大唐,只有在大唐允许的情况下,才可以有人在上面放牧生活。” 大度设恍然,连忙起身道:“蜀王殿下,薛延陀并无冒犯大唐的意思,而且薛延陀永远都是大唐最忠实的藩属国家,小王来大唐之前,我父亲真珠可汗甚至承诺永为大唐北面之屏障。” 这话说的有真有假,或许薛延陀真珠夷男可汗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但可信度有多少还是未知数。 李恪从不相信这些红口白牙的承诺,但为了老头子交待下来的任务着想,他还是假模假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献上国书吧,新罗等国上书以‘天可汗’相称吾皇,本王觉得这个称呼不错,你们也如此称呼便好。 至于你们的要求,本王会向父皇如实禀报,相信除了和亲之外,你们的其它要求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根本不给两人再继续开口的机会,李恪说完之后直接起身离开,毫不担心二人会不会反悔。 该做的承诺已经做了,尽管没答应开放互市,但这并不是重点,相信以禄东赞的聪明和大度设的胆小,两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事实也的确如此,三日之后,两国使团同时向鸿胪寺递交了国书,代表草原各部与西域各国共尊李世民为‘天可汗’。 老李同志一时间风光无两,当天高兴的连干三碗白饭。 朝堂上文武大臣同样欢喜非常,一番宣扬之后,在民间愈发确定了李世民对大唐的统治地位。 如此盛事岂能不赏? 伟大的皇帝陛下高兴之余,大笔一挥:赏! 第一六七章 ?番邦削弱计划 赏? 赏什么? 赏给谁? 李恪当时就懵了。 “父皇,您先等等,您能不能告诉儿臣,这是打算赏谁?” “还能有谁,吐蕃、薛延陀、高昌、高句丽、新罗、百济。如今我大唐繁荣昌盛,万邦来朝,正是彰显我大唐威仪的时候,若是不赏岂不是显得我大唐小气。”这半年因为李恪的关系,内库充盈,伟大的皇帝陛下手头阔绰,说话也变的豪横了许多。 可李恪不干啊,老头子上下嘴皮子一碰,面子倒是有了,损失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这年头儿赚钱容易吗?呃,其实说容易还是挺容易的,但是钱来的容易也不能乱花啊,至少得有点回报不是。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能否缓缓?大唐有儿臣一个人败家就行,您老就别再往里凑了成不?” 正高兴的李世民面色微沉:“怎么,你觉得那些属国不当赏?” 李恪连忙摇头:“倒也不是不当赏,儿臣就是觉得应该想想赏什么东西合适。” “嗯?”御书房中,李世民看着若有所思在地上走来走去的李恪,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从小到大,每次这小子琢磨坏道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老三,朕警告你,这次事关国体,你若敢从中作梗,当心你的一身好皮。” 对于老头子的警告,李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自己也是为大唐考虑。 “父皇,话不能这么说,孩儿这不是替您着想么,您想想,有赏给那些番邦的银钱,咱们在龙首原上建一座更大的皇宫它不漂亮么?做几身衣裳它不暖和么?年底给百官多发一个月的俸禄他们不感激您的仁慈么?” 别说,李恪这一番话还真把李世民给说的动摇了。 “这个……,老三啊,你这么说却也有些道理,可如今毕竟是万邦来朝,我大唐乃天朝上国,若是不给些赏赐,岂不惹人非议?” 李恪撇撇嘴:“这有什么好非议的,我大唐如今兵强马壮,让他们来朝见就是最大的赏赐了,谁敢说半个不字,就让他先去问问我大唐将军手中的钢刀。 父皇,突厥被灭了之后,咱们就没多少仗好打了,将军们一个个可都在为军功发愁呢,若是有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只怕将军们会开心的跳起来。” “哈哈哈……”李世民本就是个好战份子,此番正好被李恪说中了心里最得意的地方,瞬间忘了这是在商量赏赐番邦,仰头暴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嗯,喉咙里面的小舌头都笑出来了。 “三郎,你还别说,前几天道宗、柴绍他们还在跟为父抱怨,四海升平,想打仗连个对手都找不到,你是没看到他们几个的样子,哎呦,不说了,不说了。” 李世民好不容易止住笑,摆摆手:“还是说说赏赐的事吧,朕以为赏还是要赏的,否则别说那些番邦使节,就是朝堂上那些腐儒,也不会答应。” 这倒是个问题,大唐乃是天朝上国,物华天宝,番邦来了若是不赏点什么,岂不是没了脸面。 而且当初隋炀帝的时候就是这样干的,别人送来一千只羊,他就必须还价值一万只羊的礼物,有他在前面打样,老头子若是赏赐的少了,岂不显得比一个昏君还不如。 李恪能够理解老头子的固执,但却不怎么赞同,好好一个皇帝,跟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比什么啊,有意思么。 还好哥们儿早有准备,否则还真混不过老头子这一关。 想着,李恪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也不是说那个番邦不能赏,儿臣只是觉得金银方面的赏赐太过俗套,毕竟来的都是各国的王公贵族,代表的也都是各国王室,给钱给东西多少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您说是吧?” 是还是不是呢? 李世民总觉得李恪是在套路自己,奈何总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想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嗯,说的有些道理,那依你看应该赏些什么?” “依儿臣看,不如赏那些番邦使节上殿不行大礼跪拜,另外还可以赏赐那些番邦自由通行大唐边境贩卖货物的资格也行,要不然给那些番邦王室封个王什么的也不错。 父皇若是觉得这些还拿不出手,儿臣听说佛教的信仰不错,每家赏赐十万八万本经书也是可以的,哦,还有道德经,论语、中庸、大学之类的书籍也可以赏点。 说实话,儿臣那个印书坊前段时间把四书五经每样都印了上万本,现在又出修订版了,老版的一直卖不出去,不如借机也赏出去算了。” 李世民差点被气笑了,手指虚点李恪:“朕是看明白了,合着你小子就是打算不花钱还把事儿办了是吧?” 李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不是一点钱都不花,儿臣印书的纸和油墨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不是。 而且,儿臣觉得把这些书赏赐给番邦只是其一,父皇您大可准许番邦学子来咱们大唐游学顺便参加科考嘛。凭咱们大唐的繁华,估计那些前来游学的学子八成是不肯再回去的,这样一来咱们又能引进一批人才。”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世民终于意识到李恪似乎并不仅仅是在说赏赐的事情,抛开表面那一层赏赐,骨子里竟然全都是削弱番邦的手段。 不行跪拜大礼就不说了,这只是拉拢关系的手段。 自由贸易,说来好听,可是那些番邦有什么东西是大唐没有的,反倒是大唐的东西可以大量向番邦倾销,从而换回大量的金钱。 赏赐封王,谁说一定要封赏国主的,封那些番邦国主的叔伯兄弟不也是一样,只是全都封王之后,该国是否会有内乱那可就说不准了。 赏赐佛经又是弱化番邦国民的意志的手段,四书五经是文化侵略,人才引进必然导致番邦人才流失,如此种种让人很难想像,这种毒计是出自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之手。 第一六八章 ?阴损毒辣坏(上) 李世民不知不觉再次想到了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李承乾是不错,本本分分,老老实实,让他这个当爹的很省心,目前来看应该是个很好的守成之君。 但这样的儿子他不喜欢,他李世民的儿子,就算没有气吞山河之势,也要有虎狼之资,守成之君没什么意思,大唐需要的是强大,是发展。 相反李恪虽然不怎么让人省心,可他的独立性和进取精神却让李世民十分欣赏,大唐就要有这种狼一样的进取精神。 如果能把这两个小子的性格捏在一起就好了,朕安安稳稳给他打个坚实的基础之后就将帝位禅让给他,然后朕就带着那帮老兄弟去征战天下,让这片陆地上所有的国家全部臣服于朕的脚下。 听上去似乎有些矛盾,可李世民真是这么想的,当了整整四年的皇帝,感觉比坐牢都不如,每天只能看到头顶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天。 李世民是龙,是龙就应该翱翔九天,而不是被困在方圆数里之内。 好在这位皇帝陛下还有理智,并没有把这样的想法宣之于口,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恪一眼:“三郎,按照你之前说的,朕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打算与番邦开战?” “不,儿臣只是想让天下百姓过的更好些。”李恪摇头,他知道老头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摊开手说道:“这么说吧,其实那些番邦在儿臣眼中几乎与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 父皇您别瞪儿臣,这是实话,因为他们国家的经济不完整,吐蕃与薛延陀就不用说了,两个国家到现在还是部落制,收多少税还要看下面部落的脸色,就这样下面也是离心离德。 高昌等西域国家还处在奴隶制之下,他们的确不缺钱,可民心不在他们那边,打打顺风仗还可以,打大仗不说士气如何,一个国家能凑出五千刀铠甲齐备的士兵都算他们倾举国之兵了。 唯一比算难缠的是半岛上那三个国家,他们国家的体制与大唐一脉相承,处处模仿咱们,算得上有些实力。 可他们依旧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贵族从来不把百姓当人看,这边收着百姓的赋税,那边却还要奴役百姓,这样的情况下看上去他们的军事实力与我们相差不多,但实际上不过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罢了。” 李世民越听越糊涂,尤其是听到李恪对辽东三国的分析,其实大唐与那三国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各大贵族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百姓。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想要提醒朕要注意天下民生?” “这是必须的,更主要的是,儿臣想要提醒父皇,打仗也要有目的性,针对性,没有必要的仗就不需要去打,没有任何利益的仗也同样不需要去打。” 李恪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世民打断,老李同志狞笑着问道:“李恪,你是在说朕不应该打突厥?你觉得朕是在穷兵黩武?这些话是谁让你来说的,可是五姓七望?”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扯到五姓七望身上去了,老头子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李恪苦笑:“父皇,您能听儿臣把话说完么,其实儿臣只是想说,北伐突厥的收益咱们既没有完全收入手中,也没有将收益最大化,更没有完成这次北伐的既定目标,漠北一带看似平静却依旧暗潮汹涌。 不说别的,就说草原各部吧,此次北伐看似把突厥给消灭了,并且还生擒了颉利可汗,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但从大局上看,受到损失的只有阿史那部的一部分,其余如铁勒、仆骨、回纥等部丝毫未损不说,反而借机占领了更多的草场。 父皇目光如炬,您应该知道这就意味着边患未平,漠北草原的统治者只不过从突厥的颉利换成了薛延陀的真珠夷男。” 李世民表情凝固在脸上,突厥颉利可汗被生擒之后,朝堂上一片欢欣鼓舞,百官弹管相庆,却没有任何人如李恪般有着如此清醒的认识。 突厥人的确是败了,可草原却并未落到大唐的掌控之中,换句话说,他李世民辛辛苦苦,卧薪尝胆三年多,一朝灭掉突厥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李世民顿时有种受到了愚弄之感,盯着李恪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说了没用啊!”李恪耸耸肩膀道:“依照儿臣的意思,当初生擒颉利之后,大军就不应该撤回来,而是由几位大将军带着六路大军横扫整个草原,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全部赶去西域。 可是朝中那些腐儒能答应么?到时候一个个又要跳出来说什么,大唐是天朝上国不宜杀戮过甚之类,父皇您回头想想,就算当时儿臣提出这个建议,在朝堂上能通过么?” 不能! 李世民不用想都知道,甚至就连他本人也不支持李恪的建议。 所以,就像他说的一样,说了也没用,根本不可能通过。 “好吧,既然如此,你现在跟朕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恪笑嘻嘻的凑到老头子身边:“因为儿臣这两天突然想到了一个控制草原部落的主意,当然,现在还仅仅是一个想法,要不,父皇您帮儿臣参谋参谋?” 李世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嗯……,是这样啊,儿臣觉着吧,羊毛这个东西既然能在西域能织成地毯,那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将它制成线,用来织衣服呢? 还有那个羊奶,既然草原部落能制成奶皮、奶酪,我们为什么不试着制成一种粉状物,嗯,就叫奶粉好了,到时候用水一冲就能喝,给士兵充当军粮的话又顶饿,又携带方便。 父皇,虽然这只是儿臣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可您知道的,羊毛和羊奶这些东西在草原上根本不值钱,如果儿臣的想法万一能够实现呢,咱们可以花最少的钱去收购这些东西对不对,那些草原部落到时候应该不会拒绝的是吧?” 第一六九章 ?阴损毒辣坏(下) 李世民十分认真的考虑半晌,依旧无法确定李恪这个主意到底靠不靠谱。 但总体来说,这个套路是对的,关键问题是羊毛真的可以用来织布?羊奶真的可以做成那个什么奶粉? “此事朕要再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不要乱走,朕会随时传你入宫。”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李世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几位肱股之臣,决定找个时间把几人叫来好好商量商量。 至于李恪,这小子太激进,李世民甚至不敢让他在那些老货面前露面,生怕他再有什么惊世之语,在朝堂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恪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来到大唐这么多年,他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国家,喜欢百姓的淳朴,喜欢大唐的强盛,虽然比起后世远远不如,可这个世界上的其它国家也同样不是后世的那些列强。 离开皇宫,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街道上人来人往,脸上充满朝气,带着唐人特有的骄傲,偶尔也会有番邦之人出现在街上,李恪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属于使团还是商人,不过看到他们微低着头,谨小慎微的行走于路上,心里就莫名的舒适。 一路走,一路看,走着走着,李恪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晃的他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怎么回事,刘全。” 外面刘全的声音传入车厢:“殿下,您还是出来一下吧,这个……小的处理不了。” 处理不了是啥意思?碰着人了?大不了赔钱就好了,刘全不是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吧? 李恪疑惑的挑开车帘,愕然发现外面的情况与自己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自己马车并没有碰着人,而是差一点点跟别家的马车‘对车’,而对面的马车上,正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此时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程岚?!这丫头想干啥? 看那丫头的样子好像是故意来找麻烦的,李恪不想让人看笑话,跳下马车来到对面:“下来,陪我走走!” “哼!”程岚好歹还算给面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傲娇选了一个方向。 李恪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惹到这小丫头了,紧走几步与程岚走了个并肩:“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程岚甩了个大大的卫生眼,鼓着腮帮子道:“你说,孔仙儿是怎么回事。” 李恪更迷糊了,满头黑线道:“什么孔仙儿,我刚刚才从邠州回来,连我娘都没见着呢。” “我是说,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去救她,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程岚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李恪道:“我不是小气的人,我会跟她公平竞争,可是你怎么能孤身犯险去救她,若是你出了事怎么办?!” 李恪:??? “不是,岚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啥叫公平竞争?” “这是重点嘛,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程岚一时失言,小脸瞬间变的潮红一片,盯着自己的脚尖:“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你知不知道,我在知道你孤身去救孔仙儿以后有多担心。” “等等,你别岔开话题,我现在问的是啥叫‘公平竞争’,这事儿你得给我说清楚喽。” 李恪的心里其实多少明白所谓‘公平竞争’的意思,心里隐约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沾沾自喜。这很正常,任何一个男人,被两个女人同时喜欢,都会产生‘老子也是抢手货’的心态,只要不膨胀到随意的戏弄对方的感情,其实都可以理解。 可问题是,他现在依旧觉得程岚和孔仙儿太小了,也就是后世高中生一样的年纪,这个年纪懂个屁的情情爱爱,之所以会有‘公平竞争’这样的约定,更多的应该是出于心爱的玩具不能被别人抢走这样的念头。 程岚还是低垂着头,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哪里还有之前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被李恪逼的急了,索性重重一跺脚:“我不管,你是我爹亲自给我抢来的相公,满长安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所以你必须娶我。” 李恪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已经在我爹的见证下认了干亲好不好,你现在是我妹妹。” 程岚皱起鼻子:“干的!我们只是义兄妹,又不是亲兄妹,李靖伯伯与红拂伯母也跟我们一样,你看他们现在感情多好。” 好吧,李靖还真是害人不浅。 李恪决定暂时不跟程岚讨论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兄妹也好,夫妻也好,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太小了,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三年吧,三年之后如果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可以谈一谈。 别打岔,孔仙儿也一样,这件事我会跟她说清楚,你们两个都给我省点心,眼下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添乱,等我搞定了薛延陀和吐蕃,找个时间带你们去草原上看日落。” “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确定了孔仙儿不会比自己捷足先登,程岚立刻放下了心事,一门心思追问李恪什么时候去草原。 “你急什么,这都快要八月了,没听说胡天八月即飞雪么,所以今年你是别指望了,最快也要明年开春,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就带你们去转转。” “哦,太好了,可以去草原喽,我一在就去告诉仙儿,让她也高兴高兴。” 程岚说着,开心的跑掉了,留下李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 皇宫,御书房。 李世民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分列下首,听着李二转述之前李恪的判断与决定,一个个脸上尽是惊讶与惭愧。 李靖在后悔没有做到斩草除根,在草原上留下无数后患。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则是呲牙咧嘴的感概李恪计划之毒辣,这简直是不给草原各部留活路,远比大军纵横草原将所有人都赶走还要可怕的多。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能够将毫无用处的羊毛和羊奶利用起来,用不了三十年,整个漠北草原都将成为大唐的后花园。 第一七零章 ?上当了(上)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李恪回到王府就准备收拾行礼回麻亭县,那边高炉的建设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鬼才有时间在长安陪着一群土老帽闲逛呢。 对,就是土老帽,不管是吐蕃还是薛延陀,又或者高句丽、新罗、百济,所有人在李恪的眼中都跟野人差不多,每天变着法子想从别人身上占便宜,真当其它人都是傻子? 不过这次去麻亭李恪并不准备待太长进间,所以东西并不准备带太多,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反正要不了多久还要再回来,中秋诗会就要开了,总不要放了所有人的鸽子。 说到诗会,李恪一拍额头,总算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急急忙忙跑去王府的侧院的工坊区。 如今王府的工坊区更像是试验场,烧焦炭和玻璃、水泥的窑洞早就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六个被分隔开的独立院落,每一个院子里都有一间独立的二层小楼,那是员工宿舍,除此之外就是根据研究的方向不同,设立的不同工坊。 这次李恪来的是制造手铳的工坊,七八个打了几十年铁的匠人拉家带口的住在这里,五室两厅四卫,占地面积两百多个平方的员工宿舍基本能够满足他们生活所需,三贯六的月俸让他们就算养活一大家子人也不必为生计担心。 更何况他们吃住都在王府,春夏秋冬四季,每季都有工作服免费发放,冬天有取暖补贴,夏天有防暑降温补贴,手里的钱根本花不出去。 罗四海是火铳工坊的负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满手老茧,手艺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李恪来到工坊的时候,他正在指挥着其它人进行冶炼试验,以便打造出更加坚固、结实的枪管。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李恪拍拍他的肩膀:“老罗,怎么样了,出成品没有?” “殿下,您怎么来了,快快快,这里脏,咱们去外面说话。” 李恪的到来让罗四海很高兴,挥挥手让匠人们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自己当先引路,带着李恪来到自己的家兼办公室。 屋子并没有多么复杂的装修,就是在原本的毛坯上面刷了一层白灰,门窗也是出自王府匠人之手,粗狂中带着别样的美感,除此之外,所谓的客厅里面就是两套桌椅,一张桌子,很务实,也很简单。 在屋子里打量了圈,不禁让李恪生出些许惭愧之感:“老罗,苦了你了,回头我让人送几套家具过来。” 罗四海连连摆手:“别别别,殿下,眼下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再添置东西,那就不是享福而是造孽了。” 李恪想了想,并未强求什么,每个人所处的地位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一样,当物质生活发生极大改变的时候,或许他们的想法自然而然也就变了。 “随便你吧,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我不在的时候就跟管事说。” “殿下放心!”罗四海笑容里带着唐人特有的质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在房间中翻找起来,片刻之后拿着一块黑黝黝的长条铁块出来,双手捧着递到李恪面前:“殿下,您看看这个。” 铁条大概有三指宽,四尺长短,李恪初时以为是铁的,接到手里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块钢,而且是块软钢,放在腿上在两头用力按竟然可以使其略微弯曲一点点。 好东西啊! 李恪眼前一亮:“老罗,这东西多么?制造流程有没有记录下来?” 罗四海疑惑的指着钢条问道:“殿下,这东西有用?几天前因为新来的徒工疏忽,少添了大概三成的碳粉,结果就弄出来这么个东西,我们都以为这东西打废了。” “老罗,这可是好东西啊。”李恪显得有些兴奋,提着钢条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猛的一挥手道:“这个东西,你继续试着打造一些,回头我有大用。” “没问题,我这就去吩咐人打造,一模一样不敢保证,至少能做到九成相似度。”罗四海拍着胸口保证道。 “嗯,尽力而为就好,掺碳粉的时候尽量少掺一点,这东西现在看来还是有些硬了,如果能再软些才更好用。” 有了软钢,李恪决定把去麻亭县的时间推迟几天,先把自己的马车改造一下,至少也要加上一组弓片做减震。 大唐的路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木质的车轮通过铁制的轴瓦与车厢连接,别说遇到一些坑洼,就连压到一块小小的石子,坐在车里都能感受得到,出一趟远门就跟坐在***上差不多。 从宫里出来玩的长乐觉得李恪就是矫情,此前数百上千年的马车都是这个样子,也没见谁真的被颠散架,偏生到了他这就一大堆的毛病。 陪同前来的程岚深以为然,并且对李恪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批评,大唐的钢铁产量如此之低,作为大唐皇子,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觉悟,硬要把钢安装到马车的底下。 孔仙儿的态度是两不相帮,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应该与长乐、程岚的观点差不多,浪费。 对于这三个小丫头的看法,李恪就很无语,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后悔好些天的决定,不服是吧,不服就试试。 改装好的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王府的门前,李恪带着三个小丫头坐了上去,马车缓缓前行,李恪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我觉着吧,人追求舒适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错,因为只有这样,社会才能进步,科技才能发展……。” 长乐撇撇嘴:“说了半天都是借口,三哥,浪费就是浪费,你信不信,如果被父皇知道你把那么多钢铁装到马车上就是为了舒服,肯定会罚你禁足。” 李恪尽管被打断了发言,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耸耸肩膀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老头子也会照着我马车的样子打造一辆呢。” “哼,吹牛吧你,你既然这么有信心,敢不敢坐着马车去皇城转一圈。” 第一七一章 ?上当了(下) 经过改造的马车坐上去十分舒服,在青石铺就的朱雀大街上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颠簸,由两层长短不一的软钢制成的减震弓片不仅过滤掉了大部分轻微的震动,还能将剧烈的颠簸转化为舒适的起伏。 这不禁让小丫头们瞬间喜欢上了李恪的这辆马车,坐在一起嘀咕起来,时不时还会偷看李恪一眼,随后又坏笑着继续嘀咕。 尤其是长乐,李恪总觉得这小丫头片子有事瞒着自己,不好意思跟自己开口,偏拿马车来说事。 一路走车,马车经过玄都观的时候,长乐终于忍不住了,可怜巴巴的抬起头:“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李恪板着脸:“不行,警告你,别跟我腻乎啊,大不了我马车不要了,想威胁我,没门。” “哥,你变了,小的时候你那么疼我,经常带我出去玩,还给我弄好吃的,给我讲故事……” 看着戏精一样的长乐,李恪瞬间举手投降:“停,啥事,说吧!” 长乐变脸般露出狡黠的笑容,像是在宣布自己的胜利:“我们想参加中秋诗会。” 中秋诗会还有半个月,长安城里却已经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就算不为出名,也想来长长见识,毕竟巨额的奖金摆在那儿呢,说不心动是假的。 人总是向往美好的生活,读书人也一样,说起读书的目的,真正心怀天下,并且有能力为百姓解决困难的人其实并不多,否则华夏五千年文明史也不会只有那区区百十个名字。 更多的人读书是为了把日子过的更好,再直接一点就是为了当官,简单而纯粹,至于经常被挂在嘴边的百姓,那不过就是一层遮羞布。 李恪把这个问题看的十分透彻,正是因为这样,中秋诗会在其他人眼中或许是一场盛会,但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娱乐大众的选秀节目罢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你想参加就参加呗,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回头一起把名字告诉我,我安排人给你们报名。” 李恪的爽直让长乐有些担心:“哥,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知道是否已经达成‘公平竞争’条约的程岚与孔仙儿也在看着李恪,带着些许期待与担心。 李恪无奈的摊开手:“你看看,我说让你参加吧,你又怀疑我,我说不让你参加吧,你又要说我没良心,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杨公子,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尽管已经知道了李恪的身份,但孔仙儿依旧固执的用‘杨公子’来称呼他,似乎这是她的专属称谓。 另一边的程岚也不甘示弱:“三哥,其实我就是想去看看,参不参加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你去的时候带上我就好了。” 长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两个在开玩笑吗?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 回答长乐的是两双无辜的眼睛,程岚和孔仙儿的叛变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嘟着嘴狠狠瞪了李恪一眼:“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参加,就用我自己的名字。” “没问题!”李恪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经快要乐开了花。 长乐这小丫头亲自下场加参中秋诗会,这噱头可比他这个皇子下场参赛有意思多了,别的不说,光门票钱就能翻上好几倍。 你说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让她来参加呢,若是早点宣传出去……。 算了,这个不敢想,长乐主动来找自己跟自己去找她是两个概念,如果自己先去找她,估计会被老头子打死。 美丽的长乐公主李丽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李恪宣传中秋诗会的噱头,还在沾沾自喜的对程岚和孔仙儿示威:“你们两个真是的,我哥又不吃人,你们怕什么啊,看看,现在我参加了,你们后悔去吧。” 程岚与孔仙儿对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可刚刚已经跟李恪说了听他的,总不能现在反悔吧。 两个女孩的犹豫落入李恪的眼中,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你们别听长乐的,也不要有顾虑,想参加的话,我给你们报名。” “真的?”两个女孩儿一下子就支棱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只有长乐不怎么开心的哼了一声。 “当然是真的。”李恪笑着:“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太好了!等下我要早点回去做准备,我哥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了,要买成衣。” “杨公子放心,我们到时候会女扮男装消消的参加,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大唐虽然不想宋明时期那样礼法森严,可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依旧不被大众所接受。 李恪能够理解,但却并不想要接受,咂咂嘴,想了想道:“不用了,你们就用你们本来的身份参加,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把输赢放在心上,就当是一场游戏。” 此话一出,就连长乐都张大了嘴巴:“哥,你不是认真的吧?我也可以用公主的身份去参加诗会?” “为什么不可以?法不禁止则为允许,大唐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参加诗会了,你说说。” 长乐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唐律没有规定这个,可是父皇和母后那边怎么办,他们不会答应的。” “我去说吧。”李恪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妹妹呢,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警告你啊,下次不准再说我没良心。” “耶,太好了!我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了!”长乐兴奋的差点跳起来,程岚和孔仙儿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长乐能够以公主的身份参加中秋诗会,那么她们家中的阻力就会小很多,参加诗会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挺开心的,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跟着家里父兄去看个热闹,没想到今年竟然参够亲身参与进去,这对于两个一年到头难得出门几次的女孩来说,简直就是比过年还要开心的事情。 第一七二章 ?我保证…… 在中秋诗会的问题上,李恪最初只是出于赌气的想法,并未考虑太多实际操作方面的问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赶来长安的文人士子越来越多,他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件事。 作为一名穿越者,李恪与唐人相比最不缺少的就是见识,就在许多人为上万人参加的诗会如何突显其公证性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每年都办一次中秋诗会?”太极宫后花院,李世民对李恪劳民伤财的行为提出严重的质疑。 “儿臣是这样想的,今年的诗会事发突然,缺乏组织和协调。但是没关系,儿臣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下次诗会我们可以先在地方上进行海选,然后再由各州府把他们的种子选手送来长安。” “你还想办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大会?” 李恪已经被吓唬的皮了,根本不怕李世民瞪眼睛,慢条斯理的说着:“父皇您先别生气,这可是弘扬华夏文化激发百姓读书热忱的绝好主意。 那些读书人每日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啊,还不是想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既然如此父皇何不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诗会而已,既不用朝庭出钱,也不用朝庭出力,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咱们大唐的百姓娱乐活动太少了,办个大型诗会一来可以给百姓增加一些娱乐时间,咱们也可以收点门票钱嘛。 父皇您要是看不上这点钱,咱们就设立一个什么什么基金,把这些收上来的门票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修个桥补个路啥的,也能省去朝庭不少的麻烦不是。” 李世民被说服了,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事情你要好好操持,最好跟承乾碰一下,毕竟当初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他来处理了。” “那必须的。”目的达成,李恪笑呵呵的准备告辞,结果被边上的长乐扯住衣袖。 “你们两个闹腾什么。”李世民早就看到跟着李恪过来的长乐心里有事,只是没有点破,如今看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不由气道:“尤其是你,长乐,你不在宫里待着,总跟着你三哥到处跑什么。” “父皇,三哥他有话跟你说。”长乐嘟起嘴,老大不高兴的在李恪小腿上踢了一脚,似在埋怨他把自己的事情给忘了。 面对老头子审视的目光,李恪顾不上与长乐争论,一副舔狗的嘴脸凑上去,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父皇,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李世民黑着脸,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儿?” 他已经习惯了,每次李恪露出这副嘴脸的时候,往往都是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偏偏他又拿这小子没有办法。 当然,其实在心里,李世民还是很享受的,身为帝王,其他的儿子女儿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平时根本享受不到这种平民家庭才有的父慈子孝,也只有李恪这个臭不要脸的,才能偶尔满足一下他当爹的乐趣。 可是,这种乐趣并没有享受多长时间,李恪一句话就让他差点跳起来:“父皇,长乐上午跟我说,她也想去参加诗会。” 暴走的李世民倏然转身,瞪着李恪:“朕看你是真的疯了,你妹妹长乐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要跟长孙冲那小子成亲,你敢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信不信朕现在就打折你的腿!” 长乐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尽管她原本也没抱太多的希望,可李世民的态度依旧让她觉得十分委屈。 看着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样子,李恪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冒着被打折腿的风险,试探着说道:“那个,父皇!呃,不是,爹,亲爹,咱们就不能抛开那些繁文缛节之类的事情好好聊聊么? 长乐是您最喜欢的女儿,她也是孩儿最喜欢的妹妹,我们都想让她永远开心、快乐。 可是爹,您想过没有,长乐自幼长在深宫,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头顶那巴掌大小的一块天,便只有高高的宫墙。 若干年后,当她容颜渐老,韶华不在的时候,您真的忍心让她漫漫余生中连一点点自己的回忆都没有么?” “哇……”或许是被李恪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长乐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开了。 李世民望着长乐的背影,心里同样酸酸的,挺拔的身型亦有些佝偻,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李恪见自己煽情的话语起了做用,连忙打蛇随棍上:“爹,孩儿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不就是长孙家的想法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娶到天下第一才女,那是他家的福分,说不定事后长孙冲那小子还要来跪谢您呢。” “天下第一才女?”李世民有些心动了。 “对,孩儿可以保证,长乐一定会得到诗会的第一,天下第一才女非她莫属。” 李世民微微一洒:“你拿什么保证,你觉得那些学问高深的大儒,会被你一个皇子收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李恪也是拼了,直接开挂:“爹,这个够么?” 李世民就无语了,差点忘了李恪其实最不在乎的就是诗词,把他脱口而出的诗句念叨两遍之后,摇头道:“一首不够。” “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怪不得老三这小子敢保证让长乐得第一,有这两首诗词打底,相信就算朝堂上那些老货也厚着脸皮去参加诗会,照样会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轻轻叹了口气,老李同志摇头道:“罢了,你去劝劝长乐那丫头吧,不过你要记住,此事朕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不知情?那就是默许了呗? 李恪对老头子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耻,为了不被看出来,连忙低头:“诺,儿臣遵旨,这就去把好消息告诉长乐那丫头,儿臣估计那丫头知道以后会开心的飞起来。” 第一七三章 ?宣传工作要做好 从长乐那里出来,李恪就觉得这丫头鬼鬼祟祟似乎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也没多想,小姑娘嘛,有点小秘密很正常,只要不来折腾自己就比什么都强。 可当他走出皇宫,看到原本属于他的马车只剩下两匹马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长乐为什么会一副心虚的表情。 “我车呢?”叫过蹲在墙根底下画圈的刘全,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的李恪淡定的问道。 刘全愧疚的低着头:“殿下您刚进去,车就被长乐公主叫人拖走了,小人想拦,可是他们人多,小人拦不住啊。” 猜测得到证明,李恪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这个当哥的‘心狠手辣’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找禁军借两副马鞍过来,好歹这丫头还知道给我把马留下,否则咱们两个就只能走回去了。” 刘全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三下五除二给两匹马换上马鞍,两人骑着施施然去了东市印书坊。 …… 数月之前,一份名叫长安旬报的报纸在悄无声息间流行于长安城以及周边的州府。 与朝庭的邸报不同,长安周报里面不仅有朝庭的各项方针政策,还有各处州府的奇闻异事,更有许多官员的风流韵事,再加上报纸的价格不贵,一份只需三文钱,所以在长安卖的甚是火爆。 这一日,又是新一期长安旬报发行的日子,名为‘陋室’的书坊后门处早早便有数不清的报会僮在等待着。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阵阵油墨的香气弥漫整个街道,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门前,望着外面黑压压一片人头,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贞观四年,第十二期长安旬报开始发售,需要者前来报价。” “我,我要一百份!” “两百份!” 人群瞬间变的狂躁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很快便将这一期的报纸抢购一空,然后消失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卖报,卖报,第十二期长安旬报。震惊!中秋诗会最新消息,长乐公主亲自参加,与各地士子同台竞技,公平比试。” 震惊体突现长安城,在报僮卖力的吆喝声中,瞬间点燃了无数人心中的八卦,尤其是前来长安参加诗会的‘才子’,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禁不住生出那么一丝小小的期待。 长乐公主,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若是能在诗会上得到公主的赏识,不求能够一亲芳泽,只要能被稍微关注,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当然,若是运气够好,能在诗会上夺魁,来个财色兼收,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那就更好了。 谁说古人不浪漫?谁说古人不歪歪? 李恪的一番操作下来,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玄都观与大兴善寺两个报名处的门槛差点被踢平了,仅一天时间,增加的报名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两百人。 除此之外,另一条消息也传了出来,因为人数众多,中秋诗会采用轮赛制度,每十人一组,公平比试,胜出者晋级,失败者淘汰 为保证比赛的公证,不管是淘汰赛还是晋级赛,又或者是决赛,都会公开举行,长安百姓可以购票观看,同时还可以给自己的支持者投票。 消息一出,燃爆了整个长安,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谈论诗会的人,之前万国来朝,皇帝陛下被各国共尊为天可汗的话题眨眼间被人忘到脑后。 …… 李世民自然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伟大的皇帝陛下既生气又无奈,一边享受着来自杨妃的投喂,一边嘟囔:“朕就知道这小混蛋没安好心,你看看,连自己妹妹他都能拿出来炒作,简直是丧心病狂。” 长孙皇后在不远处临摹着李二手书的《望月怀远》和《水调歌头》,怎么看怎么喜欢,听到他的抱怨,笑着说道:“妾身倒是觉得没什么,长乐如此受追捧,说明她很受百姓喜欢,这是好事。 况且恪儿不是已经给丽质准备了两首诗词么,有这两首诗词在,怎么也不至于让长乐输了。” 李世民一副你喜欢就好的样子,继续享受着杨妃投喂来的葡萄,该做的样子已经做完了,只要长孙皇后不介意,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会在乎,甚至想到长乐这几天开心的样子,老李同志的脸上还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见大唐最有权势的夫妻俩并没有处置李恪的意思,杨妃的心思这才安定下来,暗下决心把前几天大儿子送给自己的那套首饰拿给长孙皇后。 这小子实在是太能惹事了,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还好这次皇后没有追究,否则她这个当娘的都未必能护得住李恪。 …… 东市,‘陋室’,二楼小会客室。 说是会客室,不过就是李恪平时用来偷懒休息的地方。 如今这里已经被长乐、程岚、孔仙儿霸占,三个小姑娘眉飞色舞的讨论着马上就要开始的中秋诗会,哪里还有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样子。 “长乐,你听说了没有,候家的丫头,还有李绩家的、秦家的、尉迟家的丫头们都要参加这次诗会呢。” 程岚的话让长乐心中微微一惊:“真的假的?她们家里能答应么?”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有你在前面做样子,我们家里都答应了,她们家里自然也会答应。”程岚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觉得自己三人给别人做了嫁衣,偏偏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有些不公平。 孔仙儿以前很少说话,这次倒是开口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参加,只怕事到临头会有些变故出现,如今她们都来参加,到时候受到的阻力只会更小。” 程岚皱着鼻子:“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没办法夺魁了。” “没事,让我哥想办法。”长乐大包大揽的打着包票,见李恪坐在边上一言不发,抓起桌上的水果丢他:“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几天你一直拿我们三个的名声来搞事,总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 第一七四章 丧心病狂 “长乐,既然你长的那么漂亮,想的就不要太美。”李恪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无奈的感概着长乐这个妹妹给自己找麻烦的能力。 “为什么啊,哥,你变了。” 李恪翻了个白眼,肉麻的搓了搓胳膊:“一边去,以后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信不信我扣你的月钱。” 长乐终于不再继续了,嘟着嘴咕哝:“不管就不管,有什么了不起!” “唉!”李恪轻叹一声,觉得必须解释一下,否则长乐还好说,让另外两个小丫头误会就不好了 “长乐,你就别给我找麻烦了成么,你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败家子,不是什么诗仙诗圣,今天若是答应了你,明天豫章、城阳她们来了我怎么说,你总不能让我大包大揽把所有人的麻烦都接管了吧?” 李恪会的诗词加起来也就那么多,用一个少一个不说,就算够用也不足以满足三个小丫头的全部需求。 看着依旧不死心,巴巴看着自己的长乐三人,斩钉截铁的打消了她们心中的非分之想:“总之,接下来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你们三个有时间在这里折腾我,不如回去各自想办法。” 长乐她们的想法是简单的,比竟只是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而李恪则不一样,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四百年的先进知识非但没有让他的道德素质得到提高,相反,在他看来自己应该算是大唐这个时代最恶毒的一个人。 仁义,道德在他的眼中屁都不算,为达目的能够践踏一切。 嗯,就是这样,至少从目前来看,诚实守信这一优良传统已经被他给毁了。 安排人送长乐等人各回各家,李恪将忙的脚不沾地的长孙冲找来。 一盏茶,一份报,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房间,搞的长孙冲差点以为他要密谋造反,紧张到不行:“三郎,你到底要做什么,咱们兄弟一场,你可不能害我啊!” “我要想害你,你早就死了。” 李恪撇撇嘴,慢条斯理道:“长乐要参加中秋诗会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长孙冲一滞,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忘了,李三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长乐贵为公主,你怎么可以让她去外面抛头露面。” “少废话,长乐还是我妹妹呢,我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赶紧老老实实坐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暂时安抚住长孙冲,李恪端起茶抿了一口:“咱们先说这次诗会的事情,中秋诗会我已经改了规则,这个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长乐给推到第一的位置上去。” 长孙冲满头雾水,狐疑问道:“你定的那些规则我看了,可以说是公平之极,多了观众评选这一项,连贿赂裁判的机会都没了,还怎么把长乐给推上去?” 李恪笑而不语,做为规则的制定者,没人比他清楚这一规则的漏洞在哪里,静静等待长孙冲发完牢骚:“机会还是有的,但关键要看你肯不肯花钱。” “花钱?” “对,就是花钱。”李恪成竹在胸,翘着二郎腿说道:“刚刚你既然已经说了要贿赂裁判,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再贿赂一下观众吧?别跟我说你长孙家连包场的门票都买不起。” “你……”长孙冲瞬间明白了李恪的意思,瞠目结舌的瞪着他,结结巴巴说道:“李三郎啊李三郎,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用说,还有三天就是八月初一,到时候中秋诗会的海选就会开始,你快点回去准备吧,我会把门票给你准备好。哦对了,观众投票也是需要花钱的,一票十文,每人限购十张。” 长孙冲觉得呼吸困难,指着李恪:“你,你做个人吧你!” “我也想啊,可是我现在真的很穷,邠州那边就是个无底洞,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砸进去接近五十万贯,可工业基地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李恪耸耸肩膀,摊开手说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你说我丧心病狂也好,见钱眼开也罢,总之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另外,友情提醒,如果你家那边人手不足,可以来找我,毕竟是我妹妹的事情,雇佣的费用我可以给你打五折。” 话说到这个份上长孙冲能说什么,李恪连丧心病狂的帽子都给自己扣上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真太坑了! 某个瞬间,长孙冲真的很想甩手不管,毕竟长乐是李恪的妹妹,他不可能眼看着她失败。 可长孙冲敢保证,李恪既然今天把消息透露给自己,外面必然也有他的喉舌,长安城的其它世家、勋贵肯定也知道了。 如此一来,给不给长乐投票就成了态度问题,不想以后落下埋怨,他就算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也必须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看着垂头丧气的长孙冲,李恪心中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别郁闷了,好歹你只要搞定长乐一个就行了,我比你惨多了,程家小妞和孔家小妞两个都巴巴看着呢,我的投资是你的两倍。” “he……tui” 长孙冲鄙夷的看着李恪:“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主办方就是你,你所谓的投资等于左手倒右手。” 得意的笑笑,李恪道:“那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不是。” “切,哥们儿懒得跟你计较,走了。”长孙冲气鼓鼓的离开书坊,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邠州?” “等诗会结束吧,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次的诗会会如此麻烦。” 李恪知道长孙冲还在惦记那座‘高炉’,可事有缓急,长安这边的中秋诗会是他挑起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那好,等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老实说,我家老头子这段时间很是担心钢铁坊的生意,如果你的那个什么‘高炉’真能把钢铁产量提高到年产数百万斤的程度,只怕我长孙家真的要另谋出路了。” 第一七五章 预选赛开始(上) 三天时间并不长,八月初一,万众瞩目的中秋诗会终于开始了。 玄都观、大兴善寺两处会场里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因为需要经过数轮选拔,再加上参加诗会的人比较多,故而比赛分为数个场地同时进行。 说实话,李恪曾经想把这两处会场弄的更高级一些,就是类似于后世影院的那种,但这种场地的设计连海胖子那一关都没过去。 在唐朝人的观念中,文化人就应该高高在上,站在低矮的看台上被人围观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甚至是受到了侮辱。 这是世界观的问题,李恪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种东西。 于是看台就变成了高高的台子,台子四周是观众席,每一侧的观众最多只能看到台子上一半的参赛选手,虽然挺尴尬的,但门票依旧卖的火爆。 长安城的百姓不差那三五文钱的门票钱,更何况今天的第一场比赛还有公主亲自参加,能近距离与公主接触,一观大唐公主的风采,别说几文钱的门票,就算是十文、二十文也不是大问题。 长乐从未想过比赛的场面会如此浩大,站在擂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头,显得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 这跟她之前设想的有些不同,程岚和孔仙儿不知被分到哪个赛场去了,台上除了数十双陌生的眼睛,一个她熟悉的人都没有。 一定是三哥在搞鬼。 长乐恨恨的想着,为了显得低调,她今天并没有穿华丽的公主服饰,淡粉色的衣裙装扮下,看上去就像邻家小妹一样恬静,精致的容颜吸引了无数目光。 “长乐,打败他们,哥给你加油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吸引了周围无数道目光。 三哥?! 说曹操曹操到,长乐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看台下朝自己不断招手的李恪,以及他怀里抱着的老大一束雏菊。 臭三哥,坏三哥,原本她还想掩藏身份来着,这下全完了,长乐被气的俏脸通红,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拿李恪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假装没看到。 只是,长乐依旧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就在她羞涩的低下头的同时,场中已经爆发出无数的欢呼声:“公主殿下万胜!公主殿下万胜!” 这就很欺负人了好吧! 面对人气如此之高的长乐公主,台上其余选手几乎崩溃,这特么还用比试么,就这人气,估计公主殿下说屎是香的,也会得到无数人的支持。 台上的裁听着下面潮水般的欢呼,肠子都悔青了,此时的他毫不怀疑,这一轮比赛如果自己将长乐公主淘汰,下面那些疯狂的家伙肯定会让他走不出玄都观的大门。 哥们儿怎么这么倒霉呢,怎么好死不死就遇到了公主殿下。 预选赛的裁判全部来自国子监,有的是博士,有的是助教,学问方面不是特别的好,可也说的过去,再加上官方的身份,在公平方面倒是不需要质疑,唯一让所有参赛选手好奇的就是比赛的规则。 毕竟人数太多了,仅第一天的预赛,参赛的选手就有千余人之多,这么多人若是一人做一首诗,要评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一阵鼓声响起,比赛开始了。 两处赛场,十处擂台,十个裁判同时拿起桌上的铜皮喇叭,对各自擂台上的选手们讲道:“诸位选手听好,现在宣布比赛规则。 首先,这一场的比赛不需要你们作诗,只要回答问题就好;其次,答题采用抢答的方式,当裁判读完题目,宣布开始的时候,你们需要按响面前的铃铛,谁的铃铛先响谁来答题,回答正确加十分,回答错误扣十分。 最后,问题一共有二十个,全部回答完毕之后,谁的积分最多,谁就是胜出者。 现在有不清楚规则者可以提问,若是没有比赛将在一刻之后正式开始。” 不管是参加比赛的选手还是下面的观众都被如此新颖的比赛方式吸引了,台下的观众们还好,彼此间还能讨论一二,而台上的选手就比较惨了,一个个隔着八丈远,想讨论都找不找对像。 长乐更是紧张的不行,李恪尽管之前跟她透露过比赛规则,也带着她演练过几次,可那毕竟只是演练,不是真正的比赛,台上没有其他人跟她竞争,下面也有没有成面上千的观众。 巨大的压力下,长乐不仅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来参加什么比赛,老老实实在下面看热闹不好么? 此时站在擂台下面,坐在椅子上,吃着糕点,喝着葡萄酿,看着擂台上选手们的窘迫应该很有意思吧?! 余光瞥见李恪拿着一颗桃子猛啃,时不时还要向自己招手,长乐的心里如是想着。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比赛马上就要如期开始,裁判们也从被火漆封好的袋子里拿出了比赛用的考题,台下的观众们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赛场中嗡嗡的议论声开始变小,直到最后渐渐消失。 “二郎,你说长乐会赢么?”为了给女儿加油鼓劲,长孙皇后与李世民也乔装改扮混进了观众之中,看着台上紧张的长乐,担心的问道。 “这一点朕并不担心,三郎既然如此安排,就肯定不会让长乐受委屈。”李世民看的比较开,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 “可是,这样是不是给长乐的压力太大了些?” “的确是有些压力,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些代价。况且长乐是朕的女儿,朕相信比赛的时候,她一定能够适应。” 面对李二的迷之自信,长孙皇后能说什么呢。 事情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把长乐叫下来。 就在长孙皇后忧心忡忡为女儿担心的时候,铜铃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擂台上裁判拿着二十张薄薄的卡片走到台中央。 “一刻已至,比赛正式开始,现在诸位选手听好,本裁判宣读今日本场第一题……。” 第一七六章 预选赛开始(下) 整个赛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台上的裁判。 众目睽睽之下,裁判多少有些小得意,原本还准备再矫情一会儿,结果李恪在下面看不下去了,对着上面喊了一嗓子:“快点开始,否则当心本王打你闷棍!” 得,惹不起! 裁判缩了缩脖子,四周窸窸窣窣的笑声中,尴尬的举起手中纸张,大声念道:“第一题,楹联题……” 念了一半,没声了,台上台下数百人还眼巴巴的等了半天,方才见那裁判哑着嗓子继续往下念:“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请选手回答下联,现在,开始抢答!” 画上荷花和尚画,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可仔细一琢磨立刻就能发现这是一个正反句,整个上联不管是从前往后读还是从后往前读,听上去都是一个意思。 要了亲命了,第一题就这么难? 台下人群中的长孙皇后紧张的拉住李世民的手:“二郎,这,这楹联是谁出的?长乐能答得上来么?!” 李世民看了一眼站在前面好整以暇的三儿子,有些不大确定:“应该……能吧。” “二郎可答得上来?” “这个……”李世民脸都是绿的,硬着头皮道:“若是时间充裕,问题不大。” 问题真不大么?只怕未必。 今日是预赛的第一天,前来观看的百姓不少,名宿大儒也不少,加之各个擂台上的题目都是一样的,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画上荷花和尚画,这是谁出的题目,夺笋呐! 这是想要在第一关就把所有人都淘汰掉么? 台下许多今日没有比赛,前来观礼的文人士子考虑答案之余,甚至还在庆幸,还好今日比赛的不是自己,否则只怕也要在这折戟沉沙。 台上,之前信心满满的文人全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从恍惚中唤醒。 是长乐公主! 难道公主殿下觉得这题太难,想要出面搅局,若是这样就太好了。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裁判目光忐忑的看向长乐:“公主殿下可是已经想出了下联。” 长乐被众人看的心里毛毛的,刚刚因为太过紧张,听到开始二字便抢先拍响了铜铃,根本没去观察四周的情况,直到铃声响起,这才意识到压根没人跟自己抢。 怎么办,要不要把下联说出来? 一番纠结,在扣分和得分之间,长乐最终还是选择得分:“不错,本宫的下联是:书临汉帖翰林书(翰林的确是唐朝就有,不过时间被作者提前了些)。” “哗……” 答案一出,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如潮的掌声。 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帖翰林书。 这是绝对啊,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下联了,至少目前看来没有。 当然,在场不是没有人猜测长乐提前知道了答案,可他们没有任何根据,最多也就是怀疑。 况且就算有人给长乐透了底,那出题之人也不是一般人,否则也不可能搞出这么难的上联。 长孙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李世民的胳膊上轻轻拍了几下,有些埋怨,又有些开心,李恪那小子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没有让人太过失望。 与关心女儿的长孙皇后相比,李世民就挺郁闷的,甚至有些嫉妒。 李恪这小子,为了长乐这个妹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两首千古绝唱的诗词不说了,这种千古绝对也是拿来送人情的? 你有这好东西送给朕不好么?朕也喜欢文学啊! 这儿子白养了,合着他眼里只有妹妹,就没自己这个老子。 李世民幽怨的想着,台上的比赛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担心中,除去第一题之外,后面的问题虽然依旧有些偏门,可终究正常了一些,台上台上或多或少总有些人能够知道答案。 台上的长乐经过最初的不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也与那些同台竞争的文人士子们互有胜负,十余题过后,又抢到了六题,答对了四个,错了两个,加上第一道楹联题,手中剩下三十积分。 这其中当然有她公主身份的功劳,其余参赛选手不看僧面看佛面,基本在裁判宣布开始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等她片刻,否则以她的手速,怎么可能比得过这些单身数十年的老光棍。 李恪站在下面看着台子上的长乐,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小妹手里有三十积分,后面的六道题中还有一题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四十个积分已经足够,毕竟这一场比赛每坐擂台都会取五人,而台上除去长乐,还有两人得二十积分,三人十积分,一番厮杀过后,按照概率来说,得分最多的估计也就跟长乐持平。 这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把作弊这种事情弄的太过明显。 而且他也不是没给其它人机会,二十道题中他只出了两道只有长乐能够回答出的问题,其余的都留给了普罗大众,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公平么? 长孙冲一直站在李恪的身边,因为距离近,所以感觉更加直观,见他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忙在边上问道:“稳了?” 李恪点点头:“稳了!回头你要请客,我要吃最好的。” 长孙冲豪迈的道:“没问题!” 他当然没问题,只不过花一点点小钱钱,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个天下第一才女的老婆,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抛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不谈,人群的外围,禄东赞看着周围一座座擂台,淡绿色的眼珠里泛着一种叫做嫉妒的光芒。 大唐竟然有如此多的读书人,吐蕃如此有这么多读书人,又何须自己亲自来到大唐献上国书,尊李世民为天可汗。 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长乐公主,如果这位公主殿下够远嫁吐蕃就好了,以大唐皇室对她的宠爱,陪嫁肯定能让吐蕃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或许应该给赞谱写一封信,让赞谱亲自出面来谈这件事,若是谈不妥那就开战。 第一七七章 ?禄东赞的野心 禄东赞之所以有开战的勇气,是因为吐蕃占有地利,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打败了也不必担心大唐会剑指高原。 至于说长乐公主已经订亲的事实,禄东赞其实也知道,不过他同样不在乎,在吐蕃儿子继承老子的妃子,弟弟履行哥哥的义务都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相信只要吐蕃大军压境,兵锋所指,一定会让大唐下高贵的头颅。 怀着激动的心情,禄东赞回去驿馆开始给松赞干布写信,信中重点强调了大唐的繁荣,大唐长乐公主的美貌与智慧。 写好了信,第一时间派人送回吐蕃,此时外面已经天光黯淡,夜幕低垂,禄东赞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叫来随行的副手:“去挑几样精美的礼品,我们去赴宴。” “赴宴?大相是要去蜀王府上么,我听说今日的选拔赛之后蜀王殿下为了给长乐公主庆祝,邀请了长安许多贵族到他府上赴宴,却没有邀请我们。” 副手有些不大情愿,来大唐的这段时间,他深刻的体会到了大唐与吐蕃的差距,每次与大唐的官员接触,都会让他生出浓浓的自卑。 禄东赞很能体会手下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大唐有句谚语,叫知耻而后勇,我们现在的确是不如大唐,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正视这个差距,并且努力去追赶。好了,去准备礼品吧,不要耽误了时间,去的晚了会失礼的。” …… 禄东赞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没有历史记载,李恪也能从这段时间的接触中看出一二。 但李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禄东赞的野心竟然会膨胀到想要把长乐娶回吐蕃。 “禄东赞,本王记得似乎就在前些日子已经告诉过你,大唐绝对不会与番邦和亲,并记你打消这个念头,对吧?” “蜀王殿下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本相认为,和亲更加有利于两国邦交、互通有无,最重要的是和亲能够为什么带来长久的和平。” 书房中,禄东赞侃侃而谈,直抒己见,毫不担心李恪会一怒之下让人把他砍成十八块,与和亲所能带来的利益相比,他的命根本不算什么。 李恪叹了口气,前院宴会还在继续,书房中隐约还能听到某些无良纨绔得意的喧哗,谁又能想到这歌舞升平的背后,会酝酿着一场战争。 “禄东赞,本王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你觉得吐蕃真有能力与大唐一战么?” “不打过怎么知道呢?吐蕃地处高原,占有地利,吐蕃勇士也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我主松赞干布又有雄才大略,如此又占了人和。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我吐蕃已占其二,与大唐一战又有何不可?” 禄东赞抿了一口茶水,气定神闲,李恪能够看出来他是真的相信吐蕃能够与大唐一战,而且能战而胜之。 只是,自己要怎么跟他解释当战场条件有所改变的情况下,战争的胜负并不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呢? 吐蕃地处高原是不假,可大唐未必就真的攻不上去,就算大唐攻不上去,还有其它国家可以。 除此之外,武器同样是战争的必要因素,别说那些所谓的吐蕃勇士现在只有简陋的武器,就算他们人人拥有铁制的武器,与火药相比依旧一无是处。 李恪不知道经过这么长时间老头子到底存了多少火药,又有多少火药被分配到了各地的军中,但如此利器想必不会太少就是了。 “你知道么,如今这个时代人真的很脆弱,老天在杀人,大地在杀人,每天都有人会饿死,冻死,病死。 一个人从出生到成年要经过无数坎坷磨难,与天争,与地斗,好不容易长成了,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又要去面对更加可怕的战争。 禄东赞,或许你有一千个,一万个开战的理由,但在真正的战争爆发之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吐蕃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 “怎么,蜀王殿下怕了么?” 李恪的善良被禄东赞当成了恐惧,轻蔑的一笑:“吐蕃的勇士无惧任何困难,大唐能够战胜突厥,却未必能够战争吐蕃。如果这次大唐不同意和亲,我主松赞干布会提兵十万骑兵,亲自到长安来迎亲。” 好吧,老天爷拦不住要死的鬼。 面对固执的禄东赞,李恪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去鸿胪寺递国书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看来蜀王殿下似乎并不打算支持本相,好吧,既然如此,殿下就当本相没有来过,他日我主兵临长安的时候,希望殿下不要后悔。” 没有得到李恪的支持,禄东赞多少有些失望,但与大唐联姻迎娶长乐去吐蕃的野心却并未就此打消。 没有李恪的支持最多也就是少了一个盟友罢了,这无所谓,大唐毕竟不是他说了算,相信等到吐蕃大军压境的时候,那位太极宫的主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走出蜀王府,禄东赞暂时放弃了去鸿胪寺提交国书的打算,他想要再等一等,等到松赞干布接到自己的信,等到吐蕃大军陈兵大唐边境的时候再向大唐提出要求。 没有见到吐蕃骑兵的威风,骄傲的唐人是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 李恪并未去送禄东赞。 这就不是一个好邻居,既然不是好邻居,自然不用给好脸色。 回到前面的宴会厅,纨绔们依旧在狂欢,李承乾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塞给他一盏酒问道:“那个吐蕃人来干什么?” 李恪把酒接过来,向仅有一墙之隔的女眷宴席方向看了一眼:“不自量力来找试烦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吐蕃就要跟咱们开战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李承乾咧咧嘴:“开战?” “对!”李恪仰头把酒喝干:“都是些不安份的主儿,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总以为天老大,他们就是老二。” 第一七八章 ?驱逐处境(上) “贼子好胆,欺我大唐无人否!” 李承乾充分的继承了李二的好战基因,不等李恪讲完人就炸了。 化外蛮夷惦记李家的掌上明珠也就罢了,被拒绝之后竟然敢大言不惭的扬言要带兵来长安,是谁给他的勇气。 大唐不是没有与番邦和亲过,只不过嫁出去的都是宗室女子,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二从没有把自己的亲闺女嫁到国外。 更何况长乐那可是长孙皇后的嫡女,李承乾的亲妹妹,未来是要嫁给长孙冲亲上加亲的,怎么可能远嫁吐蕃。 李恪很不喜欢所谓的阴谋诡计,可又不得不用。 在他看来用女人来维护十年二十年的和平是国家无能的表现,不管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否高贵。 同时他也十分清楚,整个大唐除了自己没人会这样想,女人是不值钱的,嫁出去一个女人别说是十年二十年,哪怕只能换来五年的和平,都是值得的。 至于这个女人的想法,在国家大义下,女人的想法重要么? 所以,他不仅仅把事情跟李承乾讲了,还告诉了醉眼朦胧的长孙冲。 然后宴会就变了味道,到处都充斥着愤怒的咆哮,性子急的几个纨绔甚至已经叫来了随从,准备演一出温酒斩‘华雄’。 总算李承乾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最后关头叫住了众人:“够了,都回来,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果今日我等将那些什么吐蕃大相给砍了,倒是显得我等欺负了他。” 长孙冲红着眼珠子:“那怎么办,承乾,你别告诉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李承乾把手里的酒盏重重一放:“本宫这就回宫向父皇禀报此事,既然那蛮夷之辈已经放话要打一场,那就给他这个机会。至于你们,李崇义,叔父掌管礼部,对待如此无礼的化外蛮夷应该如何处置,你不会不清楚吧。” 李崇义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长子,其父时下正担任礼部尚书之职,听到李承乾点名,立刻心领神会,坏笑着说道:“高明放心,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一粒粮食送进吐蕃使团的驻地,我大唐的粮食不养白眼狼。” “嗯,此事就交给你了,三郎。” 李恪拱拱手:“大哥放心,演戏这种事情我最在行,等下我跟你一同入宫面见父皇,定不教那吐蕃老货好过就是。”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一声招呼,宴会厅里的纨绔走了个干净。 一方面是主角走了,留下也没啥意思,另一方面是打算回去找老爷子走走关系。 吐蕃已经放话要打仗了,机会难得,怎么也得去军中混个位置,争点军功回来。 …… 李世民今天挺高兴的,儿子们兄友弟恭不似他这一辈貌合神离,女儿又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让他这个当爹的颇有种老怀大慰之感。 趁着高兴,老李同志在两仪殿设宴款待朝臣,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李靖、萧瑀、尉迟敬德等老货都在被邀之列。 这是私人性质的宴请,没有太多的花头,老货们坐在一起畅所欲言,谈到长乐在诗会上大出风头一事,长孙无忌笑的见牙不见眼。 长安第一才女啊,长乐在民间本就有着贤淑的名声,两相叠加让他这个未来的老公公喜不自禁,看上去比李世民这个当爹的都开心。 与能说会道的房玄龄、萧瑀等人相比,尉迟敬德、秦琼之流就要差上许多,除了会喊几声‘牛逼’也就剩下‘666’了。 没招,谁让这帮大老粗没学问呢,往常都是一句‘卧槽’行天下,现在能喊‘666’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宴会很欢乐,皇帝陛下开心,大臣们欢乐,任谁也没想到,就在众人兴致正浓的时候,李承乾等几个小年轻臊眉耷眼的进来了。 “哎,你们几个小子怎么来了?三郎,你那边的宴会不是才刚刚开始么,跑宫里来做甚?”李世民喝的有点多,眯着眼睛问道。 李承乾憋了一肚子火,当下就想第一个开口。 没想到李恪动作比他还快,抬脚踹在长孙冲的屁股上,直接将他踹了出去。 吧唧,毫无防备的长孙冲一个趔趄直接趴地上了。 “姑丈,您要给冲儿做主啊!” 瞬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同时看向跪在地上的长孙冲,李世民更是皱紧了眉头,刚刚李恪那脚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回事,冲前,可是他们两个欺负你了?” 长孙无忌也露出诧异的神情,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蹊跷,平时自家儿子可是总把李恪挂在嘴边,两人好人像一个人似的,没理由打起来吧? 正疑惑间,长孙冲嗷唠就是一嗓子:“姑丈,吐蕃使节禄东赞欺人太甚,不顾丽质与小侄有婚约在先,竟然想要强夺丽质去吐蕃嫁给那个什么吐蕃国主。” “什么?!” “大胆!” “放肆!” 瞬间,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长孙无忌,气的老脸都紫了,对着长孙冲抬脚就踹:“你这逆子,如此夺妻之恨还来这里告什么状,怎地不直接将那老东西杀了!” 李世民亦是黑着脸看向李承乾、李恪:“你们两个怎么说,冲前是你们的兄长,难道你们就看着他受辱?” 李承乾咬着后槽牙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的时候那吐蕃大相已经离去,追之不及。” 李世民又看向李恪:“那你呢,你怎么说。” 李恪气定神闲,先是看了李靖等人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父皇,禄东赞曾在儿臣面前放话,言说吐蕃国主会提兵十万,亲自到长安来迎娶我朝公主,儿臣觉得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如果说刚刚李世民发火有演戏的成份,现在便是真正的火冒三丈。 带十万骑兵来长安来迎娶公主,说白了就是要打到长安来呗,简直狂的没边了,若是不狠狠给他一个教训,只怕下次就要骑到自己脖子上拉屎了。 第一七九章 ?驱逐出境(中) 长孙无忌的脸色难看之极,吐蕃人想要与大唐联姻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禄东赞会把主意打到他未来儿媳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此例若开,以后还有谁会在乎长孙家。 李承乾早把各人反应收入眼中,只等李恪把话说完,立刻上前:“父皇,儿臣以为三弟说的对,吐蕃人胆大妄为,丝毫没有把我大唐放在眼中,这次若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以后只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向咱们递爪子。” “药师,你们怎么看!”李世民不置可否,把目光转向李靖。 李靖很清楚,皇帝陛下之所以问自己讨主意,是因为不想落人口实,毕竟吐蕃人此举冒犯到的是皇室的尊严,折的是长孙家的面子。 既然大唐最高权力者不好开口,那么他这个军方第一人就只能站出来,打仗嘛,他李靖还没怕过谁。 “陛下,臣愿提两万大军讨伐不臣,定教吐蕃人后悔今日之决定。” “俺尉迟恭愿为先锋。”听说有仗要打,尉迟敬德大眼珠子瞪的溜圆,恨不能马上带兵出征。 扯淡,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八月了好吗,等集结好兵力,再把粮草拨运出去,吐蕃高原雪都三尺厚了,打个屁的仗。 再说谁不知道吐蕃地处高原,大唐的兵根本打不上去,表决心也不是这么个表法吧。 直接无视李靖和尉迟敬德的肺腑之言,李世民冷着脸说道:“朕本打算平定突厥之后好好休养生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没想到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想要试探朕的底限。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他们,孝恭,立刻将吐蕃使团全部驱逐出境,告诉那个禄东赞,朕在长安等着他吐蕃赞普来马踏长安。” “诺,臣这就去办。”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饭肯定是吃不成了,众人早早散去各自回家,谁都不想去触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霉头。 李恪也混在老头子中间往出走,半路听到有人在后面叫自己:“三郎慢行,等老夫片刻。” 是长孙无忌,李恪停下脚步,笑着说道:“舅舅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不至于,化外蛮夷罢了,若是跟他们生气,老夫早就气死了。”长孙无忌嘴上说不生气,可面色却依旧难看,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舅舅是在担心明日会有朝臣议论此事?”李恪眼珠一转,立刻给长孙无忌找到了个台阶,随后又顺势说道:“唉,这倒是个问题啊,朝堂上总有些人觉得用一个女子换来数年和平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岂不知真正的和平哪是用女人能换来的。” 长孙无忌颇为诧异的看着李恪,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本不想接他这个茬,可想到接下来还有事要求他,便只能顺着往下说:“三郎之言甚是,老夫亦觉得联姻绝非解决问题之道,奈何总有人想要借机取巧。” 李恪附和着点点头,并未继续发表意见。 想要解决靠联姻换和平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关系到人们的意识形态,只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慢慢改变。 “对了,舅舅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长孙无忌见他终于肯聊正事了,心情微微一松,摆摆手当先引路,边走边道:“三郎,我听冲前说你手里有一种能发火的枪,隔着数百步也能至人于死地。” “不错,的确是有,不过因为材质的关系,这东西根本没办法量产,直到现在我手里也只有三支这样的枪。” 李恪手里有枪并不是什么秘密,从最开始的手铳到现在的燧发枪,几乎都是在老货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这事儿李世民知道,李承乾知道,那些高官显贵也知道,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究其原因就在于枪这东西对钢铁的材质要求非常高,一把燧发枪从选料到制做完成,至少需要三个工匠从早到晚的忙活十多天,这样的制造效率,随便弄几把来玩玩儿问题不大,想要大批量装备根本不可能。 所以,李恪造枪也就造了,李世民甚至还特地派人给他送来百十斤火药,一是表示关心,二是有空的时候老李也会过来拿起枪过过瘾,不为了打东西,主要是听个响,那嘭嘭的声音听起来贼带劲。 只是,今天长孙无忌突然问起枪的问题让李恪有些纳闷,略一犹豫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苦笑着说道:“舅舅,你该不会是想要把禄东赞一枪给崩了吧?” “不行么?这厮竟然敢对丽质那丫头起歹念,老夫若是让他平平安安的回了吐蕃,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安城混。” 一句话将长孙无忌老混子的嘴脸暴露无遗,听的李恪直嘬牙花子:“不是,舅舅,您就是想出气,也不能拿我的枪出去啊,这东西满世界谁都知道就我有。” “那我不管,长乐那丫头是我侄女,也是你妹妹,被人如此冒犯你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应该出头?” 这话说的多新鲜啊,你咋不让李承乾和李泰出头呢,长乐那丫头还是他们俩的亲妹子呢。 李恪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那您老也不能拿我当枪使啊,擅杀异族使节可不是小事儿,这个锅我不背,您爱找谁找谁去吧。不行,我得快点回家把枪藏到书房里去,省得半夜被人给偷了。” 长孙无忌:??? 他原本是想找李恪背祸的,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甩锅的方式比他还绝。 如今他敢肯定,明天一早,李恪肯定会去报官,说自己家里丢了东西,搞不好还会把今天晚上自己跟他借枪的事情也一起说了。 至于枪是不是真的丢了,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只要禄东赞一死,有脑子的人都会把这件事与自己联系到一起。 看着李恪那副无赖的嘴脸,长孙无忌心中瞬间有了那么一丝明悟,这小子似乎早有准备,说不定就是在等自己跟他借枪。 第一八零章 ?驱逐出境(下) “父亲,你之前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了,我们现在并没有与大唐一较长短的实力。” 驿馆中,年轻的葛尔·陵钦坐在禄东赞下首,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难得来一次大唐,禄东赞为了让儿子长长见识,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手的身份,以多看、多听、少说为基本原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给他争取一个在大唐读书的机会。 只是,葛尔·陵钦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计划就全变了,老头子竟然膨胀到为了一个女人想要与大唐开战的程度,这不是扯淡么。 “陵钦啊,不是为父想要与大唐开战,而是机会难得。” 禄东赞挥手将房间中的闲杂人等全部赶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打开放到儿子面前:“看看这个,这上面的人都是为父这段时间蛊惑……咳咳,邀请到的民间匠人,有了这些人,吐蕃要不了多久就能在工艺方面追上大唐的脚步。” “这就是您打算跟大唐开战的理由?” “掩人耳目罢了,不管大唐相信与否,我们都可以借机离开,顺便将这些人带回吐蕃,等我们回到高原,大唐就算知道上了当,也拿我们无能为力。” “那如果大唐答应和亲呢?” “那样更好,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带走更多人。” 禄东赞成竹在胸,隐约间好似已经看到吐蕃崛起的那一天,数十万的铁骑挥舞着锋利的刀剑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在先进的攻城器具辅助下攻城拔寨,无坚不摧,一座座城池换上吐蕃的旗帜。 千百年后,自己青史留名,无数人提到禄东赞这个名字,都会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样的’! 葛尔·陵钦不想打断父亲的美梦,只好低头去看手上的名单。 冶炼工匠若干,木匠若干,丝绸织工若干,瓷器匠人若干……。 这些人大部分出自将作监,具体能力如何葛尔·陵钦并不清楚,想来能进入将作监的匠人,手艺应该都不会太差。 除此之外便是涉及到的行业,不管是冶炼还是织绸,绝对都是吐蕃眼下最需要的,如果真能把这些人弄回吐蕃,将来吐蕃便不再需要从大唐购买这些奢侈品。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怎么就没有老头子这么聪明的脑子呢,来到大唐这么长时间,光看到大唐的繁华与强盛,却丝毫没有产生过挖墙脚的念头。 有了禄东赞珠玉在前,葛尔·陵钦发散思维,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兴奋的双眼放光:“父亲,孩儿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让为父给你把把关。” “嗯……,是这样,孩儿觉得,这些工匠我们带回吐蕃之后最好先留在家族,什么时候他们替我们培养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工匠,到时候再视情况把他们交给赞普。” “哈哈哈,吾儿长大了,知道为家族考虑了。” 禄东赞老怀大慰,抚掌大笑:“不过你还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按照唐人的话讲,眼下咱们吐蕃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所以,这些匠人为父一个都不打算留下,全部送给赞普,换句话说,咱们葛尔家族不当那个出头鸟,你,明白么?” 尽管觉得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有些不甘心,但葛尔·陵钦还是选择听从禄东赞的安排:“父亲说的是,是孩儿考虑……。” 葛尔·陵钦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队盔明甲亮的大唐禁军闯了进来。 葛尔·陵钦大惊失色,只当是与老头子的密谋被人发现了,色厉内荏的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吐蕃使团驻地,你们想要干什么。” 没人吱声,军纪森严的禁军冷冷的瞥了葛尔·陵钦一眼,分别守住了房间的各个出口,更有人在屋中四下搜索,床底下、衣柜里、马桶中……。 “……” 看马桶是几个意思,谁能藏在那里面。 随后进来的禁军统领常何一脚将观察马桶的沙雕踹出老远,很不耐烦的对其余人挥了挥手:“把他们全都赶出去,一个不留。” “等等,这位将军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吐蕃使团。”眼见行礼什么的被人拿着丢出房间,禄东赞忍无可忍,推开押着他往外走的禁军,来到常何面前。 “吐蕃使团又怎么样,你们不是要马踏长安么,我家陛下答应了,并且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滚出大唐,否则杀无赦。” 常何斜愣着眼睛,鄙夷的看着禄东赞:“所以本将是为了你好,让你们早点启程,省得耽误了时间,赶不急回去,最后落得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禄东赞:“……” 你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我就是吹吹牛哔败败火,这怎么能当真呢。 “将军,这位将军,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本使想要面见天可汗,还望将军给个机会。” “不用了,陛下已经休息了。”常何才不管禄东赞怎么说呢,瞪了屋中几个禁军一眼:“你们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人全都赶出去。” 没什么好解释的,常何一副巴不得赶紧打起来的样子,在其它各国使团的关注下,直接将吐蕃使团所有人全部驱离驿馆,并亲自押送他们出城。 在不需要保密,甚至是故意宣传下,吐蕃人想要与大唐开战的消息很快便传的尽人皆知,望着百余人的队伍狼狈离去的背影,留下的各国使团若有所思。 西域诸国:吐蕃人疯了,竟然想要与大唐开战。 薛延陀大度设:吐蕃人如此做为必有依仗,薛延陀要不要也跟着走一波。 辽东三国:好机会,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早回去,先看看情况,万一吐蕃人胜了,我们也能跟着带一波节奏。 大唐百姓:tui臭不要脸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群脏鬼竟然敢惦记我大唐公主,还十万骑兵马踏长安,你来一个试试。 第一八一章 ?不服就试试 堂堂吐蕃大相二半夜被人像狗一样赶出鸿胪寺驿馆,尽管显得很是狼狈,但禄东赞表示自己丝毫不慌。 给儿子打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气定神闲的走出大门,远远的还对着看热闹的各国使节拱手做别,大有明年再见的意思。 “嘿,这老不死的,这是笃定咱们不会拿他怎么样了是吧?” 距离驿馆大概百余步的地方,长孙冲满脸不忿,摘下背在身后的燧发枪,对准远处装模作样的禄东赞就准备给他来一发。 好在李恪眼急手快把枪口往下一压:“别急,这里人太多,你别一枪把不相干的人给崩了。再说现在这枪可还没丢呢,一切等海胖子从万年县回来再说。” “我就是看那老**灯不顺眼。”长孙冲放下枪,恨声说道。 长孙冲的另一侧,李承乾笑呵呵的给他补刀:“三郎这枪除了他自己,也就父皇没事能开几枪玩玩,其他人连看都很难有机会看上一眼,表兄,你确定不是想要开一枪过过瘾?” 长孙冲讪讪:“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 包括李承乾在内,所有人一齐点头,气的长孙冲嘴歪眼斜,差点没把枪给扔了。 “好了,不要闹了,冲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好歹相识一场,这人都要走了,咱们怎么也要过去送送才是。” “那我怎么办?”见李恪好像不准备带自己,李承乾有些急了。 “大哥,你就算了吧,这种场合你不适合露面,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李恪背对着李承乾摆摆手,与长孙冲并驾齐驱,不多时行至路中间,将刚刚起行的吐蕃使团拦了下来。 松明火把的照射下,李恪的面孔有一半被阴影挡住,负责押送吐蕃使团离京的常何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末将见过三皇子,见过长孙小公爷。” 李恪骑在马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嗯,常何将军辛苦了,禄东赞何在,好歹相识一场,本王过来送送他。” 送送?你确定没有直接送走的意思? 常何皇命在身,可不敢真让禄东赞死了,有些犹豫道:“三皇子,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与李恪不同,长孙冲对禄东赞可以说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甩着马鞭打断常何:“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叫人你就去叫,爷爷们要是真想杀他,你就算能保住他一时也保不了他一世。”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到一路上长孙冲这帮家伙跟冤魂缠身似的围着吐蕃使团打转,常何整个人都不好了,郁闷的派人去找禄东赞过来。 片刻,禄东赞来到队伍前方,看了看警惕的常何,有恃无恐的对着李恪和长孙冲拱手为礼:“禄东赞见过三皇子,长孙公子,不知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李恪拦住想要开口的长孙冲,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几个想要出城狩猎,奈何人手不怎么充裕,所以打算跟大相同行一段,以壮声势。” 你不如直接说想要弄死我得了。 看着远处街角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队伍,禄东赞眼皮子哐哐直跳,打了个哈哈说道:“哈哈哈,三皇子说笑了,禄东赞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哪里敢跟三皇子同行。” “没事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你们这不是还有三五百人么。” 李恪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但在禄东赞等人眼中,这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邪恶,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禄东赞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或许这次真的做错了,都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前提条件是对方必须是君子,比如大唐朝堂上的那些位高权重之辈,而现在面前的这位大唐三皇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忐忑不安中,禄东赞皱眉问道:“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这段时间经常听人说吐蕃勇士骁勇善战,打算见识见识。” 图穷匕见,欲盖弥彰,就连傻子都能察觉出李恪对禄东赞一行不怀好意,如果不是因为吐蕃使团还没出城,估计早就指使手下一拥而上,将这伙吐蕃人杀个干干净净了。 禄东赞更是面色大变,色厉内荏的说道:“三皇子,本相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向吐蕃发起挑战,你可知道,若是我们在大唐的土地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国国主绝对不会与大唐善罢甘休。” “那就来呗,反正你之前也说过你们那个什么赞普会带着十万大军兵临长安,小爷正好给你们加加码,省得你们那个什么赞普瞻前顾后不敢出兵。” 说话的是长孙冲,做为大唐所有官二代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婆都快要被人给抢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甚至如果不是有李承乾和李恪压着,这会儿他已经带着长孙家的家将把吐蕃一伙全都给灭了。 禄东赞此时骑虎难下,不管是为了吐蕃的名声还是为了此行能够安全返回,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思索片刻把心一横:“好,既然如此,那不如大家做过一场,正好本相也想见识一下大唐兵威。” 这真不是禄东赞不知好歹,事实上这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大家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场,哪怕输了也好过日日夜夜被人惦记,他可不想回去的路上,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对于他这回答,李恪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长孙冲,意思很明显,你看着办。 长孙冲咧嘴一笑:“爽快,今日小爷就让你们求仁得仁,三郎,你府上不是有两百护卫么,借我使使如何,咱就不用十六卫的兵了,省得赢了这吐蕃老倌说咱们欺负他。”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能从十六卫里把兵借出来一样。 李恪心头暗笑,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可以,两百亲卫全都借机你,不过咱们提前说好,出了事儿你去扛。” “妥了!” 第一八二章 ?试试就逝世(上) 除非是造反,否则以长孙冲的身份,在大唐还真没有什么他扛不起来的事情。 或者说就算他扛不动,在他身后还有他老子长孙无忌,他老子不行还有他姑姑和姑丈,长孙皇后和李世民。 所以长孙冲答应的十分痛快,没有半分犹豫。 与之相比,随行的刘全和庞威就有点不痛快了,尤其是庞威,站在李恪的身后哼哼唧唧道:“两百护卫,殿下您这不是欺负人么,就吐蕃人留在城外那三五百护卫,加起来都不够一勺烩的。” 海胖子闻言哼了一声,冷着脸教训道:“闭嘴,没规矩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庞威缩了缩脖子,对于海胖子他是打心里怵的慌,这老东西不阴不阳,不男不女,深得李恪信任,可不是他一个街头混混能惹得起的,哪怕他有王府第一高手刘全罩着,也照样不行。 另一头,禄东赞丝毫没把长孙冲与李恪放在心上,不吹不黑,如果是十六卫或者是大内禁军,他或许还会掂量掂量自己那几百护卫是否能够打得过。 但要说李恪的王府护卫,不是他禄东赞看不起人,那些家伙是真的不行,一个个也就是看着精神,平时站个岗放个哨还成,打仗……呵呵。 禄东赞信心十足,葛尔·陵钦原本还有些担心,不过看他老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两伙人各怀心事呼呼啦啦自西门出城,与此同时有人将他们要在城外做过一场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皇宫大内,各家勋贵府邸,几大世家门阀,一时间各家各户闻风而动,觉也不睡了瞪两大眼珠子等天亮。 次日一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城北龙首原上便已经人山人海,凡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 李世民甚至还例外的停了早朝,换上便服,与李道宗、李孝恭、长孙无忌、李靖、李勣、尉迟敬德、房玄龄、魏征等人早早来到此处占了个观战的好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前来长安的各国使团的代表也不约而同的来到龙首原,一群人聚在一起,趁着双方的比试还没开始,纷纷猜测谁是最后的赢家。 别看这次的比试如同儿戏,但却事关大唐的脸面,如果打输了,必然会给那些番邦属国留下一个大唐外强中干的印象,李世民苦心孤诣营造所局面将会被彻底扭转。 反之,反之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大唐连强大的突厥都能一战而胜,打一个小小的吐蕃不在话下。 轰隆隆……。 太阳渐渐升起,第一缕朝阳洒向龙首原的时候,两队骑兵滚滚而来,东西两个方向扬起漫天尘土,片刻之后在比试的场地两侧排开阵势。 “开什么玩笑,三郎与长孙冲怎么就带了这么一点人?!” 李道宗第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吐蕃人至少出动了近五百骑兵,可以说是把这次前来大唐的所有护卫全都派出来了,而李恪的王府护卫虽然占据了场地的东侧,看似占着地势之利,但人数却只有区区两百。 两百对五百,还是骑兵,这仗还怎么打。 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唐军在战场上优势是兵军,骑兵充其量能起到一起冲阵的作用,而吐蕃等异族番邦则是以骑兵作战为主。 他们的士兵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不管是骑术还是经验,都比大唐要强得多。 房玄龄摇头:“如果双方没有亮相之前或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不行了,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不管是临时加人还是制止,都会让人看笑话。” 李靖亦道:“是啊,现在只能寄希望这两百人能够创造奇迹。” 李道宗黑着脸道:“药师,你觉得这可能么,别说他们几个毛孩子,就算是你,能在正面战场上用两百骑兵击溃,不,抗衡,你有信心在正面战场用两百骑兵挡住五百骑兵么。” 李靖答道:“没有,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与其强行制止这场比拼,不如寄希望吐蕃人能够手下留情。” 无独有偶,在场并不看好李恪一行的并不仅仅是李道宗一行,包括其它番邦使团甚至吐蕃人在内,就没有一个觉得这场战斗大唐能赢的。 “太狂了,就算是步战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大唐也不是游牧民族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们人数还不战优,这一次只怕大唐皇帝要丢大人喽。” “谁说不是呢,两百骑兵对阵五百骑兵,还是吐蕃人。” “据我所知,吐蕃骑兵可不弱啊,他们与吐谷浑人打了不知多少年,最近又在跟象雄国开战,可以说是百战之兵也不为过,大唐想赢……或许换成李靖来还差不多。” 场外的评论一面倒的认为唐军必败,场上当事人禄东赞看到李恪真的只派出两百骑兵,心中却是亦喜亦忧。 这仗不好打啊,胜固然简单,一股脑推过去就行了,两百王府护卫都不够一轮砍的。 但胜了之后呢,还能活着走出大唐么? 大唐的山贼多如牛毛,半路上冒出万把千的问题不大。 思前想后,禄东赞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面,叫过儿子葛尔·陵钦:“陵钦,这一战由你来主持,记住,适可而止,千万不要斩尽杀绝。” “为什么?唐人既然不给我们面子,我们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此时的葛尔·陵钦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城破厉害,还在固执的坚持心中的正义,认为既然是公平较量那就要拿出全部实力。 禄东赞摇摇头:“你只要听为父的安排就好,去吧,只能冲杀一轮,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 “好吧。”葛尔·陵钦拗不过老头子,表面上答应,实则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在第一轮冲杀的过程中就让对面的唐军全军覆没。 吐蕃骑兵可不是突厥那帮怂货,战场上吐蕃骑兵会用巨大的马蹄和手中的弯刀碾碎一切敌人,哪怕是神仙也不能租单自己前进的脚步。 第一八三章 ?试试就逝世(下) 看着对面吐蕃人中一个小年轻骑马越众而出,李恪拍拍长孙冲的肩膀:“冲前,轮到你上场了。” 事到临头,长孙冲突然有些后悔,偷偷瞄了一眼自家老头子的方向:“那啥,要不……要不还是你来吧,必竟这都是你的人,我来指挥不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就是一挥手的事儿。” 李恪压根没把对面五百骑兵放在眼中,或许在其他人眼中,两百骑兵的确不是五百骑兵的对手,但这是建立在双方装备相差不多的情况下。 大家先是射一轮箭,接着举刀对砍,在骑术不如对方的情况下,两百王府护卫的确不是吐蕃人的对手。 可李恪是什么人,作为一名穿越者,作为一名信奉大炮兵主义的现代人,他手下的两百王府护卫别的不说,在装备上与大唐其它军队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傻夫夫的庞威都觉得两百护卫对阵数百吐蕃骑兵是在欺负人的原因。 长孙冲很是无奈,李恪不出面,他只能硬着头皮出阵,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空旷的场地上双方骑兵列阵,就这么点人也没什么可布置的,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会儿,对面的葛尔·陵钦把手里的弯刀高高举过头顶:“吐蕃的勇士们,杀~!” “杀!”五百吐蕃骑兵开始缓缓加速,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战场上的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速度越来越快。 长孙冲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有些慌了,想都没想就照着李恪的吩咐把手一挥:“迎战!” “完了!”远处观战的长孙无忌瞬间心灰若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孙冲会跟禄东赞定下赌约,更没想到长孙冲会冲动到亲自指挥属于李恪的两百王府护卫与五百吐蕃骑兵对战。 明明打黑枪就能搞定的事情,硬是让这个败家玩意儿弄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是,两百王府护卫的确没什么了不起,这点损失长孙家也赔得起。 可丢掉的面子怎么办,当着这么多番邦使节,输了岂不是等于在打李世民的脸。 长孙无忌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可不看又不放心,于是硬着头皮向战场上看去。 很快,长孙无忌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头。 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发现情况不对头。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见两百王府护卫纹丝不动,非但没有加速迎上吐蕃骑兵,反而不紧不慢的从马鞍上摘下一具强弩。 弩,大唐特有的战争兵器,比弓更易于操作,对阵骑兵有着很强大的优势。 同样,强弩因为上弦太过繁琐,在对方骑兵的速度发挥出来之后,最多只有一击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前面有盾阵掩护,用弩来阻挡骑兵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现在是骑兵对骑兵,两百具强弩就算每一支弩箭都能干掉一个敌人,余下的三百骑兵冲上来之后,也不是原地不动的两百王府护卫能够阻挡的。 “唉,大唐军队不过如此。” “是啊,大唐后继无人啊,再过三十年,只怕大唐再无可战之兵。” “这长孙冲是文臣之后,这两百骑兵也只是王府的护卫,算不得大唐精锐,没有战阵经验倒也情有可原。” “是啊,都是些纨绔子弟,不管是长孙冲,还是那个什么蜀王,都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尤其是那个什么蜀王,我听说他的口头禅就是‘我爹是皇上,有得是钱’,你们听听,这是一个皇子应该说的话的。” “是啊,所以说大唐必将毁于二代,只要我们再忍上几年,大唐……切。” 番邦使团的议论隐约传到李世民的耳中,让这位大唐皇帝陛下心中甚不开心,与其他对这场战斗担心不自已的人不同,他对李恪很有信心。 知子莫如父,在他看来,李恪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可能把手下的两百人借给长孙冲,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两百骑兵对五百骑兵,还摆出了任凭对方冲阵的姿态,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疑惑间,吐蕃的五百骑兵已经开始提速,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就看见那两百王府亲卫飞快的掏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按到了弩的上方,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强弩。 弩阵已成,马上就要见血。 看热闹的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就等一波弩箭的攻势过后,看着吐蕃骑兵收割唐军的人头。 吐蕃骑兵同样看到了唐军的布置,飞快的收缩阵型,同时将身体伏低,打算硬挨一轮攻击,然后便开始收割人头。 “准备,放!” 唐军的阵前,真正负责指挥的是刘全,眼见吐蕃骑兵距离己方已经不足一百五十步,狞笑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嗡! 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围观众人及吐蕃骑兵错愕的目光中,两百王府护卫两手交错,不停的拉动手中强弩,两百人制造的箭雨竟然比一府之军更甚。 五寸长的弩矢雨点般砸向迎面冲来的吐蕃骑兵,惨叫声接连不断,数不清的吐蕃骑兵跌落马下,被后面的同伴踩踏至死。 这哪里是预料中两百人稀稀拉拉的还击,这分明就是在面对大唐一支精锐之师,而且人数绝对不会少于一千。 闷头往前冲的吐蕃骑兵快要疯了,拼了命的催动坐骑,希望能够冲到前面躲过这一波箭雨。 大唐人不守信用,竟然提前设有埋伏,一会儿冲到前面一定要他们好看。 只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雨点般的弩箭从开始发射就没有停下来过,两百王府护卫在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射光了一匣十二支弩箭,很快又掏出第二匣按到了强弩上面。 攻击继续,暴雨如注。 高仿的诸葛连弩一匣十二支,拉动一次弩机可以射出两支弩箭,两百人接连不断的射击让吐蕃人损失惨重,五百气势如虹的骑兵拼尽全力依旧止步于阵前五十步,无轮他们如何努力,这最后五十步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道天堑。 第一八四章 又有新装备可以用了 短短数十个呼吸过后,整个演武场上除了受伤未死的吐蕃骑兵哀嚎和战马的嘶鸣,再无一点声音。 围观的各国使节集体失声,拼命的揉着眼睛。 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战场上,踌躇满志的葛尔·陵钦彻底蒙圈,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智力直接退化到学龄前。 那可是五百精锐骑兵啊,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为了出使大唐特地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 结果倒好,五百对两百,一个照面,连敌人的边都没碰着,全撂战场上了。 这话说出去你敢信?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葛尔·陵钦就算不信也没有办法,表情呆滞的回头去看自己老子,发现老头子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一副死了老子娘的神情,脸色铁青,嘴皮子不住的哆嗦,显然是受不了这份刺激。 禁声的不仅仅是异族番邦,之前忧心忡忡的老货们同样好不了多少,一个个眼珠子瞪的老大,集体降智。 李道宗手指着战场,舌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陛,陛下,这,这这,这什么鬼东西这是!” 李世民好歹在比试之前多少有些心里准备,知道李恪这个三儿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仅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愣了片刻便恢复了从容。 如今见李道宗失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淡定些,区区弩阵罢了,何必大惊小怪。” 区区弩阵?大惊小怪? 好吧,你是皇上,你儿子牛哔,你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李靖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杀坯,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到底是弩阵发挥出来的还是强弩发挥出来的岂能看不出来。 那两百王府护卫拿的分明就是早已失传的诸葛连弩,跟弩阵半点半系都没有。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李恪在今天的比试中让诸葛连弩亮了相,早晚都会给十六卫装备上。 所以,老货们立刻化身舔狗,围着李二不断吹嘘。 “陛下圣明,臣才疏学浅,不知陛下能否将这弩阵的练习之法传授给微臣?” “陛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弩阵果然厉害,左屯卫肩负着皇城的安危,不如早点将这阵法传授给左屯卫吧。” “嗯,此事回去再说,总之见者有分,回头朕就让老三来负责此事。” 对于能提高军队战斗力的装备,李世民自然不会放着不用,潮水般的马屁声中大手一挥,发! 李恪不是小气孩子,应该不会反对。 仗打完了,两百王府护卫不仅没输,还赢了个满堂彩,高兴之余长孙无忌主动担负起救治工作。 主要是他那个儿子太实在了,人家禄东赞来大唐满打满算就带了五百精骑充当护卫,你一家伙全给人家撂倒了,这让人家还怎么回家。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那些观战的番邦使团也自发的上前帮忙。 当然,这些人主要还是想要看一下连弩造成的伤害。 结果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看向正在收拾行装备回去的两百王府护卫,尤其是李恪等几个小年轻。 这帮小子都是狠人呐,别的不说,五百吐蕃骑兵,眼下还能喘气的不超过两百,这其中还有一百多重伤号,有出气没进气眼瞅是活不成了。 除此之外那些轻伤号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身上要害虽然没有中箭,但中箭的位置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三角型箭头带着深深的血槽,哪怕是胳膊腿这样的位置中箭也会造成流血不止,想把箭头留在伤口里堵伤口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这种三角型箭头尾部还带有倒钩,不管是往外拔还是往里推都会造成二次伤害,增加治愈的难度。 于是,所剩不多的轻伤号又有一大半被划入重伤,此战过后能完好无缺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惨啊,太惨了! 长孙无忌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故作悲痛的来到禄东赞面前:“大相啊,你看这事儿闹的,小孩子不懂事,下手也没个轻重,害得贵属下折损近乎九成九。这……大相节哀吧!” 禄东赞脸都是绿的,他是真没想到大唐的军队这么能打,武器又如此犀利,两百对五百赢的干脆利落,连后悔的余地都不留。 如今,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儿子没有傻夫夫的冲上去,否则今天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艰难的挺直腰板,禄东赞苦笑着对长孙无忌拱了拱手,强忍想把他掐死的冲动,硬着头皮道:“不怪三皇子和长孙公子,是禄东赞鼠目寸光不识大唐兵威才酿下如此苦果。只是不知刚刚的大唐勇士用的是什么兵器,怎会如此犀利。” “哦,那不过是区区弩阵罢了,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比不得吐蕃勇士的勇武。”长孙无忌得了便宜卖乖,明褒实贬,丝毫没有告诉禄东赞实情的意思。 禄东赞被怼的满肚子火却无处发泄,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长孙仆射,刚刚令郎统领的应该是大唐禁军吧?” “不,那些只是蜀王的私人卫队。” 又是长久的沉默,禄东赞显然不并相信长孙无忌。 私人卫队,如果大唐一个亲王的私人卫队都这么能打,十六卫和传说中的玄甲军岂不是要上天。 前来打探消息的其它各国使节也同样不相信长孙无忌,两百对五百大获全胜自身丝毫无损,这样的军队在大唐绝对是属于最顶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眼下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这样的军队大唐有多少,如果十六卫全都有这样的战斗力,以后大家还是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吧,百年之内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场的众人各怀心思,纷纷打着自己的盘算,李世民则带着李靖等一大帮子老货回了长安城。 这次的比试他很满意,既在异族番邦面前立了威,又打击了吐蕃人的嚣张气焰,这很好。 在此之前,那些番邦属国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是口服心不服,总觉得大唐平定突厥是运气使然,如果不是突厥内部不稳,大唐绝不可能胜的如此容易。 但是现在嘛……,似乎一个两个都很服气的样子。 第一八五章 ?狂妄的李恪 回到太极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早朝肯定是开不成了,鉴于昨天晚上大家喝的都不怎么尽兴,善解人意的皇帝陛下索性再摆宴席,朝中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列席的资格。 席间老货们谈笑风生,豪情万丈。 龙首原一战虽然只能算是一次小规模冲突,但却是未来战场的一个缩影,代表着未来战争模式的改变。 那铺天盖地的箭雨直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就目前来说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能够抵挡这样的攻势,哪怕是与大唐一脉相承的辽东三国,有着高大城墙与精良装备的高句丽、新罗、百济也同样不行。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一点高句丽、新罗等国也明白,以前听说大唐打败了突厥就已经让他们担心的要死,生怕哪天李世民脑子一热对他们动兵。 如今见识到连弩的威力,担心变成了恐惧,应邀前来参加宴会的使者们愈发显得谦卑,就连面对给他们斟酒的宫女也都客气了不少,频频点头致谢。 “高句丽使者何在。” 酒至半酣,李世民似是想起来什么事情,目光看向各国使者的方向,高句丽使者连忙起身,忙不迭的应道:“外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李世民盯住高句丽使者,鹰目含煞:“今日龙首原一战,尔看我大唐兵威如何?” 高句丽使者不敢与李世民对视,低头答道:“大唐天兵威武,高句丽远远不及也。”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突然间话锋一转:“当年杨广昏聩,三征高句丽,至使百万英魂埋骨他乡,被尔等筑成京观。而今,朕欲迎那百万英魂归乡,尔可答应。” 杨广三征高句丽,山东、河北十室九空,百万将士埋骨他乡,每每想及此事常让人扼腕叹息,李世民今日在宴会上突然提起此事,大殿上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看向高句丽使者。 高句丽使者心中虽怕,可想到辽水边那座大王城,想到大王城外那连成一片的人头京观,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当年杨广发兵百万三征高句丽,还不是被打败了,大唐与前隋相比,虽然吏治清明,但国力却未必及得上。 再加上大唐这些年战争不断,师老兵疲,国库空虚,就算再来一次东征,高句丽也可以凭借坚城阻敌于辽水之上。 想到这里,高句丽使者恐惧尽去,挺直了腰板答道:“陛下此言差矣,当年隋炀帝兴不义之师东征被我高句丽所败,筑下无数京观就是为了警示他人,岂能因陛下一言便就拆除。” “大胆狂徒!” “无耻之尤,陛下,请准臣将这逆贼斩首示众。” 高句丽使者的回答让殿上众臣勃然变色,脾气暴的几个已经站起来,准备动手了。 李世民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黑着脸道:“既然如此,尔可以收拾行装回国了。哦对,回去别忘了告诉高建武一声,就说让他做好准备,朕不日便会派兵去高句丽迎那百万英魂归乡。” 又要打仗? 大唐皇帝疯了吧? 宴会上的各国使节愕然看向李世民,高句丽使者虽然有着同样的惊讶,但有应付三次前隋东征的经验打底,并不显得如何惊慌:“尊敬的天可汗陛下,您这是在对高句丽宣战么?” “如果高句丽不将前朝将士遗骨归还,尔等可以将朕的话视为宣战。” 打仗,李世民并不怕,自从登基称帝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颇为怀念。 除此之外,李世民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倒也并非是真的想要打仗,向高句丽索要前朝将士遗骨也并非是他临时起意。 总体来说,这件事自从北伐结束的那天便已经被提上日程,满朝文武,就连魏黑子都觉得携北伐大胜之威,向高句丽索要前朝将士遗骨的最佳时机。 错过这次,下次再想向高句丽索要那些将士的遗骨,怕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真需要用武力强行索取。 所以,别看大殿上不乏反对穷兵黩武的大唐官员,却没有任何一人谏言李世民不要轻启战端。 这下轮到高句丽使者下不来台了,原本他还以为能有人站出来指责大唐皇帝效仿隋炀帝穷兵黩武,自己也好看个热闹。 结果事与愿违,大唐朝庭似乎早已经统一了口径,根本没给他看热闹的机会,惊慌之下,高句丽使者大声说道:“尊敬的天可汗陛下,贵国有句名言叫‘国虽大,好战必亡’,难道您就不怕重蹈当年隋炀帝的覆辙!” “滚蛋吧你,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我爹说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纷纷侧目,接着便看到李恪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至高句丽使者面前,语带嘲讽:“沙雕,当年你们是怎么赢的心里没数么?用不用本王给你讲讲?” 高句丽使者虽然不知道沙雕是什么,但凭感觉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强自辩道:“蜀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高句丽虽然是小国,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呸,沙雕,别恬不知耻了,当年若不是你们用尽了龌龊手段,而隋炀帝又好大喜功,凭你们那几十万军队也配跟隋朝十二卫的精锐交手?” 高句丽使者大怒:“你,你胡说!” “三郎,军国大事休得胡言乱语,高句丽人打仗还是有一手的。” 李世民也觉得李恪有些胡搅蛮缠,高句丽士兵的战斗力其实还是很可观的,与隋朝大军作战也算得上勇猛,不适合一味的贬低,这样会误导将来东征的将士,对大唐将来东征不利。 是的,李世民从未放弃过东征的念头,之所以没有直接开打,不过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罢了。 李恪耸耸肩膀,对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后世早有十分中肯的评论,并非是他故意贬低对方,而是事实。 “父皇千万不要被这家伙给骗了,高句丽这种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国家就是垃圾中的垃圾,真想灭了他们十万精锐足以,根本不必费什么心思。” 狂,太狂了! 就连李靖都不敢说凭十万大军就能剿灭高句丽,李恪又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就因为刚刚在龙首原的那一场胜利? 第一八六章 假戏真做(上) “蜀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我高句丽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不知可有什么凭据,今日天可汗陛下大宴群臣,如果蜀王殿下不给本使一个交待,本使便向天可汗陛下讨要公道。” 高句丽使者颇为硬气,一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架式,看的魏征等人不住点头,暗中决定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要保下他一条命。 不为别的,单为读书人的气节。 李恪饶有趣味的盯着高句丽使者,距离的关系,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前高句丽人眼中的挣扎与恐惧。 破釜沉舟,死中求活? 以为表现的硬气一点,就能让自己生出佩服的情绪,然后大手一挥不计前嫌,把他给放了? 这货话本小说看多了吧,目光中嘲讽之色渐浓,李恪嗤笑一声,歪头对跟在他身后略显茫然的葛尔·陵钦道:“揍他。” 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葛尔·陵钦木然抬头:“什么?” “如果你有生之年还想再见到你爹,就过去揍他。”李恪像是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语。 这一刻,葛尔·陵钦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老头子来这么危险的国家,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留下来充当人质。 在吐蕃,他本是葛尔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有着光明的未来,即便什么都不做,未来也可以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又能想到,原本应该算得上镀金之旅的大唐之行会让他变成阶下之囚。 越想越憋屈,愤怒的火焰在心底燃烧,突然间葛尔·陵钦大吼一声,把高句丽使者当成李恪,挥起拳头砸了过去:“无耻之徒,老子打死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呼看不懂。 在场的众人有八成早上都去过龙首原,对葛尔·陵钦这个吐蕃骑兵的指挥者多少有些印象。 这样的一个人,跟李恪按说应该是死对头才是,怎么这才一转眼两人就站到一起了,那个葛尔·陵钦似乎还在替李恪出头。 高句丽使者直接被打蒙了,在他的计划中,自己充其量也就是被赶出太极宫,怎么也没想到跟在李恪身后的葛尔·陵钦会暴起发难,三拳两脚过后,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奈何他本就是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而葛尔·陵钦却从小练武,等闲三五个大汉根本近不得身,两相对比,高句丽使者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索性抱着头往地上一趴,任凭拳脚加身,嘴里只顾着对李世民高声求救。 “陛下,天可汗陛下救命。” “天可汗陛下,我高句丽对大唐可是忠心耿耿啊!” 众人无语。 说好的硬气呢? 怎么这才挨了几拳就怂了。 最后还是魏征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住手,大殿之上,岂是尔等动粗的地方,尔等可有将我朝陛下放在里。还有,蜀王殿下,陛下虽然宠你,但希望你不要恃宠而骄,现在,立刻,马上,让你的手下停止对高句丽使者施暴。” 这话说的妙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葛尔·陵钦吐蕃人的身份,魏征没道理看不出来,可他偏偏把葛尔·陵钦说成李恪的手下,这不禁让许多人开始考虑吐蕃是不是已经彻底臣服于大唐的问题。 好在李恪也没想把高句丽使者怎么样,眼瞅着丫光挨打不还手,大有跟葛尔·陵钦拼命的意思,也觉得挺没意思,干巴巴咳嗽一声:“好了陵钦,停下你正义的铁拳吧,我知道你看不惯高句丽人狂妄无知,可你再这样打下去他就死了。” 葛尔·陵钦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他和他家老头子的命都攥在李恪和长孙冲手里呢,想到来之前李恪对他的交待,就算心里再憋屈也得忍着,暗绰绰骂了句,停下了拳头。 大殿上寂然无声,高句丽使者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不甘的指着李恪,想说什么但在其正义的目光注视下,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此情此景落在李世民眼中,不禁让他有些挠头,这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吧,没见高句丽使者都快被打死了么。 狠狠瞪了李恪一眼,李世民黑着脸问道:“蜀王,你欠朕一个解释。” “父皇,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刚刚您还没看明白。” 李恪撇撇嘴,指着地上躺着的高句丽使者:“这帮家伙玩的就是个套路,打仗打输了立马投降,又是递降书又是请罪,若是您当真了,那么您就真的输给他们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当年隋炀帝东征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高句丽每次被打到无力反抗的时候就会上书请降,因为路途遥远,无论隋炀帝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一来一回都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而高句丽就可以利用这半个月的时间从容布置战略战术。 就这样,高句丽反反复复,今天降明天叛,使得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们错失了许多次剿灭他们的机会。” 李恪的一席话等于是直接把高句丽的祖坟给刨了,许多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高句丽能够在前隋强大军事实力的攻击下苟延残喘的人们恍然大悟,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高句丽使者面色大变,极力否认道:“不,你胡说,我主并非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高句丽也从未向隋炀帝低头,你……嗷~。” 李恪上前两步,无意间踩到了他撑在地上的手指。 不过他并没有道歉的打算,谁让这家伙的手指耽误自己脚落地了呢。 “父皇,出兵吧,儿臣相信真理只在连弩射程之内,只要这次您给前线将士独断专行之权,相信明年这个时候,大唐又会多出一道之地。” “不,不要,天可汗陛下,高句丽对大唐历来恭敬有加,我主荣留王对陛下您忠心耿耿,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啊!” 第一八七章 假戏真做(下) 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打仗。 高句丽使者之前的考虑并没有错,大唐国库眼下无法支撑一场远征,哪怕远征的军队只有十万人。 所以李世民大度的原谅了高句丽使者,只是勒令其返回高句丽,限期半年将前朝将士遗骨送还。 至于不送会如何,李二没说,也不需要说,威胁只属于弱者或者地位相等的两家,大唐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世人,如果高句丽忤逆了大唐皇帝,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李恪同样被赶了出去,哪怕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高句丽尽管与后世的棒子国没有直接的渊源,但李恪就是看他们不爽,一个个牛哔拉轰呢,跟谁俩呢。 后世的时候有国际社会制约,国内能够容忍棒子国在那边上蹿下跳,毕竟需要维护国际形象。 可现在嘛,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顾忌,谁的拳头大谁就道理,看你不顺眼打了也就打了,不服又能如何,敢跳直接灭了你。 “为什么让我出手去打高句丽人?”离开皇宫,葛尔·陵钦跟在李恪的身后,疑惑不解的问道。 “无聊,想找乐子,反正吐蕃与高句丽隔着十万八千里,你们之间又打不起来。只是没想到,高句丽那家伙竟然这么怂,只挨打不还手,可惜了。” 李恪的回答让葛尔·陵钦很是无语,亏他之前还以为是不是有什么政治目的,想让自己出来背黑锅,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是不是觉得我想用你来背黑锅?”李恪转头看向葛尔·陵钦,表情似笑非笑:“不用觉得有压力,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坦诚,如果你问了,一定会告诉你。” “殿下说笑了,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阶下之囚……” “是井底之蛙,陵钦,你对自己身份的定义很有问题。” 刘全赶着马车在李恪的面前停了下来,打开车厢的门,伸手在里面摆弄了一下,一副可伸缩的踏板自车底翻上来,很高级的样子。 葛尔·陵钦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设计,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 “上车再说。” 李恪踩着踏板坐上马车,陵钦随后也坐了上去,外面随行的海胖子颇有些失落,以前殿下上车都是踩着他的后背的,自从有了这个踏板,他觉得殿下对自己疏远了不少。 这不能怪海胖子贱皮子,而是社会风气使然。 事实上,不仅仅是古代,哪怕到了现代也是一样。 就比如给领导撑伞,这本是伺候人的活儿,正常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应该大声谴责,大家都是人,你又不是没有手,干嘛不自己撑。 可现实呢,大部分人都把份伺候人的事情做的甘之如饴,很多人甚至宁可自己被淋雨也不敢让领导身上多出一个雨点。 所以,你不能说这些人贱皮子,因为这就是官场,就是社会,千百年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一套东西,没必要愤世嫉俗。 马车离开皇宫,向着王府的方向驶去。 葛尔·陵钦还是第一次乘坐李恪的马车,来的时候他是骑马跟过来的,坐上马车的第一时间他就感觉到了这辆车的不同,青石铺就的路面上竟然没有丝毫的颠簸。 “殿下,这马车为何如此平稳?” “这是科学的力量,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许多东西,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李恪不想给一个古人普及力学的概念,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简单的敷衍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觉得吐蕃与大唐开战,胜算有多少?” 谈到正事,葛尔·陵钦沉默下来,龙首原上的一幕让他记忆犹新,摇头说道:“殿下何需如此戏弄于我,以大唐的军事实力,吐蕃根本无法与大唐为敌。” 李恪笑了:“你觉得吐蕃与大唐差的仅仅是军事实力么?” 葛尔·陵钦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仔细想想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不由再次摇头:“殿下,陵钦才疏学浅,实在无法领会其中奥妙。而且,家父如今生死未卜,陵钦实在无心考虑这些事情。” 这是实话,李恪在龙首原上把葛尔·陵钦带回长安,却没有管禄东赞等人。 没了五百骑兵护卫,仅凭吐蕃使团那百十个人要回吐蕃难上加难,说不定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葛尔·陵钦想不通为什么李恪要把自己带在身边,更想不通自家老头子为什么会答应自己留下。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因为老头子觉得回去的希望渺茫,所以才故意为之。 李恪看着忧心忡忡的葛尔·陵钦,此人将来会成为大唐的毕生之敌,二十余年之后,大非川之战杀戮十万唐军,青海之战攻灭十八万唐军,素罗汗山之战再度大败武则天的军队,并要求割让安西四镇及突厥十姓之地。 抛开所有的客观因素不谈,在李恪眼中,葛尔·陵钦绝对当得起‘人才’二字,这样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其回吐蕃的,哪怕为此背上些许骂名也无所谓,谁让这小子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官二代呢。 撇撇嘴,李恪伸手在葛尔·陵钦肩膀上拍了拍:“行了,别在那演戏了,我不相信你离开的时候你爹没告诉你,把你留下是他的意思,更不想信你爹没告诉你,长孙无忌会派一千骑兵护送他离开大唐。” “呃……”葛尔·陵钦愕然抬头:“殿下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其实是我给你爹提的条件。” 李恪幽幽叹息一声:“唉,说起来你也别怪你爹心狠,用你来当人质,换取吐蕃使团回程的平安。实际上这是最好的选择,虽然短时间内你回不去了,甚至有可能在吐蕃与大唐开战之后被杀了祭旗,但至少短时间内你和整个使团都是安全的。” mmp的。 那我要不要谢谢你啊! 葛尔·陵钦瞪着李恪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整个人风中凌乱。 第一八八章 ?全凭一张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满意又能如何? 葛尔·陵钦心里明镜似的,现在是形势比人强,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恪的想法。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自己的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殿下,恕我直言,您能否告诉在下,为何一定要把我留下,我国使团如今可以说是瓮中捉鳖,家父纵有通天之能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殿下您又何需留我来当人质呢。” 李恪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咂咂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以你的学问应该不难理解。” 葛尔·陵钦不知应该高兴还是悲哀,苦笑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又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以您的能力让我在回去的路上死的不明不白应该很容易吧。” 李恪摆手纠正道:“不不不,你的理解有问题,我只是说看好你的将来,这并不等于你能威胁到我的或者大唐。” 历史上的葛尔·陵钦的确给大唐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他最后还是被武则天给坑死了。 而武则天都能做到的事情,熟知历史走向的李恪没理由做不到。 之所以把葛尔·陵钦留下,主要还是他的收集癖犯了。 这是后世的时候玩游戏《三国志》时候养成的毛病,早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葛尔·陵钦被李恪看的浑身发毛,颇有种夜半三更在山路上遇到有人劫色的既视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陵钦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坦白说吧,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吐蕃可惜了。” 李恪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吐蕃还是太小些,并不足以让你尽情的发挥,大唐才是你真正的舞台,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发挥你的才华,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 “殿下这是在招揽我?鄙国国主雄才伟略,吐蕃将来与大唐必有一战,您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戈一击?” 葛尔·陵钦实在无法理解李恪的脑回路,明明自己在吐蕃有更好的发展舞台,吐蕃的国力又在蒸蒸日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屈服。 李恪呵呵一笑:“所以我说吐蕃还是太小了些,你看看你,身为吐蕃大相的长子,目光却如此短浅。 说什么反戈一击,你觉得人在见识过山珍海味之后还会回头去吃青稞馍馍么,当你见识到这个世界有多大以后,当你带领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名扬四海的时候,你还会回吐蕃当一个小小的将军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肯回去,你觉得松赞干布那小子能容得下你这么一尊大神?” 作为一名上位者,你可以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绝不可以不会画大饼。 李恪给葛尔·陵钦画了一张很大的饼,大到几乎可以把他撑死。 葛尔·陵钦几乎瞬间忘了自己的出身,几乎是低吼着道:“你敢让我去带兵?” “带兵有什么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突厥的阿史那社尔知道吧,人家现在都当上左领军卫将军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升到大将军,我爹还打算把公主嫁给他,听清楚是下嫁,不是尚公主。” 李恪撇撇嘴,又画了一张饼。 吐蕃国主、薛延陀可汗,巴巴派使者来大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迎娶大唐公主给自己充门面。 可最终结局是什么,葛尔·陵钦这段时间跟着他爹不是没打听过,从某些人口中得知,大唐不是不能把公主外嫁,但前提条件是宗室女子。 也就是顶着公主的名号,实际上并不是李世民的亲闺女。 这就很没意思了。 反观大唐的将军,哪怕是外族,却可以娶到真正的公主。 两相比较,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当然,公主什么的对于葛尔·陵钦实在太遥远了,他根本没指望自己能有娶上公主的那一天,真正让他在乎的是身为外族在大唐也能当上大将军,独领一军。 这可是大唐的军队,不是吐蕃的臭番薯,烂番茄。 如果没有在龙首原见识五百吐蕃骑兵被两百王府护卫轻松撂倒的一幕,葛尔·陵钦或许还对吐蕃骑兵抱有极大的期望,但是现在吐蕃骑兵真的不香了。 “那,那我爹怎么办,如果我留在大唐做人质还好说,若我在大唐领兵,鄙国国主必然迁怒家父。” “那就要看你是否能混出名堂了,如果你真能独领一军,大可从吐蕃招募一批勇士加以训练,到时候只要你稍微亮一下肌肉,表示有攻上高原的能力,松赞干布那小子就算想动你爹也得好好寻思寻思。” 如果是其他人如此说葛尔·陵钦就算心动,也未必真的敢答应。 但现在给出承诺的是李恪,大唐三皇子。 葛尔·陵钦来到长安这段时间听的最多的就是李恪的大名,虽然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越是这样的身份就越是值得相信。 因为你根本无法指望一个正直的人去徇私舞弊,卖官卖爵,只有李恪这样的纨绔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李恪这样的败家子,才会让人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在无可无不可的情况下网开一面。 没有多少犹豫,热血已经上头的葛尔·陵钦正色说道:“好,我答应了,只要殿下不负陵钦,陵钦必不负殿下。” 李恪没想到未来的吐蕃大将竟然如此好忽悠,三言两句间就被说服,纳头便拜,这也忒不真实了,这小子不是晃点老子吧? 他可没有李世民的那份胸襟与气度,收集癖归收集癖,真让他现在就完全相信葛尔·陵钦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小子既然已经表示臣服,让他见识一下王府的潜力倒也没什么问题。 “好,既如此,等下便带你见见你未来的部下,哦,就是那两百王府护卫,你也别觉得我在忽悠你,想进十六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马上就把你安排进去,总要提前安排一下才好。” 第一八九章 ?葛尔·陵钦的第一个任务 马车驶入王府,两百护卫早已归来,卸下战袍的他们显得人畜无害,站哨的站哨,休息的休息,任谁都看不出数个时辰前,他们曾亲手屠戮了五百吐蕃骑兵。 葛尔·陵钦跟在李恪身边落后大概半个身位,面色平静的听他介绍王府中的情况。 既然决定投降,就要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没有了老头子的庇佑,葛尔·陵钦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变的成熟了许多,哪怕他并不相信李恪画的大饼,亦不相信自己在大唐真的会被重用,却依旧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绕过一座座造型颇为另类的建筑,葛尔·陵钦来不及表示惊讶,便被李恪带到一处造型更加别致的建筑前。 建筑外观呈五边型,每个方向都有一座宽敞的大门,还未进入其中,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股让人欲仙欲死的刺鼻味道。 “殿下,这是什么地方?”葛尔·陵钦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屏息问道。 “猪圈。”李恪好似并未被刺鼻的臭味影响,指着数似五角大楼的建筑道:“这里面养着一万口生猪,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王府上下就再也不担心吃肉的问题了。” 葛尔·陵钦表情扭曲的看向李恪,突然觉得自己投降的似乎过于草率。 在王府里盖一座这么大的猪圈,而且还建的这么漂亮,这要心理要扭曲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想着,葛尔·陵钦疑惑问道:“殿下,据我所知猪在大唐乃贫贱之辈才会食用,为何王府之中要养如此之多?” “陵钦啊!”李恪的神情瞬间变的严肃:“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连米糠都吃不饱么?粗鄙之食,哼,我的眼中,食物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要能把人喂饱,它就是好东西。 况且猪它真是好东西啊,首先是肉多,同样是养一年,羊最多能提供四十斤左右的肉食,鸡三、五斤,鹅八、九斤,而猪却能提供百余斤肉。 除此之外,猪粪也是好东西,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变成可以烧的燃料,烧过之后还能用来肥地。 哦对,最近我还在研究猪油,打算用猪油来制做一种可以用来清洁身体的日用品,暂时我把这东西叫做肥皂,等做出来第一个给你试试,你看你脏的,哪里还有个人样子。” 我这是民族习惯好么。 葛尔·陵钦无语的眨巴着眼睛,愈发觉得投靠李恪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很难想象,一个能把猪粪都利用起来的人是如何的吝啬,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估计骨髓都会被压榨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些其实在投降之前葛尔·陵钦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做为一名降将,能够不被圈进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幸运,还要啥自行车。 “殿下英明,陵钦佩服。” 李恪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相比于胖大海,葛尔·陵钦的马屁功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早已经免疫了。 抬手招过一队刚从‘五角大楼’里出来的饲养员,指着身边目瞪口呆的葛尔·陵钦说道:“你们认识一下,这位以后就是你们的副统领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他,哦对了,他叫葛尔·陵钦,你们也可以叫他论陵钦。” 陵尔·陵钦脸当时就绿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降将不降将:“什,什么?殿下,您不是说让我负责王府的二百护卫……” “对啊!你以为他们是什么身份?”李恪嘴角含笑,对站在面前提着泔水桶的五人说道:“报一下你们的身份和番号。” 五人‘啪’的一个立正,其中一人梗着脖子大声吼道:“报告,王府护卫军,一大队二中队三小队向殿下报到。” “不错,忙去吧,回头通知其他人一声。” “诺,属下告退。” 五人小组排成一列,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身后的葛尔·陵钦风中凌乱,生无可恋。 本以为成为两百王府护卫的统领就算不能真的领兵,也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打探一些王府的秘密,万一将来有机会回吐蕃也能利用在这里学到的东西有一番做为。 谁成想,统领倒是统领,可任务却是当猪倌,纨绔皇子的心果然是黑的,自己也被鬼迷了心,竟然会相信他能兑现诺言。 但这一切在李恪看来并没什么不妥,养猪有什么不好的,没听说后世华夏陆军最能打的兵种就是饲养员么。 嗯,好吧,那个叫炊事兵,不过没关系,反正工作性质都差不多。 科学家不是说了,人能吃的猪都能吃,所以人约等于猪。 李恪拍拍失魂落魄的葛尔·陵钦,语重心长:“陵钦啊,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不要有负担,虽然你从来没养过猪,但我很看好你。 早些年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努力吧,少年,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哦对了,猪崽现在已经长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带领你的下属把里面那一万多头猪全部骟一遍。 不要怕困难,虽然我也不知道猪要怎么骟,但侧院那边有许多从宫里退下来的老人,其中不乏此道高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向他们请教,然后把成功的案例记录下来。 这东西以后是要编纂成册的,千万马虎不得,若干年后你会因此而名传千古。” 去他大爷的名传千古,老子宁可不要这样的名声。 葛尔·陵钦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堂堂吐蕃大相之子,滞留大唐被派去养猪不说,还要负责去骟猪然后再记录,这般名声传出去哪还有脸活着。 只是,形势比人强,眼下这个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里不舒服又能如何,与其暴起反抗再被镇压,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在王府潜伏,等到老头子回到吐蕃,一定会派人来解决自己。 第一九零章 钱、钱、钱!(上) 所谓解决自己自然不是杀人灭口的意思。 别看葛尔·陵钦跟在李恪的身边跟个小受似的,可在吐蕃他的身份并不比长孙冲在大唐的身份差,好歹也是宰相之子。 灭口是不可能被灭口的,就算是为了面子,自家老头子也不会放弃自己,或早或晚自己都会重获自由,而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入敌人内部,学习更多的先进文化和知识,为将来回吐蕃做好完全的准备。 如此想着,葛尔·陵钦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忍辱负重的勾践,甘受胯下之辱的韩信,不就是养猪么,没什么了不起的。 “陵钦谢殿下指点迷津,今后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必不负殿下所托。”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心存怨愤,若真的无法说服你就给你换个差事,去冶炼坊或者水泥工坊之类,实在不行就推荐你去国子监,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葛尔·陵钦:“……” …… 安顿好葛尔·陵钦,李恪回到书房。 对于安排一国宰辅的儿子去养猪这件事,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愧疚,老祖宗曾经教育我们,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家有良田千倾,不如薄技在身。 养猪没什么丢人的,万一将来禄东赞失势了,葛尔·陵钦靠着养猪这一技能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殿下,那个人……真就丢在猪场那边不管了?” 胖大海作为王府大管家,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家王府:“那家伙身份非同一般,肯定不会因为殿下您几句话就对大唐死心塌地,如此放任他在府中行走,万一泄露了府上机密怎么办。” “若是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的人头第二天就会挂在大门口的旗杆上。” 李恪捻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无所谓的态度让胖大海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苦着脸道:“殿下,小人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嗯,我知道,所以才会让你替本王背祸。” 不耐烦的打发走了胖大海,李恪坐在窗口的位置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发呆,总觉得画风有点跑偏。 从始自终,他都在努力为自己打造一个合格的皇子人设,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不计个人得失,为大唐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谁成想,最后人设竟然崩成这样,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绝对是妥妥的反派。 没道理啊,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呢。 …… 葛尔·陵钦收起高傲的心态,选择暂时蛰伏,小不忍则乱大谋,养猪就养猪好了,先取得李恪的信任,然后再这般如此,接下来如此这般,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大仇得报。 想至兴奋处,葛尔陵钦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副统领,这几位是殿下从宫里找来的公公,您看如何安排。” 在未来需要长期战斗的地方转了一圈,正打算去其它地方转转的葛尔·陵钦被一队王府护卫堵了个正着,后面还跟着几个七老八十,走路都会掉渣的老太监。 老太监们可能是职业使然,看人的第一眼总是习惯于往两腿之间去瞅,葛尔·陵钦被看的胯下一紧,连忙摆手:“让他们去忙吧,圈里有上万头猪需要阉割,可不敢耽误时间。” “那可不行啊,殿下交待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骟猪的方法王府护卫上至统领下至巡哨,必须每个人都能熟练掌握。所以,这位统领大人,咱们来这里只是负责指导,真正动手的人是你们。” 葛尔·陵钦这个时候已经想开了,没有任何犹豫,当下点头答应:“没问题,那个谁,去把咱们的人都找来,一起跟几位宫宫学学这骟猪之法。” 很快,人齐了,两百王府护卫除去正在执勤的五、六十人,其余一百多人全部来到‘五角大楼’集合。 之前人少的时候还好些,此时护卫人数过百,气氛立刻变的肃杀起来,葛尔·陵钦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被一百多双眼睛盯着,有如芒刺在背。 再看这些护卫的装备,更是让葛尔·陵钦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每人一具的强弩配三副箭匣不说了,见过,威力极大。 除此之外,这帮家伙身后还各背着五支投枪,三尺来长仅带着血槽的铁枪头就有半尺。 另外这些护卫的腰间还挂着造型十分怪异与狗腿十分类似的弯刀,身后是三尺长短的唐横刀,左肩位置是一尺半长的短匕首,粗大的背齿一看就是杀人凶器。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帮家伙的护甲竟然全都是铁甲,甲片好似鱼鳞,一片片叠加在一起,将里面的战士层层包裹。 我特么真是脑子抽了,竟然会想着与这样的军队一较长短,别的不说就算自己那五百骑兵真的能够冲过箭雨的封锁,也很难破开过这帮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家伙的防御。 话说回来,李恪这家伙是真有钱啊,竟然豪横到给王府护卫这种等级的士兵装备如此精良的战甲和武器,如果把王府护卫这一身装备拿到吐蕃,足以打造出近五十人的骑兵队伍。 震惊之余,葛尔·陵钦不自觉的又想到了李恪之前的承诺,十六卫大将军。 如果能带着这样的军队踏上战场,不,如果给吐蕃的勇士装备这样的武器和护甲,自己应该能够带着他们打到天边去吧。 葛尔·陵钦被刺激的不轻,另一边的皇宫大内,李世民等人也同样牙疼的很。 蜀王府护卫的全套装备在下午的时候被送进了皇宫,除去护甲、武器之外,还包括被服十套,携行装备十套,行军口粮十套。 看着眼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各式装备,众老货面面相觑,抛开这些东西的加工工艺和制造难度不说,仅资金一项就让人望而却步。 带上这样的装备上战场,哪里还是打仗,分明就是打钱啊。 第一九一章 ?钱、钱、钱!(下)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不管是狗腿刀,还是连弩,都让尉迟敬德等杀坯眼热不矣。 狗腿刀,后背薄刃,刀身狭窄而刀头宽大配重十分合理,十分利用劈砍,尉迟敬德亲自上手试验,一刀下去直接劈开五层扎甲,与之相比,横刀的劈砍效果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这绝对是骑兵冲阵的利器,有了这东西,骑兵战力直接平添一倍以上。” 尉迟敬德拿着狗腿刀爱不释手,黑脸笑成包子样,挤在李世民身边:“陛下,陛下,要不然臣就不要那劳什子连弩了,这刀您给臣配上五万把怎么样?!” 我看你是想屁吃。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尉迟敬德。 一旁的李靖幽幽叹道:“敬德,现在说装配多少把还为时过早,这刀刚刚我也看了,力破五层扎甲而刀锋丝毫不损,其材质必为百炼精钢。此钢我大唐全年产量亦不足五万斤,就算不做它用,没有十万也打造不出五万把。” “李药师,你莫欺我学问少故意坑我,不就是几把刀么,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尉迟敬德瞪起一对牛眼,见众人都不言语,不禁有些急了,扯过长孙无忌:“国舅哥,你家就是炼铁的,你告诉我,李靖那厮是在骗我对吧?” 长孙无忌被扯了一个趔趄,好在他知道尉迟敬德就是个没脑子的,倒也没跟他计较,唉了口气道:“药师兄所言非虚,并未诓骗于你。而且,某也不想瞒着诸位,跟大家伙说句实话吧,这些东西,咱们也就是拿来看看过过眼瘾,全部装备军队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鱼鳞甲吧,老夫虽然不知道这甲片是经过什么样的生产工序,才会有如今这般亚光色,但老夫却可以肯定,这甲片同样是百炼钢所制。 除此之外,这被服也是如此,你们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被子,这里填充的都是产自西域的白叠子,按照市价,每斤价格不下七百文,这一床被子的重量不下五斤,单只这样就是三贯五的投入。 除此之外,这弯刀的重量几乎两倍于横刀,其造价就不用我说了,横刀的价格在两贯五左右,两倍的价钱就是五贯。 鱼鳞甲,重十七斤左右,其材质与百练钢相同,考虑其制做难度,仅成本估计就不会低于五十贯。 再加上之前的连弩,配发的弩箭,备用的匕首、横刀,哦,还有这个铲子,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想要武装起一个士兵,成本绝对不会低于八十贯。” 吧唧吧唧! 大唐常备军力不低于六十万,就算不考虑边军和府军,单这六十万人想要武装起来就要花费不低于五千万贯的资金。 李世民眨巴着眼睛,大唐一年税收加在一起不足两百万贯,五千万贯,二十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 怪不得这败家玩意儿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装备给送来了,敢情是笃定老子装备不起这些东西,特地拿来显摆的呗。 心疼的无法呼吸,这也就是李恪不在,要的话非打折他的腿不可。 尉迟敬德、柴绍、侯君集、李绩等老货听长孙无忌如此说也都不吱声了,巴巴的看着伟大的皇帝陛下,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帮家伙根本就没死心,还惦记着那些装备呢。 李世民很清楚他们的想法,就算装备不了全军,装备一部分人也可以。 可问题是,就算一小部分人也装备不起啊。 抛开步兵不说,反正那些小短腿也穿不起这么重的装备,单说骑兵吧,大唐现有骑兵二十五万左右,仅把这些人武装起来也要两千万贯。 至于再少些,嗯,两万五千人倒是能装备起来,可这么一点人分到十六卫里面,每家也就一千人多一点,就这么一点人,在战场上能起到什么作用。 钱,钱,钱! 李世民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没意思透了。 别人当皇帝,要么是巡游天下,要么大修宫殿,偏偏到自己这里一切都变了,修个宫殿还要跟儿子伸手,巡游天下更是想都不要想,倒不是怕有人造反,实在是兜里没钱,出去丢不起那人。 “所以这些东西就是些玩具,只能拿来看看,派不上实际用场?” 人堆里不知是谁火上浇油嘀咕了一句,气的李世民鼻子都差点歪了。 看不起谁呢,老子的儿子都能装备起这些东西,老子难道装备不起来,不就是钱么,老子是没钱,但老子有儿子。 干咳一声,李世民面色一正:“诸卿不要气馁,这些装备或许真如无忌所说,造价过于高昂,但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既然能够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统治偌大的国家,就会因为困难而退却。 这样吧,将作监先把这些装备都拿回去做一下检测,看看是否如无忌所说,所有铁器全部都是百炼钢所制,另外,试试能不能找到替代品,实在不行把这些装备降一到两个档次,先制造出来一批看看成本。” “诺,陛下圣明。” 见李世民如此说,众人心中再度燃起希望之火,一时间马屁如潮。 李世民虽然依旧在为钱发愁,脸上却不得不强装笑容,安抚手下,心中打定主意,明天早上不上了,直接去李恪家,要是这小子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让这小子直接滚回封地去。 嗯,对了,要不要给这小子换个封号,把他的封地弄的远一点呢,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好好过几天太平日子。 …… “阿嚏……” 蜀王府,正在接待客人的李恪揉了揉鼻子,今晚不知怎么搞的,明明没感冒,却总是不断的打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想自己。 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精神略显萎靡的一男一女,颇有些牙疼。 离开一个多月的王若雨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的。 尽管李恪并不觉得自己跟这丫头之间有什么,但依旧觉得头有些重,总有种被绿了的感觉。 第一九二章 李恪的新计划(上) 当然,李恪不是那种小气的男人,毕竟恋爱自由嘛,如果那男不背着五把刀,他甚至不介意给王若雨那丫头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殿下,殿下!” 发现李恪一直在走神,王若雨把声音提高了些,同时对站在门口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表情有些尴尬。 李恪回过神,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抬起两只脚往桌上一搭,很是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你喊什么喊,我又没聋,说吧,什么事儿,若是要钱直接找胖大海去,要武器也去找他。” 王若雨更尴尬了,要知道,跟她一起回来的男子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武艺高强,志趣高远,谈及政事也常有独到的见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奈何此人好似受过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对朝庭很是失望,宁可浪迹江湖混迹草莽,也不愿入朝为官,若不是她一力保证大唐三皇子与其他人不同,不仅求贤若渴,还平易近人的话,此人早已经南下游历江湖,跟本不可能跟她回长安。 为了挽回李恪留给男子的‘糟糕’印象,王若雨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这位先生姓苏名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武艺高强,还断案如神……。” 李恪抬手打断王若雨的滔滔不绝,他不是不明白这傻女人想要做什么,只是这样真的好么? 自己家里下午才接待了一个吐蕃宰相的公子,难道晚上还要再收留一个未来的高句丽权臣,怕家里不热闹是吧!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李恪默默从桌下摸出一把上了膛的手铳放到桌上,看向站在门口不卑不亢的男子:“泉盖苏文是吧?” “是苏文,不是泉盖苏文。” 王若雨试图纠正李恪对男子的称呼,随便给人家改名字实在太不礼貌了。 这傻妞已经没救了。 李恪没搭理她,继续说道:“既然来了大唐就好好的走走看看,回去以后跟荣留王高建武说一声,让他敢紧把大王城外那些京观给拆喽,顺便把前隋将士的遗骨送回来。 行了,就这样,你走吧,该干嘛干嘛去,以后别让我在长安看到你,否则你就是带着五十把刀也照样走不出长安城。” 泉盖苏文:“……” 这么明显的吗? 明明自己的装扮和行为举止与大唐那些游侠儿没有任何区别。 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还是说,大唐早已经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细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泉盖苏文倒也光棍,既然身份被李恪识破,索性也就不装了,抱拳行礼道:“高句丽泉氏家族,盖苏文,见过三皇子。” “什么?你……你不叫苏文?” 听到泉盖苏文亲口承认,王若雨惊的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李恪看都不看泉盖苏文一眼,嘬着牙花子对王若雨道:“傻妞,别天真了,家伙原本是姓渊的,为了避我爷爷的名讳,改渊为泉,叫泉盖苏文。 哎你可别小看他,虽然因为我爷爷,人家把姓都改了。 可在高句丽人家可是绝对的大人物,他爹泉太祚,高句丽莫离支,东部大人。哦,莫离支相当于咱们大唐的宰相,尚书左仆射之类,绝对的权臣。 不过这小子比较倒霉,他爹死之前本想把莫离支的位置传给他的,结果却被乙支文德那老小子半路截胡,只捞了个东部大人的位置,还因为太年轻被高建武及南方几大家族排挤,不得不跑到咱们大唐来躲灾,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王若雨听的目瞪口呆,以前她只是觉得泉盖苏文是一个不怎么得志的青年才俊,怎么也没想到此人来头竟然这么大。 便在此时,却听李恪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建议你离他远点,这小子脑后有反骨,别看他现在郁郁不得志,将来早晚有一天高建武会死在他手里,到时候这小子会扶植起一个傀儡政权,学习当初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成为权臣之后,他会把高句丽祸祸的民不聊生,等到他死了,他的儿子们会发生内斗,整个高句丽烽烟四起,然后被大唐攻灭。” 王若雨:“……” 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差点就信了。 泉盖苏文:“……” 说的太tm对了,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我还真是这样想的,但你这样直白说出来真的好么,有种你把手里的枪放下,看老子会不会杀人灭口。 “三殿下误会了,盖苏文来大唐只为游历,曾长见识,至于高句丽,在下早已经对其失望透顶,有生之年不打算再回去了。” “嗯,就不要脸来说,你已经具备了一个权臣的基本素质。 但这还不够,想要干掉高建武,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还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制衡其它西南北中四部,与此同时,为了保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你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后勤来支撑。” 李恪有些为难的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眼前一亮,‘啪’的打了个响指:“不如这样吧,我卖你些装备怎么样?刀箭弓弩都有,价钱合适攻城器械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你认真的吗?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王若雨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瞅着两眼放光的李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正面人物。 算了,东西还是不要给他了,估计给他他也不会在乎。 摸了摸藏在衣服夹层里的染血的藏宝图,王女侠放弃了将之交给李恪的念头。 这真不是她想违背师命,也不是不把师傅的遗言放在心上,实在是李恪这家伙太不靠谱了,若是让他拿到了藏宝图,手里有了大把的金钱之后,你很难想像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李恪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泉盖苏文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整死高建武的希望,尽管人家荣留王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但谁让他占着辽东那块地呢。 为了把未来的重工业基地拿到手中,李恪决定在泉盖苏文造反的道路上加一把力。 第一九三章 ?李恪的新计划(下) “嗯,我有一个计划。” 泉盖苏文目瞪狗呆的注视下,李恪兴奋的对他招了招手:“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快点过来,我又不吃人。” 你确定自己不吃人?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要把我的骨头渣子都要嚼碎咽下去呢! 哪怕被揭穿身份,哪怕身陷囫囵,泉盖苏文都能够从容面对,自古艰难唯一死,反在高句丽也混不下去了,能死在大唐皇子手中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但,我有一个计划是什么鬼? 泉盖苏文设想过李恪的无数种态度,唯独眼前这一幕是他没有想过的。 迈着机械的步子,浑浑噩噩来到桌边,李恪已经在桌上铺开纸张,见王女侠依旧傻夫夫的站在原地,便对她招了招手:“女侠,别傻站着,去泡两杯茶来。” 王若雨翻着白眼出去吩咐人泡茶,顺便又叮嘱让人把负责李恪安全的刘全找来。 人无害无虎意,虎有伤人心,以前不知道泉盖苏文的身份就算了,如今已经清楚对方的来历,就必须谨慎起来,毕竟高句丽与大唐的关系并不和谐。 还有一点就是,王若雨担心走投无路的泉盖苏文破罐子破摔,直接弄死李恪,玩一手祸水东引。 王女侠回来的很快,但李恪的动作更快,就交待几句话的工夫,纸上已经写下一排排的数字。 扎甲:五万套; 横刀:五万柄; 长弓:三万张; 箭矢:一百五十万支; 冲车,楼车:各五十架; 攻城梯:一百具; 投石车:五十架。 “呼哧,呼哧……” 不管李恪的目的是什么,看着纸上的那些装备与数字,泉盖苏文的呼吸粗重了许多,眼珠子隐隐有些泛红。 “这些,都是给我的?” “你在开玩笑吗?我养活你算了!”李恪撇撇嘴,指着桌上的纸:“要钱的,一千万贯,少一个大仔儿都不行。” “什么?!”涉及到利益,泉盖苏文没了之前的淡定,急赤白脸的吼道:“点东西就要一千万贯,你怎么不去抢。” 李恪很是不屑的摇摇头,随手把笔丢下:“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抢钱哪有卖武器装备来钱快。 而且你也别觉得东西卖的贵,这可是十六卫现役的制式装备,一般人有钱也买不着,我把这些东西倒腾出来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更不要说我还需要联系其他人配合,如此大批量的武器交易,需要动用的人手不在少数,想让这些人闭嘴同样需要一大笔钱。” 泉盖苏文必须承认李恪说的没有错,卖武器的确比抢钱快多了。 就他提供的这些武器装备,放在平时也就两、三百万贯的价格,现在一转手直接翻了好几倍,关键还特么是二手的。 可话说回来,二手装备那也是装备不是,对于被高句丽朝庭排挤到离家出走的他来说等于是救命稻草,有了这些装备,他完全可以直接武装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重新做回他的东部大人,运气好夺回莫离支的位置也不在话下。 “好吧,这个价格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要求先接收装备。” 考虑良久,不甘寂寞的泉盖苏文终于还是决定接受李恪的‘好意’,用一千万换来换取将来的立身之资。 只是,李恪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先给装备再给钱,当老子傻的么? “不行,先钱后物,最多一手钱一手物,别跟我提条件,你没有这个资本。况且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脑子一热,带着装备去跟高建武拼命,万一你挂了,我跟谁要钱去。” 李恪之所以如此说,就是笃定眼下有条件支持泉盖苏文回去造反的只有大唐,其它国家不说有没有这个国力,就算是有,也是远隔千山万水。 所以,垄断的买卖自然就成了卖方市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满意你可以拒绝。 当然,拒绝也需要实力。 看着李恪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泉盖苏文老后悔了,硬着头皮道:“好吧,那就一手钱一手物,不过我要求所有装备一次交付,地点在高句丽与大唐的边境位置,这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合作愉快。” 见泉盖苏文答应了,李恪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我这个人虽然名声不太好,但绝对守信,将来等你老的走不动路,回忆人生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跟我合作是你人生中最最成功的一次生意。” 我信你个鬼哦。 泉盖苏文恨不能马上离开蜀王府,今后一辈子都不靠近李恪五百里之内。 “的确如此,殿下的信用有目共睹,能跟殿下合作是我的荣幸。那个,天色已晚,既然决定合作,我就不耽搁殿下休息了,告辞!” 想走? 哪有那么容易。 泉盖苏文在李恪眼中就是个行走的聚宝盆,若是就这样放他离开,别说其他人,就连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那怎么行,你当本王这蜀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图穷匕首见。 在泉盖苏文准备离开的当口,李恪手一挥,窗户大开,三把已经装填好的火铳对准了泉盖苏文,刘全手握横刀拦住大门。 “殿下这是何意。”泉盖苏文面色微变,转头看向李恪:“难道你想毁约不成。” “我这蜀王府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李恪坐到椅子上,将脚搭到桌上,嚣张的说道:“再说,这可是一千万贯的大生意,万一你小子出门之后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所以,老老实实的留下吧,派个人回去筹钱,两个月后,我会安排人带着你在边境交易,钱货两讫之后你就自由了,回到高句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王绝不干涉。” 尼玛,这才是你的真正计划吧! 什么武器装备交易,说白了还不是想要落井下石,趁着老子落难敲老子一笔钱。 表情木然的泉盖苏文被带离书房,收走武器安顿在一处比较偏远的客房,进入监禁模式。 第一九三章 ?候君集的野望 葛尔·陵钦和泉盖苏文的入住让李恪突然产生一种紧迫感。 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葛尔·陵钦还好说,这家伙还有指望,巴巴的等着他爹回吐蕃之后派人来救他。 泉盖苏文就不好说了,这货如今烂命一条,死猪不怕开水烫,万一想不开自己抹了脖子,高句丽人倒是不会说什么,马上就要到手的一千万贯可就没了。 什么? 你说泉盖苏文都这样了,不可能有一千万贯? 开什么玩笑,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李恪不相信泉盖苏文的家族统治高句丽东部这么多年,拿不出一千万贯。 再说,泉盖苏文拿不出钱来,那不是还有高建武么。 可能是因为已经成年的关系,李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思维格外的活跃,刚刚还想着如何加强府上的安保力量,转眼又开始琢磨高建武。 “对了,你怎么回事,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正想着怎么再从高建武手中弄点好处,突然发现王若雨还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便秘。 王若雨深深看了李恪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三殿下,我可以相信你么?” “你这么多年江湖白跑了。”李恪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伸了个懒腰,在王若雨期待的目光中淡淡说道:“难道你就没听人说过:男人的嘴,骗人鬼?” 王若雨:“……” 老娘为什么要回来,带着藏宝图远走高飞不好么。 王若雨被气的胸疼,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瞪了李恪一眼转身就走。 这屋了不能再待了,否则她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上头把李恪捅成筛子。 “这就生气了?你把一个高句丽细作引荐给我,我都没说什么呢。喂,这几天你注意点那个泉盖苏文,要是他敢跑,你就打断他的腿。喂,喂,你听到没有!” 看着王若雨由慢走变成急走,最后干脆直接纵身翻墙而去,李恪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呵!” “殿下,这女人好生不识抬举,做错了事还敢给您摆脸色,不如让奴才去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身为下属的本份。”海胖子适时冒出来,十分狗腿的征求李恪的意见。 “算了,这孩子也不容易,有爹没妈的,唯一的哥哥还是个二货,你就别折腾她了,回头派个人过去问问,看看她伤的怎么样,再送点补品过去。” 李恪盘着手看向窗外的夜空,星光璀璨,偶有流星划过天际,就挺好看的。 他不是不好奇这段时间王若雨那丫头经历过什么,但他更不想掺和到江湖人物的纷争中去。 李太白口中的江湖游侠虽然潇洒不羁,却无法否定这是一个目无法纪,行事全凭个人喜好的群体,能避免与他们打交道尽量避免,实在躲不过去要么全部杀掉,要么全部控制起来,总之这样的人越少越好。 见李恪不打算追究王若雨,海胖子立刻改口:“殿下仁厚,能跟着殿下,是奴才们的福气。” “滚,少拍马屁。” 李恪笑骂一句,对海胖子问道:“对了,今日我没有去诗会现场,长乐她们的比赛怎么样了?” 海胖子失落道:“哪里还有什么比赛哦,被吐蕃人这么一搞,各家小姐都被禁足了,公主殿下也被皇后娘娘勒令不得外出。” 李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好几百人,虽然都是吐蕃骑兵,可影响却依旧无法抹除。 换个角度来看,这次的事情也就是发生在长乐身上,背后有皇室和长孙家给她撑腰,最后落个虎头蛇尾不了了之,若是换成其他家族的女子,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行吧,不参加就不参加了吧,反正也是凑个热闹,没有这事儿接下咱们总算能把注意力全部用在正经事上了。” “诺,殿下有什么吩咐?” “约一下候君集,老家伙刚刚接任兵部尚书,正想做出点政绩在我爹面前显摆显摆,这次就便宜他好了。” “诺,奴才这就去办。” …… 时间转眼便到了第二天下午,得知李恪要来,候君集特地准备了一翻,不必要的事情全部推了,原话是:只要没人打到长安,就别来烦我。 是的,就是这么直接。 候君集自从北伐归来便接手了兵部尚书的职务,任职期间表示压力山大。 在他前面的两任兵部尚书,一个是“军神”李靖,贼能打的那种;一个是“房某杜断”的杜如晦,贼能算计那种。偏生他打又打不过李靖,算又算不过杜如晦,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那叫个煎熬。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准备辞去兵部尚书的职务,一心去当大将军时,李恪王府护卫的全套装备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套装备是真的好啊,昨天在御书房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十六卫大将军们看到装备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如果他候君集能够从李恪那里拿到装备,不用多,只要有五千套,立刻就能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稳了。 正因如此,候君集对李恪的来访十分重视,老早就跑到兵尚门房那里等着,巴巴看着外面的大路,每当有马车经过立刻就跳起来去看,发现不是便黑着脸把对方骂一顿,然后再回来接着等。 李恪啊李恪,你倒是快点来啊! 老子这边刀子都磨好了,就等着宰你一刀了。 终于,就在候君集渐渐失去耐心,准备直接去蜀王府的时候,李恪的马车自街角转了出来。 “哈哈哈……,三殿下,你可算是来了!” 望着候君集那张满是横肉,笑起来能吓哭小孩子的老脸,李恪黑着脸道:“候叔,我是不是来的不是地方,看你的样子,怎么像随时准备宰我一刀的屠夫呢?!” “哈哈哈,三殿下说的哪里话,候某听说你来了,可是连靴子都没穿就直接出来了。” 李恪嘴角抽了抽。 这是要学曹操迎许攸么? tm没记错的话,许攸最后就是被曹操给弄死的,你这样子比喻真的好么? 第一九五章 ?胆大包天李三郎 面对候君集这样的杀坯,李恪表示吐槽不能,翻着白眼道:“有劳候叔远迎,小侄惶恐。” “该当的,该当的,嘿嘿……” 候君集一点没有说错话的觉悟,搓着手,极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却不知他的笑容看上去丝毫不比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强上多少。 “那啥,三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里面详谈,老夫这里还有些冯盎送来好茶,正好可以畅饮一番。” 你确定说的是茶而不是酒? 李恪嘴角抽了抽:“好,小侄正有此意。” 一口一个小侄的自称让李恪觉得特没意思,但是没办法,都是跟老头子摸脑袋踹屁股打出来的交情,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在这帮老**灯眼里根本不够看,想装个逼都不知道装给谁看。 兵部,候君集的官署内,不相干的人都已经被打发出去了,桌上摆着两只比人头都大的海碗,碗里是满满的几乎溢出来的茶汤。 对,就是汤,莲子、红枣、生姜、羊油,满满一大碗看着就腻得慌。 这特么也是给人喝的? 生产队的猪都不敢这么喂好吧! 李恪嫌弃的把碗往边上推了推,对面候君集已经‘哐’的干掉了一半,把碗往桌上一放,豪迈的用衣袖在嘴角一抹,大咧咧的说道:“三殿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候君集是个直肠子,今天不求别的,只求你给个痛快话,你王府护卫那样的装备,给老夫五千套,如何?!” “可以,五千套装备,另外我再给你配一百万支专用箭矢。” “三殿下还是再考虑考虑,五千套装备其实并不多,十六卫自武德年间便争战不休,装备损耗……”为了说服李恪,候君集足足准备了一个上午,背台词一样说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呃,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了,不就是几千套装备么,没什么大不了的,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放在钱库里生锈,不如拿来武装咱们的战士。” 李恪表情严肃:“咱们大唐的战士不容易啊,我们不能让他们流血之后再流泪,他们为了大唐的江山连命都可以不要,我这个当皇子花点钱算什么,我爹可是皇上,有得是钱,候叔你说对吧。” “呃,对,对吧。”候君集都懵了,尽管他的性格属于直来直去型,但尼玛这也太直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些,三殿下,你确定不再好好想想?房玄龄那厮算过一笔帐,如果按照你拿出来的那套装备来武装士兵,一套装备怎么也要八十贯,五千套装备那就是四百万贯。” “准确的说,一套装备的市场价应该是八十五贯,不过没关系,这都是小事,只要候叔你能答应帮我一个忙,别说五千套,就算是给翻一倍也没问题。” “再翻一倍?一万套?” 候君集呼吸一滞,自动脑补出同僚们排队上门,自家门槛几乎被踢平的一幕。 了不得啊! 这下子政绩就有了吧,以后看谁还敢说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当的不合格。 “当然。” 李恪正色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之后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一万套装备交付之前,我还需要候叔帮我点小忙。” 有些上头的候君集想都没想:“没问题,有什么条件三殿下只管提,只要你能拿出一万套装备,什么条件候某都可以答应。” 见候君集答应,李恪微微一笑:“那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候叔这边会有困难呢,既然您已经答应,那我过几天来接收装备。” “嗯!嗯?等等,你说什么?” “接收装备啊,扎甲:五万套;横刀:五万柄;长弓:三万张;箭矢:一百五十万支;冲车,楼车:各五十架;攻城梯:一百具;投石车:五十架……。” “噗……” 候君集再也淡定不起来,急赤白脸的吼道:“你要这么多装备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李恪丝毫没把候君集的态度放在眼里:“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候叔你急什么。除去这些装备以外,我还需要候叔你帮我约一下咱们的礼部尚书,顺便看看高句丽使团的那个倒霉孩子走没走,没走的话,把他叫出来好好谈谈。” “你,到底要干什么。三殿下,不是老夫说话不算话,如果你仅仅是要千把百套装备,老夫现在就可以做主送给你,但如果是你说的数量,此事老夫必须向陛下禀告。” 候君集脸都绿了,李恪在朝臣眼中原本就是危险人物,现在又要这么多武器装备,鬼知道他会不会拿这些东西去造反。 偏偏李恪却显得很是平静,好像根本就没把如此多的装备当成一回事,好半天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候叔你觉得我是傻子,还是觉得十六卫的老将军们都已经老的拿不动刀了?” 候君集没有说话,经过这么长时间,他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好吧,我相信你没有造反的意思,但,这么多的装备你到底要拿来做什么?” “换钱!” 吧啦吧啦……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李恪从头到尾把泉盖苏文的事情和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毕竟是几万套装备,瞒是肯定瞒不住的,没有李世民的同意,没有候君集等人的配合,他根本无法拿到如此多的装备。 候君集听完李恪的讲述,整个人都是懵的:“你的意思是要把那个什么泉盖苏文武装起来,然后挑起高句丽内战?” “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泉盖苏文接收装备之后与高建武联手来对付我们?” 李恪耸耸肩膀:“所以才要给他们旧装备,好不好使无所谓,只要看着是那么个东西就行,我想这样的装备兵部仓库里应该有不少吧。” 何止有不少,简直多了去了。 但,李恪这胆子也太大了,说是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毕竟就算是损坏的装备,那也是装备啊,高句丽的科技与大唐一脉相承,就算是已经损坏的装备,他们拿回去也未必就真的修不好。 第一九六章 ?给钱撕票,不给钱放人 “什么?你们要见高句丽使者?” 是夜,河间王府。 李孝恭狐疑的看向李恪和候君集,犹疑道:“三郎,不是王叔说你,这杀人不过头点地,高句丽人虽然有些不识抬举,不过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李恪就很无语。 一个个的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我的人品在你们眼中就如此不堪? “王叔误会了,我要是真想搞那家伙又何必通过您出面,半路直接给他一闷棍,还不是任我摆布。” 李恪努力挣扎着试图挽回自己的人设:“这次我是真有正经事儿,否则也不至于把候尚书叫上,您说是吧?” “你会有正经事?”李孝恭用嫌弃的眼神扫过李恪,最后定格在数次欲言又止的候君集身上:“老候,按说你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该不会陪着这小子胡闹吧?” 候君集到目前为止还处于震惊当中,脑子里想的都是一千万贯和数万件废旧装备,见李孝恭问,摇头道:“河间王,三殿下是不是胡闹候某也不清楚,你还是听他说吧。” 李孝恭心里更没底了,盯着李恪道:“三郎,你老老实实跟叔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具体要做什么王叔你就别管了,明天一早派些人手给我,顺便把高句丽使者叫到你们礼部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 李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果被老头子知道,肯定会无疾而终。 虽然他可以肯定,老头子在私底下同样会认可自己的操作,但考虑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会影响到老头子伟光正的形象,所以这个事情绝对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 说一千,道一万,李恪现在就是李二的一副白手套,专门做脏活的那种。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的身份本就尴尬,身负隋唐两朝皇室血脉,这样的情况下再沽名钓誉的搞什么洁身自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贤王,那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折腾,胡乱的折腾,名声臭了就臭了。 败家子怎么了,李世民打下这么大的家业不就是留给儿孙们败的么。 既然都是败家,为什么不能是我。 …… 抛下候君集与李孝恭两人缩在一起讨论贩卖旧装备的事情不谈,李恪在征得河间郡王的同意之后,直接打道回府。 贩卖旧装备,说来并不是小事,候君集一个人可不敢做这个主,必须拉上几个同伙才行。 至于为什么不向李世民禀报,理由之前已经说了。 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皇帝陛下知道的好,皇帝嘛,只要负责伟光正就可以了,脏活累活由白手套来做就好。 次日,阳光普照。 但高句丽使者的心头却被阴霾所笼罩,自从昨天晚上接到礼部通知,让他去礼部一趟,三皇子有事要找他谈谈。 鼻青脸肿的恐惧支配着他,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以至于天亮的时候只能顶着一对黑眼圈去礼部衙门。 为了不至于再挨揍,他还特地带了几个下属。 倒不是说这几个下属有多能打,就要是为了挨揍的时候能有人替他多挨几拳。 礼部衙门,李恪早早就来了,连带着对事情比较好奇的候君集、李孝恭,以及得知他要卖装备的李靖、房玄龄等人也到了,满满当当坐了半间屋子,害得高句丽使者进来之后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除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没露面,大唐朝庭的班子成员几乎都到齐了。 没什么好说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李恪,高句丽使者不由自主就是一哆嗦,这位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惹不起。 “高句丽使者,见过三皇子,见过诸位。” 李恪摆摆手,和颜悦色道:“免了,高句丽使者不必多礼,先坐吧。今日找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段时间本王抓到一个人,好像叫什么泉盖苏文,你认识他吧?” 泉盖苏文?东部大人? 高句丽使者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喜。 泉盖苏文可是荣留王千万百计都要除掉之人,若是能把人要回来,升官发财不在话下,这次在大唐所受的屈辱也都值了。 一条金光大道呈现在高句丽使者面前,不容多想,对李恪行了一记大礼:“尊敬的三皇子,泉盖苏文乃我朝反贼,此人狼子野心,戮害百姓,祸乱朝纲,欺君罔上……。他在高句丽所犯之罪简直罄竹难书,是以还望殿下能将此人交给外臣,让外臣将其带回高句丽,由我王亲自处置。” “哦?原来此人竟如此可恶?” 李恪咂么咂么嘴,似是在考虑高句丽使者的提议。 李靖等人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两个跟泥菩萨似的坐着,偶尔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某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李恪突然说道:“这样吧,我有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不如使者帮本王参考参考如何?” 高句丽使者忙问:“什么主意?” 李恪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万贯赎金,给钱,我就撕票,不给钱,放人!” “噗嗤……” 什么玩意儿? 你丫说反了吧? 高句丽使者张大的嘴巴,一副便秘的表情。 坐在李恪身边的李孝恭实在看不下去了,哪有这么谈判的,能不能有点基本文化修养。 轻轻肘了李恪一下,李孝恭小声提醒:“三郎,说反了。应该是给钱放人,不给钱撕票。” “不,没反,给钱,撕票,不给钱,放人。” 李恪此时的笑容看上去无比邪恶:“俗话说的好,花钱买平安嘛。 接下来就要看荣留王舍不舍得了,如果他舍命不舍财,那我就没办法了,泉盖苏文祸国殃民跟本王没有一文钱关系,反正他又没祸我大唐的国,殃我大唐的民。 哦对了,前些日子那个泉盖苏文好像还救过我一个手下,我这个人最是仁义,我爷爷常告诉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打算放人回去的时候,再送他几万套兵器铠甲什么的。” 第一九七章 ?人设崩了(上) “呵呵,老三这小子……不错,英果类我。” 与众人仅一墙之隔的单间里面,本应在宫里的李世民笑的嘴都歪了。 不用多说,李恪的表现让他很满意,顿了顿继续说道:“无忌,这段时间你安排人配合一下,一千万贯,呵呵,一千万贯。朕有时候真想把老三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给钱就撕票,正常人谁能往这方面想。” 长孙无忌苦笑连连,暂时他倒是不担心那句‘英果类我’,那不过是皇帝的感慨罢了。 但一千万贯真是那么容易拿的么? 还有,皇帝陛下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陛下,臣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先不说高建武是否会就范,就说那几万套武器装备和攻城器械,若那泉盖苏文真如高句丽使者所说,把这么多东西卖给他,谁能保证他不反咬我们一口?” “唔,说的是,看朕这记性,差点忘了还有五万套装备的事情。” 李世民拍拍额头,恍然道:“这件事情你要时刻跟进,务必在半个月内凑出这些旧装备。又是一千万贯啊,若是真有两千万贯入手,朕就明年敢给十六卫全部换装,啧啧。” 长孙无忌:“……”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诺,臣尊旨。” “嗯,听着吧,看看那小子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一次‘盗卖’数万套装备,以李世民对大唐朝庭的掌控力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是候君集还是李孝恭,他们既然联系了李靖、房玄龄等人,就不可能瞒着李世民。 所以,李世民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 大堂之中,李恪并不知道与老头子只有一墙之隔,甚至还得到了英果类我的评语。 望着目瞪狗呆、木若呆鸡的高句丽使者逐渐开始放飞自我:“怎么样,使者考虑的如何了?那可是几万套装备啊,真被泉盖苏文拿到,回国之后会跟高建武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吧,呃,嗯,咳咳……!” 说着说着,李恪觉得有人在拉自己,扭头发现是瞪大了眼睛的李孝恭。 事实上,不仅仅是李孝恭,包括李靖、候君集、房玄龄在内的所有人表情都差不多,从他们眼大的眼睛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句话:疯了吧你! 李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警觉到自己得意忘形的同时,好像的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好在尴尬并未持续太长时间,高句丽使者顾不上理会李恪的人设,此时的他已经傻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人头落地的场面。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打一顿呢。 想着高句丽使者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如丧考妣,哭天抢地的喊道:“殿下,三皇子殿下,你这是放虎归山啊,泉盖苏文狼子野心,不管他答应您什么条件,只要回到高句丽,他绝对不会兑现的。” “使者还是操心一下如何说服高建武吧,一千万贯并不是什么大数目,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心腹大患,不管怎么说这笔钱花的都很值对不对。” 说话的是李孝恭,他可不敢再让李恪开口了,否则天知道他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这也就是在大唐,若是放在一千年后的的辫子朝,不用高句丽人动手,自己人就能把李恪给圈进喽,根本不存在配合的问题。 当然,高句丽人使者也应该庆幸不是在几百年前的汉朝,强大的大汉骑兵根本不会谈什么条件,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杀过去拿也就是了,绝不存在谈判的问题。 高句丽使者憋屈的点点头:“河间郡王言之有理,在下这就带人返回高句丽,将此事禀告我主,还望郡王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容在下一点时间,无论如何,年底之前必有一个让殿下满意的答复。” “行吧,这事儿我答应了,你也不用摆脱我王叔,不过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月,除夕过后,若是没看到钱,就希望高建武做好战的准备吧,不仅仅泉盖苏文,我大唐亦会派兵替盟友讨回公道。” 李恪摆摆手,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要么给钱,要么开战,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只是,高句丽使者却并未急着离开,犹豫着问道:“三殿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假如,在下是说假如我主愿意花钱买平安,您打算如何处置泉盖苏文?” “那就要看你们的选择了,顾客至上嘛。” 听到高句丽使者愿意给钱,李恪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笑容可掬道:“如果高建武相信本王,本王就替他把人给砍了。如果他信不着本王,人可以给他送回去,在边境验明正身之后,由他亲自动手。 哦对了,如果高建武肯加钱的话,本王这里还有许多死法可以选择,保证让贵国东部大人走的十分安详。” 高句丽使者点点头。 李恪这话他信,就凭他无耻的劲头和奇葩的脑洞,说是把泉盖苏文摆出十八个死法就不会摆出十七个。 “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回国向我主禀报,告辞。” “嗯,走吧,路上抓紧时间,不要耽误太久,本王耐心有限。” 高句丽使者走了,但李靖等人却没有离开,老家伙们彼此对视,大有后生可畏之感,尤其是房玄龄,大感杜如晦死的太早,否则他跟李恪在一起还真是绝配。 “三郎高明,略施小计便有一千万贯入手。” “是啊,这下十六卫的装备算是有着落了。” “你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难道你们就没想过高建武那厮不给钱怎么办?” 李恪嘿嘿一笑接过话头:“没有高建武不是还有泉盖苏文么?” “那如果高建武给钱呢?” “给钱更好,咱们吃了上家吃下家,加起来就是两千万贯。” 李恪再次露出邪恶的笑容:“有了这些钱,十六卫的装备咱们全给它换了,龙首原上大明宫再它几倍,哦对,还要修路,咱们也学始皇帝,修上几条驰道,长安到太原朝发夕至。” 众人:“……” 第一九八章 人设崩了(下) 呵呵! 昨晚喝了多少啊,这都天亮了还说胡话呢。 别说长安到太原朝发夕至,若是到洛阳能朝发夕至,今天跟高句丽使者谈判的一幕就不会出现,因为那个时候根本不会再有高句丽存在。 吹牛逼呗,谁不会似的。 李靖等人根本不相信李恪的鬼话,不说两千万贯现在只存在于想象,就算真有两千万贯,怎么花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与是否给钱相比,老夫更怀疑高建武的手里到底有没有一千万贯,若是没有咱们这媚眼可就抛给瞎子喽。” 众人中,房玄龄算是比较务实的,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的在场众人心中一凉。 高建武那人很没安全感,为阻挡李世民东征的野心,自从四年前就开始在靠近大唐边境线修长城,并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如今,高句丽国库到底能不能拿出一千万贯,还真是个未知数。 “没钱就拿喜……咳咳,没钱可以割地嘛,辽水以西的那片地应该值个几百万吧,先拿过来,咱们吃点亏就吃点亏,谁让我爹总说吃亏是福呢。” 隔壁房里李世民一个踉跄,要不是长孙无忌拉着,差点冲过去削李恪一顿。 败家子么这不是,区区辽水以西哪里值几百万贯了,朕要是有几百万贯,能带兵打过鸭绿水你信不信。 “这个败家玩意,怎么就不能让朕省点心。” “陛下息怒,三郎本性如此,说话时有口无心,您,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 关于割地赔款的槽点太多,长孙无忌表示只能帮李恪到这里了。 好在李恪并未就此多说什么,话锋一转扯到了装备上面:“诸位叔伯,你们都是我爹的肱股之臣,姑且不论高建武那一千万贯能否兑现,高句丽泉氏那一千万贯我大唐势在必得,若是因为某人的关系坏了这笔生意,就自己上书我爹告老还乡吧。” “殿下,某有一问,不知殿下能否为某解惑。” “药师伯伯请讲,小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的是李靖,其身份足以代表军方和李世民的态度,李恪可以跟候君集、李孝恭胡搅蛮缠,插科打诨,但在李靖面前只能老老实实。 李靖笑着点头:“殿下不必如此,老臣只想知道一件事,您能否在短时间内为十六卫提供足够数量的装备,就算按照你给候尚书的报价,一套装备八十五贯,五万套装备需要多少时间能交付?” 这个问题很关键。 如果交易达成,十六卫会出现五万套装备的缺口,尽管这些装备卖出了正常价格的十几倍,但缺口却一直存在,哪怕这些装备在许多人眼中已经属于淘汰品,依旧无法改变十六卫正在使用的事实。 所以,李靖必须知道这个空窗期需要多长时间,如果时间过长,或者李恪根本无法提供如此多的装备,他绝不会答应这次交易,哪怕交易额再翻十倍也不可能。 其它人同样在关注这个问题,甚至就连隔壁的李世民也都顾不上生气了,屏息凝神听着李恪的答复。 那可是五万套装备,刀箭铠甲加在一起用掉的铁料足有数百万斤,这已经是大唐十余年的铁料产量,如果换成百炼钢,一百年大唐也生产不出这么多。 众人的关注下,李恪并未急着回答,对着身手招了招手,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 “殿下。” “你来算一下,五万套装备需要多少铁料。” “是。” 卢照邻表面上神情淡然,实际心里已经紧张的不行,手心里全是汗。 没办法,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朝中大佬,前面坐的这些人每一个都足够让他仰望,与这些人相比,他那个侍郎叔叔卢承庆屁都不是。 “啪啪……” 紧张之余,卢照邻并未忘记李恪的交待,从随身的公事包里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哗哗’做响,时间不大,手一停:“殿下,大概需要铁料五百万斤,换成咱们的标准,大概是四万吨。” “嗯,也不是很多嘛。” 四万吨钢材真心不多,放在后世,哪怕是一家小型炼钢厂每年的产能都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之多。 李恪翘起二郎腿,对李靖耸耸肩膀道:“如果将作监生产能力足够又不偷懒,这些装备可能会在明年年中交付。” “什么?!” “这不可能!” 李恪的态度让众人顾不上再好奇卢照邻手中的算盘,那可是五百万斤钢啊,不是五百万斤粮食,明年年中交付,算算时间连一年都不到,这怎么可能。 李恪摊开手:“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上,这个时间主要是考虑将作监的产能,如果只论原料,明年三月之前就能全部运到。” 李孝恭惊讶的问道:“三郎,你的意思是,你每年能锻造一千万斤的百炼钢?” “大差不差吧,百炼钢可能做不到,但钢肯定是好钢。” 李恪之所以信心十足,主要还是卢照邻从麻亭县带回的消息。 就在五天前,小型高炉成功了,每日产钢近万斤,眼下钢厂正在抓紧时间扩建,打算在年底之前再建十座小型高炉。 但他清楚不等于李靖等人也清楚,一年上千万斤的钢产量让众人下意识忽略了那一千万贯,脑子有点沉,好像里面被塞满了钢锭。 有几个老货手按着心口,努力不控制着情绪,生怕心脏受不了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李靖更是直接在头上拍了一巴掌:“所以你折腾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你的工坊每年有这么高的钢产量,直接卖原料每年的净收益也不会低于数百万贯吧,何必为了一千万贯如此折腾?” 李恪露出无奈的神情,摊开手掌郁闷道:“这个事情我也很苦恼啊!我爹经常教训我,说人总是混吃等死时间一长就废了,我觉得我爹说的对,这不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 众人:“……” 所以,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情,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呗? 第一九九章 ?李恪与泉盖苏文 从礼部衙门出来的时候,李恪看到老头子的车架在远处街角一闪而逝。 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房玄龄和李靖都来了,老头子在宫里怎么可能待的住。 与一同出来的李靖等人打个招呼,李恪直接上了马车,架车的刘全不等他吩咐,催马扬鞭,赶着车架直接离开。 所谓牛逼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想让泉盖苏文乖乖把钱拿出来,凭几句威胁之语肯定不好使。 “哎,你知道一千万贯是多少么?”马车在闹市缓缓而行,百无聊赖的李恪挑开车帘,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刘全聊天。 刘全摇头:“小人连一千贯都没有,殿下,您知道么?” “一千万贯到底是多少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市场价格,最好的高句丽女奴能买十多万个,要是换成突厥战俘,按照那些大头兵的尿性劲,估计能买两百来万,差不多能装满两个长安城。” 刘全:“那,那真是好多钱……,那个泉什么泉真会给么?” 李恪嘴角微微一勾:“谁知道呢。” “反正换成我肯定是要钱不要命,宁死也不会把这一千万贯拿出来。” “所以你混了大半辈子依旧是个车夫!” 李恪恨其不争,在刘全的后鞧位置踹了一脚:“再看看人家,年纪轻轻都已经混成东部大人了。知道啥叫东部大不?那叫一方诸侯,换成春秋战国那会儿,至少也是跟齐、楚、韩、燕、赵王并驾齐驱。” 刘全:“……” “可是他爹死了。” 李恪明白刘全的意思是泉盖苏文他爹死了,所以他的位置是继承的,并不是真刀真抢打出来的。 只是这家伙嘴笨,说不清楚。 但这并不影响他怼回去:“真有意思,说的好像你爹还活着一样。” 刘全不想说话,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 泉盖苏文像是一个等待命运宣判的囚徒,长宽各三十步的小院就是他的牢房。 外面并没有守卫,但他却不想离开,因为高建武的恶意针对,离开了高句丽的他就像一只孤魂野鬼,小院外面对他来说不过是间更大的牢房而已。 日影西斜,不知不觉一天过去,有王府侍从送来晚餐。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泉盖苏文全无半点想要吃的意思,见侍从要离开,忙将其叫住:“劳驾,我要见蜀王殿下,不知你能不能帮忙通传一声?” “客人且安心在这里住着,殿下若是有暇,自然会来见你。” 侍者语气不卑不亢,但说了等于没说,泉盖苏文何尝不知道李恪早晚会见自己。 “等等,在下是真的有要事与殿下商量,阁下……” “你跟他说了也没用,他只是负责客院的普通侍者,想要把消息递到我这里至少要经过四、五个环节,所以他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帮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李恪吊了郎当的靠在门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泉盖苏文恨不能一拳打过去将那张脸砸扁,但考虑到自己还大业未成,他故意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起身肃立:“泉盖苏文见过蜀王殿下。” “免了吧。” 李恪懒洋洋的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被我变相囚禁的人会打心里尊重我么?” 泉盖苏文表情有些僵硬,想辩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在李恪面前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李恪才不在乎泉盖苏文的想法,大唐可不是后世的兔子,在这个时代大唐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大唐二字本身就代表着实力。 “说说吧,考虑的怎么样了?” 走在幽静的石子路上,夕阳晚照,红霞满天,头顶盘旋着归巢的鸟儿。 美景当前好像不应该讨论如此煞风景的话题。 但李恪会在乎么? 泉盖苏文落后李恪半个身位,试探着问道:“殿下凭什么确定泉氏一族能够拿出一千万贯呢?如果我说泉氏一族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殿下打算如何,杀了在下?” 对于泉盖苏文的试探李恪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他要是像刘全那样舍命不舍财,从昨天到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自我了断,但实际情况下他并没有死,这说明丫想活,既然想活那就好办了。 “如果你想,本王手下许多人可以满足你变态的想法,保证可以让你死的花样百出,但问题是,你是甘心么? 高建武眼高手低又无容人之量,高句丽在其高压统治之下民不聊生,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大唐将会再增一道之地。 泉盖苏文,你是一个胸怀大志的枭雄,你想挽救高句丽,为了这个目标甚至不惜背负千古骂名,纵被千夫所指依旧能够不忘初心,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杀你的理由。” 李恪的一番话顿时间泉盖苏文生出知己难求之感,如果这人不是大唐的皇子,而是高句丽的皇子多好。 整个高句丽都在说泉氏一族争权夺利、包藏祸心,岂不知,有大唐这个邪恶的邻居在,泉氏一族如此做也是为了高句丽的长治久安啊。 泉盖苏文突然不想死了,他觉得李恪说的十分正确,自己要活着,要接管高句丽,要带领高句丽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只是,让泉盖苏文想不通的是,李恪的立场是什么,为什么要帮自己,他难道不想看到大唐征服高句丽? “蜀王殿下谬赞了,盖苏文惭愧,只是,殿下为何要如此帮我?难道殿下不想看到大唐征服高句丽?” “不,我比谁都想看到大唐征服高句丽的一天。” 李恪停下脚步,面对泉盖苏文正色道:“所以我不想继续等下去了,所以我需要你来做开路先锋,等你把高建武弄死了,高句丽对于来说唾手可得。” 泉盖苏文一句mmp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你tm这是看好老子,还是看好高建武,什么叫我把高建武弄死了,高句丽对你来说唾手可得! 合着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忽悠老子呢! 信不信老子彻底控制住高句丽之后,再次让你们大唐士兵在大王城下把血流干! 第二零零章 ?算计 默默在心里感激着李恪的八辈祖宗,泉盖苏文笑容十分勉强:“殿下难道真的如此不看好在下?高建武倒行逆施……。” “你误会了,既然我相信你能把高建武弄死,足以说明我对你的能力十分看好。” 李恪摆摆手:“但这并不说明其它人也看好你的能力,从古至今,人们无论嘴上说的多好听,实际上心里想的终是‘我哪里不如他’。 所以,你若是不回高句丽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若是你回去,必然掀起一场滔天血战,到那时,你就算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无法扭转高句丽败亡之句。” 这是阳谋,李恪摆明车马告诉泉盖苏文,老子要图谋高句丽,你帮老子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非但如此,你在帮老子毁掉高句丽根基的同时,还要帮老子赚钱。 老子不怕你看破,不怕你不答应。 因为就算你看破了一切,也无法改变这一结局。 “殿下如此坦诚就不怕在下反悔么。”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人在我的手上,我说你造反你就要造反,我说你还活着你就还活着,你的意志并不重要不是么?” 如果有可能泉盖苏文很想现在就直接把李恪掐死。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李恪既然敢孤身一人来见他,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怕自己还没有开始行动便会为人所制。 算了,既然这个混蛋如此有信心,那就走着瞧好了,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 泉盖苏文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刚愎自用,目无余子是他最大的缺点,李恪早已看破他外在的伪装,毫不留情的加以利用,带着他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来到王府的演武场。 演武场边缘堆积着如山的武器铠甲,横刀雪亮的刀锋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扎甲、纹山甲好似垃圾般混在一起堆成小山,一困困的长箭好像城墙……。 “来验验货吧,这些武器铠甲都是十六卫的现役装备,刀是百炼钢打造,弓是晾晒过三年的黄杨木所制,包括那些长箭的尾羽都是经过特殊加工过的,不要觉得本王拿普通装备来糊弄你。” 泉盖苏文从李恪手中接过一枝长箭,随意折了一下,箭杆微微变形却没有断,足见这些长箭都是合格的军品,不是随意拿来糊弄人的东西。 随后泉盖苏文又检查了横刀,轻弹之下,刀身轻鸣,拉开长弓,弯如满月,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些全都是好东西,拿来装备自己留在高句丽的私兵绰绰有余。 “殿下能保证卖给我的装备全都是如此质量?” “以本王的能力,从十六卫搞来这些东西易如反掌,何必费尽心力去弄假的,你以为弄假的刀箭不需要花钱雇人么。” 李恪嫌弃的撇撇嘴:“泉盖苏文,对于你本王还不需要对一个阶下囚用计,你也不要觉得花一千万贯买这些装备是吃了大亏。 到了我们现在的地位,钱财其实算不得什么,真说起来我们差的是时间。 你需要时间来组织军队,打造军需,如果我不把这些装备卖给你,五万套装备足够你折腾三到五年,等到了那个时候,鬼知道高句丽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说的更难听一点,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也是未知数。 至于我能得到什么,不怕告诉你,我需要的是政治资本,钱不钱的我还真不在乎,一千万贯而已,我爹就是皇上,我真的会缺钱?只要我开口,大唐会有无数人用马车装着银子送到本王面前。 只是,这样的赚钱手段太低级了,以本王的身份若真是这样做了,只怕会被人笑话一辈子,本王丢不起那人!” 泉盖苏文并非对李恪一无所知,做为比邻大唐而居的近邻,大唐第一败家子的名声在高句丽高层早已尽人皆知。 他很清楚李恪这身份的尴尬之处,明明身负两代皇室血脉,却被整个大唐排斥在权利圈子之外。 换成自己也会不甘心吧,明明血统如此高贵,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权旁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这家伙应该跟自己一样野心勃勃吧,妄图以高句丽为进身之资走入大唐的权力核心,这样前面所有的疑问都能够迎刃而解。 为什么他要如此热心的为自己提供装备,为什么他要极力鼓动自己回去造反,为什么明明大唐再发展五年就有碾压高句丽的实力,他却不惜冒着资敌的风险把数万套装备卖给自己。 通了,全都通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泉盖苏文包袱尽去,再也不觉得自己白花了一千万贯的冤枉钱,非但如此,他的心中还隐约期待起来。 李恪啊李恪,区区百十万贯的东西卖出十倍的价钱很开心吧?利用我来扰乱高句丽的计划应该让你很得意吧? 没关系,就先让你得意一段时间好了。 老子才不会告诉你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道理,更不会告诉你越是靠近权力核心就越危险的道理。 你计划成功的那一天,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还能笑的如此开心。 “殿下实乃信人,就凭殿下这份魄力,大唐年轻一代中少有人及也。” “呵呵,泉盖苏文,虽然本王知道你是在拍本王的马屁,但不得不说,这很舒服。” 李恪假模假式的在泉盖苏文的肩膀上拍拍,故做亲善的笑着说道:“放心吧,将来大唐掌控高句丽的那一天,本王定会在我爹面前给你美言之句,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高句丽之主,再也不用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 泉盖苏文忍住心底的恶心,微微躬身:“如此就多谢殿下了,祝殿下大业早成。” 李恪仰头发出一声长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哈哈哈……,说的好,未来的高句丽国主,为了美好的将来,努力吧,你还年轻还有更好的将来在等着你。” 第二零一章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泉盖苏文附和的笑着,表面上看好像已经向命运低头,成为李恪的坐下走狗。 实则他却有着自己的打算,如今龙游浅海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会潜龙腾渊,到时候整个高句丽都会臣服于他的脚下,然后他再借李恪的身份扰乱大唐的政局,趁着大唐内部动荡,大破新罗、百济,实现半岛统一。 没啥说的,这把稳了,而且还是李恪主动将把柄送到他的手上。 李恪与泉盖苏文两人各怀鬼胎,互相算计,却不知他们在算计对方的同时,也有人在算计着他们。 吐蕃,刚刚迁都到逻些城的松赞干布拿着一份来自大唐的急信看的十分认真。 信的署名者是葛尔·东赞,也就是禄东赞。 就像后世来到华夏的歪国仁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华夏名字,禄东赞就是葛尔·东赞的大唐名字。 良久,松赞干布将信递给左手边的心腹重臣尚囊,此人是辅佐他上位的功臣之一,对他的家族忠心耿耿。 “尚囊,你怎么看待此事?” 尚囊曾是追随松赞干布父亲的老臣,向来有吐蕃第一智者之称,面对松赞干布的询问,他先是不紧不慢的将信看完,又沉默片刻。 这不是矫情,作为一名老臣,他必须给主人留下一个老谋深算的印象,回答的过于痛快会让新主人觉得他毛毛躁躁,此为官场大忌。 当然,沉默的时间也不能过长,否则装逼不成反被日就得不偿失了。 大概十余个呼吸过后,尚囊将信放下,摇头说道:“老臣并不支持葛尔·东赞的想法,如今国主虽然已经继承大统,但却根基未稳,旧贵族的叛乱依旧声势浩大,羊同、苏毗的攻势虽然被阻拦在年楚河地区,却依旧有一战之力。 大唐有句谚语,叫攘外必先安内,意思是想要对抗外部势力,必须把内部问题全部解决。 这个国家实在太大了,就算我们的战士能够以一敌十,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长安城,若是战斗陷入僵持,眼下大好的形势立刻就会急转直下。” 松赞干布点点头,尚囊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现在攻击大唐并不符合吐蕃的利益,更不符合与大唐联姻的初衷。 禄东赞这个家伙做事太过激进,这次派他去大唐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这次派葛尔出使大唐,其实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借势。” 松赞干布起身来到门前,高原上凛冽的寒风吹过,衣袍猎猎作响:“吐蕃动荡的太久了,牧民无心放牧,贵族越来越贪婪,羊同和苏毗对我们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将吐蕃瓜分。 但如果有大唐在背后支持我们,这些人立刻就会偃旗息鼓,就算依旧有人叛乱,有了大唐的各项持项,我们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之平定。” 尚囊来到松赞干布的身后:“所以联姻其实并不限制对像,国主要的只是一个态度是吧?” 松赞干布苦笑:“不错,哪怕大唐嫁过来一头猪,我也会开开心心的迎娶,只要他们能够派来足够多的工匠,带来足够多的书籍和技术。” 尚囊能够理解松赞干布的想法,一个能够牺牲自己来完成国家统一的国主对吐蕃来说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只可惜葛尔·东赞错误的理解了国主的意思,硬生生把一次双赢的合作给搞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吐蕃骑虎难下,两面树敌。 怎么办,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作为一名智者,尚囊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面带微笑说道:“国主不必忧心,事情其实还有转机。” 松赞干布猛的转身:“什么转机?” “联姻!” 又是联姻,不是都失败了么! 如果不是对尚囊有着足够的信任,松赞干布很想把这个敢拿自己开涮的家伙直接打出去拖死。 好在尚囊并未让松赞干布等待太长时间,很快便继续说道:“国主,联姻是双方面的,没人强行规定我们一定要迎取大唐公主才是联姻,事实上如果我们的公主嫁到大唐也同样可以称之为联姻。” 妙啊! 松赞干布差点抱着尚囊的老骨头亲上几口,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尚囊,你果然是吐蕃第一智者,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有再大的事情发生,我也能从容面对。” “国主过奖了。” 尚囊微微躬身以示谦逊,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这次联姻我们一定要选好对像,大唐太子必然不可能成为联姻的目标,能够选择的皇子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四人。 这其中老臣听说四皇子与太子都皆为大唐皇后所出,葛尔之前提出联姻已经将皇后得罪了,所以老臣将四皇子排除在外。 其它三位皇子,五皇子李佑乃大唐阴妃所出,其外祖父曾经挖了李唐皇室的祖坟,故此子深为大唐陛下所不喜,我们可以将其排除在外。” 松赞干布隐约间明白了尚囊的意思,笑着说道:“那老三和老六好像是一母所出吧?” “不错,此二人的母亲乃是前隋杨广嫡女,单身血脉来讲,身负两朝皇室血脉的两人身份原本贵不可言,而因为这份血脉,他们又注定与大唐皇位无缘。 如此一来,他们就是我们最好的投资对像,尤其是三皇子李恪,听说此人是大唐最大的败家子,经常一掷千金面不改色,若是赛玛噶能够嫁与此人,凭借公主的美貌与智慧,一定能够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到那时大唐的工匠与技术还不是让我们予取予求。” “好,好一个吐蕃第一智者。” 松赞干布忧愁尽去,得意的哈哈大笑:“哈哈哈……,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既然无法迎取大唐的公主,我们便将公主嫁到大唐。好,太好了,尚囊,我现在就任命你为特使,代替我去大唐求亲,无论如何务必促成此事,否则决不轻饶。” 尚囊低头:“老臣领命,定不负国主所托,若有差池,当亲自提头来见。” 第二零二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上) 时间转眼过去半个月,当初炒的轰轰烈烈的中秋诗会结束的虎头蛇尾,没了长乐几女的参与,诗会便没了灵魂。 你可以把这一切当成显摆,也可以当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最直接的解释还是充满酸臭气息的雄性荷尔蒙。 长乐不知道什么叫雄性荷尔蒙,李恪从小就会冒出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去问又得不到任何解释,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哥,不要聊那些扫兴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要去哪儿呢。” 出城的马车上,半个月来第一次踏出皇宫的长乐显得有些兴奋,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城墙,快乐的像是一只离家的小鸟。 “龙首原,那边大明宫的修建进度太慢了。” 李恪是真的很宠长乐,没办法,谁让这小妮子长的就是讨喜呢,从小连她嫡亲哥哥李承乾和李泰都不怎么搭理,就喜欢跟在这个三哥的屁股后面玩儿,害的李承乾和李泰吃味不已。 当然,李恪肯定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会讲许许多多好听的故事,更不会承认他会做小姑娘很喜欢吃的冰糕,这种坏大叔诱拐小孩子的手套说出来实在太耻辱了。 长乐并不清楚李恪的思绪短时间内飘到了十多年前,听到目的地,开心的几乎跳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城去玩儿了,岚岚,仙儿,我要去骑马,我要去射箭,对了,我还要去打猎,你们要不要一起?” 说来长乐这丫头也是人小鬼大,临行前竟然约了程岚与孔仙儿,孔、程两家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索性便把这两个丫头放了出来。 对此,李恪尽管颇有微词,可人都来了,他总不能板着脸再把人给赶回去,索性也就默认让她们一起上了自己的马车,带着她们一起去龙首原。 程岚到底是将门之女,听到长乐的提意立刻跃跃欲试,挑衅的抬起头:“长乐,你可不要到时候输了哭鼻子哦。” 孔仙儿稳重一些,心中虽然也想参与,但还是为李恪考虑了一番:“这样不好吧?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长乐看了李恪一眼,见他看着窗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连句解释都没有,不由皱了皱鼻子::“怕什么,他的麻烦多了去了,这个根本不叫事。对了,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呗。” 李恪的小腿被长乐踢了一脚,没办法继续装傻,轻叹一声道:“丫头,我去龙首原是有正事要做,可不是去玩儿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这个哥哥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省点心呢! 长乐像是急着催儿子找对像的老母亲,不着痕迹的剜了李恪一眼,对着他连使眼色。 多好的机会啊,长安城两大美女自己都给他约出来了,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不知道把握机会呢。 还说什么有正事要做,难道找对像就不是正事了? 一个破宫殿什么时候看不行! 最后还是孔仙儿打破沉默,首先开口:“那,不如我们先去大明宫看看,看过之后再去骑马好了。” 程岚警觉的看了孔仙儿一眼,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威胁,立刻改口:“对哦,我还没见过宫殿是怎么修建的,长乐,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好吧,那就去大明宫看看,我也想知道大明宫建成什么样子了。” 三个女人瞬间统一口径,决定跟着李恪去看看大明宫的施工进度。 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送落花,李恪是真的对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没兴趣,不咸不淡的点点头,接着便没了下文,气的长乐又是好一阵气苦。 建于龙首原的大明宫距离长安并不远,准确的说两者之间只隔着一道城墙,东北门出城便是繁忙的工地。 各式各样的石料、木料、沙石堆积如山,无数百姓在工地上忙碌,孩子们无人看管,放羊似的在工地上到处撒欢。 这要是放在后世,绝对会被无论人声讨、谴责,毕竟都是孩子,没人管在万一伤到怎么办。 但是在大唐却没人会在乎这些,除了一些特别危险的地方会有大人呵斥着小屁孩们儿离开,大部分地方都是对这些孩子开放的。 大人们对于孩子们报以宽厚的笑容,偶尔有相熟的,还会对孩子交待一句晚上去他家里吃饭或者约孩子的家长到自己家里吃饭。 李恪看的有趣,见一群孩子跑到马车跟前,便透过窗子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问道:“喂,小孩儿,你小姨呢?” 他的嘴脸像极了游走于街头巷尾的登徒浪子,只是单纯的孩子哪里能看出这些,被叫住的小家伙明显愣了一下,傻夫夫道:“我小姨在家准备嫁妆呢,你,你是我小姨夫么?” “噗……” 三颗大白眼的注视下,李恪丢下一句‘认错人了’狼狈而逃,耳边传来长乐的嘲讽:“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贪心,车里坐着长安城两大顶尖美女,还要跑去问人家小姨在干什么,丢人不丢人。” 李恪能说什么,谁让自己嘴贱呢。 好在得知李恪要来工地的将作监大匠阎立德迎了出来,碰巧替他解了围:“臣阎立德,见过蜀王殿下,见过长乐公主。” “程氏程岚(孔氏仙儿),见过阎大匠。” 程岗与孔仙儿身份地位不够,在阎立德与李恪见礼完毕之后,上前行礼。 这老阎头画画的好,类似于后世的建模师之类,所以别看他是将作监的头头,实际却是文化人,跟孔颖达那老头儿颇有些交情,算得上世交。 此时老家伙见孔仙儿和程岚两女跟在李恪身后,乖巧的像是刚刚嫁人的小媳妇,眼中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打了个哈哈,随后对李恪问道:“殿下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恪看了一眼远处只能勉强算是略显雏形的建筑群,失望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太过具体的事情,就是觉得工程进度有些慢了,所以过来看看。” 第二零三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下) “殿下或许诗文无双,但却不通劳作,这些劳役们其实已经很辛苦了,若是再让他们赶工,伤了力气只怕工期会被拖延的更久。” 阎立德说的很客气,像是解释,但翻译过来的意思却很明确:没事儿一边待着去,别跟着添乱。 工程进度慢?! 你一个败家的纨绔子懂什么叫建筑么? 懂什么叫设计么? 跟个事儿逼似的瞎掺和什么! 以阎立德的经验来看,现在的施工进度已经很快了,曾经需要人工夯实的地面如今只要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或者一道沟渠,余下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到水泥干透,地基平整的几乎像镜子一样,接下来不管是在上面建宫殿还是筑墙,比以往少用了数倍的人手不说,进度也是以前的好几倍。 最讨厌这种不懂装懂的家伙,与当初那个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有什么区别。 老阎头倚老卖老的态度让长乐很不开心,李恪这个三哥在她眼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也是他能讽刺的? “阎大匠此言差矣,岂不闻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更何况水泥本就是三哥所制,若不是他只怕你现在还带着人在龙首原上夯土呢。” “这……”阎立德老脸一红,被长乐怼的有些下不来台,挣扎着说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这建筑之道本讲的是基础牢靠,否则纵然一天时间将宫殿建起来,数日之后也会倒塌。” “好了,不要争了。” 李恪抬手拦住还要再说的长乐,和颜悦色的对阎立德说道:“阎大匠,你是将作大匠,掌握着大唐最顶尖的一批工匠,按说在建筑方面本王不应指手画脚。” 阎立德露出本应如此的神情,不软不硬的答道:“殿下能够虚心受教,实为大唐之福,陛下之福。” 看着阎立德倨傲的样子,长乐觉得很是委屈,重重一跺脚:“哥!你看他。” “丫头,你三哥这是得罪人了呢。”李恪宠溺的在长乐头上揉了揉,随后转头看向阎立德:“阎大匠,你说是吧?” 一家伙刨祖坟上了。 阎立德一直把李恪当成不务正业的败家子,大唐所有皇子中的异类,尤其是前段时间因为他的奇葩想法,十六卫大批淘汰制式武器铠甲,急需新的武器装备来替换。 那可是整整五万套装备,拿出去卖掉容易,但将作监想要打造出来没有两、三年想都不要想。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将作监的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可问题是李恪当着那么多人信口开河,硬说如果将作监实力过关,一年之内便可将装备补充完整。 这岂不是把将作监放在火上烤? 什么叫将作监实力过关? 合着钱你李恪拿走了,名声你李恪拿走了,过错全都推给将作监了? 阎立德听说这件事之后老有想法了,今日与李恪对面,自然难免会带上些许情绪,言语上多有嘲讽也就在情理之中。 如今,被李恪一语道破,整个都不好了,想否认又不知如何解释,不否认岂不是承认将作监的确是实力不行? 在长乐几个小丫头鄙夷的目光中,老阎头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李恪开口说道:“阎大匠,不是本王说你,所谓术业有专攻或许适用于大部分普通人,但对于本王这样的天才并不适用。 你不要用这种仰慕的目光看着本王,天才的世界是你无法理解的。” 你什么时候瞎的?老子这是仰慕的目光么?! “殿下之言臣不敢苟同,人无完人,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智慧过人,但绝无生而知之的天才,纵然殿下你自幼的宫中饱读诗书,充其量也就是在诗文方面出类拔萃,若是继续这般目无余子,说句不敬之言,只怕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话说的够狠,老阎头保留文人着最后的倔强,固执的认为李恪是在妹子面前吹牛逼,同时他也在为老友的孙女担心。 作为过来人,单凭站在李恪身后的孔仙儿和程岚看着他的眼神就能确定,这俩丫头已经泥足深陷。 当然,程妖精的闺女将来怎么样跟他老阎没啥关系,但他却不能看着老友的孙女往火坑里跳。 只是,他低估了爱豆在粉丝眼中的魅力,孔仙儿也好,程岚也罢,非但没有感激,反而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大有嫌他多事的意思。 再看笑容满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李恪,老阎头被他一句话气的差点来个血溅五步。 “阎大匠,你这是嫉妒,不过本王不在乎,便如人类从不在乎蚂蚁的咆哮。但是为了让人不至于说本王不教而诛,本王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说你的工程进度缓慢。” 李恪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气死人的话,丝毫不顾阎立德的感受,指着远处混乱的工地以及工地左近零零散散的低矮棚子:“首先要说的是工地管理混乱,施工环境太差,污水横流,这样的情况极易引起瘟疫,别看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但若是真有疫情爆发,本王保证整个长安城都会受到影响。 其次是不重视安全,土木工程安全十分重要,如此混乱的工地,连个监管的人员都没有,阎大匠,你这就是在草菅人命。 哦,对了,还有就是石料开采和运输的问题,本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那么大的石头费尽力气从山里运过来,打地基的石料好像用不着这么大的吧? 你把这么大的石料运过来作什么,杂碎了当奠基石么? 若真是这样,为什么不用火药把石头炸开? 阎大匠,百姓的确有服劳役的义务,但你不能因为他们有这样的义务就把人往死里用,逮住蛤蟆攥住尿,你有想过把如此大的石料从山里运过来要用多少工么?百姓要付出多少辛苦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大匠你难道不知道么?” 第二零四章 崩解的石头(上) 整个大唐,论起对火药的熟悉,没人比得过李恪。 在所有人都在把火药当成战争储备品,就算是在玄都观都一斤难求的时候,几乎没人有人想到用火药来炸山开石,或者说至少阎立德这老头儿没想到。 “胡说,火药乃战场上的无双利器,怎么可以用来炸石头。” “火药为什么不能用来炸石头,当初太极殿前面的那个石头屋子不就是火药炸掉的,石头屋子都能炸,炸个石头怎么了。” 李恪懒得跟阎立德解释太多,这老头儿画画儿把脑子画傻掉了,叫过长乐:“走,哥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火药的威力。” “那咱们快走,皇父一直对火药讳莫如深,想找他要点过来玩玩都不行。” 有了李恪在太极殿前的前车之鉴,长乐就一直对火药念念不忘,怎奈老头子怕她玩的过火,根本不让她碰,时间一久几乎成了她的心病。 今日听说李恪要带她玩儿火药,哪里还顾得上阎立德,拉上程岚和孔仙儿,一溜小跑穿过工地,直接来到刚刚被运到左近的巨石附近。 负责运送巨石的将作监官员早就看到自家老大正在与这几个年轻人交谈,虽然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但从老大卑躬屈膝的样子来看,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你是将作监的官员吧?等下我们要做个实验,可能会有些危险,麻烦你把俯近不相干的人员疏散一下,百丈之内不得有外人在场。” 李恪不想跟他这样的低阶官员多说什么,二话不说直接命他将负责运送石料的工人全部疏散,接着又让他找来两个石匠,嘿咻嘿咻的在巨石上凿出一个寸许宽,尺把深的洞。 看着李恪带人不断折腾那块巨石,官员满脸的莫名其妙,凑到自己老佬身边:“大人,这几位是?” “那是蜀王和长乐公主,其他两个一个是卢国公程咬金的嫡女,一个是国子监孔颖达的嫡亲孙女。” 阎立德抄着手看李恪在那折腾,心累,不想跟着掺和。 怎奈官员眼尖,在李恪命人往石孔里塞火药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大人,那些黑色的东西好像是朝庭储备起来准备打仗用的火药!” 阎立德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呃,大人,下官的意思是,蜀王殿下把黑火药塞进石孔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可以过去直接问他。” 官员耷拉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问。 这段时间自家大佬肝火很盛,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还是少说几句比较好。 且先看着吧,反正蜀王就在这里,很快就能知道他要作什么了。 黑火药本就是将作监在生产,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看着李恪等人小心的将石孔用黑火药填满,又拉出长长的引线,官员不知不觉又向前走了几步,打算看的清楚一些。 阎立德对此不置可否,当初李恪炸那个石头屋子的时候他是亲眼所见,火药搬进去好十多个木桶,上百斤的东西才把那个石屋给炸开。 而今那块巨石并不比当初的石屋小多少,填进去的火药却只有区区两捧之量,算算也就一斤多重。 这么一点火药就想炸开那么大的石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真当他阎立德是程咬金那等大字不识一筐的杀才? 与阎立德的不屑一顾和官员的满脑子好奇不同,长乐对李恪充满信心,既然三哥说这些火药能把石头炸开,那就一定能炸开。 考虑到等下碎石乱飞的场面,在火药被装填好之后,第一时间拉着程岚与孔仙儿退到远处,同时小声叮嘱道:“等下记得把耳朵堵上,听宫里人说这东西炸起来声音很响的,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点。” 与即将发生的火药碎大石相比,孔仙儿明显更担心阎立德,扭头瞥了他一眼:“殿下,我们今天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份?阎大将该不会去我们家里告状吧?”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来玩的,用我哥的话说,这叫监督。” “什么是监督?” 长乐皱眉想了想:“就跟御史的性质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记得我哥说过,百姓有监督官员的权利,如果有官员做的不好,百姓可以提出质疑。” 孔仙儿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民告官是要罪加一等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哥说早晚有一天朝庭会意识到百姓才是国家的根基,会修定法案赋予他们监督一切的权力,到那时候时候,百姓就是国家最坚固的长城,我们的国家会变的更加强大,会永远屹立在世界之巅。” 长乐左一句我哥说,右一句我哥说,眼神中满是憧憬,并未注意到身边的两个同伴看向李恪时迷离的眼神。 抛开木头的本质不说,接触的时间越长,孔仙儿与程岚就会发现李恪与其他同龄人的不同之处。 别人不屑做的事情,他却乐此不疲,虽然过程中会被人说成败家、纨绔,但最终事实总会证明他才是对的。 比如那些水泥,比如已经卖成‘白菜价’的糖霜,比如以前人人厌恶现在却炙手可热的猪肉,比如那些天天嚷嚷着报效朝廷,如今却自掏腰包为朝庭做事的书生……。 许许多多的事情只要经过他的手,往往会让人看到神奇的一幕。 这是一个纨绔败家子能做到的事情么? 如果纨绔败家子都是这个样子,估计天下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败家子吧! 妹子们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李恪那边已经完成了火药的装填,拉起长长的引线,对负责点火的刘全再三交待之后,屁颠屁颠的跑到长乐等人身边。 “你们怎么还站在这,赶紧再跑远些,鬼知道那些石头碎裂之后会飞出多远,万一飞过来打到脸上阎大匠这样的老腊肉毁容也就毁容了,反正他也不靠脸吃饭,你们要是破了相,以后还怎么嫁人。” 阎立德:“……” 第二零五章 崩解的石头(下) 出于安全需要,李恪往往会随身着带手铳以及备用的火药,数量不多,也就三、五斤的量,反正是他调整的火药配方,只要不大规模制造,老李同志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至于具体多少算是多,这个就要凭良心了,反正李恪手里的火药最充足的时候也没超过一百斤。 三、五斤黑火药能做什么? 这个因人而异,有些人会拿来放烟花撩妹,有些人会拿来搞破坏,但像李恪这样在石头上凿个眼炸石头,的确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引线飞快的燃烧,刘全像是受了惊的兔子,逃的跟脱缰的野驴似的,眨眼间回到李恪身边,很没出息的捂着耳朵往地上一蹲。 李恪就很无语,他的确是告诉过刘全等人,大批量火药爆炸的时候最后是低下身子,捂住耳朵,张开嘴,可特么那边石头眼里满打满算才特么不到二斤的药量,威力大能大到哪去。 踹了刘全一脚:“起开,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如个小丫头胆子大。” 刘全委屈巴巴的起身,偷偷瞥了一眼李恪:“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别看咱们装的火药不多,可依属下的经验来看,一斤多的药量足以撼天动地,小心些也不为过。” 呦呵,你特么都玩儿出经验了,平时没少祸祸老子的火药吧? 李恪现在的产业太多,已经不再亲自动手,像什么火药,水泥,糖霜之类的东西都会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这帮家伙利用职务之便拿一些出去玩儿也在情理之中。 考虑到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只玩过烟花爆竹,李恪从善如流的选择相信刘全,拉着长乐三女躲到了阎立德的身后,同时堵着耳朵蹲在地上。 丢人现眼,阎立德瞥了李恪等人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文人嘛,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想让他狼狈的蹲在地上,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长乐三女则不管这些,两眼放光巴巴的盯着远处越烧越短的引线,如果不是李恪硬拉着她们,这会儿已经凑跟前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数尺长的引经很快烧到尽头,一声闷雷般的轰隆巨响,屋子般大小的巨石像是被巨锤砸中的西瓜,直接碎成了百把十块。 长乐三女哪见过这般场面,当即吓的花容失色,就在李恪忙着安慰的同时,原本站在前面的阎立德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苍天啊!那是准备给陛下塑像的奇石啊!三殿下,你,你到底干了什么!老天爷,你降下一道神雷把老夫劈死吧,老夫不活了啊!” 李恪:“……” 怪不得要费劲吧啦的把这么大一块石头运到工地上来,老子还以为是阎立德这老**灯缺心眼,敢情是准备给老头子塑像用的石料。 唉,等等,这么说的话,老子岂不是又惹祸了?! 特么日了狗了真是。 之前老子要炸石头的时候阎立德故意隐瞒巨石的用途,如今石头被炸却被出来哭天抢地,搞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眼瞅着老阎头哭天抢地没完没了,李恪郁闷的想要吐血,黑着脸道:“你这糟老头子坏滴很,故意陷害本王,哎,行了,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咱能消停点不?想要什么,直接说。” 阎立德跟变脸似的瞬间恢复正常,对着李恪拱手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老臣代将作监全体,谢过殿下恩典。” “你等会儿,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殿下,难道你真忍心看着将作监全体同僚被远窜岭南?” 阎立德发出一声悠然长叹:“若殿下记恨老臣,改日老臣愿亲自登门赔罪,只求殿下高抬贵手,将冶炼钢铁之法传授将作监。若将作监能在明年秋日之前打造成五万套兵器铠甲,全监上下无不感念殿下今日之恩德。” “就这?”李恪眼角抽搐:“那你刚刚直接说不就行了,何必算计我?” 阎立德沉默不语,给了李恪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 就你那不见兔子不撒鹰,逮住蛤蟆攥住尿的性格,真当老夫看不出来? 高句丽人都被你小子坑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b数? 可怜的高句丽使者,从长安到幽州连半个月都没用上,听那边赶回来的八百里加急说,那帮家伙都瘦脱相了,可就算这样依旧不敢停留,只在幽州吃了顿饭,便再次抓紧时间赶路。 哦对了,还有吐蕃人,听说吐蕃又派人过来了,还是联姻,不过这次人家改成嫁公主了,并且指名道姓要嫁大唐皇子。 要说这吐蕃国主也是个狠人,为了联姻宁可自降一辈,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个什么。 李恪躲进王府成一统,自然没有阎立德的消息灵通,被他怪异的眼神看的毛毛的:“我说阎大匠你到底什么意思?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拼着被我爹抽一顿,本王也绝不答应你的不平等条约。” “殿下误会了,老臣真是只想为将作监谋条后路。当然,你要说老臣心里没有半句怨言,那是自欺欺人,毕竟事情都是因殿下一句话而起,若不是你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诺一年之内将十六卫缺口的刀箭铠甲补满,将作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信了。 李恪点点头:“好吧,这事儿我答应了,你安排人手吧,过段时间我打算去麻亭县看看,让你的人跟我一起过去。” “如此,多谢殿下!”阎立德拱手道谢,尽管他依旧对李恪有看法,依旧觉得他不务正业,但个人看法与工作上的合作并不冲突。 这就好像我们看那些有钱人怎么看都觉着不顺眼,可这并不影响我们喜欢跟有钱又大方的人交往。 很矛盾,但是很社会。 李恪无言的摆摆手,他未尝不明白阎立德的想法,也曾考虑过破罐子破摔,任凭他去折腾,反正老头子肯定不会因为一块石头把他怎么样。 但最后他还是改了主意,因为他是一个与人为善,喜欢以德报怨的好青年,才不会跟个糟老头子一般见识。 第二零六章 ?李恪的困惑 三个小姑娘玩的很开心,李恪很难想象平日娇滴滴的小丫头,竟然会喜欢玩儿枪。 五斤黑火药,除去炸石头,余下的部分被她们你一枪我一枪打了个干干净净,鉴于手铳巨大的后座力和射程,猎物自然是没有的。 不是小姑娘们不努力,实在是龙首原上到处都是人,能算得上猎物的生物没逃的基本都被吃了个七七八八,个别漏网之鱼也是惶惶如惊弓之鸟,没等她们靠近便会急匆匆逃之夭夭。 李恪将保护她们的任务交给随行的王若雨,自己跟着阎立德在杂乱的工地间四处巡视,其间除去讨论双方的合作,主要聊的依旧是工程进度的问题。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在不缺钱、不缺材料的情况下,一年时间应该足够将大明宫修建起来,再花一年时间去装修,两年之后老头子应该就可以搬过来了。 但实际情况却是,就算有水泥这种能够节省大量人力、物力以及时间的‘神物’,工程进度依旧慢的让人心疼,数月时间,许多宫殿依旧只是个光板没毛的地基。 阎立德看出他的不满,苦笑说道:“殿下太过急于求成了,皇宫非比寻常百姓的房子,一砖一瓦都是有规制的,每一间大殿用多少木料,多少檩子,多少椽子,墙壁用什么样的木材容不得丝毫马虎。 可不敢像长安城里那些别墅,胡乱用水泥和砖石往起一堆,半个来月就能起一间大屋,真要那样的话,只怕会影响到大唐的江山社稷,国祚绵延。” 李恪能够理解阎立德的意思,自古皇室最重规矩,不像老百姓,建房子随便找块地圈成一个方型就开始砌墙,只要在官府规定的范围内,对建筑材料和建筑面积没有任何限制。 他不是不讲道理,明白什么叫人力有时穷,所以他并未反驳阎立德,而是驻足在一处空地,看着一对木匠父子在那里鼓捣一根近三丈的原木。 八月末的长安天气已经转凉,就算是在白天温度也不会很高,可这对父子却全都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汗水汩汩而下,一人多高的锯子在两人一拉一推的往复运动中,慢慢被切开。 “他们这是在下料……”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李恪并不需要阎立德为自己解释,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之所以会观察那对父子,完全是因为好奇。 后世的科学发达,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专用工具,别的不说,就说刚刚那对父子吧,三丈长的原木,纵向从中间破开,使之变成能够使用的板子,至少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做到,这还是在考虑两人不会锯歪的情况。 但在后世,只需要一个几千块的带锯,十分钟甚至不到十分钟就能完成他们大半个时辰的工作,而且破开的板子保证又平又直,不存在丝毫的误差。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各种工具的应用,开榫有方孔机,修边有修边机,电锯,电木铣,台刨,压刨,等等工具为木匠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然后,一个困扰李恪许久的问题便出现了。 在生产技术与生产效率之间,到底要如何抉择? “阎大匠,你是饱学之士,不知能不能为本王解答些许困惑。” 尽管明知李恪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阎立德依旧在心中生出‘不过如此’的念头,捻着颌下长须,颇有些自持的答道:“不知殿下有何困惑?老臣痴长些许年月,虽不敢说博学,但也见过些许世面,或许能够帮到殿下。” 李恪并未计较太多,随意选了个方向,边走边道:“你觉得在生产效率与传承之间应该如何选择?哪个更加重要?” 这也能算是问题? 阎立德眯着眼睛,信心十足的答道:“自然是传承更加重要。” 这就是典型的说话不经大脑,或者说个人主观情绪,李恪觉得阎立德根本没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阎大匠考虑过人性没有?” “什么?”阎立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当你买下一套宅子,雇佣一些匠人准备打造整个宅子的家俱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是选择能够在半年内完成全部工作的,还是选择需要五年时间才能完成全部工作的?” 阎立德理所当然的答道:“自然是半年内完成全部工作的。” “很好,你的选择跟我一样。” 李恪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么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假如你是一个匠人,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学习老祖宗传下来的木工手艺,刮,剌,凿三项基本功就要练三年,然后可以借助简单的工具来打造各种各样的家俱。 当然,因为工具过于简单,所以你的工作效率十分缓慢,别人半年能够完成的事,你需要五年时间。 另一条路是选择更好的工具,你不需要学习三年基本功,将三丈长的原木破成板子只需要不到一刻的时间,打一个榫眼只需要几个呼吸,作一套家具只需要一天。 不过,因为这些工具的存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你一件都没学过。 阎大匠,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时候你会选哪一条路? 提醒你一句,你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长时间没人雇佣你,你和你的家人就饿死了。” 这叫什么狗屁问题,疯了吧你! 是因为老子早上起床的姿势不对,老天爷故意派你来惩罚我的吧? 文人的基操让阎立德更倾向于选择传承,但在生存面前,传承似乎又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于是老阎同志凌乱了。 怎么选,如何选,左右为难之下,阎立德转而向李恪征求意见:“殿下是如何选的?” 李恪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选择。 这是一个很系统的问题,人性,社会制度,价值观等等都在考虑的范围内,要做出选择并不是二选一那么简单。 更何况,谁能保证选择就一定是正确的? 第二零七章 ?此间乐,不思蜀(上)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先进的生产工具必然会取代旧的工具,在生产效率与传承之间,胜出者一定是生产效率,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恪之所以为之困惑,主要原因在于他现在有能力让大唐的科技实现一个飞跃,许多传承将会因为他的选择而出现中断。 若干年后,他或许会被骂成传承断送者! …… 两日后,麻亭工业区。 这一片新崛起的工业园区内,有着李恪的大部分产业,进入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冶炼工坊,再远些的地方是水泥工坊和玻璃工坊。 风尘仆仆的阎立德以及身后十余位来自将作监的高级匠人站在工业园区的外面,惊讶的目光不时自园区各处扫过。 李恪兑现了他在龙首原上的承诺,开放工业区任由将作监的匠人来这里学习、参观,并派出王家父子负责给他们指引和介绍,而他本人则去了麻亭县城。 “大人,这里真的是冶炼工坊?蜀王殿下该不会是忽悠咱们呢吧?”观察了许久,阎立德身后,有人皱着眉头不悦的问道。 有能力的人说话就是有底气,连李恪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当着接待他们的王家父子,直言不讳,半点面子都不留。 阎立德不用回头便知道说话的是自己手下顶尖的冶炼大师,朝中许多武将的兵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大唐虽然匠人的地位不高,但此人绝对是个例外。 王家父子不知这老头儿是什么人,更不清楚他的身份,王贲更是直接怼了上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蜀王殿下仁德之名远播,岂会骗你一个老头子。” 蜀王仁德……,你确定咱们说的是一个人? 阎立德表情怪异,心中不以为然,不过考虑到这里是李恪的地盘,还是笑着对面色不善的老王同志说道:“王主任不要见怪,康大师只是惊讶于贵园区的干净整洁,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所谓‘主任’,是李恪发明的,在这里相当于麻亭工业区的最高负责人,级别正六品上,阎立德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选择从善如流,没有想着去纠正什么。 老王笑了笑,他倒是没像儿子那样直接去怼来自将作监的‘高手’,只是平静的说道:“阎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与将作监的大匠一般见识。只是,这位大师既然觉得上当受骗,不如随下官一同进去看看如何?” “如此甚好,老朽正想见识一下麻亭工业区,看看你这里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敢承诺一年炼出百万斤钢铁。” 不等阎立德开口,康大师已经跟老王正式对上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阎立德见状索性也不管他们,迈着步子当先进入工业区,向着冶炼工坊的位置走去。 在他身后,将作监众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老王则冷笑着对‘康大师’比了个请的手指:“大师,请吧!” 一路穿过数排的苍松翠柏,竹林小溪,众人只觉得仿佛置身于山间美景,丝毫没有将作监冶炼坊的烟火气。 百余步后穿林而出,入眼便是一座近十丈高的巨大建筑,建筑周围能看到十余名忙碌的工人正在将一车车的石炭和铁矿石倒进一个深井。 一条近五尺宽的皮带自深井中旋转而出,上面载着源源不断的矿厂等物,缓缓送进那座巨大的建筑之中,然后又旋转着回来,如此往复,周而复始。 今日来的都是技术型工种,不用老王这个‘土著’介绍,第一时间便看懂了这带子的作用。 但‘王主任’依旧尽职尽责的介绍起来:“这是传送带,靠畜力驱动,需要两头牛同时出力才能保证其正常运作。它的主要作用是负责往冶炼炉中送料,因为我们这里的冶炼炉的温度太高,并且一次冶炼的矿物太多,并不适合用人力来装料。” “那个车是什么?”有人指着送料工人推着的小车问道。 王贲在边上说道:“那叫独轮车,蜀王殿下鼓捣出来的东西,特别好用。” 关于好用不好用,不用王贲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满满一小车的矿石或者石炭怎么也有几百斤,偏偏一个人就能轻松推起,这可比将作监所有矿石都用马车或者用人搬轻松多了,省时又以省力。 众人继续前行,在即将进入那座高大建筑的时候,王家父子拦住了众人,片刻之后有人送来了数十顶荆条编制的安全帽,以及工作服、口罩等物。 阎立德接过之后,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殿下说这叫劳保用品,进入炼钢区,必须佩戴,否则不但要扣一个月的工钱,还要全工坊通报批评,连续两次出现这种情况,直接清退。” 涨见识了,偶尔看到进入巨大建筑的工人全都穿戴着劳保用品,阎立德有些理解为什么李恪在龙首原大明宫的建设工地满脸嫌弃了。 这尼玛才叫正规好吗,站在工坊区的大门外,首先入眼的就是八个颜色鲜红的大字‘安全第一,预防为主’,除此之外还有各项安全规章制度的牌子,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相对来说,这里似乎更像将作监,与之相比,安全的将作监几乎跟乡下小作坊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阎立德并未仗着身份搞特殊化,入乡随俗的换上工作服带好安全帽,老王同志的态度缓和了一些,笑着再度提醒道:“阎大人,等会儿进入工坊之后,千万不要越过画有黄色线条的警戒区,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阎立德点点头,还没有正式进入工坊,他就已经被震撼到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其中,看看这间工坊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很快,随着阎立德而来的匠人们全部换好了衣服,工坊外严格的规章制度给了他们一个十分严重的下马威,再也没人敢轻视这里的一切。 第二零八章 ?此间乐,不思蜀(中) 步入工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炼钢炉。 包括阎立德在内的将作监众人呼吸齐齐一滞,呆滞的目光自下而上缓缓移动:“王主任,这是什么东西?” 震惊之余,阎立德用颤抖的手死死拉住老王的胳膊,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管这是什么,都要从李恪手里把它弄到将作监。 老王用看乡下土包子的目光扫过将作监众人,浑然忘记半年前他同样是个土包子的事实:“这个按照殿下吩咐建的高炉,每日可出钢材一千五百斤。” 将作监众人里面,有人受不了老王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硬气的梗着脖子道:“才,才一千五百斤,我们将作监全力以赴,也能做到。” 这话有吹牛逼的嫌疑,满大唐都知道冶炼门生意是长孙家的产业,将作监如果不想跟国舅爷打擂台,最好不要把手伸的太长。 阎立德回头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转回来歉然说道:“手下人乱说话,王主任不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只要长孙小公爷不在意,下官可以当成没听过到。” 长孙小公爷? 哪个长孙小公爷? 阎立德呆愣片刻,很快他就看到身边一个年轻人缓缓摘下口罩,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长孙冲,长孙无忌的长子,长乐公主的未婚夫婿。 长孙冲大概比李恪早来十多天,主要目的是带着长孙家的人从头到尾了解高炉的建造、使用、管理。 这些东西当初都是李恪牛不喝强按头逼着老王带人搞的,王主任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长孙家如果想要建起同样的冶炼工坊,肯定不能像老王这样稀里糊涂,按照实物从头到尾独自摸索一遍,搞清楚其中的门道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阎大人好兴致,竟然带人来这里参观学习,怎么,将作监也打算在冶炼这一行里插一手?” 阎立德现在只恨不得把手下乱说话的家伙掐死,苦笑着对长孙冲拱了拱手:“阎某御下不严,长孙公子不要见怪,待回去长安,老夫亲自登门拜访,向长孙仆射解释此事,你看如何?” 长孙冲皮里阳秋的笑笑:“阎大人说笑了,长孙冲何德何能,岂敢责怪大人。倒是这位王主任,整个工业区都是王主任一手操办起来的,他的长子小王主任还是冶炼工坊的负责人,可不是那些街头作坊主,能够任由别人呼来喝去的。” 阎立德微微皱眉,突然有些看不懂长孙冲。 他这是在给这姓王的父子站台?还是在警告这对父子不要乱说话,对将作监留一手? 若是后者,显然是多余的,自己这次带来的人都是高手,别说还有人带着,就算没人带着,在工坊转一圈基本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前者,这姓王的父子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值得长孙冲去巴结? 疑窦丛生间,工坊中突然传出一阵钟声,接着就看到工坊中的工人动了起来,许许多多的工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跑向工坊深处。 阎立德好奇的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长孙冲到底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替老王解释道:“那边出钢了,他们赶过去帮忙。” 阎立德见说有些着急,巴巴说道:“这个,长孙公子,老夫能否带人过去看?” 长孙冲摇头:“不急,刚出来的钢都是钢水,热的很,本公子第一次没经验,早早赶过去差点没被热死。” 王家父子见他如此说,自然不会主动带路,乡下人的观念很纯朴,那就是帮亲不帮理。与刚刚认识并且官威十足的阎立德相比,这位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长孙公子好说话多了,他们没理由帮着外人不是。 足足过了一刻的时间,阎立德尴尬的几乎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间四合院,老王同志终于有了反应:“时间差不多了,长孙小公爷,阎大人,请随我来。” 长孙冲果断拒绝:“我就不去了,热的受不了,你们带着阎大人过去看吧。” “好的,小公爷请自便,哦对了,我家王爷已经到了,现在应该在麻亭县。” 老王对长孙冲笑了笑,带着变的谨慎许多的将作监众人向工坊深处走去,热浪袭人还没接近出钢的地方,众人已经觉得燥热难耐。 但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众人再也顾不得全身上下汗出如浆,一个两个瞪大的眼睛看向那一块块巨大的,几乎可以跟人头相比的钢锭。 钢锭很多,堆在一起足有百来块,表面带泛着淡淡的赤红色光芒,显然还未完全冷却下来,同时也证明老王所言不虚,这些钢的确是刚刚炼出来的。 “王主任,这些都是百炼钢?”刚刚出炉的钢与铁看不出什么不同,阎立德又不是专业的铁匠,于是虚心讨教。 “不是的,这些都是普通的钢,还达不到百炼的程度。” 说话的是王贲,毕竟他才是冶炼工坊的负责人,这里面的门道比他老子熟悉的多:“而且百炼钢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如果不添加任何辅料,钢材炼的次数越多就越软,如果真炼上百次,那就只能拿去给殿下的马车当减震弓片了。” 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阎立德扭头看向身后的老匠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再次问道:“那这些钢材接下来用如何处理?” “看情况吧,根据不同的需要,有些送去锻造铠甲,有些送去锻造刀剑,还有一些会送去制成各种日常工具。 殿下说过,眼下冶炼工坊只是草创,接下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这里已经足够你们折腾了。” 阎立德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老子才是将作监好不好,在大唐论制造,将作监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什么时候被人如此鄙视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们之后,我们这里只做精品。哦,对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你们现在连切开这些钢锭的能力都没有。” 阎立德:“……” 众人:“……” 第二零九章 ?此间乐,不思蜀(下) 李恪的出现让现场为之一静,阎立德表示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上前行礼。 “行了,免了吧,又不是在长安,在这里我就是个地头蛇,你们既然到我的地盘上来了,也别闲着,好好亮亮自己的手艺,别让我手这帮土鳖看不起。” 越过阎立德,李恪来到将作监众匠人面前,挨个打量着他们,拍拍这个肩膀,捏捏那个胳膊,表现的像个基佬,弄的众人好不尴尬。 好在很快他便恢复正常,对侍立一旁的王家父子说道:“这里暂时没你们的事了,回家去看看吧,若雨那丫头回来了。” “若雨回来了?”老王先是一怔,接着老脸几乎笑成一朵花:“殿下,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李恪摆摆手,王女侠自从上次跟他离开便一直没有回来,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总要给点时间让他们全家团聚。 等到王家父子走了,李恪又看看聚在一起的将作监众人:“你们也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工坊的地方很大,对什么地方感兴趣就去什么地方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想亲自体验一下也可以,回头跟老王头交份申请就行。 都是手艺人,很多东西不是光看就能看明白的,很多时候眼睛会了,手上却差着很多,不亲自体验一下,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李恪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一个个乐的眉开眼笑,拱手道谢之后屁颠屁颠的散了,有人去看供料项目,有人去看冶炼项目,还有人去往更深的地方走,打算看看那些巨大的钢锭是如何处理的。 因为技术落后的原因,大唐所出的铁料或者钢料最大也就是拳头大小,再大些的一是冶炼困难,二是后期加工困难。 像这里生产出来的钢锭,个个比人头都大,好看倒是好看了,可到了后期加工的时候就会面临更加严重的问题——烧不透。 一块无论如何都烧不透的钢锭,敲不动,砸不烂,这特么要如何加工,总不能拿眼睛把它给瞪开吧? 随着众人一一散去,阎立德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问题,再看乐呵呵的李恪,若有所思的问道:“殿下,你把这么多工匠都弄来这里,应该不是想要传授经验这么简单吧?” “当然。”李恪理直气壮的点点头,指着周围说道:“我这里你看别产量大,但却缺乏真正的高手,那些钢铁炼出来了,却没有人来加工,你不觉得遗憾么?” 阎立德一个趔趄,怪不得当初答应的那么痛快,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忽悠着老子带着将作监的高手给你打工来了。 “殿下若是需要人手直说就是,何必,何必如此呢。” “这话说的,我要是当初直接跟你说借我点人,你能把所有好手全都带过来?阎大人,你闷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不。” 那肯定不能啊,派一两个好手过来就了不起了好吧。 阎立德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老臣也不说什么了,只是殿下千万记得当初答应的事情,否则将作监只怕就毁在老夫手里了。” “这一点你放心,关于如何建厂的事情昨天我已经交待了老王头儿,过几天就会派他去长安按照将作监的要求进行施工。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将作监最好不要打冶炼坊的主意,那是长孙家的地盘,我这里也是浅尝即止,只弄了十座高炉,每年弄个千把万斤钢铁玩玩儿,你的将作监要是乱伸手,被人家打了可别来找我。” 这话听的阎立德想要杀人。 每年弄千把万斤钢铁玩玩儿,这也太特么气人了。 他倒是不怀疑李恪所说的产量,单单眼前这一座所谓的高炉每日产量就不下数千斤,若是有十座,每日便是数万斤,一年千把万斤钢还真有可能。 只是,将作监每年弄出十几万斤钢铁就乐的跟什么似的,天天捂着不舍得用,你一个私人的炼铁坊,竟然每年有上千万斤的钢铁拿来随便玩儿,这也太欺负人了。 想归想,阎立德还是做出表态:“殿下放心,将作监无意插手炼钢一事,只希望殿下和长孙家能够将用不上的钢铁按照正常价格提供给将作监便好。” “这没问题,我可以替长孙家答应你,只要将来产量能够达标,每年给将作监提供的钢锭不会少于一千万,重量不会低于一万万斤。” “多少?!” 阎立德按住胸口,生怕心脏受不住压力从里面跳出来:“一万万斤……钢?” “很多么?”李恪用少见多怪的目光看向阎立德:“你好歹也是将作监的负责人,堂堂从三品大员,区区八万吨钢料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要知道,我这已经是最保守的计算了,毕竟大唐的铁矿并不多,而且开采能力也十分有限,否则以长孙家现在的工坊数量,五年之内就能做到每年给将作监提供百万万斤钢铁。” “别,别说了,殿下千万别说了,老臣,老臣受不了这份刺激,百万万斤钢铁,苍天啊,殿下难道打算用钢铁造一座宫殿么,将作监就算全员一起上阵,每年也消耗不了这么多的钢材啊。” 阎立德感觉自己牛逼坏了,他要带着数百上千万斤钢铁回去,老子要让那些天天上门催命一样讨要装备的老**灯知道,老子现在不缺钢铁了,看你们以后谁还敢给老子脸色看。 自从当了将作监的大匠,老阎头儿就压力山大,除去正常的修建任务不谈,十六卫的老货们每天都在催货,偏偏大唐的钢铁产量不够是事实,没有原料他就是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就像这次,原本他打算在这里转上一圈就带人回去,好几万人的刀箭铠甲还等着他回去加工呢,可不敢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破地方,否则十六卫的杀坯能把他家门槛踢平喽。 但是现在,长安是什么地方?将作监又是哪里? 阎立德表示自己已经忘了。 借用那个刘禅的话就是:此间乐,不思蜀。 第二一零章 ?我要留下 阎立德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自己的誓言,一连三天窝在工地,辗转于各处工坊之间。 冶炼工坊、水泥工坊、玻璃工坊……。 每天看着大批物资流入流出,羡慕的眼珠子都是红的。 谁说知识分子就没有嫉妒心,谁说画家就一定无欲无求,那都是扯淡,只要是人它就会嫉妒,就会有自己的诉求。 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李恪有一个以当皇帝的爹呢,跟他相比,将作监就是后娘养的私生子,完全没有可比性。 更让老阎尴尬的是,他带来的那些手下就跟撒手没似的,自打那天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人肯定是在工业园里面,这一点他能肯定,因为偶尔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他还能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那些当初牢骚满腹的家伙们就算见了面也只是略一点头便又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没有任何人提议回长安,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工业园区的人一样。 “大人,您找我?” “嗯。”望着被自己找来的将作监铁匠中的第一人老康,阎立德颔首说道:“康大师,蜀王支援咱们将作监建设的人员已经准备好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此事大人决定就好,小人……”康大师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吱唔片刻,声若蚊呐:“小人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不回长安了。” 阎立德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大人多年的厚爱小人感同身受,但这次小人真不打算回去了。” 康大师的语气坚定了许多:“这里的条件很好,有数不尽的原料可供挥霍,不管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可以放手去试验。 而且,这里有大唐最好、最全面的工具。 巨大水车带动的水压机可以轻松将手指大小的钢块压成薄薄的小片,畜力驱动的钻机可以轻松的在一寸厚的钢锭上开孔,还有切割机,哦,就是人力驱动的锯子,只要把铁料固定好,那锯子可以分毫不差的将铁料锯开。 说来您可能不信,但小人亲眼所见,以前需要小人带着弟子忙碌七天的鱼鳞甲,在这里只需一刻就能加工出十套源料,再经过妇人的手穿连,一日时间便能生产百件。 大人,将作监已经不需要小人了,您需要的是操作那些机器的人,如果您能说服殿下将这套设备给将作监安装一套,将作监的产生将提高百倍以上。” 康大师说着说着,情绪变的有些低落,那些他以前引以为傲的技巧和能力在机械面前变的不值一提。 其它不说,就说鱼鳞甲吧,此甲在唐十三甲中排行前三,要求每个甲片大小厚薄一致,在将作监只有他老康和另外两个老家伙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打造出来。 但是现在,现在特么只需要把已经切割好的,重量一致的钢锭放到机器上面,‘哐’的一下就能压出上百片,大小,厚薄,重量,保证全都一模一样。 然后只要把这些甲片叠在一起,放到一个标准的盒子里送进钻机,十余个呼吸之后,位置、大小分毫不差的孔就钻好了,并且钻孔表面光滑入镜。 犹记得两天前看到这套设备的时候,老康都傻了,引以为傲的个人能力在这些机械面前屁都不是,不管是精度还是速度,完败。 更让他感到失败的是,操作那些机械的人竟然全都是妇人,一个男人都没有。 而且从下料到成甲,用到的妇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听着老康娓娓道来,阎立德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天在龙首原与李恪的谈话,传承与生产效率之间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站在文人的立场,阎立德是传承的坚定支持者,生产效率再高又如何,怎么比得过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但站在将作监负责人的立场来看,艾玛,真香。 “这么说,康大师真不打算回去了?” 老康苦笑:“大人不要说笑了,小人哪里还算什么大师,那些机械的出现,铁匠这一行业算是彻底没落了,我回不回将作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留在这里,搞一些研究,让铁匠这个职业不会在大唐消失。” 阎立德瞪大了眼睛,搞研究,是什么让你如此膨胀,难道是被刺激疯了? “大人不必奇怪,小人是真的想要搞研究,而且小人昨天晚上在殿下那里接了件差事,研究螺纹,殿下说此物对大唐未来有大用。” 说到这里,老康的脸上露出与王家父子相同的表情:“殿下说了,我们的工业园只生产尖端设备,那些普通的生产工作以后就交给普通人去做,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将来迟早有一天从长安到太原可以朝发夕至,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飞入高空,去天上看看云彩里面到底有什么。” 疯了,全都疯了! 遣走老康,阎立德又找来其它随行人员,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全都选择留下,尽管这里只是李恪的私人工坊,就名声而言与将作监没有任何可比性,但这些人的言语间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阎立德终于坐不住了,直接给李恪来了个不辞而别,去长安协助将作监的队伍他也不要了。 还要个屁啊,手下的高手都被李恪给网罗走了,将作监就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建成什么样还重要么? 李恪这个疯子,他这是想要毁了将作监啊。 饭都顾不上吃,阎立德紧赶慢赶的回了长安,好在从长安到麻亭县的路修的还不错,距离也不算,总算让他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来不及回家,马车疾驰入皇城,为防止夜长梦多,阎立德要在第一时间面见李恪他爹,可不敢让他再继续折腾下去了,否则将作监将会成为第二个工部。 是的,工部早就完犊子了,其职能几乎完全被将作监所取代,除了修桥补路基本啥活儿没有,朝臣们说起工部尚书,就连区区五品的小官都能用调侃的语气来说上几句。 第二一一章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阎卿莫要拘束,来来来,快坐。” 尽管已经接近后半夜,李世民还是在御书房接见了阎立德,态度和蔼可亲,待其坐下笑着问道:“朕听说你带人去了邠州,如今却星夜赶回,可是邠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 阎立德进宫面圣纯属被李恪刺激的有些上头,现在被李二这样一问,顿时语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难道跟皇帝说:你儿子太厉害了,我不服,我要告他?! 别扯了,会被打出去拖死的。 李世民见阎立德坐立不安,面色阴晴不定,不禁微微皱眉,这老家伙不是带人去邠州学习么,咋还学激恼的呢? “阎卿不必有所顾忌,若三郎又有什么出格之举,你可直接说与朕听,朕定不饶他。” “不不不,陛下误会了,三皇子在邠州造福一方,深得百姓爱戴,麻亭一带甚至有万家生佛之说。臣之所以星夜赶回,主要是……吧啦吧啦……噼里啪啦……” 在阎立德略带悲愤的陈述声中,李世民越听越迷糊,愈发搞不懂他的来意。 说他是来告状的吧,字里行间都是赞誉之言,直把李恪夸的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说他是来夸李恪的吧,这家伙语气悲愤,声泪俱下,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不过,听着听着,李世民就顾不上这些了,急吼吼站起身:“阎卿刚刚说什么?邠州那里每日可产百件鱼鳞甲?” 阎立德艰难的点头:“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受限于铁矿产量、运量和人手的关系,每日百件已经是眼下的极限。” 李世民觉得呼吸困难:“百件还不是极限?” “根据臣的观察,整个邠州工业区全力生产甲胄,每日至少可产五百件鱼鳞甲。当然,若是这样的话,邠州工业区的其它产业将会全部陷入停滞,再无任何铁料供产其它生产。” 那也很可怕了好吗,日产鱼鳞甲五百件,十天那就是五千件,足以武装起一支军队。 虽然人数不足以跟拱卫长安的十六卫相比,但不要忘了,那可是鱼鳞甲,而十六卫却是扎甲,钢铁跟竹子有可比性么? 更何况那小子手里还有连弩,还有那种利于劈砍的狗腿刀,哦对,火药和水泥好像也是那小子鼓捣出来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再也无心去听阎立德说了些什么,屁股决定脑袋,皇帝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想法与阎立德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必须去邠州,一定要去看看老三那小子到底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否则万一哪天这小子带人打进长安城乐子就大了。 ……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去,次日一早,数十骑快马踏着晨雾疾驰出城,直奔邠州方向。 李恪此时并不知道发生在长安的事情,更不知道老头子正带着两大御用跟班秦琼、尉迟恭快马赶来。 此时的他正在舒舒服服享受着晚秋的悠闲时光,一只火锅,数盘羊肉,再约二三好友,低吟浅酌好不惬意。 麻亭县的事情基本已经走上正轨,水压机,钻孔机等设备已经安装到位,这些东西都是按照他在长安书房里那些模型等比例放大打造出来的,省下了大量的研究时间。 加之又有从将作监忽悠来的许多好手,如何使用这些机械也不再是问题,所以李恪打算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好好享享福,好吃好喝好睡才算没有白来大唐一趟。 秋风萧瑟,寒意渐浓,一口热乎的羊肉下肚,全身上下立刻涌起一股暖意,此时再配上一口葡萄酿,直让人恨不得……。 李恪正想借着酒意感慨一下人生,后脑勺就被抽了一记大脖溜子,人直接被抽到桌子底了,刚咽下去的葡萄酿顺着鼻子直接喷了出来,骂人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 就在他打算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的时候,长孙冲的反应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姑丈?呃,不是,长孙冲见过陛下!” 姑丈……陛下……我爹怎么来?! 李恪躺在桌子下面偷偷看了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老头子一眼,果断歪头装死。 为了早些赶到麻亭,李世民饥肠辘辘赶了一天的路,午餐都是馒头就凉水,结果到了麻亭就看到李恪跟长孙冲还有那个吐蕃来的贵族小子在那大吃大喝。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情此景若是不抽一巴掌上去,简直对不起亲爹这个称呼。 没搭理长孙冲,李世民哼了一声,一脚踢在李恪的屁股上:“少在那儿装死,给老子滚起来。” 本就没抱太大希望能骗过老头子的李恪立刻从桌子下面爬出来,脸上带着舔狗的笑容:“爹,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孩儿,孩儿也好准备准备。” “少给朕嬉皮笑脸。” 其它几个成年的儿子,个个见了李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唯独李恪这家伙没脸没皮,跟滚刀肉似的,你骂他他也不恼,你揍他他抱头往地上一蹲,自己亲儿子,不能真个把他打死。 李二也是没招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阎立德是怎么回事,为何半夜跑回长安找朕请辞,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李恪一怔,脱口道:“啊?我说约他今天涮羊肉找不到人呢,合着这老**灯跑长安去了!” 李世民自从当上秦王之后,就没人在他面前出口成脏了,乍一听还真有些亲切,但考虑到秦琼和尉迟恭还在边上,当下又是一脚踢了过去:“你说什么?!” 骂人的事情只会越描越黑,李恪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解释:“呃,那个,不是,爹,您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辞啊。那老……咳咳,他在我这吃了点亏,手下人全都跑了,我估计他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去您那儿告我黑状的。” 李世民冷笑:“这么说你还觉得很委屈?” 李恪理直气壮的点头:“那是啊!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将作监养不住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一二章 ?工业区再扩大(上) 从道理上讲李恪这样说是没问题的,朝堂上的杀坯们当初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投奔的李世民,你不能说他们有错,只能说原主人能力不行,养不住人。 李二明白这个道理,可站在他的位置,却不能表示认可,否则不提其他人会怎么想,李恪这小子肯定会变本加厉到处挖墙脚。 不要怀疑他的能力,毕竟他现在很有钱。 “朕不管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朕也不用你把人再退回将作监。但是以后,若是再有人来找朕哭诉,说你挖墙脚,朕定不轻饶。” 李恪:谁挖墙脚了,我这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好吧! 秦琼:果然又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尉迟恭:这就完了?说好的棍棒出孝子呢? 李世民给阎立德的事情定了调子,也不管李恪怎么想,继续说道:“带朕去你的工坊看看,朕要看看你是怎么每日生产百副鱼鳞甲的。” 此话一出,秦琼、尉迟恭勃然变色,鱼鳞甲竟然真的可以量产了,而且还是日产百副。 之前听李恪说可以在一年之内补全十六卫这次出售装备,他们可全是当笑话在听的,谁也没真放在心上,现在经过李世民的确认,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琼脱口问道:“三皇子,邠州真的日产百副鱼鳞甲?” 李恪很是委屈,被老头子如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嗫嚅说道:“这事儿真不赖我,关键是工部那边不给力,每天拢共就运来那么一丢丢的铁矿石,我想扩大产能也没办法。 爹,要不这样,您回去给工部下一道旨意,让他们全力供应我铁矿石,我保证每日给兵部提供五百套鱼鳞甲,三个月后,每日三千套。” “咣当”秦琼惊的刀都掉了,大眼珠子瞪的溜圆,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世民无力的揉着太阳穴,老子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竟然能让他误会成是在催促他加快生产进度? 还特么日产三千套鱼鳞甲,朕要那么多鱼鳞甲干什么,难道那些大头兵还能每人穿两套不成? 这小子的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屎么?! 李恪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在老李心中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挠挠头继续说道:“不过说实话,孩儿不建议打造太多的鱼鳞甲,那东西已经过时了,我们这段时间正在研制更好的全身铠,一体成型那种,穿上可以把人武装到牙齿。 就是那铠甲制造起来麻烦些,眼下还没有批量生产的能力,仅有一套样甲放在仓库,要不等下孩儿让人取来,给秦二叔穿上试试,以秦二叔的威猛,穿上那套战铠定然……。” 李世民摆手打断李恪:“好了,朕不想知道你的那个什么新铠甲,十三铠已经足够将来使用,还是先去看看你的那个生产工坊吧。” 这真不是李二没有好奇心,也不是因为李恪的东西不好,实话实说,从糖霜到水泥再到黑火药,只要是他经手的东西,件件都是精品。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李二虽然前段时间才从李恪手里忽悠走了不少钱,可眼下用钱的地方也多啊,这才几个月工夫,那点钱就快要见底了。 所以他不是不想看新款战铠,而是没钱,看了也白看。 推销失败,李恪有些遗憾的对着微微有些失望的秦琼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叫来刘全,让他准备马车。 眼见众人要去工坊,葛尔·陵钦默默跟上去,打算将密探工作进行到底。 秦琼见状打算将其拦下,却被李恪拦住:“让他跟着吧,没关系的,反正他也看不懂。” 葛尔·陵钦:“……” 我还在这里呢,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陵钦最后还是得偿所愿的跟了上去,连带长孙冲在内,一行六人在李二的数十护卫簇拥下,向着河边的工坊而去。 制作铠甲的工坊就在冶炼工坊的旁边,紧靠着河道,远远便能看到巨大的水轮在缓缓转动,同时还能听到巨大的哐哐声从工坊那里传出。 更衣入坊,李世民从善如流,看到工坊外巨大牌子上一条条规章制度后,没用李恪劝说,主动换好衣服,带上安全帽和耳塞,秦琼、尉迟恭也都换好衣服,一行人缓缓步入其中。 河边的制造坊其实并没有多少秘密可言,进入其中立刻就能看到一部巨大的机械,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块巨大的铁砧。 其中一块铁砧在不知名的力量下缓缓升高,下方有工人飞快点一块块钢锭塞进下方铁砧上的一个个凹槽里面,而后随着升起的铁砧飞快落下。 一声巨响,之前的钢锭变成了薄薄的甲片,待铁砧再次升起,工人们便会用磁铁将甲片吸附起来,再重新装入钢锭,周而复始,很快便有大批的甲片被生产出来。 李世民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受不了哐哐的噪音,离开了压制甲片的车间,去了第二个工坊——钻孔工坊。 钻孔工坊比另一个工坊安静了许多,虽然依旧能听到哐哐的声音,但李世民的注意很快被钻机吸引。 齿轮传动的简易台钻比后世的台钻要大上不知多少倍,钻头也不如后世的钻头那样好使,每钻五次就要重新拿去磨制,但这已经很好了。 从未见过批量流水作业的李世民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工人将甲片一个个装入标准的盒子里,然后推到台钻下面,压动上面的杠杆把手,刺耳的摩擦声中,很快一盒甲片就被开出两个大小相等的圆孔。 李世民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满足,离开工坊之前,对李恪问道:“这些机器制造起来很麻烦么?” 李恪摇头:“机器倒是不怎么麻烦,关键是制造精度还有钻头的材质,您也看到了,现在用的这款钻头材质不达标,才钻了几次就要重新打磨,严重影响生产进度。” 第二一三章 ?工业区再扩大(中)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朕看你这里各项制度都很健全,按说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吧?” 参观了大部分生产工坊,李世民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李恪这个三儿子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绝不会造反。 是的,李世民想通了。 李恪如果想要造反,根本不会将工业区设立在长安附近,更不会让自己知道实际产能将会达到每日数千套铠甲。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恪手里没有矿山,他所用的所有铁矿石全部都来自工部,只要控制了矿石的源头,这小子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李恪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圈,只要老头子一声令下,他的脑袋立刻就会被边上傻夫夫的尉迟恭砍下来。 见老头子问,索性对钻头的制造过程大讲特讲:“爹,这跟制度没有关系,所谓材质,就是制造钻头的原材料,您可别小看那根比针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真说起来那东西的硬度是钢铁的十倍以上,熔炼一根至少需要五天,这还不算后其加工。 爹,您说刚刚说我挖将作监的墙角,我承认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可孩儿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您总不能指望孩儿搜集来的那些野生匠人搞研究吧,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你能指望他们去鼓捣新的金属配方? 还有这些机械设备,我这里的工匠大部分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让他们按图造出来肯定没问题,可如果这些设备出现故障,这帮人立马抓瞎。 哦对了,孩儿最近还在研究一种叫玻璃大棚的东西,需要司农司提供一批农业方面的好手,这东西只要鼓捣成了,咱们冬天就能吃上新鲜的蔬菜,温汤监的那个管事您可以直接把他开革了。” 李世民眯了眯眼睛,冬天吃上新鲜蔬菜什么的他是不信的,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有谁在冬天种出菜来的,毕竟菜不是人,不可能穿上厚厚的衣物。 “你那个玻璃什么的以后再说,前面那个房子是做什么的,为何那边的味道如此怪异?” 李恪向老头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是酸洗工坊,主要是给那些甲片做防锈处理,您不是见过孩儿送去的鱼鳞甲么,那些甲片都是经过酸洗处理的,就算被雨淋也不会生锈,很容易保养。” “嗯。”李世民点点头。 鉴于酸洗工坊味道太大,众人选择绕行,直接来到最后一道工序,铠甲装配坊。 进入其中,光暗交替的瞬间,秦琼猛的挺直脊背拦在李世民身前,当啷一声,横刀出鞘,警惕的看向前方,厉声喝道:“什么人!” 随着秦琼的一声大喝,随行的数十护卫立刻就李世民护在其中,刀箭齐出,警惕的看向四周,工坊内那些正在组装铠甲的妇人们也被吓了一跳,逃走的念头还没生出,就被一拥而入的护卫们控制起来。 什么鬼?出什么事了? 李恪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刺客了呢,鸟悄的躲在老头子身边,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随着眼睛慢慢适应工坊内的光线,发现秦琼正警惕的盯着里面角落处的一副狰狞铠甲,随时都有扑上去的意思。 “唉!”无奈叹了口气,李恪分开护卫来到秦琼和尉迟恭两人中间:“两位叔叔……” “殿下小心,此处危险。” “不是,那个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把三皇子拉回去。” 接连两次开口,每次都是说了一半就被秦琼和尉迟恭打断,李恪也有些急眼,跳脚吼道:“瞧瞧你们两个没见识的样子,那就是一套全身铠,里面是空的!” 空的?全身铠? 秦琼、尉迟恭面面相觑,分出一人小心向着角落接近,待接近那套狰狞护甲,伸出手中横刀哗啦一声挑开其面甲。 里面果然是空的,也就是说,这东西摆在这里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但是这东西看上去真的很吓人啊! 警报解除之后,李世民终于见到李恪口中唯一的样品,全覆式铠甲。 战盔,铁覆面,一体式胸甲、背甲,大、小护臂,大、小护腿,护肘、护膝,掌套、指套……。 李世民自认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防护如此到位的战铠,瞥见战铠所有关节位置尺许长的尖刺以及小臂外侧三寸的锋利倒勾,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那套战甲?” 围着矗立角落中的全覆式战铠走了两圈,李世民双眼放光的看向秦琼:“果然是战场上的利器,叔宝,穿上试试。” “诺!” 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 秦琼本就是杀场上的猛将,换上全套的战铠,铁覆面拉下的瞬间,亚光黑的战铠仿佛突然间拥有了灵魂,愈发显的狰狞可怖。 葛尔·陵钦更是浑身颤抖,不是羡慕,而是恐惧。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他清楚的知道,李恪虽然性格上有些特立独行,但他却从未说过假话,之前他说这套战铠能够量产,那就一定能够像鱼鳞甲一样实现量产。 大唐眼下已经强大到了如此程度,等到这种全覆式战铠装备全军的时候,天下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吐蕃?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老子宁可去打羊同,去打尼泊尔,去打天竺,也不想面对大唐这台战争机器。 “哎,小子。” ‘啪’,一只毛茸茸的巴掌拍在肩膀上,李恪只觉得半边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回头去看正好对上尉迟恭的黑脸。 “尉迟伯伯有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俺和秦二哥都是陛下近卫,你小子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尉迟恭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往秦琼那边看,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羡慕。 李恪闻言苦笑,求援似的看向自家老头子,结果老头子只顾着看秦琼在那里卖弄,根本顾不上自己。 我真是太难了。 无奈的李恪只好实话实说:“尉迟伯伯,不是我不想答应,实在是这战铠打造起来太过困难,全须全尾一整套怎么也要五个月时间。” 第二一四章 ?工业区再扩大(下) 尉迟恭嗤笑一声:“五个月时间很长么?你知不知道将作监打造一套明光甲要多长时间,八个月!整整八个月!” “八个月打造一套明光甲?尉迟伯伯你没开玩笑吧?” “开玩笑?你以为大唐为何明光甲的数量如此稀少,只有将军之上才可以穿戴,还不是阎立德那老儿不争气,要是他有你这本事,估计明光甲早就配发到校尉一级了。” 这真不是尉迟恭故意恭维李恪,他是铁匠出身,用通俗点的话说,铁匠里面他武艺最高,武将中间他打铁技术最强。 作为半个专业人士,工业区里的东西虽他未必能全部看懂,却也能看个大差不差,将作监与这里相比真的能被甩的影子都看不到。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应下来,不过这段时间我这里事情可能比较多,若是晚了伯伯你可不能催我。” 尉迟恭拍拍胸口:“放心,只要不超过八个月,俺都等着。” “伯伯能等就好。”李恪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伯伯,您老好歹是个从一品的国公,总不会白拿我的东西吧?” 尉迟恭疑惑:“什么意思?” 李恪搓搓手指:“啧,钱啊,就算咱们关系够铁,我不跟你要手工费,这原料费你总得出吧?” “还要钱?” “这话多新鲜,这年头儿干啥不要钱,别说这么大一套战铠,就算是在路边吃个包子,你不给钱行么?” 尉迟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让他说又说不上来,正急的团团转,李世民从边上转了过来:“好了,三郎莫要拿你尉迟伯伯打趣,这两套战甲为父已经答应赏赐他们二人,你就当是孝敬为父的吧。” 说到钱,李恪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那可不行,我今天要是答应您不要钱,明天兵部那帮杀才就能把我这门槛给踢平喽。不行,绝对不行,父皇您想赏赐谁那是您的事,但是要从孩儿这里拿走这两套战铠,那就必须给钱。” 你大爷的! 老子给你一巴掌你要不要! 李世民被怼的直翻白眼,寻思半天气鼓鼓道:“要钱没有,你不是想要弄那个什么玻璃什么的么,朕可以答应从司农寺给你调一批人过来,这总行了吧?” “不要,缺人孩儿可以自己去司农寺挖墙角,您老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这要是换个人李二早就大嘴巴抽过去了,可问题是李恪不一般啊。 他们父子二人狼狈为奸,变相从国库里不知套现多少万贯出来,靠着这些钱,李二才有能力修大明宫,若真是把李恪给打的狠了,这小子撒泼打滚耍无赖,以后还找谁从国库里套现。 李承乾、李泰、李佑、李愔他们几个? 别说这几个小家伙有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没办法,李世民只能瞪着李恪:“不如这样,既然你这里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十六卫缺的那些装备便都交给你如何,价格该多少就多少。” “那也不干,爹,我觉得您老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李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您别看我这里每天能生产那么多的鱼鳞甲,但实际上我这里卖的是机械,鱼鳞甲那东西又不值钱,一套最多赚一贯多,就算连刀箭都算上,一套装备最多赚三贯,五万套装备就是十五万贯。” “十五万贯很少么?” 李恪撇撇嘴:“十五万贯真心不多,按照生产进度,孩儿要辛辛苦苦忙到明年六月,才能把所有装备交付兵部。现在已经接近九月,到明年六月有整整十个月的时间,平均算下来每个月才一万五千贯,都不够我给工人发薪水的。” 每月赚一万五千贯还嫌少,秦琼、尉迟恭眼角直抽抽,老李同志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胡说八道,朕不相信你还有更赚钱的法子。” “爹,我觉着您老真应该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到处走走看看,长安那地方太小,就那么巴掌大的一块天。” “李小三,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抽你!” “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李恪一边告饶,一边说道:“其实您老别看我这一直在生产鱼鳞甲,其实这东西我真没放在心上,包括秦二叔身上那套全覆式战铠都算在内,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的目标。” 李世民问道:“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机械,刚刚那台水压机您看到了吧?那东西做价五万贯,每个月我这里可以生产两台,这东西就是一堆铁制的齿轮加上木制的杠杆,成本加起来不足五百贯,您算算我一个月能赚多少。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钻孔机,那东西制作更简单,一个月我这里能生产五台,每台作价两万贯,除了那个钻头,成本不足一百贯,你再算算,我又赚了多少。 另外,刚刚那个水压机只是小型的,以后还有中型的和大型的,价格更是翻着倍的往上涨。 还有,水压机并不局限于压制甲片,只要换一套模具,就可以压制箭头或者其它小型的零部件,而在我这里,一套模具的价格至少一万贯。 当然,这些成本价孩儿也就是跟您说说,过了今天我是不会承认的,想买就按我的报价来。” 疯了吧你! 李世民听的脸都绿了。 按照李恪的算法,一个月下来何止二十万贯,这尼玛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行了,不要说了,你这个工业区朕要掺一股,朕不能看着你在这里胡乱折腾,明天,明天你就跟朕回长安,朕会安排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为你的副手。” 李世民说着,看了呆立一旁的葛尔·陵钦一眼:“另外,你这里的安全很有问题,闲杂人等太多,朕会派左领军卫进驻这里,把这里的范围再护大两倍并严加防范。” 李恪被老头子一番话雷的不行,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工业区就被护大了两倍,也不知道那么大的园区工人从什么地方招。 第二一五章 ?我是你未婚妻(上) 李恪最后还是没有跟老头子回长安,除了受些来回奔波的苦,那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他不想回去,李世民也没有强求,在麻亭县待了一宿,次日一日便坐着李恪的马车回了长安。 望着这支百余人的队伍消失于地平线,前来送行的长孙冲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三郎,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生死边缘游走一圈。” “怕什么,我家老头子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我只是让老头子认清现实,随着时代的推移,老经验,老传统只会渐渐被社会所抛弃。” 李恪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他明白长孙冲说的是什么,但就是不往那方面去说。 李二已经杀掉了自己的兄弟,侄子,有生之年怕是不会再杀人了,只要不杀人,李恪便不怕,以他的能力,就算是被丢到荒无人烟的海岛,照样能活的潇潇洒洒。 上辈子他把自己活成一条狗,最后的结局好像也并不尽如人意,这辈子若是不能随心所欲,岂不是对不起让他重生一回的老天爷。 长孙冲跳着脚低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恪笑了笑:“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爹,我是他儿子,就这么简单。长孙冲,做事情不要想的太多,一切随缘就好,若老天那天看你不顺眼,真想让你死,就算你天天躲在老鼠洞里,天上也会掉下一块大石头把你砸死。” 长孙冲歪歪嘴,黑着脸道:“你这个例子举的真不恰当。” “无所谓,领会精神就好。” 老头子的队伍已经远去,路上扬起的烟尘都散了,李恪不想继续站在路边吹冷风,转身向回走去。 天色还早,抓紧时间还能回去补个回笼觉。 至于长孙冲,爱干啥干啥去吧,李恪不想说历史记录中自己就是被他老子长孙无忌弄死的,要知道,那个‘自己’可是小心谨慎到了连路边的一颗草都不敢踩的程度。 可最后‘自己’还是死了,由此可见,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会有人对你充满恶意,这跟你如何表现没有关系,毕竟有种感觉叫作:我感觉……。 回笼觉肯定是睡不成的,才刚刚打发走‘良心发现’的长孙冲,李恪的面前又出现了葛尔·陵钦。 这位吐蕃大相的儿子好似被打击的不轻,无精打采的站在路边,看到李恪过来,立刻扑上来,像个深闺怨妇:“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大唐,为什么给我看那些东西,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认清吐蕃与大唐的差距?” “没那个必要,如果你是松赞干布,或许我还会有点兴趣。” 李恪表情平静,淡淡看着这位未来的吐蕃狠人:“不要觉得我在打击你,也不要觉得我在算计你或者你爹,真没这个必要,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只能说看你顺眼。” 这叫什么理由,合着你看我顺眼,我就要去养猪,你看我顺眼我就要放弃在吐蕃高贵优越的身份,你看我顺眼我就要在你面前装孙子? 葛尔·陵钦知道李恪的武力值基本为零,只要自己想,很轻松就能在他的两个护卫反应过来之前将其重创。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握紧拳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为什么要走呢?这里有什么不好?” 拍拍葛尔·陵钦的肩膀,未意他跟上自己,两人顺着绿荫小路向前走了一段,在一处河湾停了下来。 远处是缓缓转动的巨大水车,隐约还能听到水压机发出的哐哐声。 “你觉得祖先们披风沐雨走到今天,为的是什么?” 问题过于突兀及深奥,葛尔·陵钦不知如何回答,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在我看来,祖先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远古的时候,人们为了不被冻死,用兽皮来保暖,后来发现这样依旧很冷,在野外又很不安全,于是便有了巢穴,但巢穴里面有虫子,有毒蛇,于是便有了房屋。 哦对了,开始的时候,人们种地也很简单,用树枝在地上插一个洞,然后把种子丢进去就完事了,我想这样的种地方式就算在吐蕃也没人会用了吧?” 不等葛尔·陵钦回答,李恪又继续说道:“或许在你眼中,大唐是富裕的,是强大的,有了那些机械之后,会变的更加不可战胜。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错了,大唐真的很穷,穷的我想吃口最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都没有。 当然,跟大唐相比,吐蕃更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地理环境造就了这样的情况。 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关注和学习我这里的一切,说真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你就算把这一切都学会了,带回吐蕃也没用。 屠龙之术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你不说我就当你明白了。 科技术不是靠某一个人就能推起来的,你就算脑子再聪明,缺工少料的情况下你也不可能造出那么大的水车,更不要说里面的水压机。 而且就算你真的造出来了又能如何?吐蕃有那么多的铁矿么?就算是有,你有能力开采么?就算是你能开矿出来,你有煤来炼钢么? 这还仅仅是基础,就算你有了钢铁,你又能如何?刀剑总有够用的时候,你还能想到钢铁除了打造刀剑之外的作用么? 陵钦,眼界,眼界其实很重要,你觉得我是在向你炫耀,是想把你踩在脚下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最希望看到的是整个世界的共同发展,而不是大唐一家独大,这只会使大唐成为众矢之的。 只有共同发展,社会才会进度,百姓的生活才会更好,我们也能过的更舒服一些。 言尽于此,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好自为知吧!” 李恪还是第一次跟葛尔·陵钦一次说这么多,说完之后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径直带着刘全和王若雨离开,看也没再看他一眼。 第二一六章 ?我是你未婚妻(下) 把希望的种子种下去,未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李恪并不在乎。 葛尔·陵钦对他来说就像在旅行途中偶然捡到的古钱币,或许到达目的地会很值钱,但也有可能一文不值,与其费尽心力的保管,不如听天由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半路丢了,丢了也就丢了。 好在李恪的运气着实不错,葛尔·陵钦在消沉了数日之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变的坦然了许多:“殿下,圈里的猪这段时间应该已经阉割完毕,属下打算回去看看。” “嗯,路上小心些,若有人诘难,直接报王府的字号。” 李恪从一份书信中抬起头,在葛尔·陵钦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将他叫住:“哎,你等等,跟你打听个人。” 葛尔·陵钦怔了怔:“属下来自吐蕃,在大唐所识之人有限,殿下似乎问错了对像。” “不,这个人问你正合适。” 李恪抖了抖手中书信,从中找到一个十分拗口的名字:“赛,赛玛噶,对,就是这个名字,你对她了解多少?” “赛玛噶公主?”葛尔·陵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纠结着说道:“赛玛噶是赞普的亲妹妹,为人……怎么说呢,用大唐的话说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评价可够高的,怎么,在她手底下吃过亏?来来来,回长安的事情先不急,说说你们以前的事情,让我乐呵乐呵。” 对于李恪的恶趣味,葛尔·陵钦这段时间早有领教,自动过滤掉那些调侃之言:“赛玛噶公主在吐蕃的名声丝毫不在赞普之下,手下两百娘子军皆为精骑,常杀的高原上那些马贼望风而逃。” 李恪皱眉:“你这么一说,我听着有些耳熟啊?” “是的,赛玛噶公主十分仰慕平阳公主,自从听说了平阳公主的事迹,便处处以其为榜样。” 好吧,还是个女强人。 李恪上辈子到底不是学历史的,初唐时耳熟能详的名人他或许能记住,但赛玛噶他是真的没听说过,如今从葛尔·陵钦口中听到她的事迹,脑子里顿时生出‘麻烦’二字。 葛尔·陵钦察言观色,发现李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正常,疑惑道:“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向属下打听赛玛噶公主?” “唉,不是我想打听,而是你的赛玛噶公主就要来了。” 李恪将手里的信拍到桌上:“那,你看看,松赞干布又派了一伙使团过来,其中副使就是赛玛噶,如今她好像正在赶来的路上。” 葛尔·陵钦的脸当时就绿了,大脑被赛玛噶带人群殴的恐惧所支配:“殿下,属下听说长安现在申时就关城门,若是回去晚了只怕就进不了城了,属下告退!” 申时特么天还没黑呢好吧! 就算是找理由逃跑,也用点心好不好。 李恪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段时间闲的蛋疼,性格愈发恶劣,坏笑着拒绝葛尔·陵钦:“别急着走,没有你那些猪也死不了,赛玛噶好歹也是你的故人,不见见说不过去。” 葛尔·陵钦:“……” 你就坏吧! 早知道这样,老子就应该提前几天走的。 葛尔·陵钦最终还是留下来了,倒不是因为李恪的话,而是因为他清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 官道旁,依旧是数日前送老李同志离开的位置,李恪带队,葛尔·陵钦相陪,刘全、王女侠相伴左右,一行四人组成了迎接的队伍。 按说赛玛噶使团副使的身份并不值得李恪出面迎接,奈何长安来的书信里明确指出她吐蕃公主的身份,要求李恪必须礼节周全,展现大国风范。 这就很有意思了,李恪很想知道赛玛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让老头子做出这样的决定。 由于是掐着时间过来的,众人等了没多长时间,远处的官道上便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刘全面色微变,眯着眼睛说道:“两百精骑,速度很快,殿下要不要……。” “不必!”李恪摆手示意不必紧张,老头子的信里面说的很清楚,赛玛噶会带着她的卫队一同过来。 就在李恪将手放下的同时,远处地平线处出现大片扬尘,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好像一条游走着的红色的长龙,眨眼间掠过数里之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为首的女骑士身披玲珑铠甲,大红色披风迎风招展,头上璎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皙的皮肤娇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吐蕃人。 女骑士在众人面前停下,战马嘶鸣人力而起,紧随而来的两百精骑亦同时停了下来。 抛开性别和装备不谈,单论骑术,这两百精骑比李恪的两百护卫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毕竟人家的马连鞍子都没有。 这丫头很有性格啊,李恪打量着面前的女骑士。 女骑士在下马之前冷冷瞥了葛尔·陵钦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废物。” 葛尔·陵钦的头几乎要塞进裤裆里去了,连句辩驳都没有。 李恪抄着手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热闹,结果没想到女骑士下马来到他面前之后,第一句话就把他雷的外焦里嫩:“你就是李恪?我是你未婚妻赛玛噶,你也可以叫我大唐的名字,李亦菡!” “噗……” “你说什么?你是谁?” “旨意还在路上,你若是不想接受,现在赶回长安或许还来得及让你父皇收回成命。” 李恪决定收回之前的话,这丫头不是有性格,而是太尼玛有性格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头子让他亲自来迎接这位来自吐蕃的公主了,同时也知道自己必然无力更改老头子的决定。 还有松赞干布也是个狠人,这货果然不亏是一国之主,这份无耻的手段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场面有些尴尬,李恪还无法适应从旁观者变为当事人,葛尔·陵钦却很习惯从当事人变为旁观者,抄着手看热闹的同时,脸上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二一七章 ?命里克星 赛玛噶,哦不,她现在的名字叫李亦菡。 李亦菡最终还是留下了,住进了最好的房子,她的两百女护卫李恪也没有动,全部留在她身边听她的安排。 王女侠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发生,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让她留下,殿下不是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出自《左传·成公四年》。” 李恪将手负到身后,收起脸上垂涎欲滴的猥琐表情:“不必派人盯着她,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名义上的蜀王妃。” 后一句是对刘全说的,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恪步履轻松的走向旁边的院子,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 自从昨天接到老头子的信,他就一夜未睡,彻夜琢磨其中的含义,如今真相大白自然是该干嘛干嘛。 小院内,李亦菡端坐于屋前,沉默着打量周遭的一切,身侧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贴身婢女。 说是婢女,其实也是一身武士打扮,闲时陪伴左右,出征的时候就是她身边最后的一道防线。 “公主受委屈了。” “我是吐蕃公主,有义务替兄长分担压力。” “但是……,但是唐皇实在欺人太甚,李恪的名声在大唐坏到了极点,是出了名的败家子,以公主您的身份,就算配那大唐太子也都绰绰有余,为何要屈尊降贵,答应唐皇做李恪的妃子。” 婢女义愤填膺的说着肺腑之言,这不是在故意吹捧,也不是拍马屁。 李亦菡的名声在吐蕃高原几乎可止小儿夜啼,就算是吐蕃最尊贵的贵族都不敢在她的面前大声说话,如今到了大唐却成了一个纨绔败家子的妃了,地位上的落差让她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我说过,我是吐蕃公主,如果嫁给李恪能够替兄长争取到时间,让大唐成为吐蕃最强的后盾,不要说李恪只是个败家子,就算他是个傻子,我也会甘之如饴的接受。” 婢女低下头:“那……,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中原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是蜀王妃,自然一切事情都要以李恪为先,你们也不要轻慢于他,否则被他罚了,我也不会替你们出头。” 前一句还是为吐蕃考虑,后一句又成了从一而终的蜀王妃,前后矛盾的两句话彻底让婢女们陷入深深的疑惑,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 “哐哐哐……”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屋顶,还在熟睡的李恪就被一阵凿门声吓醒,惊魂未定的抱着被子坐起来,发现来的竟然是那位吐蕃公主。 无力的重新将自己摔回柔软的床上,李恪黑着脸低吼道:“赛玛噶,你这是抽哪门子疯!大清早不睡觉,跑来折腾我干什么?!” “再说一次,我大唐的名字叫李亦菡。” 李亦菡今日换上了大唐的服饰,若是脸上的表情能够柔和一些,倒也不失王妃的身份。 只是,李恪这家伙实在太气人了,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依旧觉得难以接受,看着重新躺下准备继续睡回笼觉的家伙,咬牙说道:“圣旨就要到了,你难道打算躺在床上接旨吗?” 听到圣旨二字,李恪再次坐床上坐起,死命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真是的,不就是我爹跟我说句话么,非要搞这么麻烦干什么。” 李亦菡撇撇嘴,说什么纨绔败家子,落在自己手里,早晚有一天让他变成大唐最贤明的王爷,千秋万载被世人所敬仰。 昨天她说的那此话其实并不矛盾,她是吐蕃的公主,也是大唐的蜀王妃,王妃的身份越稳固,大唐与吐蕃的关系就羁绊越深。 至于怎么做好王妃,李亦菡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半个时辰之后,沐浴更衣的李恪焕然一新,精神抖擞的站在麻亭县与临县的交界地,九月的寒风掠过,树叶打着旋从头顶落下,几只乌鸦哇哇叫着化为背景板。 站了没有一刻,李恪受不了了。 “我说赛,嗯,好吧,李亦菡,你这么早把我弄起来,就为了站这儿吹冷风?” “是接圣旨!” “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圣旨要下午才能到好不好,现在还没到巳时,接下来两个时辰你打算干什么,蹲在路边斗地主吗?!” “大清早”被人从床上弄起来跑到野地里吹风,李恪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转身直接回了马车,靠在车厢上准备再眯一会。 春困,秋乏,夏打盹。 现在是深秋时节,马上就要入冬,正是最乏的时候。 “三皇子殿下,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可不是你表现性格的时候。是,你说的没错,天可汗陛下是你父亲没错,但首先他是一国之君,是君父,你应该对天可汗陛下保持足够的敬重。 提前两个时辰出来迎接圣旨怎么了,这是臣子对陛下的忠,是儿子对父亲的孝,你如果不想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 李亦菡一番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包括刘全等人都点头不己,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李恪,差点没把他气的背过气去。 “扯淡呢你!哦,我不在路边蹲着就不忠了,不在路边蹲着就不孝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李恪露出懒得多说的表情,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没有办法说出自己身份尴尬,以及表现的越是忠心,离权力核心越近死的越快的道理。 偏偏李亦菡却不想放过他,冷哼一声:“就算忠孝不在这两方面表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总要做到吧?邠州是你的封地,你若无事当每日巡查,为百姓做主,替百姓申冤才是正理,怎能每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陛下虽然是你的父亲,但若被他知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你就不怕他寒心吗?!” 我尼玛! 你是老天看我日子过的太舒服,故意派来折磨我的吧?! 李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暗骂自己为什么昨天不直接回长安,找老头子拒绝这次与吐蕃的联姻,怕尼玛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好么。 第二一八章 ?棒子与甜枣 拒绝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李恪大概也明白老头子的意思,李泰、李佑那几个废材根本降不住这娘们儿,李承乾的身份又不准他与吐蕃联姻。 于是,矬子里面拔大个,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他李恪的头上了。 就挺没意思的,娶个老婆还特么成政治任务了,合着小太爷想跟老婆亲热一下就等于是上班呗! 深深看了李亦菡一眼,李恪纨绔的嘴脸一览无余:“怕老头子寒心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本王不伺候了。那个谁,把老子的马车牵过来,回去!” “你站住!” 前路被拦,李恪面色微微沉,上位者的气息一闪而逝:“赛玛噶,记住你的身份,如果你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在吐蕃几乎被奉为女神的赛玛噶何时受过这样的呵斥,顿时愣在当地。 她的贴身婢女看不过去,双双拦住李恪的去路:“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公主殿下是明明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怎能……。” “大胆!”两个吐蕃婢女的话还未说完,刘全已经抽出横刀,拦在二人面前。 李恪懒得与两个侍女争论什么,只淡淡的看着赛玛噶:“如果你不能管好你的手下,本王不介意出手替你教训她们。” 赛玛噶被李恪盯的毛骨悚然,尽管她的两百亲卫都在身边,尽管在她眼中八个李恪绑在一起都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但不知为何,被李恪盯住之后却让她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仿佛只要敢有丝毫不敬的念头,马上就会大难临头。 “艾玛,卓雅,你们两个各自掌嘴二十。” 为了平息李恪的怒火,赛玛噶选择忍辱负重:“殿下这回应该满意了吧?我其实并没有与您为敌的意思,大唐有俗语叫做夫妻一体,我只是不想您在天下汗面前失分。” “大唐还有句俗语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赛玛噶,我重申一遍,大唐不是吐蕃,大唐有大唐的规矩,想让松赞干布得到大唐的支持,你最好按大唐的规矩来,你在吐蕃的那一套做法最好早点收回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索性把话说开,左右也是一场政治婚姻,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如果对方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李恪巴不得她敢紧离开。 赛玛噶眼眶微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在吐蕃,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仰慕者不知凡几,常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本以为到了大唐,以自己的绝世姿容怎么也能将李恪迷的神魂颠倒,轻易将王府的各项权利尽数交于她的手中。 没想到,李恪这货竟然软硬不吃,哪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迷醉,可一旦触及他的利益,立刻就能化身为一条护食的恶犬。 “赛玛噶记住了,以后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断不会再让今日之事重演。” “如此就好!” 见赛玛噶已经低头,李恪不为己甚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赛玛噶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结果事情再次出乎她的预料,李恪上车之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对她招了招手:“李亦菡,上来。” 赛玛噶犹豫着,脚下缓缓向前。 刚刚还是疾言厉色,转眼便是和风细雨,大唐这位三皇子怕不仅仅是败家子这么简单,搞不好还是个变态! 两个刚刚掌嘴完毕的婢女担心她的安全想要阻拦,但被马车上的李恪冷眼一瞥,顿时停下脚步没敢上前。 最终,赛玛噶坐上了李恪的马车,马车内面还有着木料的淡淡清香,车中装饰亦并不显得如何华贵,一看就是刚刚打造出来不久。 “别看了,这车是新打造的,旧车被老李坐回长安了,估计很难再要回来。” 李恪的话语萦绕耳旁,赛玛噶嘴角抽了抽,试探着问道:“殿下口中的老李是……?” “哦,就是我爹!”李恪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岔开话题道:“刚刚的事情你不要觉得委屈,我知道你是吐蕃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你要记住,这里是长安,不是吐蕃,自从老李点头承认你是他未来儿媳那一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蜀王府。 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数百上千人因为你而人头落地吧?或者说你不想因为你的决定影响到大唐与吐蕃的邦交吧?” 说到这里,李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在你没有将它开发出来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动它。 好好做你的蜀王妃吧,我会给你调配人手的权力,也会给你调动物资的权力,如果有敢打咱们家的主意,带上你的亲卫和王府护卫给我搞死他。” 听上去似乎很不错,但赛玛噶脸却是黑的。 什么叫没有将脑子开发出来之前就不要轻易动它,埋汰谁呢?! “殿下如此信任我?万一我因此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李恪冷笑“我爹是皇上,大唐有我不敢得罪的人么?” “那道是!”赛玛噶点点头,语气不无嘲讽的说道:“您这句话在长安都传遍了。”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李恪嗤笑一声:“你真以为那些话是我说的?别天真了!那只是别有用心之人以讹传讹罢了,目的就是想要败坏我的名声。” 赛玛噶显然被李恪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骗到了,皱眉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利益这帮家伙连祖宗都敢卖,更别说造谣了。” 李恪挑开车帘,指着远处工业区的方向:“看到那里没有?靠着那个地方,我们每年至少能赚五十到一百万贯!财帛动人心啊,我的公主殿下,如今长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然后接管这里。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我不让你擅自做主了吧?” 第二一九章 乙支文德的计谋 一百万贯? 还是一年! 赛玛噶被惊到了,露出土包子的神态。 吐蕃还处在半奴隶制社会,即便是贵族之间,大多也都是以物易物这样的交易,一百万完全超出她对数字的理解范围,无法想象这到底是多少钱,又代表了什么。 “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刚刚你不是说了,夫妻一体。虽然我个人并不想承认这门政治婚姻,你也不是我的菜,可老李的话不容违背。” 李恪用一种能够气死人的语气幽幽说道:“所以,为了让你不至于出去给我丢人,有些事情必须提前给你交待清楚。 首先,咱们家有钱;其次,咱们家非常的有钱;最后,咱们家特别的有钱。 以后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钱解决。” 尽管李恪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非常的欠揍,但赛玛噶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提气,如果她哥哥松赞干布也这么有钱,又何需她远嫁到大唐,跟一个纨绔败家子成亲。 是的,李恪在她眼中,依旧是纨绔败家子,哪怕他真的很有钱,也无法改变留给她的第一印象。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被动,赛玛噶反驳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的,如果遇到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你打算怎么办?” “用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恪皱眉沉思片刻,就在赛玛噶以为他被自己难住的时候,忽的咧嘴一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如果真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一定是你的钱不够多。” 我……¥%#。 有钱了不起啊?! 赛玛噶就很无语,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如此招人恨了! 不说其它人怎么想,自己跟他接触短短一天时间,已经数次生出掐死他的冲动。 …… 话分两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高句丽,出使大唐的使者终于赶回长安城。 没错,高句丽的都城也叫长安。 得知使者归来的荣留王高建武第一时间接见了他,同时传召乙支文德等大臣入宫。 半个来月时间,从大唐赶回高句丽,双重压力让出使大唐的使者都瘦脱相了,王宫之中,吧唧一声跪倒尘埃,痛哭流涕:“金辰出使归来,叩见吾王。” “爱卿辛苦了,快快起来吧。”高建武随意的摆摆手,架子摆的很足,待出使大唐的金辰起来,不冷不热的问道:“爱卿此次去大唐,可有什么收货?” 是的,收货! 以前杨广在的时候贼好面子,不管哪个国家来人,也不管人家送的什么礼物,回礼必定丰厚异常,往往是所收礼物的十倍以上。 今次高建武派人出使大唐,只当李二与杨广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性格。 没想到,金辰二话不说,吧唧一声再次跪了下去:“吾王恕罪,臣该死,此去大唐非但没有任何收货,唐皇还要求我们无条件归还大王城外百万前隋将士遗骨,若是不从,当亲自提兵来取。” “什么?”高建武勃然变色,颓然坐倒。 哪怕远隔数千里,亦能感受到李世民说出这句话时的决心。 他是真的怕啊,如今的大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与前隋根本没法比。 事实上,就算是前隋,杨广打他也跟玩儿似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反复玩假投降的花样,估计人头早挂城门楼子上了。 倒是新任莫离支,也就是咱们俗称的宰相乙支文德表现的还算可以,大喝一声:“唐国小儿好大的胆,竟然口出狂言,难道他忘了大王城外那些隋人都是怎么死的了吗?!” 金辰嘴角抽搐,心道这叫什么口出狂言,更狂的我还没说呢。 “乙支文德大人,除了隋人遗骨之事,下官归来之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乙支文德冷笑说道:“什么事,难道唐国已经出兵了不成?” “那倒没有,不过……”金辰吱唔片刻,把心一横说道:“下官在离开大唐之前,大唐三皇子李恪找到下官,说……反贼渊盖苏文在他手里。” “嗯?!”乙支文德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惊魂未定的荣留王高建武,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高建武同样不知道金辰为何突然提到渊氏一族的逆贼,皱眉问道:“渊盖苏文竟然去了大唐,金辰,那李恪找你难道只是告诉你这件事?” “呃,倒不仅仅是这些,那李恪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拿钱来买渊盖苏文的命。” 高建武心情微微一松,点头道:“原来如此,本王听说那大唐三皇子是个纨绔败家子,看来这次他听说了什么,想要趁火打劫。也罢,回头本王让户部提些钱出来,去找那李恪把渊盖苏文买回来。” 金辰:“……” 真那么容易就好了,我又何必如此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吾王误会了,那,那李恪不当人子,所提的条件竟然是……,是索要一千万贯买命钱,我们给钱他就撕票,我们要是不给钱,他就要把渊盖苏文给放了,同时还会资助其武装数万人的武器铠甲!” 高建武:??? 疯了吧你,还特么一千万贯! 这样的条件你都敢回来说,你怎么不去死! “大胆金辰,来人……” “吾王,且慢。” 就在高建武打算让人把金辰拖出去的时候,乙支文德拦住了他:“渊盖苏文熟知我大高句丽地理环境,若其真投降唐国,实为心腹之患,以臣之所见,不如……” 高建武脸都绿了,尖着嗓子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要从了那败家子?拿一千万贯去买渊氏逆贼的人头?” 乙支文德摇头:“不,臣的意思是不如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派人去唐国与那李恪接洽,虽然臣并不认为那个唐国的败家子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但姑且算是他想出来的吧。 我们只需一方面跟他言说暂时没有那么多银钱,先把他稳住,然后再派人暗中动手铲除渊氏逆贼,只消渊氏逆贼一死,所谓一千万贯的赎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二二零章 ?布局 “一千万贯并不多,换成开元通宝,也就六千四百万斤,我们假设开元通宝是纯铜所制,把这些钱融在一起,大概有十个立方丈,也就是十丈长,十丈宽,十丈高那么大,要是换成银子,其大小也就三立方丈左右。” 渊盖苏文木然望着李恪,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银子与铜的区别。 哪怕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明明一两银换一贯钱,一斤银换十贯钱这样的比例到最后却变成了三立方丈与十立方丈。 难道比例不应该是一立方丈与十立方丈么? 李恪会将这些东西算错? 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在参观工坊区之前或许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这样想,一个能把人力物力应用到如此程度的人,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换算弄错。 “三皇子到底想说什么?盖苏文一介武夫,又是阶下之囚,你不需在某身上花费心思,有话直说就好。”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好了。” 李恪深吸一口气,憋在肺里好长时间,直到快要憋不住了,才缓缓开口:“这次我好像是失算了,过高的估计了你的价值,高建武……他好像并不打算支付赎金来买你的命。” “我应该感到庆幸,是么?” “不,我觉得你应该悲哀!堂堂渊氏一族的族长,竟然连一千万贯都不值,这份羞辱如果是我,必然无法忍受。” “哈哈……” 渊盖苏文一声长笑,不无讥讽的说道:“三皇子为了区区在下如此煞费苦心,难道你就不怕被人耻笑么?一千万贯,三皇子真将这一千万贯放在眼中过?李恪,明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首先声明,若是想要收服在下,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李恪必须承认,渊盖苏文有些高看自己了。 如果能够全部收入自己的口袋,一千万贯他还是看在眼中的。 遗憾的是,不管是威胁高建武的一千万贯买命钱,还是卖给渊盖苏文五万套武器铠甲的军火钱,都不是完全属于他个人。 老李等着收钱,兵部等着收钱,户部等着收钱,似乎整个大唐朝庭都在等米下锅,偏生李恪又无法亲自去边境接收这笔钱。 这么一看,加在一起的两千万贯到头来很可能李恪一文钱都捞不着。 “好吧好吧,这次真不跟你绕了。盖苏文,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高句丽完了,哪怕你有信心在推翻高建武之后,将高句丽整合成铁板一块,高句丽也完了。 当然,你可以不承认这一点,也可以试着反抗,但如果你不傻,如果你真的将这两天所看到的一切放在心里分析一下就能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大唐有最精良的装备,有敢于赴死的勇士,全力以赴,仅我这里每日就可以武装起千余精锐士兵。 而高句丽呢?高句丽有什么? 大唐马上就要大兵压境,你们却还在内耗,别急着否认,除非你肯把头割下来送到高建武面前,否则只要你回去,必然会有一战,这一点毋庸置疑。” 渊盖苏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平静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狰狞:“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 “很简单,我讨厌阴谋诡计,阴谋诡计或许能谋一时,却不能谋一世。” 李恪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丝毫不把渊盖苏文放在眼中,甚至他还有心思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大唐终究是要统一这片大陆的,高句丽也好,新罗也好,百济也好,你们无力阻挡大唐的脚步,哪怕你将这三个国家统一也是一样。 所以我劝你最好能够放弃最后的挣扎,趁着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带着你的家族投向正义的一方,替你,替你的族人,找一条崛起之路。” “呵呵,呵呵……” 渊盖苏文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神经质般发出一连串大笑之声,突然手指李恪,歇斯底里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说的好听一点你是大唐三皇子,说的不好听,你就是杨广那个昏君的余孽,想让我归顺,你也配?” “哐哐哐……” 一连串长刀出鞘之声,李恪身后的护卫几乎同时抽出大狗腿弯刀,面色不善的看向状若癫狂的渊盖苏文,只要某人一声令下,随时会将其砍成肉泥。 李恪并未制止他们,只是平静的看着渊盖苏文,半晌方道:“发泄完了?发泄完了就坐下,这次你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别耽误太多时间。” 渊盖苏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李恪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害怕,这不正常,这不是一个纨绔败家子被人羞辱之后应该有的反应,失控的情绪让他脱口而出:“你,你真的是败家子?” “你说呢?”李恪的笑容里包含了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有没有败家子的狂妄:“盖苏文,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人总要活着才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乖乖听话,跟着我,我会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来施展你的才华。” 李恪走了! 没有再派人盯着渊盖苏文,甚至连他的刀都还给了他,留下的只有一句:乖乖听话。 渊盖苏文却觉得浑身冰凉,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他的内衣全部湿透,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连死都不怕的他不知道自己还怕什么。 但李恪的一番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心防,哪怕他一千万个不想承认,但这些日子的见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高句丽并不是大唐的对手,大唐也不像前隋那般可以随意的摆弄。 更有甚者,他隐约觉得李恪似乎别有所图,在归顺大唐与归顺李恪本人之间,给他的感觉更倾向于后者。 李恪,他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到底要不要按他说的去做? 渊盖苏文突然苦笑,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第二二一章 ?高句丽来人了 渊盖苏文是枭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放弃希望。 所以他决定再观望观望,看看事态到底会如何发展,李恪如果真的想要招揽他,必然会有制约他的手段。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转眼便到了九月中。 大批的装备一车又一车运抵麻亭县工业区,虽然都是旧装备,可横刀依旧锋利,可以轻松斩断数层扎甲,弓箭也是旧的,却不影响使用。 从某种方而来说,弓使用的时间越久越好,木料内部的应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只要换上一根弓弦,立刻就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渊盖苏文看着那一车车的刀箭铠甲,眼珠子都是红的,只恨李恪派去高句丽送信的家伙为什么还不回来。 要知道,他每耽搁一天时间,身处高句丽的渊氏族人就多一份危险,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就算自己带着武器装备回去,估计也来不及了。 就在渊盖苏文备受煎熬的同时,由金辰带队的高句丽使团再次进驻长安。 这一次金辰的姿态摆的很低,面见李二的时候直接行三叩九拜之礼,声称高句丽可以答应大唐的要求,愿意支付一千万贯赎金将渊盖苏文赎回去。 说是赎回去,其实谁都明白,这是要让渊盖苏文死的意思。 只不过李世民对此很是犹豫,高建武似乎答应的太过痛快了,那可是一千万贯,就算是大唐想要突然拿出这些钱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高句丽这种苦寒的边塞之地。 “无忌,此事你怎么看?”打发掉想要见渊盖苏文一面的金辰,让他随礼部官员自行去麻亭县,李世民向长孙无忌询问道。 长孙无忌想了想:“陛下,臣以为其中或许有诈,高建武此人虽唯利是图,胆小怕事,却不可能做出如此失智之举。要知道,一千万贯若是拿出来,足够他招募数十万军队,兵权在手可比把钱交给我们,把希望寄托在我们会信守承诺上可靠得多。” 李世民微微摇头:“无忌之言虽有些道理,但他若真是如此之想,大可置之不理,为何又要派使节前来要人呢?难道说这泉盖苏文真的让高建武忌惮到如此地步?” “这……”长孙无忌捻着胡子的手顿了顿:“臣惶恐,实在无法猜测高建武到底是如何想的。不过,既然此事是由蜀王发起,不如全权交由蜀王处置,或许让蜀王借此机会去一趟高句丽,探查一下高句丽方面的虚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让三郎去高句丽?” 李世民惊讶的看向长孙无忌,倒不是怀疑他别有用心,这位肱骨之臣还是十分靠谱的,老李同志相信,就算他有谋害李恪之心,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更不会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急着动手。 之所以惊讶主要原因还在李恪身上,这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在长安都能隔三差五闹出点动静来,若是放出去岂不是跟脱了缰的野驴一样,鬼知道他在高句丽能搞出什么大动静。 “不行,绝对不行,别人去高句丽可以,三郎绝对不行,朕不想现在就跟高句丽开战。” “陛下,泉盖苏文之事全由蜀王发起,若是让别人去,您就不怕蜀王误会您要摘果子么?蜀王对此事可是十分上心呐!” 这道也是! 李恪那小子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要是这次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办,搞不好他又要跳出来闹腾。 李世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采纳长孙无忌的建议,笑着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就让三郎走一趟高句丽,至于能不能把钱带回来,那就看他的运气好了。” …… 李恪这段时间正在因为女人而焦头烂额,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出使高句丽的使者。 自从老李下旨赐婚,远在长安的程岚和孔仙儿就不干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吐蕃公主一个番女刚来大唐就成了未来的蜀王妃,还堂而皇之的与李恪住在一起。 臭表脸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两女早把李恪视为禁腐,彼此间甚至已经有了默契,只等老程从西域回来,就找皇后娘娘提亲,由长孙皇后决定谁是正牌王妃。 如今半路杀出个赛玛噶,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换成谁都受不了。 于是,李恪就不安生了,先是程岚,接着是孔仙儿,两女前后脚赶到了麻亭县,不由分说直接住进了他的府邸。 有道是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现在一下子来了三个,一千五百只鸭子顿时让李恪欲哭无泪。 程岚:“三郎,你看我这套衣服好看么?” 李恪:“好看!” 程岚:“不行,你都没看一眼,再来看看,到底哪里好看!” 李恪:“……” …… 孔仙儿:“三郎,对街开了家香粉铺子,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李恪:“香粉有什么好看的?!” 孔仙儿:“那家铺子是长安最有名的一家,现在在这里开了分店,听说还进了一批最好的香粉。” 李恪:“胡说,最好的香粉是工业区生产的,跟长安的香粉铺子有什么关系。” 孔仙儿:“……” …… 赛玛噶:“三郎,我要两百套鱼鳞甲,亲卫们的铠甲都旧了,要换新的。” 李恪:“鱼鳞甲一套好几十斤,你的骑兵是轻骑,穿那么重的甲你想压死她们么!” 赛玛噶:“我不管,你当初答应我的,如何统领亲卫和王府护卫是我的权力。” 李恪:“……” …… 就在李恪感觉随时会疯掉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刘全急急忙忙从外面赶来:“殿下,高句丽的使者来了,说是要拿钱‘赎人’。” “太好了!” 急于摆脱三个女人的李恪哪里还顾得上其中是否有诈,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拖着刘全便走:“快,快随我去迎接高句丽使节,千里迢迢的,人家来一次不容易啊,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 对了,派人通知泉盖苏文一声,告诉他,买他命的人来了,如果他买装备的钱再不送来,我就直接把他卖了。” 第二二二章 出使高句丽(上) 金辰对于李恪一直抱有极强的戒心,倒不是因为曾经在太极殿被其命人揍过,而是因为这位三皇子的性格十分难以捉摸,不能以常理测之。 就比如这次见面吧,初开始这位还十分热情,在听说自己没把钱带过来的时候,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的不冷不热起来。 就真是真的想要支付‘赎金’,谁又会把一千万贯带在身上到处走呢,更何况‘赎金’就算要支付,也是支付给大唐朝庭,跟你一个皇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些东西金辰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出来的,在李世民的金殿之上李恪都敢让人打他,现在到了他的地头,搞死他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殿下,不知可否让外臣见一见泉盖苏文?鄙国国主已经筹措好了‘赎金’,只要确定了泉盖苏文的身份,随时都可以在边境进行交换。” 李恪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金辰:“是么?看来高建武很有钱啊!我怎么突然觉得‘赎金’好像是要少了呢。” 臭不要脸的,你想要多少是多?! 金辰强忍着心中不忿,黑着脸说道:“殿下趁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 “嗯,也对,所谓人急了上房,狗急了跳墙,一千万贯估计已经是高建武的极限了,再让他多拿,非跟我拼了不可。” 李恪口中啧啧有声,摇头晃脑的感慨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金辰问道:“对了,你们该不会是想要玩一手引蛇出洞吧?先用一千万贯为饵吧泉盖苏文调出来,然后再派人行刺,嗯,说不定本王也在你们的刺杀名单之中。” 金辰脸色刷的就白了,连忙矢口否认:“这,这怎么可能,殿下想多了,鄙国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殿下,这,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李恪露齿一笑:“呵呵,我说笑呢,看把你吓的。” 金辰讪笑着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呃,殿下,殿下还真是,还真是风趣啊,只是这种玩笑实在开不得,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的也是,那就不开玩笑了,走吧,带你去见见泉盖苏文,本王可是对那一千万贯心心念念啊,早点把人交给你们,本王也好早点收钱。” 各怀鬼胎的两人打着哈哈来到城外一处僻静的院落,小院背城而建,四下里或明或暗布满守卫,看的金辰暗暗点头。 看来唐人是真把泉盖苏文当成那可居的奇货了,这次若是不能把人带回去,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一路想着,金辰跟随李恪穿过数层严密警戒圈,来到小院的门前,顺着敞开的门扉,泉盖苏文熟悉的样貌出现在他的眼前。 幽静的小院里落叶在秋风中摇曳,落地发出沙沙的轻响,小院正中摆着一座茶台,泉盖苏文端坐在茶台后面安静的煎着一壶茶,水已经烧开,正噗噗的冒着白色的蒸汽。 如果不是金辰能够确认彼此的身份,单看架式,泉盖苏文的逼格远高于李恪。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就在金辰脚步显虽踌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渊盖苏文开口了。 李恪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对泉盖苏文反客为主的做法嗤之以鼻,迈步进入小院,坐到他对面:“我不喜欢煎茶,这东西看着就像是在喂猪。” 渊盖苏文又将目光投向依旧站在院外的金辰:“金辰,你呢?” 渊氏一族在高句丽积威甚重,金辰在见到渊盖苏文的第一时间,身体便被恐惧所支配,吱唔半晌,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是来‘赎’人的,当下挺直腰杆一声大喝。 “大胆贼子,本使奉王命出使大唐,就是为了抓你回去,你若识相便自缚双手前来拜见,或许本使回去之后还会在国主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就凭你?” 渊盖苏文洒然一笑,根本没将金辰放在眼中。 金辰心中忐忑,嘴上却不服输:“不错,就凭我,泉盖苏文,你若不识相,回去的路上有你受的!”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吵了。” 李恪原以为渊盖苏文与金辰一见面就能打起来,随后发现渊盖苏文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无趣的摇摇头,打断两人的嘴炮:“金使者矜持点,‘赎金’到手之前,老泉还是我的客人。” 金辰没想到李恪的态度竟然如此模棱两可,皱眉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告诉你,我这人只认钱不认人,如果高建武想玩儿一手空手套白狼……” 李恪顿了顿,抬手对身后表情严肃的王女侠招了招手,后者从随身的牛皮包里拿出一叠白纸送到他手上。 “啪”。 李恪随手将纸丢在桌上:“看看吧,这上面是物资清单,上面的东西足够你打一场二十万人的大战,顺便提一嘴,这里面还有我友情赞助的五万石粮食,看在朋友的份上,这些粮食不要钱了。” 渊盖苏文不动声色将清单拿起来:“那我可真要谢谢殿下了。” “不必客气,对待朋友我李恪向来都是竭尽全力。” 我信你个鬼哦,老子要是没有一千万贯,估计现在就能被你绑着送给金辰。 渊盖苏文很难说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纸上所列的东西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但这是他用渊氏一族数代的积蓄换来的。 李恪就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逮住蛤蟆攥住尿的混蛋,什么纨绔败家子,都是特么扯淡,这家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反抗的心思,虽不至于立刻认李恪为主纳头便拜,却也是对其言听计从。 一切等回到高句丽再说吧,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李恪就算手眼通天,他的也不至于伸得那么远。 渊盖苏文拿着武器装备清单在看,偶尔有些许字迹落入金辰眼中,看的他眼角直抽抽,投石机,床弩,攻城车……,该死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第二二三章 出使高句丽(下) 老头子的旨意来的很快,几乎跟高句丽使节前后脚到了麻亭县。 李恪先是老老实实的接了旨,转头便将圣旨往腰带上一插,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扯住传旨太监的衣领:“这是哪个混蛋出的损主意?让我去高句丽,我特么刚刚坑了高建武一千万贯,现在去高句丽,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纨绔败家子有纨绔败家子的优势。 换成李承乾或者李泰,敢这么干非被朝臣的唾沫湦子淹死不可。 李恪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与他以前干的那些糟心事儿相比,这都不叫事儿。 御史言官要是连这个都管,用不了三天就能脱水而亡。 “殿下,这,这跟小的没关系啊。” 传旨太监显然是个在圈子里受排挤的存在,这年头讲的是报喜不报忧,聪明点的见是传这种旨意早就躲了,只有他上挤下压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如今被李恪这个瘟神逮住,挣扎又不敢,只能苦着脸解释道:“而且长孙大人也没有害您的意思,高句丽说不准还是大功一件呢。” 听到长孙无忌的名字,李恪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把推开那太监:“放屁,没有危险他怎么不去出这个风头,你当老子傻是吧。” “不敢,小的不敢啊。” “哼。”李恪哼了一声,这太监再怎么说也是替老头子来传旨的,吓唬吓唬没问题,可不敢真给打了。 “那行吧,这次的事情本王也不责怪于你,不过你回去给我爹带个话,就说去高句丽可以,但是好处我要两成。还有长孙无忌,你告诉他,这次高句丽的收益,没有长孙家的份。” “殿下,小的……” 传旨太监吓的脸都白了,这话哪是他敢传的。 李恪却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摆摆手:“行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回去交旨,抓紧点时间,这可是大事,一刻都耽搁不得。” 高句丽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上至高建武,下至渊盖苏文,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让他死,偏偏他还要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去。 是,高句丽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他,可这年头杀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别的不说,李恪自己就有不下十余种让人死的无声无息的法子,而且还保证不留任何后患。 不想归不想,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毕竟出门不比在家,蜀王殿下锦衣玉食习惯了,吃不惯高句丽的粗鄙之食,所以锅碗瓢盆是一定要带的。 高句丽人粗手笨脚,蜀王殿下身娇肉贵可不敢让他们伺候,于是丫鬟仆役也要带上几十。 还有就是安全问题,高句丽乱啊,听说有好几十伙反贼,若是不带上千把百护卫,李恪是绝对不会越过边境一步的。 以上种种金辰全部点头答应,表示高句丽国主定会十分欢迎大唐三皇子前去友好坊问,高句丽上下对大唐三皇子到坊表示热烈欢迎。 …… “你不能去高句丽,那个长孙无忌显然是想借刀杀人,你若是去了,再想回来只怕就难了。” 赛噶玛与李恪没有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各知他要去高句丽也使,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富贵险中求,好几百万贯呢,能买多少矿山和地啊。再说,若是不走一趟高句丽,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算计我,长孙无忌那老狐狸贴上毛比猴子都精明,就算急着让我死也不至于做的如此明显,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那就需要认命,反正争位这种事情迟早都是要发生的,这不会因为李恪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哪怕他表现的再无害,再顽劣不堪,该发生的时候依旧会发生。 只有赛噶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想刚刚订亲,还没成亲就变成寡妇,一个男人还活着的蜀王妃或许有吐蕃会有所帮助,一个死了男人的蜀王妃非但不会帮助到自己的族人,反而会成为拖累。 “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去,其实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拖延时间的,比如说,我可以在教你骑术的时候,让你摔断腿。” 李恪果断摇头:“不,这个注意太蠢了,我宁愿去高句丽,也不想在床上躺半年。” “断腿总比丢命好吧?” 李恪微微一笑,摇头道:“腿固然没有命重要,但腿若是断了,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敬畏死亡,却不会畏惧死亡。赛,不,李亦菡,祈祷我能平安归来吧,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看家,若是有人敢打我们生意的注意,不必留情,全都找个本子记下来。” 赛噶玛像是不认识李恪一般,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抛开肩负的使命不谈,李恪的番话深合她的心意,作为平阳公主的死粉,为此甚至不惜给自己起一个大唐的名字,赛噶玛心目中的男人就应该无惧任何挑战,无论敌人如何强大,哪怕是面对众神也不会有任何退缩。 之前种种应该都是表象,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李恪丑陋的嘴脸以及这段时间以来懒散败家的模样,赛噶玛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真正观察过这个将会在未来陪伴她一生的男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迎着赛噶玛怪异的目光,李恪觉得有些别扭。 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准确的说,更像是送丈夫上刑场的妇人。 “没什么!” 赛噶玛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你看守好这里的一切,任何人都不会染指你的东西,哪怕是你的父亲,或者他们可以踏过我的尸体来实现目的,但在此之前,我会全力守卫你的一切。” “呃……,事情没那么严重。” 李恪揉着鼻子,看着一副誓死保卫工业区的赛噶玛,苦笑说道:“若真是我爹派人来接收这里,你就把一切都交出去,毕竟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只要人在很快就能重新再建起来。” 第二二四章 安排 长安,赵国公府。 得知李恪出使高句丽是自家老爹主意的长孙冲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澡都顾不上洗便冲到长孙无忌的书房。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您知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说我们长孙家过河拆桥,排除异己……”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坐下。” 长孙无忌淡淡看着儿子,直到他喘着粗气停下,方才缓缓说道:“老夫早就告诉过你,遇到事情要冷静,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 长孙冲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可是父亲,李恪这次把高句丽得罪的狠了,你这样送他去高句丽跟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哼,没脑子的东西。”长孙无忌怒哼一声:“你真以为让李恪去高句丽是我的主意?你觉得陛下如果不点头,凭我就能安排一位大唐皇子的去留?天真!” “可外面明明都说……” 长孙无忌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开始赶人:“给老夫闭嘴,滚出去!” 能说的他刚刚已经说了,不能说的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能说,否则他就必须告诉长孙冲,是皇帝陛下打算接手麻亭县工业区,又不好意思对自己儿子下手,所以他只能站出来背这口黑锅。 很无奈,但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否则朝堂上衮衮诸公,何以长孙家就这么受宠,难道还真以为是李世民疼老婆,爱屋及乌故意照顾长孙家? 别扯淡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孙无忌擅长背锅,经常提一些皇帝陛下想做又不想说的事情,正因如此长孙家才会显得如此特立独行,深受圣眷。 …… 与此同时,太极宫。 杨妃正以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跪在李世民的面前,螓首低垂,语带哽咽:“陛下,恪儿还未满二十啊,此去高句丽路途遥远,又值寒冬,他,他在路上怎么受得了。陛下,陛下收回成命吧。” 李世民转头看看长孙皇后,皇后娘娘心领神会上前将杨妃扶起:“妹妹快点起来,地上寒气重,莫伤了身子。” 杨妃露出感激的神色:“姐姐……” 长孙皇后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说道:“妹妹放心,恪儿的事情陛下早有安排,此行必会顺风顺水,一路平安。” 说完这些,长孙皇后看向李世民,示意他赶紧说两句。 李世民心领神会,点头道:“朕昨夜已经安排苏烈带着五百甲士星夜赶往麻亭,此人曾在北伐之战中百骑破万敌,有万夫不挡之勇,有他护着恪儿,定会保恪儿平安无事。” 苏烈苏定方,北伐之时以两百骑突袭颉利可汗牙帐,堪称有勇有谋,是年轻代中少有的将帅之才。 杨妃听说有他护送李恪,心情顿时微微一松,再次拜倒:“妾身谢陛下隆恩。” “好了,快点起来吧。”这次李世民亲自动手将杨妃扶了起来,语气讪讪道:“三郎好歹也是朕的儿子,朕又怎会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这一番解释虽然不能让杨妃彻底安心,却也聊胜于无,在李世民的搀扶下坐了,低头说道:“陛下,妾身只有恪儿和愔儿两个儿子,不求他们能够像您一样长成伟岸的大丈夫,只求让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做一个闲散亲王便已经足够。” “嗯,朕知道,你放心,这次恪儿回来,朕再也不派他出去了。” 说归说,杨妃也知道李恪不怎么让人省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估计不会少,就算皇帝不去算计他,那些朝臣早晚也会对他出手。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身怀杨广血脉就是李恪的原罪,这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让人消除疑虑的。 事实上,只要李恪不死,就一直会有人算计他,想要解开这个死循环,要么李恪被弄死,要么李恪把敢对他下手的人都弄死,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老祖宗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恪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望着如丧考妣的一人手下,啧声说道:“啧,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干嘛愁眉苦脸的,都跟你们说了没事没事,你们还是这个吊样子,干嘛,准备提前给本王送行还是怎么着。” “殿下,高句丽人眼下恨您入骨,此行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阎立本,将作监大匠阎立德胞弟,画的一手好画,如今是工业区的第二负责人,在见识过工业区的各种机械设备之后对李恪惊为天人,短短数日已经成了他的铁粉。 “是啊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以陛下对您的恩宠,只要您装病在床上躺几天,必然不会再逼您过去。” “高句丽就没一个好人,这帮家伙早年间就喜欢刷些小手段,这次殿下以天使的身份前去,表面上他们肯定将您奉为上宾,但暗地里谁知道他们会搞什么小动作。所以,殿下还是不去为好。” 房间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之没有任何人同意李恪前去高句丽,甚至就连葛尔·陵钦都表示李恪前去高句丽必然有去无回。 唯有李恪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纷纷扰扰中轻轻敲敲桌子:“都给本王把嘴闭上,出使高句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本王便会出发,你们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其余事情不必操心。 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亦菡,未来的蜀王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技术方面的问题由老阎负责,其它方面的问题由她来管。” 李恪说着,将英姿飒爽的赛噶玛推了出来。 众人虽然都与她见过面,都知道王府多了一位王妃,但如此正式的介绍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李恪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更是让众人心中一惊,几个王府老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些许不服之色。 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新来的王妃毕竟是外人,骤一出现便站到了他们头上,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未来的王妃? 第二二五章 长路漫漫,打个赌吧 “殿下,资金方面的问题呢?不是属下不相信王妃,实在是咱们府上产业太过驳杂,普通人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根本无法了解全部情况。” 钱富如今已经是王府对外生意的总负责人,虽然与他的兄长海胖子没法比,说话却也有些份量。 一番质疑,立刻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认可,纷纷将看热闹的目光投向赛噶玛。 李恪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淡淡看了赛噶玛一眼,考验的意思表露无遗,如果她连钱富都摆不平,对她放权与否便不再重要,把权力交给她也会被下面的人架空。 众目睽睽之下,赛噶玛微微摇头,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应该是钱富吧,钱公公的堂弟。说来你也算是王府的老人,自殿下开府便一直追随,怎么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什么?” “不服气?你觉得本王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替你们解决彼此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真以为王府离开你们就会一蹶不振,别天真了!” 赛噶玛再怎么说也是吐蕃公主,就算身在异国,也不是钱富等小人物能够挑衅的,冷冰冰的一番敲打过后,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再度开口:“实话告诉你们吧,本王妃存在的实际意义在于替你们出头。 殿下出使高句丽的这段时间,不管你们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本王妃都替你们做主,有人敢打王府的主意,本王妃也会出面,至于金钱方面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如果你们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那就换个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上来接替你们。” 赛噶玛的一番话,甚合李恪心意。 事实上,一开始李恪就没打算让她来处理王府中那些具体的事情,之所以把王府中的某些权力交给她,目的就是震慑那些敢打王府主意的家伙。 既然她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那么这次的会议就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 “好了,都不要吵了,亦菡的态度就是本王的态度,今后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不会参与到王府的日常运作,你们除非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否则也不要来打扰她,明白了没有?钱富,尤其是你!” “诺,属下明白。” 众人齐声应诺,钱富略显忐忑的单独起身:“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恪守本份。” “嗯,都下去吧!” 李恪挥手示意众人该干嘛干嘛,该回哪回哪,待人全部离开,这才看向赛噶玛。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废点心思,王府的日常运作我已有安排,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如果这次出使的时间过长,王府之中难免会有人静极思动,到时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需要你以雷霆手段将事态控制住,能做到么?” 赛噶玛傲然一笑:“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心去吧,我会看好家的。” 李恪:“……”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不要说,什么叫‘安心去吧’,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 该交待的已经交待完毕,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妥当。 五日之后,李恪在五百玄甲军的护卫下离开麻亭,在数万自发前来送行的麻亭县百姓注视下,踏上出使高句丽的旅程。 “三殿下,这第一站为何要去龙门?莫非你在那里有什么特殊安排?” 苏烈苏定方做为名义上的护卫头子,一直骑在马上与李恪的马车并行,感慨吃人手嘴短,拿人手短的同时,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按照原来的计划,出使的队伍将会一路东行直奔洛阳,然后一路北上去幽州。但李恪却在出发之后改变了计划,从邠州直奔东北方向,并将第一站改成了绛州龙门县。 擅自改变出行计划会徒增许多危险不说,路上补给也将成为大问题,大唐、高句丽两方人马加起来足有一千多人。 奈何出发之前,苏烈的队伍一夜之间鸟枪换炮,全员在麻亭县换上了整个长安垂涎已久的新款装备。 五百护卫人手一套鱼鳞甲,一柄利于劈砍的大狗腿弯刀,一副可以十二连发的连弩,四个配套的箭匣,同时还配发两百四十支配有三棱破甲箭头的弩矢。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好的武器铠甲意味着第二条性命,蜀王殿下敞亮,一次出使就给他们配备的如此精良的装备,那他们就不能太过小气。 别说仅仅是从绛州绕一下,就算是从岭南绕也没问题,不就是绕点远,多走几步路么,反正屁股底下有马又不用自己走,绕呗,多大点事儿。 苏定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选择了从心,实在没办法,谁让对方平亿近人呢。 “哦,我听说绛州那边有位少年豪杰,因为家里穷,从小到大竟然没吃过一顿饱饭。你知道的,我这人心软啊,最是见不得英雄受苦,所以这次去绛州打算将此人收服,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不乐意了。 苏定方微微蹙眉,心说自己好歹也是百骑破万敌的猛将,有我在你身边难道你还不放心? “殿下千万不要被人骗了才好,现如今好多沽名钓誉之辈将自己吹的几乎能飞上天去,见面之后你就会发现,那些人不过尔尔。” “不可能,我说的那个家伙吃饱了能开五石强弓,箭术之精准可与当年的白衣神箭王伯当相提并论,一杆方天画戟使的更是出神入化,战阵之上怕是只有秦琼才能与他一较高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恪越是这样说,苏定方越是不服。 说起来,老苏今年也就二十六、七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当下冷笑一声:“殿下怕是真的被人骗了,若是绛州真有如此英雄人物,苏某如何不知?” 李恪笑呵呵的,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如果那人真如我所说,此去高句丽路上你便听我安排,如何?” 苏烈愤然:“赌便赌,不过,若是殿下输了呢?” 第二二六章 “刺客” “输了就输了,还能怎么样,我说我输了把亲王的位置给你,你敢要么?”李恪摆出一副臭不要脸的样子理直气壮的说着,毫不顾忌苏定方越来越黑的脸色。 据他所知,眼下这个时候,薛礼薛仁贵还在山中当猎户,正过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坚苦日子,只要答应以后顿顿都能让他吃饱,立马就能拉上贼船。 呸呸呸,说什么呢,应该是投奔光明才对。 坐在马车里面,前面是两百铁甲开路,身后是三百铁甲殿后,唯一遗憾的就是身边只有一个苏烈苏定方。 不过没关系,等到了绛州龙门县搞定薛仁贵就均衡了。 老李秦琼尉迟恭,咱有苏烈薛仁贵,老李有房玄龄杜如晦,以后咱有张柬之王玄策。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先声明,李恪可没有造反的意思,这就是个比喻,他是真不想当皇上,之所以做这些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己。 对,就是这样,自保罢了。 …… 长路漫漫,尽管使团全部都是骑兵,但与后世的高铁还是没法比。 邠州到绛州几百公里的距离,硬是走了六七天,等到了龙门县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群穿着官服的家伙站在路边,老老少少十二三个。 李恪的耐心早已经在路上被消耗的干干净净,县令吴斌上来见礼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意摆摆手:“进城吧,直接去住的地方。” 龙门县很小,又不在正把经的必经之路上,所以这里是没有驿馆的,李恪想要休息就只能住在地主乡绅家里。 前后三进的宅子,主人家已经搬走了,空下来的宅子里铺盖都是全新的,两个小小的侍女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站在卧房门口怯生生的看着衣着华丽的李恪。 “殿下,您看可还满意?”县令吴斌引着李恪进了院子,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见李恪在两个小侍女面前驻足,立刻说道:“她们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殿下您……。” 李恪挥手打断吴斌接下来的话:“行了,你下去吧,本王只是路过这里办一点事,不会插手龙门县的事务。所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就不要搞了,好好当你的官,只要不违律法,没人会动你。” 吴斌也是个识趣的,两次被李恪所拒绝,立刻起身告辞:“诺,臣谨记殿下教诲,告辞。” “嗯!”李恪微一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身份差距太大,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己,当不起他还礼相送。 “你们两个” 等到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部离开,李恪对两个小侍女招招手:“你们两个是自愿的,还是被人逼着来的?” 两个女娃明显是提前被人教过,回答起来异口同声:“婢子是自愿的,能伺候殿下是婢子的福分。” 自愿的,见了鬼的自愿的。 李恪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不是他冷血,而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毕竟是过路的‘神仙’,并不清楚龙门县的水到底有多深,一旦冒然插手,搞不好会好心办坏事。 “行吧,既然这样你们就留下吧,一会儿烧点热水,顺便再弄几个小菜过来,本王累了,忙去吧。” 这就完了? 两个小侍女诧异的对视一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县太爷刚刚对这位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她们几乎不敢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帝国亲王。 出身贫苦的她们见过太多纨绔子弟鱼肉乡里的事情,对普通百姓动辄打骂,对她们这样的侍女更是肆意凌辱。 而眼前这位,身份明明贵不可言,但言谈却很温和,就算是吩咐她们做事也是笑呵呵的,甚至还给了不少的赏钱。 这是真的么?不会是做梦吧? 直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李恪吃饱喝足裹着被子睡下,两个小侍女依旧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一娘,那位真的是皇子?皇帝的儿子?” 昏暗的房间中,和衣而卧随时准备等待召唤的小侍女终于有时间聊起心中的疑惑。 被称做一娘的小姑娘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的吧,傍晚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县令老爷在他面前多听话。 还有外面那些侍卫,他们身上的盔甲我只在府军的都尉身上看到过,而他们却每个人都有一套。 能被这样的侍卫保护,除了皇子,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另一个小侍女词穷,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李恪,最后只能放弃,转而继续说道:“一娘,我突然觉得能给那位殿下做侍女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情,至少那样不会有人再来欺负我们。” “嗯。”一娘有些走神,敷衍着应着。 如果不是心里有牵挂着的人,自己估计也会跟同伴做出一样的选择吧,毕竟那位殿下笑起来那么好看,说话的声音又好听。 哎呀,我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这样怎么对得起他! 一娘想着想着,脑子里浮现出一张黝黑的面孔,那是她还小的时候家里给定下的娃娃亲,后来对方家里出了变故,双亲双双病故。 自己家里又因为蝗灾实在活不下去,父亲便一狠心将自己给卖了,凭着姣好的容颜,买家养了她两年,这两年时间只是偶尔有机会能够与那人见上一面,其余时间都是在一位年老色衰的老妓子的调教下不断学习,直到被送到这位殿下的面前。 没有时间了! 不管这位殿下走的时候是否带自己离开,今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买下自己的人不会一直养着自己的。 一娘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就在她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 “什么人!” “抓刺客!” 院子里乱糟糟的,呼喝声不绝于耳,被声音惊醒的一娘隐约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娘,你在哪里?一娘!我不是刺客,我是来赎人的。” 是他,他来了?! 这个傻瓜,他怎么可以这样冒失。 想到李恪的身份,一娘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下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第二二七章 一千遍啊一千遍 夜变的不再平静,哭声,呵斥声,辩驳声……,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声音顺着窗子传进房间里,惊醒了本就睡的不怎么踏实的李恪。 这一世养尊处优的生活让李恪平添了许多富贵病,比如房间的屋顶低于一丈五,他就会觉得十分压抑,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睡觉了,外面又开始闹腾,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哐哐哐……” 正打算起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房间的门就被敲的山响,接着传来苏烈的声音:“殿下,你没事吧?” “是老苏啊,等等,我给你开门。” 李恪从被子里抽出手铳,披衣下床打开房门。 不是他不相信苏烈,实在是这年头坏人太多,男孩子出门在外必须保护好自己。 外面,一支支火把将小院照的灯火通明,二十多个护卫房上房下,院里院外将院子与外界彻底隔绝。 除此之外,一个被安排来侍候自己的侍女正跪在一个陌生的少年身边,见到李恪出来,立刻将头磕的梆梆做响:“殿下,殿下饶命啊,大郎他不是刺客,他只是不放心我的安全过来看看,救殿下高抬贵手饶他一回。” 基于对苏烈的信任,李恪迈步走下台阶,直接来到这对少年男女的面前,侍女应该是无辜的,如果她想要下手杀他,傍晚的时候就有无数次机会,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再陷一个少年进来。 “不要跪他,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何需他饶。”少年衣衫破旧,眼中却带着倔强的光芒,强行将女伴拉起来护在身后,傲然说道:“更何况就凭他身边这几个人还未必留得下咱们。” “不,大郎,你误会了,三皇子是好人,只要我们好好求他,他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别天真了一娘,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见过不吃屎的狗么?他们这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些贫苦百姓放在眼中过,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戏弄我们,给我们希望然后再亲手掐灭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不一样的,三皇子跟他们不一样,大郎,你听我说……。” “一娘,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就像当初你被卖进万春楼,那时的我总以为只要努力赚钱,早晚都有把你赎出来的一天。 可是,可是我苦苦熬了两年,等来的是什么? 为了见你一面,每次我都要给万春楼老板一张完整的熊皮,换来的只是与你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相聚。 如今我想通了,既然老天不给我薛仁贵活路,那我就亲自杀出一条路来。 一娘,你放心吧,这个什么三皇子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徒,只要我将他劫为人质,那些护卫就不敢对我们动手,到时候我们可以跟他们要两匹马,我会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 薛仁贵? 这愣头青就是薛仁贵? 李恪有些尴尬的看向身边的苏定方,正好老苏也向他看过来,目光中满是调侃之意:这就是你说的薛仁贵?能跟秦琼比肩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这尼玛,谁能想到薛仁贵年轻的时候这么尿性! 李恪忍无可忍,拧着眉打断正在撒狗粮的薛仁贵:“那个,薛仁贵是吧,本王有样好东西,保证你没见过!” 薛仁贵虽然一直在跟一娘说话,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苏烈的身上,正准备暴起发难的时候,被李恪如此一问,脱口道:“什么?” “就是这个。” 李恪抬起手,两只火铳同时指向薛仁贵的脑袋,接着其中一支枪口微微偏开,对着旁边一颗老树扣下扳机。 “轰……” 巨大的枪声在小院中响起,烟雾升腾间,薛仁贵清楚的看到老树的树杆上木屑飞舞,老大一块树皮被打飞开去。 薛仁贵:(?o?) “怎么样,这东西的威力还可以吧,你要不要试试?赌一下,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枪快,或者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铁弹硬。” 李恪说着,心中数次涌起开枪把面前这个二货打死的冲动。 薛仁贵想要劫持自己李恪并不生气,这个世界上想要这么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倒是不多他一个。 关键是这货怎么这个德性呢,自己之前在苏烈面前把他吹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结果本人竟然是这个怂样。 薛仁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用身体挡住吓呆住的一娘,混不吝的说道:“仗着武器之利罢了,薛某承认躲不开你的武器,不过想让薛某低头,办不到。” 李恪用空着的一只手竖起拇指:“行,你牛逼,不过在逞英雄之前,你有考虑过她么?原本我离开的时候会给她和另一个人一笔钱,拿着这些钱她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这一切被你破坏了,既然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她,那么本王决定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去地下好好团聚吧。” “我……”薛仁贵一滞。 若只是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他现在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活着也是遭罪,倒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他身后的柳一娘何辜,原本她会有更好的生活,哪怕李恪不会像他说的那样,离开之前真的给一娘一笔钱,至少她也能活的衣食无忧。 薛仁贵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似乎不应该如此冲动,更不应该一听说一娘被万春楼老板送给长安来的达官贵人就急急忙忙跑来救人。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狠话都放出去了,反悔还能来得及么? 想到这里,薛仁贵不禁生出英雄气短之感,涨红着脸:“我,我……” 李恪撇撇嘴:“你什么你,知道错了就老实一点,看到那边的屋子了没有,自己过去写一千遍‘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对,我有罪’。” “啊?!” “哦对了,还要再加上一句‘三皇子李恪大仁大义,宽宏大量,悲天悯人,宅心仁厚,光明磊落,义薄云天,挺身而出,临危不惧’嗯,概也就这些吧。那个,老苏,你盯着他写,错一个字罚十遍。” 第二二八章 精明的高句丽人 薛仁贵都已经做好命丧黄泉的准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恪对他的惩罚竟然是这样的,错愕之下脱口而出:“你不杀我?” “杀你?” 李恪微微一笑:“能只身闯过数百人的防御,直到最后一刻才被发现,这说明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李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重英雄、敬英雄。所以,好好完成‘罚写’去吧,不要打逃跑的主意,否则我就随便找个人把你的女人嫁了,让你后悔一辈子。” 薛仁贵面色陡然一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跑的,一娘跟这件事情没关系,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我不管,反正你跑了我就把她嫁人,嗯,嫁给谁好呢?” 李恪托着下巴,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苏烈身上:“就他吧,苏烈苏定方,突厥之战中百骑破万敌的好汉,柳一娘嫁给他直接就是个五品的诰命,可比跟着你浪迹天涯强多了。” 这事儿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苏烈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薛仁贵的强烈敌意,郁闷的直翻白眼,对李恪的恶趣味表示嗤之以鼻。 原本听说薛仁贵不用死的柳一娘刚刚松了口气,闻言瞬间紧张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好不轻不重的拉了拉心上人的衣襟,表示自己死也不会答应。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薛仁贵此时终于面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李恪,不愧是大唐第一纨绔败家子,估计也就他能干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可不满归不满,薛仁贵也明白现在形势比人强,数百人的围困之下,他就算肋生双翅也不可能带着柳一娘毫发无损的离开。 没办法,投了吧。 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薛仁贵狼狈的去了李恪小院的厢房,同行的还有他的相好柳一娘,虽然身份上略显尴尬,换个角度来看倒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时,因为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得到消息的高句丽使者金辰与渊盖苏文也赶了过来,两人虽然身份上有所差异,一个是使者,一个是通缉犯,但在李恪遇到刺客的问题上观点却出奇的一致:丫命真大。 “殿下无事吧?想不到,贵国也有这等忤逆狂悖之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着实让人扼腕。” 李恪的房间中,金辰若有深意的看了渊盖苏文一眼,对李恪的遇刺表示深切慰问。 渊盖苏文冷笑一声,丝毫不把金辰放在眼中:“姓金的,某记住你今日的话了,他日若能不死,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界之上。” “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本王没工夫听你们在这磨牙。” 李恪面无表情的打断两人的争执,渊盖苏文这家伙脑后有反骨,若不是还要靠他来起到颠覆高句丽的作用,根本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除此之外,对金辰李恪也没什么好感,这家伙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看人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用正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是外臣失言了,殿下莫怪,只是……” 金辰第一时间道歉,接着表示了对李恪的关心:“不知殿下抓到刺客了没有?此去高句路路途遥远,若是贼人尚有同伙可是大大的不妙,毕竟只能千日做贼,不能千日防贼啊。” “看来金使者对本王的安危十分关心啊,怎么,巴不得本王早点死?不就是跟你们高句丽要点赎金么,又不是多大的数目,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金辰心中一紧,薛仁贵的身份目前尚在保密之中,他并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只知道那些随自己前来大唐准备暗杀渊盖苏文的家伙自从进入大唐便销声匿迹没了消息,若是万一这些人搞错了目标,来个误中副车,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金辰连忙解释:“殿下切莫误会,区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殿下能够,能够抓住泉盖苏文,并交其交还高句丽,敝国上下感激不尽,拿出些许钱财权做谢礼又岂会有怨言。” “如此就好,本王的胆子小,还真怕你们搞偷袭,到时候人死了钱没花了,岂不是大大的悲哀。” 李恪哈哈一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金辰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李恪自然也不可能跟他掏心掏肺,话题突然一转:“对了,盖苏文,你也没要沮丧,之前答应你的条件如今依旧有效,在没有到达边境交割财物之前,你还是有希望的。” “我没有那么多钱。” 渊盖苏文这个时候也说实话了,开诚布公的说道:“不过我可以用矿山来抵债,只要你能把答应我的那些装备给我,在高句丽无论你看好哪座矿山,我都可以做主无条件送给你。” “我方亦是如此,实不相瞒,殿下您这次要的钱太多了,莫说是敝国,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李恪面不改色,嘴角微微翘起:“你们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跟本王耍无赖?” “外臣没这个意思,敝国的的确确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否则敝国国主大可用这些钱来组建军队与泉氏一方与贵国决一死战,何必派人外臣来出使呢。” 这些话在长安面对李世民的时候金辰是不敢说的,但现在李世民圣旨已下,出使高句丽这趟差事李恪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他选择在此时摊牌倒也在情理之中。 本以为李恪得知这一切就算不暴跳如雷,也会大失所望,结果让渊盖苏文与金辰没想到的是,对方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殿下,您难道是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本王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个使者说白了就是个替死鬼,是高建武送给我的出气筒。算了,就这样吧,回头把你们高句丽的地图拿一份过来,本王要好好挑个地方。记住,这次不要再耍花招,否则……” 李恪说着看了渊盖苏文一眼:“否则我不介意把他给放了。当然,盖苏文你也不要得意,答应你的那些装备虽然已经离开长安,但在没有拿到本王应得的东西之前,一个箭头你都别想拿到手。” 第二二九章 先下手为强 从李恪处离开,站在小院的门口,金辰冷笑着看向渊盖苏文:“没想到,泉氏一族的新一代族长竟然堕落至此,泉氏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怕不是要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渊盖苏文对金辰同样没什么好脸色,面对嘲讽反唇相讥:“金辰,你不过就是高建武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渊某面前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你就不怕他日渊某杀了高建武,拿你给他陪葬?” 金辰一滞:“你……,你这逆贼好大的胆子!真以为高句丽就没人治得了你?” “你是说乙支文德?” 渊盖苏文嗤笑一声:“那老不死的已经快要八十了,渊某离开高句丽的时候就听人说他一晚上要起三次夜,如今只怕更是有今天没明天,高建武竟然还指望他来拿捏渊某,不得不说,高句丽还真是没人了。” 金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回到租住的地方,命人叫来一个黄脸汉子,阴森森问道:“你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渊盖苏文如今已经有彻底投靠大唐意思,再不动手只怕会夜长梦多。” “你确定要这么做?这里可是大唐,在这动手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金辰当然知道渊盖苏文死在自己手上所带来的后果,同样,他也相信大唐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死人跟高句丽开战。 至于他自己,为了大高句丽,个人生死算得了什么。 如此想着,金辰几乎被自己感动哭了,毅然决然的说道:“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既然你和你的人是把杀人的‘刀’,就要有刀的觉悟。” 黄连汉子浑不在意的笑笑:“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召集人手。不过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万一事有不谐我绝不会替你承担任何责任。” “你只要执行命令就好,一切后果金某独自承担。” 黄脸汉子这次没再继续多说,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真要说起来,别看高句丽与大唐一脉相承,甚至往前追述几百年大家还是一个皇帝统治下的臣子,可大几百年时间下来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抛开所谓的正义不淡,按照阵营划分,大唐是有序阵营的一员,而高句丽尽管独自发展了几百年,却依旧是混乱阵营的一员。 对待政见不合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直接从肉体上毁灭对方,暗杀,投毒,群殴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直接怎么来。 黄脸汉子在无人的街道上兜了几个圈子,行动间好似鬼魅般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直到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身形一展十分轻盈的跃上屋顶,穿过几处院落,闪身落入与金辰所租宅院仅有一墙之隔的宅子。 就在黄脸汉子身形落地的顺间,院中屋檐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尊上回来了,可是要动手了?” 黄脸汉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进屋再说,小心隔墙有耳。” “咯咯咯……,尊上何必如此小心,难道你还信不过咱们这些人的本事?” “小心无大错,竹叶青,别以为跟我久了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次若是因为你把事情搞砸了,本座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冰冷的语气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屋檐下的女子顿时收声,片刻之后自檐角落下,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道:“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想我一介女流,二半夜竟然还要出来替那些爷们儿守夜,尊上您可要替人家做主啊!” 黄脸汉子依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干他们这一行的只有强弱之分,没有男女之别,这竹叶青别看现在一副娇滴滴任君采撷的样子,杀起人来保证眼都不会眨一下。 “进屋说话,任务下来了,这几天就准备动手。”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奴家可就盼着这一天呢,等任务完成,奴家就可以去大唐长安城买最好的胭脂水粉……” 黄脸汉子懒得搭理这女人,站在门口用一长两短的方式在门上敲了几下,待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响,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三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丢到人堆里就很难让人发现的汉子各自靠在角落中警惕的看向房间,直到确定了黄脸汉子的身份,这才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或长或短的武器收起。 黄脸汉子则像没看到这一切,进屋在床塌上坐定,淡淡说道:“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尊上放心,我等已经准备好了。” “蝎尾已经成功在万春楼找了个差事,黄蜂现在负责给那个败家皇子送吃食,小青的毒药我们也都找人试过,三个时辰之内,中者必死。” 黄脸汉子满意的点点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好这一切,足以证明这些人对这次的任务十分用心。 这毕竟是在老虎嘴里拔牙的活计,容不得半点马虎,且不说渊盖苏文武力超群,身上随时带着五把配刀,就说李恪吧,这败家玩意儿贵为大唐皇子,身边护卫随时保持在两百以上,若是身份暴露,凭他们这几个人,就算生出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 想到这里,黄脸汉子总结说道:“区区不足半日时光,你们就能找到合适的身份,足见各位对这次任务十分重视,别的我也不说了,只要任务完成,回到高句丽定会向国主举荐各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多谢尊上。” 屋里的三个汉子眼中尽都露出兴奋之色,干了一辈子脏活,临了能换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行走在人前,倒也不亏。 唯有竹叶青娇哼一声:“哼,尊上好生偏心,只想着他们,却不管奴家死活,他们这些糙汉子能当官,奴家能做什么,总不能嫁人做个小妾吧!” 许是几人准备工作做的让黄脸汉子比较满意,他难得的没有呵斥竹叶青,反而与她开起玩笑。 “那就看你的能力了,任务完成回去之后王上会见你们,你若是表现的好,哄得王上开心,未必不能弄个王妃的身份,到时候就连我见了你也要礼让三分,更别说他们几个。” 第二三零章 后下手遭殃 按照几人的计划,李恪在龙门县停留的这段时间正是他们对渊盖苏文下手的最好时机,不管是暗杀,还是下毒,都比半路截杀的风险要小的多。 再怎么说李恪身边也带着数百精锐护卫,这些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每个人手上都折过不下十余条人命,堪称杀人不眨眼。 而黄脸汉子等人只是些江湖人物,个人综合实力确实比那些护卫要强,一对一护卫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正面作战一旦让那些百战老兵结成军阵,别说他们只有五个,就算有五百个,也照样不是那些护卫的对手。 一番商量,几人确定了最后的行动时间,决定由绰号黄蜂的瘦小青年首先出手,利用送菜的机会在宅子的水井中投毒,鉴于李恪的身份,所投之毒虽不会致命,却能使人上吐下泻。 这样一来一干人等为解决吃饭的问题,必然会离开宅邸,去城中最高档、娱乐项目最全的万春楼消费。 到那时,没有数百护卫的掣肘,凭他们几人的本事,合力杀掉渊盖苏文不在话下。 至于说李恪,那个败家子见到有刺客估计早吓懵了,他的护卫也会集中到他的身边,哪还有时候去照看渊盖苏文一个囚徒,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等人已经得手,远走高飞直接回高句丽领赏去了。 商议已定,五人各自散去,竹叶青跟着名叫蝎尾的家伙结伴离开,化身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准备以清倌人的身份混入万春楼。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可怜的万春楼老板并不知道自己的店马上就要成为战场,正在做着把分店开到长安去的美梦。 柳一娘那小姑娘经过两年多的培养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称不上人间绝色,却也足以技压龙门县,以李恪花花公子的性格在龙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得到如此佳人,岂能不宠爱有加。 至于薛仁贵那个傻小子,谁会在乎呢! 县令吴斌正坐在他的对面,见他发笑,沉声问道:“万老板,何故发笑,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啊!”万影林心中一惊,连忙收敛笑容解释道:“县尊大人,今日的事情还要多谢您高抬贵手,若不是有您安排,那两个小丫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入得了三皇子的法眼。您放心,万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但有差遗,小人绝不推辞。” “嗯,算你小子会说话。”吴斌拿腔作势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不过你也不要报太大希望,三皇子那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想要入他的法眼仅凭两个小侍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自从昨天拍马屁被李恪拒绝,吴斌的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踏实,总觉得这位三皇子与传说中的不大一样,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是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巴巴来到万春楼,打算找这位万老板商量商量,看看他有没有藏私,别特么拿些别人不要的小丫头来糊弄自己。 所谓金钱、美女,金钱方面人家三皇子的爹就是皇帝,肯定不缺,缺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满足的。 所以还是在美女方面想办法吧,毕竟机会难得,李恪虽然身份在朝中颇为尴尬,提携一个他这个县令还是没问题的。 正因此如,他才一再提点万影林,千万不要藏私,要拿就拿最好的出来,两个小小的侍女根本无法满足李恪的胃口。 万影林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能把万春楼开到现在自然不会是傻瓜,听完吴斌的‘指点’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县尊大人,您说这不是巧了么,若是您昨日与小人说这些,小人都无能为力,不过今日嘛……嘿嘿。” 吴斌双眼微微一眯:“哦?一夜之间,你这里就有好货色了?” “要不怎么说巧了呢。” 万影林说着从外面叫进一个人来,吩咐一句之后,挑着眉毛说道:“今日一早,我的一个手下从外面带回一个绝色女子,听说还是出身前朝官宦人家,那模样,那身段,啧啧,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说话间,外在脚步声响起,但见一女子聘聘婷婷,含羞带怯自外面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屋中二人未语先羞,微微蹲身行礼道:“奴家戚柔柔,见过大人,见过主人。” 极品,极品啊! 吴斌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恨不能立刻上前将此女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太美了,太勾人了,尽管读了许多书,吴斌依旧觉得自己的学识不足以形容这女子的万一。 论长相,足以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偏偏此女还生了一双桃花眼,目光流转间给人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论身段,增一分则肥,减一份则瘦,站在人前如风中细柳,妖娆多姿。 如果不是脑中还存在些许理智,吴斌真恨不能直接将此女带回家,先休了自家的黄脸婆,再娶其为正妻。 万影林将吴斌的表现看在眼中,心中踏实了许多,干咳一声:“县尊大人,此女如何?这回三皇子应该会满意吧?” 吴斌回过神来,讪讪一笑:“不错,不错,此女甚佳,回头本县便请三皇子来你这万春楼赴宴,你只要找个恰当的时间让此女出来,万春楼只怕想不开遍整个大唐都难。” “那就借您吉言,若小人真有那么一天,定不会忘记大人提携之恩。” “哈哈哈……” 并未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替某些人办了件‘好事’的吴斌与万影林相视哈哈大笑,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他们面前的戚柔柔嘴角泛起的那一丝冷笑。 大名鼎鼎的竹叶青也是你们能拿来调侃的,等老娘任务完成之后,希望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到那个时候,愤怒的李恪找不到撒气的对像,不把你们两个家伙整死都算是老娘手下留情。 美人计,再次发挥了作用,就连昨日计划这一切的黄脸汉子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的如此顺利,没等黄蜂下毒的一手安排发挥作用,李恪等人已经受邀离开宅邸,人一群马一伙的去了万春楼。 第二三一章 带你去出气(上) 一千遍‘罚写’让他写字的手抖如筛糠,从晚上写到白天,一千遍一遍没少不说,还特么多了七百多。 这日子没法过了,要不是李恪派人过来通知暂时不用再写,先跟着他出去办点事,只怕薛仁贵早已在门框上一头撞死。 李恪见到薛仁贵的时候,差点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这娃才半天一夜不见,整个人像是被人轮了一千遍大米似的,顶着两个黑眼圈蔫头耷脑不说,连肩膀都塌下去不少。 “哎呦,怎么了这是?昨天晚上苏烈虐待你了?” 薛仁贵差点没哭出声来,尤其是看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柳一娘屁事儿没有跟在李恪身后,正用担心的目光看着自己,哪还不明白人家压根就没跟自己一般见识,什么‘罚写’不‘罚写’的,不过是在故意整他。 “殿下,我,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那‘罚写’真的不能再写了,再写我会死的。” “没事儿,人这一辈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正所谓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眼下一千遍‘罚写’算得了什么,以后你就会发现,要写的东西多了去了。” 李恪拍着薛仁贵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着,毫不在意他惨白的脸色。 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败家玩意儿,还特么敢威胁老子,要抓老子当人质,这次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下次你岂不是连我家老头子都敢劫。 薛仁贵直接就傻了,他这辈子写的字加起来都没有昨天一夜写的多,怎么也没想到,这特么竟然还只是开始。 倒是跟在李恪身边的柳一娘眼前一亮,凑上去悄悄推了薛仁贵一把:“傻子,愣在这里干什么,殿下这是在成全你,还不谢过殿下。” 十七、八岁的薛仁贵只是冲动了些,年幼丧父让他并没有读过太多书,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个二愣子,否则将来他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成就。 此时被柳一娘提醒,顿时恍然大悟,纳头便拜:“薛仁贵谢殿下成全,日后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不负殿下信任。” 李恪满意的看了看柳一娘,史书记载薛仁贵的正妻便为柳氏,估计就是此女吧,倒是个聪明的女子,有她帮衬着薛仁贵这个二愣子,倒也是件好事。 想着,李恪把薛仁贵拉起来:“你有个好妻子,日后好好待她,若敢辜负,就算本王再看重你,也让你生死两难。” 一朝得偿所愿的薛仁贵兴奋到脸都红了,拍着胸口保证道:“仁贵明白,日后若有辜负,不需殿下动手,仁贵自己便拿刀抹了脖子。” “行吧,你自己有数就好。”关于以后的事李恪不想多谈,岔开话题对苏烈道:“对了老苏,他的‘罚写’还差多少遍?” 苏烈在薛仁贵哀求的目光中嘴角微微抽搐,对李恪的恶趣味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但想让他徇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殿下,共计错了七十五个字,按您的吩咐,还剩一千七百五十遍未完成。”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算了,零头不计,就按两千算吧,你看着他点,一天没完成一天没有俸禄。” “诺!”苏烈连插话的机会都不给薛仁贵留,直接应了下来。 薛仁贵如丧考妣,知道无力回天,耷拉着脑袋郁闷道:“殿下,我已经知道错了,您,您怎么还加罚呢?” “加罚?”李恪撇了薛仁贵一眼:“今日吴斌那老小子打算请本王去万春楼赴宴,本王原本还打算带你一起去把柳氏的卖身契要回来,怎么,这份契约连两百五十遍‘罚写’都不值?” “啊?!”薛仁贵一愣,接着腰间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啊~,疼疼疼,娘子,疼啊,我写,我写还不成么,只要殿下能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别说是两千遍‘罚写’,就算是两万遍,我也写!” 李恪撇撇嘴,不屑于看着两人在那里撒狗粮,与苏烈结伴走出小院,准备去万春楼赴宴。 …… 万春楼建在龙门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中间,三层的高度堪称鹤立鸡群。 今日,因为李恪会到场,是以万春楼闭门谢客,老板万影林与县令吴斌早早便坐在一楼大堂里等着,把风的伙计被放到两条街口外,只要见到李恪的马车,立刻就会打出迎接的信号。 既然如此,万影林依旧是坐立不安,时不时起身到门口向外面看看。 那可是大唐皇子啊,整个大唐身份最高贵的几人之一,能够请他吃顿饭是多大的荣幸,更不要说今日他还有其他打算。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在日头马上就要落山的那一刻,一个小伙计飞奔而来,边跑边叫:“来了,来了!” 紧张到不行的万影林长出一口气,也不问李恪具体到了什么位置,把手一挥:“所有人,迎客!” 呼啦一下,莺莺燕燕三十多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之间的各色女子自大门鱼贯而出,分列在街道左右两侧垂首相待。 戚柔柔则是打扮一新,巧笑倩兮的跟在县令吴斌与万影林身后,站在街道中间,静等李恪马车的到来。 之所以如此安排,主要还是为了迎合李恪纨绔的身份。 毕竟他是皇子,在长安什么样的大场面应该都见识过,倒是这样莺莺燕燕,倚红偎翠旖旎场面,在长安为了顾全名声,绝对不会见到。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恪的马车刚过街道的拐角,人就被惊到了,眼珠子瞪的老大:“我靠,这姓万的真不是个好东西,眼下咱们大唐缺人缺的厉害,偏偏他这里还要多吃多占,宁可让这么多女人站街,也不放出去让她们生娃,着实该死。” “咣当” 随行的苏定方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叫多吃多占呐,人家那是开青楼的好不好! 薛仁贵倒是没把李恪的话放在心上,只见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咬着后槽牙说道:“殿下,前面那个瘦高的就是万春楼的老板万影林。” 第二三二章 带你去出气(下) 李恪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样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想揍人只管动手,现在你可是正六品的校尉大人,论品阶比吴斌那老小子还高着半级,揍一个青楼老板是他的福气,他要是敢吭声,老子带人把他的店给拆了。” “啊?!” 不知道是被突然变换的身份吓的,还是被李恪纨绔的做派给惊的,薛仁贵张大了嘴,反应半天猛然醒悟这位爷说的应该是反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上,上门吃饭刚一见面就把主人给打了像话么。 “不,不是,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李恪突然面色一正:“做为蜀王府亲卫统领,虽然你现在只是个校尉,但却代表着蜀王府的脸面。他万影林和吴斌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蜀王府的人指手画脚,明明是青梅竹马的小两口,还特么收一张熊皮才能见一面,谁给他们的胆子。 薛仁贵,不怕实话告诉你,今天本王带你过来就是出气来的,否则他吴斌什么身份,就凭他也配请本王赴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自从父母亡故之后,薛仁贵受尽白眼,尝尽人情冷暖,若不是仗着一副好身板,估计早些年就已经饿死了。 今日虽然他为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柳一娘对李恪低头,可在他看来这所谓的三皇子与吴斌等人不过是一丘之貉,自己不过是一只被他戏耍的猴子罢了。 直到李恪说出‘今天就是带你来出气的’,早已心灰若死的薛仁贵瞬间泪目,苍天有眼,列祖列宗保佑,终于有人替我薛仁贵张目了。 纨绔子弟怎么了,败家子又怎么了,只要他替我薛仁贵撑腰,我薛仁贵便替他卖命! 李恪看他反应,心中暗笑,论装逼,论攻心,论煽情,自己认第三谁敢认第二? 什么?第一是谁? 第一当然是老李,老李只要往那一站,连装都不用装,这个李恪自认比不了。 不过,仅仅是这样似乎还不够,李恪想了想,随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顺着车窗丢给薛仁贵,又对苏烈说道:“老苏,把你的枪给他。薛仁贵,前头开路,凡有敢阻你去路者,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薛仁贵只觉得热血上头,把李恪的披风往身上一披,有力一抱拳,郎声大喝:“诺,仁贵领命!” 苏烈守着他一个晚上,对这个热血上头连皇子都敢威胁的家伙倒也有些好感,抽出镔铁长枪递到薛仁贵面前:“小子,此枪全重四十八斤,使得动么?” “嘿嘿,苏将军莫要小看人。”薛仁贵憨憨一笑,单手接过长枪舞了个枪花,崔马向前面去了。 苏烈看的眼角微微抽,武将讲究力十舞一,单手若是没有几百斤力气,根本无法做到薛仁贵刚刚那一手。 难道这傻小子真像殿下说的那样,假以时日能与秦大将军比肩? 不说苏烈在跟在后面胡思乱想,却说薛仁贵一马当先带着车队再度启程,不消片刻便已经来到万春楼近前。 吴斌与万影林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车队走了一半突然不走了,此番见车队再次启动,连忙上前相迎。 结果……,才刚刚靠近,还没等张嘴说话呢,眼前银光闪动,小儿拳头大的枪头眨眼间已经递到面前,距离鼻间仅差着一根头发丝那么大的距离。 万影林哪见过这阵势,见长枪带着劲风直奔面门而来,当场就尿了,大声叫着:“别杀我,冤枉啊!” 薛仁贵正值青春年少唯恐天下不乱的年岁,得了李恪的许可更是肆无忌惮,见万影林出丑,心头快意无以复加,直接把枪头往他肩膀上一搭,冷声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唐代一斤十六两,四十八斤的镔铁长枪换到现代接近八十斤,再加上薛仁贵故意使坏,反手用力向下一压。 万影林被酒色掏空的身份哪受得了这个,噗通就跪下了,扯着嗓子叫道:“小人万影林,是万春楼的老板,小人是陪着县尊大人来迎接三皇子殿下的,没有歹……歹……” 喊了一半,万影林好似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抬起头,错愕的看着面前骑在马上,正用戏谑目光盯着自己的少年:“是,是你,你是薛,薛……” 薛什么万影林半天没想起来,以前的薛仁贵只是个小人物,连给他万影林提鞋都不配,他怎么可能去记名字。 谁能想到王八也有翻身的一天,曾经的小人物今天成了大人物,骑着高头马,一身明光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白色战袍衬托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薛仁贵冷笑着,也不去理傻在边上的县令,嗤笑一声对万影林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龙门县大名鼎鼎的万老板。也是,以万老板的身份自然不会记得我等小人物的名字。” 这话要怎么接,万影林都快要哭了,求助的看向同行的县尊大人。 吴斌刚刚也被薛仁贵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顿时白白这是两人之间的恩怨。 此时见李恪躲在马车里不出来,其余人等也都站在后面抱着膀子看热闹,任由薛仁贵折腾,立刻时白发生了什么,理也不理万影林的求助,直接跑马车边上拍马屁去了。 求告无门的万影林只好又去看随他同来的戚柔柔,戚柔柔这会儿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跟在李恪马车后面的另一辆车上,对自家老板的求助视而不见。 经过连日来的观察,戚柔柔可以百分百确定,那辆马车里坐的定是渊盖苏文无疑,李恪此人看似大大咧咧,但对自己的俘虏却是格外上心,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生怕一不小心让他跑了。 正想着等会儿如何上渊盖苏文上勾,自己如何下手,然后再如何脱身的时候,戚柔柔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裙角,低头这才发现,自家名义上的老板已经快要被面前的白袍小将给弄死了。 第二三三章 这菜有毒 想到接下来还要靠这万春楼老板接近渊盖苏文,戚柔柔摆动柔软的腰肢缓缓上前,手搭在薛仁贵的枪上:“这位小将军还请手下留请,我家老板纵有千般不是,小将军大可日后与他清算,今天可是县令宴请三皇子的好日子不宜见血。” 你特么到底是哪伙儿的?什么叫日后清算! 万影林心中暗骂戚柔柔不会说话,口中一个劲的道歉:“将军,薛将军,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等下回去就把柳一娘的卖身契无偿奉上,将军若有其它要求,小人也会一力满足,还望将军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小人一马。” “无偿奉上就不必了,蜀王府不差你这点钱,犯不着领你这份人情。” 李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吴斌的陪同下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万影林的道歉,随口说了句,接着冷着脸的王若雨幽灵般从他身后闪了出来,将五颗二十两重的金元宝丢在万影林面前。 百两黄金等同千两白银,当初万影林买下柳一娘的时候只用了五两银子,就算养了两年,全部花销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两,等同于转手卖出五十倍的价钱。 薛仁贵瞟了一眼地上的百两黄金,再看万影林双眼放光又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三观顿时得到升华,只觉报复什么的索然无味。 所谓宁跟好汉打架,不跟赖汉说句话,像万影林这种眼里只有钱财的贱皮子,杀他只会脏了自己的手,换成自家那个败家殿下的话说就是,蜀王府丢不起那个人。 “起来吧,既然殿下已经饶你,这一关算你过了,等下把一娘的卖身契约拿来,你我之间两清。” “是是是,多谢薛将军,呃,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万影林连连道谢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再也没了攀关系走门路的想法,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恪等人的身后。 命能捡回来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还得了一百两金子。 做为一名生意人,万影林能够分得清愿近亲疏,李恪为薛仁贵出头连县令吴斌的面子都不给,随手就能拿出百两黄金收买人心。 他万影林有什么,拿什么与薛仁贵争,脸皮么? 只是,以前怎么没发现薛仁贵这么有本事呢,若是早点发现何苦为了几两银子得罪她,一个柳一娘算得了什么,直接送给他换一个忠心的手下多好。 不提万影林懊恼的恨不得拿头撞墙,只说李恪在吴斌的引领下进了万春楼,在最大的一个包厢里安顿下来之后,立刻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送上。 酒是西域葡萄娘,菜是四冷四热的精致美食,在坐各位身边美女环伺左右,着实让李恪体会了一把骄淫奢侈之风。 是的,别看李恪在长安有顶着败家子的名头,不过他还真没去过那些香艳的场所,吃食也相对简单。 在宫里的时候一开始条件不好,每顿最多四菜一汤,后来出来开府每顿更是简简单单随便对付,像这样精致奢华的吃饭方式他还真没体验过。 众人坐定,吴斌看了一眼戚柔柔,笑着吩咐道:“柔柔,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殿下倒酒。” “诺!” 戚柔柔款款起身,执壶准备往李恪的杯中倒酒,偏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慢!你上一边去,我来。” 众人愕然,齐齐向发声之人看去,见正是刚刚丢钱给万影林的王若雨,就见她挤开戚柔柔,先是拿起酒壶检查一番,又打开盖子闻了闻,甚至还小心的尝了一口,又把李恪面前的菜都吃了一顿,这才给他把酒倒满,退了回去。 李恪洒然一笑,打趣道:“没办法,他们总是怕我被人毒死,搞的我每顿都要吃剩饭,却不知在真正的行家眼里,这种试吃的法子根本不起做用不说,搞不好还能让人家多赚一条人命。” 戚柔柔绰号竹叶青,本身便是用毒的高手,见李恪如此说,美目瞟了面无表情的王若雨一眼,巧笑倩兮问道:“哦?殿下此言何解?” “想知道?”李恪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行吧,美女当面,本王就献一回丑,给你们露上一手。” 说着,李恪伸手对王若雨说道:“女侠,带银针了没有,借来使使。” 王若雨黑着脸,立刻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银针试鸡蛋嘛,当初自己被这一手吓的差点没抹了脖子,后来自己又用这一手在危机关头晃点了对手,侥幸逃得一命。 不过想归想,她却没有戳穿李恪的意思,探手从随身的革囊里拿出一个小包,抽出银针给递了过去。 李恪接过针,随手放进戚柔柔的手里:“你拿给大家看看,让他们确定一下,不要等下说本王拿其它针忽悠他们。” 戚柔柔做为用毒的行家,银针入手立刻便知这是真的,但为了扮演好现在的身分,只能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先是盯着针看了半天,接着又拿着针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在场众人除了薛仁贵这个土鳖,这辈子从来不知道纯银是什么样子,其余之人多少都有些见识,尤其是万影林和随行而来的渊盖苏文,他们甚至随身都备着这东西,遇到无法确定是否有毒的东西,都会先试一下再吃。 走了一圈,等戚柔柔回到李恪身边的时候,众人已经对银针的真假确认无疑,正好奇李恪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他把针往一份以鸡蛋为配菜的冷盘里一插。 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在验毒?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那配菜有人吃了,有人没吃,但他们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菜是没毒的。 既然无毒,用银针试什么呢? 但只过了片刻,随着李恪将针拔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刚刚还锃光瓦亮的银针插进菜中的那一部分已经变的乌黑,原本还笑容可掬的李恪更是变的脸色铁青,手里的银针一个拿不稳,直接掉到桌上,发出叮的一声,响一记重锤直接砸在众人的心口这上。 “这菜有毒!” 第二三四章 总有刁民害本王 假,还能再假点么! 李恪造作的神情王女侠差点看吐了。 但在场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自然能够看出李恪在演戏,却并不知道纯银与硫磺之间会发生反应,只当刚刚他试过的菜里真的有毒。 一直站在李恪身边的戚柔柔狐疑的目光在李恪与王若雨之间游走,以她的经验,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没看出来这毒是他们两个谁下的。 这尼玛是高手啊,而且还是有备而来,有此人在场,想杀渊盖苏文怕是不可能了。 戚柔柔想着,立刻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此去高句丽山高水长,机会还有很多,没必要非要在今天下手。 另一边,本就因为得罪了李恪而心惊胆颤的万影林直接就跪了,若不是之前已经被薛仁贵吓的尿过一回,只怕刚刚换好的裤子又报废了。 不等苏烈等人动手,直接趴在地上,哭着喊着道:“殿下,三皇子殿下,小人冤枉啊,小人真不知道菜里有毒啊!” 李恪把针往桌上一丢:“是么?那这银针怎么解释?” 万影林飞快的摇头:“不,不知道,小人是真不知道!呃,对,对了,一定是有人跟小人有仇,故意用此法来陷害小人。殿下,小人与您无冤无仇,犯不着拿全族的身家性命来冒险啊。” “不知道?!”李恪不置可否的咂咂嘴,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吴斌:“所谓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吴县令,事情发生在你的地头,今天这场宴会的发起人也是你,不如你来说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不是明摆着么。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李恪就是故意要整万影林,吴斌为脱身哪里还顾得上这位昔日旧友,连忙说道:“殿下,万影林狼子野心意图行刺,实在罪该万死,臣,臣亦有失察之罪,望殿下明鉴。” 明鉴的意思就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李恪想整谁我全力配合,千万别把事情算到我头上。 李恪托腮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吴县令还是值得相信的,本王相信你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蒙蔽。至于说这万老板……,本王觉得单凭菜里有毒并不足以定其罪过,不如这样吧,你暂时将其收监,查封家产,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可仓促结案。 还有,为防止有人杀人灭口,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当然,你也不能搞屈打成招那一套,大唐是讲律法的,我们要秉承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宗旨来办案。” 吴斌唯唯诺诺的不断点头,李恪差点就死在他的地头上,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别说只是把万影林给关起来,顺便抄没家产,就算是抄九族他也会马上执行。 至于冤不冤枉,这天下那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 要怪就怪他眼皮子太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好了。 一顿晚宴吃的不欢而散,李恪带人离开的时候,万春楼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里面的那些女子也都多少发些遣散费,有亲戚的去投亲,没亲戚的就直接安顿到李恪临时住的宅子暂住。 戚柔柔也领到了近五十两的遣散费,因为‘举目无亲’同样被安排到了李恪的临时住处。算来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万春楼没把渊盖苏文毒死,倒让她混进使团内部来了。 就是……,唉,心累,不提也罢。 等李恪回到住的地方,吴斌那边也派人把刚刚‘搜’到的卖身契全都送来了,当着许多人的面,李恪将柳一娘的卖身契抽出来拍进薛仁贵怀里,让他去哄自家婆娘开心。 余下的卖身契看也不看直接丢入火盆,一把火烧个精光,算是给那些风尘女子与以前彻底做了了断。 望着被火焰吞噬的一张张卖身契,跟着李恪回来的一众女子痛哭流涕。 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要么是家里遭灾实在活不下去被爹娘卖掉的,要么是被人贩子拐出来卖掉的,甚至有些干脆就是被抢来的。 早些年全国都在打仗,世道乱的人不如狗,闺女被抢也就被抢了,别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就算知道了又有几个敢去要人的。 这些女子落入万影林的掌控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去接待那些或丑或怪,甚至有各种各样奇怪癖好的客人,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万影林总会拿出各种恶毒的手段来迫使她们屈服。 所以,别看万影林在外面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事情一样都没少干,李恪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整治他,倒是称得上大快人心。 “小女子谢殿下成全,殿下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甘愿为奴为婢追随殿下左右。” 随着卖身契在火盆中一点点化为灰烬,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妖娆女子款款行至李恪面前跪下,接着余下的女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就在苏烈、薛仁贵、王若雨以及迎出来的柳一娘等人以为李恪会借机施恩,把所有女人全都收下的时候,让人错愕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李恪跳着脚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讹人是吧!你,你叫戚柔柔对不对,本王好心好意救你出来,你这刁民竟恩将仇报带头害我。” 害你?这都哪儿跟哪啊?! 苏烈以为李恪觉得人太多不好意思,好心在边上劝道:“殿下,要不就让她们都留下吧,都是可怜人,无亲无故的,回头咱们一走,只怕还会有人打她们的主意。” “滚,要带你带!”李恪鸡皮酸脸指着苏烈道:“本王这次的差事是出使高句丽,带上她们算怎么回事,难道你还觉得我的名声不够坏,想给我扣个纨绔子弟,好色之徒的帽子?” 苏烈直咧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你特么名声咋样心里没点逼数么,自己回长安去打听打听,还特么有脸说我给你扣帽子,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亏你说得出口。 第二三五章 渊盖苏文的提醒 说归说,闹归闹,李恪最后还是点头收下了这些女人。 没办法谁让他三观特别正呢,为了救这些女子出火坑,个人名声算得了什么。 众女子见李恪点头,喜出望外,一时间莺声燕语充斥着整个宅子。 李恪被吵的头大如斗,眼珠一转,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老苏、仁贵啊,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王不是吃独食的人,不如……。” 不如什么? 从李恪的笑容中,苏烈第一时间读到了‘不怀好意’四个字,刚想拒绝,便听某无良皇子说道:“那谁,戚柔柔是吧,打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苏将军,务必将他服侍好。还有你,”李恪说着,又指了指另外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女子道:“你以后就跟着薛仁贵,别说本王不照顾你们,以后他们两个都是封侯拜相之辈,能不能攀附上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苏烈脸当时就绿了,连连摆手:“啥?这不行啊,殿下,臣这次行的是军务,怎能带一个女子在身边。” 戚柔柔也懵了,她之所以要留下跟着李恪主要还是为了接近渊盖苏文,现在倒好,直接派给那个姓苏的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去接近任务目标。 “殿下,小女子仰慕殿下威仪,愿附殿下尾翼,不愿再事他人!” 薛仁贵同样想要拒绝,却被柳一娘抢先一步:“妾身替薛郎谢过殿下厚赐。” “哎,你……” 薛仁贵一脸懵逼,都尼玛傻了。 “快跟我走!”柳一娘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他走出老远,这才小声埋怨:“你是不是傻,殿下虽然平易近人,性子却有些怪,你信不信,刚刚你要是敢拒绝,马上就能再赏你两个贴身侍女。” “殿下面冷心热,待人宽厚,应该不至于吧?” 薛仁贵挠挠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柳一娘的卖身契:“一娘,这个给你,以后你就是彻底的自由身了。” 柳一娘看到自己的卖身契,倒也顾不得再去数落薛仁贵,红着眼睛将其放到路边的火把上引燃,看着袅袅升起的淡淡轻烟与随风飘散的纸灰,长长出了一口气。 薛仁贵见状,颇有感触的说道:“一娘,我们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三皇子所赐,你没有跟着去万春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跟你讲……。” 回去住所的路上,薛仁贵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情对柳一娘讲了一遍,最后说道:“一娘,殿下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命报之,以后千万不要再随意评论殿下,那样不好。” 当柳一娘知道,李恪为替薛仁贵出气,先是给他衣服,接着后让苏烈借他长枪,最后见他委曲求全,竟然不顾身份,亲自出手直接把万影林打落万丈深渊,使其永远翻身之日的时候,这个聪明的女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妾身明白了,大郎放心,以后妾身绝不会在背后妄议殿下只言片语,若有下次你可以直接休了妾身。” “哈哈哈……”薛仁贵得意的哈哈大笑,也不管两人身处何方,直接揽住柳一娘的纤纤细腰:“一娘,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休了?” “呀!”柳一娘惊呼一声,这才想起两人还没有成亲,自己这样说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这门亲事,这事儿闹的。 就在难得有机会独处的两人嘻笑打闹的时候,苏烈黑着脸与同样郁闷的戚柔柔从旁边经过,老苏不知是被某人的恶趣味传染了还是单纯看不惯薛仁贵得意忘形的样子,撇撇嘴道:“薛仁贵,何事什么开心?你那两千遍‘罚写’写完了?” 薛仁贵:…… …… 话分两头,却说薛仁贵与苏烈离开之后,李恪将其余众女子遣散,让她们自己在宅子里找地方安顿,这才施施然来到站在不远处的渊盖苏文面前。 “想什么呢?”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那个有毒的菜,你是怎么把毒下进去的?” 渊盖苏文认真道:“我一直在观察你,可以肯定下毒的不是你。同样,王姑娘虽然身手了得,但以某对她的了解,她并不善于用毒。所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罢了,说穿了一文一值。”李恪没有瞒着渊盖苏文的意思,笑着将银针与硫磺反应的原理讲了一遍,至于对方听不听得懂,那就不管了,自己又不是他爹,没理由教他太多东西。 渊盖苏文听完之后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果然是些小手段,不过你堂堂皇子对一个商贾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就不怕被人嗤笑?” 李恪怂怂肩:“谁会说出去呢?谁又会相信呢?再说,我那手下为了我连夺妻之恨都能放下,我为他丢点面子算什么,反正我这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就算被人知道最多也就是‘哦,那败家子又整幺蛾子了’。” 渊盖苏文失笑:“照你这么说,有个败家子的名声还是好事?” “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别的不敢说,我现在若是写份请安折子送回长安,立马就能被夸到天上去,再看看我那太子哥哥,他倒是天天去请安,但只要一天不去,立刻就千夫所指。” 渊盖苏文认真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轻叹一声:“我在高句丽的时候就听人说,整个大唐朝庭都说太子贤德,而你李恪则是反面典型,是纨绔败家子。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李唐皇室最聪明的那个人,唉,算了,不说这个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那个叫戚柔柔的女人,那个女人很不简单。” 李恪面露疑惑之色:“哦,这话怎么说的?不就是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么,最多算是有点心机,根据她所身处的环境来看,这应该很正常吧。” 渊盖苏文并未多做解释,无所谓的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信不信在你,不信也无所谓,反正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会落一滴眼泪。” 第二三六章 食神(上) 李恪见渊盖苏文的神情不似做假,认真想想,发现他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于是,李恪变的认真起来:“哎,老泉,好好给我说说,那女人到底哪里不简单。” “具体哪里不简单你回去问她吧,相信她也同样在怀疑那女人的身份。”渊盖苏文指着李恪身后的王女侠。 自从那日当场被李恪戳穿身份,王若雨便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渊盖苏文,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谁都不喜欢被人当傻子骗,尤其是王若雨这种好强的女人,更是如此。 李恪微微皱眉:“若雨?!” 王若雨知道不开口不行了,老大不情原的言简意赅道:“那个戚柔柔身上有功夫,而且身手应该很不错。”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王若雨翻了个白眼,没好意思埋汰李恪:“习武之人因为常时间练武往往会将一些动作变成习惯,戚柔柔行走坐卧看似风情万种,实则下盘极为稳当,而且她的两只手也一直放在随时能够做出反击的位置。 尤其薛仁贵在马上刺出那一枪的时候,戚柔柔有明显的闪避动作,后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者发现目标不是自己,所以才强行停了下来。 百密一疏的是,她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却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做为一个刚刚失去双亲,卖身入青楼的普通女子,面对杀气腾腾的薛仁贵,她的表现太平静了。” “好吧。”李恪苦笑,后知后觉道:“我说你怎么今天突然要给我试酒呢,原来是在防备她。” 王若雨微微摇头,不置一言,这与李恪跟她初次见面时有着很大的不同,那个时候的王女侠滔滔不绝好像脑子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但是现在……。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那次出去以后,难道这丫头跟渊盖苏文之间有点什么?若是这样……可不能便宜了那姓渊的小子,聘礼钱怎么也要一座矿山什么的。 回到住处的李恪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把戚柔柔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来是相信王女侠肯定会对其特殊关照,二来是不想打草惊蛇,三来那么漂亮的女人,李恪又不是木头,实在下不去狠手整治。 时间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原本计划今日再次启程的使团因为多了二十多个女人不得不在龙门继续停留,等着吴斌去搞来足够数量的马车。 戚柔柔借着这段休整的时间出去了一趟,给同伴留了张字条,上面简单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着重说明使团队伍里有‘高人’在场,不宜下手,自己只能借机混入使团伺机而动云云。 收到信以后,一直忐忑不安心惊胆战的高句丽使者金辰才算彻底平静下来,长出一口胸中的郁闷之气。 “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我说过,昨天动手的不是我的人,你偏偏不信,现在相信了?”黄脸汉子抱着膀子坐在金辰的对面,言辞很是不客气。 金辰能说什么,抽着鼻子道:“我现在开始怀疑让李恪去高句丽到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人太能折腾了,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高句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要是再加上这么这混蛋,想不乱都难。” 黄脸汉子冷笑:“我的人就在大唐使团里面,你要是不放心,我让她把所有人都杀了?来个斩草除根?” “你疯了吗?!你想挑起两国大战?”金辰像只被踩到尾巴的毛,也不管黄脸汉子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急赤白脸道:“我不管那么多,总之这段时间让你的人安分着点,在大唐境内就不要再动手了,想杀渊盖苏文,等回到高句丽有得是机会。” “如你所愿!”黄脸汉子起身,语带调侃的说道:“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你为那个败家子慢慢发愁去吧。” 金辰对调侃充儿不闻,胡乱摆了摆手。 行刺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已经失败,他不得不感叹渊盖苏文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不是李恪那个败家子要为手下出头,故意安排人往饭菜里下毒,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兴高采烈的打道回府了。 话分两头,却说李恪这边。 戚柔柔送出书信彻底在苏烈身边蛰伏下来,因为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计,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有些笨手笨脚,除了那勤快其它乏善可陈。 倒是苏烈,冷不丁身边多一美女嘘寒问暖老大的不习惯,颇为怀念以前两大头兵伺候的日子,不满意踹一脚,满意也踹一脚,大家嘻嘻哈哈挺好的。 无奈之下,苏烈只好没事就往李恪的院子里跑,理由是监督薛仁贵完成‘罚写’,主要还是图个清净。 薛仁贵都快要疯了,自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他的任务不仅是要完成两千遍的‘罚写’,还要看兵书,光看不行,还要有记录。 仅仅两个晚上,他写的字就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一双握惯了弓箭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笔,看上去跟鸡爪子似的。 “出来,都出来,昨天晚上没让大家吃饱,今天本王请大家吃顿好的。” 苏烈、薛仁贵,一个监督一个写字,外面突然传来李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开门出去一看,好家伙,院子里满满当当堆了好多的肉食。 有鸡、有鸭、有羊,仔细看的话,在这一堆肉食的下面好像还有个头牛,大唐是禁卡杀牛的,也不知道这牛是怎么回事,估计是从哪座山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吧。 苏烈在长安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对习以为常,没说什么直接卷起袖子上去帮忙。 薛仁贵就不行了,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虽然干了好些年的猎户,可打来的肉食大多都拿出去卖了,自己根本舍不得吃,乍一见如此多的鸡鸭、牛羊堆在一起,口水就止不住了。 冲到前面一膀子将苏烈扛开,一股屁将渊盖苏文撞开,抓住藏在下面的牛腿,两膀一较劲,嘿的一声直接拖了出来:“我来收拾这个。” 第三三七章 食神(中) 院子里众人在忙着收拾食物,吴斌搓着手站在院子口,陪着小心对李恪说道:“殿下可还满意?” “行吧,你老小子会办事儿,放心,本王与你无冤无仇犯不着故意整你,过两天带着队伍一起,这里还是你的地盘。” 李恪嘬着牙花子说道:“顺便提醒你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个姓万的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买卖人口,逼良为娼,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罪大恶极。 不过他的家人就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与案子有牵扯的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与案子无关的就放了吧。” “诺,下官明白,殿下仁义。” “屁的仁义,就是这家伙倒霉撞到本王手里了,纵观天下,像他这样的家伙还不知道有多少,仗着有几个臭钱,官商勾结,鱼肉乡里。 吴斌,好心提醒你一句,识趣的话早点辞官吧!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这次本王因为要出使的关系,没时间搭理你,等本王回来的时候,若你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准备跟姓万的做邻居吧。” 咕嘟! 吴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苦涩的点点头。 有李恪这句话,他这官算是做到头了,就算上头有人,也不可能为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跟堂堂皇子翻脸。 打发走悔不当初的吴斌,李恪让人搬来梯子,爬到屋顶坐着看热闹。 大几百人围着一堆肉收拾,开膛的开膛,洗刷的洗刷,院子里的血腥味盖都盖不住,不找个上风头待着,非被熏晕过去不可。 从上面往下看,充当护卫的大头兵们一个个乐的眉开眼笑,他们才不管这些肉食是从哪里来的,上头让收拾就收拾呗,反正当官的肯定吃不完,剩下来最终还是要落到他们的肚子里。 昨天晚上才安顿下来的侍女们也没闲着,早年间受过苦的跟着大头兵一起给鸡鸭放血、拔毛,没吃过苦的就去烧水。 一锅锅的开水被端出来又迅速变凉,院子里慢慢多出许多白条鸡,白条鸭,白条羊……,嗯,还有一头血淋淋的牛。 牛皮肯定是不能吃的,太浪费,留着不管是做蒙皮、鼓面还是做靴子都能派上用场。 薛仁贵不亏是干过猎户,一把开山刀使的是出神入化,只见他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只只鸡鸭就被砍成数段,就连那几只羊和那头倒霉的牛也没逃过他的毒手,直接被砍成无数块丢入釜中。 所谓釜,其实就是锅的前身,四壁老厚老厚的半天烧不透,除了用来蒸煮其它想都不要想。 炒菜……,你有想过把油倒进去一刻以后才会烧开的后果么?你有想过好不容易油开了,把菜倒进去还要再等一刻温度才能再上来的痛苦么? 所以,釜这东西注定是一种要被淘汰的炊具,先不说它是否能够胜任其本职工作,单就重量来说,一火十人的队伍行军的时候就要单独分出个人来背,太特么沉了。 李恪坐在屋顶上出神,想着等从高句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炒锅打造出来,为大唐的美食文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釜里的肉食熟了,院子里充斥着的肉香让李恪回过神来,看着下面忙碌的众人和众人脸上洋溢的笑容,一拍脑袋:“若雨,你去安排人给我找个盆来。” “盆?要盆做什么?”王若雨尽职的守在李恪身侧,闻言微微一愣。 李恪不答,反问道:“炒鸡蛋你吃过没有?” “什么?”王若雨的概念里就没有这个‘炒’字。 李恪见状胡乱摆摆手:“哎算了,你还是别问了,去拿东西,回头等做好你就知道了。” 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王若雨找到一个让李恪满意的盆,主要是这个时代装东西主要还是用陶罐之类,盆虽然也有,但是不多。 李恪这会儿已经从屋顶上下来了,随意找了个临时灶台,踹了守在边上流口水的薛仁贵一脚:“滚一边去,把这东西拿走,你口水都留到里边了知不知道。” 薛仁贵讪讪:“嘿嘿,殿下,您不知道,属下自小食量就大,长这么大几乎就没怎么吃饱过,骤一见这么多肉,难免……嘿嘿。” 李恪黑着脸:“嘿嘿个屁,东西拿走。” 薛仁贵大急:“不是,殿下,这里面的肉就快熟了。” “快熟了不是还没熟么,让你拿走就拿走,少废话,否则等会儿有好吃的一口都不让你吃。” 没招,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薛仁贵只好垫着抹布把灶上的釜端起来放到一边。 李恪随手将自己手里的盆放到灶上,又往里面倒进菜油,静等烧开。 此时众人基本上都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就等着肉熟了开吃,见李恪似乎有亲自动手的意思,不觉都围了上来。 苏烈、薛仁贵、刘全、王若雨,柳一娘与戚柔柔一个仗着自家男人的身份,一个仗着自家主子的身份也凑的很近。 李恪见他们这么围着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安排苏烈、薛仁贵和刘全三个男的打鸡蛋,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哪是干这个的料,最后还是几个女人一齐动手,在菜油烧开之前打了二十多个鸡蛋,再由刚刚入伙的薛仁贵负责搅和。 不大工夫,油开了,薛仁贵也把鸡蛋搅好了,李恪拿过来看了一眼,点头赞道:“嗯,搅和的真不错。” 薛仁贵:…… 什么意思嘛,什么叫搅和的真不错,内涵谁呢,信不信等会儿哥们儿吃穷你! 李恪倒是没管他怎么想,别说他本就是无意识,就算真是故意的又能如何,敢不满意信不信‘罚写’改成三千遍! 再说,这边油都烧冒烟了,再等下去盆非烧坏了不可。 抓一把现成的葱花爆盆(锅),油花飞浅的同时,满满一罐子鸡蛋被李恪倒入盆中(别问为什么不放盐,作者忘了)。 香气四溢,别说是薛仁贵,就连一惯沉稳的苏烈都不禁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第二三八章 食神(下) 一把锅铲被李恪使的上下翻飞,蛋液渐渐变成暗金色的固体,使得某人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后世的时候虽然人人都能吃饱,但想吃到这样纯绿色无的鸡蛋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为了填饱越来越多人的肚子,肉鸡五十六天必须出栏,鸡蛋每天必须能下一个蛋甚至是两个蛋,长不出肉下不出蛋就用激素崔,实在不行就改良基因,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当年的时候,李恪甚至还因为这事当过键盘侠,谴责各种看似‘不合理’的做法。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悟了。 事情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与坏,在每天都吃不饱的人眼中,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食物吃到肚子里以后会不会产生不良反应,食物的来源是不是正确,真正挨过饿的人才不会在乎。 一份简单的炒鸡蛋让李恪觉得灵魂好像都得到了升华,直到身边传来薛仁贵大呼小叫的声音:“胡,胡了,鸡蛋胡了!” 回过神的李恪这才发现,盆里的鸡蛋正在冒着淡淡的轻烟,好在薛仁贵提醒的及时,连忙又是几铲子下去,将一盆马上就要报废的炒鸡蛋救了回来。 片刻之后,鸡蛋出锅了,二十多个鸡蛋炒了满满一大盆,苏烈、薛仁贵等人的表情已经看不成了,如果这菜不是李恪亲自动手炒的,这两人估计非因为谁第一个吃打起来不可。 李恪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恨其不争道:“看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盘炒鸡蛋么,有什么了不起,看看人家若雨,再看看人家一娘,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薛仁贵盯着盆里的炒鸡蛋,吭哧道:“她们自己会做,当然不馋了。” 自己会做? 李恪这才注意到,桌边就自己和苏烈他们几个老爷们儿,王若雨和戚柔柔、柳一娘以及另外一个跟她一同被吴斌送到府上的小侍女正在锅灶边折腾呢。 打鸡蛋的打鸡蛋,烧油的烧油,炒鸡蛋本身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几个女人看一遍也就会了,索性懒得跟一群臭男人争抢,自己做自己吃岂不更好。 李恪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别管她们了,咱们开饭!” 薛仁贵一声欢呼拔腿就跑,在众人中他年龄最小,比李恪还小一岁,只见他辗转腾挪身法如电,不过片刻工夫便提了两大桶米饭回来,砰的往桌上一放:“终于可以吃饭了,殿下,这一顿不限量吧?” 李恪觉得好笑,摇头道:“不限量!” 苏烈皱了皱眉,指着两大桶火饭道:“薛仁贵,你这是准备喂猪呢,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 本以为薛仁贵会难堪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怔怔说道:“这是我的,你们的在后面。”说着,指指身后那一溜前来送饭的伙夫。 苏烈和刘全都尼玛听傻了,顿时惊为天人。 眼前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鬼?王府后宅的猪都不敢这么吃吧? 他们也是练武之人,与普通人相比饭量已经算是不小,像李恪这样的,三个绑一起都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抱着桶吃啊! 那一桶饭蒸出来,就特么不是给个人准备的好么。 薛仁贵才不管那些,得了李恪的允许,把桶往怀里一抱,先是倒了半盆鸡蛋,接着又从锅里捞出一只羊腿,甩开腮帮子直接开吃,边吃嘴还不闲着:“唔,香,真香,真好吃,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 “胡说八道,这些天难道没给你饱饭吃?” “情况不一样,我那会儿心里有事儿,吃不下去,再说每次就那么一小桶,我也不好意思吃,勉强垫垫饥就停了。” 亏你也好意思说,这两天就你吃的最多好不好。 苏烈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瞅着那一桶白饭噌噌几下就少了一半,连忙拿起自己的饭碗冲向所剩不多的炒鸡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恪因为看热闹下手晚了,一大盆炒鸡蛋连点油都没捞着,三个吃货离开的时候,桌上就剩个空盆在那打转了。 想想也是,大唐可是没有炒菜的,平时吃惯了蒸煮炖的家伙们如何抗拒得了炒菜的诱惑,刚刚他掌勺的时候这帮家伙就已经饥渴难耐,再加上遇到薛仁贵这么个吃货,心里只想着多抢一口是一口,哪还记着边上还有个李恪。 就在李恪端着碗,琢磨要不要过去每人踹上几脚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一个盆子,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盆炒鸡蛋。 欸?! 李恪惊讶的扭过头,发现竟然是王若雨。 “你们怎么不吃?” “我们不急,鸡蛋没了,我们出去再买点回来。” 看到没有,这才叫手下。 苏烈、薛仁贵、刘全这样的,就应该打出去拖死。 “算了,别去了,守着这几个吃货,有多少都不带够的。”拦住准备出去买鸡蛋的几个女人,李恪笑着说道:“别愣着了,走吧,趁着今天高兴,本王再露一手给你们瞧瞧,省得你总说我是纨绔败家子,搞的好像谁没过过苦日子似的。” 王若雨讪讪,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指着李恪的鼻子说他是败家子的一幕,俏脸泛起丝丝红润。 柳一娘和另一个小侍女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倒是没当着李恪的面说过这样的话,可背后却没少说,也没少议论。 重新回到锅灶边上,刚刚用来炒蛋的盆已经被几个女人给刷干净了,李恪重新放到灶上加热,又往里倒进菜油:“这次咱们做清炒肉,你们去切点牛肉过来,要最嫩的部位,其实这个菜最好用猪肉,不过现在没有,就用牛肉将就一下吧。” 肉是现成的,加上王若雨刀功不错,很快便将肉切了回来,李恪卷起袖子手拿锅铲指点江山气吞山河,不大工夫一盘清炒肉新鲜出炉。 又因为王女侠切来的肉太多,李恪又做了个软炸里脊,两道菜做完,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身边又多了几个魁梧的身影。 第二三九章 打起来了 “你还会弄这个?”渊盖苏文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身为一名皇子,李恪无论有着什么样的能力都不会让他吃惊,唯独在会做菜这方面,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个时代讲的是君子远包厨,就连普通百姓人家稍微有点身份的男子都不会进厨房,更不要说熟练使用各种厨房用具做出各色美食。 李恪身为皇子,竟然有一手易牙的好本事,这怎能让人不吃惊。 “很奇怪么?” 李恪的回答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渊盖苏文捂着腮帮子摇头感慨道:“你会什么东西我都不奇怪,皇家的教育毕竟与众不同,可你为什么会做饭?而且做的比女人都好!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 这是实话,在场的几女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身为女人烹饪本是她们的本职工作,现在竟然被李恪一个男人给比下去了。 话说回来,这位皇子除了身子骨弱一点,其它还真没有什么他不会的东西,而且就算他不会武技,只要火铳在手,等闲三五个江湖好手也近不了他的身。 王女侠若有所思的盯着李恪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并且随口说了出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殿下就算说他能生孩子我都不奇怪。” “噗……” 李恪差点一头栽到土灶里去,翻着白眼到:“王若雨你够了啊,会生孩子像话么!” “可殿下你确实什么都会。”王若雨十分认真的说道:“你看,府上的房子是你画出图形让人建的,府上的马上是你设计出来让人打造的,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也是自己设计的,现在你竟然还会做饭,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李恪一滞,黑着脸说道:“你都说是我画出来让人造的,这说明我只会动嘴,不会动手,哎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菜都快凉了,你们不吃我可要吃饭了。” 说别的都没什么,可你要说吃,那薛仁贵和苏烈、刘全就来精神了。 这三个家伙是被炒肉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一个抱着桶,两个抱着碗,正伸长了脖子等着呢。他们才不管李恪会什么,反正他们只会打仗,对于这三头吃货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吃。 刚刚的炒鸡蛋虽然对他们从未吃过炒菜的舌头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冲击,但那终究是鸡蛋,不怎么抗吃,三口两口就没了。 ”就是,我们这还没吃饱呢,再说殿下也还没吃饭呢。” “亏你们还有脸说,老子为什么没吃饭你们心里没点数么?” 李恪的脸更黑了,他才不会有自己做的饭被众人认可就沾沾自喜的自觉,用锅铲把几只伸向菜盆的手一一打开:“这次先说好,菜有,但想要吃到嘴里就要各凭本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的本事得到大家认可,谁就能吃到一份本王亲手炒的菜。”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三个吃货不说,就连渊盖苏文的眼神都变的凌厉起来,大有与其他人一较高下的意思。 所谓古有晏婴二桃杀三士,今有李恪两菜挑争端。 看着跃跃欲试的几个家伙,李恪笑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老子的菜也是你们能白吃的?不露一手真本事,吃屁去吧! “真的假的?殿下身份尊贵,可千万不能食言,若是我等比试赢了,没有菜吃怕是有损殿下的名声。” 明知李恪挑拨,渊盖苏文还是不可避免的上了贼船,吃不吃东西无所谓,关键是这个时候不能认怂,好歹他也是高句丽有名的高手,身后背着那么多刀可不是用来卖的。 苏烈等人目光灼灼,显然也是这个意思,比武什么的算不了什么,就当是同僚间的切磋,可就是桌上这两个菜好像有点不够吃。 众人虽然不介意比武,却也不想被人当猴耍。 李恪对此表示不屑一顾,我大吃货帝国别的不敢说,论吃还真没败给谁过。 “放心,菜品管够,南北菜系,八大菜色,不管你们比什么,只要能赢本王就单独奖赏你们一分菜品,小伙子们,加油吧,今天看看是你们能把本王的存货榨干,还是本王能逼的你们黔驴技穷。” 不管在场有多少人,李恪始终是身份最高贵的,有他开口自然百无禁忌,一声令下众好汉一直接转场去了城郊一处空地。 高句丽使团百余护卫听说有这样的热闹也都闻风而动过来凑热闹,渊盖苏文哪怕是国之大贼,却也是高句丽人,关键时刻必须挺他。 人多力量大,五百护卫跟高句丽百余护卫一齐动手,很快就将所有吃食全都搬到城外,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整理好场地搭好帐篷。 苏烈苏定方、薛礼薛仁贵、刘全、渊盖苏文,决定上场一争高下的四个家伙站在整理好的场地边彼此相望,目光中满是兴奋。 美食在这一刻变的不再重要,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渊盖苏文坐困愁城,参加比试的目的是不让李恪小觑,欺高句丽无人。 薛礼薛仁贵初露峥嵘,被李恪提拔于微末之间,正是需要表现自己,证明李恪眼光无错的时候。 苏烈苏定方做为老牌战将,虽然年龄不大,身上却代表着大唐老一代军人荣光,不得不战,不敢不战。 至于刘全,丫就是凑个热闹,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别人怎么想的李恪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这么想的,这真不是他看不起刘全,实在是前面三人在历史上名气太大,大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刘全算什么,光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个龙套。 同样兴奋的还有高句丽使节金辰,他巴不得场中四人大战一场,最好是大唐一方三人联手把渊盖苏文给杀了,那他接下来就省事儿了。 但金辰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事情尽管是李恪搞出来的,若真打出真火,他必然会出手制止,之所以这么想,完全是出于意淫。 第二四零章 碾压局(上) “怎么比,谁拿个章程出来。” 空地中间,四个为了荣誉身披战袍的男人面面相觑,比武论英雄是目的,那么过程呢,比什么,如何比,四人谁都没个主意,偏偏能拿事儿的李恪又抱着膀子杵在边上看热闹,着实气人。 金辰跃跃欲试倒是想要帮着出主意,奈何渊盖苏文第一个反对,苏烈、薛仁贵、刘全也不肯听他的。 最后还是渊盖苏文回答了苏烈的问题:“我觉得不如多比几项,你们家殿下不是谁他有很多拿手菜式么,咱们就先从简单的比,骑马,射箭,武技一样一样来如何?” “我支持老泉的意见。” “我也不反对。” “那就这么决定了。” 苏烈三人觉得渊盖苏文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每样都比比,就算其中某项比试输掉了,接下来也有反盘的机会。 渊盖苏文这段时间被打压的狠了,很想借机发泄一下,见其余三人支持自己的决定,傲然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苏将军在突厥百骑破万敌名动天下,今日某家便来领教领教。” 面对挑衅,苏烈满不在乎的笑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论打架他苏烈从小到大还真没怕过谁,抬手一招,早有亲卫递过一张长弓。 苏烈接在手中,随手拉成满月又轻轻放开:“此弓三石,第一场我们就用此弓来比试一下箭术,几位没意见吧?” 刘全摇摇头,三石弓而已,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他还是能控制住的。 渊盖苏文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薛仁贵眉头紧皱,像是得了便秘一样,众人只当他是力气不足,心中暗道少了一个对手的同时,也有些看他不起,觉得他有些对不起李恪的栽培。 随着场中四人做好决定,早有军卒扛着箭靶插到百步之外,古时一步为左右脚各迈一次,大概有现代一米五左右,百步也就相当于一百五十米。 如此距离之下,别人眼中靶子上的红心是什么样子李恪不知道,反正他是看不清楚。 金辰因为身份的关系,落后李恪半个身位,看着随时准备开始比试的四人,笑着说道:“殿下,盖苏文在高句丽早有第一猛将的赞誉,您就不怕贵属下输了,您的面子上不好看么?” 李恪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强烈的自信,别人不知道薛仁贵的本事,他能不知道? “不过是一时游戏,输了就输了,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而且他们几个的比试倒是给本王提了个醒,等回到长安我准备向我爹提议广邀天下豪杰,办一场举世瞩目的盛大赛事。” 金辰满头雾水:“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闲着无聊,打算搞点事情。”李恪越想越觉得靠谱,兴奋的说道:“到时候可不能像现在这么草率,比试怎么也要有个章程。嗯,让我想想啊,首先是名字,本王决定把这场比赛叫做运动会,具体一点就叫泛大陆运动会,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可以派人参加。 比试的项目也不能太复杂,要简单一些,射箭要比,骑马要比,还要比力气,还要比凫水,比划船,比谁跑的快,比谁跑的远,比谁扔东西扔的远。还要有集体项目,这个比的是团队配合与个人能力。 天天打打杀杀无聊透了,不如办一场这样的运动会,既能给百姓的日常生活增加一些谈资,也能让一些无所事事的家伙有点事情做,最重要的是,能好好的败一次家。 金辰,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本王都快要愁死了,手底下的那些产业全都在赚钱,而且还越赚越多,越赚越多,本王拼了命的败家也赶不上赚钱的速度。 哎你说,换成你,你气不气。” 金辰无语,假装正在认真观看渊盖苏文等人比试,什么都没听到。 你想败家就去败家好了,比凫水,比丢石头,比跑的快……,金辰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意义何在。 当然,最主要的是,你丫想败家为毛还要坑我们高句丽上千万贯,有种你别要啊,有种你倒找我们一千万贯啊。 此时空地上正好轮到渊盖苏文,第一个下场的选手刘全因为三箭射失一箭已经被淘汰,第二个下场的苏烈倒是箭不虚发,三箭全部射中靶心,并且每支箭都力透箭靶。 站在场中的渊盖苏文压力颇大,他想要赢,想要超过苏烈,但这无疑是难上加难,就算他三箭全中,最多也就是平手,除非他能比苏烈表现的更好。 场外,高句丽使团成员以及护卫们全部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远处的箭靶,有人因为太过紧张,甚至额头已经见汗。 “你们说,盖苏文能赢么?” “能赢,也必须赢,否则唐人一定会更加小觑我们。” “嘘,小点声,都别说话,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高句丽一方紧张的要命,大唐的护卫们自然大唱反调,围在那里一个劲的喝倒彩。 “泉盖苏文,快点射啊,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哎哎哎,都虽吵吵,万一你们一喊,人家射脱了怎么办,到时候小心赖上咱们。” “快点射吧,老子们已经要饿疯了,赶紧射完赶紧回去吃饭。” 因为人多的关系,嘲弄的声音一面倒的压过高句丽人的抗议声,就算有军官压制也没多大用处。 便在此时,就看渊盖苏文目光一凝,弯弓接连射出三箭,三支长箭成品字型穿过箭靶。 瞬间全场大哗,高句丽一方欢呼声震天,赢了,渊盖苏文赢了。 苏烈虽然也是三箭全中,但排列却并不规律,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唐人就算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五百铁甲虽然觉得不服,却也承认渊盖苏文这三箭的确射的比苏烈之前射的要强,就算有人觉得不满,也只是小声嘀咕:“这有什么啊,我家将军只是刚刚没想到这么射,否则这高句丽人充其量也就是跟将军打个平手。” “平手又怎么样,要我说高句丽人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再让他射一次,说不定连刘全都比不过呢。” “哎,算了算了,不就是输一场么,让他们小孩吃粑粑。” “是啊,咱们又不是输不起,大不了下一场赢回来好了。” 第二四一章 碾压局(下) “苏将军,承让了。”首战告捷,渊盖苏文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比试并不代表真正的实力。 苏烈也明白,这样的比试游戏的成份居多,无所谓的笑笑:“久闻高句丽泉盖苏文乃辽东第一豪杰,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苏将军过誉了,盖苏文愧不敢当。” 从开始就被无视的薛仁贵终于还是没忍住,插口说道:“不是,你们是不是等会儿再庆祝,我还没比呢!” “仁贵,人要有自知之明,老苏都不是人家对手,你就别上去献丑了。” 说话的是刘全,三个人比试他是垫底,这会儿正巴不得有人跟他做伴,见薛仁贵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论身份,刘全虽然无品无级,可人家资历摆在那,一番说教薛仁贵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受着,倒是渊盖苏文十分大度的来到薛仁贵面前,把手里的弓递给他打圆场道:“仁贵贤弟,刘兄是实在人,讲话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 来,这弓给你,好好射,只要你能三箭全部射中红心,这一场就算你赢,怎么样。” 薛仁贵把弓接过来,腼腆的笑笑:“你放心,某不占你和苏将军的便宜,该怎么比咱们就怎么比。” “好,有志气!” 渊盖苏文豪迈的拍拍薛仁贵的肩膀:“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吧,殿下在那边看着呢,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薛仁贵点点头,也不见他做何准备,就那么随意的抽出长箭往弓上一搭,两膀一较力,就听‘咔嚓’一声。 “断,断了?” 尚未离开薛仁贵身边的渊盖苏文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可是三石弓啊,这家伙竟然给拉断了,他是吃大力丸长大的么。 边上看热闹人也傻了,随着长弓折断,全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唐军五百铁甲集体爆发出一阵嘈杂之声。 “薛仁贵,好样的,加把劲,吓死他们。” “这年轻人,那可是三石弓,让我两手两脚一起上都未必拉得开。” “完了,握草!这还怎么比,握草!弓都断了,握草。” 薛仁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中把弓给拉断了,尴尬之余不禁看向苏烈:“苏将军,你看这……弓还有么?” 苏烈望着断弓欲哭无泪,咬着后槽牙道:“没了,这弓是我专门找人打制的随身配弓,等闲谁会弄张三石弓带着,增加负重么!” 薛仁贵有些不好意思:“那,那还能比么?” 苏烈咬牙切齿:“还比个屁,我告诉你薛仁贵,这弓回头你必须得赔给我!” 几人无语,渊盖苏文甚至还有些小庆幸,还好薛仁贵这厮把弓给拉断了,否则以他这力气,只要稍微会点箭术,就能把自己给比下去。 当然,渊盖苏文倒不是怕输,关键是刚刚得意之下牛逼吹的太过,万一被薛仁贵打脸,以后就真没脸见人了。 在场众人见薛仁贵有如此大的力气,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任谁也没想到比试会以如此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正懊恼的时候,却见一直躲在李恪身后的王若雨提着一只大大的袋子走入场中,交给束手无措的薛仁贵。 “殿下送你的,好好表现,不要让殿下失望。” “是什么?”薛仁贵只觉手上一沉,疑惑问道。 王若雨酸溜溜的吐出一个字:“弓!” 弓?什么弓会这么重,这么小? 满头雾水的薛仁贵低头打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下一刻只见他嘴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只拳头,全身颤抖的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造型十分诡异的弓。 不,说是弓,其实更像一件工艺品,长度大概只有三尺左右,全身由金属打造,随着薛仁贵在弓身中间某个位置用力一握,玩具般的小弓两臂突然弹开,变成一张长约五尺的大弓,全身泛着乌光,看着便知不是凡品。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见那长弓与大唐常用的弓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造型狰狞古怪不说,弓的两头还装着两只轮子,除此之外,只有薛仁贵自己能够感觉到,弓身握把的位置竟然还有四个凹槽,握弓时正好可以把手指放在里面。 长弓在手,薛仁贵豪气顿生,抬手抽出一支长箭,认扣搭弦,两膀较力弯弓如满月。 “嗡……” 弓弦震颤,箭如流星划过百步距离,经受了苏烈等三人轮翻考验的箭靶在众目睽睽之下“嘭”的炸成漫天草屑。 围观的众人集体失声,这尼玛根本就不是弓应该有的威力,如果只看效果,你说薛仁贵刚刚拿的是八牛弩都有人信。 再看薛仁贵,一箭射出之后,第二枝箭已经扣在弦上,奈何场中已经没了箭靶,正感一身力气无法发泄的时候,偏巧几只麻雀自空中掠过。 好个薛仁贵,只见他长弓微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但听数声弓响,眨眼间数支长箭横跨苍穹,那几只不知死活的麻雀连反应都来不及,纷纷掉落。 “好箭法!” 凡是看到薛仁贵箭术的人,不管是大唐人还是高句丽人,无不为之欢呼,真正的箭术高手面前,双方再也没了国籍之分,有的只有对强者的仰望。 渊盖苏文苦笑摇头,碾压局啊,彻彻底底的碾压局,与薛仁贵露的这一手相比,他那三箭射的简直如稚龄之童在成人面前耍刀般可笑,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然,他也可以说薛仁贵是仗着武器之利,可渊盖苏文到底还是要脸的,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拿了那弓也未必拉的开,就算拉的开也不可能把麻雀射下来。 更何况与那弓相比,输赢真的很重要么,薛仁贵才是最大的赢家好吧,没见苏烈和刘全两个眼珠子盯着那弓眼珠子都嫉妒红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渊盖苏文满怀恶意的想着,如果薛仁贵肯把那弓送人,说不定那两个家伙会巴巴上赶着跟他叫爹! 第二四二章 一群王八蛋 苏烈此时早已没了争胜之心,笑着来到薛仁贵身边:“小子,这弓借我使使如何?放心,我不拿你的,试过就还你!” 没办法,薛仁贵刚刚露的这一手差不多可以跟突厥人的射雕手相媲美,换句话说,比射箭人家是专业组的,苏烈和渊盖苏文、刘全都是业余组的,层次都不一样还怎么比。 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弓断了也就断了,虽然不怎么好搞,却也不是搞不到,反正战场上苏烈也不靠那东西打仗,摆着看的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倒是李恪送给薛仁贵的弓,外观看着就十分抢眼,再加上折叠功能,简直帅到吊炸天,如果能用断弓的事情当引子,换张这样的弓倒不失一桩好事。 薛仁贵嘿嘿一笑,用力一按弓臂上的机关,整张弓再次缩回三尺大小:“苏大哥别闹了,你好歹也是堂堂将军,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校尉,万一你说话不算话,拿了不还,我吹不扁你又拉不长你,刚刚到手的弓没了,找谁哭去!” 前面一句说的还好,既亲热又不失热情,没想到后面话锋一转,形势急转直下,气的苏烈鼻子都歪了,指着薛仁贵道:“好你个薛仁贵,我当当五品中郎将,难道还能贪图你一张弓不成。” “那可没准儿,如果我没猜错,这弓全天下只怕仅此一张,殿下既然将它赐给我薛仁贵,这弓便是我的全部,从今往后,弓在人在,弓亡……” “弓亡你也不能亡!”李恪与金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几人身后,从薛仁贵手中将弓拿过来递给苏烈,笑着说道:“不就是一张弓么,本王能做弄出一张就能弄出两张、三张,没必要当逼宝似的搂着。” “可是殿下……” 薛仁贵还想再说什么,李恪摆手将其打断:“别给我说什么纪念意义,真要说纪念意义,工坊那边的原型弓比它有意义多了,这个除了花里胡哨的折叠功能,战场上远不如苏烈断了的那张弓实用。” 这是实话,对于士兵或者将军来说,弓是用来打仗的,要带上战场的东西自然是越简单越容易维修越好,毕竟打起仗来谁也不可能给你时间让你回去找工匠维修武器。 但在薛仁贵的激烈手段刺激下,苏烈等人谁还在乎这个,把弓接下来拿在手中稀罕的不行,单手用力一握弓臂猛的弹开。 之前看这弓射出去的箭势头很猛,本以为自己未必能拉得开,结果一试之下苏烈差点把腰子给闪出来,错愕之余扭头看向李恪:“殿下,这弓……怕是最多只有两石半吧?” 李恪伸出两根手指:“多了,只有两石!” 两石弓射出去的箭能把箭靶射爆?吹牛逼都不敢这么吹好吧! 渊盖苏文不信,拿过弓试了一下不吱声了,刘全试过也不吱声了,就连金辰都上去凑了把热闹,别看这家伙是个文官,箭术却也不差,一箭射出直接将数十步外几乎有胳膊粗细的树干射了个对穿。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弓的确是两石弓,除了李恪这样的花花公子,就连王若雨都能轻松拉开。 可问题是,这弓所造成的效果绝对不是两石弓应该有的,如果亲自体验,单看箭支射出去的力度,说它是五石弓都有人相信。 渊盖苏文巴巴凑到李恪身边:“殿下,三皇子殿下,虽然泉某眼下不过是阶下之囚,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咱们好歹也算有些交情……” 李恪翻着白眼:“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这弓,您看能不能送我?哎,我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高建武害我之心不死,杀我的旨意只怕就在姓金的怀里揣着呢,只要过了高句丽边境,我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您就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成全我一次如何?!” 我看你是想屁吃! 不就是一张弓么,你特么还能不能要点脸了,在场的有一位算一位,谁会相信你渊盖苏文过了边境就会死。 “不行,不能给他!” 苏烈第一个反对:“殿下,我那张被薛仁贵拉断的弓可是花了近千金买的,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吃点亏就拿这张两石弓顶了吧。薛仁贵,你也别哭丧个脸,苏哥不占你便宜,哪,这是哥哥刚得的侍女,自己还没舍得看两眼呢,送你了。” 薛仁贵都尼玛傻了,昨天李恪赏他那个侍女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柳一娘解释,硬着头皮跪了一宿的搓板才算蒙混过关。 今儿倒好,苏烈又送来一个,这特么是要借刀杀人、斩草除根么,拿了我的弓不说,还要让我家嫁子把我给废了?! 这边还没个结果,刘全哭丧个脸抱着李恪的大腿就开始嚎:“殿下,小的兢兢业业伺候殿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您可千万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滚,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李恪被这帮家伙嚷嚷的一阵心烦,抬脚把刘全踹开,指着他们开骂:“一群王八蛋,见财起义,不就是一张破弓么,都跟你们说了,这东西回去要多少有多少,都特么跟老子这儿嚎什么丧!” 苏烈等人被骂的不敢抬头,李恪皇子的身份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压制,哪怕心里不服也只能憋着。 倒是渊盖苏文没有这样的顾忌,咧了咧嘴说道:“三皇子,您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在场的有一半都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你问问他们,谁见过两石弓射出的箭能像四、五石弓一样,根本没有吧?这可是神器,如此神器怎么可能要多少有多少。” 李恪这个气啊,偏偏他还不能把滑轮弓的诀窍说出来,拿手指虚点着渊盖苏文:“你大爷的泉盖苏文,你小子成心跟本王做对是吧?!再哔哔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姓金的,让你早死早超生,今晚之前就去阎王爷那报到。” 第二四三章 幡然悔悟,为时晚矣! 弓最后还是薛仁贵的,没有李恪开口,苏烈就算再怎么羡慕也不可能把弓抢过来。 不过,李恪也答应了他和刘全,回去之后会每人送他们一张弓,想到这次的任务是出使并不是打仗,有弓也用不着,苏烈和刘全勉强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几人又进行了几项比试,力气方面没人比得过薛仁贵,再度被他拔了头筹,武技方面几人各有千秋,打成平手。 苏烈霸气无双,白马银枪,冲阵杀敌无人可挡。 薛仁贵身大力不亏,方天画戟舞的水泼不进,勇冠三军,步战无双。 渊盖苏文剑走偏锋,数把长刀环绕周身,纵跃间粘之即走,好似鬼魅。 刘全……,刘全是个龙套! 李恪看的心中欢喜,直恨不能把这三人全部收到手下,骑兵有苏烈苏定方,步兵有薛礼薛仁贵,探子细作有渊盖苏文,要是再弄个技术方面的大拿……。 哎,可不敢再往下想了,再想就是谋逆了。 回去城内的住所,李恪再度一展所长,弄了几个后世很普通的家常菜,苏烈等人不打不成交,也不去计较哪个菜到底是谁赢来的,反正有菜上来就吃,吃好了就喝。 大家都知道,以后这样欢乐的日子不多了,使团再次启程便不会再停下来,等入了高句丽边境,日子更是危机重重,且行且珍惜吧。 唯一比较幸福的就是随行的厨子,这家伙打算回去就开一家饭馆,若是有可能的话再让李恪给提个字,保证能发财,而且还是发大财。 翌日,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两支使团再度启程东进,一路无话,月余之后终于抵达边境最后一座大城……幽州城。 城主府中,幽州都督薛万彻出面接待了李恪一行。 正式场面应付过去之后,李恪笑呵呵凑上去,小声嘀咕道:“姑丈,事情安排好了?” 彻万彻本是前隋的降将,后来跟了李建成,玄武门之变的时候还攻打过秦王府,把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李恪吓的够呛,也就是老李爱才,弄死自家老大以后对其手下既往不咎,甚至还把自己的妹妹丹阳公主许配给他,这才有了皇亲的身份。 彻万彻被这一声姑丈叫的开心不己,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如果三郎说的是数日前运来的那些东西,你大可放心,那些东西早已运到边境,由我那兄长守着,保管出不了任何问题。” “嗯,如此就好。” 李恪点点头,也不管边上面色大变急于说些什么的金辰,继续跟薛万彻说道:“姑丈千万记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拿到钱之前,不管来人说什么,或者是拿着什么样的信物,哪怕是我的人头,也不要把东西给他们。” “三郎这是说的哪里话,若他们敢动你一根汗毛,嘿嘿……”薛万彻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到李恪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调兵虎符?老李桌上那个! 薛万彻手里的东西李恪简直太熟悉了,在老头子的书房不止一次看过,这东西老李手里有半块,派出去各地驻守的将军手里有半块,只有在虎符合而为一的情况下,各地驻守的将军才有调兵的权力。 而现在,薛万彻手里的虎符竟然是完整的一块,这代表了什么? 李恪眼睛瞪的老大,薛万彻轻蔑的瞟了跟在后面的金辰,豪迈说道:“三郎只管放心前去出使,若事有不谐,某家立刻带领十万边军杀入高句丽,直取高建武项上人头。” 这话有点吹牛逼的意思,高句丽那些士兵也不是摆设,他们有着十分丰富的作战经验,薛万彻想凭十万边军杀穿整个高句丽显然不可能。 但金辰依旧被薛万彻的话给震住了,或者说他是被薛万彻手里的虎符给震住了,这代表着李世民对李恪最大的支持。 只要有这张虎符在手,临行前李世民有没有派人送李恪已经无所谓了,有十万大唐边军给他撑腰,高句丽非但不敢动李恪一根汗毛,只怕还要派人严防死守,把他当个逼宝一样捧着。 心事重重的在城主府里吃了顿接风宴,金辰回到给他安排好的住处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下手老狠了,早已经等在屋里的黄脸汉子清楚的看到,只这一下,金辰的嘴巴就歪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金辰长叹一声,颓然坐倒:“之前我们都以为唐皇派李恪出使高句丽是长孙无忌借刀杀人的手段,岂不知一切都是我们自以为是的猜测,错了,错了啊!” 黄脸汉子听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由急道:“到底怎么回事,金辰,你把话说清楚,不要如此含糊。” “说清楚?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个败家子就特么是来我们高句丽碰瓷的,他是来碰瓷的!”(唐朝有碰瓷这个说法不?) 金辰状若癫狂,连身处何地都不顾了,歇斯底里的喊着,叫着:“你知道我刚刚在幽州都督那里看到什么了么?虎符,虎符啊!大唐皇帝连虎符都提前准备好了,你如果还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那个败家子就算在我们高句丽自己摔个跟头,都有可能成为大唐出兵高句丽的理由,如果他对自己狠点,直接给自己来一刀,用不了一个月,唐军就会大兵压境。” 黄脸汉子这次终于听明白了,一张黄脸刷的就白了。 “那,那怎么办?我,我手下的人回报说那家伙手下有用毒的高手,就算我们防守的再严密,他要是想自己给自己下毒,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所以才说我们上当了,难怪唐人都把长孙无忌叫成长孙狐狸,此人果然狡猾如狐,只此一招便让我等进退两难,若是大唐真的以李恪为借口与我高句丽开战,我们就是高句丽的千古罪人,百死难辞其咎啊!” 第二四四章 图穷匕见(上) 不管金辰如何懊恼,反悔肯定是来不及了,信使早已派出,别说是他就算是高建武现在也别想把李恪拦在高句丽境外。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派人回去通知高建武,加派人手注意李恪的人身安全,不,不仅仅是李恪,连他身边的人都要计算在内,无论如何这一批人都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高句丽必将大祸临头。 金辰絮絮叨叨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转,看上去就像一头正在拉磨的驴子,放在以前黄脸汉子肯定会嘲笑他胆小怕事,被唐人吓破了胆。 可与大唐使团同行的这段时间彻底颠覆了黄脸汉子的三观,唐人不可敌,唐人不可逆的观点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 他曾亲眼见过李恪为薛仁贵打造的滑轮弓,两石的拉力却能发挥出四石以上的力道。 他还曾亲眼见过,如此威力的滑轮弓竟然无法给随行的五百铁甲破防,五百套鱼鳞甲件件如此,威力绝伦的箭支无论射中哪里,中箭位置四周的甲片都会向内缩紧利用自身的厚度将箭挡下。 他又曾新眼见过大狗腿弯刀凶悍的劈砍能力,普普通通的士兵只需一刀就能砍断羊颈骨,骑在马上的骑兵甚至能借着马速斩断碗口粗的小树。 唐人武器之犀利远超前隋,唐人两百万百战雄兵枕戈待旦,最重要的是,唐人一直亡高句丽之心不死,满朝文武都等着踏平高句丽一雪前耻。 如此紧要关头,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敢继续吹牛逼说自己不怕的早已魂归地府,余下的都是知道怕的。 黄脸汉子也知道怕,所以他决定把一切权力都交给金辰,从现在开始,一切以他马首是瞻。 “金大人,你就别转了,这眼瞅着明天使团就要启程,两日之后就要进入高句丽,到底要怎么办你倒是给个说法啊!还有那个泉盖苏文,咱们到底还要不要杀,你也得拿个章程出来,我可不想因为这个逆贼把李恪那个败家子给惹毛。” “你问我我去问谁!” 金辰没好气的咕哝着:“朝中那帮混蛋到现在还以为能像十多年前那样,将唐人拦在辽水以西,极力鼓动王上用强硬的态度面对唐国,我们人微言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这次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金大人,某家虽有官职在身,实际却还是个江湖人物,高句丽没了大不了隐遁江湖,你呢,你今后怎么办?” “还能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该来的总会来,大唐如果想要攻打高句丽,随意找点理由就可以出兵,我们还是……” 话说一半,猛听外面一阵锣鼓声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之声,金辰正想开门出去看看,屋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若不是他反应快,差点被撞扁了鼻子,待看清来人,错愕道:“殿下?您这是……” 李恪不等金辰把话说完,沉着脸问道:“金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本王,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说,泉盖苏文在哪里?” “什么?” 金辰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脱口道:“泉盖苏文不是一直由殿下看押,外臣如何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别给本王打马虎眼,这一路上你们这些人便鬼鬼祟祟,尤其是你身边那个黄脸的,总是找各种理由借近泉盖苏文住处,现在泉盖苏文跑了,你敢说不是你安排人做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呃,除了李恪一行,好像也就金辰和那黄脸汉子惊到了,两人面色大变惊呼道:“什么,泉盖苏文跑了?” 李恪才不管那些,鸡头白脸的说道:“少给本王装模作样,你敢说你不知道泉盖苏文跑了?你大爷的,那可是老子的一千万贯,你们这帮驴日的,竟然害老子损失了一千万贯,老子饶不了你们。” 凭直觉,金辰觉得渊盖苏文一事必有蹊跷,可看李恪的表现又不似做假,慌乱间来不及判断事情的真伪,连忙解释:“殿下您误会了,泉盖苏文的事情跟我们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不信,您大可派人来搜,若是人在我们手上,使团一百五十三人任您处置。” “老子搜个屁,人都让你们给放跑了,在你们这里当然搜不到,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 大冷天,李恪满头是汗,眼珠子通红,死死盯着面前的金辰,咬着后槽牙对身边的薛仁贵道:“仁贵,把他们两个抓起来,不问出泉盖苏文的下落,今儿个谁特么都别想好过。” “诺!”实心眼儿的薛仁贵冷着脸,二话不说直接带人上前。 黄脸汉子原本还想跑来着,但见是他过来,立刻绝了逃走的念头。 这家伙可是连飞鸟都能射下来,自己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麻雀,更何况如目标还如此之大,左右都跑不掉的情况下,还是老实一点吧。 两人被随行的军士绑了个结实,出门的时候发才现,自家使团的人一个没跑了,都在外面被绑的跟粽子似的。 金辰这个时候突然醒悟过来,停下脚步努力扭过脖子对李恪喊道:“殿下,外臣冤枉啊,泉盖苏文走脱真的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您千万不能冤枉好人啊。” 李恪几乎把脸贴到金辰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丢了许多许多钱的疯子:“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会是我亲自放跑的?” 那谁知道呢,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败家子么,说不定就想败个大的。 金辰很奇怪为什么如此要命的时候自己还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但却不敢说出来。 关键时刻,急中生智辩解道:“殿下,事情真不是我们做的,您想想看,若我们真想放泉盖苏文离开,这一路上岂不是有的是机会? 更何况您之前不是说过么,不给钱就会把泉盖苏文给放了,给钱才会……呃,那啥,我们如果想要让泉盖苏文活命,大可对此事不闻不问等您主动放人不是。” 第二四五章 图穷匕见(下) “这么说虽然有些道理,不过谁知道你们具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说不定是高建武想让某些人死,而你们想让某些人活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恪根本不听金辰的解释,挥手让人将金辰一行人带了下去,直到院子里的人全都走了,这才施施然迈着方步去了薛万彻的书房。 老薛的书房里面,薛万彻,苏烈,王若雨以及‘跑了’的渊盖苏文都在,见李恪进来,老薛大着嗓门嚷嚷道:“我说三郎,你这是折腾个甚,不就是百把十个人么,不喜欢砍了就是,我就不信高建武那厮敢崩出半个屁来。” “我这不是闲得慌么,再说您就不想看看一千万贯堆在一起的样子?” 李恪说着,指了指沉默不语的渊盖苏文。 今天晚上这一出儿都是为了他,使团已经到了幽州,再往前就是边境,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安抚好薛万彻,李恪坐到渊盖苏文面前:“老泉,说说吧,你的人在什么地方,我的一千万贯在哪里?别用之前矿山之类的东西忽悠我,你知道我不稀罕那些东西。” 渊盖苏文似乎也早有准备,微微一笑:“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知道,这钱我不拿或许还能留条性命日后东山再起,若是拿了,只怕你收到钱的那一刻便是我泉盖苏文绝命之时,对吧?” “谁说的?你问问他们,我李恪是那样的人么!”李恪说着,指了指四周。 苏定方:“嗯,殿下做事杀伐果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王若雨:“我断头饭都给他准备好了,好歹相识一场,再说他还救过我的命,虽然有点多此一举。” 薛万彻:“你小子啥样我不知道,就知道当年程咬金他们占山为王那会儿,没少拿钱以后再撕票。” 李恪:…… 尽管气氛有些紧张,渊盖苏文还是笑了出来:“呵呵,殿下,这下你不能怪我胡思乱想了吧,你的手下们都这么说,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李恪就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做一个好人来着,并且处处以最高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为了推动大唐的经济,不计名利,不计得失,怎么到最后却越来越像是一个逼良为娼的反派了呢。 “咳咳”干咳两声,李恪瞪了苏定方和王若雨一眼:“你们两个闭嘴,瞎说什么大实话,看把老泉给吓的,万一他真不拿钱出来,一千万贯你们给我啊?!” 苏定方嘿嘿一笑不吱声了,王若雨对着渊盖苏文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膀,大意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自求多福吧。 薛万彻仗着长辈的身份,怪笑一声:“嘎嘎……,李三郎,我就喜欢你无耻的样子。” 对这种喜欢拆台的家伙,李恪往往都会记在心里,从不与其争论,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山不转水转,谁用不着谁呀,对不对! 转回头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渊盖苏文,李恪无奈叹了口气:“我要是你的话,就会拿出一千万贯来赌一回,这万里还有个一呢,说不定真的可以重获自由,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快哉。” “是啊,正好可以替你扫除高句丽国内一切反对势力,一年之后,你会带着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到时候我渊盖苏文会就成为高句丽的千古罪人,被万人唾骂。” 渊盖苏文一着急,又把自己的姓氏改了回来,话说当年李渊登基称帝,这本是大唐的内政,奈何高句丽身为大唐的属国,渊氏一族为避李渊名讳,只好把渊改成泉,渊盖苏文也就成了泉盖苏文,想想挺der的。 李恪倒是没有去纠结那么多,人家爱叫啥叫啥呗,避讳算怎么回事,你当皇帝名字里有啥字别人就不能用,那你要是把所有汉字都拿出来给自己当名,天下百姓岂不是要全都用数字命名。 话说好像明朝那会儿的百姓好像还真是用数字当名字的,就连老朱都叫过朱八八。 呃,扯远了,李恪拍拍额头,把思绪重新拉回来,盯着渊盖苏文语重心长的说道:“盖苏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骂就骂呗,反正你又少不了一块肉。 而且话说回来,千古罪人不过是你的错觉,只要稍微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西汉建昭二年以前高句丽一直都是大汉的玄菟郡高句丽县,也就是说,高句丽是大唐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高建武等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高句丽百姓意愿,妄图对抗天下大势,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千百年后必被无数人唾骂。 而你……盖苏文才是那个敢于站出来拨乱反正之人,你才是高句丽百姓眼中的英雄,千百年后你将被历史所铭记,华夏统一的历史上必将载有你辉煌的一生。 嗯……,怎么样,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心里好受点了,要是你还不满意,我可以重新说,比如你可以说高氏政权是通过篡位得来的,高句丽本是朱蒙所建,要说正统怎么也是朱家才是正统对不对。”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能接受了! 渊盖苏文到底还是倒在了李恪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苦笑说道:“殿下好才华,竟然对高句丽了解至斯,盖苏文佩服。” “钱什么时候能到位?” “十日之后,那些钱会被到到卢龙城东三十里一处峡谷,不过……” 渊盖苏文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此行太过顺利,那些钱可能已经被有心人给盯上了,能不能拿得回来,就要看殿下您的本事了。” 卢龙,高句丽与大唐之间最后一座城池,渊盖苏文竟然能在无声无息间把如此大的一笔钱送到这里……。 李恪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小看了他。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反正这家伙一直在自己的手里,拿不到钱自己是绝对不会放人的,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家伙想要在高句丽成事离不开大唐的支持,想要脱离控制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二四六章 大唐兵锋(上) 人在同一时期,根据外部环境的不同,所作出的选择也会发生变化。 曾经的渊盖苏文这个时间段在做什么已经变的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拥有后世记忆的李恪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想法来揣摩人心,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才是这个时代最坏的那个人。 所以,渊盖苏文说的一点没错,只要拿到钱,李恪立刻就会让人杀了他,什么长远规划,什么统一大计都是拿来忽悠人的,在这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时代根本行不通。 就算高句丽真的被纳入大唐的领土又能如何,山高皇帝远的,照样听调不听宣。 “姑丈,你怎么看,一千万贯钱财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算全部换成银子也要数十辆马车才能装得下,而且这事儿还得避开高句丽人,不能让他们知道,您老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应该能想到办法吧?”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现在说有点晚了。” 薛万彻捋着胡子,皱眉说道:“如果你能提前通知我一声,或许我可以走走登州水师的门路,从海上把这些钱运走。” 李恪摇头:“海上就不要想了,无遮无拦一眼能看出几十里,您老还真当高句丽水师是摆在那里看的,万一真打起来咱们可不好交待。” 薛万彻嗤笑一声:“打起来又能如何,朝庭现在缺钱都缺疯了,真有一千万贯摆在那其他,只怕连魏黑子都会嗷嗷叫着往上冲。” “那也不行,海上风险太大,不可控因素太多,不到万不得以我绝不会同意。”李恪依旧否决了薛万彻的提意,想了想说道:“还是在陆地上想办法吧,看看有没有小路,哪怕兜几个圈子也没问题。” “那咱就没办法了,咱老薛是粗人,你让咱上阵杀敌那没得说,这行军布阵嘛……还得是徐老道。” 所谓徐老道指的是李勣,李勣本名徐世勣,为避李二的名讳改名徐勣,后来李二又赐了国姓,所以才改姓李。 不过现在说这半点用处都没有,李勣再牛逼人也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 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苏烈忍不住道:“不如让某去,只要给某两百人,就算刀山火海,某也把那一千万贯带回来。” 得,这货估计又想起去年百骑破万敌的事儿了。 李恪没好气的摆摆手:“你不行,你目标太大,多少人都盯着你呢,让你去取那一千万贯,只怕还没到地方就被人给发现了。” 薛万彻见众人讨论半天也没个结果,不由懊恼的一拍桌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这钱就不要了?” “这事儿说来也怪我提前没有考虑周到,只想着交易,却没考虑过如何交易。” 李恪摆手示意薛万彻稍安勿躁,转头对渊盖苏文说道:“老泉,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到底如何交易,你给个说法吧,我想你之所以把钱运到卢龙肯定会有一些特殊的安排。” “殿下果然聪明,既然您已经看出来了,那我索性就直说了吧。” 渊盖苏文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我们需要避过金辰等人的耳目,这一点殿下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只要控制住那些人,短时间内别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其次,殿下可以派人乔装改扮,化妆成商人的模样随我一同前去卢龙把钱取回来,放心,边境城关有我的人在,过境不存在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殿下答应我的那些装备准备什么时候启运。” “呵呵……,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要的东西早已准备妥当,若不放心,可以让刘全带你去逐一检查。” 渊盖苏文本已经做好了李恪会发怒的准备,没想李恪仅用了‘呵呵’两字就一带而过,最后甚至还安排人带他去检查装备。 “你不生气?你真的准备跟我交易,不打算杀我?你要知道,我是不可能带着高句丽归顺大唐的,哪怕你把未来描绘的再美好,也不可能,这里毕竟是我的国家。” “你想多了,大唐看好的东西会自己取,大唐的军人需要人头来炫耀自己的功勋,大唐的将军需要鲜血来染红自己的战袍,大唐需要战争来减少内耗,所以你是否屈服并不重要,一个桀骜不驯的高句丽远比一只听话的狗要可爱的多。” 李恪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笑着,渊盖苏文却从那笑容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冰,低声嘶吼道:“打仗会死人的,会死好多好多人。” 李恪没了与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无所谓的摆摆手:“放心吧,这一次死的绝不会是大唐的军人,你运气好的话可以拭目以待。刘全,带他去看他的装备,顺便告诉薛仁贵,他上场的机会来了。” 渊盖苏文面色突然大变:“你真打算杀我?” 李恪认真点头:“你又何尝没有这个打算呢,盖苏文,别让我笑话你,去吧,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会让薛仁贵和苏烈去找你,有什么仇,什么恨都留到战场上去解决好了。” 苏烈无法理解李恪的做法,明明是一次很正常的走私交易,为什么最后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最后还扯到了战场。 等到渊盖苏文离开,直接开口问道:“殿下这是何意?若是不想让渊盖苏文活着,大可将他直接杀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李恪头疼的按着太阳穴:“因为我需要他活着,至少短时间内他还不能死,所以告诉薛仁贵一声,让他手下留情,不要真把这家伙给射死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带人下去准备。” “别着急,这次过来我同样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好东西,等下你安排人去工坊那边先把东西都装备上,这次老子要让高句丽人看一场好戏。” 好东西? 苏烈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自己手下那五百铁甲已经武装到了牙齿,还有什么好东西是他们没有的? 第二四七章 大唐兵锋(中) 幽州作为边州常年有大批军队驻扎于此,有了大批的军队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工坊以及许多手艺不错的工匠。 李恪一行人在薛万彻的带领下来到工坊区的时候,匠人们正在休息,骤然见到如此多大人物,全都紧张的望了过来,有些人还在下面小声嘀咕。 “该不会是要打仗了吧,大都督怎么亲自过来了。” “谁知道呢,我前两天听我侄子说,对面高句丽在半个月前突然增兵了,现在边境上虽然没打仗,不过每天都会有些小摩擦,随时都有可能会打起来。” “哎哎哎,都别说了,起来干活,干活了!” 没等众人讨论出个结果,工头已经走了过来,驱赶着匠人们去工棚开始上工,等到众人到了工棚这才发现,早有数百精骑正在等着他们。 这也就是这帮家伙常年在边境混,对当兵的已经见惯不怪,否则非被这帮人给吓死不可。 苏烈与薛万彻等人此时也跟了过来,只是除了李恪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直到大都督府的管事拉了两马车的铁片子过来,老薛头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问道:“我说三郎,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别是拿咱开心吧?” 李恪翻着白眼一副懒得搭理你的表情:“真有意思,想要开心我去百花楼听曲不好么,犯得着跟姑丈你跑来这地方。” “那咱们来这到底是干啥你总得有个说法吧,我的小祖宗,你说你卖什么关子啊,真想急死咱家不成。” 李恪这次压根就没搭薛万彻的茬,直接来到大都督府管事的面前:“长安那边送来的东西都在这呢?” 管事点头哈腰,一副舔狗的模样:“回殿下的话,一件不少,都在这呢。” “那就好。”李恪点点头,对着还在外面列队的五百铁甲招了招手:“所有火长以上的都过来领东西,按照自己队伍中的人数,每人一对铁片四个,铁环一对,绳索两根。” 五十个大头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傻乎乎的上来跟管事领东西,不大工夫车里的东西就被领的差不多了。 直到此时,李恪才晃着膀子来到众人面前,干咳一声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们都看仔细了,尤其是火长以上的军人,你们更是如此,谁敢马虎大意军法从事。” 五百铁甲出自李二的玄甲军,早已经习惯了听令行事,闻言立刻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看向李恪。 只见李恪先是拿起一只半圆型的铁环,接着用绳子穿过铁环上端的小孔系好,最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栓在了马鞍的上面,如此反复操作,又将另一只铁环系在了马鞍的另一头。 看的人全都是一脸懵逼,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他将两只马蹬系好,双手抓住马鞍桥,一只脚踩进去,轻轻松松翻身坐上马背,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薛万彻更是鄙夷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就是个上马的环子么,老子手底下的人上马从来不用这个,抓鞍子一窜就上去了。” 李恪不为所动,两手也不去抓缰绳,拿起挂在腿边的强弩,一边操作一边问道:“是么?那这样呢,您老手下的骑兵也能轻松做到?!” 薛万彻:“……” 苏烈:“……” 别人不知道李恪骑术怎么样,苏烈可是一路跟着他从长安过来的,知道这位三皇子充其量也就是能把马骑走,至于像现在这样把手松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不对,肯定是因为这一对铁环,以前咱们的骑兵骑在马上脚底下没有根,打起仗来总是缩手缩脚,现在有了这对铁环,等于是脚下踩着东西作战,两只手都能使得上力,战力平添一倍有余啊!” 恍然大悟的苏烈第一时间冲到李恪的身边,兴奋的说道:“殿下,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简直……简直是神来笔啊!” 李恪瞟着彻万彻嘿嘿一笑:“嘿嘿,神不神的就不要说了,让弟兄们都把这东西绑上吧,一会儿还有其它装备要安装呢。” 有了马蹬这个例子,苏烈对另外那四个铁片更加期待,答应一声便去催促手下五百铁甲快点干活。 其实也不用他去催,五百铁甲护卫没一个傻子,早就看懂了那铁环的做用,有个别聪明的都知道通过调节绳子的长短来解决舒适度的问题了。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一个个都巴巴的看向边上无所事事的李恪,薛万彻也不哔哔了,大眼珠子滴溜一转,叫过自家管事:“快,快去把边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官都给老子叫来,告诉他们一鼓时间不至,鞭二十。” “诺!”管事答应一声,挤出人群撒腿就跑,一溜烟的没影了。 李恪虽然气薛万彻,却也没有藏私的打算,耐着性子等了一阵,直到那些边军军官全都到了,这才安排人去钉了个一人多高的木头架子,然后又命人牵来一匹马。 一连串神奇的操作之后,可怜的战马被挂到了刚刚钉好的架子下面,一床被褥自腹下将战马整个兜起来不说,蹄子也被顺着关节掰了过来,从未见过蓝天白云的‘它’,终于有机会一见天颜。 薛万彻学精了,不懂就问:“三郎,跟咱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钉马掌,就是给马穿鞋子。” 钉马掌这种事情李恪肯定不会自己干的,万一被马给踹了多丢人啊。 叫来一个勉强会点铁匠手艺的大头兵,把四个铁片和一些铁钉递到他手里:“先把马蹄子削平整,然后把这个放上去,顺着上面的小孔把钉子钉进去,明白了没?” 大头兵用力一点头:“小人明白。” 等大头兵去忙了,李恪这才对薛万彻说道:“千万不要小看这四个铁片,有这四个铁片,咱们的战马就可以在战场上如履平地,哪怕是碎石成堆,只要没有陷坑,就不会影响骑兵作战,怎么样,姑丈可看明白了?” 第四二八章 大唐兵锋(下一) 第二四八章(章节号错了,没编辑改不了,读者老爷将就一下。) 薛万彻拧着眉毛,一手托腮:“这些个东西……,你说有用它确实用处不小,可士兵到了高句丽战场上,起到决定作用的并不是这些。” 李恪好奇道:“哦?那是什么?” 他到底是没有带兵打过仗,对这个时代的许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比如马掌和马蹬,这两样东西大唐确实没有,或者说有,却没正式推广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要多听取一些意见,有用则改之,无用则嘲讽。 薛万彻神秘一笑,反而看向一旁的苏定方:“小苏,你来给三郎说说,在高句丽作战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苏定方好歹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乍被人叫一声叫苏,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人家薛万彻有这个资格,别看两人只差着七、八岁,可老薛当年跟苏定方他爹称兄道弟,按辈份苏定方还得跟人家叫声叔呢。 没招,苏定方黑着一张脸,闷声闷气道:“北方作战最重要的是御寒,前些次杨广东征其实并不是打不下高句丽,而是因为这边冬季漫长又过于寒冷,咱们的士兵一来无法在这样的条件下作战,二来非战斗减员太过严重,许多人睡下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李恪边听边点头,正等着苏定方接着说呢,结果却没动静了。 “接着说啊,怎么停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这一条还不够你折腾的?” 薛万彻一副看二愣子的表情:“三郎啊,不是姑丈充大辈说你,好歹你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平时多干点正经事儿,别一天到晚净折腾些没用的东西。 你说就这个马掌、马蹬,用得着你堂堂一个皇子亲自出面?告诉咱老薛一声,半个时辰之内给你搞的利利索索的,对不对。” 薛万彻滔滔不绝的说着,李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苏定方则是满脸鄙夷。 说了这么多都是扯蛋,中心思想还不是想在马掌和马蹬的事情上分一杯羹,多占点便宜,绕这么大圈子不累么? 傻瓜都知道,大唐骑兵与草原骑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从小生长的环境,毕竟那些草原人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就算给他们一匹光背马也能骑着嗷嗷跑。 可大唐骑兵不行,条件好的或许小时候骑过几天驴,条件差的当兵之前连马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而马蹬正好补全了大唐骑兵的短板,让他们可以在马背上解放双手,将装备与战斗技巧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 至于马掌,战场上地形复杂,脆弱的马蹄如何经得起各种刀剑碎石的摧残,往往一场战斗下来至少有一半的战马折损于马蹄受伤,而在战场上,受伤就等于死亡。 所以,马蹬和马掌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却极大的提高了骑兵的战力,上报朝庭绝对是大功一件,只是李恪要这样的功劳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行吧,姑丈既然如此说,那马蹬和马掌的事情便由您老替我告知朝庭好了……。” 不等李恪把话说完,薛万彻一拍大腿:“太好了,咱老薛就等你这句话呢!” “哎,姑丈先别急着高兴,咱们提前说好,功劳归你可以,但辽东三万越骑的马掌、马蹬必须全部交给我来打造,价格嘛……五百文一套。” “啥?!”薛万彻一个趔趄,差点没栽个跟头:“就这么几个破铁环子,你要我五百文一套?你堂堂皇子,差那几个钱?” 李恪撇嘴:“蚊子再小也是肉,不积少成多我拿什么败家,敢情您老还真以为我爹有那么多的家产拿给我败?” 薛万彻急了:“不是,那你也不能卖这么贵啊!” 李恪抱着膀子,冷笑道:“贵是贵了点,不过,要是不贵的话,我凭什么把如此大的功劳送给姑丈,难道我就差写那百十个字?” 薛万彻老纠结了,一套马蹬加马掌五百文,边军三万越骑加起来就是一万五千贯,这钱朝庭最多出一小部分,大头还是要他来出。 不过想想朝庭接下来的封赏,还是重重一点头:“好,五百文就五百文,不过三郎你既然拿了钱,这马蹬和马掌可就跟你没关系了。” 李恪一张冷脸瞬间变的热情无比:“无所谓,反正我要这功劳也没啥大用,最多就是换个‘殿下大才’之类的夸奖,远不如卖给姑丈换点小钱实在。” 薛万彻肉疼的咧了咧嘴,你特么是花钱花大眼了吧,那可一万五千贯,堆起来能把你压死好几十回呢。 苏定方原本还在为那一声‘小苏’纠结,这会儿看到薛万彻吃瘪,虽然没笑出声来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此时,第一马匹的马掌已经钉好了,那战马因为蹄子上多了四个铁片,被解下来之后直接就顺拐了,样子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这样的马肯定是骑不成的,必须先让它先适应一下,其余的那些大头兵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自己战马的马掌也都钉上。 李恪见状只能再次把薛万彻府上的管事叫来,让他安排人从其余的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件件硕大的包裹就这样被丢下来,这些包裹与之前的马掌和马蹬不同,件件包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薛万彻等人见识了马掌和马蹬的神奇之后,不禁对那些大大的包裹充满好奇,叫人提过来一件,巴巴对李恪问道:“三郎,这里面又是什么好东西?” 李恪嘿嘿一笑:“不瞒姑丈,这里面还真是好东西,用处一点都不比马掌和马蹬来的差,甚至犹有过之。” “真的假的!” 薛万彻说着掏出刀来,三下五除二将包裹外面的封绳挑开,随后便愣在原地:“衣服?你弄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款式看着还这么怪异!” “怪么?穿上就不怪了。” 李恪笑呵呵的穿行于地上一个个硕大的包裹中间,时不时挑出几个,最后又安排人将挑出来的包裹打开,露出时面清一色的黑色服饰。 第二四九章 大唐兵锋(下二) “老苏,过来!” 挑挑拣拣之后,李恪对苏定方招了招手:“把这些都换上,好歹都是跟着本王出来的,可不敢让大家伙儿冻着了。” 如此说法等于是承认了衣服的确是给这五百铁甲护卫准备的,只是无论薛万彻还是苏定方都不明白,这些人明明都有衣服穿,为什么李恪还要单独准备,而且还要费劲巴力的从长安运过来。 带着强烈的好奇,苏定方除去身上的甲胄,正准备往上套衣服,李恪又将他拦住:“啧,接着脱,只穿里面的亵衣就行了。” “还脱?小苏,你跟三郎有仇吧,他这是打算冻死你?” 薛万彻瞪大了眼睛,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外面已经冷的滴水成冰,偏偏李恪拿出来的衣服轻的像是纸片一样,除了样子好看,看着没有丝毫御寒的作用。 苏定方尽管有着同样的考虑,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李恪,没别的意思,单纯是觉得李恪这家伙小心眼,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难免会被穿小鞋。 脱掉外衣,再脱掉里面塞着厚厚丝绵的绵衣,哪怕苏定方身体强壮,依旧被冻的够呛,鼻涕都流出来。 毕竟这里是工坊区,除了四根柱子一个顶棚周围连个遮挡都没有,再被寒风那么一吹,没打喷嚏已经算苏定方牛逼了。 不过,好在李恪准备的那些衣物穿脱都十分简单,一颗颗黑色的纽扣取代了麻烦的绳结,只要把扣子往扣眼里一塞很快就解决了固定的问题。 衣服如何,裤子同样如此,两颗不大的扣子扣好,再将三指宽的牛皮腰带系上,也就那么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一个健硕并且十分帅气的军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定方看不到自己穿好军服的样子,但边上的薛万彻却看的好不羡慕,也不用人催自己就开始脱衣服,连冷不冷都不问了。 衣服的外套是李恪按照后世pla陆军礼服设计的,虽然不是百分百的还原,却也有八九分模样,看着能不帅气么。 再有就是这些军服都是成套的,外套里面是棉衣,就是年初的时候李恪安排人去高昌收回来的那些棉花制成的。 其实那些棉花收回来去籽之后就被李恪给忘到脑后了,要不是这次出使高句丽正好赶上冬天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还买过这么许多的棉花。 书归正传,套上军服的苏定方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殿下,这衣服如此之薄,为何穿在身上丝毫不畏寒冷?” “笑话,这些衣服都是本王为出使高句丽特地准备的,你当我真不知道那地方冬天冷的厉害么?”李恪说着将一个袋子丢给苏定方:“别在那愣着,接着穿,把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穿上。” 这次苏定方再无任何质疑,打开袋子从里面往出掏东西,先是一双棉袜子,接着是棉手套,加了脖套口罩的棉头套……。 等到所有的小件都穿戴好,苏定方露在外面的除了一双不断眨动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一丝皮肉,黑色的军服,黑色的头套,一体式口罩外面是胆大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白色骷髅。 面罩没放下之前还看不出来什么的苏定方此时看上去杀气腾腾,好似来自九幽地府的幽魂,就他这样的形象上了战场都不需要打仗,往敌人对面一站,就能把人吓个半死,毕竟这个时代人的实在太过迷信了。 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大头兵这会儿也不淡定了,看着焕然一新的苏定方,纷纷大声叫嚷起来:“这衣服真漂亮!” “太漂亮了,殿下,我们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套?” “那还用说,你没看到地上摆着那么多包裹,殿下那么大方,肯定是人手一套!” 看着激动的人群,李恪呵呵一笑:“漂亮是肯定漂亮,人手一套也没问题。不过,在领取这套军服之前本王需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怕死么?!” “不怕!”众人齐声回答,也有胆子大的,在人群中起哄:“从当兵那天起,咱就没把这条命放在心上,殿下若是想要,直接拿去就是。” “很好,本王很喜欢你们的回答,既然如此,不怕死的上前一步,领取装备。” 有了李恪的许可,五百铁甲护卫跟狼崽子似的,没有任何一人后退,挣着抢着往上冲,有先领到装备的站在外面空地上就开始往身上套。 冷不冷的已经不在乎了,关键是这套衣服真的很帅气,很彪悍了,很酷,虽然唐朝的人不知道酷这个概念,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新款军服的热情。 好在李恪在来之前已经有所准备,礼服的里面都有棉衣棉裤打底,前面又有苏定方这个例子摆着,这才不至于让这帮满脑子热血的家伙当场冻死几个。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五百人全部换装完毕整齐的在工坊区外面的空地上列队,黑色的队伍带着肃杀之气,好像数百只从地下钻出来的幽魂,随时都会找人索命。 工坊里的工匠们此时已经不敢再向这里靠近,许多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往这边看上一眼,生怕看过之后被这些人把自己的魂魄给勾走。 李恪适时的来到众人面前,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肃杀:“弟兄们,刚刚在发衣服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们怕不怕死,你们给我的回答是不怕。 我相信你们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发自肺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因为你们是大唐的军人,你们是大唐的血肉长城,是大唐最坚固的盾牌。 不过,总有些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想要挑战一下你们的尊严,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的人数要比你们多很多。” “殿下放心,来多少我们都不怕,只要我们还有一人在,定保殿下安然无恙。” “很好,本王相认你们会做到,不过在此之前,本王需要你们用实力来告诉那些敢于挑战你们的人,什么才是大唐铁骑!” 第二五零章 大唐兵锋(下二) 既然是‘走私’,铠甲自然是不能穿的,五百铁甲护卫换装完毕之后,将一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到随身的行囊里面,只带着随身的刀箭装扮成镖局的打手,来到存放装备的地方。 渊盖苏文早已经等在那里多时,所有的装备他都一一清点完毕,与约定好的一般无二,投石机、八牛弩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甚至还打上标记,拆散之后分别装在不同的马车上面。 到底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哪怕与对面城关的内应有过约定,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光明正大的从大唐往高句丽运送投石机和床弩,搞不好会被误会成大唐打过来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既然双方都已经做好准备,李恪也不跟渊盖苏文客套,把手下人撒开之后,笑呵呵说道:“老泉,今日天色还早,不如咱们现在就整军出发如何?” 渊盖苏文对那五百铁甲护卫换装早有准备,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李恪的打拾就让他有点意外了,皱着眉头道:“某正有此意,不过,殿下这番打扮是打算同去?” 李恪也不含糊,点头说道:“对,跟过去看看,不亲自去看看终究是不怎么放心。” “殿下就不怕某在对面埋伏人手?” “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这不是带着五百人呢。” 李恪满不在乎,边上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苏定方脸都绿了,急吼吼道:“不行,殿下,之前你可没说要同去高句丽,这事儿打死我都不能同意。” 李恪决心已下,自然不会轻易改变,伸手按在苏定方的肩膀上说道:“淡定些,别让人看了笑话。另外,那可是一千万贯啊,就算是卖我按斤卖也值不了这么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一趟高句丽,哪怕是死也要把这些钱给带回来。” 苏定方大急:“那……那我也要同去。” 李恪笑笑:“你不能去,你要留在安抚人心,幽州地处边关,必然处处都有高句丽的眼线,你必须留在这里给人一种使团驻扎在幽州的假像,你演的越像真的,我在高句丽就越安全。” “那他呢,我信不过他,高句丽是他的老巢,殿下与他同去与纵虎归山无异,若被其反噬臣如何向陛下交待。” “他不敢,其他人更不敢。” 李恪态度暧昧的看向渊盖苏文:“想必你也应该看明白了,我之所会出使高句丽,其主要目的就是来碰瓷的,你要是不想现在就跟大唐开战,最好好好保护我,少一根汗毛都不行的那种保护。” 这个世界上不缺悍勇之辈,更不缺无脑之人,但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在面对皇族这个身份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自卑心理,在这种心理的压迫下,真的很难做出杀人的举动。 历史上的渊盖苏文的确是干过弑君的事情,不过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如今的他是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否则他老子死之前他有无数次机会弄死高建武,那时候动手说不定高句丽早就变天了。 同理,李恪得出结论,现在的渊盖苏文还没有被权利冲昏头脑,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报负的大好青年,这样的人最好欺负了。 事实如他所料的差不多,渊盖苏文对着苏定方轻蔑一笑:“苏将军看不起人么,我在高句丽虽有逆臣之名,却是被人强加在头上的,岂会真像他们说的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更何况殿下次此于我有援手之义,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我在殿下府上那段时间却从未被亏待过,如今殿下到了高句丽,我又岂会恩将仇报。” 苏定方亦是冷笑:“我们大唐有句谚语叫‘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泉盖苏文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谁知道殿下真的跟你去了高句丽会出什么事情。” “那好吧,既然苏将军不信我,大可现在就将我直接杀了。” 李恪眼瞅这样吵下去不是个办法,瞪了两人一眼:“我说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要不要再一人给你们发把刀,先拼个你死我活更说?” “殿下,此去高句丽太过凶险,万一……” 李恪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没有万一,赶紧给本王滚蛋,再磨叽信不信本王立刻安排你和那个柔柔姑娘拜堂成亲?!” 温柔乡,英雄冢。 自打龙门县一路过来,那个高句丽女杀手把苏定方照顾的无微不至,老苏开始还能撑得住,可到后来就不行了,直接倒在了美女的石榴裙下。 当然,自古英雄爱美人,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可特么苏定方是有老婆的啊! 以前李恪不知道还以为他没成亲呢,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这家伙娃都会打酱油了,要让他媳妇知道他出去一趟又在外面找了个小的,嗯……这事儿其实挺有看头的。 李恪恶意满满的想着,突然生出要不要以媒人的身份给老苏的婆娘写封信,征求一下他媳妇的意见。 搞定了苏定方,李恪又找理由说服了薛万彻,随后便带着薛仁贵与渊盖苏文一同出行,五百换了新款军服的铁甲卫摆着百余量大车随行,一路向着边境而去。 与此同时,高句丽边城卢龙。 “莫离支大人,泉氏一族用来与大唐购买军械的钱款已经在城外停留数日,咱们要不要……” 一位穿着将军铠甲的中年人站在曾经三次打败杨广东征的乙支文德面前,小心的提醒着,并且一边说还一边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显得十分从容:“惠真贤弟勿用着急,此事老夫已有安排,接下来你我只管看戏就好。” “看戏?”高惠真十分不解的问道:“莫离支大人,那可是上千万贯的财帛,若能取来国库将会无比充盈。” “那又如何,国库再充盈唐军打过来若是无力抵抗终究是为人做了嫁衣。所以,老夫认为,钱财不足以持久,倒是那些刀箭铠甲,还有十余种攻城器械,便是有钱也很难买到。” 第二五一章 大唐兵锋(下三) 高惠真恍然:“哦,原来如此,莫离支大人是打算将他们两伙一网打尽,高,实在是高!” 乙支文德捋着胡子道:“不,我们要打击的只有泉氏一族,至于唐人,眼下国内动荡不安,不宜与唐国再启争端,所以稍微刁难他们一下就让他们去吧,不让他们觉得我大高句丽无人便好。” 高惠真点点头,这才明白了乙支文德的意图与安排,不禁心中安安佩服,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若是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只怕眼下已经跟大唐打起来了。 为了一千万贯与数万人的军事装备,各方都在博弈,卢龙境内虽不敢说探子比百姓都多,但与以前比起来,至少翻了好几倍。 李恪他们如此扎眼的一群人,不管到哪都被无数人盯着,整齐的军服,严明的军纪,稍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护卫。 但是谁会真的说出来呢,既便是军人又如何,难道这么一点人在大军围困之下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成。 别说是乙支文德,就连高惠真听到手下的汇报之后都没把李恪带着的人当成一回事,只吩咐一句继续打探便不再说话。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各方的巧妙安排下,李恪一行很快便通过了两国边境,一路辗转来到渊盖苏文藏匿钱财的山谷。 山谷不大,群山环绕,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到了这里等于是到了渊盖苏文的地头,由他领着李恪与薛仁贵、王若雨来到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山洞前。 山洞从外面看只有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看上去似乎并不大,李恪等人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空间大的吓人不说,高度几乎能达到数十丈,百余支火把竟然都无法照到洞顶。 李恪打量着四周,摇头叹道:“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过若是被人堵了出口只怕是所有人都要死在里面了。” 渊盖苏文却在此时说道:“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出口罢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将这么多钱送来这里。” “原来如此,不过也对,若非你泉盖苏文有狡兔三窟的本事,估计也活不到今天。”李恪咂咂嘴,不等渊盖苏文再说什么,话锋一转直接说道:“行吧,反正我也不是来参观山洞来的,钱在什么地方,拿出来清点一下,我就直接回去了。” 渊盖苏文诧异道:“这就回去?殿下不想去卢龙城转转?”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想看卢龙城以后有得是时间,犯不着现在去冒险。再说我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等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你们的人动手,估计他们是不会在高句丽境内杀我了,既然如此我不回去还留在这边做什么。” 李恪的态度十分端正,就差没直接告诉渊盖苏文,我真是来碰瓷的。 渊盖苏文见他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一边招呼自己的手下过来,一边对李恪说道:“殿下执意要走,盖苏文也不好强留,只是殿下回去的路上定要多加小心,我担心有人会在回去的路上动手脚。” 李恪打着哈哈道:“哈哈,你还是小心自己吧,我要是被人发现了好歹还有个大唐皇子的身份,你一个逆贼想脱身可就难喽。” 渊盖苏文摇头:“总会有办法的。” 见他不想多说,李恪也就没有多问,安排手下跟着渊盖苏文的人去查点钱财之余,也在默默整理着自己的随身装备。 两把手铳完好,火药完好,铁砂弹充足,除此之外还有军刀及小型的手弩,以及五颗铁疙瘩。 这些都是他拿来的防身的宝贝,平时藏在身上不怎么起眼的地方,骤一拿出来吓了渊盖苏文一跳,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好,钱财也清点的差不多了,为免夜长梦多,李恪决定立刻启程返回,早一天赶回幽州便早安心一天。 渊盖苏文倒是想留他多待些时日,倒不是有多舍不得他,而是有他在身边一来可以充当护身符的作用,二来这家伙在大唐朝能量可不小,以后还指望他能继续给自己提供军械呢。 至于能不能买得起,渊盖苏文认为这并不是问题,家族能拿出一个一千万贯,就能拿出第二个,第三个,实在拿不出来,大不了用城池矿山来换。 一番简单的告别,李恪看着属于自己的队伍渐渐离开,等到最后一辆大车缓缓启行,对着渊盖苏文拱手一抱拳,朗声说道:“老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渊盖苏文:“……” 我想说什么来着,怎么全都忘了。 李恪又等了一会儿,见渊盖苏文还是没反应,无奈的摇摇头,快马加鞭追自己的车队去了。 路上,队伍中再也没了外人,王若雨骑马来到李恪身边,好奇问道:“殿下,你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是什么意思?告别的话么?” 李恪愕然:“不是,你们江湖人物告别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没啊,江湖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了,告别最多就是拱拱手。”王若雨歪头想了想:“不过你别说,加上这么一句听着还挺有味道的。” 说着还觉李恪的样子拱了拱手:“泉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嗯,果然挺有意思。” 好吧,李恪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好不容易装一回,结果却闹了个大笑话,看来以后不能再相信武侠小说里的东西了。 不过,更让李恪好奇的是王若雨这丫头似乎变的开朗了不少。 这小姑娘自从上次门出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恪数次想要问问,结果不是时机不对,就是其它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于是也就耽搁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李恪不禁问道:“对了,我前段时间看你好像有心事,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要我帮忙么?” 王若雨嫣然一笑:“都是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殿下要帮忙倒也帮得上,不过……” 话说一半,前行的队伍陡然停了下来,前方黑压压一片,排了不知多少兵马。 第二五二章 大唐兵锋(下三) “诸位,大唐有句谚语叫做‘不告而取谓之贼’,你们千里迢迢来到高句丽,拿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总要给个说法吧!” 李恪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正好对面一个老头这在大咧咧的扯犊子,薛仁贵年轻气盛哪怕对面的人数是己方的数倍,依旧梗着个脖子:“老头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欺负外乡人是吧?” 乙支文德张了张嘴,对面的年轻人显然是个愣头青,做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啥叫欺负外乡人,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老夫的身份。 “废话少说,让你们能主事的人出来,你一个小毛孩子,在这里放什么狠话。” 既然话不投机,乙支文德也不含糊,开口直奔主题:“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来高句丽是做什么的,实话告诉你们,泉盖苏文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你们的人一进卢龙就被发现了,想全须全尾的回去,最好不要在老夫面前耍小聪明。” “这么说这老货是打算黑吃黑?” 李恪的突然出现让乙支文德皱了皱眉:“你又是谁,老夫身份何等高贵,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够讽刺的。” “你总不会说自己是荣留王吧?我听说荣留王今年只有三十多,你要真是他那可长的太着急了。” 李恪后世与人在键盘上搏杀的时候可是难逢对手,区区乙支文德算得了什么,只一句就把老头儿气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你,你这黄口孺子当心祸从中出。” 李恪无所谓的摊开手:“你这老头儿好不知趣,既然当了婊子那就不要再想着立牌坊,不就是黑吃黑么,直接放马过来就是,何必那么多废话。当然,你非要说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想要请我们吃饭,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乙支文德怒极反笑:“你这娃娃倒是牙尖嘴利,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成全你又能如何!” 李恪毫不示弱,勾勾手指:“来来来,今天要是不杀了我,你就是我养的!” “准备!”乙支文德不再与李恪争口舌之利,抬起右手用力一挥:“杀!” 对面李恪狞笑一声,对薛仁贵一歪头:“仁贵,杀了这老不死的!” “诺!” 薛仁贵短弓入手顷刻弹开,对面的乙支文德瞬间面色大变,拍马便走。 金辰在归国的路上可没闲着,该回报的事情一件不落全都写信送了回来,尤其是李恪的弓和薛仁贵的身手,所以薛仁贵长弓入手的瞬间,乙支文德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同时也大致猜到了李恪的身份。 老家伙心里这个恨啊,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为了一千万贯,李恪竟然会亲自下场,特么穷疯了吧,咱们两国交情那么好么?你是有多信任高建武,才敢如此大胆私入高句丽边境。 “快保护莫离支大人!” 乙支文德身边亲卫见薛仁贵拿出弓来,连忙把他围在中间,用身体充当盾牌掩护他撤离,怎奈双方距离太近,他们调转马头的工夫,薛仁贵已经接连射出数支长箭。 好在薛仁贵知道李恪并没有杀人的打算,射出的箭多是奔着马去的。 他本就箭术高超,偏又赶上乙支文德又无心恋战,片刻工夫对面的高句丽人便倒了一地,就连乙支文德也毫不倒外的摔成了滚地葫芦,让老家伙在感慨岁月不饶人的同时,放声大叫:“大胆小辈,老夫乃是乙支文德,尔等敢杀我?!” 这老**灯是乙支文德? 李恪原以为拦路的是个文官,正打算上去调侃一番,但在听其自报家门之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贵有自知之明,李恪可不想亲自去检验这老头儿是否还有反抗能力,努努嘴对薛仁贵以及身边数十护卫轻轻吐出两个字:“揍他!” 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竟然是李恪本人,更没想到李恪这家伙根本不探套路出牌。 乙支文德也是倒霉催的,之前听人汇报,说大唐来的都是些年轻人,他以为来人是借此事镀镀金的大唐某家后辈,自己这个前辈出马必能使对方纳头便拜。 到那时自己随意呵斥对方几句,再大度的放人,一来彰显了高句丽的国力,二来也卖了个好给大唐的贵族。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会是李恪本人,大意之下被生擒活捉不说,还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两只老眼眯成一条缝,左边腮帮子高高鼓起,颌下胡须也缺了一半,不知是被哪个损贼趁乱揪的。 对面那些高句丽骑兵都懵了,乙支文德在他们眼中简直是军神一样的存在,如今骤然跌落神坛让他们很难适应。 更主要的是,败了也就败了,毕竟谁都不可能百战百胜,可尼玛被人生擒活捉算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挺牛逼的么,带着二十多人就敢去拦千余人的队伍,老子们还以为这次能手到擒来呢。 “怎,怎么办?莫离支大人好像被对方抓住了。” “还能怎么办,派人通知南部大人吧,这儿已经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了。” “真是的,明明对方能打的只有几百人,我们却有三千人,这要是刚刚一拥而上,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样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莫离支大人落在对方手中生死不明,咱们这次回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了。” 高句丽士兵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李恪却不管那些,直接命人将乙支文德绑在马背上当先引路,自己一行则跟在后面缓慢而行。 此时已经距离高句丽城关不足二十里,只要能够顺利过关,对面就是等在边境上的十万大唐边军。 对面的高句丽士兵见状心中愈发对乙支文德充满鄙夷,就因为这老家伙想要充个大个,结果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现在好了,堂堂莫离支成了人家的俘虏,这下该怎么办吧! 一进一退之下,二十里路很快便消失在身后,高句丽边关终于到了。 第二五三章 大唐兵锋(下四) 高延寿作为留守边关的守将,望着城下可怜巴巴的乙支文德心中称得上百感交集,一是幸灾乐祸,乙支文德这老小子仗着三次力阻杨广东征的功劳,从不把他们这些高氏王族放在眼中,今日见他如此狼狈倒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二是要不要放李恪一行人过去,对面十万大唐边军就在不远处蹲着呢,一旦开城里应外合之下搞不好就是个边关失守的下场,这个责任他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 至于第三……,第三就是单纯的想要看乙支文德那老家伙倒霉。 下面那帮缺德鬼,把乙支文德绑在马背上不说,还在他脖子上挂了个巨大的牌上,上面写着斗大的‘乙支文德’。 除此之外,这帮家伙来到城下也不多话,就堵在城门那里不离开,其中一个年轻人还特么很不地道的没事儿就拿根屁子去捅乙支文德那马的马屁股。 战马吃疼四蹄乱蹬乱蹦,乙支文德被反绑着双手坐在马上,就跟斗牛士似的,被颠的老惨了。 大概过了有一刻的时间,李恪终于停了下来,倒不是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再折腾下去乙支文德那老小子就特么要被自己折腾死了。 而且,城关上面也有了动静,一个穿着大唐明光铠的家伙探出头来,对着下面高声喊着:“下面的人听着,马上把莫离支大人放了,我家将军可以跟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人立刻开关放你们出去。” 薛仁贵得了李恪的授意,抬头对上面喊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么?这老头儿被我们折腾的这么惨,放了他,他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出关,回去告诉你的那个什么将军,换个条件。” “这不可能,承诺放你们出关我家将军已经承担了很大的责任,你们若是不答应,大不了咱们就在这里僵持着,看看最后谁第一个受不了。” 这是实话,李恪他们虽有人质在手,却是深陷重围,短时间或许能靠带着的粮食支撑一下,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 高延寿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城下,薛仁贵转头看向李恪,似在征求他的意见,既然拖下去不是办法,是否要把乙支文德这老家伙给交出去? 李恪眯着眼睛思索片刻,低声对薛仁贵问道:“仁贵,眼下这个情况,你有几分把握能够带人杀出去?” “什么?殿下是要……” “不错,那些钱老子不要了,既然他们不想让老子出去,那老子就不出去了,留在高句丽当一段时间的山贼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这不好吧?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殿下身份又尊贵异常,万一有个好歹属下回去要如何跟苏将军交待?” 李恪嗤笑一声:“你跟他交待个屁,你以为我死了你还能活么!行了,别废话了,去让咱们的人都准备一下,听我命令行事。” 薛仁贵见他说的斩钉截铁,知道劝说无用,用力一抱拳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李恪却接替了他的位置,带着王若雨来到城下,顺便让她把刀直接架到乙支文德的脖子上。 来高句丽之前,他几乎考虑过所有情况,眼下的局面倒也不是很难抉择,更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有人质。 “城上面的,去通知你的那个什么将军,他只有百息时间,百息之内开关放人,出城之后我自会放乙支文德离开,超过百息……你让他准备给这老东西收尸吧,老子烂命一条,有这老家伙陪葬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这位大侠,你……” 李恪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起来,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亡命徒:“滚,让你去你就去,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他,拉你给他一起陪葬。” 城头那人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果断缩回脑袋报信去了。 其实说是回去报信,倒不如说是直接转身看向身后,高延寿其实一直都站在那里,李恪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 “将军,怎么办?” 高延寿冷笑:“本将赌他不敢,乙支文德是他最后的筹码,杀了与自杀有什么区别。” “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本将说了,他不敢。” 百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按一个人每分钟大概呼吸二十多次算,也就是四分钟左右。 李恪简单的计算过,这段时间足够薛仁贵将命令传达下去再回来。 果然,五十余息之后,薛仁贵回来了,对着李恪重重一点头:“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立刻护着你向北面突围。” 李恪洒然一笑:“干嘛沉着个脸,高兴点。这次是我对不起兄弟们,要让他们跟我一起亡命天涯。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长时间本王就会带着你们回到大唐,到时候亲自给兄弟们斟酒赔罪。” 薛仁贵听他这么一说也轻松了不少,用力一抱拳:“诺,属下愿为殿下效死。” “别扯这些没用的,咱们马上就都特么是亡命徒了,说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有个屁用。” 李恪与薛仁贵之间的交谈并未避着乙支文德,每一个字都被他听入耳中,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纨绔败家子李恪的时候,老家伙极力挣扎起来,身上的绑绳被他挣的‘吱吱’作响。 李恪摇头看了他一眼:“别挣扎了,没用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若雨,动手,送他上路。” “唔唔……”生命的最后一刻,乙支文德双目赤红,奋力挣扎。 奈何双手被绑在身后根本使不上力,嘴里又被塞着口塞……呃,不是,是麻核桃,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血光四溅,王若雨在李恪的命令下没有任何犹豫,刀光一闪,乙支文德一颗大好头颅离体而去,脖颈处的献血直窜起四、五尺高。 霎时间,高句丽众人大哗,任谁也没想到一代名将竟然就这样憋屈的被人削了脑袋,死的如此狼狈。 第二五四章 大唐兵锋(下五) 城头高墙之上,高延寿还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在他看来解决眼下的僵持其实很容易,只要唐人愿意舍弃一部分财富,双方都能得到彼此满意的结果。 打开城门未必就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可怕,只有丈许高的城墙还难不住对面的大唐军队,薛万彻那种猛打猛冲的唐军将领也不可能会想到里应外合这样的点子。 最重要的是,大唐的军队直到现在还在国境线的那一边,这显然不是里应外合的正确做法,如果唐人真的想用这样的法子打破城关,此时应该兵临城下才是。 正因如此,高延寿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直到城头喧哗一片,到处都有人疯狂的叫喊,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下面的唐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莫,莫离支大人,莫离支大人被唐人杀死了。” 高延寿心里咯噔一下,猛的坐直身体:“谁!你说谁死了?” 边上有人急忙答道:“莫离支大人,乙支文德老将军被唐人杀死了,人头被抛进了护城河里……” 高延寿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这会儿他是真的开始着急了,跳着脚吼道:“唐人如此大胆,快,快下令放箭,杀了他们。” “来不及了将军,唐人已经跑了!” 回答的亲卫声音中充满沮丧,脸上的恐惧依旧未曾消散,哪怕是明知城下的唐人已经逃走,依旧不敢向城头外看上一眼。 唐人队伍里面那个神射手有百步穿杨的手段,刚刚有不少人想要将他们留下,结果弓还没拉开就被人用箭射穿了脑袋,所有中箭者无一例外全都是左眼中箭。 如此狠人在下面守着,谁探头谁死,偏生自家将军这个时候还在神游物外,完美错过了派兵围剿的时机,以至于让那些唐人从容逃走,留下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运输车队以及百余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 城外,得益于李恪出发前补充的装备,五百铁甲护卫来去如风,纵马疾驰。 约莫跑出里许之地,有人自怀里摸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用火拆子点燃引线,片刻那怪模怪样的东西带着呼啸直射苍穹。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此时有高句丽边城相隔,薛万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过来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李恪的本意也是发消息告知对面计划失败,并未抱着薛万彻和苏定方带人杀过来的打算,响箭发出之后,五百余人毫不停留直奔高句丽腹地。 直跑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疯狂逃窜的队伍才渐渐慢了下来,有经验的斥候从马上跳下来,趴在地上听了许久,起身笑着对李恪说道:“殿下,高句丽人没有追过来,估计他们是被薛校尉给吓住了。” 李恪已经跑的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分钱,可怜老子的一千万贯,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混蛋,该死,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王若雨臭着一张脸接过话头:“能活下来再说吧,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翻脸就翻脸,早知这样当初直接把那老头儿直接杀了多好,何必跑到高句丽人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你以为我想这样么,高句丽人摆明了是打算瓮中捉……”李恪说了一半想到用这句成语来形容自己有些不恰当,及时改口道:“嗯,是打算请君入瓮,咱们在城底下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风险,万一被人包了饺子,再想杀出来估计怎么也要留下一半人手。 若雨,跟我出来的兄弟都是爹生娘养的,家里老婆孩子还在巴巴的盼着他们回去,他们相信我,跟着我来了高句丽,我就必须把他们全须全尾的带回大唐,否则我就不配做大唐亲王。” 说到最后李恪眼中好似有火焰在疯狂跃动,炽热的目光扫过纵然身陷重围依旧面不改色的五百护卫,纵声长啸:“弟兄们,本王最后问你们一次,为大唐,敢死否?!” 五百护卫轰然应道:“吾等百死无悔!” “好!既如此,自今日起,本王给你们赐名黑骑,本王向你们保证,此次,战死的,尔之父母吾敬之,尔之妻女吾养之,活着的,本王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当兵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李恪的保证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份重于千金的承诺,于是所有人同时下马,一齐矮了半截:“谢蜀王殿下赐名,谢蜀王殿下成全!” “哈哈哈,好样的,来,把所有装备都穿戴起来,随本王去看看高句丽人到底有些什么本事,能不能将咱们这五百零三个人一齐留下。” “诺!”五百黑骑同时拉下脸上的面罩,互相帮衬着将拆散的鱼鳞甲重新装、穿戴,须臾间大地上多了五百来自地狱的幽魂,在李恪的带领下向着西北方向呼啸而去。 队伍再度启程,薛仁贵意气风发的护持在李恪身侧,身后李恪送给他的白色战袍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用一句现代话来形容,就是:得瑟的不要不要的。 不用说李恪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肯定是血染正跑之类,大唐这帮子杀坯都是一个德性,满脑子都是些打打杀杀,就不能像自己一样稳重点么。 老子带着五百武装到牙齿的黑骑纵横高句丽得瑟了么?老子亲自下令杀了乙支文德那老**灯得瑟了么? 没出息的东西,回去把所有兵书都找出来,让他抄一千遍。 黑色的队伍在大地上掠过,带起阵阵肃杀,很快默不作声的王女侠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在马上对李恪喊道:“殿下!” “干嘛?!”李恪扭过头,亦大声回道:“现在又不是在大唐,你能不能改改称呼,以后别叫殿下,叫老板。” 老板是个什么鬼? 王若雨秀眉微皱,好在跟着李恪时间长了,各种出格的事情见了不知多少,早就习以为常,老板就老板呗! 于是大声对他喊道:“老板,情况好像有些不大对头,咱们跑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路人都没遇见,这正常么?” 第二五五章 大唐兵锋(下六) 这当然不正常,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可眼下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卢龙向南是戒备森严的高句丽边境,向北是重兵云集的大王城,向东数十里就是大海,能去的方向只有西边和西北。 西边是契丹人的地盘,属于三不管的地带,被大唐、高句丽和突厥夹在中间,遇到李恪一伙儿很难说会站在哪一边。 西北方向虽然中间隔着太行山余脉,但好在路并不难走,最主要的是翻过山就是当年突厥人的地盘,现在是一个叫汉名叫李思摩,突厥名字叫阿史那·思摩的家伙在镇守,只要李恪他们到了那边,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只是,计划似乎远远赶不上变化,还没等李恪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远处一片旌旗招展,中间更是立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写着巨大的‘高’字。 南部大人,高惠真。 此人原本接到的命令是围堵归国的渊盖苏文,结果渊盖苏文没等到,却等来了李恪,正纳闷呢,李恪已经带人出现在路的尽头。 “老板,怎么办?” 薛仁贵之前听到了李恪与王若雨的对话,也改了称呼,就是‘老板’两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跟特么黑涩会要帐似的。 李恪被他吓了一跳,怒道:“什么怎么办,直接杀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想被人把脑袋挂在城门楼子上,现在就准备拼命吧!” 薛仁贵也明白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眼下正是逃命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停下来跟对方叙旧,不杀过去还能怎么办。 当下,长弓入手,脚后脚在马肚子上用力一磕,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瞄准那面看着就很不顺眼的大旗就是一箭。 箭如流星,眨眼间掠过数百步距离,直接将绑住大旗的绳索射断,巨大的旗帜应声而落。 战斗一触即发,这是就是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遭遇战,李恪的五百黑骑因为急脱身,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队伍在奔跑中迅速化为一支锋利的箭头,以薛仁贵为锋矢,直冲对面的高句丽军阵。 高惠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物,带表面子的帅旗被射落并未让他有丝毫慌张,只淡淡看了旗手一眼,转头对传令兵道:“下令左右骑兵出击,务必将来人拦住,反抗者杀无赦。” “是!”传令兵接到命令挥舞手中旗帜,两侧骑兵立刻缓缓动了起来,中间步军则纷纷竖起盾牌。 眼看着来人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高惠真的部将小声说道:“大人,您要不要先避避,来人速度很快,属下怕两侧的骑兵来不及将他们堵住。” “哼,你真以为本将是想要靠那些骑兵将人拦住?跟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笨。”高惠真冷冷瞥了部将一眼,见他还是一脸懵逼,带着些许高傲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那些骑兵只是个幌子罢了,之所以让他们现战,就是想要迫使敌人加快速度。” “什么?”部将都傻了,本来他们这些步军对阵骑兵就有点吃亏,现在大人又想迫使敌人提速,这是怕自己一方死的慢啊! “慌什么,布阵之前难道你没看到主阵前面那片碎石堆么,现在敌人冲的有多快,等下他们就会摔的有多惨。”高惠真说着说着突然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只是可惜了那些战马,经此一役,只怕能活下来的不足两成。” “大人仁厚!”部将在高惠真的指点下,这才注意到主阵前面的乱石,心下微松的同时,马屁如潮:“以大人的本事,泉盖苏文那厮就算是生了三头六臂,只怕也是插翅难逃。” “嗯,说的好!”高惠真微笑点头,好似已经赢得了此次战斗的胜利一般,对着战场指点江山:“不过,你也不要小看泉盖苏文,别的不说,那支骑兵数百人行动间如同一人,除了中间那个白痴傻乎乎的不知道配合以外,个个都是精锐。 我大高句丽有这样一支精锐骑兵,我竟对此毫不知情,由此可见泉氏一族只怕早有反意,所以才会在暗地里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 唉,可惜了啊,若是这样一支骑兵能为我所用,将来与大唐对阵之时,必能起到杀手锏的做用。” “大人英明,这次若是泉盖苏文能够侥幸不死,属下一定让他说出这支骑兵是何人所练,只要找到了人,大人必能再训练出数支这样的队伍。” 高惠真与其下属一个敢吹,一个敢捧,只把李恪这一行人当成了渊盖苏文的前锋,正巴巴等着他们在碎石堆那里折戟沉沙好捡漏呢。 没成想李恪一行在碎石堆那里停都没停,狂风般席卷而过,眨眼间已经冲到主阵前方,为首的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一掀一挑在盾阵上撕开一个口子,紧随而来的数百铁骑趁势而入……。 正常情况下,如果步军能够再坚持坚持,不要命的往上冲,拦住五百人还是没问题的,奈何李恪发下去的面罩在这一刻起了作用。 战场之上本就一团混乱,高句丽士兵骤然见到如此狰狞的鬼脸,哪还不吓的魂飞魄散,开始是一个两个,接着就是一群两群,丢下兵器玩儿了命的逃跑,有些人边跑还边散布谣言 “有鬼啊!” “他们不是人,是幽灵,是地狱里的恶鬼!” “快跑啊,这是阴兵过境,阻拦者死啊!” 正吹牛逼的高惠真都尼玛傻了,什么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鬼? 距离的关系,他看不清黑骑脸上的面罩,但却能看清他们身上铠甲的样式,那是唐朝的铠甲,他家里就有好几套。 看清来人的身份,高惠真大怒:“唐人,那是唐人的军队,都不要跑,给本将拦住他们!督战队,给老子调督战队上来,背敌而逃者死!” 只是,主阵此时已经被冲的乱成一团,他的命令虽然已经下达,却根本传不出去,但见数百唐骑越战越勇,在一员白袍将军的带领下正飞快的向他的位置接近。 第二五六章 大唐兵锋(下完) 眼瞅着薛仁贵离自己越来越近,手底下的兵非但不去阻拦,反而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高惠真顿时慌了,尖着嗓子叫道:“拦住他,给我拦住他,不准跑,谁都不准跑。” 下在的士兵不管是听到的还是没听到的,全都假装没听到,撒丫子猛跑。 不准跑? 老子又不是山炮,对方连人都不是,这仗还怎么打,留下来等死么。 一方兵败如山倒,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一方好似虎入羊群,杀机尽显,抡圆了膀子猛打猛杀,只恨不能坐下战马再多生四条腿。 此时此刻谁也顾不得为什么敌人可以轻松跨越碎石堆了,高句丽士兵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有人选择逃跑,有人选择反抗,逃跑者暂时活了下来,反抗都或是死于连弩之下,或是被疾驰而过的骑兵用刀削掉了脑袋,削断了手臂。 总之,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血腥与杀戮变成了这一刻的主题,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李恪的五百黑骑就像是一匹受了伤的孤狼,疯狂的撕咬着周围能看到的一切。 到最后杀人的杀疯了,逃走的逃疯了,双方都在不顾一切的向前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至于刚开始被高惠真派出的那两股骑兵,因为某些人的故作聪明,他们正在与碎石堆奋力搏杀。 因为马掌的存在,黑骑的战马等于穿上了鞋子,碎石并没有给黑骑造成任何阻碍,可高句丽骑兵的马可是光着脚的,他们光看着黑骑若无其事的从战场上穿过去了,再加上本阵被袭,情急之下统兵将领毫不犹豫的追着黑骑的脚步而去。 然后,这两股骑兵毫无疑问的悲剧了。 宽大的马蹄看似坚固,但与锋利的石块相比无疑是稚嫩的,冲入碎石地带的第一时间,前面的战马瞬间就跪了,后面的战马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停下,于是又发生了踩踏事故。 如果这是在正面战场上,高惠真的结局必然不会太好,遗憾的是这里并不是大唐与高句丽的正面战场,哪怕这里十分靠近大唐,也依旧是高句丽的地盘,黑骑就算再能打也依旧是一支孤军。 李恪被数百人簇拥着,倒是不必担心受伤,甚至他连战马都不用自己控制,只要死死抓住马缰让自己不掉下去,出身军中的战马会自然而然的跟着同类一起向前奔跑。 很快五百黑骑凿穿敌阵,当然,说是凿穿未必准确,毕竟他们面前的高句丽人基本都跑的差不多了,只要继续往前便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恪突然大吼一声:“不要停下,我们杀回去!” 于是,带着狰狞面罩的五百黑骑就这样再次调头杀了回去,冲向那些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高句丽士兵。 高惠真这会儿都快哭了,他刚刚可是跟自己的亲卫换了衣服才逃过一劫的,本以为那队骑兵杀穿本阵就算了,谁能想到对方又调头杀了回来。 慌乱间急中生智,在地上随意抓了把血抹在脸上,直接装死尸,耳听着巨大的蹄声不断敲击着地面,心里把渊盖苏文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 在他看来,这些大唐骑兵就是渊盖苏文派来打头阵的,那家伙指不定给大唐那个败家三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或者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干净的交易,否则如此精锐的骑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高惠真怂了,他的手下自然也不会真个跟李恪玩命,五百黑骑又在战场上扫了一圈,发现敌人的确已经被打残了,这才呼啸一声扬长而去。 直到黑骑走远了,捡了一条命的高惠真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望着狼藉的战场,跳着脚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泉盖苏文,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就在他指天划地,骂骂咧咧的时候,一个慌张的声音传来:“将军,将军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高惠真瞬间找到了宣泄怒气的对像,冲过去对着来人就是一顿扁踹,边踹还边骂:“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除了大事不好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传信的士兵被打的抱头鼠窜,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他当然能看出来这里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可他带来的消息远比这更加重要:“将军,将军别打了,小人有重要消息,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高惠真这才停手:“什么消息,快说!” “乙支文德老将军,莫离支大人,他,他被唐人给杀了,高延寿将军让小人来通知您速速返回卢龙。” 高惠真眨眨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踹了那士兵两脚方道:“本将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本将,乙支文德怎么了,他把谁给杀了?” “不,不是乙支文德老将军把人杀了,而是,而是唐人把乙支文德老将军给杀了,逃走之前还把老将军的人头提在手中四处炫耀,如今对面大唐大军云集,随时都有攻过来的可能,高延寿大人请您务必快些回去,迟则生变。” “啊……,大唐小儿,气死我也!” 高惠真刚刚经历一场大败,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告知乙支文德死了,对面大唐十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彻底崩溃,狂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 另一头,自从李恪离开,薛万彻就每日派人去高句丽城关外面等消息,生怕他出个好歹。 结果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中午的时候探子突然来报,高句丽人今日封了城门,任何人不得靠近,随后城中似乎兵甲之声,后来,后来城关的另一侧有人放响箭示警,接着高句丽人乱成一团,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还能出什么大事,必然是李恪身份暴露,被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呗,这个败家子,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呢,总这么折腾谁能受得了,有这样的儿子,真是难为陛下了! 第二五七章 大军压境(上) “来人,擂鼓聚将,另外派人通知苏定方,马上到本将帅帐报到。” 薛万彻片刻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召集人手,不管李恪在皇帝那里是否受待见,他的身份都不容改变,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怠慢。 更不要说李世民很早就派人送来了虎符,给他临机决断之权,如果眼下这样的情况他依旧按兵不动,回去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聚将鼓响起的那一刻,苏定方就意识到肯定出事了,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传令兵过来,通知他去薛万彻的帅帐,大都督有要事相商。 得,这下完犊子了。 苏定方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走,路上遇见许多边军守将跟他打招呼也无心去理,等到了薛万彻的帅帐,第一时间便上前问道:“大都督,可是殿下在高句丽出事了?” “嗯。”薛万彻点点头,语气沉重道:“刚刚有探子来报,高句丽边境大乱,城内似有刀兵之声,而且……约定的信号出现了。” 苏定方大急:“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立刻去救人?!” “你当本都督擂鼓聚将是为了什么?闲得慌找来人听曲么!” 薛万彻怒气冲冲拍案而起:“老子召集人手还不是为了去救人,高建武那老小子这些年一直在防备我们,城墙修了又修,东面已经修到海里去了,西面一直延伸到突厥边境,这么长的一段城墙,难道你让我飞过去!” “即便如此也要做些什么吧?” “那是必须的,不过就要看你苏烈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大都督请讲,苏烈敢不从命!” 从长安到幽州,抛开身份地位不谈,李恪给苏定方的感觉是所有皇亲中压力最小的一个,既不颐气指使,也不傲慢无礼,与其相处像朋友多过像君臣。 正因如此,听说李恪有难苏定方立刻急的火上房,哪怕事情是某人自己折腾出来的,可做为‘朋友’他不能坐视不理。 薛万彻并不了解这些,他只当苏定方是怕担责任:“好样的,陛下安排你来护卫三郎果然没有选错人。这样,等下本将给你五千人马,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卢龙,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务必将高句丽主力牵制住,问出三郎的下落。 若三郎不幸落入高句丽人手中,你要不计一切代价保住其性命,可能做到?” 此为军令,苏定方不敢怠慢,正色行礼:“末将领命。” “去吧,你的副将在外面等你,记住到了那边随时与本将保持联系,若真事有不谐,可直接攻城。” “诺!” 救人如救活,在不知具体情况的时候,苏定方只当成李恪已经被高句丽人抓住,出了帅帐二话不说带着薛万彻给他安排的副将便走,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 …… 高句丽,卢龙。 高延寿已经与乙支文德的人头对视了整整一个下午,曾经三次力阻杨广东征的高句丽名将就这么死了,被一个无名小子砍了脑袋。 自己要怎么跟上面交待呢? 实话实说肯定不行,他高延寿担不起这个责任,撒谎更不行,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万一事后传到荣留王耳朵里,那可是欺君之罪。 高延寿越想越气,突然伸手在面前的人头上拍了下。 然后他就顿悟了,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不管生前多么威风,死了也就死了,再牛逼的人脑袋被砍下来也就是一堆烂肉,活人终究还是需要为自己考虑,外面还有一千万贯堆在那儿呢,有这么多钱,想必荣留王应该不会记得乙支文德是谁! 问题解决了,高延寿顿时一身轻松,拍了拍手:“找个好点的仵作,把莫离支大人的人头缝回去吧。”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待在一旁的亲卫将人头捧起快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与刚刚赶回来的高惠真撞上。 曾经高高在上的南部大人如今狼狈的一逼,满头满脸的血污,随身的配剑也不见了,锃光瓦亮的甲胄满是黑泥,看上去就跟刚打了败仗似的。 “南,南部大人!” 高惠真理都没理那亲卫,盯着乙支文德的人头看了片刻,挥手示意让他下去,等亲卫离开,这才对高延寿问道:“乙支文德死了是好事,有他在我们永远都会被排斥的权力中心之外。” 高延寿颇为惊讶的看着往日里连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高惠真:“兄长为何如此狼狈?难道泉盖苏文那厮另有埋伏?” 高惠真摆摆手:“此事以后再淡,跟我说说乙支文德是怎么死的,他不是去拦截唐人的商队去了么,好几千人的精锐,怎么会成了人家的俘虏。”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来人是押着乙支文德过来的,到了城下二话不说,要求百息之内打开城门。我自然不会眼看着乙支文德老将军被其带走,正想着如何解救,那些唐人便对老将军下了杀手,随后丢下金银,向西北逃去无踪。 呃,等等,兄长该不会是遇到那伙唐人骑兵了吧?这怎么可能,那伙人只有区区五百,兄长手下却足足有万余兵马……。” 说着说着,在高惠真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高延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直接没声了。 高惠真见他闭嘴,这才继续问道:“你派人来说唐人大军压境是怎么回事,我看城外风平浪静,哪有唐人的影子?!” “兄长,此事小弟真没说谎,那伙唐人在杀死乙支文德之后不知给什么人发出过信息,小弟亲眼所见,城外草丛中有唐军探子在接到信号之后纵马而去的背影。” 高惠真疑惑道:“什么信号?唐人在关内,唐军探子在关外,如何联系的上?” 高延寿倒是想要描述一下,奈何他也没有亲眼见过‘窜天猴’,最后想了半天,只能凭臆想说道:“小弟也不知道啊,就是远远看着一个东西‘咻’的飞到天上,然后‘咣’的发出一个巨大的声音,还伴随着红色的烟雾,离着老远就能看到听到。” 第二五八章 大军压境(下) 高惠真、高延寿。 高句丽王族,高氏族人。 虽然都不是什么名将,却也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否则高惠真也不可能继承南部大人的称号,高延寿也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被调来这里驻守边关。 是以高延寿讲述完毕之后,高惠真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怪不得唐人会派出如此精锐伪装成商队,原来他们是打着巧取城关的主意。延寿,关于开关放人的事情你做的对,幸好你当时没有一时冲动开关放人,否则现在唐军只怕已经进城了。” “兄长莫要吓我,小弟初时只是有些担心,难道唐人真的……真的有取关的打算?” “当然。”高惠真郑重点头,认真说道:“此事其实说来极其简单,泉盖苏文狼子野心与唐人勾结,假借交易的名义带唐人入关,若事情按照乙支文德计划的那般,那些唐人出关之时必然会将城门堵住,以那些唐人的精锐程度,若只守城门一时半刻我们必然难以攻下,到时城外的唐军掩杀而至,城关必破。” 高延寿似是听懂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嘶,如此说来,那些金银很可能是假的?” “必然是假的,泉氏一族虽然在东面经营多年,可让他们短时间内拿出一千万贯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那一千万贯必然是假的,若是有人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将那些钱财贴上封条,运到京城去验看。” 高延寿闻言顿时惊为天人,恍然说道:“兄长之智胜过小弟百倍,小弟怎么就没想到这其中的关窍呢。” “经历的多罢了,唐人多狡诈,这次的事情摆明他们是想要一箭双雕,就算不能巧取城关,也能让我们背上一个贪渎之罪。” “兄长这是何意?” “何意?那些钱都是假的,箱子里装的不外乎是些石头罢了,我们若是不查直接将那些箱子打开,岂不是代表着我们将那些钱私吞了?!” “这……” “贤弟不必惊慌,既然为兄已经将唐人计谋看破,接下来我们只要将那些钱财全部封存便好,到时直接运到京城,管它里面是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 “哈哈哈……,兄长果然是兄长,此计大妙,小弟佩服。” 高惠真、高延寿兄弟两个当机立断,派出亲信直接将那些李恪等人留下的大车找了一处存放军需的库房放了进去,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他们两人的手令,任何人敢靠近直接杀无赦。 一番安排,等到操作完毕已经是天色微明,仓库中看着与之前那些箱笼一般无二的百余辆大车,两兄弟相视而笑,击掌相庆。 别怪这两兄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搞小动作,他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乙支文德的死必须有人负责,想要摆平此事那就必须要花钱。 如此一来,他们搞小动作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这些钱直接送回京城那就是公款,若是把真的变成‘假的’,就连荣留王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两人只想着解决乙支文德留下的烂摊子,却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等到天色大亮,留守在城头上的守将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两人依旧沉浸在因祸得福的意淫当中。 “南部大人,将军大人,不好了,唐人,唐人打过来了。” “你说什么?什么唐人?”因为喝了点酒,高延寿口齿不清的问道。 前来通报的守将哭丧着脸:“将军,是对面的大唐军队啊,人数大概有五千左右,看上去像是前锋,眼下已经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唰” 高延寿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酒也醒了一半:“唐人,唐人真的来了?人数还有五千之多,他们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要开战不成。” “属下不知,不过他们派了人来叫阵,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放人。” 放人?放什么人? 高惠真皱了皱眉:“贤弟,昨日你抓到什么人了么?” “没有啊!”高延寿叫起撞天屈:“那些唐人来去如风,杀了乙支文德连句狠话都没有留,直接就跑了,些钱也都不要了,等我反应过来再想抓人,那帮家伙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废物,高惠真心中暗骂一句,叫过守将:“叫阵的唐人可有报名号?” 守将嘴角抽了抽:“说是叫苏烈苏定方,好像是在突厥百骑破万敌的那个。” 人的名树的影,突厥一战,苏烈名动天下,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乍一听到他的名字,高惠真心里就是一阵突突,如果不是有坚固的城墙挡着,这会儿他已经准备逃走了。 好在他的表现还算淡定,嗯了一声吩咐道:“没事,尔等且守好城池,待本大人与你将军一同去看看。” “是,还请大人与我家将军速度快些,迟了末将怕唐军攻城。” “区区五千唐军便是攻城又能如何,城头上那些滚木礌石难道都是些摆设?” 为了稳定军心,高惠真不得不睁眼说瞎话。 实际上他心里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五千唐军是没办法攻城,可特么守城的高句丽士兵也不是当年的那一批啊,杨广三征高句丽是死了许多人不假,可高句丽难道就少死了? 更何况杨广三征高句丽是特么啥时候的事,这都过去十多年了好么,当年那批老兵死的死,老的老,现在的兵都是些没经历过战争,却每日沉浸在昔日荣光中的新兵蛋子,真打起来,见了血能不跑就已经不错了,指望他们死战到底根本不可能。 这是高惠真昨天用血的教训‘买’来的经验,换成昨天以前,他也以为高句丽当初能够打败杨广,如今就能打败李世民。 但是被李恪昨天一顿暴揍之后,这样的想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大唐深深的恐惧,而这份恐惧将一直伴随着他,哪怕城下只有区区五千唐军,依旧让他胆战心惊,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第二五九章 能动手尽量别哔哔 “城上无胆匪类听着,速速让你家将军出来投降,否则大军过处,必将尔等化为齑粉。” 这边高惠真、高延寿刚刚来到城头,便听到下面有人在高声叫骂,骂还不在一个地方骂,而是骑着马在城下来回窜着骂,一个骂够了换一个来骂。 两人气的不行,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道是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打仗嘛,你不能指望着那些大头兵能文绉绉的给你来上一句:大王安否。 抱着尽量不要将事态激化的态度,两人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二话不说直接亮出将旗,高高的旗帜一亮出来,果然城下的大唐骑兵不骂了,转而从阵中现出一员猛将。 “城上可以高惠真、高延寿?” 高延寿与高惠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犹豫片刻开口答道:“正是吾等二人,足下乃是何人?” 苏烈洒然一笑,横枪立马,无视城头无数瞄准自己的箭矢,傲然说道:“大唐苏烈!” 人的名,树的影,苏烈一报名,城上的高延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百骑破万敌的苏定方将军,你我两国本无争端,不知苏将军今日携大军至此有何见教?” 话刚说完,脚上就被狠狠踩了一下,敢情是高惠真觉得他如此说有些弱了气势。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高延寿暗骂一声,也不多言,只等着苏烈回答。 好在苏烈也不是那种磨叽人,闻言直接说道:“寻人。” “不知将军欲寻何人?” “故人。” 高延寿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对方惜字如金,从头到尾只说了八个字,自己跟个舔狗似的问了又问,再这样下去只怕守城官兵最后一点心气也都没了。 高惠真恨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接过话头:“苏将军还是回去吧,这里没有将军故人,若将军执意不退,大可率军前来攻城,只要你能入得关来,想寻何人自去便可。” 城下苏烈微一点头:“好!那就说定了。” ??? 不是,你等会儿。 我就吹吹牛逼败败火,你咋就当真了呢?! 高惠真一下子就懵了,他是真没想到苏烈人如其名,性如烈火,竟然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不过,正因如此,高惠真也想开了,打就打呗,老子凭借坚城就算数万唐军来攻都未必攻的下来,苏烈区区五千人马能干什么,难道他们还能骑马飞进来不成。 当下高惠真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恶狠狠对身边犹豫不决的边关守将说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唐人亡我高句丽之心不死,先是派人入关杀了乙支文德,现在又大举进犯,若是城破,尔等就算能够侥幸逃得一命,回去京城也难逃一死。 所以,老子不管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平时与唐人有什么样的勾连,此次无论如何要把唐军拦在城外,只要能够阻敌半月,我便可以从京城调来援兵,并且说服国主免除尔等之前渎职之责。” 是的,高惠真要走了之前五百唐军便将他万余大军杀的屁滚尿流,这次下面是五千,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老命丢在卢龙。 守城的诸将哪能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碍于身份不能宣之于口罢了,一个个哼哼着答应下来,转头各归本位,静等唐军前来攻城。 说实话,高句丽这边大部人直到现在还是蒙头蒙脑的状态,前几天还你好我好大家好呢,怎么转眼就关系就如此紧张了呢。 先是有唐人俘虏了高句丽的军神,然后莫名其妙军神大人就被唐人给杀了,再接下来就是唐军大举来犯,这特么也忒乱了。 不明白归不明白,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城下五千唐军此时已经摆出攻城的阵势,哪怕仅有区区五千人,气势上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有些新兵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心里紧张的不行,握着刀枪的手心里全都是汗,边上的老兵见状便安慰道:“小崽子,别怕,唐军攻不上来。” “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是傻,你什么时候见过骑兵攻城的,马虽然有四条腿,可也就是跑的快了些,它又不会飞,你站的这么高,还担心个屁。” “那,那万一呢?万一唐人真的攻进来了呢。” “攻进来就死战呗,我跟你说,战场上你越害怕死的越快,别想那么多,等下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唐军要是真攻上来的你就拿枪往下捅,别管捅得着捅不着,只要不让他们登上城头就没事儿,懂不?” “懂,懂了!” 城上高句丽士兵在小声交谈,城下的唐军却丝毫不见交头接耳,五千骑兵虽然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打仗嘛,这种事情大家最喜欢了。 像眼下这种情况,属于以少攻多的‘上阵’,只要能在战斗中砍下两颗人头,就能得到授勋,也就是传说中策勋十二转中最低等的一转,武骑尉。 这个武骑尉没有什么职务,管不了人也管不了事,但却等于有了官身,以后家里便不用再纳粮缴税,子弟想要当官也有了进身之阶,是好事儿。 所以,苏烈在前面跟高句丽人交涉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根本没必要,直接动手开干不好么,早点打完早点回去吃饭,顺便看看自己能够向到几转的军功。 好在苏烈并未与高句丽人多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回归本阵,接着中军便传来军令,全军向前,攻城。 隆隆的战鼓声中,五千骑兵开始缓缓加速,等到马速提起来之后,化身三支千人队伍对面前的坚城毅然决然的发起冲锋。 城头上的高句丽人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等到唐军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一声令下:“放箭!” 箭如飞蝗,箭矢在重力的作用下,如同雨点般坠落,大战在这一刻揭开帷幕。 第二六零章 高句丽见闻(上) 李恪并不知道卢龙那边因为他已经打起来了。 摆脱高惠真之后,他带着人又向前跑了足足五十里,这才在一处不怎么起眼的村镇外停了下来,五百黑骑面面相觑,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人见李恪似乎心情不错,借着休息的空档,凑上来问道:“殿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杀回去?” 李恪咧嘴一笑:“行啊,我支持你,你去吧,卢龙那边估计早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回去正好自投罗网,都省了人家派兵追了。” 大头兵讪讪一笑,摸着脑袋说道:“呃……,嘿嘿,属下就是那么一说。” 李恪翻了个白眼,恨其不争道:“说个屁,满脑子装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跟着我爹那么多年,就这么点出息?” 五百黑骑,前身都是李二的玄甲军,按说本不该提出如此无脑的建议。 不过现在的玄甲军跟以前的不一样了,跟高句丽的情况差不多,跟着老李打天下的那一批人死的死,残的残,还活着的基本也都退役了,没退役的也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根本不会跟着李恪出来执行这种‘简单’任务。 嗯,就是‘简单’任务,因为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恪的胆子如此之大,私自进入高句丽也就算了,还特么把乙支文德给杀了。 双方若是易地而处,等于是高句丽人当着李道宗的面把李靖给杀了一样,这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冷静的王女侠安顿好了自己与李恪的战马,该上料的上料,该喂水的喂水,忙完了回到李恪身边,平静的问道:“高句丽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事发突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接下来也会派重兵来围剿我们,殿下,你想好怎么应付了么?” “办法其实很简单,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孙猴子的故事,我们现在就好比是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只要他敢死,我们就敢杀。” 左右也是无事,李恪索性借着休息的工夫给这帮大头兵讲起西游记的故事,大名鼎鼎的孙悟空,絮絮叨叨的唐三藏,满脑子美女的猪八戒,沉默寡言的沙和尚,众人听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一群头脑简单的古代人,平时也没什么娱乐,西游记正好满足了他们空虚的精神世界。 只是,就在李恪讲的上头的时候,不远处的镇子突然冒起滚滚浓烟,黑色的烟雾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怕不是遇到山贼了吧?” “好大的火,这一镇子的人只怕是活不下来多少了。” 众人众说纷纭,猜测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打断了演讲的李恪有些不爽的捏了捏下巴:“大爷的,打扰老子的雅兴,仁贵,整军,咱们过去看看。” 薛仁贵被李恪给坑怕了,磨磨唧唧老大不情愿道:“还是不要了吧,您刚刚不是还说咱们要小心行事,尽量隐蔽行踪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有搜索咱们行踪的高句丽军队过来查看,到时候就算咱们不出去,也会被搜出来,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能检点便宜。” 李恪说着,已经上了战马,向着村镇的方向缓缓而行,薛仁贵与王若雨无奈,只能跟上,五百黑骑也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带着对西游记的渴望,追上三人。 出了用来隐蔽藏身的树林,镇子已经近在咫尺,四、五个刚从镇子里逃出来的家伙正好迎面装上李恪一行。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领头的中年男人当场就跪下了,对着李恪一行不住的磕头:“饶命,大人饶命啊!” 李恪微微皱眉,停下马对那男人疑惑问道:“你是唐人?” “呃……”中年男人先是一愣,接着猛然抬头。 正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熟悉的关中口间让中年男人生出许多不真实感,大张着嘴巴,连话都忘了说。 边上有黑骑士兵看着有些不耐烦,上前喝道:“将军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又乡音,中年男人彻底懵了,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向下流着,李恪见他有情绪崩溃的样子,对身后众人摆了摆手,然后给王若雨打了个眼色。 王女侠心领神会,从马上一跃而下,来到中年男人面前,先是将他身后的女人扶了起来,然后又将两个少年一一扶起,最后才对男人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镇子里出了何事,你等为何如此慌张。” 可能是王女侠面善,也可能是中年男人觉得逃无可逃,面对王若雨的提问,终于缓缓开口:“这位,这位姑娘,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唐人,当初炀帝三征高句丽的时候,我因伤与队伍走散,后来为拙荆所救,伤好之后便留在了这里。” 李恪见中年男人虽然没说出镇子里发生了什么,却把自己的来历交待的清清楚楚,点头插口道:“既是当年东征的将士,自然是我唐人无疑。” 中年男人的心仿佛被猛的戳了一刀,整个人抖的跟筛糠一样:“唐人,你们真是的唐人!可是,可是唐人的军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咱们大唐打过来了?!”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李恪不知道自己的高句丽之行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就算没有任何影响,李治也会收服整个高句丽,所以……应该是快了吧? “好,好啊,终于,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孩儿他娘,莫要怕,这是咱们自己的军队,咱们有救了,不用死了。” 中年男人说着,回身抱住慌慌张张不敢抬头的女人,兴奋的叫着,随后又一把拉过两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少年,按着他们跪到地上:“你们快点给大人磕头,说不准大人一高兴会收下你们,快,快磕头。” 第二六一章 高句丽见闻(中) 男人因为过于激动,手上不自觉按的重了些,两个少年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看的李恪直嘬牙花子,暗自猜测这俩小子可能不是男人亲生的,否则咋也不至于用这么大力气。 眼下这个时节长安可能才刚刚落雪,可辽东已经是数九寒天,曾经松软肥沃的黑土地冻的跟石头差不多,这一脑袋撞上去,好人也撞傻了。 为了不让两个少年彻底变成傻子,李恪制止了中年男人继续让他们磕头的行为,指着乱成一团的镇子问道:“你们全家是从镇子里逃出来的吧?说说,镇子里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杀头冒功罢了。”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下眼镇子,心有余悸道:“今天上午,镇上突然来了一队骑兵,不由分说便开始到处抓人,凡十四岁往上的男子,只要不是高句丽人,无一例外的被砍了脑袋,我是运气好,当初被拙荆救回来的时候就一直装哑巴才逃过一劫,找机会偷偷溜了出来。” “既然没被发现,那你逃什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担心被邻居检举揭发,大人不知道,这些年留在高句丽的汉人日子过的有多苦,不管发生什么事,官府都会找汉人的麻烦,修路,修河道都是汉人的活计,交税也要比高句丽人多交一部分。 若是什么地方闹匪患,更是不由分说,直接拿汉人开刀,剿匪的官兵甚至连山都不进,直接抓一批汉人杀了了事,人头便算成军功直接拿回去领功请赏。” 李恪微微眯起眼睛:“这么说,你们这次倒是被我们给连累了。” 中年男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似乎有点多,连连摆手道:“呃,不敢,不敢,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有这个意思也无所谓,你们在高句丽受了如此多苦楚,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够好,以致于让高建武错以为自己可以在高句丽只手遮天。” 李恪说着突然转头看向薛仁贵:“仁贵,敢不敢再跟高句丽人过过手?” 薛仁贵听完那中年男人的讲述,早已经气的义愤填膺,闻言嘿嘿一笑:“就等您下令呢。” “好,那咱们就去再去会会这些欺软怕硬的高句丽边军,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唐黑骑。” 中年男人见李恪等人谈笑风生,视高句丽骑兵如无物,不禁大急:“大人且慢,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您这次带了多少兵马?后面可有援军?” “援军?”李恪认真想了想,发现最近的一批援军也在边境的另一头,有等于没有,于是摇头道:“没有。” “没有援军?那,那大人身边只有这些人?” “对啊,五百黑骑。” 中年男人这下更急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伙老乡,可不敢让他们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送死:“大人,小人从镇子里逃出来的时候仔细看过,那些高句丽骑兵足有三千之多。小人知道大人心善,可五百对三千,孰为不智啊。” 李恪面露惊讶之色:“三千骑兵?” 中年男人以为他怕了,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大人面前小人不敢撒谎。” 没想到,李恪下一句直接让他彻底懵逼:“高延寿脑袋让城门给夹坏了吧?一万人排出军阵都拦不住老子,他竟然还敢分兵来追?” 薛仁贵笑的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三千也不错啊,您不是常说蚊子再小也是肉么,这些人正好拿来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李恪哈哈大笑:“说的不错,走,弟兄们,进镇子打牙祭去!” 五百黑骑轰然应诺,好似平地卷起一股旋风,在薛仁贵的带领下直接杀进镇子,独留中年男人一家在风中凌乱。 半晌,一直没有吱声的女人问道:“当家的,那,那人是谁?” “不知道,看势气应该是某家权贵的公子。” “他们来高句丽做什么?” “相比于他们来做什么,我更好奇他们作了什么,听那年轻人话里的意思,镇子里的三千骑兵只是追兵的一部分,也就说,至少有六千人辍在他们后边,或者……还有更多的人在追他们。” 中年男人看着镇子的方向若有所思,很快转头对自己女人说道:“林娘,等会儿你先带着孩子去丈人家避避风头,我跟着回镇子上看看。” “什么,你还要回去?” 女人大惊失色,拉住男人道:“你不想活了,万一被官兵发现把你当成他们一伙怎么办。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对家乡念念不忘,见了他们好像见了亲人,可你总要为我们娘仨想想,若你回去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今后怎么活啊!” 中年男人露出犹豫之色,但很快便毅然决然道:“不,我必须去。林娘,相信我,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再回大唐。” 女人面露难色,她清楚自己男人心心念念最大的梦想就是有生之年能够重归故土,如果不是为了她们娘仨,估计早就偷偷溜过边境,跑到大唐去了。 “那你去吧,记得一路小心,凡事多长几个心眼,莫要被人骗了。” “放心!” 中年男人重重一点头,又看看两个懵懵懂懂中的儿子,拍拍他们的脑袋:“路上好好照看你们娘亲,等爹爹回来就接你们去大唐享福。” 俩傻小子听说去大唐享福,立刻连连点头:“嗯,爹,你安心的去吧!” 转身欲走的中年男人一个趔趄,差点一个倒栽葱栽倒地上,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平复心情,对着娘仨摆摆手,消失在来时的路上。 前后几句话的工夫,在中年男人看来李恪他们最多也就是在镇子里偷个鸡摸个狗啥的,总共五百来人,还是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与高句丽骑兵对着干。 可等他赶回镇子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镇子里到处都是四散逃跑的高句丽骑兵,曾经他们把镇子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却像是丧家之犬,被区区五百人追的抱头鼠窜。 第二六二章 高句丽见闻(下) 中年男人并不像他跟李恪说的那样,只是当初东征高句丽的普通大头兵。 如果秦琼、李靖等人在这里,见到他一定会惊掉下巴。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二征高句丽时断了杨广粮草,同时起兵反隋的杨玄感。 世人都道他是被弟弟杨积善所杀,却不知死的只是一个与他长得十分相似的家将,真正的杨玄感早在上洛就被手下打晕悄悄带走,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早已传遍他已经身死的消息。 为了不浪费部下一片苦心,也为了不至于让杨家就此断后,杨玄感隐姓埋名四处流浪,最后在高句丽与大唐交界之处停了下来,娶妻生子,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遇到了李恪这一档子事。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五百黑骑身手不凡,可再不凡也要有个限度吧,跟突厥人一样骑在马上松开两只手玩命放冷箭算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弩,也不见这帮人挂弦,就看他们‘哐哐’往出射箭,一发两矢中者必死。 当然,高句丽骑兵也不是没有反抗,只是与黑骑相比,他们的反抗是那样的无力,刀子抡圆了砍过去最多就是一道白印儿,拿箭射更糟糕,箭头撞到黑骑的甲胄上就是一溜火花,然后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这特么就是大唐的军队? 大唐军队要是都这样,高句丽早就被打没了好吗! 杨玄感躲在镇子外的小树林里,看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不是打仗,而是屠杀,五百对三千的屠杀。 现在他开始相信李恪说的是真的了,这五百黑骑应该真的闯过了一万人组成的军阵,高句丽人分兵来追赶他们的确是失智之举。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镇子里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无数高句丽骑兵像老鼠一样被五百黑骑从各个角落驱赶到镇子中间的广场上,垂头丧气的等候发落。 李恪从始自终就没怎么动过,老神在在的坐在镇中心一颗古树下面,王女侠甚至还抽空给他泡了杯茶,淡淡茶香飘过,与周遭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杨玄感知道自己再不现身不行了,拨开草丛从里面走了出来,穿过镇子来到李恪面前:“大人!” 李恪比了个请的手势:“坐,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身份了吧?” 杨玄感沉默片刻:“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某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 “要说破绽还真没有。”李恪抿了口茶,惬意的哈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全镇这么多人只跑出你们一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进来的时候我看了,高句丽骑兵死了十个,正好是一火之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们应该是你杀的吧,有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你回来了,普通人,哪怕是唐人,离家这么多年遇到我们只会避之唯恐不及,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这说明你有我不会杀你的把握。” 杨玄感呵呵一笑,慢慢挺直了脊背,不复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知某家是否有幸能够得知尊驾大名?” 李恪啧了一声,不答反问:“在问别人名字之前,阁下是否应该自报家门?” “杨玄感。” “噗……” 李恪一口茶没咽下去,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你说你是谁?” 杨玄感轻叹一声:“在下,弘农杨氏,杨玄感。” 李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死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过去的杨玄感的确是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杨玄感的情绪稍显低落,并未解释自己为何没死,也没说为何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点李恪能够理解,英雄末路吗,换成谁都不好受,更何况杨玄感一家子全都因为他被杨广杀了个干净,连月子里的娃都没放过,想想都揪心。 为了不刺激到他,李恪岔开话题,主动自我介绍:“我姓李,在家行三,你可以叫我李三郎,或者叫我的名字也行,我叫李恪。” 杨玄感表情稍显诡异:“李恪?那个恪?” “恪守成规的恪,谨慎的意思。” “这个还真没看出来。” 李恪无奈的耸耸肩膀,名字起错了他有什么办法,只能说老头子当初的想法是好的,奈何天不遂人愿。 杨玄感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你是李恪?大唐那个败家三皇子李恪?!” “对啊!”李恪不以为杵,点头道:“在长安也有人叫我纨绔子弟的。” 杨玄感嘴巴开开合合,半晌方道:“你,你怎么到高句丽来了?陛下知道吗?” “这话问的多新鲜,我爹要是不知道我能出的了长安么?” “可是你……” 李恪摆手打断杨玄感:“这事说来话长,你只需要知道我把乙支文德给弄死了就行。” 杨玄感突然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呢,跟着老婆孩子去老丈人家住几天不舒服吗,何苦来趟这浑水。 高句丽上下谁不知道,乙支文德是高建武最为倚重的老臣,李恪弄死了他,那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怪不得高句丽会派出上万人来堵截,又派出无数骑兵到处捉拿汉人,敢情根子在这儿呢! 李恪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杨玄感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历史人物,自从来到唐朝,历史名人他见得多了,一个杨玄感最多让他感慨‘哦,原来杨玄感长成这样’。 至于乙支文德,可能他在高句丽的名气真的很大,但对于李恪来说跟路人甲其实没什么区别,来到大唐之前他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此时薛仁贵已经把俘虏都安顿好了,两千七百二十八具尸体整整齐齐码成金字塔状堆在镇口,一千两百匹完好无损的战马喂好草料充作战利品。 眼瞅着天色渐暗,李恪起身示意王女侠把桌上茶具都收起来,顺便拍拍屁股对杨玄感说道:“相见就是有缘,马我就不给你留了,都是军马送你等于害你,钱嘛刚刚抄了一些,我都让人装好了,回头你都拿走,就当是我借花献佛,送给杨家婶子和两位弟弟的见面礼。就这样吧,走了!” 第二六三章 倒霉蛋杨玄感 走了?这就走了? 杨玄感可是经过很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追上来的,知道李恪的身份以后更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考虑如何才能摆脱他的控制,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前尘往事都已经随着时间远去,最大的仇人杨广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想找个谁都不认是自己的地方安安静静度过余生,有时间多陪陪老婆,空闲了再教导一下两个孩子。 高句丽不是他这种人应该呆的地方,这里的人愚昧无知偏又自觉高人一等,明明所有的学问都是从汉人处学到的,却极端仇视汉人,就好像汉人杀过他们多少人一样。 好吧,当年杨广的确是杀了不少高句丽人,可这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他们自找的。 搞得现在杨玄感明明有一肚子的学问,却半点不敢交给两个儿子,这样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思前想后,杨玄感觉得自己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帮助李恪,只要他承诺能够带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并且在回去大唐之后不再来骚扰自己。 结果,特么的想多了。 人家压根就没看上他,聊了几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连句最简单的邀请都没有。 出于一种憋屈的心理,杨玄感对着李恪的背影叫道:“殿下如此轻易放过杨某,难道你就不怕我泄露了你的行踪?” “唰!” 杨玄感话音方落,薛仁贵的长弓便指向了他,眼中杀意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 这家伙杀人已经杀红眼了,李恪回过身将他按住:“仁贵,放松点,对待自己人不要太过苛刻,咱们大唐还没有因言罪人的惯例。” 随后又对杨玄感问道:“你会么?” 杨玄感摇摇头,深深看了薛仁贵一眼,刚刚那一瞬间竟然让他生出一种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不会,不过……” 李恪挥挥手:“不会就行了,没有什么不过。老杨,安心在这边待着吧,别回去了,来来回回折腾起来麻烦。”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总要替你家婆娘考虑考虑吧,人家在你最倒霉的时候嫁给你图的是什么,跟家人生死离别?长安距离这里太远了,回次娘家多不容易啊,话说回来,你就不怕你媳妇回一次娘家回来再给你带个老三?” 尼玛! 杨玄感突然涌起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这家伙的性格怎么如此恶劣,他的那些手下是如何忍受他的。 “殿下误会了,我没有要回大唐的意思。其实我是想说……” “不回去就更好了,我跟你交个实底,高句丽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大唐的领土,而且这一天不会太晚,所以安心在这边待着吧,你现在还年轻,有时间就多生几个娃,有钱的话多买点地。行了,我这边还要跑路,就不跟你多聊了,有缘再见!” 如同之前突兀的出现,李恪离开的也十分决然,五百黑骑呼啸而来,又狂奔而去,如果不是镇子口那里堆积着数千具表情狰狞的尸体,杨玄感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想到之前的一番对话,孤零零站在大树下的杨玄感不禁摇头苦笑:“没想到,我杨玄感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也罢,上赶着不是买卖,且先这样吧。” 李恪一行再次踏上征途,因为缴获了大量物资,所有人都很开心。 那些薛仁贵和大头兵光顾着打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遇到了谁,王若雨却知道,在镇子里的时候不好开口问,现在实在憋得受不了,索性问道:“殿下……” 李恪黑着脸:“都说了,以后叫老板,殿下殿下,你就不怕被人听到杀我灭口?” “好吧,老板就老板。” 王若雨瘪瘪嘴,接着刚刚的话题问道:“老板,杨玄感之前明显有投靠您的意思,为何您要拒绝呢?他可是前隋的名将,又在高句丽生话了这么长时间,有他帮忙咱们应该很容易就能离开高句丽,回到大唐。” 李恪瞥了王若雨一眼,用后世的东北话道:“看不起谁腻?咋,跟着我还能把你带沟里咋地?!” 王女侠银牙紧咬:“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恪当然知道王若雨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喜欢逗她罢了,看她真急了索性解释道:“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杨玄感是前隋将军不假,但要说名将,他还差得多;其次我要跟你说的是,今时不比往日,他那一套行军打仗的方法早就过时了;最后的最后,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他?您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要怎么说呢……” 李恪挠挠下巴:“于公来讲,他当年起兵造反的确是顺应民意,将全国的农民起义带向一个新的方向,正是有他带头,才会有那么多的勋贵高举义旗,推翻了杨广的残暴统治。 但于私来讲,其实当年杨广待他不薄,能把押运粮草这样的重任交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可他做了什么?直接断了杨广的军粮,这叫什么你知道么?这叫忘恩负义,别说什么国家大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杨广既然没有对不起他,他凭什么造反。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他在后面捣乱,那次的东征很可能就成功了,可正是因为他反了朝廷,导致杨广不得不中途撤兵,战场上更是损兵折将,有多少中华好男儿因为他死在了高句丽的战场上,到现在依旧无法统计。 还有就是……,这家伙命不好,李密给他出上中下三策,他偏偏选了下策去攻打洛阳,结果洛阳打不下来。转头在黄河边上阻拦屈突通,结果三天时间他硬是没赶到。最后一战在弘农,那可是当时的粮仓啊,打下来便没了后顾之忧,可结果呢,他还是没打下来。 哎你说,就这狗屎命,把他安排给你你敢用么?万一哪天咱们需要破关突围,你就不怕在他那儿出幺蛾子?” 第二六四章 我要教你们一点东西 王若雨听的哭笑不得:“这人这么倒霉的吗?” 李恪做无奈状:“那你看看,现在距离他造反那会儿时间又不长,许多当事人还活着,不信你回去可以找人问问,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忽悠了王若雨一阵,总算是把她的好奇心给压下去了。 其实,李恪之所以不接杨玄感抛来的橄榄枝,他说的那些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事,那家伙就是个炮仗,谁碰谁死的那种。 别说他迷信,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迷信算的了什么。 聊了这么长时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五百黑骑赶了一天路,又打了一仗,早已人困马乏,于是在薛仁贵的带领下找了一处密林扎了进去。 要说唐朝的时候人就是少,原始丛林到处都是,只要离开村镇,随随便便往路边一拐,直接就能进林子。 李恪靠在一颗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下,仰头向上看了半天,天太黑啥也看不着,因为要跑路也不敢点火把,五百人就这么抱着冻的硬梆梆的干粮在那儿干嚼,着实让人心酸。 薛仁贵安顿好手下的士兵,摸到李恪身边:“殿下,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看着半个月前还有些傻乎乎的薛仁贵,李恪不得不感叹果然环境才是锻炼人最好的因素,这才几天工夫,当初二愣子一样撞到自己面前的傻小子带兵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就挺好,不过,距离一个成熟的将领还差的太远。 拍拍薛仁贵的肩膀,李恪说道:“吃东西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先把手底下的旅帅都叫过来,我给你们讲点东西。” 薛仁贵眼睛一亮:“殿下是要讲西游记么?” 李恪鼻子差点没气歪:“屁的西游记,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赶紧去叫人,别墨迹。” “哦!”薛仁贵失望的点点头,转身通过一个传一个的方式把人凑齐。 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摸黑凑过来,其间免不了这个踩了那个的脚,那个撞到这个的腰,好不容易来到李恪身边已经没了人样。 好在天黑,林子又密,李恪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等人到齐不等他们开口,直接说道:“你们几个都听好了,我等会儿教你们挖行军灶,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 “啥行军灶?殿下您就别拿小的们开玩笑了,大家伙都累一天了,没力气再折腾了。”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说话,反正就是满满的鄙视。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有同样的想法,抱着法不责众的念头,在黑暗中咕哝:“是啊殿下,您虽然书读的多,可行军打仗跟读书不一样,您不懂就别跟着掺和了。” “去你大爷的,看不起谁呢,谁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罚你们站一夜的哨。” 李恪气的大骂,抓起一个雪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砸,这要是在长安跟那帮纨绔在一起非打起来不可,奈何这帮大头兵偏偏就吃这套,被骂了不以为杵,反倒是觉得李恪比较亲近。 一番打闹过后,李恪觉得差不多了,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勉强有月光照下的地方,也不跟他们多废口舌,直接往地上一指:“这里,给老子挖,先挖一个两尺深的坑,再顺着这几个方向挖三条半尺深的沟。” 十来个家伙全都傻了,黑暗中瞪大眼睛:“真,真挖啊?” “你当老子跟你们开玩笑呢?挖,快点。” 李恪也不管数九寒天能不能挖得动,反正他只管下令,十个旅帅外加薛仁贵见他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好认命的拿出锹镐,吭哧吭哧埋头苦干。 好在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有薛仁贵这个饭桶,不多会儿的工夫就按照李恪的要求把坑挖好了。 十几个人累的满头大汗,呼哧带喘,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李恪又安排他们去弄松树枝。 本就累了一天的大头兵就算脾气再好,这会儿心里多少也都生出些怨气,离开李恪身边便开始抱怨起来。 “哎,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大半夜的瞎折腾,白天还要打仗呢。” “谁说不是呢,仗着身份颐气指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少说两句吧,人家那可是皇子,整个天下都是他家的,让你干点活儿怎么了,没听说等会儿就能吃上热乎饭菜了。” “屁,爱特么谁吃谁吃,老子就是饿死,也不吃一口。” “行行行,你有志气行了吧,抓紧时间赶紧弄树枝吧,早点弄晚也好早点休息。” 折树枝比挖坑可轻松多了,众人一齐动手很快便折了一堆,拖着树枝往回走的当口,又有人说道:“哥儿几个,你们说这位主儿到底要干啥?瞅他这架式别不是真要生火吧,咱们可是在逃命,这火一生起来,不等于告诉高句丽的追兵咱们在哪儿了么。” “谁说不是呢,跟着这么一位主儿,搞不好咱们这些人都得交待在高句丽。” “不行,等下回去说什么也不能让咱们这位殿下把火生起来,冷点是小事儿,咱们身上都有棉衣,肯定冻不死,但要是被高句丽人追上咱们,那可就完犊子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赶紧回去。” 几人说着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不敢再继续磨蹭,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拖延不得。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回到驻地的时候,火已经生起来了,李恪甚至还抱着一杯茶在那儿吸溜,数百刚刚还瘫坐在地上啃干粮的部下正吭哧吭哧卖力的刨坑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几人傻在原地,四周明明看不到一点火光,也没有烟雾升起,可特么那热水是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刚刚尿出来的吧? 那也太恶心了,再说那温度也没办法泡茶啊! 一个刚刚没有跟着去的家伙见他们回来,放下手头的活计靠过来:“回来了?怎么就弄了这么点树枝回来?” “不是,那个,这,这是在干嘛啊?” 那家伙先是一愣,接着说道:“干嘛?没看到么,挖行军灶呗,殿下就是殿下,别看没上过战场,可行军打仗这一套那是门儿清啊!” 第二六五章 王若雨的秘密 “哎妈,真香!” “殿下就是殿下,出手不凡呐,刚刚我还担心大晚上的生火会被人发现,没想到这行军灶生起火来竟然一点烟都没有,绝了!” “我说你们都学会了吧?我听说这个是陛下的不传之秘,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殿下不那咱们当外人才交给咱们的,学会了以后有行军打仗可有好日子过喽。” 镜头一转,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五百来人围坐在火坑旁边,一人抱着一桶用乱七八糟食物煮出来的糊糊吃的满头大汗,不时还会有人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 挖坑时的抱怨早已烟消云散,怨气最重的那几个现在喊得贼欢,也不知是不是负罪感在作祟。 李恪身边围满了大头兵,一个个跟特么舔狗似的,边吃糊糊边猥琐的竖大拇指。 薛仁贵瞅着明明很简单却又很实用的行军灶好奇的问:“殿下,你又没打过仗,怎么会这些东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李恪敲敲薛仁贵的脑袋:“这个是好东西,别没事总想着吃饭,有空了多读点书,我之所以会这些,也是从书里看来的。” “那本书里有这个东西,等回去我也找来看看。” 李恪一滞,心说我哪知道是哪本书,老子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学的,写书的人估计怎么也不可能是唐朝之前的人物。 “忘了,等想起来再说吧。” 薛仁贵不疑有它,只当李恪是真的忘了,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吃饱了的士兵除了需要执勤的几个,其他人纷纷找地方休息,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这样风餐露宿,不休息好身体非垮了不可。 李恪缩在行军灶的边上,灶里还有柴在烧着,堪比青铜鼎的行军锅坐在上面,一来可以挡住火光,二来明天早上起来也能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这次出来多亏提前有所准备,棉衣棉裤,手套袜子什么的都带上了,要不然这会儿非被冻成狗不可。 可能是因为太累的关系,李恪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林子里到处都是收拾行装的士兵,王女侠见他醒了,递上一碗热水:“喝点吧,早上时间太紧,来不及泡茶。” “嗯!”李恪胡乱应一声,活动着冻的有些发麻的手脚,一碗热水下肚才觉得舒服了些,看看天气问道:“大概什么时辰了?这几天光顾着跑路,连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可别跑过头了才好。” “看天色应该辰时末了吧,昨天离开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据杨玄感说从这里往西二百里就是渔阳。” 李恪微微点头,思索片刻道:“我们绕过去,渔阳乃百战之地,朝庭在那里驻有大军,高句丽亦如是,我们这样冒冒失失撞过去,搞不好会一头撞进高句丽人的怀里去。” “再往西北就是契丹奚王的地盘,百里不见人烟,如果一定要去,我建议就近补充一次物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若雨,我发现你这段时间学坏了啊!” 就近补充一次物资,如果在大唐境内,不管是在商人处购买还是去地方官府讨要都不困难。 可现在他们是在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想要补充物资除了抢就没有第二条路。 李恪似笑非笑看向王若雨,以前虽然知道这丫头是个高手,没想到来了高句丽才发现,这丫头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王女侠被看的恼羞成怒,一把夺过李恪手里的碗:“不然呢?仁慈的殿下打算怎么办?是学和尚化缘,还是学乞丐乞讨?” 李恪见她真急了,打着哈哈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没这个意思,你别激动嘛。要不这样,女侠你辛苦一趟,去前面踩踩盘子,挑一股绺子,咱们给他来个黑吃黑?” 王若雨皱了皱鼻子,不屑道:“你当山贼很有钱么?这年头,除非实在没活路,谁会去当山贼,指望着黑吃黑,怕不是你的这些手下都得饿死。” “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女侠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包括我在内这五百多人都听您的,好歹您给他们指条活路,别让他们客死他乡。” 见李恪告饶,王若雨得意的仰起头,但是很快又消沉下来,郁闷道:“不行啊,我刚刚才想起来,经过咱们这一闹,高句丽这边肯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周围的城池得到通知必然紧闭城门,咱们想要搞到粮食,只怕是难上加难。” 李恪笑道:“真的很难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你仔细想想,肯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 王若雨重重一跺脚:“还能有什么办法,早知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让你来高句丽,为了点散碎银子将自己置身险境,还连累那么多人跟你一起吃苦遭罪,太不值了。” 李恪倒是没把王若雨担心的事情放在心上,见她着急,又生出逗弄她的心思:“呦吼,敢情咱们的王女侠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才多长时间,一千万贯都不放在眼里了?” 按照他的想法,王若雨被如此讥讽肯定会气的跳脚,结果万万没想到,王女侠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屑一顾道:“一千万贯算什么,跟北周国库比起来,九牛一毛都不算。” “噗,咳咳……” 李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给憋死,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苦笑道:“女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很容易引火烧身,也幸亏本王是一个钱财如粪土的正人君子,否则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地牢里慢慢熬了。” 王若雨杏眼圆瞪:“怎么,你不信?” 李恪翻着白眼道:“我信,所以你别说了,我怕受不了诱惑直接把你杀了灭口。” “不行,我非说不可,这个秘密我已经藏在心里很长时间了,这次如果不说出来,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 第二六六章 计划不如变化 李恪犹如置身梦中,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家庭条件很普通的朋友,突然有一天跑来告诉你,他知道满清国库在什么地方,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可以让人十辈子都挥霍不完。 这可能么? 王若雨自从成为他的护卫那天就被海胖子查了个底掉,王家打从老辈儿就是贫农,中间虽然也富过,但也没超过地主。 现在她竟然跟自己说知道北周皇室宝库在什么地方,这不是扯淡么。 “丫头,我知道你是怕我因为丢了一千万贯的钱财上火,没事儿啊,不就是钱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了也就没了,你家殿下有得是钱,不在乎。 话说回来,那一千万贯也不是真的没了,只不过是放在某些人手里保存一段时间,早晚有一天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为这点钱咱不至于撒这么大的谎,背这么大的风险。” “哎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王若雨见李恪还是一相信,急的直跳脚:“实话告诉你吧,我的师父就是宇文娥英的贴身女卫,当年宣帝宇文赟禅位给静帝的时候就发现杨坚包藏祸心。 奈何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为防止有朝一日杨坚篡位,便偷偷将国库里的银钱慢慢转移到了海外一处岛屿,此事因为静帝年纪小,宇文赟并未告诉他,只是在临死前交待给女儿宇文娥英。 后来杨坚果然反了,宇文娥英一介女流无力回天,只好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直到被杨广赐死,知道复国无望才把秘密告诉了我师父。 怎么样,现在你相信了吧?” 李恪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失笑道:“你这也太扯了,我怎么越听越觉得玄乎呢,又是宇文赟,又是宇文阐,又是宇文娥英的。 当年北周国库那么多钱,总不能是他们三个背到海外去的吧,那些负责运送宝库的人难道都不知道自己运的是什么? 你呀,快醒醒吧,别被你师父给你讲的睡前故事给骗了。” 王若雨固执的摇摇头,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说,这个秘密同样是我师父将死之时告诉我的呢?” 李恪:“……” 良久,王若雨被李恪看的浑身难受,怒道:“你说话啊,光看我干什么?!” 李恪抱着膀子,啧舌道:“不是,我发现你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都不像要死的样子!” 这下轮到王若雨无语了,什么人啊这是,自己好心好意把秘密告诉他,结果他倒好,竟然盼着自己快点死,真是好心没好报。 “算了,你爱信不信,这是宝藏的地图,交给你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吧。” 实在气的不行的王若雨用力将一张羊皮地图丢在李恪身上,气鼓鼓的走了,留下某人拿着地图在那里发呆。 按说拿到藏宝图,不管真假,李恪都应该很激动才对,可等他把图展开之后就傻了。 这尼玛是什么玩意儿? 屁股那么大的羊皮上就画了一个三扁四不圆的圈,圈里面有几个点,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圈能代表什么?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岛,也可以当成一座山,或者干脆当成一个坑也行,想象力足够,你甚至可以把它当成小宇宙。 藏宝图李恪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随意团成一团,塞进过来询问下一步行动的薛仁贵怀里,在其愕然的注视下,若无其事道:“收好了,这是北周皇室的藏宝图,值老鼻子钱了。等你以后退休了,带着老婆孩子慢慢去找吧,找着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就行。” 什么玩意儿?藏宝图,还北周皇室的,值老鼻子钱了! 薛仁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紧张兮兮的把图抱在怀里,追在李恪屁股后面:“殿,殿下,这,这属下可承担不起啊,您还是收回去吧,万一,万一丢了……” “丢了就丢了,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跟我没有一文钱关系。” “吱……”薛仁贵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连忙把图塞到怀里屁颠屁颠追上李恪,苦着脸说道:“殿下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宝藏什么的属下不敢惦记,您要是觉得拿着麻烦就先在属下这里放着,什么时候您需要了,就跟属下说。” “需要个屁,说给你了就给你了。” 李恪不耐烦踢了薛仁贵一脚,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凭你这个脑子,这辈子估计是没希望找到了,寄希望于下一代吧,以后有了儿子就让他去当海盗,听若雨说这藏宝图画的是一座海岛,到时候让你儿子多长几个心眼儿,把所有遇到的岛都画下来,年深日久早晚会有遇到的一天。” 摊上这么个领导,薛仁贵能说什么,郁闷的点点头,暗下决心回头找王若雨问问具体情况,既然李恪说她知道具体情况,那就去问问好了。 想到这里,薛仁贵又把图往怀里塞了塞,直到确认丢不了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于是追上李恪问道:“殿下,咱们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说到正事,李恪也不再拿薛仁贵打趣,琢磨片刻,缓缓说道:“现在有两条路,你帮我参谋一下。第一,是咱们继续往西北走,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你也清楚,这一路上高句丽肯定是戒备森严,咱们补给又不是很充裕,能不能坚持到李思摩那边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就是直奔高句丽腹地,我估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孤军深入,所以咱们大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深入高句丽内部,这样做的好处是随时可以补充物资,坏处就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高句丽人包了饺子。” “这个……”薛仁贵有些踌躇,在原地转了两圈:“如果让属下选,自然是深入高句丽好些,可殿下您的安全怎么办,万一被人发现咱们的行踪,只怕就是必死之局。” 李恪嘿嘿一笑:“既然你也选择深入高句丽,那咱们就往里走,至于你说的必死之局,人早晚都要死的。” 第二六七章 打不过也要打 话分两头,李恪这边带着人屁颠屁颠的跑路了,却是苦了薛万彻与苏定方。 按照既定的计划,苏定方在高句丽边境玩了命的折腾,虽然没给高句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却成功的牵制了敌人,使得高惠真、高延寿二人不敢派兵大举围剿李恪一行。 与此同时,薛万彻调动大军,只用了不到三天便有两万边军来到卢龙,更是让高惠真等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站在城头上向下看,二十里外就像是多出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的壮大。 高延寿在城头上急的直跺脚:“至于么,至于么!一千万贯而已,兄长,要不咱把钱还给他们算了,为这点钱丢了命不值得!” “你懂什么,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朝皇帝不过是想要找个理由开战,这钱就算还了,该打的仗也还是要打。”高惠真恨不能锤死这这个本家兄弟,大战在即,当兵的还没乱,主帅先怂了。 “对了,求援的信使派出去没有?” “派了,八百里加急,这会儿估计王上已经拿到信了。” “再派一拨回去,这次我来署名,务必把事情说得严重些,否则等援军到了咱们的尸骨都凉了。” 高惠真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边鄙视高延寿动摇军心,那边却在信中很很把唐军的实力夸大了一番。 坐守伪长安城的高建武这会儿正做着发财的美梦呢,乙支文德亲自出马办事,渊盖苏文必然无路可逃,自己白得一批军械不说,赚了一千万贯。 这是好事儿! 多亏了李恪那个败家子,要不然泉氏一族怎么可能把家底都拿出来。 这次等他来了,自己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美梦还未做完,有禁军风风火火撞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报!王上,卢龙城八百里加急!” 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把稳了。 见到禁军急不可耐的样子,高建武心中暗喜,故作深沉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念!” “是。”报信的禁军对高建武的沉着冷静佩服的五体投地,把脑袋往地上一杵:“启禀王上,卢龙守将高延寿大人写信来报,唐人与泉盖苏文已经完成交易,泉盖苏文逃去无踪,唐人所得钱款已被高将军截获。 然,唐人奸猾,见势不妙集体逃窜,高惠真大人带一万步骑拦截无果,折损步军两千余,后有围剿唐人的边军骑兵与其相遇,折损两千余。” 这都什么跟什么,老子要听的不是这个。 高建武听的火冒三丈,咬牙问道:“乙支文德呢,他不是在卢龙么,区区几个唐人为何有如此大的损失。” 也就是王宫的地砖够结实,否则禁军的脑袋非扎进地里不可:“回,回王上,莫离支大人大意之下为唐人所乘,已经,已经以身殉国。” 高建武‘腾’的就站起来了,怒吼道:“你说什么!乙支文德怎么了?!” 明知说了就要倒霉,但禁军却毫无办法,硬着头皮道:“乙支文德大人……在卢龙被唐人枭首示众。” “我日你八辈祖宗!” 高建武忍无可忍,也不管这事儿到底跟报信的禁军有没有关系,上支就是一顿扁踹,边踹边骂:“混蛋,畜牲,一群酒囊饭袋,老子养你们干什么!区区几个唐人就让你们折了近五千人,乙支文德被杀,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怎么不去死!” “报,王上,卢龙城八百里加急!” 嗯?! 好熟悉的一幕! 高建武还在气头上呢,挥舞着手臂咆哮道:“又怎么了。” 第二个来报信的禁军偷偷撇了一眼正在挨揍的同僚,颇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启禀王上,卢龙成高延寿将军送来紧急军情,唐人正在边境集结大军,先锋已至卢龙城下,求王上速派援军。” “我管他去死!派人告诉高延寿和高惠真,让他们死守城关,唐人若是踏进城墙半步,让他们提头来见。” 疯了,真是疯了。 唐人大举来犯的消息传开,整个都城上至带兵打仗的将军,下至蹲在墙根下讨饭的乞丐全都坐不住了。 偏偏王上还对此不管不顾,只让高惠真和高延守坚守,卢龙城又不是大王城,如何凭他们两个外加五万守军如何守得住,万一被唐人打进来,要如何是好?! 当天夜里,高建武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出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军踏入高句丽半步。 “王上,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乙支文德老将军的死固然跟高延寿脱不开关系,但眼下实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唐军大举来犯,咱们还是应该先以国事为重啊。” “是啊王上,唐军来的如此突然,想必是早有准备,单凭高诞寿与高惠真不可能守得住卢龙城,卢龙若失,再想夺回来怕是难上加难。” “速速出兵吧王上,别再犹豫了,救兵如救火啊,高延寿的战报已经是三日之前的,咱们若是再耽搁下去,那边只怕都已经打完了。” 李世民统治的唐朝与杨广统治的隋朝不同。 杨广那会儿整个国家被他折腾的风雨飘摇,他在前面打仗,后面还有一堆拖后腿的。 李世民不一样,整个大唐被他治理的铁板一块,手下能臣猛将无数,军民齐心,盛极一时的突厥都在一夕之间被他从地图上抹去了,高建武若是还抱着当初跟杨广打仗时候的心态,估计很快就会步上颉利的后尘。 高建武也明白手下们说的是事实,就是白天在气头上把狠话放出去了,现在让他收回来有些抹不开面,不好意思改口。 现在这么多手下都来劝,索性就坡下驴:“尔等所言朕并非不知,只是……,罢了,既然尔等都赞同出兵,那就议一议由谁带兵好了。” “臣去!” 众人闻声看去,开口请战的不是别人,正是乙支文德的独子乙支川。 第二六八章 虚伪的老李 原本众人还在为人选发愁,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中个流矢啥的就不要命,破了相也不好啊。 现在,有乙支川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出头,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这个说虎父无犬子,那个说危难见忠诚,乙支川也不多言就那么看着高建武,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高建武也是,按照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属于那种又熊又不老实的主儿,明明怕李世民怕的够呛,偏偏还不折服。 乙支川毛遂自荐,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郑重其事道:“乙支将军,令尊在卢龙罹难,朕心甚痛,本不欲在这个时候派你出征,但如今国难当头,只有辛苦将军了。” 乙支川沉默片刻,朗声答道:“家父救仁得仁,死得其所,王上不必难过,此去卢龙臣定与城池共存亡,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不,将军不可如此,若唐军势大,将军可退守至大王城,朕会在三月之内调集举国之兵,支援卢龙,还望将军珍重。” 高建武入戏太深,说着说着竟然流下眼泪,上前抓着乙支川的手,失声痛哭,一个劲说什么天妒英才之类。 说来高建武对乙支川如此上心也是有原因的,首先乙支家并不是世家大族,在高句丽没有强大的背景。 其次乙支文德虽然好用,可是其在高句丽声望太高,颇有些功高盖主的意思,高建武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都不怎么痛快。 现在好了,乙支文德死了,剩下一个既没有背景,又没有什么影响力的乙支川,只要使用得当,绝对是忠犬一条。 救人如救火,卢龙那边的告急文书一封接着一封,乙支川得到高建武的许可,连夜出城整顿兵马,带上三天的粮草,动员起十万大军直奔卢龙边军。 …… 高句丽这边急的火上房,大唐这边也没好多少。 李恪流落高句丽的消息薛万彻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第一时间就向长安发了急报,红翎信使带着北方的寒气,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只用了五天时间便从幽州赶到长安。 边关战事紧,可长安却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小贩依旧在沿街叫卖,南来北往的客商依旧带在城门口排队等着缴税。 纨绔们该吃吃,该喝喝,长安城没了李恪虽然少了许多新闻,但李恪本来就不跟他们一起混,倒也不受什么影响。 李世民这几天挺高兴的,根据户部的不完全统计,今年关中大熟,全国基本上没有自然灾害,苦难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在他的治理下大唐今后必然更加辉煌。 嗯,就挺好的,尤其是李恪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老消停了,御史言官们因为接连一个月找不到人弹劾,都在为会不会失业而发愁。 就在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立足当下,展望未来的关键时刻,房玄龄紧张兮兮的走进了御书房,挥手赶走闲杂人等,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东边出事了。” “何事?”李世民微微睁开眼睛,颇有些大梦谁先觉的感觉。 “三郎失踪了,在此之前他还杀了乙支文德,薛万彻为了给三郎争取时间,拖延卢龙城的守军,兵进高句丽。” “咣当!” 用来踮脚的矮凳被李世民一脚蹬翻:“你说什么?老三把谁给杀了?!” “高句丽名将,曾经三次力阻杨广东征,大败于仲文的乙支文德。” 李世民瞬间觉得脑瓜子一沉,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转头看着房玄龄道:“苏烈呢?” “留在薛万彻那里,还有高句丽使团,三郎用高句丽私放泉盖苏文为借口,把整个高句丽使团都给控制起来了。” “苏烈在咱们这边,那老三怎么会在高句丽失踪?” “据说是三郎坚持要亲自去高句丽完成与泉盖苏文的交易,留下苏烈是为了麻痹幽州左近高句丽的探子,至于三郎失踪的此体原因,薛万彻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三郎失踪之前曾放出撤离的紧急信号。” 房玄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最后补充道:“陛下,三郎的事情固然重要,可问题是薛万彻那边已经调动大军兵困卢龙,随时都有可能引起两国大战。” 李世民目光凛然:“那就战,朕的三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若是高句丽人敢动他一根汗毛,朕亲自提兵踏平高句丽。” 房玄龄苦笑,心说李恪这小子还真是根搅屎棍,高句丽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跟他扯上关系了。 按照时间来算,李恪可是刚到高句丽边境啊,高句丽使团还特么在大唐这边呢,他就把人家丞相给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陛下莫要冲动,眼下大唐百姓才刚刚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可不敢再与人再起纷争。” “怎么,你难道让朕眼睁睁看着吾儿被困死在高句丽?” “臣不是这个意思。”房玄龄何尝不知李世民是什么意思,郁闷道:“大唐百战立国,眼下民心思定,陛下若在此时征高句丽,臣怕徒生许多事端出来。” 李世民轻蔑一笑:“谁敢?朕不是杨广,大唐也不是前隋。” “陛下说是。” “行了,你也别苦着个老脸了,朕就是喊两嗓子出出气,还不至于跟高句丽动真格的。” 见房玄龄服了,李世民不为己甚,打了个哈哈道:“不过,老三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也是朕的儿子,怎么也要把那小子给救出来。这样吧,你跟无忌商量一下,兵部那边出一部分军械支援薛万彻,既然已经把卢龙给围了,那就先打下来,什么时候老三回来了,再还给他就是。” “诺,臣遵旨。” 房玄龄口中应诺,告辞离去。 出了御书房,远处宫殿的斗拱飞檐,心中暗暗为高建武默哀片刻。 说什么李恪回来了就把卢龙还给高句丽,扯蛋呢,到嘴的肥肉难道还能再吐出去不成,这话只怕连皇帝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第二六九章 无耻的老货们 打高句丽,房玄龄实话实说,心里真没底。 杨广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万一进攻不顺利,很有可能引发朝局动荡,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再趁乱起势,刚刚有点起色的大好局面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不行,这件事必须找人好好商量一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皇帝的性子来。 房玄龄握紧了拳头,像一个勇敢面对死亡的斗士,目光坚定的离开两仪殿,在中书省门前把薛万彻送来的战报交给执勤的禁军,转头向御史台走去。 找魏征,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他顶上来的时候,房玄龄坚信自己只要开个头,接下来事情基本就与他无关了,魏黑子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像狂战士一样与朝庭中的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事情也的确如同房玄龄预想的一样,找到魏征把李世民打算再次东征的意思一说,魏征当时就炸了。 “你说什么,陛下要东征?” “是的,玄成兄,你可无论如何都要劝劝陛下,眼下大唐民心思定,实在不是东征的最好时机啊!” “陛下为何要东征,刚刚平定了突厥还不够吗,偌大的领土难道还不够陛下施展才华?难道一定要跟杨广那厮比个高低?” “好像是为了三皇子,不瞒你说,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门下省接到边关急报,说是三皇子在卢龙城下亲手斩杀高句丽名将乙支文德,现在整个高句丽都乱套了。” “嗯?!”魏征正要迈出房间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道:“你说乙支文德死了?三皇子李恪杀的?” 房玄龄默然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乙支文德是不是李恪杀的,反正就算不是也差不离,直接算在他身上好了,反正也无关大局。 万万没想到,魏征突然转了回来,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老脸兴奋的几乎都在发光:“你这老儿怎么说话也不说完整,险些误了大事。” 房玄龄:“……” 魏征看也不看他一眼,站在原地直搓手:“好,好啊,太好了,李恪终于算是干了件正事,乙支文德已死,高句丽再无可战之将,正是东征的好时候啊!” 房玄龄脸都绿了,这不对啊这个,魏征什么时候跟兵部那些杀坯一个鼻孔出气了,他不是应该力阻东征的么? “玄成兄,你刚刚说什么?你,你没糊涂吧?” “房玄龄啊房玄龄,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房谋’也有失算的一天。”魏征围着房玄龄转了一圈,面色一正道:“如果是在以前,魏某就算是撞死在金殿之上,也要力阻陛下东征。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你整天在门下省处理公文可能还不知道,将作监那边可是出现了大批的新武器。 别的不说,三殿下之前用来炸屋子的火药你总知道吧?那东西现在已经装满了好几个库房,堆的像山一样高。 除此之外还有还有马蹬、马蹄铁,这两样事物都不大,打造也十分容易,都是三殿下离开之前交给将作监的,有了这两样东西,骑兵的战力平添一倍有余。 另外,诸葛连弩也有了新的改进款,弩弓、弩臂全部用精铁打造,一来不易损坏,二来就算坏了也可以随时用备件替换。 更不要说长孙家的冶铁坊现在已经开遍了整个京畿地区,几乎每个出产铁矿的地方都有他家的工坊,每日钢产量近十万斤。 你别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家叔玉就在将作监作少监,阎立德那老家伙又不管事,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处理,老夫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望着滔滔不绝的魏征,房玄龄知道这老货是不会被自己蛊惑了,轻叹一声道:“那玄成兄的意思是……支持陛下东征?” 魏征无奈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皇子虽然顽劣,但毕竟是我大唐的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入高句丽人之手。” 说到李恪的下落,房玄龄也直嘬牙花子。 绑架勒索泉盖苏文,敲诈高建武,最后还特么把人家丞相给杀了。 现在好了,自己跑丢了,你说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也就算了,万一落到高句丽人手中,想死都难。 “玄成兄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等下就去中书省与长孙仆射召集众将议事,争取早日拿出一个营救的方案出来。” 魏征哪里肯等,急吼吼道:“也别等了,咱们现在就走,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 …… 中书省早已经人声鼎沸,自从年初结束北伐,大唐的将军们都快要闲出毛病了。 乍一听闻李恪失陷高句丽,陛下准备出兵营救,一个两个喜出望外,恨不能把脑袋削尖了往上冲。 长孙无忌被人围在中间独木难支,奋力挣扎着伸出一条手臂:“都别争了,陛下这次不准备与高句丽全面开战,东线那边有恭万彻十万大军足以应对,老夫找你们来主要是讨论兵部能拿出多少军械支援东线来打这一仗。” “那总需要人把装备送去吧?给老夫五十万斤火药,老夫就吃点亏,替你们跑一趟腿。” “候君集,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去了东边那里还有薛万彻什么事儿,还想带五十万斤火药,你打算把卢龙城给炸成平地么?!” “尉迟敬德,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跟叔宝一人得了套宝甲我等还没说什么呢,怎么,现在又想出来抢功劳?!” “老子得了宝甲又如何,眼气你也找李小三要去啊。” 说到宝甲,尉迟敬德得意的拍着胸口,全覆式板甲被他敲的哐哐做响,众老货纷纷堵着耳朵大骂。 骂就骂,反正又不少块肉,尉迟敬德满不在乎挤开众人,狰狞的铠甲到处都是尖刺,众人不得不给他让他一条路。 待来到长孙无忌面前,尉迟敬德粗着嗓子说道:“由我去吧,正好老夫因为这套甲欠那小子一个人情,这次正好借机会还了,省得他以后再来找老夫唠叨。” 第二七零章 相见便是有缘 高句丽,大王城! 李恪一行人矗立在一座早已化为白骨的京观前,默默凭吊为汉家江山奉献出全部生命的无名英雄,无论这些人生前身份如何,他们都值得众人尊重。 许多高句丽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偶尔会对他们指指点点,有胆子大的还会靠过来嘲讽几句。 李恪对这样的冷嘲热讽基本保持无视的态度,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至于跟这些普通人斤斤计较。 倒是薛仁贵受不得这种闲气,低声对李恪说道:“老板,咱们还是走吧,这些高句丽人太气人了,我怕忍不住对他们下手。” 李恪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王城:“忍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薛仁贵无语,半晌方道:“前几天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会儿您不是说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么。” “是么?你怕是听错了吧,不信你问若雨,我是怎么说的。” 薛仁贵暗自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俩都是一个鼻孔出气,问王若雨还不是白问。 李恪又在京观前站了片刻,上了一柱香,这才对薛仁贵说道:“走吧,我看手下兄弟们也都有些忍不住要动手的意思,再待下去怕不是真要闹出乱子来。” 我看你是巴不得有人闹出乱子来吧! 薛仁贵暗自腹诽,回身打了个唿哨,五百假扮成保镖的黑骑立刻将马群收拢,做好出发的准备。 自从在渔阳附近做出深入高句丽的决定,李恪一行就扮成了马商,将路上抢来的那些战马用烙铁烙去标记当成货物,大摇大摆的往高句丽的都城而去。 期间薛仁贵和王若雨都担心李恪身份暴露之后会有高句丽人对他不利,结果却被他用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给打发了。 反正老子打死不认,只要没抓到现行,杀人的事儿就不是我干的。 这种无赖的说词也只有李恪能想得出来。 队伍重新上路,因为刚刚祭拜京观的关系,众人情绪有些低落,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很不和谐的响了起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要去什么地方。” 李恪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路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堵住了,一个油头粉面,长相惊奇的家伙正拦在自己面前,梗着脖子充大个儿。 这样的二愣子自然用不到李恪出面,薛仁贵打马上下来,熟练的摸出一小袋银子递过去:“这位公子,我们大唐贩马的商贩,本打算从契丹那边弄些马回大唐去卖,结果边境那边打起来了,高延寿大人封了关口,出不去,只能去咱们王城碰碰运气。” 这套说词薛仁贵一路上已经说了无数遍,银钱攻势下几乎无往不利。 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把面前的家伙轻松打发的时候,油头粉面竟然抬手将薛仁贵手里的银子打落:“该死的奸商,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少拿区区铜臭之物来污本公子的眼。” “你……”自打跟了李恪,薛仁贵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即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油头粉面却看也不看薛仁贵,头抬的高高的,用鼻孔对着他道:“你什么身份,也配跟本公子说话,去,喊你主子过来,本公子最好结交朋友,尤其是有实力的大唐富商。”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都知道面前这年轻人不是区区一小袋银子能打发的了。 薛仁贵强忍着怒意,回到李恪身边小声问道:“老板,这小子不怀好意,似乎有拿咱们当肥羊的意思,您看要不要……。” 李恪眼一瞪:“滚,你给我老实待着,出来这么长时间,难得有此败家的机会,你还不让我爽快一把?” “啊?!”薛仁贵脸都抽到一块儿去了,顾不得李恪掩饰身份的称呼:“我的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竟然想败家?” “败家还要分时候么?”李恪说着从马上翻身下来,带着王若雨和薛仁贵二人,笑盈盈来到油头粉面身前,拱手道:“在下杨大能,见过足下。” 这里的足下可不是脚下的意思,按照古汉语的翻译,大唐时期的足下是尊称,相当于现代的您。 油头粉面咧嘴一笑:“杨大能?这个名字有意思,弘农的?” 李恪含糊道:“祖上倒是跟弘农杨氏有点关系,后来迁出去了。” “嗯,其实你是不是出身弘农杨氏的人并不重要,本公子不会跟你翻旧帐。”油头粉面打量着李恪,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马,突然一笑说道:“你的这些马我看来路似乎不怎么正,去长安贩卖,你就不怕连自己都搭进去?” 李恪面露惊容:“公子此话怎讲?不瞒你说,我是第一次出来贩马,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公子若是知道,不妨指点一二?” 油头粉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恪,即不答应也不拒绝。 李恪瞬间心领神会,打了个哈哈道:“你看我这事儿办的,光顾着说话竟然忘了地方。那什么,阿贵,你速去城里找家最好的酒楼,要什么都有的那种,我与这位公子一见投缘,今日必要一醉方休。” 薛仁贵都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恪还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与油头粉面的一番对答,表现的游刃有余不说,甚至还演出了第一次离开家,打算做一票大生意为自己场面的纨绔子弟本色。 李恪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不由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就上不了大台面。本公子也是脑子坏掉了,竟然会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带你出来。” 油头粉面见状,呵呵一笑:“呵呵,杨公子何必动怒,尊仆想是不放心你与我同行,故而才会犹豫。也罢,左右你们也是第一次来大王城,索性就由本公子做东,略尽地主之宜好了。” 李恪只当油头粉面是装装样子,佯怒道:“这怎么使得,明明是在下有事相求,怎能让公子破费,不行不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我请。” 第二七一章 李恪的高句丽粉丝 有油头粉面带路,李恪与薛仁贵、王若雨顺利进入了近在咫尺的大王城。 不得不说的是,大王城的确建的很有气势,高大、宽阔的城墙足有三长多高,七八丈宽,具体尺寸是多少李恪也没量,反正估摸着也就是这个数。 这座城池凝结着无数汉家儿郎的血泪,据说这城池的城墙里面,一般是石头,另外一半是数十万前隋将士的尸骨,每到夜晚站在城墙上面,都能听到无数冤魂在哀嚎。 进城的路上,油头粉面指着高大的城墙说起曾经的历史,言语间倒是听不出倨傲的意思,反倒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哀。 这让李恪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家伙,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能接受被人勒索、威胁,甚至是敲诈,但却无法理解被大王城城主的儿子当成贵宾。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毕竟他不是你爹,对你好必然有所图。 一路无话,油头粉面带着李恪一行人来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嗯,真的只是酒楼,里面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了最好的包厢,掌柜的亲自相陪,那模样就差没跪下甜油头粉面腚沟子了。 油头粉面却看都不看掌柜一眼,与李恪并肩而行,来到主位比了个请的手势:“杨公子,请入座。” 李恪打了个哈哈:“朱公子客气了,你是主我是客,无论如何都没有我坐主位的道理,这样,你坐这里,我做边上相陪如何。” 进城的路上油头粉面已经自报家门,大王城城主朱泉礼的长子,姓朱名昌盛,可见老朱对自己的家族可谓是期望甚高,否则也不可能给自己儿子起这样的名字。 朱昌盛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在大王城却算得上第一公子,李恪现在的身份是马商,自然不会喧宾夺主去扫他的面子。 果然,小朱同学也只是客气一下,略一谦让便顺势坐了主位,挥手赶苍蝇似得将满脸谄媚的掌柜赶了出去。 作为大王城第一公子,点菜是不可能点菜的,这种事情自然有下人去办。 等到屋中再没外人,小朱同学微微一笑:“杨公子家里生意做的这般大,想必在大唐应该颇有些实力吧?” 是然来了,这是要图穷匕见了吗? 薛仁贵与王若雨一下子紧张起来,李恪却毫不在意的说道:“算不上有实力,不过是仗着些老关系勉强维持局面,毕竟有杨妃娘娘在宫里撑着,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真不是李恪故意吹牛逼,实话实说罢了。 老关系自然是前隋投靠过来的那些臣子,这些人就算再看不惯李恪败家的行为,关键时刻还是会对他照顾一二。至于说他娘杨妃,以他这么能折腾的性格,没有他亲娘在宫里撑着,早被老李给打死了。 朱昌盛不疑有他,略向李恪凑了凑:“这么说杨公子与大唐三皇子相熟?” 李恪微一点头:“小时候被送到宫里待过一段时间,给三殿下做陪读,算得上熟吧。” “太好了!” 就在李恪以为朱昌盛会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肩膀猛的被拍了一下,就见小朱同学兴奋的两眼放光,死死盯着他道:“杨兄既然有如此关系,不知能否为小弟引荐一二?” 平时见怪了别人发傻的李恪难得露出错愕的神情:“什,什么?” “哈哈哈……”朱昌盛手舞足蹈放声大笑:“杨兄不要误会,小弟没别的意思,就是打算与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见上一面。你不知道,在下从小就特别仰慕三皇子,尤其是三皇子花钱如流水的做法,简直就是我辈的楷模。” 薛仁贵和王若雨都听傻了。 这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好,第一次听说李恪竟然还有仰慕者,还是特么高句丽人! 这家伙脑袋撞猪身上了吧? 李恪也是一脸懵逼,这是见到自己的铁粉了? 以前自己不管到哪儿都是一片讨伐之声,骤然遇到铁粉还真有点不习惯,考虑到小朱同学如此热情,自己总不能寒了他的心。 当下李恪拍着胸口大包大揽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引荐,没问题,凭我跟三郎的关系,别说是见上一面,就是朱兄想跟三郎一起逛窑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爽快!” 朱昌盛闻言更是开心,正巧此时店掌板亲自进来送酒,索性直接拿过一小坛,拍开封泥亲自给李恪倒上一杯:“既然都是自家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为表示感谢,你的那些马我要了。” 什么玩意儿你就要了,你要了我特么骑什么,老子总不能让五百黑骑改步兵吧! “这个……,朱兄,不是在下小气,实在是……” “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朱昌盛鄙夷的撇撇嘴:“你放心,三皇子既然是我所仰慕之人,我朱昌盛就不会小气,你的那些马带回大唐能卖多少钱,一匹二十五贯顶天了吧,在这里,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五十贯,少一个铜板,朱某从大王城城头上跳下去!” 握了个大草,原来败家子这么招人恨么?! 李恪突然发现自己语言上的匮乏,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考虑到对方同样是个败家子,李恪将心比心之下果断拒绝道:“不行,朱兄这样做岂不是在打在下的脸,若是将来被三郎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会怪我贪小便宜。” 朱昌盛微微皱眉:“那杨兄是什么意思?” “在下的意思很简单,兄台要马在下白送就是,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好,好啊,现在我终于相信你跟三郎的关系了,没的说,六十贯一匹。” “一个铜板都不行。” “七十贯!” “若兄台坚持,在下宁可把那些马都杀了!” “八十贯!” “阿贵,去,让人把那些马都杀了。” “谁都不准出这个房间一步,那个谁,你马上回去家里找老头子拿钱,一百贯一匹马,老子全都要了。” 第二七二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马最后还是卖掉了,在李恪的据理力争下勉强将黑骑原本的战马保留了下来。 是夜,客栈。 尽管李恪一行只有三个人,但朱昌盛还是十分大度的包下了整间客栈,因为钱给的足,三人享受到了几乎客栈十对一的优质服务。 待到夜深人静,薛仁贵和王若雨仗着敏捷的身手来到李恪的房间,发现他正对着满地的箱子发呆。 “老板!”王若雨低呼一声来到李恪身边,饶有趣味的打开钱箱,摆弄起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银饼子。 薛仁贵对钱不怎么感兴趣,闷声闷气问道:“老板,那姓朱的是什么意思,他真是您的仰慕者?” 李恪瞥了他一眼,嫌弃的说道:“屁的仰慕者,咱们身份被人看出来了,那家伙这是在故意卖好给咱们呢,” 薛仁贵挠挠头:“不会吧?如果咱们身份暴露了,那他们干嘛不直接派人来抓咱们,何必又是请客又是送钱的,难道那姓朱的疯了不成。” “唉!”李恪轻叹一声,在薛仁贵肩膀上拍了拍:“仁贵啊,去厨房找点吃的,吃饱了早点休息吧,动脑子这种事情不是你擅长的。” 薛仁贵面色发苦,看不起谁呢,昨天你还让我没事儿多动动脑子,现在又让我吃点东西去睡,简直岂有此理。 李恪却不再管他,随意找了个钱箱坐上去,对王若雨道:“你轻身功夫怎么样?” 王若雨直起身子,随手将一片银饼子丢回箱子里:“要我去城主府探探?” “对,看看姓朱的小子是什么路数,大王城乃我汉家儿郎血肉筑成,大唐绝不会允许这座城池一直存在下去,姓朱的应该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在发现我们的身份之后却一反常态,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凭现在的我们都无力阻止,与其兵分两路去城主府冒险,不如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如果我坚持呢?” “我又不是卖给你蜀王府的,我有我的自由。” 气氛有些紧张,李恪气不过,狠狠瞪了王若雨一眼:“你坚决不去是吧?” “不去,想把我支开门都没有,咱们三个一起进城就要一起出城,区区一个城主府有什么好探的,姓朱要是想算计咱们,早晚有天会露出马脚,探不探又有什么意义。” 李恪颓然,他的确是想要借探查城主府的机会把王若雨支开,奈何这丫头机灵的很。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真出了事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其实也不怪李恪多疑,换成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会没底,先是莫名其妙有人请客,接着又不计成本的花大价钱买东西,最后还直接包下一家客栈。 李恪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眼下这样的情况更合适偷袭的,要知道,这家店里现在可是除了他们仨一个外人都没有,姓朱的小子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成功。 只是,三人等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外面天色微明,期待中的偷袭也没有发生,好似三人已经整个世界所遗忘,又或者朱昌盛真的就是李恪的仰慕者。 …… 话分两头,李恪等人惊疑不定的折腾了一个晚上,朱昌盛那边却来到了他老子的房间,将无关人等打发出去之后,小朱同学坐到老头子身边。 朱泉礼打量了儿子片刻,缓缓开口:“回来了?老夫听说你今日遇到了几个客人。” 朱昌盛笑着说道:“说是来自大唐的马商,不过他们的马我看了,大部分都是军马,高句丽的军马,数量与渔阳那边丢失的那一批正好对的上。” “哦?”朱泉礼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杀死乙支文德的那批人?”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父亲该不会想要替乙支文德报仇吧,如果是这样,他们现在就住在南城韩家老店,整间店都被我包下来了,绝对是动手的最佳机会。” 朱泉礼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警告的味道:“昌盛,你这是在玩火,若是被人发现,你应该知道会给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那又如何!”朱昌盛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低声嘶吼道:“高句丽的天下原本就应该是我们朱家的,高氏一族才是最大的反贼,我不甘心,不甘心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像你一样,整天对着高建武阿谀奉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朱昌盛的脸上,将他抽的一个趔趄,接着是朱泉礼阴森的声音:“你给老夫闭嘴,再敢口出狂言,老夫亲手杖毙了你!” 朱昌盛怨毒的看了自家老子一眼,终是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着。 良久,朱泉礼无力的坐回之前的位置,哑着嗓子说道:“昌盛,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真的与大唐攀上关系,大唐也不会将高句丽交到外人手中,你这样做等于是在出卖祖宗的基业。”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朱昌盛根本听不进老头子的劝说,固执的说道:“我能看得出来,那批唐人来历不凡,尤其是那个杨大能,这什么破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父亲,你知道吗,我甚至怀疑那个杨大能就是李恪本人,他那五百人的保镖就是大唐最精锐的玄甲军。 你能想象么,大唐三皇子李恪,本应在幽州与金辰他们待在一起的李恪竟然出现在大王城,这是多大的机缘! 是,你说的不错,就算我与大唐交好,大唐也不可能将高句丽还给我们朱家。 可若是我搭上大唐皇室的关系呢? 突厥的例子近在咫尺,阿史那·思摩不就是因为攀上大唐的关系,现在成了突厥人的首领了么,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朱泉礼本想告诉儿子,高句丽与突厥的区别,但看到他坚持的目光,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或者说,他的心里未必就没有与朱昌盛同样的打算。 第二七三章 纳头便拜(上) 次日上午,折腾了大半夜的李恪等人刚刚起来,客栈老板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又是行礼又是作揖,然后告诉三人,朱公子早早就来了,正在前面等着。 李恪三人面面相觑,认也搞不清楚朱昌盛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既然不说,三人索性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晚有一天这家伙会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李恪耸耸肩一马当先走了出去,身后是王若雨和薛仁贵。 来到客栈前面,朱昌盛果然在,从他那几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随从来看,估计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为了让场面不致于太过尴尬,李恪咧嘴一笑,打着哈哈道:“哈哈哈,不好意思,在下昨日与朱兄一见如故,酒喝的多了些,今日起得晚了,劳朱兄久候实是罪过,没得说,等下会宾楼在下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朱昌盛正坐在那里无聊的扣指甲呢,闻声转头失笑道:“贤弟倒是个爽快的,既然你都如此说了,为兄若是怪你起的晚了倒显得小气。” “哈哈哈……可不就是如此么。不过话说回来,会宾楼的酒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要说好酒还得是蜀王府出品的佳酿,那滋味……啧啧,喝过之后其它的酒都跟白水差不多。” 朱昌盛眉毛一挑:“哦?还有如此好酒?” “自然是有,那个谁,阿贵,你出城一趟,去把咱们带着的酒拿来两坛,今日本公子定要与朱兄喝个痛快。”李恪叫过薛仁贵,人来疯似的催着他去取酒。 薛仁贵都尼玛傻了,扯住李恪一个劲给他使眼色:“老板,咱们队上没酒,你让我上哪儿去取?” 李恪瞪他一眼,压低声音:“别废话,出来的时候我不是每人给他们发了一小瓶治外伤的医用酒精么,你去队上让他们凑两坛子不就行了。快去,顺便看看咱们队里上有没有外人,让他们提高警惕,岗哨要比平时多加一倍,回来的时候再带两个十人队进来。” 薛仁贵明白李恪的意思是让他出去与大队人马取得联系,免得长时间联系不上出乱子,可拿酒精当酒喝是不是有点过了:“可那是酒精啊,能喝么,万一被人喝出来……?” “喝出来个屁,王府每年蒸出来的酒老子都喝不上几口,他一个高句丽的土包子能喝出来个屁,快点滚蛋,别耽误时间。” 李恪把老大不情愿的薛仁贵赶走,不好意思的对朱昌盛笑笑:“朱兄莫怪,小门小户的仆人没见过世面,让他去拿酒还舍不得,让朱兄见笑了。” “没关系,忠仆难得啊!”朱昌盛无所谓的摆摆手,一边打发人陪着薛仁贵出城,一边笑着说道:“其实今日我来目的有两个,一来是探望贤弟,二来是有件大事想要与贤弟商量一二。” 狐狸尾巴总算是漏出来了,李恪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郑重之色:“哦?不知兄长所说的大事是……?” “说是大事,其实对贤弟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就是有些难以启齿。” 李恪十分大度的笑了笑:“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二人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只要在小弟能力范围之内,绝不推辞。” “好,等的就是贤弟这句话。” 朱昌盛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吓了李恪一跳,起初还以为门后会窜出刀斧手什么的呢,结果等了半天一个人也没出来。 再看朱昌盛,这家伙就跟变脸似的,直接换上一副苦瓜脸,长吁短叹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贤弟,你别看我现在风光无限,其实为兄心里苦啊。” 李恪疑惑道:“这话怎说的,兄长可是大王城第一公子,难道还有人敢与兄长做对?” 朱昌盛摇摇头:“为兄虽然不才,但说到对手,在大王城的确没有。只是,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便如刚刚为兄所说,贤弟只看到我风光的一面,却不知这其中几多凶险之处。 别的不说,大王城的来历吧,贤弟是唐人,又与三皇子相熟,应该知道大唐朝野上下皆把此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大唐在卢龙城大军压境,破城只在须臾之间,一旦卢龙城破,大王城便是首当其冲。 贤弟可以想想,高句丽即便是举全国之力都无法与大唐相抗衡,大王城独自面对大唐的军队何异于螳臂当车,待到城破我一家老小岂不是全都要为此城陪葬。” 话题转变的太快,李恪一时间有点无法适应,同时他也不知道薛万彻和苏定方在边境那边到底干了些什么。 正好今天把话聊到这儿了,索性直接问道:“兄长,边境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薛万彻十万大军陈兵边境,以曾经百骑破万敌的苏定方为先锋,每日攻城不断,虽然眼下还只是三五千人的小打小闹,但只要是个人就知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到明天春暖花开之时,便是大举进攻之际。” 李恪嘴角抽了抽,看来老薛是真急眼了,竟然把十万边军全都调动起来了,也不知道老李知道自己失踪会是什么反应,该不会举全国之兵东征高句丽吧? 应该不会,是个人都知道眼下并不是进攻高句丽的最好时机,老李虽然对这边虎视眈眈,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自己与整个朝庭对着干。 不过,事儿虽然是这么个事儿,但李恪却不能这么说。 沉默片刻,黯然摇头道:“兄长,若是其它事情小弟或许能够关照一二,但此事,别说是小弟,即便是三皇子估计也是无能为力。” 见李恪有推诿的意思,朱昌盛立刻道:“不,有些事情贤弟还是能够帮上忙的。” “哦?不知是什么事情?” “贩马,贤弟不是与契丹人熟么,为兄想求贤弟帮个忙,再走一趟契丹,不求多,只要贤弟能帮为兄弄来一万匹战马,所有问题立刻迎刃而解。” 第二七四章 纳头便拜(下) 我跟契丹人熟? 契丹人里面我除了认识一个叫萧峰虚拟人物,半个都不认识好吗! 李恪头疼,牙花子疼,肝疼……浑身上下没一个得劲的地方,他不相信朱昌盛没发现他的那些战马都来自什么地方。 军马的标记虽然被烙铁烙没了,可位置还在,稍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马来自什么地方,更何况那些战马久经训练,与未经调教的野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最最重要的是,一万匹战马能做什么? 这家伙凭什么认为再有一万匹战马就能保住大王城,难道是等到大军攻城的时候表演一个火马阵什么的? 李恪第一次发现自己聪明的脑袋不够用了,以前凭借历史记载就算是老李他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但这个朱昌盛实在是太奇葩,想法也太跳脱,甚至可以说跳出地球人的思维逻辑之外,谁能告诉我,这样的人要怎么对付? 不过话说回来,他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种收钱不办事的事情他李恪还不屑去做。 沉默片刻,李恪稍显沉重的说道:“朱兄,不是我杨大能不肯帮忙,实在是你的要求太高,我在大唐虽然有些人脉,可在高句丽却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别说眼下这个时候无法出境,就算能够出去也没办法将一万匹战马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朱昌盛并未因李恪的拒绝而表现出任何不悦,相反还颇积极的给他出主意:“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倒是可以帮忙,家父在高句丽颇有声望,只需一纸文书便可自由来去高句丽与契丹之间,保证没有任何人前来查问半句。” 呵呵,当初渊盖苏文还说可以在高句丽横行无忌呢,结果怎么样,老子特么被追的跟狗一样。 你们这帮二世祖一个个坏滴很,老子信你个鬼哦。 朱昌盛好话说尽,见李恪依旧是不动声色,索性起身来到他面前。 王女侠担心他对李恪不利,暗暗打起精神,李恪也悄悄握住了手铳的握柄,虽时准备应对恼羞成怒的朱昌盛。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朱昌盛并没有任何让人误会的动做,他只是在李恪面前整整衣冠,酝酿一下情绪,接着‘吧唧’一下就跪地上了。 什么情况? 李恪惊的差点扣响扳机,却听朱昌盛声泪俱下的哭诉道:“殿下,三殿下救命啊!我朱家本为高句丽皇族,高家人在背后搞鬼谋害先祖,现在又指派我一家老小为高句丽戍边,这分明就是打着赶尽杀绝的主意。 殿下,我朱家实在不想与大唐为敌,这一切都是高建武的主意,与我朱家无关!” 李恪就很尴尬,他想过身份暴光的问题,也有身份被暴光的准备,但却没想到会暴光的如此彻底,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呃……,那啥,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朱昌盛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在李恪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殿下的表现堪称完美,绝对是朱某此生见过最合格的商人……。” “吹捧的话就不要说了。” “是!”朱昌盛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但殿下您千不该万不该在城外祭拜那些前朝战死的隋朝将士,不是朱某看不起大唐商贾,他们真没胆子这样做,一是怕惹上麻烦,二是身份不够。 这不是朱某危言耸听,城外的京观自铸就那天开始,不是没人靠近祭拜过,只是那些前去祭拜的人往往都会被冤魂缠身,哪怕是大唐使节,祭拜之后也是大病一场,险些命丧黄泉。 后来有位来自大唐的高人在观察许多之后得出结论,说那京观乃是英灵铸就,非身份极为高贵之人沾之必死,简单点说就是德不配位,地位低下之人不配祭奠。” 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李恪嘴角微微翘起,朱昌盛说的是真是假先不提,至少这马屁批的不着痕迹,比海胖子那厮强上百倍不止。 稍微顿了顿,李恪突然问道:“老朱,既然你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为何不直接派人捉拿,你应该知道乙支文德是被我杀的吧?” 朱昌盛冷笑道:“乙支文德助纣为虐对抗天朝死不足惜,我朱家生是大汉的人死是大汉的鬼,从无自立为王的意思,都是高氏一族阴谋篡权,夺取了高句丽的政权之后,目中无人所以隋帝才会举全国之兵前来讨伐。 殿下,我朱家的冤屈比天高,比海深,高氏一族夺取我家江山,迫害朱氏子民,家祖当年就是因为在朝堂上说错一句话,便被平原王赶至极北之地,冻饿致死,家祖母气不过去找平原王理论,结果却被他杖毙在宫门外……。 如此每一桩,每一件说来都是斑斑血泪,殿下,我朱家冤枉啊。 事到如今,昌盛别无他求,只求殿下为我朱家做主,求殿下还朱家一个公道。朱家一门愿做牛做马报答殿下,永生永世不忘殿下恩情。” 朱昌盛说的是声泪俱下,最后更是脑袋往地上一杵哭的泣不成声。 说来朱昌盛也是个狠人,为了自己的远大志向,不屈不挠,哪怕明知李恪在大唐的名声不好,依旧跪的彻彻底底。 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因为他们不仅仅能抓住机会,还会创造机会,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但这家伙历史上为什么没有成功呢?难道是被渊盖苏文给干掉了? 李恪看着面前的朱昌盛,脑子里想的却是周星星那熟悉的调调。 ……谁知那唐伯虎,他蛮横不留情,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我爷爷跟他来翻脸,惨被他一棍来打扁……。 后来实在被朱昌盛哭的心烦,便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快起来吧,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唉,谁让我这个人心软呢,生来就见不得别人受苦。” 朱昌盛被感动的再次流下激动的泪水:“多谢殿下,他日若能大仇得报,朱氏一门必将永铭五内。” 第二七五章 王牌大间谍(上) 李恪斜着眼睛乜视朱昌盛:“是吗?那要是没报得了仇,这份交情就算没了?” “呃,属下失言,属下没有这个意思,殿下误会了。” 朱昌盛改口很快,之前还贤弟长贤弟短的,转眼就把自己摆在了下属的位置,恭恭敬敬把李恪请到上坐,自己则小心的站在下首。 实说话,这样的转变就连李恪也都不怎么适应,不过好在他的脸皮足够厚,倒也没觉得怎么样,招呼着朱昌盛坐下,皱着眉道:“老朱啊……。” 朱昌盛连忙起身:“殿下直呼在下名字便可。” “坐,坐下,咱们这没这么多讲究,以前泉盖苏文在我那里的时候,我照样叫他老泉。名字嘛就是个称呼,叫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心里有没有把对方摆在正确的位置。否则就算有人天天叫你爷爷,也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是,殿下说的是。” 身份上突然的转变让朱昌盛多少有些无法适应,偷偷瞥了一眼王若雨,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才多少踏实一些重新坐下:“殿下,您可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说说你的打算吧,刚刚你让我替你去贩马,是想找机会把本王送出高句丽国境对吧?” “是的,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身份高贵,不值得留在高句丽冒险。” 李恪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如果说朱昌盛早已认出自己的身份,那么之前的一切就都好解释了,不管是故意送钱,还是将那些马买走,又或者想让他帮忙贩马,这都是在故意结交或者说讨好,一切都是为了谜底揭开的那一刻。 从这一点来说,朱昌盛此人心计颇深,而且是一个敢于投机之人。 这样的人就相当于一柄双刃剑,用的好了自然是无往不利,用的不好只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毕竟大家才刚刚认识,勉强确定了关系,现在说忠心与否还为时过早,更何况李恪还不确定要不要帮他。 想到此处,李恪也不再含糊,直截了当道:“说说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让本王帮你,应该早有打算才是。” 朱昌盛倒也光棍,直接亮底牌:“殿下,属下别无所求,只求能像泉盖苏文一样,能有自己的军队和军械,价格方面属下愿出比泉盖苏文多一倍的价钱。” “扯蛋!”李恪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朱昌盛给顶了回去:“你跟人家老泉能比么?人家好歹是东部大人的身份,就算被打压,家底还在。 你呢?你有什么?数百年的打压,你还有家底么! 别给我整那一副委屈的面孔,我不看那个。 现在就问你一句,假如你举旗造反,大王城里有多少人会支持你,又有多少人会砍了你的脑袋去找高建武领赏。” 朱昌盛就像被人突然卡住喉咙的公鸡,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志向远大是好事,我也觉得高句丽应该换一个人来当家,但人不能好高骛远,做事情要脚踏实地,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典故就不用我跟你多说了吧? 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造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别的不说,首先你要有一个理由吧,解民于倒悬也好,反对暴政也罢,再不济你也要给那些权贵们画一张大饼,让他们看到希望,才会有人来支持你。 其次就是钱,打仗打的是什么?钱! 没钱你还打个屁的仗。 别跟我说你家有钱,打仗这种事情本王就没听说有谁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支撑下来的,到时候物价飞涨,一斗米能卖出百倍的价钱,你又不能去抢,所以只能花钱买或者有人给你捐献。 最后就是军械,我的确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军械,但这最多也就是解一时燃眉之急,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大唐不可能把真正的现役装备拿出来卖给你,这跟钱多少无关,道理我就不给你解释了,以你的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 所以你必须有独立制造军械的能力,投石机、床弩就不说了,冲车,楼车这些你总得有吧?还有就是弓箭和刀枪,你不可能让士兵拿着锄头打仗,那不是造反,而是作死。” 李恪每说一条朱昌盛的脸就白一分,最后直接面无血色。 王若雨则是面色古怪的盯着李恪猛瞧。 要知道,朱昌盛是在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提出造反这一议题的,偏偏李恪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处处直指其要害。 这是正常人一时间能想到的么?李恪这家伙到底为……那啥准备了多久? 朱昌盛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已经被李恪说的心神大乱:“那,那怎么办?殿下,殿下帮我。”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本王有两条计策,不过……却不想告诉你。” “我……” 朱昌盛一个踉跄,差点栽桌子底下去,勉强维持住平衡,哭笑不得的看向李恪:“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拿属下开玩笑。” 李恪扭头向窗外看看:“中午呗,外面太阳那么大,你看不出来。” 朱昌盛就很无语,他能够理解李恪不轻易帮自己,但不能理解为什么堂堂皇子的性格会如此恶劣,历朝历代败家的皇子多的数不胜数,这家伙能在其中出类拔萃,估计其恶劣的性格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便在此时,薛仁贵回来了,带了两坛酒,两个十人队回来,进屋之后发现李恪与朱昌盛竟然换了位置,不觉有些发愣。 被朱昌盛派去陪同薛仁贵拿酒的手下也发现了坐次的问题,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小朱同学拿眼瞪了回去:“你们怎么回事,拿个酒也这么慢。” 朱昌盛的手下有些郁闷,看了李恪一眼,来到小朱同学身边俯下身……。 当着老大的面跟手下窃窃私语乃是大忌,小朱同学精明的很,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瞪了手下一眼道:“有什么事就大声说,这里都不是外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第二七六章 王牌大间谍(中) 大佬都发话了,那就说呗,反正自己不说那人的跟班也会说。 “公子,不是小的不想快点回来,实在是回城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所以才回来的晚了。” 薛仁贵听得直咧嘴,心说你说话就说话,卖什么关子,当下接茬说道:“回来的时候遇到大队骑兵入城,说是支援卢龙城的人马。” 朱昌盛的跟班被薛仁贵抢了先,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卖关子了:“公子,是乙支川,进城之后我见他似乎是往咱们府上去了。” 李恪看了一眼明显有些不淡定的朱昌盛:“乙支川是谁?高句丽有很多姓乙支的?” “乙支文德的儿子,估计是打算替他爹报仇吧。贤弟,可有兴趣见上一见这位高句丽未来的新权贵?” 朱昌盛边说边给李恪打眼色,李恪立刻会意,还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多谢朱兄盛情邀请,小弟自幼便重英雄,敬英雄,既然乙支川将军来了大王城,自然要跟着兄长一起去见见!” 什么玩意儿? 我,我给你打眼色是说有外人在场,为了不让你身份暴光暂时恢复以前的称呼,谁特么邀请你了! 哦,对了,还有什么重英雄,敬英雄。 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刚刚把人家老子给杀了吧,咋地,还想斩尽杀绝? 朱昌盛费了老大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耷拉着眼角道:“贤弟有此雅兴自然再好不过,乙支川虽然名声不显,但其能力其实不在泉盖苏文之下,之所以到现在依旧默默无闻,主要是因为一直生活在他父亲的阴影之下,一直没有机会一展所长罢了。” 在明知无力阻止李恪的情况下,朱昌盛主动介绍起乙支川的具体情况,一来让李恪多少对其有些了解,二来也是提醒李恪,不要在其面前露出麻脚。 对此,李恪表现的很是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兄长放心便是,小弟这次只带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把嘴巴放在家里总行了吧。” 好吧,你喜欢就好。 朱昌盛虽然无奈,却也佩服李恪的胆量,毕竟很少有凶手在杀人之后还敢去直面其家属的,这尼玛实在太变态了。 …… 乙支川此时早已进入城主府,正在城主朱泉礼的陪同下调阅大王城的粮草储备情况。 这次从都城出来,上面只给他配发了三日的粮草,路上东挪西借又凑了差不多十日所需,十三天时间,五万大军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在赶路,好不容易赶到大王城,早已经人困马乏,正是需要补充给养的时候。 草草翻阅几页帐薄,乙支川将帐薄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朱泉礼:“朱城主,帐薄本将就不看了,你只需告诉本将,城中尚有多少粮草,是否够五万大军三月所需便好。” “够是够,只是……乙支将军是否把王上军令拿出来让本城主看看?当然,本城主相信乙支将军不会假传圣旨,但这流程总归要走一下,你说是吧?” 朱泉礼打了个哈哈,大王城乃边关重镇,城中囤积的粮草足够五万大军吃上三年,自然不存在不够的问题。 但存粮够吃不等于他就要拿出来无偿送给别人,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大唐大军压境,手里有粮才能心里不慌。 给乙支川?鬼知道他能不能顶得住大唐的攻势,别万一他在前面顶不住撒丫子跑了,谁来管老子的死活。 乙支川略显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一路走来各处地方州府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偏偏就眼前这个大王城城主事儿多要什么军令。 ‘啪’,在乙支川的示意下,一份高建武亲手签发的圣旨被乙支川的亲兵重重放到桌上:“王上圣旨在此,朱城主看看吧。” 朱泉礼也不含糊,起身行了礼,双手将圣旨捧起放在眼前,假模假式的看了起来。 其实圣旨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儿,掐头去尾,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去掉,真正有用的也就三两句,打眼一扫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朱泉礼却看的十分认真,一边看还一边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盛世华章,过了好半天,直到乙支川忍无可忍用力咳嗽一声,这才仿佛想起身边还有人,叹了口气将圣旨放下:“乙支将军莫怪,本城主许多时日未曾见过圣旨,乍见之下难免触景生情,得罪,得罪。” 嘴上说着得罪,可朱泉礼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赔罪的神色,重新将圣旨还回去,又继续说道:“乙支将军劳师远征旅途劳顿,本城主已经给将军安排好了下榻的地方,将军可以先稍作休息,晚上本城主亲自摆酒,替将军接风洗尘。” “够了!”乙支川终是没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朱城主,本将来大王城可不是陪你喝酒吃肉的,边关战事紧急,现在,马上,给我调集五万大军半年的粮草,两日之内若是不能完成,军法从事。” 从某些方面来说,乙支川在他老子乙支文德的教导下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军人,政治方面的天赋就是负五渣。 这使得一件原本可以在酒桌上圆满解决的事情瞬间变的剑拔弩张,朱泉礼在其威胁下冷笑一声:“是么?乙支将军好大的官威啊!那本城主倒是想要看看,乙支将军是如何对本城主行军法的。”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朱泉礼,城主的身份并不能保你平安无事,需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信不信,本将现在就以临阵脱逃的名义将你斩杀?!” “本城主不信,你斩一个试试,我倒要看看,杀了我,你还能不能走出这大王城。” 仅仅三两句话的工夫,局面竟然恶化至此,乙支川与朱泉礼各不相让,手下人面面相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等,都等等,自己人有什么事好商量,眼下大敌当前,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第二七七章 王牌大间谍(下) “是谁!” 乙支川果然不愧为直男,有人给他台阶非但没有就坡下驴,反而将目标对准来人,冷冰冰的目光扫向屋外,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意思。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大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我家城主伤了大人,还是大人伤了我家城主,都是高句丽的损失,而且最后都会被唐人捡了便宜。” 李恪边说边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乙支川杀人般的目光视而不见。 开玩笑,论气势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跟老李比,李恪当着老李的面都干插科打诨,区区一个外强中干的乙支川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不在乎不等于其他人不在乎,朱泉礼可是知道李恪来历的,知道他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乙支文德的主谋,乍一见他出现脸都绿了。 再看自己儿子就站在李恪身边,更是气的手脚冰凉,瞪着朱昌盛浑身上下一个劲的哆嗦,造孽啊,这要是被乙支川知道就是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杀了他老子,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活不了。 为了保住自己全家老小的命,朱泉礼顾不得许多,瞪了儿子一眼:“昌盛,你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平日里纸上谈兵胡言乱语也就算了,怎地在乙支将军面前也敢大放厥词,还不快点跟乙支将军道歉。” 朱昌盛这会儿也是满脑子的浆糊,正想就坡下驴,不想乙支川已经开口了:“我倒是哪里来的好汉,没想到只是一个嘴上没毛的黄口小儿,也罢,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从军给本将军做三年文书,便免了你擅闯之罪。” 这下坏了,朱昌盛闻言心中大惊,李恪是什么性格这两天他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 果然,在朱家父子震惊的目光中,李恪温和一笑,不卑不亢的怼了回去:“有志不在年高,无才空活百岁,乙支将军口气如此之大,想是已经有了退敌之法,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迫使唐人退回本国吧?” 朱泉礼急的汗都出来了,大喝一声:“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嘛,昌盛,还不把你这朋友带下去。” 朱昌盛也是一个劲的拉李恪,示意他快走,事到如今,他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投降的过于急迫,早知道李恪如此膨胀,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让他进城。 倒是乙支川并未觉得被冒犯到,文人嘛,自然有文人的风骨,要是被他一句话给吓到,反而不值得看重。 洒然一笑,乙支川摆手示意自己手下亲兵退开,大步流星来到李恪面前,望着他的眼睛道:“小子,本将知道你只是想要谋个进身之阶,也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而且需要一定的代价。” 李恪把拉着他的朱昌盛和随时准备上来的薛仁贵推到身后,直视乙支川的双眼:“不知是什么代价?” “你的命,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 “没想到,在下区区贱命竟然能入乙支将军法眼,也罢,在下赌了,不知乙支将军要赌什么。” “你能在本将面前做到不卑不亢,想来应该有些才华。”乙支川顿了顿,继而说道:“也罢,只要你能说出一个能让大唐退兵的办法,不求万无一失,只要稍稍可行,本将便向王上保举你做个兵部侍郎。” 李恪反问:“若是想不出办法呢?” “若是想不出,本将也不要你项上人头,只打你一百军棍,怎么样,你可答应。” “好,在下答应了。” 一番对话又急又快,别说朱家父子,就连薛仁贵和王若雨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想要阻止的时候,李恪已经与乙支川击掌为誓,定下了赌约。 这是要闹哪样? 所有人都傻了! 李恪,大唐皇子,竟然帮敌国将军阻挡自己国家的军队,说出去你敢信? 好吧,你也可以说李恪是准备对乙支川使用反间计,可特么乙支川又不是傻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人家老子可是高句丽的军神,耳濡目染之下是三言两句能骗过去的么。 不管是朱家父子还是薛仁贵、王女侠,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唯独李恪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定下赌约之后笑呵呵的说出四个字:“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就连不怎么读过书的薛仁贵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乙支川又岂能不明白,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从边境撤兵,任由唐人长驱直入?” “不错。”李恪郑重其事道:“唐人远来,补给困难,将军只需将所有在外之民全部内迁三百里,同时将各城粮草全部集中到一处,必可使唐人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乙支川的亲卫插口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若按你的意思,岂不等于把地白白让给了唐人?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唐人派来的奸细。” 李恪冷笑:“我若是奸细,又岂会给乙支将军出如此绝妙的主意?!你只知数百里土地重要,却不知算计唐人在长途运送补给的情况下,能在这里驻守多长时间?又需要派多少人来驻守?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如此浅显的兵法都不懂,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乙支将军的亲卫?” 亲卫张口结舌:“我……” “够了,不要再丢人现眼了,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存人失地,人地两得,说的太好了,本将佩服。” 乙支川喝退手下亲卫,恭恭敬敬对着李恪行了一礼:“乙支川还未请教先生大名,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李恪拱手还礼:“好说,杨大能!” 乙支川:“……” 这是什么破名字! 愣了片刻,乙支川方才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原来是杨先生,不知杨先生可愿到某军中屈就?哦,先生放心,之前某之承诺依旧有效,今日回去便向王上举荐先生,只求先生在圣旨下来之前,能够在军中帮衬某家一二,某在此谢过先生了。” 第二七八章 世界真奇妙(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知道,引狼入室了解一下。 朱昌盛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干巴巴的笑着,一来他想看看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二来也是搞不清楚李恪的真实目的。 你说你好歹也是大唐的皇子,真有必要如此折腾人么,人家老子都已经被你玩死了,再大的仇也应该算是了解了吧,何必可他一家往死里霍霍。 朱昌盛不开口,朱泉礼自然更不可能开口,薛仁贵和王若雨已经习惯了李恪的突发奇想,早已失去吐槽的能力。 于是乎,书房里尽是李恪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乙支将军说的哪里话,在下本为一介布衣,能得将军看中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岂敢再挑三拣四。” 乙支川满意地点点头,读书人他见过不少,很大一部分都是那种眼高手低之辈,明明没什么学问,偏偏还自觉高人一等,像李恪怎么识时务的倒是少见。 最主要的是,坚壁清野的策略与他之前的想法多少有些不谋而合,这愈发让他生出知己之感,上上下下认真打量李恪片刻,正色说道:“某观先生言谈举止应该是唐人吧,既然先生与城主公主交好,想必也应该听说了家父的事情。”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无论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会触及乙支川的痛处。 众人紧张的看向李恪,等着看他如何回答,却见他不慌不忙,十分淡定的说道:“令尊的事情在下的确有所耳闻,客观来讲,老将军生前战功彪炳,曾打出过许多经典战役,此番身故实为世界军事界的一大损失。 我就这么说吧,没了乙支老将军,估计大唐的皇帝陛下应该会抱憾终身,大唐的那些将军或许会弹管相庆。” 花花轿子人人抬,反正乙支文德都挂了,李恪不介意把他抬的高高的,反正也就几句话事儿,惠而不费,没必要说实话惹得乙支川不痛快。 果然,乙支川见李恪把他老子放到李世民的高度去比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先生果然公正,你放心,虽然你是唐人的身份,但我乙支川还做不出迁怒于人的事情,家父的仇我自然会找杀父仇人去报,先生只管在我身边出谋划策便好。” 李恪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如果不相信将军的为人,在下只需躲着便好,反正将军又不会在大王城常驻,何需出来冒险。” 有李恪这么一掺和,之前乙支川与朱泉礼的矛盾立刻缓和了些。 倒不是乙支川退让了,而是老朱同志觉得心虚,二话不说直接从仓库里调拨出足够五万大军半年的粮食,送瘟神一样把乙支川和李恪送了出支。 乙支川也没多想,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坚壁清野方面,在得知李恪出身弘农杨氏之后,更加放心的与他讨论起来。 因为杨广的关系,弘农杨氏几本已经被当年造反的那些人给杀光了,尤其是李渊称帝之后,弘农杨氏死的亡的亡,剩下的都对大唐朝廷恨之入骨,帮助高句丽抵御唐军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三日后,队伍再次出发,为了表示对李恪的信任,乙支川并没动他的五百黑骑,哪怕五百黑骑一看就精锐无比。 但是在五万大军之中再精锐又能如何,以一当十可以,难道还能以一当百? 至于这五百人的来历,乙支川自动脑补成了弘农杨氏养的私军,毕竟家族里出过皇帝,养五百私军多正常点事。 反倒是五百黑骑时不时的感叹世界真奇妙,前段时间他们还被高句丽大军撵兔子一样撵的满世界乱窜,转眼又成一伙的了。 有人在行军时趁着四下里没有外人,小声嘀咕:“欸,你说殿下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投降高句丽了吧,看方向咱们这可是要去卢龙。” 边上同伴立刻反驳:“放心吧,你投降了殿下也不可能投降。依我看啊,殿下此举应该是兵法中的金蝉脱壳,先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高句丽人回去卢龙,等到时机成熟,趁高句丽人不备,咱们一起护着殿下打开城门杀将出去,风风光光的回长安。” “你可拉倒吧,没读过书就别乱用典故,什么金蝉脱壳,这分明就是明修贱道、暗度陈仓的法子,先用计迷惑住敌人,趁其不备内部开花,直接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声音稍微大了些,薛仁贵连忙回头呵斥道:“赶紧都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了什么是吧?!” 说话的几个讪讪一笑,缩着脖子不吱声了,不过私底下依旧在用眼神交流,彼此谁都不服谁,大有事后见真章的意思。 李恪对于队伍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这会儿正坐在马车里与乙支川讨论着来自前方的战报。 高延寿与高惠真已经与薛万彻对峙半月之久,开始的时候或许还有些慌乱,后来发现薛万彻好像没有大举攻城的意思,胆子不由又大了些。 就在五日前,苏定方照惯例至城下叫阵,二高觉得总是高挂免战牌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再加上援兵很快就到了,总要打上一仗,才不至于让人看笑话。 于是乎,高延寿带着一万骑兵出城了,本想着一万对五千,就算打不过背靠卢龙城也能逃回去。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一万人还真打不过对面的五千人,双方对上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工夫,高延寿就发现对面大唐骑兵个个就跟长在马背上似的,任凭战马纵横驰骋,放开两手玩了命的放箭。 高句丽骑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个措手不及,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三成人手,等高延寿想要往去的时候,苏定方已经率领数百骑赶到近前,二话不说调转枪头,一棍子就把他从马上给抽下来了。 李恪看完战报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嘬着牙花子道:“所以,卢龙两个守将现在剩一个了,原本的三万骑兵也只剩下两万?” 第二七九章 世界真奇妙(中) 乙支川尽管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打仗的纯粹军人,可被李恪这么一问也觉得十分尴尬,心里把高延寿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你没那本事出去逞什么能,自己猪头一个,被人抓了也就抓了,可怜一万骑兵何辜,竟然就因为他那微不足道的面子,沦为唐军的祭品。 “先生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如今卢龙应该已经是人心惶惶,若唐军顺势攻城,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李恪难得厚道一回,没在乙支川的伤口上撒盐不说,反而正色劝道:“将军倒是不必为此忧心,先不说唐军若要攻城不需等到现在,就算真的攻城,我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何将大军从卢龙城撤出来。” 想要坚壁清野,自然要把所有人都撤回来,卢龙一线高句丽驻扎着十万守军,算上乙支川带来的五万援军就是十五万,要是再加三百里之内的百姓,怕是百万人都不止。 这么多人想要回撤三百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那些百姓能否撇家舍业的跟着往回走,就算他们肯跟着走,光凭两条腿也走不了那么远。 乙支川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执行坚壁清野的计划,今日李恪旧事重提,不由长叹一声:“先生可知故土难离的道理?卢龙一线的守军往回撤倒是容易,他们已经被唐军吓破了胆子,巴不得快点撤回去,但是那些百姓怎么办?” 李恪此时扮演的是狗头军事的角色,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帮着乙支川。 自从乙支文德在路上截杀他的那一刻起,他跟乙支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他并不知道那老**灯的主要目的是准备对付渊盖苏文,在他看来对方布下如此重兵就是为了他李恪。 既然乙支文德做了初一,那就不要怪他做十五,至于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的,要报仇自然要报的酣畅淋漓,不将对手斩草除根,难道等着将来子子孙孙无穷匮? 面对乙支川的提问,李恪邪邪一笑:“将军想的歪了,所谓坚壁清野百姓其实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大唐不是总说自己乃仁义之师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将百姓留给他们,看他们如何处理。 如果他们置之不理,大唐皇帝仁德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如果他们接管那些百姓,上百万人的口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唐军远来粮草供应本就困难,上百万嘴张吃也能吃垮他们。” 哪怕李恪依旧有所保留,但乙支川却听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是让他在搬空三百里内所有城池的同时,还要将百姓手里的粮食一起带走。 念头方起,乙支川就觉得不寒而栗。 带兵打仗的将军杀我再狠,几万人也就到头了,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被人骂了数百年,到现在还有人念念不忘。 可这帮读书人只需一个念头,上百万人将会流离失所,在寒冷的冬天哪怕及时得到救助,依旧会有许多人会饿死。 “不行,我做不到,那可是上百万人啊,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唐人会救助他们上,万一唐人对他们置之不理……。” “如果唐人对他们置之不理,不用我们动手,那些百姓饿红了眼自然会拿起刀枪去抢唐人的粮食,到时候唐人在这里就会寸步难行。” “但会死很多人!” “可你却战胜了大唐,再一次粉碎了唐人东征的计划,乙支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乙支家将会在高句丽名传千古。” 面对李恪的百般蛊惑,乙支川无力的坐倒,艰难的摇着头。 他当然知道李恪这一计划可行性很高,没了粮食的高句丽百姓会让唐军进退维谷,自己只要派出少量的部队将唐军的后勤斩断,无数大唐派来多少人,都会被再次筑成京观。 但他最后依旧没有采纳李恪的建议,哪怕被骂成‘竖子不足与谋’,也只是默默的忍了下来:“先生,容我再想想吧,至少我也要在卢龙与唐军打上一仗,否则就这样白白让出三百里土地,我实在是不甘心。” 李恪表现的有些意兴阑珊,起身走下马车:“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等到卢龙再说吧。” …… 卢龙,自从上次战败,原本稍微得到些许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城头上巡逻的士兵加强了一倍有余,高惠真茶不思饭不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唐军的正式进攻到来之前,等到了援兵。 当乙支川带着五万骑兵出现在卢龙城三十里外的时候,高惠真已经骑着快马迎了上去,离着老远便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乙支将军,乙支将军……” 乙支川早已得到亲卫的禀报,带着自己的狗头军师李恪赶到队伍的最前方,双方刚一见面,高惠真的眼睛就红了:“乙支将军,高某对不起你啊,令尊,令尊他……” 乙支川嘴角抽了抽,高惠真不提他老子还好,一提起来就让他不禁怒火中烧。 唐人杀了他老子,这他能理解,毕竟是两军交战,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你不可能指望对方手下留情。 可高惠真和高延寿算什么东西。 一个在城头坐视他老子被人砍下头颅不闻不问,据说唐人在杀他老子之前还曾给他百息考虑时间,而高延寿不仅见死不救,事后除了那些金银竟然连一个唐人都没留下来,足见其眼中当时只有钱,根本没有乙支文德。 另一个明明带着一万人马,却连对方几百人都拦不住,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将人‘放’了过去。 所以真要说起来,乙支川并不怎么恨李恪,反而对高延寿和高惠真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早把面前这个胖子给砍死了。 高惠真却丝毫没有已经被人恨上的自觉,兀自滔滔不绝的说着,待看到一副书生打扮的李恪时,不由微微一愣:“这位看上好生年轻,不知是哪家的后生?” 第二八零章 世界真奇妙(下) 当初双方在半途偶遇的时候,李恪等人都带着面罩,故而高惠真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子就是差点弄死自己的家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李恪多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己的个人魅力,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杨大能见过大人,在下不过是乙支将军请的西席先生,并非名门之后。” 高惠真见李恪只是个身份低微的谋士,便不再把他放在心上,转过身继续与乙支川攀谈。 说是攀谈,基本上也都是高惠真在说,乙支川除了在关键问题上偶尔询问一二,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李恪刚刚的表现让他十分赞赏,觉得这个年轻人沉稳有度,是非分明,是个知道感恩的可造之材,说不得这次回去真要给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待其成长起来必会成为乙支家族的绝佳助臂。 相到这里,乙支川看着李恪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正巧高惠真在边上喋喋不休的说到高延寿失手被擒一事,索性笑着问道:“大能,你怎么看?” 大能……这什么破名字! 周围凡是听到这个称呼的全都嘴角直抽抽,乙支川如果不是已经习惯了,估计也得笑场。 只有李恪不为所动,用‘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傲视全场。 杨大能有什么呀,信不信老子下次在后面再加个‘耐’字,杨大能耐,听着多有气势。 “将军,依在下来看想要救人只有谈判一途,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办法。” “老夫亦是如此觉得,大唐薛万彻看似有勇无谋,实则粗中有细,此番拿住高延寿必会严加看守,想要偷营救人,无异痴人说梦。” 两人的对话让高惠真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两巴掌。 偷营救人救人怎么了,好歹老子也是个封疆大吏,出出主意难道不正常么,就算有错难道你们就不能说的婉转一点? 尽管讽刺他的是乙支川,可高惠真依旧把李恪也恨上了,阴森森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杨先生倒是出了个好主意,不过这谈判人选怎么办,地位低了估计连唐人主帅的面都见不着,地位高了难保唐人不背信弃义,若是再陷入唐人手中一员高官,难道还要接着派人谈?” 李恪的小暴脾气哪受得了这样的冷嘲热讽,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那就不救呗,相信为了高句丽的长治久安,高延寿大人应该已经做好了从容就义的准备。” 高惠真被噎的差点背过气去,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道:“救人如救火,多耽误一天卢龙城都有被破的可能,杨大能,既然你主张谈判救人,那本大人便派你前去谈判,若是不能将人要回来,本大人便拿你的人头祭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乙支川除了冷冷的瞥了高惠真一眼,竟然意外的没有替李恪说话,倒是几个与李恪相处的还算不错的亲卫有些急眼,不过他们人微言轻,根本插不上话。 一众人等唯有跟在李恪身后的薛仁贵激动的要命,心里一个劲的喊着:答应,快答应。 大家伙来来回回的折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早一天把李恪送回大唐,现在机会摆在眼下,傻子才会拒绝。 再看李恪,只见他轻蔑一笑,眼中尽是不屑:“高大人好一手借刀杀人之计,杨某只当高大人是真心想救高延寿,没想到你是打着让他早死的念头。 行,不就是去谈判么,杨某答应了,此行有高延寿与某作伴,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就是不知道高延寿死后化为厉鬼,会不会来找你索命。”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李恪的口音出自大唐,让他去谈判唐人或许真有可能一怒之下把他和高延寿一起砍了。 于是乎,众人纷纷看向高惠真。 高惠真气的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没法直接把李恪杀了,毕竟他是乙支川的人,设计陷害一下可以,真杀了只怕双方立刻就得翻脸。 事到如今,他多少也能看出乙支川在乙支文德的事情上对自己颇有怨念,否则也不可能如此纵容手下。 想到这里,高惠真冷冷一笑:“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不敢去便是不敢去,何需如此污蔑本大人,世人都知本大人与高延寿乃本家兄弟,又岂会故意害他。” “公道自在人心。”李恪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为防止高惠真继续狡辩,不等他开口又继续说道:“行了,多言无益,高大人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唐人谈判吧,咱们也好早点送高延寿上路。” “你……” 高惠真差点气疯了,不管他怎么说,李恪只拿‘借刀杀人’来说事,偏偏他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毕竟谣言这个东西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抹平,人们感兴趣的也往往也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事情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 薛万彻这几天难得睡了个好觉,这都得益于苏定方生擒了高句丽主将,有高延寿这个人质在手,相信李恪在高句丽那边应该能安全许多。 想到李恪,薛万彻就忍不住抱怨:“苏小子,你说三郎这个败家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偌大的幽州城装不下他么,非要去什么高句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死是活咱们都不知道,这是图个什么呢。” 苏定方闷头道:“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什么?” “殿下曾经说过: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薛万彻瞬间无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的跳着脚道:“这个败家玩意儿,喜欢折腾是吧,行啊,折腾吧,这下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吧。 事到如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倒要看看这个败家子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哦对了,现在的高句丽冷的滴水成冰,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手脚还是全乎的,要是被冻掉了几个脚趾头,老子定要问问他,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折腾!” 第二八一章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上) 薛万彻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倒不是他真的希望李恪出事,而是实在太过担心,怕他出事,与被高句丽人抓住相比,他所设想的那些简直是微不足道。 便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撞进大帐,单膝跪倒:“报……,启禀将军,高句丽派来信使,要与我方谈判。” 薛万彻这会儿哪有心情谈判,眼一瞪:“谈什么判,不谈,把那个信使乱棍打出去。” 传令兵缩着脖子正打算离开,苏定方把他拦了下来:“等等,大都督,依我看不如把人叫进来,对方突然要求谈判,我担心会有殿下的消息。” 薛万彻这才反应过来,一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快,快给我把人带进来,本都督有要事问他。” 传令兵如飞而去,薛万彻在帐篷里等的心焦,索性拉着苏定方来到账外。 十万边军连营近乎数十里,中军帐又是设立在大营中心的位置,想从辕门走过来至少要半个时辰,就算传令兵跑得快些,又能快多少。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不知不觉悄然流逝,就在薛万彻冻的两脚发麻,怒火中烧的时候,远远的终于看到跟着传令兵前来的高句丽信使。 但见那信使穿行于大军营地如闲庭信步,偶尔还会指指点点跟身后的随从说些什么,看架势倒像是来视察的。 不过,暴躁的薛万彻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揉了揉眼睛,继续看那信使。 但见此人,远看像李恪,近看像李恪,等那人走进再看,不是李恪又是何人。 “三郎?!”薛万彻激动得一把抓住李恪的胳膊:“你不是在高句丽失踪了吗?你是怎么回来的?你那五百随从呢?哦,随从没了就没了吧,只要你人没事就好。哎呦,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可把陛下给急坏了,这不,连尉迟敬德都给派来了,再过三五天就到。” 李恪耐着性子听他说滔滔不绝的说,最后见他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出言打断:“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见礼,现在我的身份是高句丽信使杨大能,任务是接高延寿那个蠢货会卢龙,回头赶紧给我把人放了,我好回去交差。” “啥?!”别说是薛万彻,就连苏定方也是满头黑线。 “不是,三郎,你没事吧?”薛万彻说着伸手去摸李恪的额头,打算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李恪将他的毛手打开,没好气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是高句丽的信使,统兵大将乙支川的第一谋士,在卢龙的地位至少能排进前十。” 吧唧吧唧……。 薛万彻脑子转的跟大风车似的,李恪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是啥意思,高句丽信使是什么鬼,还有那个什么乙支川,听名字就跟乙支文德关系匪浅,这人要有多大的胆子,杀了人家老子,还敢跑去给人家做谋士。 李恪见他在发呆,索性也不去管他,拉过苏定方:“老苏,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这段时间在高句丽尽吃咸菜了,差点被齁成燕巴虎。” 苏定方上上下下打量着离开,确定他是真的没事,这才对一直站在后面充当护卫的薛仁贵招招手,两人一起去给李恪找吃的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中军帐,好酒好肉摆了满满一桌子,薛万彻坐在李恪身边根本没心思吃东西,看着这位三皇子跟几辈子没见过肉一样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肉,纳闷的问道:“我说三郎,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干嘛还要再回去受罪?” 李恪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说道:“我说要搞垮高句丽你肯定是不信,不过,眼下卢龙城里的确是剑拔弩张,乙支川怨恨高延寿和高惠真对他老子见死不救,高惠真一边想要推卸责任一边还想要夺取乙支川的兵权。 所以高延寿你必须给我,那个蠢材打起仗来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但论起内斗绝对是行家里手,我需要他回去与高惠真一起对付乙支川。” 薛万彻看了苏定方一眼:“高延寿给你倒是可以,只要苏小子答应,我绝不阻拦。” 苏定方大度的摆摆手:“殿下若是想要只管等下带人走就是,定方还没把这点军功放在眼里。” 高延寿好歹也是高句丽边军的最高统帅,自然不可能像苏定方说的那样只是一点军军,不过李恪也没跟他客气,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行,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等回长安找机会还你。” 苏定方这次倒是没推辞,笑着把酒喝了,放下杯子才又继续说道:“殿下这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要人吧?” “这话你说对了,如果仅仅是要人,我让仁贵自己过来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李恪放下杯子,惋惜的看了一眼,正常情况下军中是不得饮酒的,他也是仗着‘使者’的身份才能拉着薛万彻和苏定方破例一回,但尽管如此也只是浅浅一个杯底而已。 薛万彻性子急,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瞪着一对牛眼道:“我的三郎,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这前言一搭后语的,可把我给急死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你们仔细听好。” 李恪深吸一口气,从自己如何成为乙支川的谋士开始说起,一起说到‘坚壁清野’计划,最后才对二人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现在需要你们做的只有一点,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卢龙。” 薛万彻又问:“然后呢?拿下卢龙之后还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待着就好,高句丽人发现无力阻止我们北上必然会采纳我的建议,到时候整个高句丽南方将会饿殍遍野,遍地灾民,这些人是以后推翻高句丽的根基,我有大用,你们就不要跟着进去掺和了。” 薛万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李恪说的这些老深奥了。 苏定方大致明白李恪要做什么,但却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留下,中军帐的门帘一挑,走进一个黑大个来。 第二八二章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下) 黑大个面相凶恶,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往门口一站帐篷里瞬间进入就寝时间。 偏偏黑大个还没有半点自觉,插着胳膊堵着门,目光扫过帐中几人,先是抽了抽鼻子,然后瓮声瓮气对李恪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通知一声?” 李恪看看黑大个,嫌弃的瞥了一眼薛万彻,起身说道:“尉迟叔叔,小侄刚刚才从高句丽那边过来,马上就准备回去了。” “还回去作甚?陛下知道你失陷在高句丽,急的都快烧房子了,别废话,马上收拾东西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长安。” 黑大个,不是,尉迟敬德可不是薛万彻,别看他不是李家女婿,但却是李世民的铁杆粉丝,薛万彻不敢说的话他敢说,薛万彻不敢做的事他敢做,了不起就是回去被骂一顿,对他这样的滚刀肉来说脸皮都不带红的。 李恪很清楚如果现在不把尉迟敬德安抚下来,下一刻自己很有可能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送回长安。 “尉迟叔叔既然说了,小侄从命便是,只是回长安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叔叔且让小侄把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如何?” 尉迟敬德不疑有他,果然上当:“你小子屁事真多,说吧,还想干什么?” 李恪面露苦涩之色:“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那五百随从还在高句丽那边呢,我回长安倒是没啥事了,可那五百人怎么办,叔叔可有办法救他们出来?” 尉迟敬德就不明白,既然李恪都回来了,为什么五百玄甲军会留在对面:“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啥,就是……” 李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云里雾里的又把之前讲给薛万彻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两手一摊:“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呢,现在官方身份是高句丽派来的谈判使者。当然,这个身份是临时的,想回长安随时都可以走,就是我走之后留在高句丽那五百黑骑怕是很难回来了。” 尉迟敬德黑脸上满是问号和惊叹号,李恪云山雾罩跟讲故事似得,饶是他这一生经历颇多依旧觉得玄之又玄。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听明白了,那就是五百玄甲军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李恪如果回长安,这五百人死定了,李恪如果回高句丽,这五百人绝对是最好的内应。 怎么办,现在要不要让李恪回去呢? 尉迟敬德在战场上勇猛无双,可要说动脑子那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左右为难的情况下,求助的看向薛万彻。 薛万彻用同样的目光看回去,心说你看我干嘛,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坐在这里挺这小子吹牛逼? 李恪见状心中暗笑,接着给自己加码:“尉迟叔叔,我听姑丈说你这次过来带了不少火药?” 尉迟敬德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那是自然,陛下这次御批了十万斤火药,说是要给高句丽一点颜色看看,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卢龙城。 当时谁都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折腾,杀了人家老子还敢跑去给人家手底下当谋士,陛下、长孙老狐狸还有房玄龄那厮都以为你就算没被高句丽人抓住,也被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指望拿下卢龙城把你换回来呢。” 说到这里,尉迟敬德似乎想到了什么,瞪着李恪道:“我说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该回来的时候不回来,不该回来的时候反倒屁颠屁颠跑回来了。哎,你说现在这个情况让老子怎么办,卢龙到底打还是不打。” “想打就打呗,十万斤火药,打一个卢龙还不是跟玩一样,轻轻松松一天只内解决战斗。至于我,尉迟叔叔不用为我考虑,卢龙城里的五百黑骑既然是跟着我出来的,我就会一个不少的把他们带回去。” 尉迟敬德对李恪准备再回卢龙把人带出来的想法不置可否,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没打过仗就被跟着掺和了,火药那东西虽然好用,可你当战场上的高句丽人都是草靶不成?他们会给你时间把城墙刨个洞一点点往里放火药? 远的不说,就说城头上的滚木擂石和各种滚油吧,不把这些东西消耗光,你哪有时间刨城墙,就算把城墙刨开,你火药又怎么送上去。” 李恪初时听的还听认真,毕竟尉迟敬德也是位杀场老将,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战场经验绝对可以给他当老师。 可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了,咂巴着嘴道:“叔,火药那东西我交给朝庭这么长时间,你们不会一直都不知道怎么用吧?” 尉迟敬德得意道:“什么怎么用?不就是装一个大包,点着了炸房子和城墙么。小子,别以为只有你自己聪明,老子也不比你差,而且老子还发现,火药这东西放在平面上效果不大,想把城墙炸塌,就必须把墙刨个洞。” 李恪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造孽啊,黑火药是特么这么使的么。 如果是无烟火药或者黄色炸药,拿来做炸药包的确可以,但黑火药却不行,因为黑火药燃烧速度太慢,你装一大包,很可能外面炸了里面还没烧起来,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分黑火药被浪费掉了。 尉迟敬德看不惯李恪的样子,瞪着牛眼道:“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老夫不成?” “不敢!”李恪摇摇头,接着叹息一声:“不过,尉迟叔叔,火药的确不是你这么用的。” 尉迟敬德对自己使用方式信心十足,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道:“那你说应该怎么用!” 薛万彻和苏定方也同时看向李恪,火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个很新鲜的玩意儿,当初吹的神乎其神,后来大批量制造才发现,似乎并不怎么好使。 李恪在众人的注视下用力揉了揉脸,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今儿就是今儿了,反正也没有外人在,我就跟你们好好说说火药的正确用法,免得将来你们拿着最好的武器却打不了一场像样的战争。” 第二八三章 杀人者李恪 救人如救火,再加上尉迟敬德心急着上战场,一路上紧赶慢赶,把辎重队撵的跟狗似的,这才提前五、六来到边境。 因为来的匆忙,尉迟敬德连早饭都没吃,薛万彻只好又吩咐随行的厨子又弄了一桌菜,众人又重新认识一翻,主要是把薛仁贵介绍给尉迟敬德。 随后李恪正色说道:“火药的爆炸原理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估计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咱们就说说这东西应该如何正确使用。” 尉迟敬德大头连点:“嗯,你就说这东西应该怎么用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小子这次可不能忽悠我们,这可是要上战场的东西,容得不半点马虎。” 李恪就很无语,这都什么人啊,小太爷一共也没骗过你们几回,怎么个个都像防贼似的防着小太爷呢。 “叔叔放心,小侄知道轻重。” “你知道最好。”尉迟敬德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怎放心,临了又威胁一句:“要是敢骗我们,就算拼着被陛下责罚,老子也要打折你小子的腿。” 李恪也懒得再多做解释,敷衍着摆摆手,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其实刚刚尉迟叔叔说的不错,火药的确需要在密闭的空间里才能发挥做用。 不过他的思想又太过片面,或者说太有局限性,试想一下,我们既然知道了火药的特点,为什么不自己制造一个密闭的空间呢? 别的不说,把火药装在罐子里可以吧?战场上丢到人堆里,就算伤不到人也能惊到对方的马。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杀伤力不够,还可以往里面再些铁钉、碎玻璃啥的。 罐子也不用做的太大,能装半斤火药足以,加上钉子和罐子本身的重量,撑死了一斤半左右,体力好的士兵丢出三十来步不成问题。 要是觉得三十步太近,你们可以把罐子放进投石机里。 放心,这东西杀伤力绝对超过你们的想象,凭我的经验,只要往人堆里丢一颗,三丈方圆基本上就没有能喘气的了。” 火药既然能把石头炸飞,炸飞铁钉之类的小东西肯定没问题,想到那种铁钉满天飞的情形,所有人都不禁脊背发凉。 沉默良久,尉迟敬德方才闷声闷气说道:“你小子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娃娃。” 李恪指指自己的头:“脑子的确是个好东西。” 说完李恪就后悔了,尉迟敬德与程咬金一个德行,大字不识一筐,脾气十分暴躁,调侃其他人可能最多被抱怨,调侃这家伙,搞不好就会大发雷霆。 没想到的是,尉迟敬德竟然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要不老子怎么不喜欢跟你们这些喜欢动脑子的家伙交往呢,你们这帮人心太黑,从里到外都冒着坏水。 别的不说,按老子的想法去打卢龙,最多死两万人到头了,可你轻飘飘几句话一出来,高句丽至少要多死两到三万人。 这还不算,以后每遇大战,大唐的将军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还会是你说的那个东西,如此一来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你的手里。” 李恪被说的讷讷无言。 谁说尉迟敬德傻来着,特么这一波给小太爷怼的,竟然无言以对。 其实李恪也是陷入了一个误区,总以为像尉迟敬德这样的家伙脑子不够用,岂不知,如果脑子真的不够用,他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在大唐朝庭混的风生水起?魏征、长孙无忌之流倒是聪明,可他们哪个得善终了? 酒足饭饱之后,尉迟敬德拉着薛万彻火急火燎的跑去试验李恪所说的法子,苏定方带着李恪和薛仁贵来到大营侧后方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帐篷。 帐篷很小,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见苏定方带着人过来,行了一记军礼,顺手掀开身后帐篷的帘子。 里面,一个邋遢汉子正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苏定方进来瞳孔微微一缩,待看到穿着高句丽官服的李恪,立刻又燃起希望之火,巴巴盯着他猛瞧。 之前在卢龙城他与李恪并未朝面,故而并不认识,乍一见面只当他是来救自己的。 李恪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假模假式对苏定方道:“苏将军,这就是贵方的待客之道?” 苏定方早就得了李恪的交待,心里纵然吐槽不断,脸上却不得不做出冷然之色:“阶下之囚罢了,还待如何?” 李恪冷笑:“既如此那就不要怪我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们的人。” 苏定方凛然大喝:“你敢,若你敢如此对待我方之人,苏某必带兵踏破卢龙城,到时候屠城三日,满城上下鸡犬不留。” 李恪继续冷笑:“那就走着瞧好了,我在卢龙等着将军,全城上下二十余万人,杀军若能全部杀光,我保证苏将军的名声将盖过战国时的白起。” 接连几天一直被关在帐篷里的高延寿急的都快哭了,一个劲给李恪打眼色,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恨不能上去抽李恪几巴掌。 这都什么时候了,装逼也不看看地方,没见老子都快冻死了么,你不急着救老子出去,反而在那边不断试图激怒对方,难道是想要早点把老子送走? 李恪却满不在乎的笑笑,与苏定方错身而过,来到高延寿身边:“高将军受苦了,将军莫怕,在下此来便是接将军回去的。” 梦想成真,高延寿几疑身在梦中,拉着李恪的手喃喃道:“回去?回卢龙?” “不错!”李恪强忍把手抽出来的冲动,笑着点点头,随后瞥了苏定方一眼,傲然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前些时候那些被我们大肆围剿的唐人其中便有大唐三皇子李恪在内,如今那败家子已经被我们堵在大王城左近,估计现在已经在押往卢龙的路上了。” 李恪这话的槽点太多,苏定方完全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高延寿则是惊的张大了嘴巴,失声道:“你,你说在下令杀死乙支文德的是谁?李恪?!” 第二八四章 搅屎棍 直到从唐军大营出来,高延寿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时不时拉过李恪问上一句:“你说我那天放走的真是李恪?” 李恪答的有些烦了,索性直接挣脱开:“将军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唐军即将发起的进攻吧,恼羞成怒之下,我无法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高延寿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国三皇子就在我们手里,他们敢……。等等,难道你刚才是在骗那姓苏的?!” 李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高延寿,半晌方道:“将军觉得如果李恪在我们手里,我们会仅仅用他来换将军回来?拿他的小命威胁大唐退兵不是更好!” 高延寿也觉得李恪说的在理,如果他是主帅肯定也会这么做,随即反应过来愤怒咆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别忘了你的身份,区区一个小吏,也敢嘲笑本将军。” 李恪委身高句丽与乙支川等人虚与委蛇装孙子不等于喜欢当孙子,更何况他对高延寿本身就没什么好感,轻轻擦去额角被喷溅的唾沫湦子,抬手在车箱上敲了敲:“仁贵,停车。” 高延寿自恃身份,加上此时还没离开唐军的防线,立刻大声的喊道:“停车干什么,本将军说不准停,外面的人,继续往回走,我让你继续走你听到没有。” 任凭高延寿如何叫喊,马车依旧停了下来,李恪打开车门施施然走下车,薛仁贵及十名随行的黑骑已经围了过来。 至于负责押送他们的数百唐军将士,他们巴不得‘高句丽人’内哄,一个两个全都站的不远不近看热闹,只有苏定方向前靠了靠,后来考虑到薛仁贵的武力值才不尴不尬的停了下来。 高延寿坐在马车里小心肝乱蹦,慌得一逼,眼瞅着薛仁贵等人越来越近,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们要干什么,老子是边军统帅,你们都有家人在高句丽,今天你们动了老子,老子回支杀光你们全家。” 躲在唐军将士后面的苏定方听到高延寿的叫喊声,心里竟多少生出些许同情。 可怜的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人,除了他就特么没有一个高句丽人好吧,拿家人威胁,这不是扯蛋么。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管高延寿如何叫喊,他还是被薛仁贵从马车里拖了出来,死狗一样拉到李恪面前。 李恪面带冷笑,淡淡吐出两个字:“揍他!” 哐,薛仁贵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就刨高延寿脸上了,其余几个离的近的黑骑军士也不甘人后,对着高延寿就是一顿封建式毒打。 高延寿原本就是个假将军,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哪受得了这个,更何况黑骑军士的鞋都是李恪给他们特制的军靴,牛皮底子里面还夹着一层铁板,靴头里面也同样暗藏一层铁片,一脚踢上去不比被大锤砸的轻多少。 “杨大能,你死定了,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高延寿开始的时候还能威胁李恪几句,但被踹了几脚之后立刻就怂了,抱着脑袋大叫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快别打了。杨大能,打死我你回去也不好交待,放过我,放过我我回去可以给钱,给你好多钱!” 钱?! 李恪眼前一亮,挥手示意薛仁贵等人住手,来到躺在地上装老猫肉的高延寿面前不阴不阳的说道:“高将军,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高延寿也纳闷呢,眯着眼睛问道:“为,为什么?” 李恪抄着手蹲在高延寿面前:“其实我这人心胸挺开阔的,你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我真没放在心上,毕竟你说的没错,我其实就是个干脏活的。” 我信你个鬼,你个犊子坏滴很! 高延寿眯着眼睛,倒不是他不想把眼睛睁开,而是被薛仁贵给打肿了,想睁睁不开。 “不过呢……”李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高延寿心头一紧,接着便听李恪继续说道:“不过谁让你得罪我家乙支将军了呢,那可是我杨大能的东家,你在卢龙见死不救,害我东家的老爹身首异处,这个仇乙支将军可是记着呢,他碍于身份不好对你出手,但我们这些当手下的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高延寿几乎被封建式的毒打给打傻了,反应片刻才恍然问道:“是乙支川?乙支川来卢龙了?” “如果不是我家军将心善,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高句丽?高延寿,清醒清醒吧,高惠真压根就没想过要救你,当然,就算他想救你也没这个能力,否则你早就能回卢龙了。” 高延寿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嘴角抽搐,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好在李恪也不准备继续为难他,毕竟还要靠他回去交差,不能真把他给弄死,起身叫过薛仁贵:“扶高将军上车,咱们的小命可都在他身上呢,可不敢让将军伤到一根汗毛,否则全家人头难保。” 十名黑骑外加薛仁贵的嘿嘿怪笑声中,高延寿再次上了马车,十余人的队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向卢龙的方向缓缓驶去。 后面,苏定方不禁咋舌,这下卢龙有的乱了。 高延寿、高惠真再加个乙支川,一支军队令出三头就够乱了,现在又多了李恪这个搅屎棍,自己这边如果不抓紧时间,只怕还没开始进攻,敌人自己就先崩溃了。 行行复行行,唐军大营设立在距离卢龙近二十里的地方,因为是战场,自然没有什么好路可以走,直到天色渐暗,李恪等人才算是出了大唐的防区。 卢龙城头,高惠真急不可耐的等了一天,尽管他心里巴不得李恪尽快去死,但还是希望他能把高延寿给带回来。 乙支川带来的五万援军给了他很大心里压力,颇有种独木难支之感,若是高延寿能回来,两人一致对外,或许能与乙支川抗衡一二。 就在他渐渐失支信心的时候,一支打着使者旗帜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的远方,与离去的时候相比,回来的队伍多了一辆马车。 第二八五章 高延寿的大秘密 “贤弟,贤……”马车入城,高惠真第一时间冲到马车旁边,见到鼻青脸肿的高延寿就是一愣:“唉,贤弟这段时间在唐军那里受苦了!” 高延寿很想说唐军并未殴打自己,自己这一身伤都特是‘自己人’打的。 不过看到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上来跟自己拼命的薛仁贵,理智占领了高地,一把抱住高惠真:“兄长,兄长啊,小弟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咱们兄弟还有重逢的一天。” 面对‘真情流露’的高延寿,高惠真只觉得鼻子发酸,拍着他的肩动情道:“贤弟为高句丽的百姓受委屈了,来来来,贤弟先去沐浴更衣去去晦气,晚些时候为兄在城中为贤弟摆宴接风,庆祝贤弟平安归来。” 见他们兄弟情深的样子,李恪甚至忘记了自己被冷落的事情,正准备上去祝贺一番,冷不丁边上响起一起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摆宴接风,唐军不日便要攻城,两位可有应对的办法?” 乙支川,这个狗东西,就是他指使那个杨大能动手打的老子。 面对自己挨揍的‘罪魁祸首’,高延寿不思是自己见死不救在先,反而觉得乙支川不识大体兼目中无人,推开高惠真冷嘲热讽道:“我倒是谁在这里说风凉话,原来是乙支将军,怎么,将军这是准备接管卢龙城防?” 乙支川一滞,高建武给他的命令只是协助守城,并没有临阵换帅的意思,由此可见这位国王陛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外姓将军有所防备。 有鉴于此,乙支川怒瞪高延寿一眼,也不跟他搭话,叫过李恪:“大能,我们走!” 李恪应了一声,对高延寿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随后追随乙支川离去,待回到援兵所在的营区,立刻追上走在前面的乙支川:“将军,属下回来的时候给你惹麻烦了。” “怎么了,你杨大能也有犯错的时候?” 乙支川对李恪的印象是真的很不错,懂分寸,明事理,最重要的是很忠心,自从在大王城跟了自己,处处为乙支家着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样的手下就算犯了错,只要无伤大雅,也没必要过于苛责。 李恪咧咧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接回高延寿的时候,想到自己回来以后生死难料,再加上念及此人对乙支老将军见死不救,激愤之下便让阿贵狠狠揍了他一顿。” 乙支川眼珠子瞬间瞪的老大:“你的意思是……他那一身的伤不是唐人打的,而是你和薛仁贵半路所为?” 李恪连忙摇头,指着薛仁贵失口否认:“不是,我没动手,都他一个人打的。” 薛仁贵:“……” 乙支川就很无语,如果不是你下令,薛仁贵会动手打他? 不过,想到高延寿鼻青脸肿的样子的确也挺解气,虽然老头子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算了,但能提前揍这人一顿也算是拿回点利息。 想到这里,乙支川无所谓的说道:“算了,打了就打了吧,此事说来也是高惠真欺你在先,若他们要找你麻烦,本将军自会替你做主。” 李恪脸上装出来的忐忑瞬间消失不见,嘿嘿笑着说道:“嘿嘿,那就多谢将军了。” 乙支川没好气的对他挥了挥手:“哼,少给本将军嬉皮笑脸,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带人休息去吧,明天一早记得过来跟本将军说说事情的经过,去了一次唐营,以你的眼光多少应该能发现一点东西。” 话分两头,再说高氏兄弟。 乙支川带人离开之后,高延寿的脸上立刻露出深深的恨意,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伪君子,小人。” 高惠真纳闷道:“贤弟这是怎么了,莫非那乙支川以前得罪过贤弟?” 高延寿又骂了几句,这才气鼓鼓的说道:“兄长,你道小弟我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高惠真开笑玩笑:“贤弟总不会说是乙支川打的吧?” “差不多吧。” 高延寿恨声说道:“小弟在唐营虽然没得到好脸色,日子却也过得去,没想到,此番归来却被乙支川这小人摆了一道,他故意派他的手下去唐营要人的目的根本不是救人,而是想要亲手将小弟杀死,好为他那个死鬼老子报仇。” 高惠真一惊,动容道:“报仇?这话怎么说的,杀他爹的是唐人,他找贤弟做什么?” “要不怎么说他是伪君子呢,他没胆子找唐人报仇,却偏偏要迁怒我等,言说若非我与兄长见死不救,他爹不可能死于……”话说一半,高延寿突然顿住,神秘兮兮拉过高惠真:“兄长,你知道是谁杀了乙支文德么?” 高惠真满头雾水,脑子里还在琢磨高延寿那句‘迁怒我等,言说我与兄长见死不救’,被他这么一句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口应道:“谁啊?” “李恪,大唐三皇子李恪!”高延寿说到李恪的名字时,激动的眯缝眼都在放光:“兄长没想到吧,那天在城下的竟然是李恪那个败家子。你说,我们要是把李恪给抓住,这岂不是泼天的功劳。” 高惠真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刚刚说谁?” “李恪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乙支川手下那个杨大能无意间说出来的,当时情况是这样……” 高延寿把自己当时听到的一幕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兄长你想想看,如果此事不是真的,唐人怎么可能放我回来?” 高惠真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李恪现在已经逃走无踪,高句丽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他?” 高延寿无比肯定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根据他们当时逃走的方向,我认为他们一定是准备从契丹进入以前突厥的地盘,然后再转道回大唐。 考虑到唐军与我方正在对峙,边境关系紧张,所以小弟觉得李恪如今一定还在高句丽境内,很有可能就在契丹附近等待出境的机会。” 第二八六章 兵临城下 抓到大唐三皇子是多大的功劳,高延寿实际上并不清楚,感觉应该很大很大。 当初李恪抓了个渊盖苏文都敢张嘴要一千万贯,现在风水轮流转怎么也得两千万贯吧? 至于把李恪抓住杀了……,别说高延寿、高惠真,整个高句丽除了乙支川,就连高建武估计都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是李恪敢在高句丽如此疯狂折腾的倚仗,也是背后有一个强大国家的优势所在。 换成高建武跑去大唐试试,借他两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 …… 次日一早,众人再次聚首,高氏二人各怀鬼胎,皮笑肉不笑的先是假惺惺的谢了李恪,接着便直入主题,讨论起如何应付唐军攻城。 高惠真笑看乙支川:“乙支将军昨天休息的还好吧?本大人心忧国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高延寿在边上附和:“乙支将军盛名之下无虚士,唐人一听将军来了,立刻便将在下放了,由此可见,将军之威名丝毫不在令尊之下。”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李恪坐在乙支川下首,目光自两人脸上扫过,对高延寿讨打的行为很是佩服,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乙支川本就没兴趣应付这样的场面,再加上被高延寿戳中心中痛处,面色微微一沉:“本将来卢龙是为了抵御唐国入侵,并非来此享受的,南部大人,高延寿将军,唐军兵临城下如此之久,你们可有应对之计?” 那肯定没有啊!要是有我们还等你来干什么! 高惠真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打了个哈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原本卢龙有十万守军,如今再加上将军带来的五万人马,吾等已经与唐军人数相等,只需以逸待劳便可。” “若唐军攻城何解?” “让他来攻便是,纵然唐国皇帝亲临,除非他们生了翅膀,否则绝无任何可能踏过城墙半步。” 李恪就看不得别人装逼,尤其是高惠真这样的,明明自己蠢却还要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于是微笑着丢出一记重磅炸弹:“大唐皇帝没来,来的是尉迟敬德,听说他还带了许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有专门用来攻城的武器,攻城拔寨易如反掌。” “尉迟敬德?!”高惠真心中一惊,猛的站起,随即想起尉迟敬德再勇猛,如今也在数十里之外,当下有些讪讪,不满的瞟了李恪一眼:“杨先生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尉迟敬德有勇无谋,唐国皇帝得了失心疯才会派他来当主帅。” 高延寿好了伤疤倒是没有忘了疼,矛头同样指向李恪:“兄长所言极是,尉迟敬德不过一匹夫罢了,他再能打上不了城墙又能如何?杨大能,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说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攻城拔寨易如反掌,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李恪耸耸肩膀:“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偶然听唐军士兵提到罢了。” “说了半天,还不是道听途说,要是我来说,我还说卢龙城有天兵天将,凡是敢来攻城者,尽皆让其何为齑粉,怎么样,比你听来的如何?” “够了!都不要吵了。”乙支川见众人越说越离谱,愤而起身道:“今日我等在此相聚,为了是商量如何对付唐军进攻,你们若是要吵,大可出去。” 高惠真也同时开口:“贤弟坐下,杨先生从未上过战场,信口开河倒也情有可原,你堂堂边军统帅何需与他一般见识。” 高延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坐了下去,他倒是想继续争论下去,然后找个理由好好教训李恪一顿,但既然高惠真开口了,他也不好继续。 待他坐下,高惠真皮笑肉不笑的对乙支川说道:“乙支将军远来是客,我与延寿添为地主,哪有让客人帮忙出战的道理。所以,我看不如这样,卢龙还是我们来守,若真守不住,再请将军帮忙协防如何?” 乙支川心里说不出的腻味,他虽然看上去耿直,但生于贵族之家又岂会真傻到听不懂高惠真话里话外的意思。 说来说去,这人就是担心有人抢了他的功劳,大敌当前,宁可冒着城池被破,唐军大举入境的风险,也不肯把手中权利交出来。 高句丽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中,不知是怎样的悲哀。 刹那间,乙支川心中陡然生出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之感的颓废之感,或许这场仗打完之后自己应该就此隐退吧,老头子的仇能报就报,报不了就算了,反正老头子一生杀人无数,在战场上被人一刀砍了倒也说不上冤枉。 如此想着,乙支川的气势自然而然就弱了,无力的挥挥手:“既然如此,那就按高大人的意思办吧,大能,我们走,这里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李恪看看得意的高氏兄弟,又同情的看着消沉的乙支川。 从某些方面来说,乙支川生错了国家和时代,如果他生在大唐,老李会给他充足的空间和时间一展所长,如果他生在后世,或许他会是一个合格的法官。 但遗憾的是很多事情没有如果,所以像他这样纯粹的人除了郁郁而终,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哦,也不对,有了自己的干预,这家伙很有可能在郁郁而终之前就被拉到‘菜市口’砍头,就是不知道高句丽有没有‘菜市口’这个地方。 就在李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往外走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突然与他撞在一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那人高声叫道:“大人,将军,不好了,唐军要攻城了!” 高惠真被来人打扰了欣赏乙支川吃瘪的‘雅兴’,皱眉怒道:“慌什么,这些天哪天唐军不攻城!” 来人连害怕都忘了,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唐军这次是来真的,好几万人正在城下列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起进攻。” 第二八七章 攻城拔寨的神器 高惠真等人来到城墙上的时候,城下的唐军已经列阵完毕,好几万人站在一起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 要是算上城头的守军,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十多万人,可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偏偏没有一丝声音,气氛显得十分紧张、诡异。 李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头,禁不住暗暗咋舌,这特么要是有挺重机枪……。 嗯,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看看尉迟敬德和薛万彻那两个老货想要干什么吧。 李恪满脑子的问号,下面尉迟敬德和薛万彻两个则是兴奋莫名,两个老货的面前摆着数百个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连夜收集装填好的火药。 按照李恪的设计理念,他们不仅往里面添加了不少的铁钉,有还有随行的工匠突发奇想往里面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厚道点的往里面加的是碎石头,不厚道的往里面加的就是胡椒面之类,总之花样凡多。 有了这些东西,自然要试试威力如何,在无法拿自己人试验的情况下,尉迟敬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卢龙城的守军。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与李恪约好五日时间,结果大军却在第二天便在城下集结的原因。 眼看着对面高句丽将军已经登城,薛万彻脸上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敬德兄,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尉迟敬德这次的职务是后勤总管,哪怕是经验丰富,行军打仗之类的事情他也是说了不算,捏了捏拳头道:“你是主帅,你来决定,老子已经急不可耐想要试试李小三的新玩意儿了。” 薛万彻同样急不可耐,眉毛一挑:“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等等,两位将军且等等。”苏定方吓的头上汗都出来了,眼瞅着薛万彻举起将旗,连忙喊停:“殿下很有可能就在城上,千万不可伤了殿下!” “欸?!老夫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薛万彻一拍脑袋,叫过传令官:“你下去告诉他们,放弃正面五百步距的城墙,全力攻击两侧。” “诺!”传令官应声而退,下去传令了。 很快,摆在帅旗下的箱子被搬的干干净净,其间还发生了数次踩踏事件,近百人因为辱骂同僚被罚战斗结束之后回去领二十军棍。 …… 卢龙城头,看着下面唐军两翼缓缓而动,约莫大概有千把人向着城墙一点点靠近,乙支川不禁大皱眉头,饶是他熟读兵书,也没见过这般打仗法。 高惠真、高延寿就更别提了,两人看着下面的唐军乐的是眉开眼笑。 “贤弟,我就说尉迟敬德有勇无谋吧,你看看,这叫什么打法,一千多人连个工程梯都不带,这哪里是来攻城,分明就是送人头的。” “兄长说是极,小弟这就下去点齐人马,待那些唐军大败而回的时候追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高延寿好了伤疤忘了疼,高惠真可不想再去救他一次,连忙把他拉住:“嗯……,这个就算了,当心中了唐人的埋伏。” 主将轻松,下面的守军自然也就紧张不起来,尤其是看到只有千把人每人抱着个箱子接近城墙,城上的守军甚至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嘻嘻哈哈看起了热闹。 这尼玛哪里是攻城,谈判都不带用这么一点人的。 高句丽守军轻松,后面负责掩护这一千多人的唐军将士也轻松了不少,战场之上刀箭无眼,哪怕他们手里拿着连弩,可谁又能保证敌人不会突然发起进攻。 至于那一千多向着高句丽城墙靠近的唐军士兵,他们这批人大部分都是罪囚的身份,不参加这次试验就要挨军棍,还是被活活殴打至死那种。 但如果参加了,回去之后不仅能免罪,还能有一个新身份——掷弹兵,不仅军饷翻倍,军功也会按照两倍来计算。 如此好事就连那些没犯错的家伙都变着法子想要挤进来,他们这些罪囚自然更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来参加。 只不过这样的任务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想加入一要脑子活泛,二要体力要好,一斤多斤的石头怎么也要丢出四十步才算合格。 正因如此,十多万人的唐军才勉强凑出这一千来人,这些人每人抱着个箱子,每个箱子装着五个重量相差不多的罐子,来到城下的时候,上面那些高句丽守军望着连武器都没带的他们还有心思调侃几句。 “喂,唐人,你们是来给老子送吃的吗?!” “哎哎,是罐子,那里面装的不会是酒吧?唐人来给咱们送酒?” “丢上来,快点丢上来,老子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上面的守军嘻嘻哈哈,下面的唐军也懒得管那么多,拿出罐子点上火,等到引线烧到一定刻度的时候,二话不说抬手直接丢了上去。 卢龙城并不高,从地面到墙头也就一丈二、三的样子,装满火药的罐子很容易就被丢了上去,被眼疾手快的高句丽守军接住。 要不怎么说无知是福呢,随着引线的燃尽,那些接住罐子的高句丽守军在剧烈爆炸声中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炸的血肉模糊。 其他没有接到罐子的高句丽守军也没好多少,被爆炸冲击波推动的铁钉等杂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贯穿了他们身上的甲胄,撕开里面的血肉之躯,等到动能消耗完,它们已经深深的刺入敌人的血肉之中。 只此一下,城头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守军瞬间缺了老大一块,还没等其它人反应过来,下面那一千多人的唐军,又开始往城头上丢罐子。 一只只罐子就像死神的镰刀,飞快的收割着城墙上的一切生命,每次爆炸都会有无数敌人惨叫着倒下。 等到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箱子里的罐子扔完,他们面前的城头基本已经没有活人了,不管是大唐还是高句丽,双方全都傻傻的盯着那两片被清空的城墙。 第二八七章 破城 (好吧,章节号又错了。) 高延寿几乎被吓尿了裤子,痴痴傻傻的问道:“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乙支川的情况好些,但也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暂时忘记与高氏兄弟间的不快,摇头答道:“不知道,应该就是大能所说的‘神器’吧。” 大能?对,杨大能!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恪身上。 李恪倒是知道那是简易般手榴弹,可他依旧被远处城头上惨烈的一幕吓的够呛。 随着硝烟散尽,城头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些地方还挂着几截断掉的肠子,用火药来炸人和炸石头毕竟是两码事。 李恪也终于为他的轻率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抱着肚子跑到墙边吐了个天昏地暗,等薛仁贵把他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软的跟面条似的,哪里还有精神回话。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薛万彻跟尉迟敬德都是打老了仗的将军,怎么可能错过如此稍纵即逝的机会。 趁着高句丽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率领全军压上,将原本试探性的进攻变成了实打实的攻城之战。 十余里的城关杀声阵天,红黑两色战甲的大唐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兵拼命的还击,箭矢雨点般落下,在密集的人潮中带走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普通的大唐边军在装备方面并不比高句丽人好多少,尉迟敬德带来的装备又数量有限,仅够很少一部分人使用,所以大唐边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李恪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大战,之前他倒是与高惠真有过一场较量,不过那个时候他被五百黑骑围在中间,只管闷头往前冲就好,根本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但这次的攻城之战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他面前倒下,有高句丽人也有大唐边军。 战场上双方士兵的呐喊好似死神的低吟,冰冷的箭矢无情的收割着生命,生命在这一刻变的比路边的野草还要廉价。 李恪并不嗜血,也不是刽子手转世,如果有可能他也想通过其它方式让高句丽臣服,但这显然并不现实。 眼前这一幕即便没有他参与在十几年后依然发生,大唐与高句丽无论如何必有一战,这就是历史的惯性,非人力所能阻挡。 而他李恪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战争少死一些人,或者说让大唐少死一些人。 嗯,这样一想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做好心里建设的李恪终于平静了些,也注意到了城下一支特别的队伍。 那是一支骑兵,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在纷乱的战场上这支骑兵左右穿插快速突进,没多会儿的工夫已经破突了高句丽弓箭的防御圈。 同样站在城头上的高延寿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支骑兵的带队之人,拿手一指大声叫道:“是他,他就是苏定方!” 乙支川的眉毛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双眼死死盯着那一小队骑兵,口中喃喃道:“就这么一点人,他想干什么?” 老苏想干什么? 李恪刚开始还不反过来,但很快他的脸就白了,跳着脚吼道:“跑,快跑,他们要故技重施,用那个什么‘神器’来破城。” 高延寿一脸懵逼:“什么?” 高惠真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 乙支川咬牙切齿:“不行,这里是帅旗所在,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后半步。” 李恪都快急疯了,他比谁都清楚苏定方是来做什么的,因为就是他昨天给尉迟敬德等人出的主意,让他们用火药来炸城门。 现在看苏定方带来的那些人和他们所携带的火药数量,特么竟然比昨天自己说的多出两倍有余,这尼玛根本就不是要破门,而是要破城啊! 李恪就算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拿小命去赌卢龙城的结实程度,更不想亲自体验近千斤火药在自己脚底下爆炸的感觉,眼见高延寿、高惠真已有去意,当下给薛仁贵使了个眼色:“仁贵,打晕他!” 哐……。 薛仁贵二话不说,对着倔强的乙支川后脑勺就是一拳,看那力道比昨天揍高延寿的劲儿还大,李恪不禁暗暗咋舌,祈祷乙支川千万不要被打出脑震荡才好。 毫无防备的乙支川应声而倒,薛仁贵趁机将共扶住,几个乙支川的亲卫大急想要拔刀阻拦,李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想将军有事就赶紧过来扶着他离开,唐军马上就要到了,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风险,听我的,万事有我一力承担,走!” 亲卫们都知道乙支川对李恪信任有加,略一犹豫便跟着李恪冲下城门楼子,快马加鞭向自己的营区跑去。 高惠真与高延寿的动作也不慢,只是他们离开的方向与李恪等人并不相同。 一时间城门楼子上人去楼空,下城的苏定方顿感压力一轻,趁此机会带人冲进城门洞子里,一个传一个把背在身后的火药包靠着城门码放整齐。 跟着苏定方过来骑兵都见识过之前火药罐的威力,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借着码放火药的工夫在那低声讨论。 “哎,你们说,这么多药包能不能把城门给炸开?” “那还用说,刚刚那些罐子的威力你没看到?我告诉你,那东西我亲自掂量过,最多也就一斤多点,现在咱们这里堆了至少一千斤,你说城门能不能炸开。” 苏定方见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打断几个正在讨论的家伙:“行了,都给老子嘴闭,做好准备,老子要点火了。记住,引线点燃以后有多远跑多远,否则被炸死了没人回来救你。” “将军放心,我们都明白!”一群大头兵嘻嘻哈哈的答应着,等到苏定方把引线点燃,一伙儿人二话不说催马就往外面跑。 好在城头上的人已经跟着李恪跑的差不多了,回去的路上倒是没受到什么像样的攻击,就在众人跑出大概百余步远的时候,一声巨响陡然划过杀声震天的战场,大地剧烈颤抖,战马人力而起。 不管是大唐还是高句丽,双方几乎同时停了下来,十余万双眼睛同时集中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待到硝烟散尽,像是集体中风一样,同时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嘶……” 第二八九章 妥协的乙支川 当初李恪在太极宫炸房子的时候尉迟敬德倒是在边上看着,不过那会儿用的火药其实并不多,所以苏定方去炸城门的时候,这老货也没怎么当回事,继续跟几个从恭万彻手底下的郎将讨论等会进城之后的事情。 毕竟李恪还在卢龙城里,尉迟敬德就算再牛逼,也不可能真不把这位三皇子的性命当成一回事,该交待的东西还是要交待清楚的。 这其中包括守军的各个营区的位置,统领府邸的位置,乙支川所带援兵驻扎的位置以及中军帐的位置。 当然,重点还是破城之后李恪所在的位置,为了避免发生大水冲了龙王庙之类的事情,这里是边军破城之后严禁攻击的地方。 而就在他讲解到一半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布置,等到尘埃落定,眼前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尉迟敬德不由得目瞪口呆。 刚刚还矗立在大军面前的城门楼子哪儿去了?! 在大军进攻的正前方,除了宽达十余丈的碎石堆,唯一能够表示其之前身份的就是小半个残余的屋顶。 下一刻尉迟敬德猛的一个激灵,心中大叫一声不好,顾不得再跟那几个郎将讲什么布置,提抢上马狂叫一声:“都特么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老子去救人!” 救人?救谁啊?!那边死的都是高句丽人好吧? 几个郎将蒙头蒙脑的跟着尉迟敬德冲向已经坍塌的城门楼子,身后是五千精锐骑兵,跑到半路正好遇到刚刚安扶好战马的苏定方,双方合兵一处,不多时便赶到之前还是城门的地方。 但见得地上到处都是碎石,其间偶尔还会有几个高句丽士兵的尸体,尉迟敬德第一个拍马赶到,急的在原地直打转,大手一个劲的往自己头上拍:“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回去之后我要如何向陛下交待啊!” 怎么了这是?! 苏定方被他弄的满头雾水,不得不上前拉住他的战马:“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小三!”尉迟敬德胡萝卜粗细的手指指着满地的碎砖乱瓦,脸红脖子粗道:“李小三还埋在下面呢,救人,快救人!” 苏定方先是一惊,接着很快镇定下来,城门楼子就是他给炸塌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之前的情况,当下安抚尉迟敬德道:“将军莫急,末将刚刚前来布置火药的时候受到的攻击极少,依我之见,殿下应该是见势不对提前将那些高句丽人诓走了,否则末将断不会如此轻易的靠近城门。” 似真似假的猜测让尉迟敬德看到了一丝希望,定定看着苏定方道:“当真?” 苏定方能说什么,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硬着头皮也得说真啊。 此时,高句丽守军早已经乱成一团,负责吸引攻击的大唐边军也都丢下手里的梯子等物,一股脑的涌向被炸塌的城门。 反正城门楼子都塌了,梯子啥的也没用了,与其带着还不如快点冲进城去多砍几颗人头来的直接。 得益于李恪之前的安排和布置,大唐边军冲进卢龙之后好似虎入羊群,火药罐开路,凡是遇到高句丽守军抵抗激烈的地方,直接丢两只罐子过去,巨响过后对面基本就没什么抵抗了。 反观高句丽守军,火药的威力几乎吓破了他们的胆,再加上高惠真等人早已经逃去无踪,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一个比一个逃的快。 以前跟唐军做战好歹还能看明白对方的路数,就算对方武力值高些,装备好些,大不了一拥而上,人多打人少还是能打过的。 但现在跟以前的情况不同了,大唐边军不知从哪里学到了妖法,区区一只罐子就能杀死好多人。想仗着地利人多欺负人少,对面也不跟你拼命,就直接丢个罐子过来,轰的一声方圆三丈基本就没有能喘气的了。 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这仗还尼玛怎么打? 于是乎,高句丽一方逃的是狼奔豕突,大唐边军追的是酣畅淋漓,如果不是上面有令只需夺取卢龙,估计这帮家伙能一直追到大王城去。 话分两头,却说李恪带着乙支川离开城门楼子不久,乙支川便在巨大的爆炸声中醒了过来,呆呆望着塌成满地碎石的城门楼子,一句话没说,默默的跟着李恪从卢龙另一头离开,一路收拢溃兵,等回到驻地的时候,身后已经汇聚了大概两、三万人。 站在大营辕门口,回望烽烟四起的卢龙,乙支川很难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需要感激高惠真,如果不是他的排挤,自己带来的这五万人估计至少有一半要给卢龙城陪葬。 另一方面,这一战是他的扬名之战,本以为能凭借卢龙与大唐僵持一段时间,就算最后城破,也算没有丢了老头子的脸。 可他万万没想到,卢龙在大唐那种神秘的武器下竟然如此脆弱,数万守军竟然连半日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就被破了城池。 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什么样的城池能够经受得起唐军如此进攻? 乙支川突然觉得老头子死的还真挺是时候,至少他不用面对唐军手中无坚不摧的‘破城神器’,保全了一生战无不胜的名声。 只是,自己就惨了点,第一次独自领军就遇到了如此可怕的敌人,端得是苍天无眼。 失望之余,乙支川长叹一声,对李恪说道:“大能,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李恪试着把自己带入乙支川的位置,衡量再三苦笑道:“将军,大唐军器犀利,属下实在想不出有哪座城池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唯今之计只能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利用坚壁清野战术拖垮他们的补给线,除此之外……唉。” 乙支川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一众手下,凡是之前在卢龙城看到唐军攻势的全都被吓破了胆,根本提不起与唐军作战的勇气,事到如今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也只有听李恪的,执行坚壁清野计划。 第二九零章 战后的短暂平静 攻占卢龙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战后清点伤亡,薛万彻发现战损比例竟然出奇的低,大概只损失了三千人左右,这其中有一半是轻伤,稍加休养便可以继续服役。 重伤员大概有五百人,这些人因为伤势过重,就算能挺过来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重回战场,所以只能算作战损。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阵亡人数,与这次出征的人数相比,千把人的阵亡可以说是大胜,这些人的抚恤金自然会由地方州府来承担,该免税的免税,该免徭役的免徭役,用不着他这个大都督来操心。 真正让他跟尉迟敬德感到震惊的是战马的折损,除去冲锋时被流矢射中的三匹战马,其余战马竟然无一折损,这与以往的战斗相比,简直就是奇迹。 尉迟敬德一度认为是文书统计错了,亲自去越骑那边清点询问之后才终于确定这个数字没有半点虚假。 “这怎么可能?薛万彻,你老实告诉我,越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如此大战,战马折损竟然微乎其微,马蹄丝毫不见磨损,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也不怪尉迟敬德如此紧张此事,以往骑兵上阵,因为战场地势复杂的关系,很多战马都会出现马蹄开裂之类的损伤,其比例正常情况下能占到三成左右。像这次战斗一般,仅被流矢射中三匹战马,除此之外一无折损的情况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薛万彻神秘一笑,带着大战之后的轻松:“想知道?等我下次回长安,请我喝一顿好酒,我就告诉你。” 尉迟敬德被拿捏的毫无办法,哇呀呀一阵乱叫之后还是答应了薛万彻:“好,你说吧,这顿酒老子答应了。” 薛万彻得意洋洋:“其实很简单,我给那些战马都穿了鞋子。” 尉迟敬德愣了愣,觉得上了当,抄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跟薛万彻拼命:“姓薛的,竟然戏弄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等等,尉迟老黑,我还没说完呢。”薛万彻叫怪一声连连躲闪,间或插上几句解释之言,好半晌才把事情给解释清楚。 尉迟敬德听完之后狐疑道:“马蹄铁?马蹬?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你从长安走的太急,所以不知道吧,这事儿我其实己在之前的战报里面向陛下禀报过,现在估计十六卫那边已经给所有战马都装备完了。” 薛万彻挤眉弄眼的说着,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怎么样,厉害吧?” 尉迟敬德不屑的啐了一口:“我呸,就凭你这脑子,能想到这个?又是李小三给你出的主意吧,这小子也是命不好,若他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这天下……” “咳咳……”一阵干咳打断了尉迟敬德的感慨,薛万彻捅了他一下:“莫谈国事,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掺和的,陛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现在谈论接班人还为时过早。” 尉迟敬德翻了翻白眼没说话,即便他相信就算自己说了什么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至少有一点薛万彻说的没错,那就是李二现在正年轻,才三十多岁,淡论谁能继位的确早了些。 轻轻松松攻占龙卢,大唐边军上下欢声一片,唯有某座偏僻的院落,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金辰呆呆坐在院子里,双目失神的盯着地面,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卢龙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失守。 这里可是驻扎着十万守军啊,如此轻易就被唐军给打败了?高惠真、高延寿是吃屎长大的么?别的不说,就算是十万头猪堆在城墙上,也不可能让唐军半日之内杀光吧? 现在卢龙门了,整个高句丽西南方向门户大开,唐军可以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数百里,如果不去占领城池,上千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特么可就是鸭绿水了,过了鸭绿水便是高句丽的都城! 高句丽使团虽然被监禁着,但薛万彻也从未断绝过他们的消息,从看守的口中,金辰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基本能够掌握个八九不离十。 正因如此,他才愈发觉得高句丽危在旦夕。 先是渊盖苏文逃了,接着是乙支文德死了,再加上卢龙城被攻破,金辰真的很担心某天突然听到高句丽亡国的消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将所有事情都串连到一起,金辰很快发现其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李恪。 如果不是他,渊盖苏文不可能得到大批的军事物资,如果不是他乙支文德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他卢龙城现在还在高句丽手中。 不行,事情绝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了,我必须要想办法离开。 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金辰起身走向小院的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道:“两位大哥,麻烦你们通报一声,就说金某想要见一见三皇子殿下。” 守卫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谁,三皇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薛万彻大都督呢?能见他一面也行。” “大都督正带兵清剿卢龙城呢,没工夫见你。” “那……苏烈将军呢?” “苏将军正在庆功,也时间。” 守卫被问的不耐烦了,把金辰推回院子里:“我说你能不能安生一点,那些大人物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现在,老老实实回去待着,别给咱们兄弟添堵。” 金辰失望之余退回院中,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两位大哥,劳驾再问一句,高句丽使团的其它人都在什么地方?” 这回倒是有了准确的消息,守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放心,他们都好着呢,就在你隔壁住着,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耍什么心机,你不想活也别拖累其他人。” 金辰轻松得知了手下人的位置,便没有心思再与守卫继续扯淡,含糊着应道:“是是是,在下明白,一定不会给两位大哥添麻烦就是。” 第二九一章 逃狱进行时 如果在三天,不,哪怕是两天前,金辰都不会生出逃走的念头。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唐悍然入侵高句丽,南部大人弃城而逃,大唐使节李恪去向不明,渊盖苏文逃去无踪,这一切都在逼着他做出逃走的决定。 “必须把这一切汇报给王上,哪怕是牺牲掉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夜深人静之时,金辰从假寐中睁开双眼,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悄悄大开房门溜出房间。 院子里很安静,可以隐约听到外面守卫在低声交谈,因为大多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长里短,金辰并未多听,小心的来到墙根的位置。 墙不是很高,伸手差不多能够到墙头,但这依旧困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金辰,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化身那些曾经被他看不起的江湖游侠,只需纵身一跃便可逃离这可怕的樊笼。 当然,金辰也不是真的跳不上去,只是无法保证不弄出任何声音,外面实在太安静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动外面的守卫。 若是逃走被发现,再想逃走怕是比登天还难。 小心地从墙根处离开,接着月光金辰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很快便找来几块垫脚的石头,有了石头垫脚,他终于够到了墙头,两手搭在上面全身一齐使力:“嘿……”。 双脚刚刚离地两寸,因为双臂吃不住力,又再次落了下去。 继续全身发力:“嘿……” 这次更惨,离地一寸半。 金辰心中倍感焦急,拼了命的想要把自己弄到墙头上去,结果越是心急就越是使不上力气,最后干脆连半寸也跳不起来了,就那么把手搭在墙头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突然……,两只大手好像钳子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在金辰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将他提到墙头上坐好。 金辰被吓的几乎叫出声来,关键时刻,那双大手按在了他的嘴上,接着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道:“禁声,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金辰瞬间安静下来,那双大手的主人在确定他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之后,缓缓从他的嘴巴上离开。 金辰第一时间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因为我也想要从这里过去,结果就听到你在那边跳来跳去的声音,要不是担心引来守卫,真想看你多跳一会儿。” 黄脸汉子眼中带着些许调侃,不等金辰再开口,歪了歪脑袋说道:“我们到你的院子说话,我这边看守太多,偶尔还会有人过来巡逻。” 金辰就很无语,既然要到我的院子说话,那你把我弄到墙上意义何在?! 好在两人都知道时间紧迫,谁也没有再多废话的意思,黄脸汉子先是把金辰重新放回院子里,接着纵身一跃,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落到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幕更是让金辰惊的目瞪口呆,黄脸汉子先是利用声音将外面两个守卫引进院子杀死,然后脱下其中一人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犹豫。 金辰何曾见过如此凶残的手段,脸都吓白了,直到黄脸汉子把衣服递给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摇手:“我,我不要,这是死人的东西!” 黄脸汉子倒也干脆,直接把衣服往地上一丢:“要么穿,要么死,你自己选吧。” 如果没死人或许还有选择的余地,现在两个守卫死于非命,自己留下做什么,像黄脸汉子说的那样,等死么?! 金辰脸色苍白的捡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片刻之后与黄脸汉子一同化身为大唐边军一员,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重获自由之后,金辰来不及问黄脸汉子为什么现在才逃,满街的大唐边军让他的情绪十分紧张,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小心问道:“接下来怎么做?出城么?” 黄脸汉子似乎意识到不应该带着金辰这个拖油瓶,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再把他送回去,迟疑片刻将他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从现在开始,一切都由我来安排,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机灵点,知道么?!” 金辰这会儿也没有以前的威风了,委屈的像个小受:“可是,可是我总要知道如何出去吧!这样蒙头蒙脑的瞎逛,万一遇到认识的人怎么办。” 黄脸汉子犹豫片刻,就算傻子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不耐烦,但最终他还是解释了一下:“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只能告诉你一点,我们首先要去找‘竹叶青’,接下来要在她的帮助下出城,至于出城以后要做什么……只能到时候看情况而定,明白么?!” 听到许久未曾记起的名字,金辰的脸上突然涌起希望的兴奋:“对,对对,去找她,她现在是苏定方身边的人,有她帮忙我们肯定能逃出去。” 可能是太过兴奋吧,金辰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声音,黄脸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你个蠢货,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吗!” 因为刚刚占领卢龙的关系,城中显得有些混乱,各个部分互不统属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正好给了黄脸汉子与金辰蒙混过关的机会,穿着边军军服的两人一路通行无阻的找到苏定方休息的宅子。 宅子不大,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宅,与其说是给苏定方休息用的,倒不如说是给他养外室的。 薛万彻这家伙别看是个大老粗,但在照顾手下这方面却没得说,知道苏定方身边有女眷,第一时间给他分了套房,住不住没关系主要是笼络人心。 “啪啪啪……”一连串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时间不大,背对着门的金辰隐约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 不等金辰开口,黄脸汉子已经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激动:“开门,是我们!” 戚柔柔显然没有料到黄脸汉子和金辰能够逃出来,微微错愕片刻这才消失在屋顶,随即屋内传来开门的声音。 第二九二章 背叛 “进来吧!”房门打开,戚柔柔将外面的两人让进屋内,随后又将门关上。 拨亮桌上的油灯,灯光下的戚柔柔与普通人家的女子显得毫无二致,除了眉宇间那股英气,身上再无那种勾魂夺魄的销魂气息。 反倒是金辰与黄脸汉子,一路上连惊带吓显得狼狈不堪,进屋之后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水就往肚子里灌。 戚柔柔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们,既不阻拦也不问两人是如何逃出来的,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对这二人十分戒备,这一点从她那一直按在腰带上的纤纤玉手就能看得出来。 黄脸汉子喝饱水之后开始打量房间中的布置,对戚柔柔的防备视而不见,好半晌才叹息道:“看来你过的不错?” 戚柔柔的脸上露出些许柔和之色,轻轻点头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说来还要感谢那个李恪,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多了一位万人敌的义兄。” 黄脸汉子诧异道:“义兄?” 戚柔柔认真的点点头:“对!歃血为盟的异姓兄妹。”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的尴尬,黄脸汉子的手紧了又紧,正在喝水的金辰连吞咽的动作都忘了,任水自嘴角流下,跟个二傻子似的。 这尼玛是应该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呢,还是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站在戚柔柔的立场来看,她这样做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身在江湖的人才知道,浪迹江湖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潇洒,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有谁会喜欢呢。 现在,终于有机会摆脱噩梦般的过去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戚柔柔只要不是傻子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僵持片刻黄脸汉子沉声说道:“看来我来的好像有些不是时候。” 戚柔柔的手始终放在腰带上,那里有她行走江湖保命的东西——毒药和迷药,听到黄脸汉子的话之后,她的双眼微微眯起:“我觉得恰恰相反,你们来的很是时候,否则你们需要面对的就不是我,而是我义兄苏定方。” “苏将军在军中?” “对,今日大胜,义兄正与众将欢庆。” “你觉得他会接受你的身份么?” “挑拨离间没有任何意义。” 针尖对麦芒的一番对话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直到金辰再也忍不住主动把话题挑明:“戚姑娘,好歹你也曾经是我们的人,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帮我们一次,只要能够让我们两个离开卢龙,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戚柔柔的瞳孔微微一缩:“是么?那你的手下怎么办?薛万彻发现你逃走之后,必然不会放过你的那些随行人员,他们的命你都不管了?” 金辰大义凛然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卢龙城破的蹊跷,唐军就算个个都是神兵天将,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占领卢龙。” “你的意思是……” “卢龙城必然有唐人的内应,我怀疑很有可能就是逆贼泉盖苏文一伙,此人与大唐三皇子李恪坑壑一气……” 戚柔柔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虽然不知道卢龙城是怎么被攻破的,但却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与渊盖苏文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既然姓金的想要自作聪明就随他好了,没必要给他解释那么多,反正这家伙也活不到见高建武的那一天。 “好,我可以送你们出去,但你们要记住,仅此一次,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尽管戚柔柔是在看着金辰,但话却是对黄脸汉子说的,毕竟她与金辰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黄脸汉子似乎并不意外戚柔柔会答应,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随后便开始简单的收拾自己,最后又从厨房拿了两个面饼放在怀里,确定已经准备妥当,这才对冷声说道:“竹叶青,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拼着一死我也会先杀了你。” 戚柔柔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笑笑:“好死不如赖活,我明白。” …… 尽管已经接近天明,但外面的街道上依旧不时有巡逻的边军士兵经过,戚柔柔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两个守卫自然免不了要被盘查。 好在戚柔柔手里有苏定方给她的通行令,只要拿出来稍微验看便能轻松过关。 就这样,三人一路兜兜转转穿梭于卢龙城之中,不多时便来到城主府附近,看着熟悉的标志性建筑,金辰狐疑的看向黄脸汉子。 黄脸汉子显然早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上前两步逼近戚柔柔,阴森森问道:“竹叶青,你想做什么?!” 戚柔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其实紧张的要命,她很清楚黄脸汉子的为人,知道自己就算真带他们离开卢龙,也会被此人杀人灭口。 既然如此,与其带他们出去,倒不如直接把他们送进城主府,到时候制造一些混乱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除此之外,戚柔柔也有回报苏定方知遇之恩的打算,想她一介江湖女流,苏定方堂堂五品中郎将能够不计名利与她结拜,这是多大的脸面。 套用现代话说,你既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或许苏定方心里没这样的想法,但戚柔柔有。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带着金辰等人出去,哪怕是死,她也要将他们留下。 只是,现在看来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也不知道义兄会不会为我的死而伤心。 想到这里,戚柔柔痴痴的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毫无预兆的抬手挥向黄脸汉子,淡淡的粉色雾气随之散开,眨眼间将黄脸汉子笼罩其中。 “找死!”黄脸汉子显然早有防备,屏住呼吸的同时闪电般冲向戚柔柔,横刀出鞘电光石火间刺了出去。 戚柔柔出手的同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明知不是黄脸汉子的对手,索性完全不做任何抵抗,嘶声尖叫道:“抓刺客!” 第二九三章 老苏的第二春 刀锋入体,带着凛冽的杀机,饶是戚柔柔躲的快,依旧被刺穿肩胛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黄脸汉子似乎恨极了她,丝毫不顾已经被声音惊动的大唐边军巡逻队,横刀往回一抽垫步上前又是一刀。 月光下刀光胜雪,戚柔柔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又受了重伤,眼看就要殒命刀下,斜刺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贼子尔敢!” 随着那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黄脸汉子眼看就要得手,毫无防备之下只觉得后心一阵剧痛传来,握刀的手猛的一颤,整个人瞬间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这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然,从黄脸汉子突然出手,再到他倒地不起,整个过程没超过五个呼吸,刚刚意识到自己被出卖的金辰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个全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打晕了过去。 侥幸逃过一劫的戚柔柔强打精神,直到突然出现的女子摘下脸上的面巾,方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王,王女侠!” “别说话,你伤的很重。” 王若雨将手铳收起,上前将戚柔柔扶住,此时闻讯赶来的边军巡逻队已经将四人围了起来,箭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将几人扑杀。 想想也是,被围在中间的四人中,两个穿着边军的军服,一个穿着衣行衣,还有一个全身是血,不管哪个看上去都很不正常。 眼瞅着一场混战在所难免,戚柔柔再次拿出苏定方给她的手令,将之塞到王若雨手中:“把,把这个,给,给他们。”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苏定方的手令早已沾满鲜血,巡逻队的负责人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字迹,半信半疑的下令收起刀箭,连同晕过去的金辰在内,将三人看押起来。 至于那黄脸汉子,后心中了王若雨一枪的他根本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就算没人看着他也跑不了。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薛万彻、尉迟敬德和苏定方也赶了过来,看到满地已经逐渐干涸的血迹以及奄奄一息的戚柔柔,别人还没怎么样,老苏就先急了。 “小妹?!是谁伤的你?我不是已经给你……给你通行令了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哥,柔柔这辈子没有一个亲人,你就是我这一生最亲近的人。”戚柔柔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所以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生死关头,戚柔柔似乎放下了一切戒备与顾虑,虚弱的抬起手在苏定方的脸上摩挲着,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努力挣扎着道:“哥,金辰那老家伙想跑,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他们,只好带他们来这里,你,你不会生气吧?!” 苏定方只觉得心好像被人捅了几刀一样,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咬着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快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就好,我很担心你会怀疑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眼看着戚柔柔的精神越来越差,苏定方急的团团转,连声安慰道:“小妹,你放心,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哥马上就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来,你要坚持住,千万要坚持住。” 坚持,拿什么坚持,在场都是见惯了生死的,单从伤势上就能看出戚柔柔已经半只脚进了鬼门关,想救活她除非大罗金仙降世,否则就算华佗来了也没用。 薛万彻伸手在苏定方肩膀上拍了拍,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尉迟敬德走过来,本想劝劝他,结果一眼看到站在旁边的王若雨,疑惑道:“你,你不是跟在李小三身边的那个……那个……。” 王女侠拱拱手,行了个江湖礼节:“王若雨,见过鄂公。” “哦,对对对,王若雨。”尉迟敬德一拍脑袋,黑脸上涌起一丝兴奋之色道:“我记得你家殿下似乎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不知道你会不会?” “略知一二。” “太好了,哎,你来看看她的这个伤,你快看看还有没有救。”尉迟敬德高兴之余不顾男女之防,抓着王若雨来到苏定方的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老尉迟今年都四十多了,再加上人长的黑,说他是王若雨的爹都有人信,倒还真不用顾虑那么多。 原本已经绝望的苏定方听到两人的对话,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抬起头,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竟然泛着血丝:“若雨,你,你真能救她?” 王若雨平静的说道:“也许吧,如果你能找到蜘蛛丝,说不定还有一线可能。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只怕很难。” “呵,呵……,蜘,蜘蛛丝,也,也能救,救人……,别,别痴人说梦了,老子下的手,老子心里有数,这贱人死,死定了,没人救得活,没人……” 说话的是黄脸汉子,别看他此时后背血肉模糊,实际伤的未必有戚柔柔重,只是众人关注的重点一直在戚柔柔身上,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存在罢了。 这家伙自从被王若雨在背后打了一枪,自知活命无望,听到有人说能将戚柔柔救回来,忍不住出言嘲讽。 苏定方原本就在气头上,听他如此说更是火冒三丈,阴冷的目光扫过:“你最好祈祷柔柔没事,否则老子一定让你想死都难。” “呵,呵呵,是么,老子很怕啊!” 薛万彻此时刚刚吩咐完手下就算把卢龙翻过来也要找到蜘蛛丝,听到黄脸汉子的话,按住怒发冲冠的苏定方:“行了,苏小子,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是在激你么,这家伙自知必死,这是在求个痛快呢。” 苏定方当然知道黄脸汉子的意图,不过他并未拒绝薛万彻的好意,冷冷的点了下头,转而对王若雨道:“若雨,这家伙你能不能救下来?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二九四章 巧妙安排(上) 神奇的蜘蛛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在大唐救人了,反正自从李恪把它的左右推广开以后,知道蜘蛛丝能止血的人是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用酒精消毒可就没多少人知道了,尽管李恪一再要求军方尽量多的采购酒精用来治疗外伤,但军方买回去的酒精大部分都流进了士兵的肚子,消毒什么的根本没人在乎。 首先小伤小患用不用酒精都一样,伤口大了仅流血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要了人的命,用酒精消毒什么的干脆就是笑话。 所以,当王若雨动作熟练的给戚柔柔止血清洗外伤的时候,薛万彻等几个大老爷们儿都跟二傻子似的一脸懵逼,尤其是尉迟敬德,闻着酒精的味道差点没把口水流出来。 等王若雨将酒精往房间四处撒的时候,更是惋惜的连连跺脚。 与被王若雨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戚柔柔相比,黄脸汉子的遭遇简直可以说是惨无人道,七八个医官就那么胡乱的把他往临时拼起来的桌子上一丢,便拿着竹签在他背上戳来戳去。 按照王若雨的要求,被手铳打伤的位置需要清理干净,被火烧到的地方要切掉,嵌入肉中的铁砂要扣出来。 仅这一点就让黄脸汉子疼的生不如死,感受着背上的肉被一点点切掉,简直比凌迟还要刺激。 不过谁让他得罪了苏定方呢,这位可是军方的红人,突厥牙帐一战百骑破万敌,大唐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黄脸汉子不仅得罪了他,还想要杀他的女人,这能忍么? 所以几个医官下手那是一个比一个狠,明明竹签往里捅一寸就能把铁砂翻出来,我偏要往里捅两寸,明明伤口在左边,我偏要往右边一点捅。 什么?你说我刚刚把清创的时候把好肉给割了?没关系,我可以再重新割一刀。 黄脸汉子被整的痛不欲生,禁不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最贱,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等死得了,干嘛非要彰显自己的存在,这不没事找事儿么。 近在咫尺的帐篷里面,王若雨完成了给戚柔柔止血的工作,又用酒精洗了手,瞪了一眼依旧站在屋里的大老爷们儿:“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出去!” 薛万彻等人面面相觑,苏定方觉得有些不是意思,小声对王若雨说道:“若雨,两位公爷也是关心柔柔,你看……” 王若雨翻了个白眼:“随便,反正戚柔柔是你的人,你不介意的话,我没意见!” 卧槽! 薛万彻、尉迟敬德这才反应过来,举起衣袖掩面而逃。 挺大老爷们儿,看人家小妾的身子算怎么回事儿,传出去还要不要活了。 尤其是尉迟敬德,家里黑白两位夫人,嗯……双倍的快乐。 整个清创的过程乏善可陈,王若雨亲自动手没多大工夫就将戚柔柔的伤口处理完毕,幸运的是横刀并不宽,所以戚柔柔的肩胛骨虽然被刺了个对穿,要害位置却没有受到伤害,除了失血过多其它问题并不大。 等到王若雨出来,苏定方确定了戚柔柔没事,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薛万彻与尉迟敬德恭喜老苏的同时,免不了对李恪身边这位女侠另眼相看。 想到李恪,薛万彻一拍巴掌:“对了,王姑娘不是一直在三郎身边么?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殿下有口信要转告你们,我是来送信的。”王若雨一边用麻布擦手,一边说道:“高句丽人已经确定了坚壁清野的计划,从这里开始三百里内所有的粮食等生活必须品一件都不会剩下。” “嘶,高句丽人这一招够狠的啊!”薛万彻尽管早就从李恪的口中听过到坚壁清野计划,却没想到高句丽人真的有勇气实施。 苏定方在放下戚柔柔的事情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皱眉想了想问道:“殿下需要我们如何配合?” “佯攻,薛大人只需让大军摆出继续进攻的姿态,其余事情什么都不用管。殿下现在已经取得了高句丽人充分的信任,我离开之前,乙支川已经修书,向高建武举荐殿下为高句丽兵部侍郎。” 薛万彻咂咂嘴,想吐槽偏又不知从何说起,尉迟敬德在边上咕哝了一句:“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乙支川那老小子是不是活够了?” 话虽然有点难听,但王若雨却没有反驳,显然她跟尉迟敬德是一个意思。 苏定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安排?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 王若雨深深看了他一眼:“苏将军,殿下对你的确另有安排,不过,这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殿下说过,不强迫。” 尉迟敬德露出好奇的神色:“李小三要他做什么?” “假扮高句丽溃兵,有可能的话,尽量搜查泉盖苏文的动向。” 苏定方瞬间就郁闷了。 假扮溃兵是什么鬼,难道要老子去抢高句丽的普通百姓,这也太没名堂了吧! 想要拒绝,发现王若雨其实就是个传话的,而且人家之前也说了,不想做的话可以不做,只要你不怕以后坐冷板凳就行。 事到如今,是个人都知道李恪对高句丽所图非小,没见尉迟敬德这样的憨憨都赖在卢龙不走么,如果真能扩地三百里,回去之后功劳绝对不会比百骑破万敌来的小。 “好,我答应了,若雨,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我苏定方一定会按照计划行事。” “如此就好。”王若雨转身看看屋里正在沉睡的戚柔柔,见她呼吸均匀,便对薛万彻等人提出告辞:“薛大人,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在此多留了。” “嗯,你回去吧,见到三郎告诉他一声,让他放心,那些被控制起来的高句丽人绝对不会再打扰他。” 薛万彻隐晦的暗示让王若雨稍稍放下心来,对三人拱了拱手,腾身跃上屋顶,眨眼间消失不见。 苏定方目送王若雨离开之后,对薛万彻二人道了声抱歉,闪身进屋照顾戚柔柔去了,独留两位国公站在院子里傻乎乎的吹着寒风。 第二九五章 巧妙安排(下)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残存已陌路。 自从丢了卢龙城以后,整个高句丽西南立刻陷入各自为政的状态。 乙支川的五万援军裹挟着三万溃兵退守大王城,高惠真、高延寿带着五万溃兵去了渔阳,与那边的五万守军汇合,摆出一副死守的姿态。 这两方人马互不统属,乙支川不服从高惠真的调遣,高惠真也不听乙支川的安排,两军看似成犄角之势互相掩护,实际却等于是两支孤军。 这也就是大唐并没有真打算进攻高句丽,否则这两支孤军谁都难逃一死。 大王城,城主府。 朱昌盛没想到如此快又与李恪重逢,待侍女送上茶点,挥手示意其对下,这才苦笑着说道:“殿下这些见识到高句丽内斗有多厉害了吧?现在这帮人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你这是在埋怨我挑拨离间么?小朱,几日不见你变了啊!” 李恪将茶盏拿在手里轻轻的晃着,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哪怕是身在敌营,也丝毫没有任何惧色。 朱昌盛却沉默的低下头,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我从未想过殿下的计策会如此狠毒,高句丽百姓何辜,为何殿下要陷他们于死地?” “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需要经过剧烈的阵痛。” 李恪放下杯子缓缓说道:“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把我交给乙支川,前提条件是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 朱昌盛叹声道:“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么?乙支川如果知道殿下你的身份,只怕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吧。” “人在任何时候都有选择的余地,之所以没有选择,只是你不想去选。不过,看在你没有直接去告发我的份上,我可以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你,但你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鉴于你对我的怀疑,今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你。” 朱昌盛的心里很是矛盾,表面上看,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每一次选择之后的痛苦。 就比如这次选择投靠李恪,按照他的想法,大王城城主之子,前代王族的身份怎么也能让自己在李恪身边拥有一席之地。 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恪根本不听他的任何意见不说,反而利用他将整个高句丽西南的百姓全部拖进了战争的泥潭,长此以往他朱昌盛必将成为高句丽的千古罪人。 心里如此想着,朱昌盛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正色说道:“殿下,如果你的办法是继续让高句丽百姓受苦,那么我只能选择与殿下一起同归于尽。” “好想法,小朱,你终于长大了。” 李恪用一副老怀大慰的态度,先是示意薛仁贵稍安勿躁,接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无法让高句丽百姓受苦,那就去拯救他们吧,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高建武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而你朱昌盛便是那个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 朱昌盛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我怎么救?那可是上百万的百姓,就算是我把大王城的粮仓打开,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你一个人红口白牙当然救不了那么多人,但你不是有我么,本殿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下面认真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便错过了。” 李恪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六个字:打土豪,分田地。 看着疑惑的朱昌盛,沉着脸说道:“你不是想要重建高句丽么,这六个字就是你的根基,不要妄想着会有高句丽的贵族支持你,他们是高氏王朝的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向你一个毛头小子妥协,哪怕你许下再重的承诺,他们也不可能答应。 而且,与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相比,那些贵族算得了什么,我家老头子曾经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意思就是百姓才是基础。” 朱昌盛吓的脸都白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你,你的意思是,让我造反?” 李恪撇撇嘴:“想什么呢,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不用乙支川,你爹就能亲手把你给灭了。” “那……” “我的意思是你安排些信得过的人,带着那些百姓去闹事,乙支川尽管在执行坚壁清野的计划,但总有些地方豪强不会听他的,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人。 杀了他们,把他们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还给百姓,只要你这样做了,就会有大批百姓站到你的身后为你所用。 如果你能坚持公平公正公开,那就会得到无数百姓的拥戴。 你不是说你有远大的志向么,怎么样,现在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你敢不敢去实现?” 为了从根本上瓦解高句丽,李恪不惜拿出后世白莲教的做法,三两句话就把朱昌盛忽悠的找不到北了,一改之前的消沉,拍着胸口保证道:“敢,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我朱昌盛万死不辞。”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计划执行吧,你先去统计一下这次坚壁清野范围内所有富户的名单,包括都城那些勋贵的家族,统计好之后找个时间偷偷出城去卢龙找一个叫苏定方的人,他会帮你完成接下来的一切。” 朱昌盛很清楚所谓苏定方会帮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托词,实际监视的作用远远大于帮助。不过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李恪不派人监视他,反而让他不怎么放心。 是的,朱昌盛从未想过自己能独立成事,这年头当国王跟当混混其实没什么区别,没个响当当的靠山,你说话都不硬气。 偏偏李恪的身份很附和靠山的要求,有他的支持,天下再也没人敢去高句丽指手画脚,当然,大唐皇帝除外。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山高皇帝远,只要做到表面恭敬也就是了,了不起年年进贡些东西到大唐朝庭,面子什么的要不要其实无所谓,得到实惠才是真的。 第二九六章 女侠发威 回到住处,李恪将自己胡乱往床上一丢,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待认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无力的吐槽道:“王女侠,你回家从来都不走门的吗?” 王若雨自屋顶飞身而下,落地时点尘不惊,李恪见状颇有些羡慕,但很快就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出什么事了?” “金辰那个混蛋差点跑了,戚柔柔因此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信息量有点大,李恪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直到王若雨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述一遍,这才恍然大悟:“哦,那这是好事儿啊,没准等咱们回长安的时候就能喝到老苏的喜酒了。” 王若雨大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金辰差点跑了!” “你不是说又被抓到了么,小人物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李恪说着又躺床上了,对王若雨勾勾手指:“妞,过来给你家老板按按,这几天可把小太爷给累坏了。” 王若雨早习惯了李恪的这一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要不我来吧!”薛仁贵卷起袖子凑上来,下一秒被李恪一脚踹开:“你滚一边去,上回被你按一次,老子三天没起来床。”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李恪是真的累坏了,从卢龙到大王城,再从大王城到卢龙,然后再从卢龙回到大王城,所用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最后一次更是如同丧家之犬。 这还不算,除去跑路他还要负责大军的各项数据的统计工作,大军每日消耗多少粮草,存粮多少,军械多少,损坏多少补充多少,战斗减员多少,非战斗减员多少,其它还有战后抚恤之类各种各样的数据层出不穷。 这也是李恪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没事儿显摆呢。 乙支川自从发现这些数据只要经过李恪的手立刻就能变的条理清晰,并且计算速度远比他这个大将军来的快,索性一股脑将差事都交给他,想不干都不行。 所以别看这次打了败仗,但李恪在军中的地位非但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还有所提高,俨然成了乙支川之下第一人。 只是伴随着李恪地位的提升,嫉妒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被他顶了位置的,更是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 于是……。 “军师,这是韩先生派人送来的请柬,说是请您去赴宴。” 原本隶属李二的玄甲军,后来被李恪改为黑骑,现在又变身亲军营,以还不知道会拥有什么身份的护卫敲开房间,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把一份制作精美的请柬递到了李恪的面前。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正在享受美女一对一按摩服务的李恪咕哝了一句,随手把请柬接在手里翻了翻,只见上面字迹清晰的写着时间,地点,人物等关键信息,落款是曾经的行军文书韩维。 韩维,这名起的,你要是叫王维说不定老子就怕了。 李恪正琢磨着呢,进来送请柬的大头兵涎着脸问道:“殿下,去么?” “去去去,去个屁。”李恪不耐烦的将一片五两重的银饼子砸向大头兵:“赶紧滚蛋,老子看到你就烦。” 大头兵也是跟李恪混的熟了,知道他的性子,嬉皮笑脸的把钱揣进怀里,临走还不忘贫一句谢老板赏,然后在怒骂声中抱头鼠窜。 看着李恪肆意胡为,薛仁贵暗自摇头,刚开始见到这五百黑骑的时候,那叫一个军容严正,这才几个月时间,竟然全都练出了一副痞相。 与薛仁贵的无奈相比,王若雨将李恪刚刚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品了又品,轻声问道:“殿,老板,你刚刚那句诗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恪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嗤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讽刺那些高句丽官员罢了,一个个大难临头还想着争权夺利,有这样的官员,高建武何愁高句丽不亡国。” “那……去么?” “去,干嘛不去,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想被打脸,咱们自然没有留情的必要。” 请柬上给的时间还很充裕,李恪又哼哼唧唧享受了一会儿按摩服务,才起身去沐浴更新,换下臃肿的高句丽官服,弄了套天青色文士服往身上一套。 得益于李渊与杨广的优秀基因以及皇族的礼仪教育,普普通通的文士服穿到身上,立刻让李恪化身偏偏浊世佳公子,看的王若雨不禁眼前一亮。 而李恪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四处寻摸半天一拍脑袋:“若雨,记下来,回头提醒我一定要把折扇弄出来。” 走神中的王若雨陡然回过神来,俏脸腾起两朵红云支支吾吾道:“什,什么?” “什么什么?”李恪疑惑的看向王若雨,发现她似乎有此不对劲:“你怎么了?这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是那个来了吧?要不你在家别去了,多喝点热水……” 大唐不比现代,王若雨纵然是江湖儿女,也被李恪说的面红耳赤,刚刚生出的某种情绪瞬间荡然无存,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走:“呸,登徒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姑娘懒得理你。” 李恪都懵了,傻乎乎的问薛仁贵:“这又怎么了这是?” 薛仁贵也是个直男,他连李恪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王若雨为什么会生气,索性摇头道:“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我跟你讲,女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可理喻的时候……”话才说了一半,外面传来王若雨愤怒的尖叫:“啊……,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饶是李恪胆大包天,这样的情况下也理智的闭上了嘴,薛仁贵更是装出一脸茫然,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两人木头人一样从屋里出来,看到正在院中怒不可遏的王女侠,李恪打了个哈哈:“哈哈,仁贵,你看今天这天多好啊,风和日丽的,绝对是钓鱼的好天气。” 薛仁贵枉顾高高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以及呼啸而过的北风,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第二九七章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上) 对于装疯卖傻的二人,王若雨气鼓鼓的瞪了他们一眼。 当然,这里面李恪肯定是罪魁祸首,至于薛仁贵则纯属是吃瓜捞,从头到尾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人离开临时安排的住所,乘车绕了几个圈子,不多时已经来到大王城里最好的酒楼,等在门口的伙计显然已经得了交待,李恪一下车便引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包厢里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唯一让李恪比较意外的是,乙支川竟然也在场,坐在他下首的竟然是大王城城主朱泉礼。 这也就是李恪养气功夫不错,如此情况下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换成其他人遇到这样的场面,非当场露馅不可。 但就在他准备照规矩上前见礼的时候,一个声音阴阳怪气的传来:“杨先生好大的架子,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姗姗来迟,让将军大人苦等你半个时辰之久,这便是杨先生为人处世之道?” 果然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来之前李恪就已经隐约猜到请客的人会给自己下绊子,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出招,自己怎么也得接着,总不好让对方失望而归。 “你谁啊?!” “老夫韩维。” “哦,不过尔尔。” 李恪态度轻蔑,丝毫没把说话的中年人放在眼中,至于他之前的挑唆,这种事情没有解释的必要,人家就是故意坑你,解释反而落了下乘。 乙支川坐在主位与朱泉礼低声谈着什么,好像并未发现李恪的到来,也不知道他已经与人起了冲突。 这种作法其实也很好理解,不外乎御下之术罢了。 对于上位者而言,属下彼此不合是好事,控制起来也更容易,很多时候哪怕属下之间没有矛盾,上位者也会故意制造矛盾让属下去斗。 李恪受的是皇室教育,自然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压根就没把乙支川的态度放在心上。 但韩维就不一样了,乙支川不置可否的态度助长了他的气焰,冷笑一声道:“老夫不过乙支将军仗下一小卒,自然是不过尔尔。不过,杨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有把在坐的天下英才放在眼中?” 这招挺狠,直接就把李恪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让人没想到的是,李恪比他更狠,反手就是一个群嘲:“英才?谁啊?” 在坐的不管跟李恪有没有结过怨,全都炸了,七嘴八舌的纷纷指责其目中无人,狂妄无知云云。 乙支川与朱泉礼也聊不下去了,正准备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李恪却用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都吵吵什么,一个个的还说自己是文人,这样吧,谁不服站出来!” 这么豪横的吗? 一个人挑战在场的所有人?! 别说是乙支川,就连自认对李恪有所了解的朱昌盛也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自家老子不断给自己打眼色都没看到。 所有人中只有韩维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迅速接话道:“好,杨先生果然豪爽,既然如此,不如就趁着乙支将军在场,大家公平比试一场,先生若败就请先生在离开之前给在坐的诸位一一道歉,如何?” 李恪突然笑了,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叹声说道:“老韩,在众多伪君子当中,你也算是耿直之辈,做事不拖泥带水。行,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不过,如果我赢了,从今往后你们都要老老实实的听话,能做到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说到这个份上,韩维也是毫无退路可言,当下起身来到李恪面前竖起右掌:“君子一言!” “啪!”李恪同样抬起右掌与其相击:“驷马难追!” 誓约成,韩维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杨先生是出自大唐弘农杨氏的大人物,所学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这样,咱们今日不比其它,只比算学一道如何?” 李恪岂能不明白他是怕比其它东西自己不是对手,只是这老家伙实在是运气不好,自己也是算学最拿手。 于是,无所谓的笑笑:“你随意,只要输了不要赖账就好。” 韩维目的已经达到,已经没了与李恪针锋相对的意思,挥手间叫来府主府的一个管事:“来人,把准备好的帐册拿上来。” 一本……呃,一本帐册,被那管事用托盘送上来的时候,上面还带着年深日久留下的灰尘,为了显示公平,韩维还让那管事把帐册送到乙支川和朱泉礼面前展示了一下。 上面的灰尘丝毫未损,这足以证明帐册是刚刚拿出来的,不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 乙支川虽然对韩维等人的这场比试不报任何信心,却依旧勉为其难的确认了一下,朱泉礼甚至连看都没看,毕竟帐册就是从他城主府里拿出来的,有没有人动过他比谁都清楚。 在展示帐册的过程中,早有酒楼的伙计在包厢的一侧搭起帷幔,并在中间用屏风隔出两个大小相差不多的空间。 随后,帐册拆成一页一页贴到早已准备好的告示牌上,告示牌则被放到两个被隔开空间的中间位置,使两边都能同时看到上面的字迹。 看着一群人在那边忙碌,李恪就很无语,瞅着气定神闲的韩维道:“为了针对杨某,你们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韩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都是为了生计,先生见谅!” 这话说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李恪既然砸了别人的饭碗,那就别怪受到反击。 李恪咂咂嘴没说什么,难道要告诉韩维他给乙支川做军师就是玩票性质,什么时候玩够了就走人? 眼瞅着准备工作渐渐就绪,李恪活动活动手腕就准备入场,突然发现薛仁贵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旁,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尿急啊?” “不是!”薛仁贵把头摇的飞快。 李恪更好奇了:“那是怎么了?” 薛仁贵迟疑片刻,急切间直接暴了粗口:“他们那么多人,老板你能干过他们吗?!” 第二九八章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下) 李恪肆无忌惮的笑着:“我当多大点事儿呢。放心,算学这东西跟行军打仗不一样,不是人多就行的,信不信你家老板让他们一只手,照样打的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韩维脚下一个踉跄,特么真有意思,还让一只手,有种你让一只右手试试。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李恪毕竟是乙支川面前的红人,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薛仁贵倒是没想那么多,总之李恪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目送着他缓缓走近其中一个小隔间,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与李恪的淡定相比,那些心中不服的家伙显然缺乏必胜的信心,随着他们挑选出来的人走进帷幔坐到李恪另一侧的隔间,这些人不禁开始小声嘀咕。 “韩兄,你觉得这次胜算大么?” 韩维老实在在道:“老夫以为纵然不能万无一失,至少也能维持个不败之局。” “哦,此言何解?” “这还用说么,你没发现除了老黄,彭兄也不见了么。” “咦,还真是,彭兄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的工夫……” “嘘!”说话之人比了个禁声的手指,顺便往帷幔后面指了指。 顿时所有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彼此间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下那个杨大能怕是输定了,之前他还口出狂言,说什么算学不是靠人多,这次比试的结果出来看他还怎么狂。” “是极是极,不如我等联手赋诗一首,等那杨大能输了,一起嘲笑他一番如何?” “不妥,杨大能毕竟是乙支川将军看好的人,借此机会落他一回面子已经足够,再落井下石怕是会让将军大人不喜,我们以后还要在将军帐下讨饭吃,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行军文书也好,书吏也罢,一来是位置被李恪顶了心里有些气不过,二来也是因为李恪唐人的身份在作祟。 只是,他们有所准备,明里让一个精通算学的黄姓中年人与李恪比试,暗中又派人一个姓彭的藏身于帷幔之后,两人同时计算,每人算一页纸,然后再将结果相加,自然能取得事倍功倍的效果。 可当他们把目光聚焦到李恪身上时,所有人像是看到了妖怪,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嘶,这,这怎么可能!这家伙是庞统转世不成?!” 其余原本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的人被他们的惊呼所吸引,转头去看李恪,结果一看之下像中了定身法一般,齐齐僵在原地。 只见李恪立于桌后,双手各持一笔看都不看桌上的纸,只盯着前面告示板上所贴的帐册不断记录,偶尔停下来蘸墨汁的时候才会看一眼写下的东西,然后在上面勾画一番,随后又开始迅速记录。 这特么不是欺负人吗?! 不说计算的结果正确与否,就凭分心二用,双手同时写字这一点,就已经把在场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好吗?! 与看傻眼的高句丽人相比,薛仁贵激动的差点没在原地跳起来,这家伙尽管这段时间被李恪逼着看了许多书,但是基础太差,只知道双手同时写字很牛逼,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若雨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双眼放光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恪发呆,原本她以为已经对这个败家的三皇子有了足够的了解,没想到他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手段。 双手同时写字或许经过长时间练习能够做到,但要在双手同时写字的同时,还要兼顾抄写了计算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边帷幔里的老黄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一根根算筹摆来摆去却总是摆错,偏偏外面那些同僚还特么一个劲的惊呼,这尼玛还让不让人算了,老子也想知道边上发生了什么好么。 好不容易等他算完一页纸,背后后心处被人捅了两下,回手接,发现是另一位同僚已经帮他算出了另一页,把两个结果加在一起,老黄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些,脸上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不少。 可就在他准备计算下一部分的时候,陡然听到隔壁李恪的声音传来:“结果是十五万八千三百六十七石粮食,隔壁的,不用算了,你输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作弊,他作弊!” 原本还在震惊李恪能双手同时写字的众人瞬间就炸了,纷纷指责他作弊,乙支川低头看了看桌上最后一页纸上的总计数字,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随后沉声对众人说道:“都安静些,本将本证明,计算结果,正确无误。” 有人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将军,他一定是作弊了,否则他怎么可能算的这么快!” “总有人能人所不能,就好像他能双手写字,你能么?” “我……不能。” 尽管乙支川已经明确了李恪的计算结果完全正确,但不服气的人大有人在,刚刚按下这边,另一边又有人拿着李恪写的东西说道:“将军,您看看他写的这是什么,全都是些鬼画符,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作弊吗?!” 乙支川看了眼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确跟那人说的一样,是些鬼画符,这下就算有心替李恪解释也没办法了。 李恪倒是稳坐钓鱼台,面对众人的指责无动于衷。 当然,主要是他不想跟这帮家伙解释什么叫阿拉伯数字,更不想教他们,肯跟他们比试一场,已经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难道还想偷师? 乙支川就很为难,苦笑着对李恪道:“大能,你就不想解释一下这个么?”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自己发明的记录方式,就是这么简单,他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李恪耸耸肩膀,转头看向老脸通红的韩维,淡淡说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怎么样,服不服?” 韩维想不承认比试结果,可又拉不下脸来。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那帐册是他亲自从城主府两年前的帐册中随意挑出的一本,李恪不可能提前知道结果。 但就这样认输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情急之下陡然想到比试开始之前,李恪对薛仁贵说过的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作弊,你刚刚明明说让我们一只手的!” 众人:“……” 第二九九章 睚眦必报 乙支川的头都快要垂到裤裆里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手下养了这么一帮白痴呢,比算学又不是比武,让你一只手,你怎么不让人家让你一个脑袋。 关键是,最算让你一只手你们特么也还不是人家对手啊,整整二十多页纸,人家不到一刻就算完了,你们这帮人又是作弊又是起哄的也才勉强算完三页半。 眼瞅着明明比输了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家伙们有闹事的冲动,乙支川干咳一声:“咳咳……,韩维,愿赌服输,比不过就要虚心求教,撒泼打滚可不是读书人的风范。” 韩维老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怎么也没想到,费尽心思布局,最后竟成了对方的垫脚石,准备好的胜利演说全都成了无用功,这让人情何以堪,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其他人见韩维不开口,都以为他还不死心,胆子大的嚷嚷道:“将军,我等不服,他分明就是仗着算学功底好欺负人,我们要比其它的,比吟诗作赋,比琴棋书画……。” 乙支川的脸色难看之极,李恪虽然是唐人,但却是他看重之人,若是能得高建武的赏识,将来很可能会在朝中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面前这帮小肚鸡肠的家伙算什么,一群短视的小人,眼中只有眼前那一丁点利益,完全意识不到以李恪的学识,军中这段经历只不过是人生中短暂的一段旅程,岂会真的在这里留一辈子。 乙支川越想越气,愤然起身喝斥道:“一群蠢货,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韩维眼见事不可为,生怕被乙支川记恨,连忙起身道歉:“将军息怒,小人这就退下。杨先生,千错万错都是韩某的错,韩某被嫉妒蒙蔽双眼做下此等错事,还望先生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李恪脸上笑嘻嘻,心里mmp,韩维老狐狸看似道歉,实则是以退为进,想借着道歉蒙混过关,把之前的赌约给赖掉。 这要是普通人,说不定真就这么算了,可他李恪是普通人么? “没事儿,读书人之间就当是以文会友了,况且这段时间乙支将军终日为国事操心,难得休息一回,诸位今日也算是搏了将军一笑,好事。” 韩维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面,脸都紫了。 李恪这话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跳梁小丑了,偏偏他还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连连称是。 本以为敷衍几句就能蒙混过关,没想到李恪的反击转瞬即至:“不过,既然诸位都已经表演过了,杨某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在场众人谁也搞不懂李恪是什么意思,只见他随意取过两只酒坛,将里面的酒弃如敝履直接倒掉,随后在桌上拿起两张宣纸用酒浸湿,铺在一只酒坛的坛口上,并在上面燃起一只蜡烛头。 这也就是宣纸的质量不错,换成其它纸蜡烛非掉下去不可。 等到这一切准备好,李恪随手将另一只酒坛倒着扣了上去,两只酒坛就这样隔着宣纸嘴对嘴贴上了。 随后李恪拍拍手,转头看向莫名其妙的韩维:“姓韩的,别说杨某爱记仇,今天你们如果能把这两只坛子拉开,过去的事情咱们既往不咎,若是拉不开,那就别怪杨某翻脸不认人。” 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杨大能还真是有一套啊! 一直担心李恪会闹脾气的乙支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朱泉礼也是微微颔首,心说不愧是大唐皇子,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法子都如此别致。 韩维刚开始还真有些紧张,毕竟李恪现在很得乙支川的赏识,真闹起来肯定是他们这一伙儿人吃亏。 但现在李恪既然已经自找台阶,那还有什么说的,给他个面子好了。 “哈哈哈……,好,既然杨先生赏脸,那就这么决定了。老黄,你刚刚与杨先生交过手,这次就还是由你来吧。” “好,我来就我来。”老黄挤出人群,心里还惦记着之前被李恪当众‘羞辱’的事情,眼珠一转又把同伴叫了过来:“彭兄,不如你来帮帮小弟如何,咱们两个好好配合,无论如何都要做出用尽全力的样子才好!” 姓彭的家伙是个胖子,嘴角还有一颗黑痣,站出来之后冷嘲热讽道:“黄兄说的是,杨先生既然给面子,咱们也不能打脸打的太狠,就依黄兄所言,咱们都多使点力气。” 乙支川见状不由再次皱起眉头,对这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很是不满。 不过既然李恪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会插手,否则就算把这些人的情绪强压下去,今后李恪的工作也是困难重重。 那些嫉妒李恪‘出人头地’的家伙们见乙支川不开口,愈发得意忘形,言语间也愈来愈不客气。 “啧啧啧,以前的弘农世家多牛逼,就算一个管事出门都是横着走的,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 “现在骨头被人给打断喽。” “这话说的在理,不过话说回来,好虎架不住群狼,咱们这么多人,姓杨的就一个,算学方面厉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跟咱们低头。” “嘿嘿,其实我更希望老黄和老彭不要把那两个坛子分开,姓杨的不是要发飙么,咱们就看看他是怎么发飙的。”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好像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 老黄和老彭也来到了桌边,先是假模假式的用力,然后各自把持一只酒坛,吐气开声:“嘿!” 两只酒坛纹丝未动,下面却响起起哄的声音:“好,老黄,再使点力,马上就要开了。” 黄、彭二人:“……” 特么老子没演啊,这坛子好像真的拔不开! 二人对视一眼,再度用力向后一拉。 这次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是真的在用力。 然而,本应顺势分开的两只酒坛依旧死死的扣在一起,就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一样,任凭两人如何用力就是拉不开。 第三零零章 忘了 包厢里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上倒扣在一起的两个坛子上。 除去黄、彭二人,其他人也都上去试了,但两只坛子就像被施了妖法,无论众人如何用力,无论上多少个人,就是分不开。 这下再也没人出来说风凉话了,一个个全都惊恐的看着李恪。 李恪还是老样子,表情平情的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杯葡萄酿,见众人看自己向他们举杯示意:“拔啊,怎么不拔了?” “杨大能,你,你这坛子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你娘在里面?” “你,你敢辱及家母!” “怎么,不行么?”李恪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抽干,冷笑面对众人道:“还记得刚刚我说过的话吧,拔开这两个坛子,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拔不开……。” 韩维硬着头皮站出来:“杨大能,大家都是读书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刚刚你们怎么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李恪这小暴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岂会再继续忍耐下去。 就像他以前对薛仁贵说的,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别人都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的信念却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凡是今晚参与挑衅的家伙一个都没放过:“你,你,你……,我记住你们了,想玩的话老子可以慢慢陪你们玩,直到你们家破人亡为止。否则,就特么给自己掌嘴。 一个个的嘴贱是吧,还特么好虎架不住群狼,今儿老子就给你们长长记性,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 都愣着干什么,打,少一个,老子明天就送你们上战场,让你们死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暴走的李恪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个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事情的发起人韩维。 韩维想要说什么,但被李恪阴冷的目光盯着,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区区一个军中的书吏再怎么牛逼气势上也干不过皇子,李恪的气势那可是在李二的压迫下训练出来的,更不要说还要时常面对程妖精、秦琼、尉迟敬德这些杀坯。 乙支川见场面已经闹到不可收拾,正想出来打圆场,李恪却首先开口:“将军,今天有他们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他们,何去何从你看着办。” 这还用选么? 军中书吏虽然稀罕,却也不是没有,而李恪却只有一个。 更何况经此一事乙支川对这批不听使唤的书吏也是心有不满,就算没有李恪,他也打算重新换一批,想到这里,索性拉着朱泉礼聊了起来,对那些书吏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没办法了,连将军都站在李恪的一边,这下闹事的家伙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麻烦大了,有几个胆子小的更是吓的脸色发白:“杨,杨先生!” “叫杨爹都没用, 李恪嗤笑一声:“叫杨爹都没用,打,什么时候打够了,自己滚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韩维。 老家伙倒是个狠人,见事不可为,直接认命,照着自己的脸蛋子左右开弓,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脸一样。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带头的都怂了,其他人也就没了念想,包厢里瞬间‘啪啪’声不绝于耳,引得外面吃饭的群众频频侧目。 这速度,这力度,里面那哥们儿吃枸杞长大的吧! 很快,韩维等人各自完成了任务,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的离开了包厢,直到此时朱昌盛才对着李恪竖起大拇指:“杨兄,高,实在是高!” 李恪摆摆手:“小把戏罢了,如果没有乙支川将军和朱城主暗中支持,怕是今天那家帮家伙能把我给生吞活剥喽。” 朱泉礼哈哈一笑:“贤侄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老夫可是一直没说话,要说帮忙也是乙支将军在帮忙。” 花花轿子人人抬,就像李恪说的,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乙支川再怎么说也是高建武所信任的人,朱泉礼即便是大王城城主,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于是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乙支川几乎捧到天上,下杯酒下肚,这位一下在他老子名气压制下郁郁不得志的将军难得的真性流露一回,手搭着李恪的肩膀道:“来,大能,陪本将干一杯,你这个好运的家伙,运气好的本将都有些嫉妒你了。” 李恪虽然也有练过几天把式,可他那都是练的花架子,哪里是乙支川的对手,没奈何只好陪他喝了一杯,还没等他把嘴里的酒咽下去呢,一个明黄色的东西就被塞进了怀里。 这种东西李恪太熟悉了,小时候没少跟李承乾拿这东西过家家玩儿,但在高句丽接到这东西却是第一次,就挺新鲜的。 “打开看看。”乙支川的声音自边上传来。 李恪狐疑的将圣旨展开,掐头去尾过滤掉那些夸夸其谈,发现上面就一句话最有用,任命杨大能为兵部侍郎,领兵部尚书俸禄,兼西征军副统帅。 高句丽与大唐的官职一脉相承,虽然有些称呼不尽相同,但总体相差并不大。 李恪打量着手里的圣旨,终于明白为什么乙支川今天对自己态度暧昧,任由那些小小的书吏如何使坏却总是一言不发了。 敢情这老小子是在嫉妒老子。 想想也是,自己才来高句丽几天啊,这就兵部侍郎了,还特么挂尚书职衔,就是说如果表现的好,很有可能‘回’去高句丽都城,就能升任兵部尚书。 “不到二十岁的兵部尚书,说出去你敢信?” 李恪揉着腮帮子,呲牙咧嘴道:“尊敬的乙支川将军,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给我写的举荐信里面没提到年龄!” 乙支川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不好意思,吱唔半晌:“嗯,这个,那个,那日写信的时候太过仓促,嗯……忘了提。” 第三零一章 混乱的高句丽朝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重新把话题拉回到这次大唐入侵上面,乙支川摇头叹道:“大能,朱城主,如今高惠真与高延寿在渔阳固守,对朝庭调令置若罔闻,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全,但近十万守军何辜,竟然要跟着他们,给他们陪葬,每每想及此事我这心里……唉!” 嗯,那你要说这事儿,还真是找对人了。 朱昌盛偷偷看了李恪一眼,心中暗自吐槽。 李恪则好像没看到一样,转着手里的杯子道:“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大唐的军队,与其相比我更担心泉盖苏文。” 乙支川愣了愣:“泉盖苏文?” “对,如果我没记错,乙支文德老将军应该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卢龙吧,但此人却在入境之后便带着能够装备数万大军的军械消失无踪,试想若是他在战斗的关键时刻给我们背后来上一刀,其后果只怕比唐军入侵还要可怕的多。” 这还真不是李恪杞人忧天,渊盖苏文可是地地道道的高句丽人,以他对高句丽的熟悉,不出来搞事还好,出来就会搞出大事件。 对于乙支川来说,李恪提出的议题无异于雪上加霜,外有大唐大军压境,内有渊盖苏文举旗造反,凭他手里这区区五万骑兵能做什么,不管是阻敌还是平叛都远远不够! “以我对泉盖苏文的了解,他或许还躲在卢龙附近,只不过我们现在坐困愁城,对卢龙已经是鞭长莫及。” “将军如此肯定?” “除此之外他别无去处,数万大军的装备不是小数目,哪怕是分开运输,也需要大量的牛马。但是,这次边境大军调动如此频繁,却丝毫没有他的半点消息,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乙支川的分析李恪不是没考虑过,他只是不敢相信渊盖苏文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将数万大军的装备藏于卢龙,万一被人发现那就是一锅端的下场。 就在李恪考虑如何处理渊盖苏文的问题,要不要把他以前藏身的地方派人搜查一遍的时候,乙支川轻咳一声:“好了,此事就不要提了,此地人多口杂,万一被唐人的奸细听到,免不了又要多生事端。” 唐人奸细,你确定这么说真的好么? 朱泉礼早已从儿子口中知道了李恪的身份,原本他并不怎么支持儿子的意见,毕竟高句丽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但看到乙支川的表现,朱泉礼瞬间就对高句丽死心了。 桌上就四个人,李恪是大唐皇子,朱昌盛是李恪的门下走狗,朱泉礼本人也有举家投奔大唐的想法。 这样的情况下,到底谁才是奸细,你乙支川才特么是高句丽奸细好吧。 朱泉礼吐槽不能,一个劲低头喝酒,朱昌盛倒是想说话,不过地位不够,这样的场合能上桌已经不错了,根本没他说话的余地。 李恪笑了笑,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话题:“将军说的是,那便不提他。” “嗯,不提最好,些人狼子野心,若不是因为他家父也不至于身死,唐军也不至于现在便针对我高句丽发动攻势,老子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死他,替高句丽除害。”乙支川不让别人提,自己反倒说的起劲,足见其酒已经喝到位了。 李恪见他这个样子,索性给朱昌盛打了个眼色,小朱同学心领神会的叫来掌柜。 众人埋单算帐,各回各家,一场因为嫉妒引起的小小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 …… 高句丽都城,高建武这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看谁都觉得不放心。 大唐十余万大军兵临城下,并且已经突破卢龙,如果不是那个叫杨大能的人杀伐果断,想出坚壁清野这样的绝妙好计,只怕连大王城都会危在旦夕。 想到杨大能,高建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中年文士的身影,五柳长髯,相貌堂堂,正是兵部尚书的绝佳料子。 这次如果能将唐军拦在大王城以西,定要将此人按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才好。 高建武在走神,下面群臣则在议论纷纷。 乙支文德死后,不仅空出了莫离支的位置,同时空出来的还有兵部尚书这个职位。 莫离支的位置各大家族是不想了,好不容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死光了,高建武不可能再安排一个上来与他分权。 所以,兵部尚书就成了各大家族势在必得的位置,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位置抢到手。 别说什么外敌入侵正是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时候,能混朝堂的有一多半都是人精,从大唐仅仅出兵攻打卢龙一城就可以判断出大唐短时间内断无灭了高句丽的心思。 否则就应该像前隋一样,先从海上出兵,然后再从陆路分三路进攻,只有这样才能让高句丽首尾无法兼顾。 像现在这样,只攻卢龙,哪怕攻势再凌厉也只是孤军深入,大唐皇帝只要没疯,就不可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 所以,该抢的位置还是要抢的,能不能抢到先不说,至少要表面态度。 “王上,臣弹劾乙支川误听人言,祸乱朝纲,枉顾百姓死活……共八条大罪,望王上立刻将其召回,严惩不贷。” “嗯?!”神游天然的高建武回过神来,目光慢慢聚焦:“这么说有些过了吧,朕以为坚壁清野之策甚佳,些许损失尚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王上,如今正值严冬,乙支川坚壁清野,百姓流离失所之下生活难以为继,易子而食之事多有发生……。” 高建武眉毛一挑:“够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口口声声天下百姓,目的还不就是兵部尚书的位置,不怕告诉你们,兵部尚书的人选朕已经定了,你们都死心吧。” 什么?已经有人选了?谁啊?! 殿上众臣面面相觑,看谁都不像好人。 高建武高高在上,看着下面众人百态,心中冷笑不止,一群酒囊饭袋,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为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不惜攀诬同僚。 你们要是真心为国家社稷着想,倒是想一个比坚壁清野更好的法子出来啊,光知道指责别人有什么用。 第三零二章 有家我不回,我在外面浪,哎,就 “此人名叫杨大能,嗯,听上去是有些奇怪,不过此人的确有跟名字相匹配的实力,坚壁清野便是此人首先提出来的,这次唐国能够在卢龙止步,还要多谢他帮着乙支川出谋划策,否则只怕唐国现在已经打到大王城了。” 高建武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下面众人则是一脸懵逼。 以他们的家世与背景,李恪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让他们相不通的是高建武为什么会给一个年轻人如此高的职位,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说来也不怪这些人多想,能混到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傻乎乎的那一批骨头渣子都快要烂光了,剩下的都是些修炼有成的千年狐狸,走一步看三步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想让他们不多想比登天还难。 考虑到李恪此人出现的过于突然,某些人不自觉的就开始往歪处想,这些人中就包括高建武的弟弟高大阳。 高大阳比高建武要小四、五岁,生的倒也周正,就是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看着让人浑身难受,此人立于文官之首,语带深意的接过话头:“王上,既然这杨大能有如此才华,何不让他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与大家见上一面,毕竟以后都是同僚,若是弄的见面不相识岂不尴尬。” “不错,左右边境那边已经安稳,不过借此机会调杨大能回来述职,我们也好见识一下这位力挽狂澜的英雄到底是何模样。” 在高大阳的带动下,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合,正好高建武也想见见这位乙支川笔下能够料事如神的能人,索性便直接答应下来:“那好吧,传旨,杨大能接到圣旨之日起,即可启程回京,不得有片刻迁延。” 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求再次让所有人皱紧眉头,这杨大能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王上对此人如此上心,莫非……。 有人想到一种可能,散朝之后立刻向身边之人求证:“罗大人,你说这杨大能会不会是王上的……那个?” 那个?那个是哪个? 罗大人微微一愣,片刻反应过来,恍然道:“李大人说的是,依罗某看来,多半是真的,否则王上又何必如此抬举他。” “这么说,这兵部尚书之位以后咱们就不用再争了?” “自是不用再争了,即便是争,我们之中又有谁能争得过陛下的私生子。” 私生子是什么鬼? 这也就是高建武听不到下面众人的议论,否则非疯了不可。 两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边上突然冒出一人:“嘘,禁声,这种事情你知我知便可,万万不可宣之于口,否则必然大祸临头。” “哦?这么说庄兄也有这样的猜测?”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区区杨大能不到二十之龄能够想出‘坚壁清野’这样的计划?就算他真的能想到,如此恶毒之法,又有几人敢提出来,难道他就不怕将来被千夫所指? 所以,我敢肯定,杨大能必然只是一个化名,此人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王上早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人家认祖归宗来了,王上不好意思当众公布此事,索性便借着大唐入侵的机会故意给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 姓庄的不让别说人,自己倒是说了个酣畅淋漓,唾沫星子喷了李、罗二人满脸。 不过因为消息过于惊人,两人倒也管不了那么许多,煞有其事的说道:“庄兄所言甚是,之前我还在奇怪王上为何会给一个年轻人如此高的职位,现在看来,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不错!正是如此。”边上又多出两个人来,跟着一起附合。 “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想死的话,见到那个杨大能客气点,然后有多远躲多远,人家背后有王上撑腰,你有什么?!” “庄兄高见,小弟佩服。” “哎哎,都别说了,高大阳过来了,别让他听到,散了,都散了吧!” “对对以地,散了,散了,这消息大家最好都烂在肚子里,以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不错,不错!” …… 远在大王城的李恪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高建武的私生子,此时的他正在努力扮演着狗头军事的角色,数万大军的粮草分配,各地归来的溃兵驻地安置,大王城守城器械的安排调配,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忙的他两脚不沾地。 饶是他有着后世的先进管理经验,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也累的跟死狗差不多,连打数个哈欠,抱怨道:“若雨,你说老子这是图个什么,在大唐的时候给我爹干活儿都没出过这么大力气,来了高句丽倒好,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不说,还要管着八九万人的吃喝拉撒。” 王若雨漂亮的大眼睛翻了几下,按在李恪肩膀上的手突然加力:“你这是玩够了,打算回去了么?”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李恪被按的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回过气来,长出一口气道:“舒服,下次就这么按,这几天是真把老子累坏了,要是没有你随时帮忙按几下,非散架了不可。” 王若雨对李恪虚伪的夸奖嗤之以鼻,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玩的开心,可怜我们这些当护卫的每天都要跟着你提心吊胆,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出来。” “天真!”李恪撇撇嘴,伸了个懒腰道:“其实长安远比这里危险的多,在高句丽,你只要小心敌人的明枪就好,再不济也能跟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但在长安你必须小心随时随时会射过来的暗箭,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地里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谁在算计你,山穷水尽的那一刻,说不定你还在感谢你的敌人。” “那照你这样说,以后都不打算回长安了么?” 李恪摇摇头:“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其实我在高句丽仇人并不多,除了乙支川那家伙恨不得让我死,其他人巴结我还来不及呢,这么好的地方不多玩儿一段时间,多亏啊!” 第三零三章 王妃驾到 王若雨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李恪的态度着实让人很生气,可他说的又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王若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单纯女孩,李恪的身份注定他这一生都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简简单单。 可怜他么? 王若雨不觉得自己有可怜李恪的资格,人家再怎么也是皇子,而她只是个普通百姓的女儿。 嗯,现在好像不是普通百姓的女儿了,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爹老王头已经在将作监挂上六品的职衔,算是地地道道的官员。 那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直跟着他呢? 望着李恪的背影,王若雨呆呆的想着心事,替李恪按摩的双手不知不觉用力了许多,疼的某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朱昌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杨兄,杨兄在么!” “在,快进来。”李恪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猛的站起来迎了出去,一把抓住朱昌盛的手:“哎呀老朱,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我正想着你呢。” 想我?想我也不至于拉着我跑吧? 朱昌盛满头雾水,可等他看到随后跟出来的王若雨,脸上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哦,王姑娘也在啊,这个,在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王女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回了屋子:“啐,狗嘴吐不出象牙。” 等回到屋里,才用手摸了摸发烫的双颊,喃喃自语道:“若雨啊若雨,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你只是个江湖游侠,千万不要自做多情才好。” 房间外,李恪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回去了,王若雨那丫头按摩的手法简直就像在杀猪,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她了。 瞥见朱昌盛还满脸‘淫’笑的站在一旁,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有话说,有屁放,笑的那么猥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朱昌盛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收起笑容语不惊人死不休:“殿下,王妃来了。” 李恪无所谓的道:“来就来呗,让她去找乙支川,找我这个狗头军事干什么。” 朱昌盛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李恪,片刻之后,某皇子悚然一惊:“等会儿,你说王妃?哪个王妃?” 朱昌盛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大唐蜀王妃!吐蕃公主赛玛噶,哦,大唐名字,李亦涵!” “卧槽……”因为过于震惊,李恪直接口吐莲花,紧接着便开始四处打量:“你说我,我媳妇来了?人在哪儿呢!” “殿下不要紧张,王妃眼下还在卢龙,有薛万彻大都督和尉迟敬德将军劝阻,暂时放弃了带人打过来营救您的想法。” 李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眨眨眼睛疑惑道:“不对,这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还不是殿下您运筹帷幄,安排我与苏烈苏定方将军接触,现在我的人已经与苏将军接触上了,这个消息就是苏将军派人送回来的。” 好吧,真特是意外的惊喜啊,还好薛万彻和尉迟敬德比较靠谱,否则真让赛玛噶那娘们儿带着人杀过来,老子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李恪这边还在消化自己老婆已经来到边境的消息,卢龙城里薛万彻则是头大如斗,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吐蕃女子,直恨不能把李恪爆锤一百遍。 这叫什么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好好的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跑边境来凑什么热闹。 哦对了,因为还没成亲的关系,这女人既相不了夫,也教不了子。 可那特么你也不能来折腾老子吧! 赛玛噶才不管薛万彻怎么想,她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出关。 “薛将军,不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小女子已经答应您既不带兵过去,也不会暴露王妃的身份,这样难道还不行么?” 薛万彻痛苦的拍了拍额头:“不是,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我都跟你说了,三郎在那边挺好,安全方面也不用人操心,你既然来了就安安稳稳的在这等消息,要不了多少时间三郎肯定会做出安排,到时候如果他要你过去,我绝不阻拦你看怎么样?” “不行,见不到他的人,我不放心!” “可你去了,只会让他更加危险。” “那我不管,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不能眼看着未来的丈夫身陷危险之中而坐视不理。薛大都督,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还有吐蕃公主的身份,难道你一定要我用这个身份去高句丽么?!” 吐蕃公主的身份都亮出来了,薛万彻能说什么,气的拍案大吼:“去,去,去行了吧!我现在就让人开关放你出去,真是气死个人,你们这夫妻俩就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折磨老子的,老子玩儿不起,不玩了还不行么!” 赛玛噶目的达到,立刻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谢谢姑丈!我就知道姑丈其实也很担心三郎的安全,那,亦涵这就下去准备,告辞!” 薛万彻无力的挥了挥手,他是真拿李恪夫妻这对贼能折腾的狗男女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只能任由赛玛噶带着一队女骑士打开城门扬长而去。 至于尉迟敬德,这老货已经在昨天踏上了回京之路,实际上运送军械过来之后他就应该回去,硬拖到现在已经算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拖下去估计就要有人弹劾他了。 坚壁清野之后的高句丽边境一片荒芜,没了粮食的百姓大批逃往内地,路边被冻成冰雕的尸体像是一个个路标,一路行来,饶是赛玛噶自诩女中豪杰,依旧看的浑身冰凉。 战争的残酷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吐蕃。 在吐蕃,战争带来的后果甚至比这还要严重的多,野蛮的士兵暴虐而又残忍,他们会用杀掉所有能动的男人,然后凌虐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和孩子,最后再用残忍的方式将她们统统杀死。 在吐蕃战场上,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自己被一具尸体吓到,不是尸体死的很安详,而是,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 第三零四章 怒火 “救命,救命!” 离城不到五十里,一伙高句丽难民拦住了赛玛噶的队伍,或许是因为她是女人,或许是看她人少,又或许是真的饿极了,人在绝望的时候想法往往很单纯,只要能够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赛玛噶的队伍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十多人,出去海胖子其余都是女子。 当然,海胖子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是男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勇挑重担站了出来,催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王妃,您不用理他们,都是些刁民罢了。” 许是被刁民两个字刺激到了,拦路的难民霎时间哭声震天:“大人,我们不是刁民,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赛玛噶看了海胖子一眼,微微摇头道:“钱公公,不要吓唬他们。” 眼瞅着准王妃就要善心大发,海胖子急的团团转,如果仅仅是十个八个难民救了也就救了,可眼前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上千人,这要怎么救? 就算能把眼前这一千多人都救了,整条边境线有上百万人,难道还能都救下来? 奈何赛玛噶此时已经下了马,带着四个女卫来到那些难民的跟前,难民听他们又是王妃又是公公的,哪里还不知道是遇到了大人物,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大声哀求。 其中有两个妇人挤过人群来到赛玛噶面前,被女卫拦住之后,把怀里搂着的孩子往前一推:“王妃殿下,求你发发善心,收下她们吧,她们很能干活的。” 两个小女娃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木木的望着赛玛噶,干裂的嘴唇上下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胖子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把妇人与赛玛噶隔开:“胡闹,王妃身边还缺少干活的人么,识相的赶紧退开,否则别怪对你们不客气。” 赛玛噶面色微寒:“钱公公,你敢做我的主?” 海胖子也急了,指着身后的战马说道:“王妃,不是小人心狠不想收留她们,而是她们真的跟不上咱们。” 赛玛噶冷着脸不说话,似乎在犹豫,两个妇人见此情景连忙按着女儿跪下,悲声说道:“王妃殿下,求你收下她们吧,否则她们明天就会被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做成粮食,成为别人的腹中餐。” 吃人?! 不管任何朝代,任何人种,吃人都是禁忌! 还在犹豫的赛玛噶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道:“你说有人在吃人?!” 妇人的勇气似乎已经用光了,黯然的点着头。 “是谁?!” 妇人摇头不语,身体微微颤抖。 赛玛噶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十几个身材健壮的男人身上,因为缺少粮食,所有人都饿的面黄肌瘦,偏偏他们这十几个人是例外,这似乎足以说明问题。 但,赛玛噶却并没有对他们发难,哪怕对方正用轻蔑的目光发出挑衅。 “说,说出来我就让她们活!” 两个神情麻木的女孩被赛玛噶推到妇人的面前,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妇人颤抖的愈发厉害,她们想让女儿活下去,她们更害怕被那些人报复。 “人需自助,而后人助之,好好想想吧,如果想救你们的女儿,那就告诉我是谁在吃人,否则你们就自生自灭好了。” 无情的话语好像刺激到了某些人神经,两个妇人还没开口,人群里已经有人站了出来:“臭女人,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的把所有吃的东西留下赶紧走人,否则……爷爷们还没玩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把你搞大了肚子,可别说爷爷们不懂怜香惜玉。” “无耻!” “大胆狂徒!”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无论是在吐蕃还是在大唐,赛玛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数十名女卫同乎在同一时间抽出身上的弯刀,对着说话那人围了上去。 其余百姓见势不妙立刻四散而逃,眨眼间路上只余那十几个汉子站在当地。 这些人被数十人围着也不慌乱,指指这个,点点那个,不时品头论足一番,好像是在青楼里挑选心仪的目标。 方才说话那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站在最前面:“怎么样啊,考虑好没有?还是说那个什么王爷弱不禁风满足不了你,想要找一个像爷爷这样身强力壮的解决一下?!” 赛玛噶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人,冰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人被盯的浑身发毛,倒也不敢再继续口花花,对着身后那些人把手一挥:“兄弟们一起上,手下都悠着点,尽量多留活口!” 那十几个汉子也不含糊,闻声而动,各自拿着武器向着女卫冲了上来。 一群喜欢装腔作势的女人罢了,最多也就是学过几手花拳绣腿,就算手里拿着刀箭又如何,知道怎么使么?! 抱着这样的心态,十几个男人动作利落的一步步迈向死亡的深渊。 赛玛噶和她的女卫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在家绣花的女人,吐蕃女人天生的侵略性以及这些年在吐蕃高原东征西讨练出来的杀人手法,让她们冷漠的看着那些‘食人者’自投罗网。 只是,女卫的冷静被那十几个男人当成了惊慌失措,一个个愈发显得兴奋,直到冰冷的箭矢穿透他们的四肢,这才让他们意识到情况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顺利。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眨眼间倒下一半,挑衅赛玛噶的男人慌了,女人一样尖叫道:“逃,快逃!” “逃得了么?”赛玛噶催动坐骑追了上去,不紧不慢的跟在那男人的身后,每当他要停下来,就射出一箭逼着他加快速度。 很快,男人再也跑不动了,跪在雪地里不断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喷出许多血沫子,刚刚的运动过于剧烈,让他的肺不堪重负——罢工了。 即便是在科学发达的后世,这样的伤也很难救治,更不要说是在古代。 所以,那人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但幸运的是,在他死前有幸看到了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划开胸膛,斩断头颅,倒也算得上有始有终。 第三零五章 刀山火海,万水千山,我在这里等 女卫们下手狠辣,不留任何后患,十几个家伙连同他们的头领一死,散开的那些百姓开始陆陆续续的回来,其中有几个像野兽一样,回来之后按住某具尸体疯狂叫喊,又撕又咬。 赛玛噶冷眼旁观,既不去劝也不去阻拦,区区十几个匪类,最能打的一个也不过就是几手庄稼把式,竟然能控制千余人这么长时间,其中的罪过难道都要归咎于那十几个人么? 就像她刚刚说的,人需自助,而后人助之,自己不争气,没有上进心,你就算能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完全取决于你的出发点和思维模式。 一个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与另外一人抬着一只口袋来到赛玛噶面前,诚惶诚恐的跪下:“谢谢,谢谢殿下替乡亲们除此恶贼,这里有五十斤粮食,虽然不多,还请殿下带着,留在路上接长补短。” 赛玛噶看着染血的袋子突然问道:“你不问问我是谁?” 中年人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不需要!” 赛玛噶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看来你很聪明,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便是大唐三皇子李恪的准王妃李亦涵,现在,你还准备把粮食送给我么?” 中年人沉默片刻,认真说道:“无论您是什么身份,在我们眼中,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或许您会觉得我们懦弱,上千人竟然被十几个恶人欺负,甚至被他们吃掉自己的儿女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其实我们又何尝愿意如此,半个月前,我们还是只知道种地的农民,可一夜之间天变了,卢龙城的守军抢光了我们过冬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烧光了我们的房子,说是要坚壁清野御敌于国门之外。 呵呵,真是可笑之极,我们向朝廷纳粮缴税,到头来祸害我们反而是高句丽自己的军队,大唐,大唐的军队那个时候还在卢龙城的别一边呢!” 说到动情处,中年人声泪俱下,哭的像是月子里的娃。 赛玛噶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离开卢龙之前她对高句丽这边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知道所谓坚壁清野计划是出自李恪的手笔。 也就是说,眼前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难民,李恪当居‘首功’。 想到这里,赛玛噶脸上的冷意稍稍收敛,短短的一瞬间,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决定:“你起来吧,把这些粮食拿去煮些粥给大家分一分,然后挑一百个青壮出来,我有安排。” “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咱们不是要,要去……” 胖大海指了指大王城的方向,泄露赛玛噶的身份没什么,但李恪的身份却万万不能让人知道。 他实在有点搞不懂这位准王妃的脾气,之前还火急火燎的要去找李恪,这怎么才出城不到五十里就因为一伙难民停下来了,而且看上去有帮忙帮到底的意思。 中年人先是疑惑,接着露出狂喜之色,刚刚还需要两个人抬的粮食单手就拎了起来,一路飞奔而去,边跑边叫:“有救了,有救了……” 海胖子都懵了,喃喃道:“王妃,你这是要留下?” 赛玛噶斩钉截铁道:“不,我这是在他赎罪!” 他是谁不言而喻,但胖大海就是想不通,受苦受罪的又不是唐人,高句丽与大唐原本就不对付,死点人怎么了,又不是李恪亲手杀的,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自家殿下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大大的功臣。 但赛玛噶却再也不肯听他劝说,固执的留了下来,刚刚离开的中年人也并没有让她久等,趁着煮粥的时间挑了一百个面黄肌瘦勉强能算是青壮的家伙,并且将他们勉强组合成了一支队伍。 五十名女卫用她们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蜀王府出产的装备从头到脚把她们几乎武装到了牙齿,刚刚离的远倒是不觉得怎么样,如今离的近了才发现,她们的装备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身上是纯铁打制的全身护甲,马上挂着带有血槽的锋利长枪,两柄弯刀挂在背后,大腿两侧是小巧精致的弩弓,小腿处是用来近战的匕首。 除此之外,女卫的战马上和身上还挂着许多叫不出名堂的东西,青壮们亲眼看到一个女卫从马背上的行囊里面拿出个透明的琉璃罐子,罐子里装的似乎是经过处理的桃子。 天啊,透明的琉璃,这东西只怕连高句丽王宫都不会有,而她们就这样随意的放在马背的行囊里面?! 另外,这可是数九寒天,什么桃子能够保存到现在? 哦对,一定是因为那个琉璃罐子,毕竟是宝物,把桃子存在现在有什么奇怪的。 赛玛噶从女卫手中接过从长安一路带过来的罐头,眼神变的柔和了许多,李恪纵有千般错处,至少对她是不错的,王府里不管什么东西都尽着她用。 要装备,给! 要钱,给! 要人,给! 罐头这种稀罕物,就连王府里都没多少存货,偏偏李恪给她的女卫每人每月都配发五个,至于她更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桃子的,苹果的,葡萄的,梨子的,梅子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据他离开之前说,以后还会有荔枝的,也不知道荔枝是什么,会不会很好吃。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见面的时间更短,可就算如此赛玛噶依旧感受到了那种被宠爱的感觉,或者应该说是宠溺,毕竟就连她的哥哥都做到像李恪这样任她予取予求。 一辈子能嫁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纵然他有千般错,纵然他举世皆敌,我李亦涵也会陪他一起扛,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万水千山。 将罐头放在几个小女孩的手里,替她们打开盖子,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舐着桃子上的糖水,赛玛噶的目光逐渐变的坚定起来,望着高句丽王城的方向:“你一定不希望我现在去打扰你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第三零六章 娘子军,雪狼团(上) 重新站起身,中年人立刻走了过来,看着小女孩手里的桃子,眼中带着羡慕:“王妃殿下,您要的人已经找齐了。” “让他们等着。”赛玛噶看都不看那些所谓的‘青壮’一眼,自顾自的问中年人道:“周围像你们这样的人很多么?” 中年人点点头:“多,这次大唐进攻太过突然,高惠真和乙支川撤走的时候又带走了我们全部的粮食,您都看到了,没有粮食我们哪儿都去不了,周围的城镇能逃的大多跟着军队逃了,逃不了的也跟我们差不多。” “为什么不试着反抗?” 中年人沉默着,良久方才说道:“其实,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强人,而是卢龙城的溃兵,他们手里有武器,我们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打不过他们。” “但你们还有一条命,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强者之所以被称之为强者,并不是因为本身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其身上那种不服输的精神。 没有武器怎么了,你们可以用拳头来战斗,可以用牙齿咬死他们,你们本可以用尖牙和利爪把自己变成怪物,可你们却用懦弱与无知把自己变成废物。” 被一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女人呵斥,中年人羞愧的低下了头,一千多人被十几个人控制,用是否有武器来当借口的确说不过去。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因为大家心不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指望着别人会站出来,时间一长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也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区别,如果是游牧民族,无论是曾经的突厥,又或者是现在的薛延陀、吐蕃,只要在人数上超越统治种族,立刻就会发动叛乱。 所以游牧民族的统治阶级从来都不会让附庸种族的人数超过他们自身种族的人数,否则便会举起屠刀,这种统治手段甚至一直延续到一千多年以后,辫子朝著名的减丁灭户原因便是出自于此。 但农耕民族则完全相反,统治阶层只需要很少一部分人就可以奴役他们,即便是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统治阶层的人数,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被奴役。 听上去似乎有些悲哀,但这就是事实,哪怕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敌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为什么要我牺牲自己替别人出头。 见中年人再度陷入沉默,赛玛噶(嗯,还是叫李亦涵吧),李亦涵淡淡说道:“我想你应该猜到我有救人救到底的打算,没错,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中年人面露喜色,正想道谢,李亦涵又再度开口:“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人需自助,而后人助之,所以我暂时不会给你们任何帮助,除非你们能够得到我的认可。” “殿下您说,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别无二话。” 中年人真诚的就差没跪下赌咒发誓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李亦涵曾说过她来自大唐,一位大唐的王妃能量有多大中年人虽然无法理解,但若是想要救他们,只需跟近在咫尺的卢龙城打个招呼,别说他们这一千多人,就算人数再多十倍也照样不成问题。 但中年人的想法虽好,奈何李亦涵却从未有向卢龙求援的想法,两人缓步来到那一百集合在一起正在窃窃私语的‘青壮’跟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忐忑的看向二人。 李亦涵开口说道:“告诉我,你们想死想活!” “想活。” “殿下,我等想活啊!” “能活着谁想死呢,我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嚷着,毫无纪律可言,这不禁让李亦涵秀眉微皱,中年人察言观色立刻对那些‘青壮’吼道:“都安静点,一个个回答,乱七八糟像什么样子。” 这人似乎在这千把人中颇有威信,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声音最大的几个甚至还缩了缩脖子。 李亦涵诧异的看了中年人一眼,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此人有这样的威信,却依旧被人欺负的那么惨。 不过这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敢带头闹事大不了直接杀了,反正这些年她在吐蕃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开始的时候或许有人不服,时间一长闹事的都死光了也就没人再闹了。 “想活就好,刚刚我曾答应你们首领,会帮助你们渡过难关,前提条件是你们需要向我证明你们有被帮助的价值。” 这次没人再出来打断李亦涵,所有人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亦涵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便揭晓了答案:“我的要求很简单,再去收编两伙与你们人数相差不多的难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们杀了多少人。总之三日之后我需要一只人数在五百人左右的卫队,现在,散了吧。” 刚刚被任命为首领的中年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李亦涵的要求给吓住了,苦着脸追到她身后:“殿下,殿下开恩啊,兄弟们已经饿了好几天,手上也没有趁手的家伙……。” 李亦涵停下脚步,冷声打断中年人:“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我……” 中年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跟随在李亦涵身后的女卫拦住,犹豫半晌认命的狠狠一跺脚,转身向乱成一团的‘青壮’队伍走去。 另一头,胖大海彻底没咒念了。 李亦涵这姑奶奶主意正的很,根本不听他的,女卫也都是她从吐蕃带来的,眼中只有她一人,嗯,偶尔李恪说话也好使,但这些女卫眼中肯定没有他海胖子的位置。 好在这里距离卢龙非常近,偶尔还会有大唐边军的游骑呼啸而过,真出了事情倒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海胖子摸摸随身挎包里五支求援用的信号烟,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东西是临行前苏定方塞给他的,说是黑骑专用,不管是在大唐还是在卢龙还是在大王城,只要发出信号,必然会有人来救援。 黑骑是什么海胖子不清楚,但救援两个字他是明白的,所以这五支信号烟被他宝贝的不行,一天不检查七八次吃饭都吃不下去。 第三零七章 娘子军,雪狼团(下)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在约定好的时间,李亦涵一身戎装端坐马上,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在她身后,五十名女卫排成两行,亚光黑的战甲衬托下,好似一尊尊远古战神。 在李亦涵的面前,五百零八名勉强称得上‘青壮’的男人排成一个方阵,目光坚定中带着狂热,虽然仅有三天时间,虽然有些人是昨天才加入到队伍中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崇拜。 中年人并没有站进队伍里面,他像是一个忠诚的仆人般落后李亦涵半个身位,身上再无半点曾经的落魄。 三天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会有一个女人带领他们在边境杀出一片天地,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但现在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相信,在李亦涵的调教下,那些曾经绵羊似的同乡如今变的如同嗜血的豺狼,哪怕面对手持武器的敌人,赤手空拳的他们也敢嗷嗷叫着扑上去与其厮杀。 三天时间,曾经的一百‘青壮’少了四十多个,但他们的家人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吃饭的时候有肉,还有香甜的罐头可以解馋,粮食虽然不多,却也勉强够全家喝顿稀粥。 同样是三天时间,那些曾经欺负他们的溃兵与盗匪死了两百零五个,被他们救下来的百姓多达六千,抢回来的粮食有三万斤。与人数相比这些粮食并不多,或者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这些粮食却也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仅仅是这些,人们对李亦涵最多也就是感激,淡不上崇拜。 真正让他们狂热的是,李亦涵带着她的人打退了鼎鼎大名的雪狼团。 要知道,雪狼团可是高句丽守军撤走之后边境兴起的第一大势力,装备精粮,人数众多,等闲千把人的溃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传言许多军方的运粮队都被他们打劫过。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竟然在只有区区五十人的队伍面前折戟沉沙,被杀了二十多人之后,连句狠话都没敢放,灰溜溜的跑了。 中年人,不,凡是亲眼目睹那一场战斗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战场上的那一片红。 当时正是吃饭的时间,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待着,人数多达千人的雪狼团自地平线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敢与匪徒作战,敢与溃兵抢粮食,但千余人的骑兵要他们如何面对?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个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饿急眼的人类为了粮食践踏人世间的一切道德准线。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是不是难民,拥有粮食就是最大的原罪。 而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候,那一抹红带迎了上去,没有寒暄,没有商量,杀戮在瞬间展开。 箭雨拦不住那一抹红,刀光亦拦不住那一抹红,凡是那红色战袍所过之处,敌人无不纷纷授首,不过片刻时间,雪狼团被杀的狼狈而逃,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也没有人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越是乱世,人们就越是崇拜英雄,当这个英雄是一个女子的时候,这种崇拜则变成了狂热,当李亦涵浑身是血归来的时候,近万人同时跪了下来,一来是感谢她的守护,二来是对强者献上他们的忠诚。 所以,当中年人在人群中说要组织五百人的卫队时,无数人踊跃报名,哪不不给武器,哪怕不给粮饷,哪怕死了不给抚恤也要参加。 中年人终是不敢违背李亦涵的命令,顶着巨大的压力挑了五百人出来,而后又挑了五个百人长,一个队长和两个副队长,这也是为什么队伍有五百零八人的原因。 场面有些肃杀,李亦涵哪怕刚刚洗过澡,身上的血腥气依旧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只听她用心愿得偿的声音高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名字就是‘娘子军’,此地方圆五百里,我说了算!” 只要能够百战百胜,就算叫‘娘们儿军’又如何,目睹过李亦涵纵横沙场的人才不管队伍的名字叫什么,他们的眼中只有李亦涵。 于是,现场响起五百零五十九个狂热的吼声:“万胜!万胜!万胜!” 站在不远处的海胖子嘴角抽了抽,此地方圆五百里啊,这是把卢龙城和大王城一起算进去了?! 好吧,看来自己又要回去写信了,卢龙城好说,薛万彻应该能给这个面子,问题是大王城那边怎么办,自家殿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定。 …… 百余里外,无名山谷。 渊盖苏文怒气冲冲下了马,愤怒的将手里的头盔往地上一丢:“这个疯婆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随行的另一个武将打扮的青年帮他将头盔捡起,疑惑道:“主上,认识那个女人?” “赛玛噶,吐蕃公主。” 青年不解的皱着眉:“就算是吐蕃公主,我们也不用怕她吧,就算她武功高绝,装备精良,充其量也就是五十来人,我们就算人用堆也能堆死她,更何况她似乎并不是您的对手。” 渊盖苏文坐到石头凳子上,拿起杯子想要喝水,闻言又懊恼的把杯子放下:“你知道个屁,如果那疯婆子只是吐蕃公主,今天老子让她横尸当场!” “难道她还有别的身份?” “大唐蜀王妃,三皇子李恪的未婚妻,怎么样,够不够份量?!” “嘶……”青年倒吸一口冷气,摸着后颈道:“怪不得属下看她和她那些兵的铠甲有些眼熟,原来是……,主上,那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以后可就不好办了。” “谁说不是,我就搞不明白,李恪这个混蛋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哪哪儿都有他的事儿,我当初怎么就没狠狠心把他给杀了。” 对于渊盖苏文的抱怨,青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毕竟这位昨天还吹牛逼说在大唐的时候跟李恪关系如何如何好,别看现在山谷就在大唐的威慑之下,但凭他渊盖苏文的面子,就算被发现了大唐也不会把他们如何如何云云。 第三零八章 说一套做一套 好不容易等到渊盖苏文安静下来了,青年嘬着牙花子问道:“主上,那咱们以后怎么办?我看那个……嗯,那个女人似乎有常驻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以后咱们和他们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这事儿您得拿个章程出来。” 渊盖苏文摆摆手:“还能怎么办,先能躲就躲吧,尽量不要与她起争执,就当是给李恪这混蛋点面子。 说到李恪,我听说他现在在大王城混的风声水起,在乙支川的支持下,隐隐有压过朱泉礼之势。我很好奇,乙支川将来有一天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当泡给踩喽。” 青年对渊盖苏文的幸灾乐祸充耳不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道:“主上,您说我们要不要把李恪的身份公开出去?此人与乙支川有杀父之仇,身份泄露必然难逃一死。” 渊盖苏文心中一惊,连忙说道:“休得多事,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高建武之仇不共戴天,李恪祸祸他等于是在帮咱们,揭破其身份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青年显然也就是脑子一热,李恪死不死与他没有一文钱关系,关键就是看自家老大愁容满面的样子有些不落忍。 不过老大既然都说问题不大,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呗,于是点点头道:“是,属下明白,主上放心,关于李恪的事情属下绝不会泄露半分。” 渊盖苏文欣慰的点点头,亲切的拍着青年的肩膀说道:“延年啊,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等于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不管是大唐还是高句丽,任保一方只要空出手来随时都可以将我们消灭在萌芽之中。 所以,眼下的乱局还要继续下去,等到我们强大起来,不再惧怕任何人的时候,我会亲自终结这一切,还高句丽一片朗朗晴空。” “主上英明,只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西进之路被那个女人堵上了,东面是茫茫大海,南面有大唐十万大军,北面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大王城,不管那个方向好像都是死路。” 你特么是故意来给老子添堵的吧,信不信老子直接掐死你,渊盖苏文无言的盯着叫做‘延年’的青年,直到把他盯的浑身发毛,尴尬的指指外面:“那个,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理处,告辞。” 渊盖苏文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苍蝇一样:“去吧,尽量处理妥当,我先休息一会我儿,只要高建武没有打过来,就不要来打扰我。” 青年尴尬退去,做为渊盖苏文的副手,外面还有万余人的军队需要他去安排调遣,像今天这样的乌龙事可不敢再发生。 渊盖苏文愁的一绺一绺薅头发,卢龙城里薛万彻与苏定方也好不了多少,看着海胖子安排人送回来的信,两人相顾无言。 好半晌,薛万彻啧了一声:“啧,这女人……要老夫怎么说呢,方圆五百里,算算位置这是把老子的幽州一起给画进去了。” “应该就是随口一说吧,毕竟是吐蕃公主,并不熟悉咱们这边的情况。” 苏定方的解释有些牵强,不过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薛万彻轻弹纸面:“老夫不管那么多,只要她不触及大唐的底线,想怎么折腾都随她。” “大都督放心,我会派人提醒她不要越线。不过我想她应该只是想要求存,并不会做出危及大唐的事情。” “谁知道呢。”薛万彻叹了口气,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郁闷的说道:“他们这两口子还真是般配,一样的能折腾,怪不得陛下会同意这次和亲。” 苏定方能说什么,赛玛噶的做法固然有些肆意妄为,但有她收容那些灾民,不管对大唐还是高句丽都算是件好事,否则这次李恪造成的杀孽可就太大了,哪怕是兵不血刃的拓土数百里,也会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 既然是好事,苏定方自然要支持,驱赶那些难民的‘溃兵’开始尽量避开‘娘子军’所控制的区域,实在避不开,那就把难民都驱赶到‘娘子军’的势力范围。 除此之外,另外一伙人也派人去打了招呼,大家都在李恪的安排下做事,总不好自己人先干起来。 于是……。 “你说什么?娘子军?” 李恪眼珠子瞪的跟牛蛋似的:“你是说赛玛噶走到半路不走了,利用难民组成了一支反抗的队伍,并且宣布方圆五百里泛围都是她的势力范围?” 朱昌盛苦笑说道:“是的,至少我派出去的人就是这样汇报的,哦,这是苏定方的信,殿下若是不信可以看一下。” 说着,朱昌盛从怀里掏出一份用密语写的信,在经过简单的对照之后,李恪从信中不仅看出了苏定方的无奈,也从中看出卢龙方向对这件事的默许。 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这娘们儿疯了吧! 且不说她是怎么从长安离开的,也不提她是怎么从卢龙城出来的,单单那个娘子军是什么鬼,这是在向前辈致敬么?! 要知道,当初老李的妹妹平阳公主曾经带着一支大军横扫关中,这支军队的名字就叫娘子军。 现在,自己名义上的女人竟然好死不死起了这么个名字,其真实目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殿下,咱们要怎么做?” 李恪翻着白眼,想都不想道:“还能怎么做,尽量躲着她点,这女人疯起来连我都怕,你敢去惹她?” “那……那如果有人为难王妃呢?那边的局势乱的很,各方势力混杂,保不齐就有人会把主意打到王妃的头上。” “你是死人啊,谁敢打老子女人的主意,就给老子灭了他。你回去就给苏定方写信,告诉他,不管是你还是他,老子的女人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守海岛吧。” tui,臭表脸的! 上位者果然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不管,结果转眼就准备让老子守海岛,脸呢,还要不要? 第三零九章 大的惊人的脑洞 熟悉李恪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就是典型的没脸没皮。 平时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大家开开玩笑,吹吹牛逼败败火什么的无所谓,可到了关键时候你再试试,就这货,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能把人给生生气死。 当然,李恪也不是真的不想管自己的准老婆,关键是他现在真的没时间。 就在朱昌盛来找他的前一刻,刚刚有人来通知他半个时辰之后去迎接朝庭天使,也就是高建武派来的传旨太监。 别看高句丽国家不是很大,人口也不是很多,可高建武该有的派头那是一点都不少。 为了见这位天使,李恪抓紧时间打发走了朱昌盛,带上薛仁贵和王若雨离开办公的地方,出城去跟乙支川汇合,于城北二十里处静静等候圣旨的到来。 乙支川显然也收到了边境那边传来的消息,借着等候的时间,把李恪叫到身边和声说道:“大能啊,卢龙那边的事情听说了吧?” “卢龙那边……什么事?”李恪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是老子的事情被曝光了吧,看情况不像啊! 乙支川呵呵一笑,语气颇有欣慰:“也是,你这段时间事情太忙,估计没时间关心这些。我这么跟你说吧,卢龙那边出了位女中豪杰,凭一己之力挽救数万百姓于水火,庇佑一方,使群盗不敢正眼视之,端得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李恪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呃……还有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本将虽然身在大王城,但边境那边的消息却从未断绝,根据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此女第一次出现便正面击败数十倍于己方的雪狼团,随后引得周围的难民纷纷投奔,如今已经拥兵两千,在边境算得上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了。” 李恪干笑道:“是吗,呵呵,那可真称得上女中豪杰。” 乙支川查觉他神情有异,只当他是担心地位受到威胁,于是安尉的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多想,我朝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所以她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本将只是觉得她一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许多男儿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一时感触颇深罢了。” 对于乙支川的脑补能力,李恪佩服的五体投地,略一犹豫道:“将军误会了,属下并非担心此女威胁到我的地位,而是在想既然她能救民于水火,我们是不是暗中支援她一下,弄点粮食什么的送过去。” “这个嘛……”乙支川想了想,最终摇头道:“支援粮草什么的就算了吧,卢龙那边乱的很,各方势力都有,咱们送过去的粮草只怕还没到地方就已经落入其它人的手中。” 李恪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建议很不现实,之所以这样说一是试探口风,二来也是想要撇清与关系赛玛噶的关系,如今既然乙支川已经表态,他自然不会再继续多说。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远远的终于看到来前来传旨的队伍,乙支川一马当先迎了上去,李恪则是紧随其后,其余各军统领以及薛仁贵、王若雨也都随后跟上。 双方人马在半路相遇,乙支川依礼上前,传旨太监拿腔作势的与他应付了几句,随后拿出一份圣旨,当众宣读起来。 李恪脑子里全都是准老婆的事情,根本没怎么听,直到王若雨在身后拉他衣襟,这才回过神来,失神的双眼慢慢聚焦,定格在面前一个几乎把脸笑抽的白面太监身上。 “这位公公……” “杨先生不必客气,叫咱一声小常子就行。” “噗……”在场一半人为之绝倒,用怪异的眼神看向那太监。 要知道,刚刚这太监对乙支川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式,李恪如此轻慢于他,他却一反常态笑的跟条舔狗似的,难道是这家伙有受虐倾向? 李恪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哦,原来是常公公当面,不知公公找我有何事?”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微微变色,这常公公再怎么说也是代表着高建武,李恪一不行礼,二不问安,万一被追究起来,可是大不敬之罪。 不想,常公公非但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现,反而先对着李恪拱了拱手:“杨先生年轻有为,略施小计便将十余万唐军困于卢龙城,小常子在京城便经常听人听起先生,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下连李恪都感觉出不对劲了,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却不知,他的表现落在常公公眼中,心中愈发肯定京中传言的真实性。 退后一步,在他看来是李恪自持身份的表现,哪怕是私生子,那也是王上的儿子,自然不会跟他一个太监相谈甚欢。 见天使而不拜,在他看来这是李恪对高建武心存不满的表现,想想也是,任谁从出生到成年被亲生父亲丢在外面不闻不问都会心存怨愤。 再结合李恪那一身在皇宫培养出来的气质,常公公愈发肯定,李恪就是高建武的私生子。 于是乎,老脸笑的愈发灿烂,腰也不自觉的弯了下来,用旁人眼中可以称得上谄媚的语气说道:“杨先生,王上有专门的圣旨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接一下?” 疯了吧你?! 接圣还有看什么时候方便的?! 前来迎接的人都尼玛傻了,完全搞不懂这太监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只有乙支川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恪一眼,心中不由自主想到了来自京城的传言。 是的,乙支川虽然身在大王城,但在京城的消息却没有完全断绝,关于李恪身份的传言早已有人密报给他,只是他并没有公开。 如今看传旨太监对李恪几乎可以算得上巴结的态度,愈发肯定传言的真实性,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逆天,随随便便找个谋士竟然是王上的私生子,幸亏这段时间一直对他多有依仗,否则只怕莫名其妙就会祸起萧墙。 第三一零章 失措的王女侠 李恪也很迷啊,下意识习惯性的挥挥手。 这是他在长安接老李旨意时的习惯动作,在旁人眼中,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就连常公公这种经常跑来跑去给人传旨的太监,都看不出丝毫造作。 想想也是,人家老子给儿子传话,自然跟拉家常差不多,怎么可能像朝臣那般正式。 拉开圣旨,常公公以绝佳的精神面貌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念了起来,每当有夸奖李恪的词汇,立刻会提高声音,遇到过场之类的词汇便主动加快速度一带而过。 片刻之后,旨意宣读完毕,不等李恪行礼,主动上前把圣旨往他手里一塞:“杨尚书,恭喜,恭喜啊!” 李恪云里雾里的接过圣旨,脑子里完全就是一团浆糊,特么老子才当上兵部侍郎几天啊,这么快就成尚书了? 高建武这个糊涂蛋,竟然比自己还特么败家,照他这么折腾下去,高句丽想不完犊子都难! 他这边正琢磨呢,后面人群里韩维等几个挑衅过他的家伙两眼一翻,‘嘎’一下直接晕了,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半个多月前还跟他们抢文书位置的家伙,转眼间老母鸡变鸭,摇身一变成了兵部尚书。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未来必然是一片黑暗,就算李恪没有报复他们的心思,军中也有大把的人借整他们的机会来溜须拍马。 有人欢喜有人愁,李恪的异军突起固然让某些人前途一片灰暗,同样也有人为此欢欣鼓舞,比如那些在军中与他交好的几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当然,还有许多人直到现在都没搞清状况,这些人包括朱泉礼父子、薛仁贵和王若雨,他们是清楚李恪真实身份的,一位大唐的皇子,竟然在高句丽坐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话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吧。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常公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理都不理众人,只巴巴看着李恪,见他没有表示,不禁赔着小心问道:“尚书大人,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返京,王上这段时间一直念叨着您呢。” 李恪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于是淡淡说道:“再等等吧,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下,等处理完了便启程。” 常公公连忙点头:“好的,那小人便去驿馆等着,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派人通知小人一声就好。” 这要是放在以前,像常公公这样的人物来传旨,怎么也要在城中摆上一桌,再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来,大家共谋一醉才是。 但这次因为李恪的关系,一切从简,常公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未来的国君来陪自己,索性借口旅途劳顿谢绝所有邀请,直接找地方休息去了。 别好奇为什么常公公会有这样的心思,此为人之常情,毕竟高建武的正牌儿子现在还处于‘无官一身轻’的状态,而‘私生子’却已经官至兵部尚书,只要稍微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能看出谁比较受重视,谁将来继承大统的机会比较大。 回到住处,谢绝一切邀请,李恪一个头两个大的坐在院子里晒月亮,临近年关的北方寒风刺骨,但院中却没有任何人有半句怨言。 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家伙弄到兵部尚书的位置,高建武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王若雨等了半天不见李恪开口,主动问道:“老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去?” 李恪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定了她的建议:“我倒是想回去,关键是那五百黑骑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等死。” 薛仁贵闷声道:“不回去,难道真去高句丽的都城?这里已经够危险了,去了那里只怕想逃都难。” 李恪摇头道:“我想高建武应该不至于疯狂到如此地步,好歹我也是大唐皇子,想杀我的人不少,但真敢动手的人应该没几个。” 王若雨懊恼的一跺脚:“不行,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去高句丽都城,那太危险了。” “嗯,那你就不要去了。” “什么?” “你留在这里帮帮那个蠢女人,必要的时候绑也要把她绑回长安。” 蠢女人指的自然是赛玛噶,李恪虽然小心眼,但却并非薄情之人。 赛玛噶为了他千山飞渡,不远万里赶至高句丽边境,仅凭这一点他就不能把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派王若雨去帮她是李恪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然,李恪的另一层意思也是不想王若雨跟他去高句丽王都冒险,此行深入高句丽腹地,四面皆敌,有她不多没她不少,与其出了事情共赴黄泉,不如救一个是一个。 事实上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其实连薛仁贵和那五百黑骑都不想带,不过那样一来做的就太过明显了,更何况薛仁贵和王若雨也未必肯答应让他一个人去高句丽王都。 王女侠见李恪竟然又要在关键时刻丢下自己,立刻反驳:“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答应,除非你给我一个必须留下的理由。” 李恪摊开手掌,故做无奈道:“谁让我是个多情的种子呢,我可舍不得让我的女人跟着我一起去冒险。” 霎时间,王若雨彻底呆住了,双眼痴痴的望着李恪俊朗的面容,有心说‘我才不是你的女人’,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薛仁贵夹在两人中间,就觉得贼鸡儿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好,不说话更不好。 这叫特么什么事儿啊,你们打情骂俏好歹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庭广众之下你让别人怎么办。 李恪却懒得管薛仁贵怎么想,后世在大街上抱着猛啃的狗男女多了去了,要是那样你还不活了咋地。 轻轻拉起王若雨微凉的小手,李恪十分认真的说道:“留下来,跟那个蠢女人一起帮我打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说不定哪一天,我还要指望着你们带兵来救我呢。” 手被拉住的一刻,王若雨俏脸红的像只被煮熟的虾子。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当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情景真实发生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把手抽出来,微微蠕动嘴唇,声若蚊呐:“我,我……” 第三一一章 有一个美丽的误会(上) 搞定王若雨的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其中难处只有李恪自己清楚。 首先,他只是隐约感觉王若雨对他的依赖,万一这种感觉是错的,那么迎接他的很有可能是女侠的一记撩阴腿。 其次,李恪上辈子单身狗一只,只有被别人按住脑袋喂狗粮的份,轮到他给别人喂狗粮的时候,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表达方式是否正确。 好在最后结果还算理想,王若雨尽管没说什么,却也没继续坚持要跟着他去高句丽都城,按照他的理解,这应该是成功了,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能给自己折腾出什么乱子来,自己会不会后院起火。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那根‘小肠子’还在等着自己呢,拖他一两天或许没问题,可时间长了终究不是个办法。 三日后,李恪坐上‘返回’京城的马车,在常公公的阿谀奉承下,一路北上。 转眼又是半月时间,接近高句丽都城的时候,新年已过,许是因为‘大唐入侵’的关系,城中显得并不怎么热闹,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还能看到几许阴霾。 马车行至高句丽王宫前的时候,路上已经不见了行人,有的只是一队队盔明甲亮的高句丽禁军,以及在王宫门前迎接李恪的一众官员。 这样的场面李恪在大唐经历过数次,已经见惯不怪,淡淡向车外看了一眼波澜不惊,如此表现落在常公公眼中,愈发肯定了他的身份。 试想等闲之人见到如此多的高官,恐怕早已乱了阵脚,就算强装镇定,举止间也难免会露出些许慌乱,怎么可能像李恪一样,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无独有偶,外面充当护卫的五百护卫同样是面无表情,对那些威风凛凛的高句丽禁军充满了蔑视。 黑骑的前身是大唐玄甲,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军队,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曾经跟着李二参加过无数次战斗,怎么可能把这些花架子放在眼中。 如此种种落入前来迎接的高官眼中,顿增无数神秘之感,一群人互相看了看,主动上前:“吾等见过杨尚书。” 尽管叫的是‘杨尚书’,可礼节上却完全是迎接上官的架式,或者说是迎接王储的架式,于是误会就这样越来越深。 在马车里陪着李恪的常公公见外面那么多高官显贵用如此大礼迎接,只当是他们已经确认了李恪的身份,连忙主动帮他打开车门,下车立于车边,以臣子之礼相待。 要知道,他可是高建武身边的红人,连他都对李恪行如此大礼,前来迎接的高官立刻‘明白了’李恪的身份,同时弯下腰,异口同声道:“恭迎杨尚书归来!” 车中的李恪同样搞不清楚状况,只当这是高句丽特有的礼节,懵懵懂懂从车里出来,按照以前的习惯随意拱拱手:“嗯,有劳诸位同僚前来迎接,大家都起来吧。” 众官员同时起身:“多谢杨尚书!” 嗯,这帮高句丽官员很有素质嘛,老子这么年轻便身居高位,竟然连一个嫉妒的都没有,真特么难得。 李恪下了马车,正琢磨着,边上已经有人找上常公公,几句耳语之后,常公公来到李恪身边:“杨尚书,王上正等着您呢,您看……。” “哦,那就去看看吧。”李恪正走神呢,随口答了一句,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在常公公的带领下,李恪再次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王宫,将那些前来迎接的众官员远远丢下。 直到马车远去,人群中才传来一个声音:“看来咱们王上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啊。” “是啊,估计是多年不见的关系吧。” “多年不见不至于吧,这位‘尚书大人’年龄不大,但那一身气度却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别的不说,诸位家中数代都是权贵,家中子弟可有此等气度。” “此言甚是,此子就算流落民间,只怕也是受到了很好的调教,否则换成一般人见到吾等,岂会如此淡然。” 众人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突然有人说道:“对了,你们说咱们晚上要不要摆宴替这位‘尚书’大人接风?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千万不要给人家留下咱们在排斥他的印象才好。” “这还用说么,摆宴是必然的,就怕人家没时间,没见人家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被王上召进宫里了么,说不准晚上就是一场家宴,哪有时间跟咱们这些人鬼混。” “对对对,说的太对了……” 外面众说纷纭,王宫里李恪跟着常公公来到御书房,进门前常公公善意的提醒道:“杨尚书,王上虽然性子温和,却也不喜有人顶撞,若等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您千万忍着点。” “多谢公公提点,小小心意,拿去喝茶。” 常公公只觉手中一沉,低头看时,顿时被一团金光迷了眼睛。 二十两的金元宝,随手就是两个,未来高句丽的继承人果然大气,常公公望着李恪消失于门内的背影,将他与一直长于宫里的王子暗中做了一番比较,发现不管是气度还是言谈,那些温室里的花朵与其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别的不说,从大王城到京城这半个月时间里,常公公难免会与李恪聊些东西,结果他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反过来对方说的东西,好多都是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像什么不需要马自己就能动的汽车,像什么能装上百万斤并且昼夜不休的火车,还有能把人带到天上去的飞机。 除此之外像什么兵书战策,天文地理,星象占卜,李恪同样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再看宫里长大的那些个王子公主,一个个除了知道吃喝玩乐,再就是美女赌博,就这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说什么大唐的三皇子李恪是败家子,却不知他们的行为并不比李恪强上多少。 欸,要是这位能够继承大统就好喽,否则等到王上百年之后,高句丽可怎么办啊! 第三一二章 有一个美丽的误会(下) 不得不说,这位常公公虽然势力眼,但对高建武还是很忠诚的。 这其实也很正常,太监倚人而活又身有残缺,不忠于当权者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历史上那些权倾朝野的太大监,如赵高,魏忠贤,李莲英等亦无法免俗。 这主要跟太监大部分文化层次比较低,除了伺候人啥也不会有很大关系,呃,话题有点扯远了,咱们还是继续说李恪。 高建武的御书房跟老李的看上去大差不差,除了空间略显寒酸,倒也五脏俱全,该有的全都有,不该有的……嗯,他也看不到。 见到李恪进来,高建武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他会如此年轻。 好在当了这么多年的帝王,多少有些定力,微微错愕之后,高建武立刻笑着说道:“你便是杨大能吧,坚壁清野一策力阻十余万唐军,逼的名将薛万彻不得不止步卢龙,端得是英雄出少年。” 李恪不卑不亢上前躬身行礼,朗声说道:“陛下过奖了,都是臣应该做的,况且大唐兴不义之师,凡有志之士皆不会无动于衷,就算没有臣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阻止唐军。” “嗯,胜不骄,败不累,品性不错。”高建武笑着点头,李恪一席话简直说他心坎里去了,连带着对他年龄的不满也淡了许多。 李恪也不多话,高建武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待其问到如何应对唐军进攻之时,方才缓缓说道:“唐国亡我高句丽之心不死,我等哪怕老老实实做顺民,到头来亦免不了被其征伐的下场。” 高建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错,说下去。” “既然如此,臣建议陛下先下手为强,一方面与唐国虚与委蛇,另一方面加强国内的军事、经济建设,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如此只需三到五年,即便唐国再度入侵,我方亦能从容应对。” 李恪大而泛之的画着大饼,高建武也不真是白痴,听完之后皱眉问道:“太过宽泛,可否具体说说,如何虚与委蛇,如何加强经济和军事。” “这个简单。”李恪微微一笑,丝毫不见紧张之色,淡色说道:“所谓虚与委蛇,就是暂时答应大唐的一切条件,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 高建武勃然变色:“如此我高句丽还剩什么!” 李恪处变不惊,依旧是笑呵呵的:“王上稍安勿躁,且听臣细细说来。所谓答应一切条件只是一个说辞罢了,比如臣听说唐国曾要求我们拿出一千万贯,如果是臣来处理此事,便会以矿产为交易目标,毕竟是些土里埋着的东西,交易给唐国咱们并没吃多少亏。 一千万贯能买到的矿产和资源具本有多少完全就是我们自己说了算,我们说石炭一百文一斤,那就是一百文一斤,我们说一贯钱一斤,那就是一贯钱一斤。 更何况,矿产开采需要时间,我们甚至可以借这个理由把所有钱款的交付时间拖到十年之后,若唐国不想等,大不了把矿山直接给他们,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来高句丽开矿。” “妙啊!”高建武猛的站了起来,搓着手在原地像头拉磨的驴不断的转着圈,一边转一边喃喃自语:“妙,此计大妙,杨卿啊杨卿,你说你为何不早些出现,否则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也为时不晚,唐国既然占了卢龙之后没有再踏进高句丽半步,说明唐皇并没有信心一举将高句丽踏平,如此我们只需派人与唐国好好谈谈,或许还能争取些时间。” 李恪如此说倒也并非是信口开河,打仗嘛,打到一定程度自然是要谈判的,现在的情况在大部分人眼中已经形成僵局,高句丽拿不回卢龙,大唐也因为坚壁清野无法寸进,如此一来谈判也就成了必然。 但谈判也要有合适的人选,高建武既想收回卢龙,又不想吃太大的亏,偏偏李恪在这个时候给他提了一个合理的建议,用资源来换和平。 这个建议不禁让他颇为心动,首先一点他不需要为此付出大量的钱财,其次他可以借此机会以国家大义削弱国内某些大家族的势力,把某些家族领地内的矿山卖给唐国。 如此两全其美的计划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提出这个建议的李恪更是成了国之栋梁,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下于当初的乙支文德。 而且李恪在高句丽朝庭毫无根基,远比乙支文德那老家伙好控制许多,若将来事情有变,大不了把他推出去顶罪,就说自己被他花言巧语所蒙蔽,既不担责任又能把事情办的漂亮,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高建武上前拉住李恪,一只手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拍着:“杨卿啊杨卿,朕今日方知当年刘备为何宁可三顾茅庐,也要请诸葛亮出山了。” 卧槽,这是把老子比成诸葛亮么? 李恪纵然脸皮厚的出奇,也难免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王上千万不要如此说,臣何德何能,哪敢与诸葛武侯相提并论。” “那些朕都不管,总之,你就是朕的诸葛武侯!”高建武亲热的拉着李恪的胳膊,边说边对外面叫道:“来人呐,速去将泉氏在京中的府邸收拾出来,从今往后,那里便是杨卿的宅子。对了,再从宫里挑选宫女五十,内侍五十,派人送去杨卿府上。” 李恪与高建武的会面并无外人在场,就连常公公也都在外面候着,骤然听到如此赏赐,几乎所有人都被雷的外焦里嫩。 赏房子之类他们都能理解,可尼玛赏宫女和太监算怎么回事,王上这是连最后的遮羞布也不要了? 天下谁不知道,宫女和太监非王族不能用,用了等同造反,高建武如此做岂不等于向所有人宣布,李恪就是他的私生子。 常公公一脸懵逼,前来探听消息的高官满脸懵逼,听到消息的王子公主众脸懵逼。 第三一三章 原来如此(上) 是夜,春香楼,也就是高句丽京城最好的酒楼,高句丽众权贵齐聚一堂,为刚刚就任兵部尚书的李恪接风洗尘。 见面之下一番寒暄,李恪突然发现其实高句丽与大唐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大家都是黑头发黑眼睛,说的也是同样的语言,抛开这些因素不谈,整个高句丽都城看上去也跟大唐没什么不同,同样的审美观念,同样的建筑风格,甚至就连茅房也都相差不大,都是两板一个坑。 在这样的前提下,李恪表现的自然是游刃有余,完全把这场宴会当成了在大唐的某次普通聚会,席间频频举杯,与众人相谈甚欢。 那些前来为他接风的权贵见他如此平易近人,也都心生好感,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也都放下戒备之心,高谈阔论起来,其中有人借着酒劲问道:“杨尚书,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尚书大人上任之后可有什么新的举措?” 李恪闻声向那人看去,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王正平,此人大概五十来岁年纪,头发略显花白,听说祖上早年间也是汉人,因为中原战乱才躲到高句丽来的,经过多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是高句丽顶级权贵之一。 面对此人的提问,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李恪。 李恪放下手中酒,似笑非笑道:“王大人,其实不瞒你说,杨某也没想到王上会如此信任在下,直到现在还如同置身梦中,感觉一切都不怎么真实,生怕这是场美梦。” 这一番话看似谦虚,实则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李恪这是不高兴了。 王正平面色微变,想到李恪那‘广为人知’的身份,连忙转移话题:“哈哈,杨尚书年轻有为,略施小计就把十余万唐军拖在卢龙不得寸进,端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兵部有杨尚书在,王上可高枕无忧矣。” “这话说的过了,杨某不过是碰巧罢了,如果不是乙支川将军鼎力支持,就算杨某知计百出,只怕也是空中阁楼。” 李恪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继续说道:“不过既然王尚书已经问了,那杨某便说说以后的安排,诸位都是国之柱石,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诸位不吝指教。” “岂敢岂敢……”众人一边客套,一边向王正平投去怜悯的目光。 这位仁兄是好人啊,明知李恪的身份不简单,还敢第一个跳出来搅虎须,端得是老而弥坚。 王正平就别提多后悔了,他的本意其实是想探探李恪的口风,看看高建武对他有什么安排,没想到这一巴掌直接拍马蹄子上去了,口风没探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个,那个,杨尚书,老夫其实……” 李恪打断王正平,笑着说道:“王尚书不必多言,杨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知道你是在为高句丽的未来考虑。” 欸?什么情况,难道这小子真的没生气,刚刚说的那些也都是肺腑之言? 王正平怔怔看着李恪,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都愕然,纷纷放下酒杯等着李恪继续说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听李恪缓缓说道:“所谓乱世见忠臣,眼下高句丽正是多事之秋,大唐背信弃义举兵犯境,正是需要我等众志成城,共克时艰的紧要关头。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摒弃前嫌,彼此间多一些理解,少一些误会。 杨某年少考虑问题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疏漏,以上只是些许浅见,不当之处还望列位前辈不吝指教。” 王正平被李恪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拍案而起:“说得好!杨尚书,就冲你这段高屋建瓴的发言,兵部尚书非你莫属。” 狗东西,竟然被他抢先了。 有了王正平在前面抛砖引玉,其余人也都纷纷出言附和,大表忠心。 在他们看来,李恪私生子的身份已经确凿无疑,再加上那一番谦虚谨慎的发言,更加坐实了高建武要培养他的意思。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人就等于是未来高句丽继承人的新班底,妥妥的从龙之臣。 尤其是李恪不骄不躁,礼贤下士的做法,更是赢得了众人发自内心的认可。 李恪哪里猜得到这些门道,只当高句丽上下脑袋统统被门夹过之后又撞猪身上了,在一片吹捧声中侃侃而谈道:“大家能够认可杨某,杨某不胜荣幸,索性今日就借贵宝地,把今后的打算说一下。 相信大家一定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卢龙之战中,大唐使用了一种新武器,这种武器威力极大,对城墙有极大的破坏力。 如此一来,面对大唐的入侵以往依靠城池固守的法子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想要保住高句丽,我们只有与大唐打野战,只有我们双方的人马混在一起,才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使用那种武器。” 这时有人在下面说道:“可问题是,我们野战也不是大唐的对手,不管是军力还是装备,我们的士兵都差着大唐老大一截。” “那也好过去面对那种未至的武器要好。” “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唐人也没长三只眼睛六条腿,我们又是本土作战,凭什么就打不过他们,装备不行,大不了用人数来弥补,我大高句丽上千万人口,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只有李恪笑而不语,他比谁都清楚,大唐的军队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对高句丽发起进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紧张情绪。 这种情绪如果控制得好,完全可以把高句丽带到沟里去,让整个高句丽的穷兵黩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让本就风雨飘摇的高句丽更加雪上加霜,如此三五年功夫,估计不用大唐动手,高句丽自己就先崩溃了。 可问题是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自己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凭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相信自己,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连个,而是整个高句丽朝廷。 第三一四章 原来如此(下) “诸位,诸位!”等众人吵了一会儿,李恪这才举手下压,气度十足的说道:“杨某知道诸位都有拳拳报国之心,既便有所保留也是为高句丽的将来考虑,此为我王之幸,我大高句丽之幸也。” 众权贵顿时住口,纷纷客气的回答:“杨尚书谬赞,为国尽忠乃我等本份。” 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给李恪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似乎有点像他在长安办宴会,赴宴的宾客们碍于身份,席间总有阿谀奉承之词,只要他一开口,立刻所有人都会噤声。 可问题是这里是高句丽,而且掏钱请客的也不是他,这帮子高贵显贵难道一个两个都吃错药了?干嘛这么客气? 李恪尴尬的直咧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把这一切归纳为‘好客’二字,淡淡一笑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诸位如此识大体,朝庭自然也不会让诸位吃亏,待打退了唐国的进攻,杨某定会奏请王上论功行赏。” “杨尚书客气,兵部今后有什么需要,我户部定会全力。” “我工部亦如是,兵器铠甲虽然不如唐国的精良,但数量上管够。” 酒桌上承诺的东西将来是否兑现先不说,至少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王正平刚刚就是因为太过急躁,差点把这位未来很有可能继承整个高句丽的家伙给得罪了,如今幡然醒悟哪能不急着挽回形象。 其余人更不用说,反正说几句好话又不花钱,哪怕是以后不打交道,结个善缘也是好的,总好过现上轿现扎耳朵眼。 一场宴会在众权贵的曲意奉承之下,宾主尽欢,李恪迷迷糊糊坐着马车回了住处,也就是曾经渊盖苏文的家。 还没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朱昌盛。 这家伙先他一步入京,李恪正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他,见他来了主动招呼道:“小朱来了!” 朱昌盛表情扭曲,看上去极不自然,直到李恪将周围那些不相干的太监、宫女什么的全都打发了,这才呲牙咧嘴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是不是觉得京城的那些权贵一个个表现的十分诡异?” 李恪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你现在也表现的很诡异么?” 朱昌盛也不接话,继续卖关子道:“殿下想知道为什么么?” 李恪顺势问道:“是啊,那你说说为什么啊?!” “我说了殿下您一定要冷静,千万要沉住气。” 李恪都迷糊好一段时间了,见朱昌盛都这会儿了还在卖关子,没好气的说道:“总不能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故意跑来巴结我吧。”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 朱昌盛脸上突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鼓着腮帮子说道:“他们都把您当成高建武的私生子了。” “哐!”李恪一个趔趄,脑袋直接杵门框上了:“你说什么玩意儿?我是谁?” “高建武的私生子,具体因为什么时间太短我也没问出来,反正整个京城都在这么传,现在已经满城皆知。” 李恪瞬间有种被日了狗的感觉,跳着脚骂道:“扯特么蛋,这是谁造的谣!” 朱昌盛见李恪急眼了,把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不知道!” “你不是来打前站的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朱昌盛再也不敢幸灾乐祸了,苦着脸道:“我来京城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传的尽人皆知了,根本问不出来源。而且……,而且我觉得这应该是件好事,有了这层身份,您在京城行事也能方便些不是。” “滚,老子是根正苗红的唐人。” 李恪懊恼的挥了挥手,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高句丽权贵会拼命巴结自己了。 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高建武正牛逼也牛逼不过李世民,荣留王的私生子再怎么也比不过唐太宗的三儿子。 原本还在沾沾自喜的李恪只觉得无比头大,早知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当初就特么不应该来高句丽京城,或者当初就不应该替乙支川出那个坚壁清野的主意。 这下好了,玩大发了,整个高句丽谣言满天飞,若是传到大唐,还不得被长安那帮老不死的笑掉大牙?! 不行,高句丽不能再待下去了,老子得想办法回大唐。 刚刚来到高句丽都城,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李恪就已经泄气了,嗯,主要是这帮逼太秀,太会玩儿,他跟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看着朱昌盛和薛仁贵在那边大眼瞪小眼的眉目传情,李恪就一阵火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道:“你,还有你,帮我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摆脱眼下这个局面,否则咱们就只能打道回府。” 朱昌盛挠挠头:“殿下,其实我觉得这个身份挺不错的,至少没人敢来排挤您不是。” 薛仁贵黑着脸:“那不是认贼作父么,姓朱的,你别瞎出主意。殿下,依属下看,不如您借着兵部尚书这个身份乱搞一气,说不定高建武一生气就把您给贬为平民了,到时候那些谣言不攻自破,咱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回大唐。” 李恪眼前一亮,重重一巴掌拍在薛仁贵的肩膀上:“行啊,仁贵,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好,太好了。” 薛仁贵:“……” 感觉好像被鄙视了,哥们儿是不聪明,可也不笨啊,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什么鬼! 兴奋中的李恪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功成身退’,并未注意到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薛仁贵。 当然,以他恶劣的性格,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眼下的关键问是如何掌握一个度,既能把兵部搅合的乱七八糟,又能在事后全身而退,否则‘事成’之后被恼羞成怒的高建武砍了脑袋可就成笑谈了。 幸运的是,李恪别的本事没有,搞事情还是很拿手的,转眼工夫已经有了计划,从桌上拿起一份奏疏,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起来。 第三一五章 我要回家 时光飞逝,转眼上元节已过。 高句丽与大唐文化一脉相承,也是过上元节的,过完上元节同样也是一场大朝会。 只不过与大唐的大朝会相比,高句丽的大朝会人数少了许多,所奏之事也大多是这里出现某某祥瑞,那里出现某某祥瑞,各地官员报喜不报忧,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高建武坐在王座之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不耐烦的敲敲桌子:“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祥瑞就不要奏了,眼下边关战事未决,朕没有心思听这些。” 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站在一群老家伙中间的兵部尚书李恪。 边关战事归兵部管辖,这位又是荣留王的……呃,那个谁,总不好指名道姓的让他出来解释。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恪自动自觉的走了出来:“启禀王上,兵部有事要奏。” 高建武见是李恪,不由微微睁开双眼,提高了声音:“讲来!” “是!”李恪微微欠身,继而说道:“唐军虽在边境陈兵月余,但臣以为其威胁并不大,最多也就是个牵制做用。” “哦?为何这么说啊?!” 李恪答道:“自古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再加上边境一边坚壁清野,三百里范围之内唐军无法获得任何补给,是以臣判断薛万彻必不会冒险进攻大王城。” “那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我方应该借此机会调兵固守卑沙城,此城正好卡住鸭绿水,倘若失守,我方整个版图便会被一分为二,大王城顿陷孤立无援之险地,若唐军大举入侵,鸭绿水以西危矣!” “嘶……”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熟悉地理环境的武将个个皱眉,文官则是议论纷纷皆露出惶恐之色。 高建武惊惧的同时,也对李恪的表现份外满意,大殿上如此多的人,基本都是些阿谀奉承的马屁精,只有这个自己力排众议选出来的兵部尚书还惦记着边关战事,实乃忠耿之臣,若他真是我儿子多好。 是的,高建武不是不知道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原本他还打算今天找个机会澄清一下,但李恪的表现让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实在不行就假戏真做直接把他收做义子。 心中如此想着,高建武脸上带出和煦的微笑,温言说道:“杨尚书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打算从何处调兵?” “渔阳,卢龙既失,渔阳凸显于外已是孤掌难鸣,与其继续坚守,不如退而求其次分出一部分兵力守卫卑沙城,余下一部分也可以充实大王城的兵力。” 可能是李恪的办法过于激进,有人出来反驳道:“这怎么可以,卢龙已失,若再把渔阳让出去,西南三百里岂不是尽数落入唐人之手?” 好在李恪对此早有准备,看了那人一眼道:“兵法有云,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卢龙一战杨某曾亲自目睹唐军有种极为犀利的武器,攻城拔寨如探囊取物,渔阳若是坚守必然重蹈卢龙覆辙。” 那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卢龙一战的战况乙支川早已写成战报送达京城,大殿上的众人许多都知道唐军有种能够瞬间弄塌整座城墙的武器,在找不到对付这种武器的办法之前,守城无异痴人说梦。 王座上的高建武叹声说道:“唐军武器犀利,以前我方还可仗着城池固守,如今……这却如何是好。” “王上,臣前些日子与诸位同僚说起过此事,唐军虽然武器犀利,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我们只要与他们展开野战,双方人马搅在一起,他们的武器就算再犀利也会失去作用。 唐军远来,人数必然有限,而我们本土作战,就算战力不敌唐军,但在人数上却比他们占优,更何况我们本土作战还有就近补充粮草的优势,而唐军只能不远万里把粮草运送过来。” 李恪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整件事情正在向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 首先,唐军一方是在按照他的布置行动,苏定方带着人扫荡边境,薛万彻驻扎卢龙,李亦涵跟王若雨收拢灾民独立成军,朱昌盛异军突起破城十余。 其次,高句丽一方同样是他在布置行动,乙支川固守大王城,高延寿守卑沙城,高惠真下一步会被调动扶余城。 也就是说,打仗的双方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这就形成了自己跟自己下棋,左右互搏的情况。 事情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呢,好特么奇怪啊。 李恪这边还在琢磨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分析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这其中包括高建武和殿上为数不多的武将。 几经确认,高建武拍板决定按照李恪的计划执行,调高延寿带兵一万固守卑沙城,高惠真带兵两万守扶余城,余下近四万人统统划归到驻扎在大王城的乙支川麾下。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兵对兵,将对将的情况,大王城的兵力猛增到十万上下,与薛万彻的十万大军遥遥相对,虽不敢说战而胜之,至少有了一战的本钱。 卑沙城原本驻有两千守军,再加上高延寿的一万人马,足以守住鸭绿水的入口。 扶余城不用说了,高惠真的老窝就在那里,两万人马加上原有的军队,足有五万上下,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起来问题不大。 如此看似铁通一般的防守在高句丽君臣看来简直称得上完美,只有李恪自己知道,大唐根本不可能对高句丽发起进攻,这样的布置除了让高句丽白白损失三百里国土之外,唯一的用处就是等到高建武发现这一切之后,很可能一怒之下把他罢官免职,而这正是李恪所需要的。 只是李恪并不知道,当所有军队按照他的要求进行调动的时候,一支万人的队伍正在向卑沙城悄悄接近,坚壁清野制造出来的空白地带很好的掩护了这支队伍的行踪,命使他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卑沙城百里之外。 第三一六章 命运弄人 卑沙城座落于鸭绿水的入海口附近,三面环海,整座城池皆由巨石修建,城墙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想要攻城,唯有东北一个方向。 此座城唯一的作用就是防御,故而城中并无百姓,平时驻扎两千士卒,每天除了吹牛打屁就是站在城头上吹冷风,要是不打仗就是个标准的养老之地。 这一日,又到了例行巡逻之时,一个老兵缀起长枪,对着手下七八个兄弟招呼一声:“时间差不多了,该上城了。” 听到这老哥儿催促,那七八个人老大不情愿的众篝火边离开,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嘴里还在咕哝:“巡城巡城,这周围百里连个人烟都没有,也不知道巡个什么劲。” 小年轻话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老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兔崽子话怎么那么多,赶紧穿盔甲去。” “嘿嘿……”周围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坏笑,其中一人道:“老白,怎么样,现在知道什么叫儿大不由爷了吧!” 老白就是那个老兵,被手下调侃他也不恼,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几个瘪犊子嫉妒就直说,有能耐你们也找将军把自家小兔崽子调到身边照看着,老子保证不笑话你们。”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老白能把儿子调到身边那是命好,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像他们这种大头兵连见将军一面都难,更别说提要求了。 不过这帮家伙也都是嘴巴闲不住的主儿,调侃老白不成又去调侃那小年轻:“哎,我说小白,小时候那老东西就管着你,现在他还管着你,你这辈子完了啊!” 小年轻这会儿已经穿好了竹子做成的甲胄,偷偷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一群人就这样边扯犊子边上了城头,外面海风肆虐,三面环海的城池周围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强劲的北风掠过,仿佛连人们的呼吸都会被冻住。 队伍按照既定的线路在城头上缓缓移动,除了偶尔探头往外面看上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向前走。 自从杨广第三次东征结束,卑沙城已经十余年没有经历过战火,所谓巡视大多已经沦为例行公事一般的走过场,哪怕卢龙已经被唐军攻占,这里依旧也依旧没有半点紧张的气氛。 但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的时候,就在众人闷头往前走的时候,所有人调侃的对像小白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爹,有人!” 有人?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老白第一时间探头看向城外,隐约看到一条黑龙正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着卑沙城的方向而来。 今天可不是送补给的时间,而且如此庞大的队伍也不可能是送补给的。 老白二话不说,直接敲响挂在腰间的铜锣。 “哐哐哐……” 铜锣的声音打破了城头上的宁静,不消片刻便有数百人冲上城头,其中便有卑沙城守将邹明勇。 示警的声音同样传到了城外,行进中的‘黑龙’缓缓停了下来,在队伍的前方,渊盖苏文望着远处的卑沙城,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在渊盖苏文的身侧,依旧是上次的那个年轻将军:“主上,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我们这么多人,只要城上的人没瞎,发现是早晚的事。”渊盖苏文丝毫不以为意,转头对青年说道:“你带一队人过去,就说我们是奉命来这里驻守的队伍,骗开城门之后,无数如何必须坚持到大军赶到,明白么?” “属下尊命!”青年将军一抱拳,带上一队两百人的队伍,打起军旗直奔卑沙城。 卑沙城城头,邹明勇正调兵遣将呢,忽见一队人来到城下,打出的旗帜也是自己人的,心头不禁微微一松,探头出去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青年将军不慌不忙,仰头答道:“南部大人麾下高万程,奉命前来卑沙城驻守。” 邹明勇面露狐疑之色,下面的队伍穿的倒是自己一方的铠甲,那人口音也的确是高句丽口音,可问题是自己根本没接到任何通知啊。 “可有公文、虎符!” “自然是有。”青年将军把早已准备好的公文拿出来,城上早有军卒垂下一个吊蓝,将公文吊了上去。 渊盖苏文自幼跟着他老子混迹军中,对各种公文都很熟悉,造一份假的别说是区区卑沙城守将,就算是兵部文书看到了八成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写过这样的文书。 所以当邹明勇打开文书的时候,心头疑虑顿时尽消,脸上也不禁露出些许笑容:“来人,打开城门,迎接高将军入城。” 吱呀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青年将军握刀的手猛然一紧,‘冲’字已经涌到喉间的那一刻,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撤兵的鸣金之声。 什么鬼? 搞什么? 城上城下,邹明勇和青年将军都愣住了,最后还是青年将军反应快了那么一线,带着他的手下转身呼啸而去。 等他回到队伍之中,还没等开口,渊盖苏文已经脸色铁青的说道:“计划有变,我们撤。” 青年将军急问:“为什么?属下刚刚已经骗开城门……” 渊盖苏文不等他把话说完,接着把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递给他道:“咱们的后路被人断了,高延寿正带着两万大军日夜兼程,距离卑沙城只有不到半日路程。” 青年将军:“……”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占领卑沙城,然后东渡鸭绿水,再整顿兵马杀个回马枪,一举攻破高句丽都城。 反正西线有唐军牵制,高建武就算想要调兵救援也来不及。 怎奈命运弄人,高延寿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想被困死在卑沙城就只能先撤回去,哪怕在撤退的路上需要与高延寿的两万大军交战,也比被困在卑沙城好上许多。 万余人的队伍,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半个时辰内走的干干净净,卑沙城头,守将邹明勇在风中凌乱,满脑子转的都是三个字:搞毛啊! 第三一七章 别慌,稳住,问题不大! 正面做战,高延寿的两万人马并不是用唐制军械武装起来的渊盖苏文的对手,哪怕那些唐制军械是淘汰下来的装备。 遗憾的是渊盖苏文的一万人马正停留在条狭窄的山路上,哪怕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拿下卑沙城,只要高延寿在下面把山路一封,照样能困死他。 所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撤,至少要在高延寿赶到之前将大部分军队撤到山脚下,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更充裕的活动空间。 说到底,渊盖苏文依旧是个反贼,在没有兵员补充的情况下,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一点必须等他带兵回到自己的老窝才会得到改变。 高句丽都城,尽管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底,天依旧冷的出奇。 李恪自从上次给高建武出了主意之后,就在做离开的准备,行礼已经收拾妥当,五百黑骑也已经找机会安排到了城外,所差的就是一纸文书。 按照他的计算,这个时间绝不会太长,高建武只要发现卑沙城并没有受到攻击,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就是他功成身退之时。 一直都在做着大开杀戒准备的薛仁贵无比郁闷,原本他还以为来到高句丽都城李恪就装不下去了,到时候免不了要大杀一场。 结果小日子过的比他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还要安逸,每天吃的好喝的好,隔三差五就有高句丽权贵来请不说,光说媒拉纤的都来了不下四五波。 这不,日头才刚刚走到头顶,四十多岁,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余维新就屁颠屁颠的来了,离着老远就听那人在喊:“仁贵,仁贵,尚书大人可在。” 薛仁贵一边琢磨这老小子的目的,一边回答道:“哦,在呢,有事儿?” “大事情!”余维新脸都快要笑抽了,拉住薛仁贵的胳膊兴奋的说道:“卑沙城,卑沙城打起来了,多亏了尚书大人神机妙算,唐人的一万人马被高延寿赌了个正着,匆匆交手之后灰溜溜的逃了。” 什么玩意儿? 薛仁贵眼珠子瞪的跟牛蛋似的:“你说什么?大唐真的攻打卑沙城了?” “那还有假,高延寿此战缴获了不少唐军的军械,其中一小部分已经被信使带回京中,这会儿正摆在王上的案头呢。我听说王上开心的不得了,正准备晚上摆宴为咱们尚书大人庆功呢。” 余维新眉飞色舞的讲着,好像亲眼看到了一切似的,忽然发现薛仁贵表情有异,诧异问道:“哎,你怎么不高兴呢?” 薛仁贵应付道:“啊?哦!高兴,当然高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余维新认同的点着头:“嗯,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如果不是咱们尚书大人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余某简直无法想象卑沙城被攻破的后果,到时候唐军三面合围,我大高句丽危矣!” 薛仁贵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路余维新扯淡,嘱咐他一句便去找李恪:“余大人先稍后片刻,在下去通知尚书大人一声,再请你进去。” 宰相门房七品官,李恪疑似高建武私生子,薛仁贵做为他的亲信,哪怕无品无级,也不是余维新敢得罪的,当即陪着笑道:“哦,你去,你去,我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啊! 薛仁贵二话不说调头就走,不多时来到李恪的书房,门出不敲直接推门而入:“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恪表现的稳如老狗,只淡淡看了薛仁贵一眼,不紧不慢道:“慌什么,可是高建武觉出不对,派人前来问罪了?!” “呃……”薛仁贵倒是知道李恪之前的打算,被他一问瞬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薛仁贵难看的难色让李恪隐隐有些不安,催促道:“说啊,难道高建武一怒之下准备把我抓起来问罪?” “不是,那个……”薛仁贵迟疑片刻,吞吞吐吐道:“卑沙城打起来,刚刚上任的那个余维新前来报喜,说是高延寿带人阻止了这次进攻,并缴获了大量咱们大唐的装备,其中一小部分已经送进王宫了。” 李恪眨巴着眼睛,半晌干巴巴问道:“真的?” 薛仁贵一点头:“千真万确。” 我特么……! 李恪瞬间就不淡定了,心里慌的一逼。 老李真派人来打卑沙城了?那小太爷这次是不是把自己给坑了? 不,不对。 老李就算想打高句丽也不会如此匆忙,更不会半点消息也不泄露,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对,就是这样。 别慌,稳住,问题不大! 还没等李恪恢复镇定呢,屋外突然传来常公公熟悉的公鸭嗓:“王上有旨,宣杨尚书即刻进宫。” 得,完犊子了! 李恪一颗心从嗓子眼直接砸到屁股眼,拔凉拔凉的。 就算老李没派人进攻卑沙城,至少那里有场战斗是真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打算借机走人的计划彻底玩完了。 给薛仁贵递了个眼神,李恪打开房门,候在外面的‘小肠子’立刻巴巴迎了上来:“恭喜杨尚书,贺喜杨尚书,卑沙城大捷,高延寿大败唐军斩首数百,王上欢喜不尽正在宫里摆宴为尚书庆功呢。” “哦,是吗。” 李恪正担心进攻卑沙城的是不是大唐的军队呢,哪有心思应付‘小肠子’,只随意敷衍了一句, 哪知,如此言行落在常公公眼中,愈发显的他高深莫测,于是马屁随之而来:“杨尚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智谋不下汉之萧何,此为我大高句丽之幸事也。” 李恪心里憋屈,却说不出来,只好随意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屁的汉之萧何,人家萧何替刘邦出谋划策可没把自己给算计进去,老子倒好,直接把自己给算坑里了。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宅子,李恪照旧坐上马车,常公公当先引路,余维新跟在车边相随,一路敲锣打鼓的向着王宫的方向而去。 总之,所有人都很欢乐,唯有李恪郁闷的要死,慌的一逼。 第三一八章 虚惊一场 高建武的王宫被布置的富丽堂皇,随处可见金的、银的器物,与李恪熟悉的太极宫相比,可以称得上奢侈。 但就算如此,高建武似乎仍然不怎么满意,在这个取得‘大胜’的日子里,又在宫里挂上了许多丝绸、锦缎,充分的暴露出其暴发户的本质。 俗,忒俗! 李恪一路走,一路暗自评价,但心中那份野望却怎么也无法压制,这尼玛可都是钱啊,要是能在这里洗劫一回,下半辈子光想怎么花钱就行了。 身为客人,在主人请客的时候想的却是怎么打劫的确不怎么地道,但谁让高建武这货没脸没皮呢。 就在不久之前,李恪得到通知,今天的宴会庆功只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老高打算收他为义子,并将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他。 臭不要脸,尽想占老子便宜。 “杨兄弟,久闻杨兄弟大名,一直无缘得见,若不是今日父王办庆功宴,只怕小王依旧无法一睹杨兄弟风采啊。” 就在李恪满脑子都在转着怎么把高建武王宫里的东西搬空念头时,一个看上去显得十分英武的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并且十分热络的打起招呼。 陪在李恪身边的常公公亦适时介绍道:“杨大人,这位便是太子殿下。” 高句丽太子高恒权,那个熬了二十五年,结果却被渊盖苏文一刀了结,跟他老子共赴黄泉的倒霉蛋? 李恪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一下对方,礼貌的笑笑:“臣,杨大能,见过太子。” 高恒权抢着将李恪扶住,打着哈哈道:“哈哈……,杨兄弟不必多礼,咱们又不是外人,以后见面以兄弟相称便可。” 李恪能说什么呢,难道骂对方伪君子! 前些日子整个高句丽都城都在传他李恪是高建武的私生子,怎么不见这家伙跑出来兄弟相称,现在高建武公然宣称要将女儿嫁给自己,这家伙立刻屁颠屁颠跑出来兄弟相称,想想都觉得腻味。 不过,想归想,李恪倒也没有再坚持行礼,顺势起身道:“太子殿下仁厚,高句丽后继有人啊。” 这话按照他的身份来讲原本并无问题,换到大唐长安说不定高恒权还要说句谢谢。 可尼玛现在是在高句丽,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副老怀大慰的神态算是什么鬼,高恒权郁闷的差点撞到门框上,考虑到还要拉拢李恪,只能尴尬的笑着说道:“借杨兄弟吉言,来来来,随小王进去,今日可是杨兄弟大喜的日子,就请兄弟坐在小王身边如何。” 说到大喜的日子,李恪突然就想到卑沙城,脚步顿了顿道:“太子殿下,我听说卑沙城打了胜仗,高延寿将军还缴获了许多唐军的军械送进宫来,不知殿下能否带小弟看看。” “这有何难,东西就在里面,进去随便看就是。” 高恒权拉着李恪进入用来举办宴会的大殿,李恪心里有事,也没去看大殿的名字,跟着他进去穿过正在聊天打屁的高句丽群臣,来到距离主位最近的桌案后坐下。 很快,有王宫内侍按照高恒权的吩咐,拿来了一套弓弩以及刀箭,把东西放到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高恒权比了个请的手势:“杨兄弟请看,这就是缴获的军械。” 李恪也没跟他客气,第一时间将弩弓拿在手中打量。 他是真的怕啊,万一老李真派人攻打卑沙城,结果却被他的‘妙计’挫败,不想到处流浪寻求政治庇护就只能造反了。 不过,当他把弩弓拿到手里翻看一圈之后,整个人便突然怔住了,双眼盯着弩臂上一个明显的印记,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这弩的确是唐军的制式弩,但却是他卖给渊盖苏文的那一批,也就是说,袭击卑沙城的并不是大唐的军队,而是渊盖苏文的人。 这家伙终于耐不住寂寞肯出现了? 只是,这家伙也太倒霉了点,在大唐的时候遇到自己被关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回到高句丽准备一展身后,又被自己歪打正着给坑了一回。 “杨兄弟,杨兄弟?!”高恒权发现李恪自从拿起弩弓之后就表现的有些异样,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杨兄弟你没事儿吧?” 李恪回过神来,把弩放到桌上:“啊?哦,没事儿,我很好,就是乍一见到唐弩有些失神罢了,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我弘农杨氏不堪回首的过往,骤然目睹此物难免会想到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高恒权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把这些东西撤下去,来人,把这些军械都拿走,快点。” 确定了军械真正归属,其它的武器看不看都一样,李恪无可无不可的任由王宫内侍将一干军械拿走,笑着对高恒权拱拱手算是道谢。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王上驾到,众卿迎接!” 呼啦一下,殿上众人全都站了起来,齐齐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躬身行礼,李恪自然也不例外,起身站在高权恒身边,对缓缓走进大殿的高建武行礼。 由此就能看出后世与古代的区别,这要是放在后世,见到国家领导人充其量也就是点点头,如果不需要与领导人正面接触,你就是仰着脑袋也没人管你。 但在古代,帝王出行,没让你跪着你就得知足,行个礼算什么呀! 好在高建武人逢喜事精神爽,脚下行走如风,不多时便进入大殿,目光一扫看到李恪,笑呵呵的走了过去:“杨卿,少年有为,这次若不是有你,只怕卑沙城早已落入唐人之手,哈哈哈,好,好样的。” 李恪懒得解释被袭击卑沙城的并非大唐的军队,胡乱应付道:“王上过奖,臣愧不敢当。” 高建武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对一干朝臣道:“哈哈哈,好,胜不骄败不累,看来我高句丽后继有人啊!” 下面众臣异口同声:“王上洪福齐天,天偌我大高句丽,我等为王上贺,为大高句丽贺!” 第三一九章 大大的忠臣 得,刚刚说给高恒权的话又被还回来了。 李恪多少有点郁闷,跟着众人哼哼唧唧的喊了一句,然后就坐下开始装哑巴,虽不至于三缄其口,却也是问三句第一句。 高句丽君臣不明究里,只当是真的打败了大唐的进攻,一个个笑逐颜开,宴会上欢声笑语不对,高建武更是不断的放声大笑。 就在李恪低头喝着闷酒的时候,鼻端突然闻到一阵异香,接着桌上的酒壶被一双纤纤玉手拿了起来,轻盈的为他把酒注满。 “杨大人才智过人,小女子仰慕已久,这一杯敬大人,祝大人步步高升!” 突然出现的女子穿着高句丽的宫廷服饰,脸上带着薄薄的面纱,看不清长相,但从其穿戴上能够看出,绝不是普通宫女之流。 李恪啧了一声,一边猜测这女人的身份,一边接过女子递上来的酒,半真半假道:“步步高升就免了吧,一个多月前我才十九,现在也就刚满二十,再升下去很快就会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为了不让我自己野心膨胀的太过厉害,现在这个位置就挺好的。” 那女子掩口轻笑:“杨大人说话真有意思,别人都希望自己能升快升的快一些,只有你竟然能想到功高盖主,你难道就不怕小女子把你的话告诉父王?” “父王?!”李恪愣了一下,目光在女子和高建武身上来回游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尽管容貌被薄纱遮掩,依旧能够看出其绝佳的容颜,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勾魂夺魄。 那女子似乎看出李恪的疑惑,轻笑着自我介绍道:“小女子高敏,父王最小的女儿。” 李恪苦笑一声,摸着鼻子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杨某刚刚多有失礼,公主莫怪。” 高敏依旧笑盈盈的,眼波流转:“怎么,杨大人没有听说过我?” 李恪摇头,他倒不是真的被高敏的神态给迷惑住了,二十一世纪的后世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区区一个高句丽公主还不至于让他失控。 但今日这种场合似乎并不适合这女人的出现,除此之外,这女人言谈举止总给人一种心机很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李恪很不舒服,索性也就不再开口。 奈何事与愿违,李恪不想与她多谈,高敏却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他:“杨大人为何闭口不言,难道是嫌我不够漂亮?” 李恪随意‘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高敏这女人仗着老天爷赐给她的绝佳本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微微变色,颇有随时发做的意思。 但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转移话题道:“杨大人可知,今日父王之所以办这场宴会,一来是庆功,二来就是想把你收为义子,顺便赐婚于你我?” 来了,终于来了。 李恪似笑非笑的看向高敏:“不好意思,让公主殿下失望了,在下家中已有妻妾数人,王上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高敏眼一瞪:“你,你可以休妻再娶。” “我能休她便能休你,难道公主就不怕将来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面对油盐不进的李恪,高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是普通人,她大可威胁其就范,但李恪不是普通人啊,这会儿他正得宠呢,老高还指望着他继续出谋划策与大唐作战,怎么可能自断前程。 没了最强的靠山,漂亮的脸蛋也失去了做用,高敏顿时失去了要挟李恪的本钱,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留给他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身离开,折腾高建武去了。 只见她款款来到王位前,赶走了伺候的宫女,亲自为高建武把酒倒满,接着又很有眼色的为老高布菜,偶尔低声说上几句,老高听后得意的哈哈大笑。 心机婊,妥妥的心机婊。 被后世各种小说、电视剧侵染过的李恪哪能不知心机婊的厉害,愈发坚定与这女人划清界限的念头。 便在此时,老高放下酒盏,微醺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诸卿,今日宴请大家一来是为了庆贺打败了大唐的突袭,二来朕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高建武顿了顿,目光落在闷头喝酒的李恪身上:“杨大能,上前听封。” 封个屁啊,你老小子最多跟老子平级好吧。 李恪都快要疯了,差点直接自暴身份,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臣,杨大能听封。” “杨大能,你虽然年轻,但少年老成,此番御敌有功,朕欲亲收你为义子,加封安西王,另将朕最钟意的公主下嫁于你,你可满意?” 安息王?听名字就特么不是好兆头。 还特么最钟意的公主,你确定不是在祸水东引? 李恪心里疯狂吐槽,表情扭曲:“王上,臣不能答应。” “哗……” 大殿之上立刻哗声一片,如此唾手可得的好机会李恪竟然不知道珍惜,这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么,难道他不知道只要一点头,立刻就能少奋斗三十年? 不,不止三十年,大殿上许多老家伙当了一辈子官,最终也没捞着机会封王,李恪一个小年轻就有这样的机会,还特么拒绝的如此豪横……。 高建武也没想到李恪会拒绝,微微一怔:“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李恪梗着脖子朗声道:“王上,臣这次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罢了,而且这次能够打败大唐,主要还是前线的将士用命,如果没有高延寿将军就算臣的计谋再精妙也拿大唐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臣不能接受王上您的赏赐,因为这对前线的将士并不公平,对高延寿将军也同样不公平,为了大高句丽的长治久安,臣希望王上能够收回成命。” “嘶……”高建武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他只想着把李恪收为心腹,却没想过事情过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直到李恪一番不计生死的谏言,才让他幡然醒悟,特么草率了。 第三二零章 戏精 不仅高建武,就连那些被宴请的高句丽臣子也都被李恪一番话说得颇为动容,一个两个纷纷感叹:“杨大人公忠体国,不计个人得失,实乃国之幸事,臣等为王上贺!” 高建武感动的都快要哭了,起身从王座上下来,拉着李恪的手动情的说道:“涤荡见英雄,患难见忠臣,杨卿什么都不说了,朕欠你一次。” 这怎么话说的,我就是不想给人当儿子也不想娶那个心机婊罢了,怎么就成了国之干臣了,看高建武这意思,好像还特么挺感动! “王上……” “杨卿什么都不要说了,朕都明白,你是不欲让高句丽再度陷入权势之争,既然如此朕不让你为难,今日的赏赐权且记着,待到国家安定再行封赏。” 高建武只当李恪是不想与高延寿之流起争端,打断他的话,自顾自说道:“不过朕不是有功不赏之人,高延寿击退唐军固然有功,但你运筹帷幄也不能不赏,否则你让朕如何服众,他日若还有这样的事情,还有谁会为朕出谋划策。” “不是,臣的意思是……” “你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 高建武再次打断李恪,阴鸷的目光扫过群臣:“兵部尚书杨大能,料敌先机,布置得当,特加封定国候,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尔等可有异议?” 与之前的赏赐比起来,现在这样的赏赐简直称得上寒酸,众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异口同声道:“吾王圣明!” 唯有高敏那丫头目光幽怨的盯着李恪一瞬不瞬,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李恪对此无动于衷,家里一个吐蕃公主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再添一个心机深沉的高句丽公主,还特么活不活了。 借着谢恩的机会,李恪把头扭向一边,对着高建武施礼道:“臣,谢过王上恩典。” “唉,杨卿啊!”高建武拉住李恪不让他把礼行完,一副‘让你受委屈了’的表情,用只能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朕说到做到,该是你的赏赐谁都夺不走,最多就是晚上一些时日,你且安心做一段时间的定国公,早晚有一天,朕给你正名。” 李恪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周星星演的那个孙猴子,面对喋喋不休的高建武,划开他的肚皮,扯出他的肠子,在往他脖子上用力一勒,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或者渊盖苏文之所以造反,就是因为这老小子太过自以为是? 强忍住把高建武一板砖拍晕的冲动,李恪虚与委蛇的应付着,一顿晚宴吃的不香不臭、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本以为可以耳根子清静许多,结果还没出王宫的大门又被拦了下来。 一袭大红色长袍的高敏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拦在路上,用几乎嘴对嘴的方式对李恪说道:“杨大人好狠的心,难道你真就对本宫的一番情意视而不见!” 在高句丽众朝臣调侃的目光中,李恪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退数步:“公主这是何意?在下已经说了,家中已有发妻,实在无法做出背妻再娶这样的事情。” 高敏步步进逼:“本宫不介意与效仿娥皇女英,二女共事一夫。” 李恪再退,鸡头白脸:“我介意行了吧。” 高敏堵住他的去路,泫然欲泣:“杨大人真就如此绝情?” 李恪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陆陆续续往外走的高句丽众臣,结果得到的却是一连串的后脑勺。 高句丽众臣打着哈哈,有的聊天气,有的数蚂蚁,霎时间走了个干净,无可奈何的李恪只好苦笑着对咄咄逼人的高敏说道:“公主,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成么!” 放在后世很经典的玩笑,第一次听到的人难免会发自心底笑上一笑。 但高敏却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就那么堵在李恪的去路上,勾人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把他盯的浑身发毛。 “其实我在宫里过的并不开心,表面上看我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实际上我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我的母亲是无依无靠的宫女,高建武酒后乱性强占了她的身子才有了我。 为了自己的名声,高建武故意营造出我是他最宠爱女儿的假像,实际上我在宫里的月供是最少的,别的公主身边有无数人可以差遣,而我只有两个勉强可以使用的宫女,别人受了委屈还能找自己母亲寻找安慰,而我只能躲在被子里哭泣。 杨大能,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够早一天结束这一切,现在希望近在眼前,而你却视我如路边的野草,将我弃如敝履……” 说到最后,高敏掩面痛哭,伤心的样子让闻者落泪,观者沮丧,换成一般人只怕早已屁颠屁颠上去安慰了。 奈何,李恪不是一般人,且不说上辈子经历过无数宫廷剧的洗礼,就说这辈子,生于王宫的他经过见过的宫延内斗也不在少数,高敏的遭遇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小儿科,算不得什么。 望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高句丽宫主,李恪用一种佩服的语气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都自杀一百回了,而你却能坚持到现在,真是让人佩服。” 高敏都懵了,猛的抬头盯着李恪看了半天,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杨大能,你也是个人?!” “如假包换。”李恪拍拍胸口,突然指着高敏的脸诧异道:“哎,你没哭啊?” “混蛋,本公主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伪君子。”演了半天戏的高敏一滞,恼羞成怒的情况下,重重一脚跺向李恪的脚,然后抱着脚猛跳:“啊~,好疼。” 李恪无辜的眨着眼睛,他脚上穿的可是蜀王府制式军靴,鞋底有铁板夹层,鞋尖上同样也包着铁片,就算是马蹄子踩上去都不见得有事,高敏愤然的一脚自然更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反之再看高敏,为了漂亮她只穿着薄底鹿皮靴,薄薄的靴底踩在李恪的靴尖上跟踩在石头上没有任何区别,用尽全力的她瞬间领悟了什么叫反作用力。 第三二一章 老子不玩了! 李恪没有性别歧视的习惯,聪明的女人他也喜欢,这里的喜欢只是字面的意思,不包含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因素。 这样的女人有很多,像长乐、孔仙儿、程岚、王女侠,甚至那个戚柔柔在李恪看来也足够聪明。 但高敏绝对是个例外,这女人心机深沉,做事不择手段,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肆意操控别人的情绪,这样的女人他向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算万不得以一定要接触,也是倍加小心,无论对方说什么他全部都当成放屁,一个字都不相信。 高敏好像也看出李恪对自己并不感冒,抱着脚跳了一会儿,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道:“杨大能,你如此藐视本宫,莫非真以为本宫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恪眯着眼睛,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以你的条件,在京城应该有无数的拥趸,这其中应该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子弟才对。” 高敏不屑的一笑:“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罢了,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我光鲜的外表与显赫的身份,除此之外我与他们家中那些可以随意亵玩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 李恪无奈的耸耸肩膀:“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我掩饰的比较好,你刚刚也说了,我是伪君子,我不得不承认,你看人真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 李恪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要骂娘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把这股躁动压下去,郁闷的说道:“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跟我叫败家子,外面的人嘴背地里都说我是纨绔子弟。你看,其实我跟你口中的那些碌碌无为的男人一样,真不值得你如此看重。” 高敏将双臂拢于身前,胸前的伟岸带给李恪超过36d的巨大压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番话的意思是想让我相信,一个能在两个月时间里从默默无闻到名动高句丽的男人,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杨大能,你觉得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 李恪就很无语,特么老子也不想这样啊,这一切还不是拜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爹所赐,要不是他,老子现在还在大王城玩的不亦乐乎呢。 轻叹一声,李恪索性不再追根究底,十分光棍的一摊手:“好吧,为了表示诚意,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千万别说你就是单纯的看上我了,这种骗小孩的话说出来只怕连你自己都不会信。” 李恪本以为无论高敏想要权利还是金钱至少能够含蓄一些,或者出于对陌生人的戒备,根本不会开口也说不定。 但高敏的反应再次超出他的预料,没有丝毫犹豫的,用一句话直接把他雷的外焦里嫩:“我要你帮我成为高句丽的最高权利者,我要成为高句丽女王。” “噗……,你说什么?” 高敏一字一顿:“我要像新罗金德曼一样,成为高句丽女王。” “疯了吧你?!”李恪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疯了,没好气的说道:“人家金德曼能当女王是因为真平王没儿子,你跟人家的情况一样么!” 高敏不语,就那么抱着双臂看着李恪,显然家庭情况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她。 李恪懊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无可奈何的看向高敏这个心怀天下的女人:“公主殿下,您实在是高看我了,这个忙我帮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哦对了,今天晚上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刚刚的对话也完全不存在,明天我就向王上请旨,去大王城戍边。” 说完这些,李恪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王宫,再也没有去看高敏一眼。 历史这东西在后世来看固然有其必然性,但在事情发生的当时,更多的还是偶然性。 就好比荆轲刺秦,如果匕首再长一点,如果赵高没有喊那句‘王负剑’,很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李恪所处的这个时间段也是如此,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乙支文德这会儿还不会死,渊盖苏文也不可能现在就造反,贞观五年的高句丽也不可能乱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在他这只哥伦比亚蝴蝶的影响下,乙支文德死了,渊盖苏文反了,大唐占领了卢龙、渔阳二城,两城与大王城之间三百里范围狼烟四起,东面新罗、百济亦在边境布下重兵,一步步试探着大唐的态度。 高句丽都城更是风起云涌,权贵之间联合纵横,王族间勾心斗角,就连高敏这样的公主都准备染指王座,其他王室成员自不必说。 高大阳身为高建武之族弟,身边支持者众多,高恒权为高建武嫡子,乃正统王位继承人,身边支持者同样不在少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恪是真不想掺和到高句丽王权的争夺中去,一来混乱的高句丽政局对大唐有百利而无一害,二来王权争夺历来残酷,他可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把自己的小命交待在异国他乡。 最主要的是,李恪想家了。 二月的长安已经春色满园,纨绔们鲜衣怒马纵横街市的时节,高句丽这边却依旧是一片肃杀的冬日景像。 这次的高句丽之行杀过人冒过险,见识了高建武的自以为是,遏制了渊盖苏文的造反大计,几乎兵不血刃的收获了卢龙、渔阳二城,不管怎么说也是功大于过,回去之后就算老头子发飙,最多也就是禁足几个月的事情,出来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最最关键的是,高句丽这地方太尼玛危险了,暗杀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李恪在京城待的这十几天,就听说了不下四起暗杀事件。 他以前敢在高句丽折腾,主要是对安全方面有把握,现在高句丽乱成这样,再继续待下去可就真成了不知死活。 第三二二章 归程 既然决定离开,自然是越快越好。 为免夜长梦多,从高句丽王宫出来的当天夜里,李恪就安排薛仁贵着手准备,好在五百黑骑早些时候就被他安排到了城外,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成为人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恪与薛仁贵便悄悄离开了府邸,在城外汇合了五百早已做好出发准备的五百黑骑,踏着晨雾消失于城外,等到高建武反应过来,偌大的定国候府早已人去楼空。 “真真气煞朕也!” 高句丽王宫内,高建武一脚将前来报信的太监踢翻在地,愤怒的咆哮道:“凭什么!凭什么!朕连自己的女儿都要许配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挂印封金,他以为他是谁!” 几位原本被高建武叫来议事的大臣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劝道:“王上息怒,眼下的问题是要不要派人把杨逆抓回来以正国法。” 高建武挥舞着手臂:“这还要朕亲自吩咐吗,抓,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杨大能给朕抓回来,朕要亲自问问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他,竟然挂印封金,不告而别!” 李恪挂印封金不告而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高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这小妞第一反应就是李恪被自己吓跑了。 心中不屑的同时,更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他公之于众,直到确认李恪在留下的信中并未提到她一丝一毫,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又怒气冲冲的砸烂了心爱的首饰盒,盖因李恪留下的信洋洋洒洒千余字,竟没有一个字跟她有关,这让自负的高敏如何受得了。 愤怒的高敏将心腹侍女叫到身边,咬牙吩咐道:“你去告诉那些想要得到本公主的纨绔,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把杨大能活着带到公宫面前,本公主就嫁给他。” “啊,公主,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去!现在就去!” …… 一时间,高句丽都城风声鹤唳,侦骑四处,沿着李恪等人离开的方向,直追了下去,而此时的李恪已经带人离开高句丽京城百余里。 因为已经踏上归程,薛仁贵变的格外健谈,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问李恪:“殿下,高建武这回怕是要气疯了吧?” 李恪在马上哼了一声:“哼,疯倒是不至于,但一心想把我们抓回去是肯定的。” 薛仁贵咧了咧嘴:“那咱们怎么办,要不……殿下你带几个兄弟单独有一路,我带着大队人马把追兵引开?” 李恪摇头道:“没那个必要,与其担心追兵,倒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前面拦路的关卡。” 大队骑兵赶路速度肯定比不过传信的信使,就算他们能把同路的信使全部干掉,也还有其它信使能够绕路赶到他们前面,这一点毋庸置疑。 薛仁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坚持。 数百人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除非累的不行了需要休息,完全不惜马力,拼了命的往西赶,当天晚上便赶到了鸭绿水,趁夜渡河之后才稍稍休息了半个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又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但这一次沿路的城池显然得到了消息,路上开始出现大批巡逻的士兵,李恪一行数百人如此显眼的队伍自然无法隐秘行踪,于是杀戮开始了。 …… “杀……!” 盖牟城外,薛仁贵浑身浴血,手中长戟风车般舞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李恪两手各持一只火铳左右开弓,每枪必有一人落马;五百黑骑刀箭并举,马打盘桓,肆意屠戮围上来的高句丽士兵。 这已经是离开鸭绿水之后的第三战,前面两次都还好说,遇到的都是小股的巡逻队,但被他们杀光两次之后,后面的城池已经有了准备,盖牟城这里更是直接派出两千人的骑兵。 尽管李恪等人已经有了苦战的准备,杀光这两千人依旧费了些周折,待到重新上路,已经是精疲力竭。 待到夜幕再次降临,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借着给李恪包扎胳膊上的箭伤,薛仁贵建议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换个方向吧,下一站的敌人只会更多,兄弟们倒是不怕死,但在乱军之中殿下的安全很难保证。” 李恪摇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绕路只是在给高句丽创造时间,到时候大军合围再想杀出去更难,还现在趁其不备直接杀过去来的直接。” “但是……”薛仁贵看着李恪胳膊上的伤口欲言又止,显然是在担心他能否撑得过去。 这次逃命与上次不同,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高句丽人似乎反应过来他们这一伙儿人正是在卢龙城下杀了乙支文德那一批人,只要不把遇到的敌人杀光,那些人就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们。 如此一来他们这五百人战力不足的劣势便突显了出来,再加上数次突围五百黑骑所带的箭矢早已用尽,每次与敌人相遇都是以命搏命,再打下去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李恪很清楚这次归程必然九死一生,但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继续留在高句丽固然暂时安全,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他的身份会暴光,那个时候再想离开只怕比现在还要困难。 要怪只能怪这次浪的有些过头了,高句丽上至高建武下至巡逻的大头兵,无不想要杀他们而后快。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吧,再强调一遍我以前说过的话,若尔等战死,我李恪必将为尔等父母养老送终,将尔等子女养育成人,若违此誓,天厌之!” 李恪一番话掷地有声,五百黑骑本就是皇室的死忠,再加上他这一番保证,齐齐矮了半截:“吾等愿为殿下效死,此战,必胜!” “好了,都起来吧,今夜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我们的逃亡之旅就算正式开始了,大家养足精神,让我们用实际行动告诉高句丽人,就算是死,我们也会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第三二三章 李二的玄甲,李恪的黑骑 鲜血浸透衣甲,汗水混合着泥土自额前滑落,五百黑甲骑兵只剩下不足三百,前进的路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豪情万丈与雄心壮志并不能让敌人不攻自破,意识到受骗上当的乙支川几乎拿出了手里全部的力量,在李恪回去大唐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杀戮、杀戮、还是杀戮。 李恪尽管已经料想到离开高句丽的路不会平静,却没想到会如此坎坷,明明再往前五十里就是在他授意下开辟出来的无人区,但这五十里就好像是天堑一般横亘在回去的路上,哪怕他和他的人能肋生双翅也无法飞渡。 薛仁贵从旁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恪,喘着粗气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李恪晃了晃脑袋,接连不断的战斗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眼前并不存在的虚影全部赶走:“我没事,兄弟们怎么样?” 薛仁贵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的剩余黑骑,用很不乐观的语气说道:“能战者不足两百,余者人人带伤,殿下……。” “怎么,又想劝我一个人突围?” 李恪洒然一笑,用酸软的手臂拍折薛仁贵:“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大部分责任在我,是我带着他们来的高句丽,是我带着他们离开了安乐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不离不弃、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东奔西走,我就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丢下他们独自逃命。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乙支川那老小子不抓到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我找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 薛仁贵低着头,他知道李恪说的是实话,半晌方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高句丽,高建武很器重殿下,继续留在高句丽都城会很安全。” 李恪一边为手铳装填火药,一边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高建武凭什么会如此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高敏那个女人又凭什么死死纠缠着我不放?他们如果不知道我的来历,我李恪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 薛仁贵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在这种问题上与李恪没法比,既然他说行踪已经暴露那就必然已经暴露,没有纠结的必要,寻思片刻,抬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还继续往前走么?” 手铳的火药装填好了,李恪又开始打磨刀具,战场上刀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养护,这样的养护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救命的作用。 与此同时,他也在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案,良久,直到薛仁贵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这才斩钉截铁的说道:“继续向前,能回去一个是一个,你也别再劝老子逃走,大家都是两腿支个肚子,放到战场上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兄弟们死得,老子自然也死得,真要是全都战死了,黄泉路上老子再继续给你们讲《西游记》。” 李恪话说的豪迈,左近正在休息的黑骑精神一振,有性子直的大笑着与他开起玩笑:“殿下可要说话算话,您都欠了我们几十章了。” 李恪恼羞成怒,挥舞着手臂道:“都给老子滚蛋,说书的还有人打赏呢,你们这帮混蛋光听不给钱,还特么想要催更咋地?!” “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黑骑战士们集体哄笑出声,这一刻,黑骑与李恪彻底融为一体,若干年后,世人提起李恪必然提到黑骑,提到黑骑也必然提到李恪,一如老李与玄甲。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再度出发,李恪这次再没有躲在队伍的中间,而是像个将军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他的身侧是血染征袍的薛仁贵。 两人身后,五百黑骑剩余的两百八十七人紧紧相随,数十名伤员被夹在中间,外围是还有一战之力的两百二十一人。 两百八十九个男人就这样再度踏上征程,他们的血未冷,他们的心在烧,战意盈天,就像那初升的朝阳,明明前方依旧是黑暗,却依旧热血沸腾。 隐约间,队伍的前面有歌声传来,渐渐的,歌声越来越响,直至最后响彻天地。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波万里长,我奋发图强,做好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 …… “你说什么?杨大能带人连破三道封锁线,已经逼近大王城?” 大王城中,乙支川脸色铁青,自从收到李恪带人脱离高句丽王城的消息,他便意识到他们与当初在卢龙城下杀了他老子的那一批是同一伙。 人数对的上,行动轨迹也能对上,就算没有确实的证据……,嗯,这种事情似乎并不需要确实的证据。 想到自己的杀父仇人近在眼前,而自己却懵懂无知,非但每日笑脸相迎,还把此人举荐给高建武,乙支川的心就像被油煎了一样,一脚将传令兵踢翻,愤怒的咆哮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来人,给老夫带马抬枪,老夫要亲自将这恶贼斩杀,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将军,将军冷静啊,如果杨大能真是当初杀害乙支老将军的主谋,其身边必有一善射之人,将军若亲自出马……,定要小心此人才是。” 有了解当初卢龙城下情况之人想要劝乙支川,被他冷眼一看,顿时声音越来越小。 乙支川已经被怒火冲晕了脑子,哪里还管那么多,冷哼一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将杨大能碎尸万段,老夫枉为人子,都愣着干什么,随本将出发。” 一声令下,大王城城门洞开,两千骑兵,三千步卒,跟在乙支川身后呼啸而出,直奔李恪返回大唐的必经之路。 这是决死之战,无论李恪还是乙支川,必有一人先倒下。 第三二四章 决死一战 从某种角度来看,李恪就是个阴谋小人,明明与乙支川有不共戴天之仇,却利用他的爱才之心攀附权贵,阴谋算计。 但站到李恪的位置来看,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命,他的行为固然算不上正大光明,可不这样又能如何,总不能主动跳到乙支川面前说‘是我杀了你爹’吧。 当然,他也可以不出现,把头缩起来当缩头乌龟,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乙支川携大军而来,不可能查觉不到他与他的五百黑骑,与其最终被发现倒不如主动站出来。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说不上谁故意骗谁,追究起来也只能说形势所迫。 嗯,不管乙支川怎么想,反正李恪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哪怕是与乙支川相距不过十步距离,他也……半点不虚。 乙支川在堵住李恪之后,先是冷眼打量他身后的两百八十七人,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杨大能,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李恪摸摸鼻子,对被乙支川堵在路上这件事,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半晌啧了一声道:“乙支川将军,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乙支川与李恪可以说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见他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耍嘴皮子,不由怒极反笑:“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回去?杨大能,你能不能告诉我,明明你把自己掩饰的很好,王上也待你不薄,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回大唐呢。” 李恪耸耸肩膀:“想家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乙支川大怒:“杨大能,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恪一副痞子相:“欺你又怎么样,你老小子带着五千人马堵住老子这两百多人,左右都是个死,老子干嘛不先痛快痛快嘴。” “好,好好好!”乙支川气的火冒三丈,一连说了数个好字,最后咬牙切齿道:“杨大能,希望你落到老夫手里以后还能如此嚣张。” 李恪咧嘴一笑:“放心,你抓不住我的。” 他的意思其实是不会活着落入乙支川手中,但乙支川显然领会错了,以为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大怒之下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他的薛仁贵举起手中大戟迎了上去,枪与戟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随着两人交手,乙支川带来的骑兵一拥而上,战斗瞬间展开。 李恪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好歹也还练过,对付不了那些成名的武将,对付小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百二十七名黑骑自然更不必说,个个都是百战精兵,比李恪只强不弱。 双方刚一接触,乙支川带来的人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去,惨叫声络绎不绝,但很快惨叫声便戛然而止,在混乱的战场上,受伤落马的唯一结果就是被战马踏成肉泥。 当然,李恪和他的两百多黑骑也不好受,乙支川的骑兵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两倍,偏偏他们还有同伴需要掩护,活动范围十分有限,这样的条件下除了拼命再也没有其它办法可想。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李恪两手各持一把大狗腿弯刀,横劈竖砍,仗着兵器之利连斩三人。 那些乙支川带来的骑兵似乎也知道他是主将需要的人,玩了命的的往他面前挤,砍倒一个上来两个,砍倒两个上来三个,不消片刻李恪的面前就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同样,在李恪的身后也挤满了人,两百八十七名黑骑,哪怕只剩下一只手能动,他们也依旧是最精锐的战士,主将身先士卒,他们自然也不会落后于人。 刀光胜雪,杀气盈天,混乱的战场中,李恪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尤其是当他看到一个名黑骑为了替他挡枪,像只破抹布一样被数根长枪穿透身体,挑在半空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 去他·妈·的后手,去他·妈·的光荣弹,那是老子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啊! 再没有犹豫,藏在怀里就连面对乙支川都没有用过的火铳闪电般出现在李恪的手中。 那是他留着最后关头自杀用的,但现在顾不得了,替他档枪的黑骑就算死去,也依旧死死抓住敌人的枪杆不肯放手,在敌人的拉扯看,他的身体就像一只破碎的娃娃。 他其实可以不死的,如果不是因为李恪的率性而为,所有死去的黑骑都可以不死的。 他们会享受荣耀,会像孤傲的常胜将军一样高举着大唐的旗帜出使高句丽,然后再带着荣耀荣归故里。 但是,因为李恪的肆意胡为,他们在高句丽默默无闻的死去,回去大唐甚至都享受不到应得的抚恤。 可就算这样,当李恪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用血肉之躯替他挡住了敌人的进攻。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让李恪忍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当成历史的看客,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自己接触的不过就是些npc。 但这一刻他后悔了,懊悔的情绪海浪般冲击着他的心灵,那些死去的人并不是npc,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李恪的生死兄弟。 兄弟死了,那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如果敌人的血不够还,那就用自己的血来还。 杀,杀光眼前的一切敌人,乙支川,对,这一切都是因为乙支川! “乙支川,出来受死!” 李恪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手持火铳,一手持刀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努力寻找着乙支川的踪迹。 正在与薛仁贵搏杀的乙支川听到了他的喊声,虚晃一招撇下薛仁贵,直奔李恪。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数千人的杀戮战场中,两个男人彼此眼中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战马的加持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彼此。 就在两人接近到几乎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时,李恪抬起了火铳。 “轰……” 第三二五章 回家乐(上) 枪声还在战场上回荡。 再看搏命的二人,乙支川端坐马上,手持长枪岿然不动,在他身后,李恪仰面躺在地上,双眼失神的看着天空,左肩处殷红一片。 终于要结束了吗? 随后而来的薛仁贵顾不得其它,弃了手中大戟,飞身下马扑向李恪:“殿下,殿下!” “殿下?”乙支川表情呆滞的微微侧头,眼中带着困惑,似乎正在努力分析这两个字的含意。 薛仁贵双眼赤红,一字一顿道:“不错,你亲手干掉了大唐的三皇子,现在你满意了吧!” 乙支川的脸上露出些许释然:“原来他真的不叫杨大能,我就说,人怎么会起这么起怪的名……” 话未说完,最后一个字还在唇间,乙支川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鲜血模糊了视线,他想用手去擦,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想低头去看,眼前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对于乙支川的死,薛仁贵并不奇怪,任何人脑袋上突然多了个手指大小的洞基本都活不了太长时间。 真正让他束手无策的是李恪,两马交错的瞬间,李恪固然用手铳给了乙支川致命一击,但在几乎面对面的情况下,乙支川的长枪也给李恪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这样的伤如果在平时肯定不算什么,大不了多休养几天。 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伤绝对是致命的,先不说高句丽士兵的重重围困,就算没有,缺衣少食的他们也没有能力治疗这样的伤。 与垂头丧气的薛仁贵相比,李恪倒是挺乐观,虚弱的挺了挺身子:“干嘛哭丧个脸,来,给爷笑一个。” 薛仁贵无奈:“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李恪咧嘴一笑,挣扎中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大爷的,早知道那老小子中了枪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就不跟他拼命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至少老子现在不觉得欠了他的,挺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身边渐渐有人聚拢过来,两百八十七名还活着的黑骑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而且人人带伤。 在他们的外围是杀红了眼的高句丽士兵,乙支川的死亡并未让他们退却,反而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李恪等人死死围在中间。 薛仁贵苦笑:“殿下您又何必如此。” 李恪知道他的意思是指自己刚刚应该带人杀出去,笑着指指自己的心口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来吧,兄弟们,再战一场,莫让高句丽人小看了咱们,只可惜,老子不能兑现之前给你们的承诺了!” “能与殿下共死,乃吾等毕生之荣耀。” 尽管人数已经不足百人,尽管人人带伤,但所余不多的黑骑身体依旧站的笔直,声音依旧铿锵有力,敌人的围困并不能熄灭他们斗志,残破的衣甲也无法遮掩他们炽热的灵魂。 李恪仰天长笑,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举起火铳:“兄弟们,杀!” “杀!” “杀!” 黑骑有自己的荣耀,高句丽士兵也有不得不战的理由,短暂的休息过后,双方又同时举起手中的战刀。 只不过,黑骑上至李恪、薛仁贵,下至普通一卒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是数千高句丽士兵的对手,就在他们打算一命换一命,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的紧要关头,一声娇喝十分突兀的传来:“谁敢动我男人!” 什么鬼? 战场上怎么会有女人? 李恪不自觉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红云好似熊熊燃烧的炙热火焰,跳跃,跳跃,跳跃……,那火焰每一次闪动,都有大批高句丽士兵倒下。 与炙热火焰相伴的,是黑色的烟雾,似真似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每每变的凝实,必有无数高句丽士兵消失。 在火焰与黑雾的后面,无数高举长刀的士兵掩杀而至,像一把锋利的长刀,轻而易举的将高句丽人的包围圈切的七零八落。 有救了,是援兵! 眼见敌人的包围圈被撕碎,薛仁贵像是被打了五公斤鸡血,嗷嗷怪叫着冲了出去,方天画戟带着追魂夺命的怪啸一路碾压着敌人。 不足百人的黑骑也不甘示弱,拼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冲向敌人,战刀撕裂空气,划过敌人的身体,带走他们的一切。 李恪:“……” 老子还是个伤员啊,谁特么来管管老子! 眼瞅援兵到来,薛仁贵与众黑骑全都杀出去了,李恪再也支撑不住,萎顿坐倒在地上,巧合的是,他身边正好是乙支川死不瞑目的尸体。 李恪叹了口气,轻轻将他的双眼合上:“不好意思啊老乙,看来老子是不能下去陪你了。” 李亦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李恪的身边,援兵的到来让高句丽士兵的斗志彻底瓦解,战场上已经不需要她,此时见李恪还有心情跟一个死人聊天,这位吐蕃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的脚上踢了一下。 “伤的这么重,还有心情跟死人开玩笑,我应该说你心大还是说你脑子有问题!” 身体失去支撑的李恪差点栽到地上,连忙用右手撑住,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会来的?我离开高句丽都城的时候好像谁都没有通知吧。” 李亦函黑着脸替李恪检查左肩的伤势,闻言白了李恪一眼:“是朱昌盛那小子,如果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你逃出来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靠谱的。”李恪点点头,劫后余生的他只觉得心神一松,疲惫感随之而来,正准备说点什么,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嘶,你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跟人拼命的时候干嘛去了。” 李亦函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动作却轻了许多,小心替李恪解去身上的甲胄,又用刀子划开破碎的棉衣,顿时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直到此时李亦函才发现,原来李恪的衣服里面已经被血浸透,看似没事的他其实只是在强撑而已。 第三二六章 回家乐(下) 李恪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卢龙。 还是上次住过的房间,景物依旧,但却早已物是人非。 巴巴看着屋顶的梁柱,李恪的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五百黑骑折损四成有余,活下来的也是人人带伤,最终还能继续留在军中的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值得么? 李恪这样问自己,但考虑了很久,却没有答案。 站在大唐的立场上,似乎是值得的,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卢龙、渔阳两城,将边境线向高句丽推进两百余里是其一,斩杀乙支文德、乙支川为其二,策反朱泉礼父子为其三,搅乱高句丽政局为其四。 但这一切都是以四百多黑骑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大唐就算把高句丽彻底纳入版图也不会分给他们一寸土地。 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虚无缥缈的荣耀二字? 李恪失神的想着,并未注意到有人推门进了房间,直到有人在他身边低语:“殿下,您醒了?” 是王若雨,这位女侠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差不多。 “我昏迷了多久?黑骑怎么样了?” 李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玻璃在摩擦,不仅难听,喉咙还疼的厉害。 “三天四夜,这里是卢龙,黑骑……有很多人没能活下来,我们拼尽全力也只救回来六十二个,其他人……都没了。”王若雨在李恪的边坐下,情绪低落。 李恪沉默了,好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他们的名字和住址记下来没有?” “薛仁贵正在统计,估计最多只能统计出八成,还有许多人根本没有家人。”王若雨说着说着,突然猛的站了起来:“这一切值得么,你费尽心思去高句丽,换来的却是四百三十八条人命的离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王若雨的诘难让李恪无话可说,他知道王若雨是豪侠的性子,与那些黑骑相处数月结下了很深的情谊,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心里难受是必然的。 “好生抚恤吧,除了朝廷的抚恤,再从王府拨出一笔钱发给他们,战死的每人五百贯抚恤,伤残的三百贯,愿意留在王府,王府可以养他们一辈子。” 王若雨寒声道:“你以为他们是为了钱才跟你去高句丽的吗!” 李恪深深望了王若雨一眼:“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若觉得不公,我也可以把命还给他们,你来动手,记得下手快些。” “哇……” 王若雨再也绷不住,情绪陡然崩溃,俯到李恪身上失声痛哭:“三郎,三郎,我的心好痛啊,每次闭上眼睛好像都能看到他们全身是血的样子。三郎,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很害怕,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很怕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三郎,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任性,再也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若雨的声音渐渐停止,呼吸也变的均匀起来。 李恪用唯一能动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眼中有怜惜也有愧疚,自己昏迷的三天四夜她应该很担心吧,这一点从她几乎崩溃的情绪上就能看得出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几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王若雨在照顾他,而他却很少为王若雨做什么,除了那次送给她两把手铳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曾经李恪认为王女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江湖儿女嘛,不就是应该大大咧咧。 直到王若雨哭着告诉他,不想失去他的时候,李恪才幡然醒悟,女侠也有脆弱的一面,女侠女侠,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其次才是一个侠客。 不得不说,这次的高句丽之行给了李恪很大的触动,曾经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把这次穿越当成一次游戏,对人也好,对事也好,总是抱着一种玩世不恭,笑骂由人的态度。 这样的处世态度让他辜负了许多人,孔仙儿和程岚对他的依赖被他当成天经地义,王若雨对他的百依百顺被他当成了理所当然,李亦函对他的情有独钟被他当成理所应当。 除此之外还有黑骑对他的忠诚,薛仁贵对他的信任,这些都被他视为简单的利益纠葛,以为只要给他们些好处就算完了。 一次高句丽之行,李恪仿佛接受了一次人生的洗礼,躺在床上的他好像是顿悟了一般,不断喃喃低读:“错了,老子真的错了!希望你们在天有灵,能够原谅我的自私。” “什么错了?谁错了?” 薛万彻的大嗓门自门外传来,接着房门被推开,露出一颗大头,待看到房间里的一切,顿时又缩了回去:“呃,不好意思,打扰了,老夫等会儿再来。” 李恪:“……” 刚刚涌起的愧疚瞬间不翼而飞。 马丹的,老子或许对不起许多人,但这帮老人渣绝对不算在内。 俯在李恪身上的王若雨也被薛万彻的声音惊醒,茫然抬头,迷离的双眼与李恪四目相对,很快便传出一声惊呼:“啊!殿下,我,我……” 李恪若无其事的笑笑:“没事儿,你只是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已经好太多了,已经不需要总是有人在身边照看。” 王若雨想到自己之前失态时的样子,俏脸绯红一片,低着头胡乱的应付道:“啊,哦,好,好的!” 如此旖旎的一幕如果李恪再加把力气,说不定直接就把王女侠给拿下了。 可偏偏就在此时,薛万彻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在外面响起:“喂,你们两个完事了没有,老夫可要进来了啊!” 再度被惊醒的王若雨惊呼一声红着脸跑了出去,李恪愤怒的在屋中寻找着一切能杀人的东西,最后停留在放在桌上的手铳上面,要不是不能动,他真想一枪把薛万彻这老**灯给毙了。 薛万彻则是笑呵呵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还边感慨:“唉,年轻就是好啊,这才刚醒没多长时间就开始整那事儿,啧啧,着实让老夫羡慕不矣!” 第三二七章 谁都别消停 “你这话我记住了,回头一定把你想要纳妾的事情如实禀报父皇。” 李恪躺在床上,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并不存在的‘事实’,毫不在意薛万彻已经变成猪肝色的老脸。 薛万彻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绿,跳着脚骂道:“好你个混小子,你想害死你姑丈吗?!老夫不过是看那丫头对你有点意思,跟你开个玩笑!” 李恪若无其事的眨眨眼睛:“是吗?其实我也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斗嘴斗不过李恪,薛万彻果断闭嘴,岔开话题道:“你小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高句丽那边怎么办,你那个准未婚妻已经成了周围数百里内魔王般的存在,再不管管只怕要闹翻天了。” 在薛万彻粗手粗脚的帮助下,李恪从仰躺变成斜靠,因为牵动肩膀上的伤,疼的他好半天才缓过来:“我爹呢,老头子没有招我回去的意思吧?” 薛万彻让人给自己弄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道:“这话说的,之前你一直陷在高句丽,就算想招你回长安也没办法通知你。” “那现在呢,你估计我爹收到我回来的消息会不会叫我回长安。” “会,你小子折腾出来的事情可不小,这次回去就等着被禁足吧。”薛万彻幸灾乐祸的说着,片刻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记性,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那一千万贯咱们拿回来了,等你回长安的时候记得带上。” 李恪并没问钱是怎么拿回来的,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亦函现在在什么地方?” “城外,这几天你一直昏迷不醒,那丫头估计是恨极了,竟然带人连下高句丽四座县城,眼下正带人驻扎在大王城外五十里处。” 薛万彻尽管一直在强调李亦函是个麻烦,但语气中却充满佩服之意:“那丫头是个人物,从无到有凭着身边仅有的五十人三个月内拉起一支五万人的队伍,并且能跟乙支川打的有来有往,放在当年绝对是另一个平阳公主。” 李恪的回答算是比较客观:“姑丈这段时间应该没少帮她吧?我姑姑当年那是身陷重围,她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管怎么说,那丫头对你可以说是仁至义尽,这次要不是她在收到消息之后执意带人去救你,估计你现在已经被高句丽人挂在城门楼子上了。” 李恪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李亦函在收到他准备回来的消息之后,根本没有时间去核实消息的真假,更没有时间派人去侦查乙支川的动向。 之所以能够在紧要关头赶到,完全就是拿命在赌,如果不是乙支川急着报仇只带了数千人出来,结局很可能是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正因如此,李恪并未反驳薛万彻,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我李恪的女人岂能没点脾气。大王城那边让苏烈派人通知朱昌盛,限他们十天之内开城投降,否则以前的一切约定全部作废。” 薛万彻想了想:“这样不好吧?再怎么说朱家那小子也算是救过你,要不是人家派人送来消息,我们还不知道你要回来呢。” “我打算回来的事情在高句丽早就传的尽人皆知,告诉你们不过是顺水人情,惠而不费罢了,你当他们是真想救我?” 李恪撇撇嘴:“朱家父子不过是两颗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否则朱泉礼在大王城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乙支川带着数千人把我堵在路上。” “话也不能这么说,朱泉礼虽然是大王城城主,可大王城毕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再说乙支川手下好歹十来万人呢。” 李恪森然说道:“我管他去死!总之,大王城就是他们朱家的投名状,要么献城投降,要么洗干净脖子等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以前在高句丽那是没有办法,明知朱家父子打算做墙头草,也只能忍着,但现在李恪已经回来了,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能被朱家父子给欺负了? 薛万彻苦笑摇头,不过却没再反驳。 一份书信连夜被发了出去,经由苏定方转交给朱家父子派出来的探子,信中李恪并未多说什么,只简简单单一句话,三个字——大王城。 老朱收到信之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愤怒的将信扯的粉碎,指着南方破口大骂:“黄口小儿,欺人太甚,若不是我朱家,你早已命丧黄泉,哪有今日之猖狂!” 朱昌盛同样阴着脸,心中颇为不愤,但却没像他老子那样暴跳如雷。 这没有任何意义,回到大唐的李恪等同龙归大海,再也不受其制约,翻脸不认认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与其站在这里骂娘,倒不如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父亲,事已至此多言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怎么办?难道你想让老夫献城投降,乖乖交出手中权利?我告诉你,老夫宁死也不会干那种出卖祖宗的事情,要投降你自己去,别扯上老夫。” “孩儿不敢,孩儿的意思是咱们要不要先把乙支川剩下的人马全部接收,有了这七、八万人,咱们抵抗唐军的进攻也能轻松一些。” “收,全都收进来。乙支川那个废物,带着好几千人搞不定一个毛头小子不说,竟然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废物,废物!” 朱泉礼发了一会儿飚,终于冷静了下来,先是派人去城外联系驻扎在十里之外的那几万人,接着又开始清点城中粮草。 他并不担心城外的军队会不听他的指挥,仅凭断绝粮草供应,他就能把那些人死死控制住。 与此同时,朱昌盛也没闲着,之前利用各种手段收服的那些高句丽难民也被他集中到了一起,在大王城的南面布下一道人肉城墙,唐军想要攻城就必须把这些人都杀光,否则寸步难行。 第三二八章 炮轰大王城(上) 粮食从古至今都是困扰统治阶级的一大难题,尤其是古代,生产力低下,生产出来的粮食基本都是年顶年的吃。 就算是大王城这样的雄城,所存粮食若是敞开了供应,也仅够城内外百姓三月所食。 所以李恪就想不明白,朱家父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屎吗?! 城里粮本就那么多,现在又把许多灾民弄到城外,这是想干什么,破釜沉舟还是破罐子破摔?! 坐着轮椅,裹着厚厚的毛皮,李恪举目远眺,目之所及是数不清的破烂帐篷,再远的地方是依稀可见的大王城,城头旌旗密布,挑衅的味道十足。 苏定方抱着膀子站在李恪的身边,对双方情况都比较了解的他无奈的解释着:“朱泉礼这老小子是打算拖延时间,他们的粮食不够,咱们的军粮也不多,拼消耗还真拼不过他。” 李恪默然问道:“咱们的军粮还能支持多久?” “以前能支撑半年没问题,但是……”苏定方说着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李亦函:“但是现在最多支撑两个月。” 李亦函轻哼一声:“看我做什么,我也抢回了不少的粮食。” 李恪一摆手:“你抢的那点东西就不要说了,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没有大军在后面支撑,你现在早就垮了。” 李亦函瘪瘪嘴没再说什么,李恪说的是事实,她现在手下有近五万由灾民组成的军队,除此之外还有近五十万的灾民需要养活。 这么多人单靠抢是不够的,哪怕她带人劫掠了数座县城,依旧杯水车薪,主要的粮食来源还是卢龙,也就是唐军大营。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困是困不死他们的,就算我们粮食够用,大王城也可以从其他地方筹集粮草,耗到最后吃亏的依旧是我们。” 李恪又观察了一会儿大王城的情况,这才跟苏定方、李亦函回到营地,众人围坐在帐篷中边烤火边讨论接下来的动作。 苏定方忧心忡忡道:“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担心的是陛下会调您回长安,大都督已经把您从高句丽回来的消息送回长安了,陛下必然不会让您继续留在这里。” 李亦函也跟着道:“我这次是偷偷从长安溜出来的,殿下回去我肯定也要跟着回去。” 时间显然是站在高句丽那一边的,李恪很清楚自己离开之后,这边的攻势肯定也会进入收尾阶段,也就是说,要么他在一个月内拿下大王城,要么就只能灰溜溜的回长安。 一个月,用五万人来进攻一座至少有十万精兵的坚固城池,傻子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薛万彻的那十万大军,李恪倒是想动,可没有老李的命令,这十万人只能在卢龙和渔阳两城看风景,打仗根本指望不上。 怎么办?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大王城,大唐三皇子的脸往哪放,以后还有谁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李恪开口,情急之下李亦函不禁催促道:“殿下,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总不能咱们真就这么虎头蛇尾的回去吧。” 李恪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轻叹道:“办法不是没有,问题是……我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李亦函微微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苏将军也不值得相信?” 李恪摇头道:“你们如果有分身术,能把自己当成两个人使,倒是值得相信,可问题是你们能么?” 帐篷中再次陷入安静,半晌一个女人的声音嗫嚅道:“那……我行么?” 是王若雨,这丫头自从上次被薛万彻调侃之后,就没跟李恪说过一句话,此时突然开口顿时让某人眼前一亮:“如果若雨你肯出面,本王有信心在二十日内拿下大王城。” 此言一出,众人有的翻白眼,有的低头数石子,王若雨俏脸再次浮现一抹红润,狠狠瞪了李恪一眼:“那就交给我吧,具体做什么殿下只管吩咐就是。” 以李恪脸皮的厚度,岂会在意这种相当于打情骂俏的眼神,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也不需要你做具体的事情,我就是打算造几门大号的火铳,你帮我严格把关,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混进去就好。” 什么是大号的火铳众人谁都没有概念,不过火铳这东西他们倒是知道,也清楚火铳的制做方式如果被外人得知的后果,略一思考立刻发现王若雨还真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首先是她江湖人的身份,无论是习惯还是能力,都能很好的控制住那些参与到这项工作的匠人,其次她是李恪身边的人,知道了某些秘密也不会出去乱说。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点头,李亦函更是直接拉起王若雨的手:“若雨妹妹,攻打大王城的任务就全靠你了,你千万不要让姐姐失望啊!” 李函亦可是正八经的蜀王妃,她这一声‘妹妹’等于承认了王若雨的身份。 王若雨怎么也没想到李亦函会如此大度接受自己,一时竟愣在原地,讷讷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李函亦替她打圆场:“走,妹妹,我们出去说话,攻打大王城的事情就让他们这些臭男人去想办法好了。” “啊,哦,好,好的!”王若雨机械的点着头,被李亦函拉出帐篷。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苏定方坏笑着对李恪拱拱手:“恭喜殿下,不知属下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喝殿下的喜酒啊?!” 李恪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滚犊子!” 还特么喝喜酒呢,刚刚李函亦离开时似笑非笑瞥向李恪的那一眼直到现在还让他不寒而栗。 现在他突然有些理解那些怕老婆的家伙了,这尼玛不怕不行啊,想到晚上还要指望着李函亦那个彪悍的妞给自己肩膀上的伤换药,李恪就有种夹不住尿的感觉。 要不……今天还是回卢龙算了,军中的医官虽然粗手毛脚的,好歹事后还能踹两脚,要是被李函亦这妞折腾一番,估计命都得去半条。 第三二九章 炮轰大王城(中) 公元七世纪的幽州声名不显,如果不是地处边陲,只怕李世民都很难想起自己的治下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但来自后世的李恪却知道,在一千年以后,幽州将成为整个华夏的政治经济中心,并且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以后。 当然,这并不是他关注幽州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幽州有储量丰富的西山煤矿,有了煤矿就能炼焦,有了焦炭就能炼铁、炼钢,有了钢铁就有了火炮。 有人或许会说这样考虑问题是不是太过简单? 事实上,事情还真就这么简单,那些饿的眼睛发蓝的高句丽难民才不会在乎给谁干活,更不会在乎干什么,王若雨带着人刚刚把招工的告示贴出来,报名处就被蜂拥而来的难民给挤暴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薛仁贵试图阻拦,结果连个泡都没冒出来,就被人潮挤的没了踪影,最后还是李亦函派出军队来维持秩序,这才让踊跃报名的难民冷静下来。 被挤到嘴歪眼斜的薛仁贵苦笑着再度走上前台,高举着简易的铁皮喇叭:“安静,大家都安静,这次招工需要的人数很多,大家都有机会,不要急,也不要挤,现在一个一个过来报名,娘子军军属优先,其他人自觉些,等娘子军军属报完名再来。” 娘子军指的自然是李亦函的队伍,优先照顾他们的家人一来可以凝聚军心,二来家人都去了幽州,也不怕他们在战场上倒戈。 你可以说李恪算计了他们,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举确实替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毕竟边境这边太过混乱,去大唐开矿虽然累,却胜在安全。 也许是因为薛仁贵这一番话,也许是不想给在娘子军中当兵的子弟丢人,报名再次开始以后秩序比之前好了许多,老老少少排着长长的队伍依次经过报名点,报上名字,领取号牌。 短短两天时间,报名的人数就达到了八万这一恐怖的数字,而且报名点的外面依旧是人山人海,长长的队伍依旧看不到头。 王若雨有些担心,悄悄找到李恪:“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先停一停吧,已经招了八万人了,再招下去我怕会出乱子。” 李恪正在勾画焦炭工坊的草图,闻言抬头:“能出什么乱子,八万老弱妇孺又不是八万壮丁,别怕,接着招,什么时候招满二十万什么时候算完。” 正好薛万彻从外面进来,听到李恪的豪言壮语,脸都绿了。 “二十万?我的小祖宗,那是二十万张嘴,可不是二十万棵树,人是要吃东西的,招这么多人你打算拿什么来喂饱他们,幽州的存粮可禁不住这么多人吃。” 李恪放下手里的笔,招手示意薛万彻跟王若雨坐下:“办法总是有的,没粮食大不了从其它地方调,调不来就花钱买,这年头有钱还愁花不出去?” 薛万彻急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二十万人,幽州满打满算也就八万人口,你一下子给我弄来二十万,你让我怎么管理。” “怎么管理是你的事情,我现在只管招人。”李恪浑然没把薛万彻的话放在心上,不等他开口,又补充道:“而且我敢保证,再过半个月,你一定会抱怨我招人招的少了,” 薛万彻只当李恪故态复萌,又打算败家了,黑着脸道:“我可没有败家的毛病,二十万人还嫌少,难道五十万才算多不成。” 李恪就很无语,手指轻叩桌面:“姑丈,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格局能不能大一点,才二十万人就把你吓住了,这要是将来幽州发展成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你还活不活了?” 薛万彻翻了个白眼:“千万人口?你当这是养猪呢?!” “算了算了,不管养什么,总之这次二十万人一定要招满,时间限制在五天之内,咱们这边人不够就去对面招,姓朱的不是弄了几十万难民堵在路上么,如果能把这些人都招过来倒还省事了。 至于这些人如何管理,暂时先让他们去西山那边挖矿,挖出来的煤不要嫌多,这东西不愁卖,以后咱们吃肉还是喝粥就看能挖出多少煤了。” 薛万彻见无法让李恪改变主意,懊恼的挥了挥手:“行行行,你是皇子你说了算!不过咱们先说好,这些人我只是代管,一旦朝庭有令,我会第一时间把这些人都赶回高句丽。” 李恪嘿嘿一笑:“那就一言为定。若雨,听到没有,姑丈已经答应了,你就别纠结了,从现在开始,放开手脚可劲的招人,有多少人要多少人。” 可能是李恪的称呼过于暧昧,王若雨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乖巧的点点头:“嗯,我这就去办。” 等到王若雨走了,薛万彻往李恪身边凑了凑,挤眉弄眼道:“三郎,刚刚面子老夫可是给你了,现在你跟我说实话,那些黑石头真能卖钱?” “合着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李恪郁闷差点掀桌子,好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瞪着眼巴巴的薛万彻道:“行,我现在实话告诉你,如果那些黑石头不能卖钱,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行了吧?” 薛万彻得了准信儿,怪笑着在李恪肩膀上拍了拍:“有你这句话姑丈我就放心了,那啥,你忙你的,我去安排护送的队伍。哎,好几十万人啊,这要是出点纰漏,老子这个乌纱帽可就保不住喽。” 李恪懒得搭理这老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特么白送他几十万人口还不满意,搞的像老子欠了他多大人情似的,臭不要脸,老子要不是赶时间,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便宜他。 历朝历代,人口都是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重要依据,像大唐这样,全国人口加在一起都不足三千万人国家更是把人口看的比命都重要,李恪一次卷了好几十万高句丽人到大唐,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薛万彻做为接收方,好处也绝对少不了。 第三三零章 炮轰大王城(下一) 人员的招募还在继续,哪怕不为了人口,就为了恶心朱家父子,也要可劲的招人。 高句丽这边能得到消息的基本上都跑去报名了,在肚子与国家之间,高句丽百姓果断选择了前者。 西山煤矿从开矿的第一天,号子就没停下来过,大量的煤炭被身强力壮的男人从地下挖出来,再由老人和孩子粉碎,最后由妇人们一筐一筐从山里背出来。 看似惨无人道,实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更不要说矿山这里每天管两顿饱饭,每餐还有一大块肥肉。 这样的日子就算在高句丽也不见得每天都过得上,在矿山开点矿算什么,力气这东西睡一觉就会自己回来,一天吃两顿饱饭的日子可不常有。 有了煤炭,李恪的焦炭工坊也顺利开工,只不过这里用的工人都是幽州本地人。 能在农闲时节出去打一份工,赚一份工钱补贴家用自然是好的,所以来工坊务工的人并不在少数,许多人甚至还拉家带口一起来上工,不图别的,就图工坊里有识字的先生可以教孩子学些东西。 李恪不是大善人,败家只是他展示给外人的表现,实际上他打算把幽州打造成一个北方重镇,一个集矿产、冶炼、制造于一身的重工业城市。 但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败家,卢龙城里缴获回来的一千万贯被他眼都不眨的拿出一百万贯买了粮食,幽州左近州府的商人都快要疯了,倾巢而出奔向四面八方,通往幽州的官道上不分昼夜总有运粮的队伍在赶路。 李恪自然也没闲着,趁着大王城那边还没打起来,他带着薛仁贵和王若雨回了幽州,并在城外圈了一块地,集中幽州所有的能工巧匠,利用五天时间打造了一个勉强能用的高炉。 不大,最多也就是日产数千斤钢铁的样子。 但这已经足够了。 有了高炉,很快便浇筑出数门土炮。 是的,就是土炮,从外面就能看出,那满是砂眼的炮身根本承受不住火药的巨大威力,试射的时候,区区两斤的药包就把一门炮炸的粉碎。 但尽管如此,火炮的出现依旧让薛万彻宝贝的不得了。 用不了二斤的药包就用一斤的,射不了一千步,五百步也不算近,反正这东西比投石机和八牛弩要强,装好药包,塞进铁弹或者石弹,一发就能把城门给轰开。 如果把铁弹换成装满黑火药的药包,打到人堆里方圆十丈就不可能有站着的人。 这一日,大王城外三里处,二十门土炮在数万人的簇拥下缓缓展开,每门土炮由两匹战马拉着一点点向着城池靠近。 因为李恪前段时间大肆招人的关系,如今大王城外的难民基本已经走光了,所剩不多的一小撮人见势不妙也都早早离去,将城外的战场空了出来。 朱泉礼、朱昌盛父子二人站在城门楼子上,看着距离城池越来越近的数万大军,表情异常严肃,曾经跟着李恪去了一趟卢龙的朱昌盛更是努力在大军之中寻找掷弹兵的踪迹。 那一场战斗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罐子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好在那东西很容易碎裂,无法用工具来发射,只要守住城头,不让那些传说中的掷弹兵靠近城墙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与朱昌盛相比,朱泉礼虽然是老子,却显得十分紧张,只要小朱同学目光稍微在某个位置停留,立刻就会追问有没有找到掷弹兵。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朱昌盛已经把目之所及的位置全都看了一遍,最后摇头说道:“父亲,或许我们都猪错了,唐军那些攻城的神器很可能并不多,卢龙一战说不定已经用光了。” 朱泉礼驳斥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用光了,难道他们就不能再运过来一批?你再仔细看看,千万不要弄错了。” 朱昌盛的语气中充满焦躁不安:“孩儿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那些所谓的娘子军分明就是李恪的私军,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搞不到那种攻城拔寨的神器。” 朱昌盛又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毅然说道:“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总之没有那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凭此城的坚固,别说他区区五万人,就算是十万,十五万,也不可能拿下此城。” “嗯,吾儿说的对,现在要紧的是守住城池。” 两人讨论应对火药罐的当口,城下李亦函已经带人推进到离大王城不足两里,二十门土炮一字排开,炮口对准了城头。 对于这些土炮,朱家父子并没有多少恐惧,在他们看来那不过就是跟八牛弩差不多的东西,对坚固的大王城构不成任何威胁。 在这样的观念下,老朱面对李恪一点都不虚,神色坦然的对身边一位副将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让李恪出来,老夫有话要与他谈谈。” 副将领命而去,扯着嗓子喊了老半天,对面终于有了反应,只见李恪骑在马上越众而出,在薛仁贵的保护下,一点点来到城池的下方。 看着下面那张熟悉的脸,朱泉礼感慨道:“三皇子好胆色,你就不怕我暗中埋伏人手,故意引你出来?” 李恪微微一笑:“你会么?” “不会。”朱泉礼先是摇摇头,接着语带无限惆怅说道:“其实不瞒殿下,老夫父子只是想在这乱局之中谋一存身之道,殿下您又何苦咄咄逼人,硬要我父子交出大王城呢。” 李恪也不跟他争论,洒然一笑,十分硬气的问道:“大王城本王势在必得,朱城主还是不要在这里扮可怜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降是不降!” 话不投机半句多,朱泉礼见没得谈了,冷笑一声:“既然殿下如此说,想必是有必胜的把握。也罢,既然如此,老夫父子在城中等着殿下便是,希望殿下不要让我城中十万守军失望才好。” 第三三一章 炮轰大王城(下完) 大王城有十万守军,而李恪只有五万,只要他没有拿出那种能发出巨大声音的罐子,城池就会固若金汤。 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卢龙和渔阳两方面的大唐军队会插手干涉,朱泉礼甚至想在城外摆开阵势与所谓的娘子军拼上一场。 不过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农民军,统帅还是个吐蕃女人,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 要说李恪这家伙也是,宠老婆都宠上天了,竟然任由那个吐蕃女人瞎折腾,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如此纨绔当初自家儿子怎么就脑子一热非要投奔他呢。 现在倒好,这败家子打定主意懒上朱家了,红口白牙就想把大王城据为己有,他就不想想,在没有得到切实的利益之前,谁会把最后的筹码交出去? 朱泉礼如此想着,目送李恪一行人退回本阵,任由身边副将不断给他使眼色,只当没看到。 城下,回到本阵之后,薛仁贵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可吓死我了,殿下,下次您可千万别再这么冒险了,刚刚如果朱泉礼那老小子不讲规矩,咱们现在可就都交待在大王城下面了。” 李恪不以为意的笑笑:“你当老小子是傻子么,他才不会干那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身披战袍的李亦函迎上二人,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谈的如何?” 李恪跳下马,把缰绳丢给一旁的薛仁贵:“那老小子打算坐地起价。” “坐地……起价,是会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简单的来说,就是这老小子觉得直接投降有点跌份儿,怕以后在咱们这边说话不硬气,所以就打算凭借大王城为依托与咱们打上一仗,一旦咱们攻不下来,他就有了说话的本钱,到时候再把大王城献出来,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有了。” 薛仁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那老小子怎么突然反悔要跟咱们干仗,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李亦函点点头,举目看向近在咫尺的大王城:“那三郎你的意思呢?” 李恪轻蔑一笑:“人无信不立,这种出尔反尔的臭毛病绝不能惯着,否则今天这个不服,明天那个不忿,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攻城的事情。” “等等。”李恪叫住风风火火的李亦函:“攻城的事情先不急,老苏不是带着土炮过来了么,先让他过过瘾再说。” 李恪跟朱泉礼的想法差不多,他同样不看好李亦函收留的五万农民军,且不说这些人几个月前还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来当兵不过是想要混口饭吃,根本打不了硬仗。 就算能打硬仗,凭他们高句丽人的身份,让他们去攻打大王城就特不靠谱,万一打了一半临阵倒戈,李恪哭都找不着调。 李亦函倒是没想那么多,这女人看似精明,实则单纯的可爱,李恪一说便点头答应下来,毫不迟疑的对身边女卫吩咐道:“三郎的话你听到了?还不快点去通知苏将军!” 女卫更是个直桶子脾气,行了个军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说起这土炮,李恪还是从抗战电视剧里看来的,当时的 tg就曾经用汽油桶当炮管把炸药包之类的东西当成炮弹发射出去。 既然汽油桶都能当炮管用,没理由两寸厚的铁管子当不了炮管,反正发射的又不是什么正八经的炮弹,只要管直壁滑问题肯定不大,最多少放点火药也就是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二十门土炮在极端的时间内被造了出来,每门炮甚至只来得及做五次试射就被匆匆忙忙拉上了战场。 先说一句,这真不是李恪打算草菅人命,实在是拗不过薛万彻、苏定方等一帮子傻大胆,这才不得不答应他们到战场上用实战来做测试的。 这帮杀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了一辈子仗,脑子一热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啥时候把其他人的命放在心上过。 炮拉到战场就开始摆弄,有人负责炮身调平,有人负责炮身仰角,二十来人一门炮摆弄的不亦乐乎。 李恪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嚷嚷:“快点,都特么给老子快点,没见高句丽人已经准备好了么,你们这帮兔崽子怎么这么慢,快点,好了没有?还没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信不信老子回去抽你们军棍!” 李恪疑惑的走过去,来到那人身后把他的帽子拿下来一看,顿时满头黑线。 “姑丈?你不是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打算在幽州好好休养几天么?咋,病好了?” 薛万彻得意忘形被李恪逮了个正着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理直气壮的拿回帽子戴在头上,振振有词道:“是三郎啊,老夫这不是担心你初上战场,怕你贻误战机么,故而带病前来替你压阵,嗯,对,就是压阵。” 我信你的鬼哦! 李恪翻了个白眼,碍于有外人在场,倒也不好说什么:“如此多谢姑丈了。怎么样,炮调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完成试射?” “早就调完了,这帮小兔崽子都是我从军中特地挑出来的,个顶个的机灵。”薛万彻说着还捅了捅身边的苏定方:“小苏,你说是不是,啊?!” 苏定方能说什么,鄙夷的看了薛万彻一眼:“对,就是这样,大都督不放心把这么多炮交到外人手里,特地从边军里抽调了五百人充当炮手。” 李恪就特么无语了,敢情薛万彻这老家伙是无利不起早,惦记上自己这二十门土炮了,什么压阵助威都是扯淡,最终目的还是想把这二十门炮据为己有。 不过想想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李亦函的娘子军毕竟都是高句丽人,真把炮交给他们李恪也不放心,好几千斤的东西一路拖回长安显然也不现实。 难得薛万彻愿意接手,那就全都交给他好了。 短暂的小插曲很快便被众人抛到脑后,二十门土炮调整好之后,很快完成了装填工作,随着一面红色的小旗猛然间落下,霎时间炮火齐鸣,土炮阵地瞬间被烟雾笼罩。 第三三二章 打不过就和谈 二十门土炮,每一门的装药量都不小于半斤,同时开火造成的动静可比后世的大麻雷子响多了。 只听轰的一声,二里外的大王城都跟着抖了几抖,城门楼子上的朱泉礼父子差点没被吓得坐地上,正打算说点什么,就看到二十个小黑点划着漂亮的抛物线,叽里咕噜的落到了城墙里面。 什么东西,所有人同时一愣,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对,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二十个小黑点已经轰然炸响。 城墙内侧是大批休息中的高句丽士兵,面对李恪的进攻,朱泉礼父子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光预备队就有两万多人,而那二十个被黑火药的强大推力丢进城墙内侧的炸药包好死不死正好落在人堆里面。 装药十多克的大麻雷子都能把人手指炸断,装药量二斤的炸药包威力如何就不用说了,炸开之后方圆十丈之内一个能站着的人都没有。 炸药包落点附近的被炸了个骨断筋折,远一点的也被震得头晕眼花,最要命的事预备队里全都是当初驻守卢龙的那一批人。 被炸药罐洗礼过一次的他们瞬间就崩溃了,有人撒腿就跑,也有人疯了似得大喊大叫,极少数任命似得直接往地上一跪,对着老天一个劲的磕头。 第一轮炮击,城墙上还没怎么样,城里先疯一批。 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预备队,朱泉礼吓得手脚冰凉,面色惨白,全身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昌盛倒是好些,就是一个劲的念叨:“都怪你,都怪你,我就说早早开城投降,你偏不听,非要自恃身份摆架子,现在该如何是好,现在该如何是好……。” 城外,望着大王城内升起的硝烟,薛万彻笑的见牙不见眼,拍着身边的土炮没口子的称赞:“这可真是好东西啊!我说三郎,你怎么早不把这东西拿出来,早点拿出来,眼下估计你姑丈我都带兵已经打到高句丽王都了。” 李恪撇撇嘴:“想什么呢,没军令你敢过卢龙一步?你要有这胆子,至于乔装改扮跑到我这里来过干瘾?” “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夫……。” 李恪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快靠边吧,挡着人家装炮弹了。” 薛万彻在李恪这儿不受待见,转头去找苏定方了,俩杀坯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便达成一致,眉开眼笑的跑到一边嘀咕去了。 薛仁贵有些羡慕,垫着脚巴巴的看着。 李恪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在他小腿踢了一脚:“想去就去,先说好,想要留在这里自己跟你家那口子说,老子才不会替你擦屁股。” “那是,那是!”薛仁贵顿时大喜,把头点的跟磕头机似得。 老薛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不得不为自己将来考虑,跟着李恪固然能学到不少东西,但却不利于仕途的发展,想要将来封妻荫子,留在边军显然更容易一些。 当然,薛仁贵并没有忘恩负义的意思,他不会忘记是谁把他从一个草头百姓领到正途上来的,之所以巴巴跑去找薛万彻,也有不想给李恪添麻烦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他是武人,想要更进一步早晚都要进入大唐的军队体系,与其等回到长安让李恪安排,还不如自己先谋一条出路。 接下来的战斗乏善可陈,二十门土炮对着大王城轰了整整两个时辰,能落到城头上的炸药包少得可怜,就算偶尔落上去一两个,也会被上面的人拼死丢到城外。 这样的情况是李恪之前没有料到的,这个时代毕竟条件有限,没办法做出触发式引信,炸药包又没办法把引信做的恰到好处,正好落在人堆里的时候爆炸,无奈之下只好将炸药包换成打磨过的圆石头。 没想到,把炸药包换成石头之后效果好的出奇,只两颗就把城门砸了个大洞,城头上的垛口也被石弹打的碎石横飞,出现许多缺口。 如此一来,炮手们打的更欢了,薛万彻伙同苏定方、薛仁贵更是让人直接把饭菜端到了土炮边上,炮手们一边打炮一边轮流吃东西,也不嫌饭菜里都是火药味。 就这样,二十门土炮整整对着大王城轰了两天,眼瞅着四面的城门都被轰成的筛子,朱泉礼终于受不了了,派人在城头上打起了旗语:谈判! 坐拥十万守军,却要与对面五万人谈判,朱泉礼好不憋屈。 可不谈又不行,对面的炮越打越准,越打越远,有好几次都差点落在城主府里面,不想哪天被从天而降的飞石砸死,除了谈判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然,在朱泉礼看来谈判并不等于投降,投降是单方面的认输,而谈判则是双方利益的交换,在性质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有人把消息通知了李恪,受他之邀所有唐军主将在半个时辰之后齐聚中军帐,这其中包括薛万彻、苏定方、薛仁贵、李亦函,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娘子军中李亦函亲自认命的将领。 众人在中军帐落座之后,李恪笑着说道:“大家应该都对听说了吧,对面打算跟咱们谈判,你们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薛万彻大手一挥:“不谈,有什么好谈的。” 苏定方犹豫片刻,说出与薛万彻完全相反的意见:“我觉得还是谈谈比较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把朱泉礼逼急了出城跟咱们决战,凭咱们这五万人可挡不住他。” 李亦函秀眉一挑:“你不相信我的人?信不信就算朱泉礼倾巢而出,我的人也能把他们给堵回去。” 李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得众人针锋相对,干咳一声对李亦函道:“小函不要如此急躁,行军打仗拼的不是一时之勇。再说你又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你的那些兵早晚还是要交出来,如何使用他们,姑丈和老苏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李亦函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听李恪提到‘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这才想起李恪早晚有一天是要回长安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把这五万大军带在身边。 第三三三章 回长安喽 具体谈判的事宜李恪全权交给了薛万彻,至于老薛怎么谈,是打是和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因为老头子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幽州,从长安一路赶来只用了四天半时间,这家伙已经快要累屁了,留在长安继续督造土炮的王若雨见他可怜,将他留了下来,另换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王城下,将消息告知了李恪。 收到消息,即刻返回长安,不得有片可迁延,这是老李的原话。 由此可见,老头子估计气的绝对不轻,李恪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李二的霉头。 回长安就回长安吧,反正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大王城是战是降意义并不大,就算谈判不成,有二十门土炮,哦不,现在已经有三十门了,众人离开幽州之后,王若雨那边又抓紧是境铸出了十门。 有这三十门土炮在,再配合十余万大军,加上被李恪强行留下的苏定方、薛仁贵,搞定一个大王城还是没问题的,就算谈不下来也能打得下来。 至于说不会有援兵派来,乙支文德父子二人一死,再加上高句丽失了卢龙、渔阳两城,现在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新罗与百济正伙同渊盖苏文在东边猛搞高建武,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老高头焦头烂额再也派出一兵一卒。 李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踏上了归途,护卫他的是薛万彻从边军中调出来的精锐士兵,从长安带来的那些人直到现在还都在修养之中,没有个把月很难再继续长途跋涉。 行行复行行,在路上晃晃悠悠走了大概半个多月,李亦函与王若雨从后面赶了上来,两人分别将手头的事情交给了苏定方与薛仁贵,也算是给那些投奔过来的高句丽一个合理的交代。 待行至洛阳,时间已经到了三月,天气热的早已经穿不住棉衣。 李恪换上春日里的薄衫,手持白纸折扇,靠在车窗边悠闲的向外看着,偶尔看到有趣的事情便无声的笑笑。 从高句丽那边回来,他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与人无害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好人。 如此变化着实让李亦函与王若雨适应了好长时间,直到接近洛阳才算是勉强适应。 李恪的对面,李亦函见他如此悠闲,狡黠一笑:“三郎好兴致,早就听说你在长安有诗词双绝之名,却一直无缘得闻,正好今日有暇,何不赋诗一首让我与若雨妹妹饱饱耳福。” 长时间的接触,王若雨也不似当初那般害羞,巧笑倩兮看着李恪,也不知是在等他出丑还是在等他一鸣惊人。 李恪将目光自窗外收回,似笑非笑的看着二女。 片刻,唰的一声将折扇合上:“美人相邀岂敢不从?正所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二位姑娘,以为然否?” “啊!” 哪怕是对李恪颇有信心,王若雨亦惊的轻掩檀口,发出一声惊呼。 从提出要求,到李恪随口吟诵,整个过程还不到二十个呼吸,如此短的时间这家伙难道不用思考的吗? 李亦函同样张大了眼睛,李恪这首诗几句就是三人之间感情的真实写照,难为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把诗作出来,而且还如此应景。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岂不是就是说的他自己? 只是,这样的问题让自己一个姑娘怎么回答呢,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都让人难堪的要命,这个坏蛋! 李亦函难得的红了脸,狠狠瞪了李恪一眼:“诗是你作的,对与不对难道你不知道吗!” “呵呵,亦函误会了,其实真正的诗是这样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亦函:“……” 王若雨:“……” 哪怕两女都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也能听出这是两首诗,第一首积极向上,姑且这么说吧,至少态度是乐观的。第二首取孤独之意,一个人,一壶酒,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只能把明月当成同伴。 两首诗,两种完全不同的意境,这人要精神分裂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心态的转变。 李恪见二女不说说,又把折扇随手甩开,笑着说道:“二位姑娘可还满意?若不满意,小生再作就是。” 王若雨连忙摇手:“别,不,不用了。这已经很好了,再听下去我怕精神上受不了。” 李亦函也老实了不少,郁闷的看着李恪道:“你真是个怪人,别人都努力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君子,你有如此才华,却偏偏要把自己弄个一个败家子的形象,何苦呢。” 李恪自家人知自家事,才华什么的都是扯淡,他所有的诗都是从唐诗宋词三百首里面抄来的,真让他写怕是十年八年也憋不出一句。 不过李亦函的问题又不能不答,失笑一声道:“这有什么怪的,说的高大上一点叫人各有志,说的通俗一些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人的境遇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自然不同。” “好吧,我说不过你。” 李函亦无奈的摇摇头,岔开话题道:“马上就要到长安了,你想好怎么面对陛下了没有?万一陛下不肯原谅你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还没发生,多说无益。” 李恪自然不会告诉李亦函他会用钱砸到老头子心甘情愿,更不会告诉李亦函这次高句丽之行其实问题并不大。 当然,朝庭里肯定会有不同的声音,不过有西山煤矿这个庞然大物在,相信那些不同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压下去。 说一千道一万,总结到最后只有一句话,有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第三三四章 过关(上) 转眼又是四五日,长安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时隔半年,再度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竟让李恪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这半年他与天争命,与人争命,杀过人,也被人杀过,如果不是运气好,估计这会儿已经烂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幸运的是总算平安回来了,虽然肩膀上的伤依旧没好利索,却也不影响行动,只要不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就好。 车驾缓缓靠近城池,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贾在早已经见惯了往来长安的贵人,对李恪的队伍并不感到好奇。 但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陡然响起,所有人同时看向李恪的车队。 “陛下有旨,蜀王回京之后即刻进宫面圣!” “什么?蜀王回来了?” “天啊,蜀王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去通知老爷。” “我没有听错吧,蜀王殿下回来了?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加快速度进城,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赶到蜀王府,老子把你们全都卖了。” 马车里的李恪还没来得及反应,官道上已经乱做一团,争先恐后的向着城门涌去。 看着城门口乱糟糟的模样,李恪弩弩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在等我回来?” 尽管李恪远行归来李二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派,但前来传旨的太监依旧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殿下有所不知,您不在长安这段时间,好多府上的新鲜玩意儿都断货了,那些奸商没了货源急的像是没头苍蝇,可都巴巴盼着您早点回来呢。” “原来如此。”李恪略一点头,放下车窗的帘子吩咐道:“进城吧,莫要让父皇等急了。” “诺!”太监在外面应了一声,传令随行的宫中禁卫前面开路,引着李恪的马车自中间的城门缓缓入城。 至于那些跟随李恪过来的边军,自然有人前来招呼他们,并给他们办理回去的手续。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了下来,李恪交待李亦函跟王若雨回去王府,自己跟着那太监进了阔别半年之久的太极宫。 两仪殿,御书房。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群老不死,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靖、李绩……。 一帮子老货默不作声的注视下,李恪突然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犹豫片刻才磨蹭到老头子跟前见礼:“启禀父皇,儿臣回来了。” 老李的右手一会坚掌为刀,一会握拳为锤,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你这逆子还有脸回来,给朕跪下!” 跪就跪呗,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李恪跪的那叫个顺畅,噗通一声就趴那儿了,五体投地:“父皇对不起,儿臣错了,儿臣不对,儿臣有罪!” 李二:“……” 以前那个喜欢狡辩的李恪去哪儿了! 老子特地准备的三堂会审,难道要无疾而终? 众人等了半天不见李二开口,纷纷把目光投向长孙无忌,老长孙无奈只好先开口:“蜀王殿下,擅杀属国重臣乙支文德一事,你可有解释?” 李恪用诡异的姿势扭过头:“赵公,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嗯,倒也情有可原,老夫问完了。”长孙无忌说完,两眼看天开始神游物外。 其实就算傻子都能看明白,李恪这次高句丽之行功大于过,他唯一的错处就是不应该擅自带人去高句丽。 正因如此,长孙无忌才会挑了个不轻不重的问题来问,既完成了李二交待的任务,又不得罪人。 李靖等人见长孙无忌把他们想问的问题给问了,只好再找其它不怎么重要的话题,片刻便被李恪应付过去。 至此,李恪已经算是把关过了一半了,只要再把老李的问题解释过去,在高句丽折腾出来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可以彻底翻篇。 便在此时,李世民沉着脸道:“你这逆子,事到如今还满口狡辩之言,朕来问你,卢龙的五万娘子军又是怎么回事。” 李恪抬头:“父皇,您要是这么问,儿臣可就有话说了。首先五万娘子军那是高句丽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父皇您不是曾经对儿臣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话么,高建武倒行逆施,戮害百姓,老百姓造他的反这很正常吧!”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说的太有道理了,只是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李世民满头黑线,正打算训斥李恪胡言乱语,魏征等人已经同时露出佩服的神情,交口称赞:“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等良言足以警醒无数后人,吾皇圣明,” 李世民:“……” 难道老子真的说过?只不过是忘记了? 对,一定是这样。 老李被李恪的马屁拍的舒服了许多,轻哼一声道:“难得你这逆子竟然还记得朕之教诲,且先起来吧。” “是,儿臣多谢父皇。”李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屁颠屁颠给老头子把茶水满上:“那个,父皇,其实还有件事儿臣想跟您禀报一下。” 李二微微皱眉:“还什么事?” “嗯,就是,孩儿回来之前,从高句丽弄了二十多万百姓回来,这会儿都在幽州挖矿呢。” “噗……”李二一口茶全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你说什么玩意儿?你从高句丽弄了二十万人回来?” “呃,也不仅仅是二十万人,这些人还有家属在高句丽,要是都算上怎么也有四、五十万。父皇,您别瞪睛眼啊,儿臣也知道人数有点多,幽州的粮食肯定不够吃,所以把从高句丽弄来的那一千万贯花了一部分。” 众人:“……” 李世民的脸由黑转白,由白转绿,由绿转蓝,跟变脸儿似的。 “还有什么,统统给朕说出来。” “呃,其实也没花那么多,算算用来买粮的钱也就用了两百万贯。” 李世民忍无可忍:“两百万贯很少吗?!你知不知道我大唐去年一年的付税是多少!” 第三三五章 过关(下) “这跟赋税没什么关系啊,那可是好几十万人,有了这几十万人,二十年后咱们就能有一百万人。” 李世民就觉得血压蹭蹭的往上飚,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疼,再不掩饰在幽州安插有探子的事实,拍案怒道:“逆子,你当朕不知道你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那几十万人里有多少老弱,有多少妇孺,二十年后这些人有多少还能活着的,一百万人,你生的吗?!” 自幼在老李淫威下长大的李恪对老头子的愤怒并不感冒,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越是这样事后的处罪就会越轻,反之才是真正的完犊子。 不好意思的朝长孙无忌等老货笑笑,李恪不退反进,凑到老头子身边:“父皇,您看,误会了不是!其实儿臣的意思是,有了这几十万人珠玉在前,日后高句丽那边必然有无数人前来投奔,毕竟谁家都有个老小不是,离的远的难免会思念亲人,过来看看再正常不过。” “那三郎怎知这边的人不会回高句丽去?” 长孙无忌故意不以官名相称,一看就是打着做合事佬的主意,李恪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因为高句丽在打仗嘛,大王城老难打了,估计没有十年八年打不下来。” 李世民冷哼一声:“虽然有些道理,但终不过是你的臆想。” “这怎么能是臆想呢,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普通百姓有个住城里的亲戚都会拿来跟邻居吹上好几个月,更不要说这个亲戚还住在国外,这个时候别说自己国内兵荒马乱人脑子快要打成狗脑子,就算为了涨点见识,拉家带口前去投奔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更何况,那些投奔过来的人日子过的老好了,一天三顿饭不说,还顿顿都有肉吃,嗯,好吧,虽然肉不多,但肯定是有。” 看着李恪胜券在握,一副不怕高句丽人不上勾的态度,李世民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也是,朕倒是忘了你败家的性子,两百万贯,足够每人发上好几两银子。” 说到两百万贯,李恪‘啪’的一拍手,吓了满屋子人一跳,同时看向他。 李恪全无所觉,自顾自说道:“这事儿闹的,咋把正事儿给忘了。父皇,那两百万贯呢我的确是花了,毕竟几十万张嘴等着吃呢,怎么也得想办法给他们堵上。 不过,你说这不是巧了么,那些粮商在幽州不知怎么就看好儿臣鼓捣出来的蜂窝煤了,那东西就是用黏土混着煤粉做出来的,一块大概有二、三斤的样子,特别耐烧。 父皇您也知道,幽州那边比咱们这儿可冷多了,儿臣第一次去,差点把鼻涕泡都冻出来,要不是鼓捣出蜂窝煤这种东西,您现在估计已经见不到儿臣了。” 李二越听脸越黑,他现在已经知道煤可以烧的事情,将作监和长孙家的冶炼工坊用的都是这东西,这会儿见李恪啰嗦个没完,索性敲敲桌子:“说重点!” “哦,对,重点。” 李恪拍拍额头:“那个,刚才说到哪儿了?呃,对了,那些商人发现了蜂窝煤之后,为了抢销售权几乎打破了头,儿臣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就简单的给他们划分了一下销售权,又给每家定下一字数量的配额,以每块蜂窝煤两文的价格,卖给他们大概十万万块。” 十万万这个数字有点大,老李同志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是多少,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发现这俩老汉正搁那扳手指头呢。 李恪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幸灾乐祸道:“两位伯伯别算了,总价一共是两百万贯。”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不亏是都是老狐狸,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说,反而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错,的确是这个数字。” 李世民狐疑的看向李恪:“这么说你等于一文钱都没花,反而白捡了几十万人和无数的粮食?” “也不是这么说。”李恪这次表现的有点扭捏,期期艾艾半天方才说道:“儿臣鼓捣的那个蜂窝煤需要专门的炉子来烧,所以又用捆绑销售的方式,以五百文一个的价格卖给那些商人十万个炉子,现在想想,好像是卖亏了。” 李世民都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合着这小子一文钱没花,还赚了五万贯? 倒是一边的魏征突然开口:“等等,此事不对,那些商人又不是傻子,十万个炉子每个五百文,北地哪有那么多人买得起,还有那十万万块蜂窝煤,如此巨大的数量,如何卖得出去,三皇子你莫非是在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此话一出,李恪对老魏和评价不禁高了三分,别人都说他不通人情事故,现在看来,这老货精明着呢,提出的问题看似在质疑,实则是在替他查缺补漏。 厉害啊! “魏公此言差矣,十万个炉子并不是每家一个,遇到富裕人家很可能卖上百十个都有可能,蜂窝煤也是一样,正常取暖一晚上有三块可能就够了,但如果白天也要使用一天就要十块左右。 远的不说,就说长安吧,皇城内外,各大官署加起来至少也要三四千个炉子,若是在算上诸位大人家中所用,一万个炉子怕是都不怎么够用,如此多的炉子每天消耗掉的蜂窝煤绝不会低于十万块,若是再算上那些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只怕全城一天的消耗不会低于二十万块。 当然,如果魏公还觉得其中有问题,我也可以直接告诉诸位,其实我卖的这些东西将会有很大一部分会直接流入高句丽、百济、新罗等国,相比于咱们大唐,他们才是最需要这东西的国家。” 这小子,忒不地道了,这是要逮住蛤蟆攥住尿啊,高句丽都被他玩成什么样了,还惦记着坑人家。 不过,这事儿办的倒是够漂亮,如果能兵不血刃直接把高建武玩崩溃,那就更好了。 李世民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高建武那厮有点可怜,估计老丫的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事情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地步的吧。 第三三六章 本章无题 尽管功大于过,禁足依旧是免不了的。 事实上,没被打板子李恪已经很知足了,借本山大爷的话,还要啥自行车啊! 好在蜀王府足够大,就算禁足也足够李恪折腾。 从御书房出来,叫过一个太监把从高句丽带回来的礼物之类交给他,让他挨个宫殿一一去送,野山参送去老娘杨妃处,珍珠玛瑙送给长孙皇后和长乐等几个小丫头,其余皇子什么的就算了,反正彼此间又不熟。 倒是太子那里,李恪想要过去看看,不过禁足令已下,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打发走了太监,李恪摇着扇子慢慢往出溜达,冷不丁余光瞥见一处廊柱的影子似乎有些不正常,本应是笔直的线条竟然有些扭曲,多出来一个小小的突起。 皇宫里自然不可能有刺客,来来回回巡逻的禁军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连这么大的破绽都看不出来,抛开一切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廊柱后面藏着人,而且是禁军惹不起的人。 有了心理准备的李恪放轻脚步,慢慢从另一个方向靠近廊柱,等绕到另一边,立刻看到正在探头探脑的长乐。 估计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李恪过来有些心急吧,小姑娘一点点探出头,却意外发现来路空空如也,疑惑中的长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小姑娘被这一拍吓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尖叫着跳了出去:“啊~!” “哈哈哈……”作弄了想要‘埋伏’自己的长乐,李恪乐的哈哈大笑。 长乐此时也发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恪,跺着脚嗔道:“臭三哥,坏三哥,回来就知道吓唬人!” 李恪用扇子在长乐头上装模作样的敲了一下:“明明是你躲在这里先要吓唬我好不好,怎地被人发现了还要倒打一耙!” “我不管,谁让你出去玩儿不带我,这次你要是不让本公主满意,我就,我就……”长乐半天也没想到拿什么能够威胁到李恪,最后只好撒娇道:“我就不理你了!” 李恪宠溺的在长乐鼻子上刮了一下,举手投降道:“好好好,三哥投降,回头你去三哥府上,看好什么哥都送你。” “哼,这还差不多。” 长乐仰着小脑袋,像只傲娇的小母鸡,说到最后自己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妹俩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离开了两仪殿。 御书房,李世民透过窗子看到相处如此和谐的两兄妹,嘴角也不禁微微翘起,李恪这小子折腾是能折腾了点,不过在他那一众兄弟中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一众兄弟姐妹也都愿意听他的。 这是好事,老大李承乾因为太子的身份,必须保持超然物外,长孙皇后同样因为身份问题不好直接处理其他皇子。 如此一来李恪这个排名老三,实际上却相当于二哥的兄长自然责无旁贷,理应肩负起管教弟妹的重担。 嗯……,这个事情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万一其它几个皇子被他带歪楼了怎么办?! 出了皇宫,李恪亲切的在刘全肩膀上捣了一拳,随后便上了马车,长乐也跟着跳了上去,在马车启动的瞬间,小丫头对着外面嚷了一句:“刘全,去东市。” 李恪奇道:“去东市干什么?你三哥我现在可是在禁足当中,除了回王府哪都不能去,你可别坑哥。” 长乐俏皮的做了个鬼脸:“没事,三哥把我放在那边就行,我跟仙儿和岚岚约好了去逛街,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会儿都已经到了。” “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行吗?” “倒没什么行不行的,你一个人总是待在宫里也怪可怜的,能多几个朋友三哥当然开心,就是……哎,算了。” 长乐知道李恪是在为老头子赐的事情发愁,不好意思去见程岚和孔仙儿,一把将他手里的折扇抢过来拿在手中摆弄着说道:“一品亲王不是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么,岚岚和仙儿又不是计较身份地位的人,真不明白你担心个什么。” 李恪翻着白眼道:“去去去,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永远在一起。” “是喜欢一个人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你三哥我这辈子已经够混蛋了,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再耽误别人。程岚和孔仙儿无论家世还是身份,都是上上之选,足在胜任长安城任何一家的当家主母之位,让他们来蜀王府做小,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切,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只问你一句,她们要是嫁给别人你心不心疼!” 李恪当然心疼,作为男人他巴不得天下所有漂亮女人都给自己当老婆。 可理想与现实到底是两回事,先不说老婆多了家境不和,单就身体来说,李恪这副小身板可禁不住这么造。 出于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李恪也不想娶太多老婆回家。 从长乐手里把快要被玩坏的折扇抢回来,李恪一边躲她的魔爪一边道:“算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再有两年你就要嫁人了,到时候我看长孙冲那小子要纳妾你怎么办。” 长乐哼一声:“他想纳就纳呗,反正我是当家主母,他就算纳一百个妾,也是我说了算。” 好吧,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李恪发现自己就不应该跟长乐讨论这种事情,大唐虽然还没有三从四德这样的说法,但从小被长孙皇后灌输各种女诫思想的长乐显然已经被毒害的很深。 为了不继续讨论这一尴尬的话题,李恪果断打岔问道:“对了,你和仙儿她们约着来东市要买什么?” “当然是买些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 长乐到底不如李恪心态转变的快,此时还在为两人之间的争论赌气,咕哝了一句,才给缓缓道:“长安新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里面有好多稀罕东西,怎么样,三哥你那么有钱,要不要支援我点。” 第三三七章 终究是忘了些东西 李恪微微一怔:“胭脂水粉?” “买胭脂水粉不是很正常嘛,宫里虽然也有,不过终究不如自己挑的合意。”长乐只当李恪不想出钱,嘟着嘴道:“三哥,你别那么小气嘛,一点点胭脂水粉又花不了多少钱。” “不是,这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李恪以手扶额,疑惑道:“关键是我没告诉过你,家里给你留了许多香水么?” 这下轮到长乐疑惑,小姑娘拧着眉想了半天:“香水?那是什么?” 李恪叹了口气,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好像是忘了什么事情,敢情是把香水给忘了。 好在香水这东西保存时间长,倒不用担心过期的问题。 “行了,你也别去买什么胭脂水粉了,等会儿接上孔仙儿和程岚一起去我哪儿吧,三哥让你见识见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胭脂水粉是什么样子。” “真的假的?你可不能为了省钱骗我!” 长乐对李恪的话持怀疑态度,虽然她知道这位三哥人聪明,经常会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博人眼球,可胭脂水粉这种女人用的东西跟他以前鼓捣出来的东西完全是两码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搞得定。 “真的假的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李恪倒是信心十足,香水这东西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酒精加上各种干制好的花,抛开过滤不说,制作工艺并不复杂。 当然,之所以如此说也跟大唐女人从未见识过香水有关,李恪毫不怀疑,就算他现在拿瓶六神花露水出来,都能把长乐给忽悠的五迷三道。 接人的过程不必赘述,孔仙儿与程岚乍一见到李恪着实吃惊不小,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见礼之后拘谨的坐在车里不再开口。 李恪再怎么说也是有老婆的人了,虽然仅仅是名义上的,还没有真正成亲,但也算得上名草有主,两女自不好再像以前那般。 反倒是长乐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拉着两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言下之意他三哥家里有天下最好的胭脂水粉,东市那家就不要去了。 程岚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片刻间神色恢复正常,疑惑的对李恪问道:“殿下真有如此本事?连女儿家用的东西也知道?” 这有什么呀,后世调制香水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好吧,不仅如此,那什么内衣之类大部分也都是男人在设计。 说白了,说起对女人的了解,那自然是男人,只有男人才最懂的女人需要什么,更何况女人把自己装扮的花枝招展目的还不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这话虽然有点偏激,但女人穿那啥内衣总不是为了给自己才是。 不过,这种话李恪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的,太过叛道离经不说,跟几个未婚小姑娘说这些也免也太过三俗。 “什么本事,不过是机缘巧合鼓捣出来的东西,原本去高句丽之前打算告诉长乐,不想被其它事情耽误了,今天若是不是长乐说起要买些水粉,我还想不起来呢。” 孔仙儿深深望了李恪一眼,侧身对还要再说什么的程岚道:“殿下心思灵巧,常有出人意表之举,岚岚,你还是莫要再怀疑了。” “为什么不怀疑,仙儿姐,术业有专攻,那些做胭脂水粉的哪家不是数代人的积累才有今天的规模,怎么可能一拍脑袋就有新产品,还说什么天下间最好的,反正我是不信。” “嗯嗯,我也不信呢。” 长乐唯恐天下不乱的连连点头:“要我说啊,等会儿咱们一起说三哥的香水不好,然后让他赔我们胭脂水粉钱,嘻嘻,名震长安的败家子又回来了,我们不狠狠敲他一笔怎么成。” 有长乐这个小人精在中间插科打诨,马车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四人说说笑笑,各自聊了些别后的见闻,等到停下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蜀王府门前。 几人依次下了马车,自然有人进去通知先到一步的李亦函,等他们进府,李亦函和王若雨已经迎了出来。 五个女子,除去古灵精怪的长乐,李亦函英姿飒爽,孔仙儿温婉贤淑,程岚娇憨可人,王若雨寒梅傲雪,四个女人梅兰竹菊各有千秋,李恪站在中间尴尬癌都要犯了,干咳一声:“那个,你们先聊,我去安排人取点东西。” 李亦函微微一笑,第一个宣布主权:“殿下要取什么,妾身安排就是。”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程岚自小在家里被宠坏了,哪受得了这份闲气,拉住李恪的胳膊:“三哥,你连日赶路也累了,取东西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先休息休息,我和仙儿姐又不是外人,等等也没什么。” 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马车里不是很有默契的不提这事儿么! 李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敢多待,抽出胳膊,叫上闻讯赶来的海胖子,逃也似的离开。 至于那几个女人,爱咋咋地吧,老子管不了了。 突然间,李恪有些怀念后世的一夫一妻制,如此英明的制度分明就是对男人的一种保护,亏得自己在后世的时候还吐槽过,简直就是不识好人心。 海胖子跟着跑了一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这老太监也是刚刚回来没多久,府上好些事情都需要他来接手,哪有时间跟着李恪疯:“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奴才一声不就得了。” “呼……”李恪扭头发现几个妹子没有跟上来,长出一口气,揪过海胖子道:“我离京之前吩咐你弄些香水你还记得吧?找出来,给那几位姑奶奶送过去,你家殿下我被老头子禁足了,打现在开始,不见外客,明白吗?!” “啊?!哦!”海胖子虽然不知道李恪抽哪门子风,还是依言答应下来,屁颠屁颠去库房找香水去了。 其实不仅仅是李恪,如果他不提这茬,海胖子也把香水给忘到脑后去了。 王府里的新鲜玩意儿数不胜数,往酒精里面添点花粉做出来的香水还真就排不上号。 第三三八章 塑料姐妹情 有一说一,香水这东西李恪是真没当回事儿,当初做出来一些也就是做着玩儿,根本没想着怎么样。 海胖子倒是有些见识,如果让他知道香水是个啥肯定能上心,不过香火不是把花粉泡到酒精里就可以的,它还需要充分的发酵,刚把花粉泡进酒精里面,那东西其实并不好闻。 如此一来,当初做的那些香水就被束之高阁,在库房的角落里一放就是大半年,被翻出来的时候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看着数十只满是灰尘的坛子,别说是长乐,就连糙惯了的王女侠都禁不住直皱眉。 “这就是我哥说的香水?海胖子,你看你是欠揍了吧,连本宫都敢骗?” “哎呦,我的长乐殿下,奴才哪敢骗您啊,这真是殿下离京之前吩咐人做的香水,一共三十坛,您看,这上面还写着味道呢。” 海胖子一边叫着撞天屈,一边把坛子转过来,露出上面的字迹。 灰很大,不过依旧能从上面看到茉莉两个字,除此之外,其它还有牡丹、桂花等等,仔细看的话,还有一些是混合味道的。 长乐围着那些坛子转了一圈,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对海胖子说道:“算了,既然是我哥吩咐的,想来应该不假,打开一坛看看吧。” “诺!”海胖子暗道一声命苦,怪不得殿下借故躲了,让他来送这些东西,敢情那位也是怕事儿的主儿,自己惹不起这些姑奶奶,偏让他来顶雷。 李亦函几女开始也对香水抱有些许期待,但看到脏兮兮的坛子也都熄了心思,程岚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相信李恪的鬼话。 但就在下一刻,随着海胖子拍开坛子口的封泥,一股异香顿时弥漫整个房间,封口的油纸还没打开,屋子里已经被茉莉的香味所充斥。 “哇,好香啊!”长乐兴奋的几乎跳起来,连声催促海胖子:“快,快打开。” 海胖子也不犹豫,第一时间掀开油纸。 一瞬间几乎能把人熏晕的茉莉香让所有人的眼睛都再也离开不地上脏兮兮的坛子,几个女孩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占有欲。 海胖子也有些懵,他也没想到香水竟然会香到这个程度,做为一名失去了最宝贵东西的男人,他平时也是需要去买些熏香来用的,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就算市面上最好的熏香也难及香水之万一。 长乐呆呆看着已经开了口的坛子,喃喃自语:“怪不得我哥说天下最好的胭脂水粉在他家里,跟香水一比,如意坊的香粉简直就是垃圾。” 李亦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略有些懊恼的道:“可不是么,我从未闻过如此好的味道,在王府待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库房里还有这个。钱公公,府上还有么?” “就这些了。”海胖子摇摇头,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东西就是咱们府上产的,王妃若是需要奴才这就吩咐人做就是。” 不等李亦函开口,长乐已经在边上替她做了决定:“多做些,越多越好。” 无论是李亦函还是长乐,对海胖子来说都是主子,既然主人吩咐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不要说他自己也需要这东西。 有了茉莉香为引子,几个女孩自然不会放过余下的二十九只坛子,每只都打开闻过以后,屋子里已经待不了人了。 被香味熏的晕乎乎的几人头重脚轻的来到屋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算好过了些,随着意识恢复清醒,彼此间立刻又充满敌意的对视起来。 最后还是李亦函先开口:“香水只有那么多,要怎么分,大家合计一下吧。” 显然,虽然身为那些香水的半个主人,她同样不想放弃分配的权利。 程岚不甘示弱:“还能怎么分,一共三十只坛子,我们有五个人,自然是每人六坛。” 长乐果断拒绝:“我不要,我每种味道都喜欢。” 如果李恪在这里,必然要感叹一声塑料姐妹花,不过是区区几坛子香水,好多年的姐妹情深全都忘了。 海胖子几乎已经嗅到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儿,忽然想起李恪之前的交待,连忙站出来:“那个,两位殿下,几位小姐……。”不等他把话说完,长乐警惕的打断他:“你想干嘛,我警告你,这些香水没你的份。” “不,不是,奴才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几位抢啊。” 海胖子把头摇的跟电风扇的扇页似的,他就是再没眼色,也能看出这几位里面除了长乐公主,其他四位都对自家殿下有意思,指不定哪天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王妃,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那你想干嘛?” 被几女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海胖子头上汗都下来了,连忙解释:“奴才刚刚想起殿下的交待,殿下曾说,这香水使用的时候不需太多,只需往衣袖之类的地方点上几滴便可保持一日一散。而且殿下还说,香水打开之后不耐久存,就算再封起来也会慢慢挥发。” 顶着巨大的压力,海胖子一鼓作气把李恪的交待说完,然后果断告辞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个,奴才说完了,后面还有些事情需要奴才去处理,奴才告退。” 几个女孩都不是笨蛋,闻歌知雅意,立刻意识到这么多香水不是她们短时间能用完的,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好半晌,稳重的孔仙儿先开口:“既然三哥已经如此说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找些小点的瓶子,每样香水都装上一些带回去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我看那些坛子每只大概都能装四、五斤香水的样子,这么多的香水足够我们分了。” “是呢,而且刚刚海公公不是说随时可以再做一批么,就算还需要再等半年,这些香水也够我们用的了。” “哎呀,你们看我这脑子,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出来,几位妹妹,不如我们先去别的院子一边休息一边把自己需要的香味写出来,我这就吩咐人去拿瓶子来装。” 第三三九章 不一样的猪 香水这东西李恪纯属有一搭没一搭做出来的玩的,并没指望它来赚钱,不上心很正常,更不要说现在的技术水平弄不出后世那么精致的香水,作出来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花露水那个档次。 但这对长乐几个女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五个女人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围着那些个坛子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下人一小瓶一小瓶的装。 李恪去后面洗了澡,又吃饱了肚子,回到前面的时候,几个人还没分完呢,看着屋里屋外乱哄哄的场面感慨道:“我说你们几个可真成,不就是点香水么,每人拿两坛回去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长乐头也不回:“哥,没事儿你就去别处转转,女人家的事情你不懂。” 李亦函倒是看了他一眼,不过那眼神傻子都能从里面看出不善来,这分明就是嫌弃李恪没有提前把香水的事情告诉她。 李恪挺郁闷,摸摸鼻子转身就往外走,这院子已经没法待了,乱七八糟的香水混在一起呛得的人头晕不说,几个女人为之疯狂的模样也让人为之颤抖。 海胖子见主子走了,趁着长乐她们几个一心扑在香水分配大计上,也跟着偷偷溜出来:“殿下,有个事情,奴才要跟您禀报一声。” 离开院子走出好远,香味终于淡了些,李恪擤了擤鼻子,直到脑子不那么涨了,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你不是刚回来么,怎么就有事情。” 海胖子接口道:“呃,是这样的,我那本家兄弟刚刚让人过来送信,说是有一波高昌人,已经在驿馆等您好几个月了。” 高昌自然是西域三十六国的高昌,仗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死死卡的北丝绸之路的中间,那些往来于大唐与波斯的商人没少受被他们盘剥。 这也许就是另类的靠山吃山吧,李恪能受理解高昌王鞠文泰的做法,但却并不接受,所以上次派人走过一趟之后,便与那边断了联系。 没想到,那边的人食髓知味竟然追过来了,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怎么回事,他们想要干什么,说来听听。” “具体的来传信的伙计也不清楚,那些高昌人口风很紧,听说殿下您不在长安,就直接去了驿馆。不过,据那个伙计说,来人派头不小,似乎有些来历,殿下,您看要不要见见?” 李恪笑眯眯打量着海胖子:“你这老东西怕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吧,要不然你能这么积极!” 海胖子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道:“殿下,奴,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李恪也懂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像海胖子这样的如果不收礼,那才是咄咄怪事,索性也不听他解释,直接敲打他道:“行了,没说你收礼不对,不过你这老东西警醒着点,什么钱该收,什么钱不该收要心里有数,千万别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把自己老命赔进去。” “是,殿下放心,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海胖子抹着头上的冷汗,刚刚他是真的吓坏了,生怕李恪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他拉出去埋了,像他这样的太监跟皇家的狗其实没什么区别,弄死了就连御史都会过问一句。 李恪看他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落忍,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偶尔吓唬吓唬也就算了,可不敢真给吓出个好歹。 “你也不用如此害怕,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以后该收的礼还是要收,拎得清轻重就好。好歹你也是本王身边的红人,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收点礼也让那些外人知道知道咱们王府的规矩。” 海胖子一愣:“王府的规矩?” “王府大门八字开,有事无钱莫进来!” 海胖子激动的热泪盈眶,对李恪的才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王府大门八字开,有事无钱莫进来’,听着就有气势,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纨绔败家子的味道! “殿下,奴才明白了,回头等那伙儿高昌人过来,一定让他们领会其中深意。” “你看着办就行,记住,拿钱才能办事。” 李恪淡淡丢下一句,转头看看依旧吵闹不休的院子,摇了摇头道:“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本王去侧院看看陵钦那小子猪养的怎么样了。” “诺,殿下慢走。”海胖子躬身目送李恪离开,他自然不会认为李恪是让他光明正大的收钱,所谓‘王府大门八字开,有事无钱莫进来’不过是针对高昌人这一个例而已。 这事儿真说起来倒也怪不得李恪,谁让鞠文泰不会做人呢,当初李恪派人去高昌收棉花的时候,被他们狠狠敲了一笔,这次若是不报复回来,岂是这位三皇子的性格。 想到这里,海胖子回身招过一个府上的仆役:“你去告诉钱通,让他通知那些高昌人,就说殿下公务繁忙,暂时间没空见他们。” 仆役应声而去,脚步飞快,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 离家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说家里有啥变化吧,这个还真没有,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树还是原来的树,你说家里没啥变化吧,不知怎么,走在路上就是觉得周围有些陌生。 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打自己面前走过,听着一声声熟悉的乡音,李恪很快找回了一家之主的感觉。 侧院,或者应该说后宅的后宅更准确一些,时隔半年,当初买的那些猪崽已经长大,隔着栏杆哼哧哼哧的拱着食槽。 看着一头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李恪的心情是愉悦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呢? 李恪驻足在一间猪舍的前面,盯着里面五头正在进食的肥猪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猛的面色一变,愤怒的咆哮道:“你大爷的葛尔·陵钦,老子的猪耳朵都哪儿去了!” 第三四零章 回家的葛尔·陵钦 其实也不怪李恪发火,认谁看到二师兄圆滚滚的大头除了长长的鼻子,两扇扑闪扑闪的耳朵全部不翼而飞,估计都会气的不轻。 特么这可是好几千头猪啊,一万多只耳朵,区区半年时间,全没了! 葛尔·陵钦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躲的老远,最后实在躲不过了,这才讪笑着出现在李恪面前:“殿下,你回来了?” 李恪这个气啊,指着圈里哼哼唧唧的二师兄吼道:“猪耳朵呢?!” 葛尔·陵钦吱唔半晌,把心一横:“吃,吃了!” “吃了?!”李恪这个气,指着葛尔·陵钦的鼻子吼:“你咋那么会吃呢,光吃耳朵!” “这个,你不是说猪耳朵下酒特别带劲么,我就试了一下。” “你一个人试了一万多只猪耳朵?” 葛尔·陵钦缩着脖子:“那不能,我开始的时候就试了几只,后来这不是程处默回来了么,殿下你又不在家,我就拿这个招待了他一下,然后……!” “然后你们两个就一发不可收拾是吧?” 老程父子从西域回来的事情李恪倒是知道,原本他还在奇怪为什么这小子没来找自己,现在才知道,这混蛋是特么心虚不敢来了。 “也不是只有我跟程处默,还有程处亮、长孙冲、长孙焕、李震、尉迟宝琳、杜荷、房遗爱……,开始真的只有我们几个,后来不知怎么消息就传开了,卢国公他们听说之后,隔三差五总要过来割一些,再后来陛下也知道了,然后宫里也送了些。” 李恪差点气的原地爆炸,敢情还是满长安人人有份。 一头猪就两只耳朵,加起来不到三斤,哪禁得住这帮人这么吃,难怪所有的二师兄都只剩一个圆滚滚的大头。 不过,就算生气又能怎么样,谁让这里面还有自己老头子掺和呢。当然,就算没有老李掺和,程咬金、李靖、长孙无忌这些人他也同样惹不起。 “行,猪耳朵的事情暂时先这样,等回头再跟你算帐。说说你们吐蕃吧,我打算在松州办一个互市,你觉得怎么样?” 所谓互市,其实就跟现代的边境贸易差不多,两国各自拿出本国特产互通有无,像吐蕃这种资源匮乏的国家,能与大唐开放互市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反正不管大唐卖什么,在吐蕃都是紧俏货,这可比靠一点点走私强多了。 葛尔·陵钦别看在李恪面前跟个小受差不多,可好歹在吐蕃也是受过贵族式教育的,如何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殿下,你……大唐能在松州开放互市?” “成不成还在两可之间,我只是想要知道如果开放互市,大唐能得到什么好处。” 从高句丽回来的路上,李恪认真考虑过吐蕃的问题,按照他的本意,自然是再钓松赞干布一段时间,让他清楚大唐并不是傻子,不会任凭他一个毛头小子来摆布。 不过为避免李亦函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他还是决定先给松赞干布来点甜头,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总不好对其诉求真的视而不见。 葛尔·陵钦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当是李恪良心发现,兴奋地无以复加:“殿下,吐蕃有良马,还有牦牛,如果需要的话,还有大量的奴隶。对了,咱们不是在邠州还有矿山么,正好可以用奴隶来开矿。” 李恪微微摇头,奴隶什么的他不在乎,大唐是封建社会不是隶奴社会,购入大量的奴隶并不符合国情。 除此之外牦牛这东西对大唐的意义也不大,除了能杀来吃肉,派不上任何用场。 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马,吐蕃地广人稀,虽然已经建国却依旧是部落式的粗放型管理模式,大量的部落依靠放牧为生,马算是吐蕃为数不多的特产之一。 “好吧,这件事我会向父皇上书,你回去吐蕃让我那个大舅哥递国书过来吧。” “真的?我,我能回去了?” “对,最好现在就滚蛋。” 李恪很不耐烦的摆摆手:“本王现在看到你就来气,趁着还没打定主意打你耳朵割下来下酒之前,你最好马上从本王眼前消失。” 葛尔·陵钦一听这话,赶紧跑没影儿了,哪怕明知道李恪不可能因为猪耳朵真把他如何,但这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大唐回吐蕃了么。 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装,葛尔·陵钦跑去找李亦函辞行,那小姑奶奶再怎么说也是吐蕃公主,他这个做臣子的总不能视而不见。 “哦,这要回吐蕃了?”李亦函颇有些意外,也颇有些失落。 贞观年间可不比现代,又是火车又是飞机的,偌大地球都快赶上地球村了。 在这个时代,许多人甚至连家周围三十里都没走出去过,大唐与吐蕃更是远隔千山万水,葛尔·陵钦这一回去,她在大唐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更少了。 偏偏葛尔·陵钦因为突然获得自由过于兴奋,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依旧乐呵呵的,尤其是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受这对夫妻摆弄,更是喜不自禁。 “是要回去了,这鬼地方,下官一辈子不来一辈子不想。只是苦了公主殿下,以后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哦对了,下官回去之前,殿下可有什么事要吩咐的,下官一定替您把话带到。” 李亦函本就心里不痛快,被他如此一说,更是恼怒万分,轻轻瞟了他一眼:“能回去是好事,这样吧,本妃也不用你传什么话,等会儿写一封信,你帮我带回去交给我兄长就可以了。”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带到。” 葛尔·陵钦不疑有他,站在院子里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拿到李亦函亲手交给他的信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无论是大唐还是蜀王府,他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早一天回去就早一天享福。 想他堂堂吐蕃大相之子,竟然在大唐给人养了半年多的猪,简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第三四一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随着李恪归来的消息越传越广,蜀王府的门前变的无比热闹,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贾在在王府门前徘徊不去。 求见李恪他们肯定是没有资格,在王府外徘徊去更多的是想要碰碰运气。 如今李恪败家的名声早已经传的尽人皆知,偏偏蜀王府还总是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商人们都巴巴等着有好运气会落到他们头上呢。 遗憾的是,时间都过去半个月了,李恪却好像根本没有出门的意思,不明就里的商人们只好继续苦苦等待。 “李三郎,你说你无聊不无聊,明明是被陛下禁足,偏偏还不告诉外面那些人,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已经快要急疯了。” 王府内,长孙冲抽干面前摆着的葡萄酿,从盆里捞出一只猪蹄啃的嘴角流油的同时,还不忘提点李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依我看最好先把那些下三滥的家伙全都打发了,乌央乌央的聚在外面,小心哪天被御史弹劾。” 一身便服的李承乾吃相也没比长孙冲好到哪里,闻言不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都是些财迷心窍的玩意儿,巴巴等着天上掉馅饼,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三郎,你放心,哥哥昨天晚上已经跟母后提过你的事情了,有母后替你说情,估计要不了几天你的禁足令就解了。” 李家身具一部分胡人血统,这一点在李承乾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只要离开李二的眼,身边没有外人,这家伙立刻就会化身野蛮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如果不是李恪这里实在没条件,他甚至还想披上突厥人的战袍,来一次真人cosplay。 李恪对此并不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生活习惯并不能决定人的好坏。 他只是好奇自己只不过离开长安半年,李承乾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以前的小李同学可是个妥妥的乖宝宝,老头子指东绝不往西,老头子让他打狗绝不撵鸡。 “来,走一个。”举起杯子与长孙冲碰了一下,李恪把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之后对李承乾苦笑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禁足的事情的确是我咎由自取,这事儿你还是别管了,否则老头子知道了,只怕又要多罚我在家待一段日子。” 李承乾喝的有点多,大着舌头道:“小看看哥哥是吧,不是我跟你吹,在父皇面前我一般不发表意见……。” 长孙冲点头:“嗯,发表了姑丈也不会在乎。” 李承乾横了长孙冲一眼:“但只要我发表意见……。” 长孙冲:“姑丈也不会听。” 李承乾大怒:“长孙冲,你成心跟我做对是吧?!” 李恪差点被这对逗逼似的表兄弟给笑趴下,连忙打断两人:“好了好了,自家兄弟,别动气,别动气啊。” 李承乾哼了一声,坐下继续啃猪蹄,长孙冲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毛,同样抱一只猪蹄啃,李恪就很无语。 这都是什么酒品啊,才喝了两坛子葡萄酿就这样了,再喝下去还不得打起来。 不敢再让两人继续喝的李恪挥手叫人将酒都扯了,换上茶水,亲自给两人倒上:“我说两位哥哥,咱们今天就到这儿行不,喝点茶,醒醒酒,等下各回各家怎么样?” 李承乾摇头:“那不行,哥哥今天过来可是有事情找你。” “啥事?” 淡淡的茶香冲淡了酒劲,李承乾无奈道:“香水,不是哥哥我打你的歪主意啊,实在是哥哥受不了长乐那丫头的折腾,这才来过找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给她弄回去一些。” 长孙冲在边上补充道:“三郎你是不知道,现在你的那个香水可是声名在外,等闲之人一瓶难求,这不,哥哥我也是带着嘱托来的。” 果然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李恪恍然大悟,怪得这对表兄弟等了半个月才跑到自己家里来,原来是为了香水而来。不过想想也是,他现在还在禁足当中,一般人来了也见不着他。 “没问题,不就是香水么,等做好了,我安排人给你们送过去。” “没那么简单,长乐那丫头的意思想要自己开一间铺子,那丫头自己不好意思找你说,这才让我来当说客。” 谁说长乐那丫头没心眼来着,李恪哭笑不得的转着茶盏:“这丫头,敢情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李承乾苦笑:“可不是,所以哥哥也为难啊,按说三郎你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香水这生意弟妹完全可以自己来做,哥哥也是被长乐那丫头折腾的没办法了,才会来找你。” 婆媳之间的矛盾,妯娌之间的矛盾,小姑子和嫂子之间的矛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王公贵族亦不能免俗。 李恪在送走李承乾和长孙冲之后,郁闷的坐在后宅的凉亭里发呆,他之前可是答应过李亦函把香水的生意全都交给她来打理,现在长乐又闹这么一出儿,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正郁闷呢,李亦函带着两个女卫走了过来,见李恪独自发呆,便在他对面坐下:“太子殿下走了?” “嗯。”李恪点点头,正琢磨着怎么跟李亦函说这件事情,李亦函已经提起话头:“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宫里待的无聊,出来转转。”李恪敷衍着,不经意间目光扫过李亦函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心中一动道:“对了,有件事你商量一下。” 李亦函疑惑的看向李恪,静待下文。 李恪整理了一下思路:“是这样,我打算把香水的生意交给长乐打理,你看怎么样?” 李亦函微微皱眉:“殿下这是何意,妾身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如果是一般人李恪连解释都不会解释,可问题是李亦函并不是一般人,她可是李二指定的蜀王妃,与他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更不要说在高句丽的时候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第三四二章 时尚(上) “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李恪讪笑着:“关键我不是当哥哥的么,长乐那丫头平时也挺乖巧的,从来没救过我什么,难得开一次口,你让我怎么拒绝。” 李亦函老大不高兴,黑着脸数落:“偏就你好心,今天照顾这个,明天照顾那个,我算是知道你败家子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李恪无奈:“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更何况大哥的面子我总要给,都是自家兄弟,你让我怎么拒绝。” “你念着兄妹情份,可那丫头却未必真这么想。远的不说,就说刚从高句丽回来的那天,孔仙儿和程岚是长乐带来的吧,她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不清楚?” 李亦函说着说着心中涌起无限委屈,红着眼眶道:“蜀王殿下,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一个吐蕃来的化外之民。 可你想想,自从你我的关系确定下来之后,我有没有求过你一件事,我哥让我嫁过一的目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整个吐蕃都指望着我来改善与大唐的关系,可我让你为这件事发愁过么。 我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宁可背着骂名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想让你难做,最后换来的却是歧视和背叛,长乐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李恪被数落的头大如斗,手足无措,原本以为李亦函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根普通女人不一样,结果遇到事情才发现,女人就是女人,从本质上来讲公主与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不同。 “不是,你别哭啊,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太子么,再说不就是个香水么,家里生意一大把,又不差这一桩。” “你说的好听,其它生意不是机密就是官营,我插得上手么。” 不蒸馒头争口气,李亦函倒不是舍不得香水生意,主要还是生气长乐总是贼心不死的想要往李恪身边送女人。 这可不是小事,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女人喜欢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更何况不管是孔仙儿还是程岚,在大唐都是背景深厚,偏她这个蜀王妃娘家人全都远隔千山万水,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 这要是孔仙儿和程岚真的入了府,以后家里哪还有她的位置。 李恪挺尴尬,也挺冤枉,偏偏这种事情又没办法跟李亦函理论,只能转移话题道:“其实我本意也不想把香水生意交给长乐那丫头,小姑娘家家的哪懂什么做生意,把香水生意交给她纯属给别人赶网。” 李亦函横了他一眼:“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里做,香水、香皂、珠宝首饰、女包女鞋……,把这些东西全部整合到一起,你跟长乐一同负责这件事,赚了钱五五分帐,算是你们自己的私房钱。” 似乎跟长乐天生就不对付,李亦函当即拒绝:“我不干,我才不跟你妹妹一起合伙呢,赚的钱都不够看病的。” 李恪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真不干?这可是一年能赚好几万贯的大生意,你要是不干我就只能交给长乐来打理。” 李亦函惊讶的连装哭都忘了:“几万贯,你没开玩笑吧?” “几万贯还只是初步估计,将来如果做大了,一年下来十几万贯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李亦函显然不信:“哼,你就吹吧,还十几万贯,如果真那么赚钱,西市那些卖香粉的还用天天挑着担子满街窜?” 李恪懒得解释太多,耸耸肩膀道:“那是他们做的差了,你们如果按照我的方式来经营,一年营利少于十万贯,差多少我给你们补多少。” 这下李亦函再也不提与长乐之间的恩怨了,说到底她跟长乐之间只是意气之争,闹归闹,却也不会真的因为孔仙儿与程岚跟长乐闹的不可开交。 这就是女人生活在封建社会时的悲哀之处,哪怕你再不喜欢,也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的男人如果真的想要纳妾,拦是肯定拦不住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答应跟长乐合作,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 李恪笑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不过,你跟长乐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有些东西我需要提前安排一下,香皂什么的还没弄出来呢,趁着还有时间,你们两个可以去东市那边找间铺子税下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找长乐。” 应付走李亦函,李恪起身去了书房。 原本他还打算趁着酒劲迷瞪一会儿,结果跟李亦函扯了半天,酒劲已经缓过来了。 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先去搞定李亦函与长乐开店的事情。 要说做生意,其实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女人的钱最好赚,只不过李恪一个大老们儿,实在拉不脸去做这门生意罢了。 如今长乐既然挑了头,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回去书房没多少时间就把香皂的制作流程给写了出来,喊来海胖子吩咐他去找人试制。 当然,所以制作流程也仅仅是个流程罢了,并没有具体材料配比,想要把香皂弄出来还需要工匠的大量试验。 除了香皂的制做流程,李恪还简单的勾勒了几款女式鞋子,长筒靴和高跟鞋都有,这个他也不清楚好不好卖,反正蜀王府人手充足,做起来也不怎么麻烦,先做几双出来试试也好。 真正让李恪郁闷的是首饰,这东西他能记住的款式真心不多,最后索性直接放弃,反正有香水、香皂、女鞋女包,再加上几款混合着唐宋元明清近代等诸多元素的女装已经足够赚人眼球,真心不差那点首饰什么的。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李亦函左等又等不见李恪过来吃饭,以为他生气了,便跑来书房找他,结果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桌上画有几款女鞋的纸张,好奇之余轻轻拿起来:“这是鞋子么?样子看上去好奇怪!” 第三四三章 时尚(下) 李恪正在费力的绘着一套女款长裙,头也不抬:“有什么奇怪的。” “说不上来,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唐代的鞋子与后世的鞋子有着很大的区别,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分左右脚,一只鞋拿过来,你穿在左脚上也行,穿在右脚上也可以。 而李恪画出来的鞋版却是分左右脚的,再加上高高的后跟与靴筒,李亦函说这鞋子看上去奇怪倒也正常。 李恪好不容易把长裙的图样画完了,揉着发酸的手腕:“等做出鞋样来你试试就知道了,绝对让你大吃一惊。对了,你这几天没事儿不要出去,第一双鞋就用你的脚来打样。” 李亦函多少有些不大相信:“你不会骗我吧?以前没听人说过你还会这些东西。” 李恪不开心了,翻着白眼道:“那是因为你缺乏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拿过来,别给弄丢了,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丢了怪可惜的。” 李亦函把手里的图样交给李恪,扭捏道:“三郎,要不还是算了吧,长乐想要拿香水去开店给她就是,妾身也想通了,咱们府上已经有那么多产业,犯不着在这方面非要争个主次,要是被人知道你堂堂皇子在家里关门画这些东西,还不被人笑话死。” 李恪龇牙一笑:“有钱干嘛不赚,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名声就算再坏总不会比败家子还差,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破罐子破摔。” “那你不生我气?” “我干嘛生你气?” 古时候讲规矩,李恪与李亦函虽然关系早早已经确定,可架不住李承乾还没有正式娶妻,所以他就只能等着。 正因如此,李恪觉得挺对不起李亦函的,哪怕她并不是心目中理想的终身伴侣,但人家一个女娃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唐,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若是再不给点安全感,岂不是禽兽不如。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李恪觉得委屈,事实上很早以前他就在娶谁做老婆这一点上认命了。 外面人总说生在皇室的女子命不好,是皇室对外的联姻对象,婚姻都是悲剧。李恪就想说,皇子其实也特么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自由恋爱,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所以,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好在老李同志还算有心,给他安排的王妃模样还算周正,性格虽然有点强势,倒也不是压不住。 李亦函好像是真的想通了,见李恪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展颜一笑:“不生气就好,其实真说真情为,妾身只是一时想不开,倒真没有想与长乐一较长短的心思,三郎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管说明,妾身无不依从就是。” 李恪就看不上这娘们儿口不对心的得瑟样儿,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多余的话就别说了,你是来找我用膳的吧?赶紧走,中午就没怎么吃好,灌了一肚子葡萄酿,这会儿都快饿疯了。” 王府里的匠人虽然不能说个顶个的强,但在李恪的指点下,照猫画虎打版、制楦、裁剪皮革、缝制还是富富有余的,仅仅两天工夫,一款造型十分别致的女式筒靴便摆到了李亦函的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款式新颖的长裙,衬衫,风衣,以及……李恪特地安排人制做的内衣。 怎么穿,如何穿,李恪之前已经有过交待,不过看着摆在面前的胸衣,李亦函依旧有些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羞人了,纨绔果然是纨绔,竟然连如此羞耻的衣服都能设计出来,真想扒开这混蛋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两个女卫不明究里,见李亦函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有些莫名其妙:“公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们先出去。” 李亦函懊恼的将两个女卫赶出自己的房间,咬牙切齿的盯着那胸衣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轻轻拿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东市。 长乐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一处门店前,还没等她下车,就看到一位风姿卓越的俏丽女子正站在那家店的门前,衣袂飘飘,格外引人瞩目。 不远不近的盯着那女子看了半天,直到那女子转过头来,长乐才发出一声惊呼:“三嫂?” 李亦函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长乐,微微一笑迎了上去:“长乐来了。” 长乐打量着几乎完全陌生的李亦函:“三嫂,你这是穿的什么啊?” 李亦函原地转了个圈子,无视了周围倒吸凉气的声音,用炫耀的语气抱怨道:“还不都是你哥鼓捣出来的东西,他自从被陛下禁足,就在府上鼓捣些有的没的,这不,前几天又弄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非要让我穿,还说什么时尚,唉!” 长乐瘪瘪嘴,恰柠檬,好酸。 以前李恪鼓捣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她第一个来尝试的。 好在李亦函并没有太过份,只炫耀了一下,便从身后女卫那里接过一只薄木箱,哄着她道:“好啦好啦,别皱眉头了,看看,你哥让我也给你带来一套,回头穿上试试,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到府上来调整。” 长乐能说什么呢,李恪跟她关系再怎么好也仅仅是兄妹,跟李亦函却是夫妻,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她这个妹妹终究是外人。 再说强夺香水的事情也是她做的不怎么地道,也不能怪李亦函上来就刺激她。 接过箱子,让随行的丫鬟放进马车里面,长乐调整好心情,上前挽起李亦函的胳膊:“谢谢三嫂,咱们走吧。” “嗯,咱们先去看看你哥给咱们找的铺面,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再让他给咱们换。” 两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子就这样互相挽着进了铺子,在里面转了一圈,不消片刻又走了出来,与进去时不同的是,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纸契约。 随后,这间铺子便挂上了一副匾额,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两个大字:时尚! 第三四四章 麴智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安的贵族圈子开始悄然流行起高跟鞋、小风衣,香水,聚会也好,逛街也罢,你不穿双高跟脚,再点点香水,都不好意思出门。 款式不一的高跟鞋不仅漂亮,关键还能凸显身材,让女性的身材更加完美不说,还有小个子变高个子,小短腿变大长腿的优势。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没有女人不希望自己变的更好,尤其是那些权贵之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差钱儿,价值五十贯的鞋子连价都不还,有多少要多少。 抛开鞋子不说,各种款式的女装也是卖的供不应求,及膝裙端庄,过膝裙婉约,中长裙成熟,除此之外还有各式的衬衣,小西装。 鉴于‘时尚’是李二亲笔提字,店里的衣物卖的也不便宜,最低价格也要二十贯打底。 遍布大街小巷的成衣店不是没想过仿造,可是考虑到店铺的背景,最终还是熄了心思,由皇帝做背书的店不用问都知道惹不起,没必要为了钱把命搭上。 长乐在店铺开业之后的半个月已经是第三次登门,见到李恪就迫不及待的问:“哥,工坊改造的怎么样了,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半个月后供货量翻倍,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货呢!” “又卖光了?”李恪正在书房接待一个大胡子,闻言微微一愣。 “早就卖断货了,尤其是那个……那个什么衣。”长乐本想说内衣来着,但一个姑娘家终究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其词。 李恪听的满头雾水,鉴于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问,只能应付道:“这事儿找你嫂子去问,铺子是你们两个在经营,需要人手就让海胖子给你们安排,实在不行就从外面招人,行了,去吧。” 长乐看看大胡子,明白李恪应该是有正事要谈,转身便去王府后宅找李亦函。 这姑嫂俩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彼此间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倒是有像姐妹发展的趋势,凑到一起便会聊个没完没了,再也没有以前那般隔阂。 “殿下,刚刚那是……” 长乐来去如风,大胡子匆匆一瞥,顿时惊为天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舌头有些打结。 李恪就很不高兴,面色微沉:“麴智盛,你最好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否则别说你爹是鞠文泰,就算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大胡子麴智盛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能称呼李恪为哥哥的好像只有大唐公主,自己如此盯着人家看,显然是犯了忌讳。 鉴于高昌与大唐之间的实力差距,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小王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大唐公主的主意,殿下多虑了。” “嗯,希望你能言行如一。” 李恪倒是不怀疑麴智盛,轻轻敲打过他之后,岔开话题道:“还是说说贸易的事情吧,大唐与高昌做生意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丝绸之路的上的安全问题你怎么说,我听许多常跑西域的商人说,在你们那里没少被敲诈勒索,严重一点的还会人才两失。” “误会,绝地是误会,鄙国从始至终都是大唐的附庸,怎么会做下如此龌蹉之事,殿下千万不要听那些商人的一面之词。” “是不是一面之词本王以后自会找人核实,还是先说说边贸吧。” 李恪打断麴智盛的解释,他不想听,也不爱听这些废话,等到麴智盛闭嘴,这才缓缓说道:“做边贸可以,本王也希望大唐能与高昌互通有无,共同促进两国的经济发展,实现互利互惠,共赢共利。 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丝绸之路上的安全问题必须得到解决,这件事情如果高昌解决不了,大唐可以派兵驻扎防守,反正高昌距离大唐也很近,对吧。” 对个屁,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麴智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多谢殿下好意,鄙国有能力保障丝绸之路畅通,驻军的事情就算了吧。” 李恪深吃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倒也没再逼迫:“那行,丝绸之路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关于边贸,除了白叠子,贵国还能提供什么?” 麴智盛道:“战马,上好的西域战马,每年五千匹,这个数量殿下应该满意吧?” 李恪不置可否,轻轻抿了口茶:“价格呢?” 麴智盛伸出两根手指:“二十贯。” 在大唐,一匹马的价格基本保持在二十五贯左右,麴智盛给出的价格倒是合理,唯一让李恪不满意的就是这些马没办法落袋为安。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马是战略物资呢,如果是挽马也就算了,战马,还是五千匹,李恪要是敢留着,保证弹劾他的奏疏会像雪片一样堆满老李的案头。 算了,还是不想了,这种烫手的东西还是交给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勣去处理吧,老子只要那些其它非军事物资就好。 “二十贯不是没得商量,回头我安排人跟李勣说一声,到时候具体的事情你跟他谈,咱们先聊聊白叠子吧,你也知道,白叠子重量轻去籽难,不说运输过程一车装不了多少,就算真弄回来也很难处理。” 李恪说的麴智盛又何尝不知,不过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李恪压价的手段罢了,如果真的没办法处理那些白叠子,去年他就不会在高昌一次性购买那么多。 “两文钱一斤,殿下,这个价格绝对算低的了,东市那边小王曾经去看过,一匹白叠子织成的布可以卖到一千四百文,按照两文钱一斤的价格来算,抛开成本几乎有一半都是利润。” 李恪笑道:“你看本王像是差钱的人么?” “这个……” 麴智盛语滞,暗道竟然忘了李恪是大唐有名的败家子,这家伙似乎从来就没差过钱。 如此一来,价格的优势便成了空中楼阁,对于人家根本不在乎的东西,他就算是高昌王子有能如何,难道还敢强卖强卖不成。 第三四五章 火爆的销量 吸溜一口茶水,李恪不等麴智盛解释,一槌定音道:“行了,就这么着吧,白叠子两文钱一斤,谁让本王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呢。” 麴智盛面色一喜:“多谢殿下!” 李恪摇头:“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两文钱一斤的价格本王可以接受,但货必须送到长安才行,本王可不想花心思跑到凉州那么远的地方去接货。” 麴智盛犹豫都没犹豫:“殿下放心,您说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 “那就这样吧,具体的事情你去找老钱,本王还有事情,就不招待你了。” 麴智盛原本还想再多聊一会儿,毕竟为了这次见面,他花费颇多,仅在那个姓钱的胖子身上就付出了数千贯的代价,更不要说还要筹备送给李恪的礼物,里里外外加在一起怕是不下万余贯。 奈何李恪已经下了逐客令,为了让钱花的更有价值,他只能委曲求全灰溜溜的离开,站在蜀王府的大门前,紧紧拉着海胖子的手:“多谢钱总管代为引荐,小王不胜感激。”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王子不必客气,咱家还要回去伺候主子,就不远送了。” 海胖子费力的把手抽出来,不等麴智盛再说什么,一声招呼早有王府的仆役上前将大门紧紧的关上。 麴智盛尴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透过车窗厌恶的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啐,什么东西,早晚有一天让你把吃进去的东西给老子吐出来。” “殿下,怎么样,谈的如何?”马车缓缓而行,刚刚离开蜀王府,麴智盛的随行之人便急不可耐的发出询问。 麴智盛傲然道:“自然是成了,那李恪果然是个败家子,本王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本王所有要求。” 随行之人露出惊喜之色,佩服道:“原来如此,小人还在好奇为何殿下只用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没想到……,殿下大才,小人佩服。” “行了,多余话就不要说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去英国公府,只要把战马的事情谈下来,高昌与大唐便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到时候吐谷浑若是再想来咱们这打秋风,大唐也不会放过他们。” “是,小人回去立刻安排。” 吐谷浑曾经臣服于隋文帝,后来杨广在位期间,因为三征高句丽使得隋朝国力衰退,吐谷浑便开始大肆扩张,不断蚕食隋朝的国土,甚至在李渊推翻朝隋统治建立大唐之后,亦不曾停止。 这样的行为终于激怒了刚刚剿灭了突厥的李世民,派出手下大将程咬金,吐谷浑国主伏允自知不是对手,带人远窜西域,不知不觉便威胁到了高昌、龟兹等国。 为了保证国土不被侵占,高昌等国想尽办法,在损失了大量人手之后,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强大的邻居——大唐。 只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向大唐借兵抵御吐谷浑倒是可以,但谁也不能保证唐军在击败吐谷浑之后不会打其他们的主意。 于是,一番计较之后,西域诸国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跟大唐做生意,用战马与棉花为诱饵,如果伏允不识趣敢对他们下手,大唐为了保证商路稳定,必会对其发动清剿。 至于为什么麴智盛宁愿等上半年与李恪接洽,也不去找长孙无忌,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李恪这个败家子比较好忽悠,像长孙无忌、房玄龄这样的老狐狸,一来奸猾似鬼,二来熟知西域诸国的内情,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这次交易。 打发走麴智盛,李恪抱着茶壶去后宅找长乐,离着老远就看到那边一阵鸡飞狗跳,丫鬟仆役进进出出,被指使得团团转。 耐着性子走过去,刚一靠近,就被发现他的长乐拉了过去:“三哥,快,快让他们抓紧时间多做点衣服和鞋子,店里的货已经卖的脱销了,再不抓紧时间生产,我都不敢出门了。” 李恪护住自己的茶壶:“哎,慢点,我的茶,别烫着。” 李亦函快步上前,把茶壶从李恪手中拿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快,快给我们想办法。” 大唐是一个包容并蓄的社会,对新鲜事物有很强的接受能力,李恪毫不怀疑仿照后世流行款式制做出来的衣物能够大卖,但却没想到会卖到脱销,接连不断的催促声中,无奈的举手投降:“好好好,你们先把我放开,我给你们想办法成了吧。” 长乐松开手,巴巴的看着他:“好,那你快想。” 李恪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有你这么个妹妹。哦对,还有你,你不是不爱红妆爱武妆么,何必跟长乐一起凑热闹。” 最后一句显然是对李亦函说的,这位来自吐蕃的公主此时穿的跟二十一世纪时尚女性差不多,打眼一看比李恪还像穿越者,哪里还有当初英姿飒爽的模样。 李亦函把茶壶递到匆匆赶来的海胖子手里,白了李恪一眼:“谁说我不爱红妆爱武妆了,如果不是没办法,本公主才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看到李恪吃瘪,海胖子把头低的几乎能塞进脖腔里了,大气都不敢出。 李恪砸砸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瞅了一眼被几个战战兢兢的各工坊管事,挥手示意他们下去,随后对两女说道:“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盲目的扩大生产,眼下之所以你们的产品会卖到脱销,是因为许多人在过度消费,随着市场的饱和,很快销量就会迅速下滑,如果你们继续护大生产,到时候就会产生货物积压,得不偿失!” 李恪口中许多概念李亦函跟长乐都听不大懂,只能大概猜出其中的意思,与连日来的收益相比较,她们更相信赚到手的真金白银。 “怎么会货物积压,你都不知道现在那些东西卖的有多火,我敢保证,就算再把产量扩大十倍,也不愁卖不出去。” “是呢,别的不说,昨天宫里的订单就有一百多双,除此之外还我舅母要十双,房家要五双,程家、孔家、秦家、李家、零零总总加想来至少要三、四百双鞋,这还不算那些想要进货的胡商,如果再加上那些胡商,订单至少要一千出头。” 第三四六章 边贸生意(上) 李恪白眼几乎翻到太阳穴里去了,看着傻乎乎的长乐无奈道:“妹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已经四月了好不好,这大夏天的有谁会穿皮靴子。” 长乐一脸的不高兴:“父皇常说人无信不立,订单我都接了,总不能不给人家货吧,再说只要他们给钱,我管他们什么时候穿呢,你啊就别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了。” “那我也不管,生意都交给你们了,从哪里招人,怎么招人是你们的事情。” 李恪把手一摊,一副爱咋咋地的态度:“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那就是再多找几个合作伙伴,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 长安的市场看上去火爆,实际并不大,想要把这桩生意一直开下去,你们就要想办法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虽然每一个州府都不如长安繁华,但积少成多,加在一起消费能力还是很可观的。” 出于可持续发展的目的,李恪给长乐和李亦函好好的上了一堂经济课。 “如果你们只想弄点零花钱,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鉴于你们两个的身份,长安城肯定不会有人跟你们抢生意。 但如果你们想要赚大钱,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势在必行,关陇世家和世家豪门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都要去拉拢,有了他们的参与,至少在北方不会有人故意跟你们做对。 南方的话我建议你们去找冯盎,那老家伙半个月前入京觐见老头子,现在还没有离开,你们借拜访的名义去找他合作,就算他不答应,也会保证在南方不会有山寨货出现。 好了,大概就这些吧,其它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没人就去招人,没地方就去买地,实在不行就去找大哥帮忙,反正也不涉及什么高深的技术,相信就算老头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区区一个女士用品专卖店,李恪是真不想在上面花费太多心思,不说最后能赚多少钱,关键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所以不管长乐怎么说,哪怕说出活龙叫,除了答应供应香水和香皂之外,其它一概不管。 …… “要我说,你就是没事找事,女孩子家家的,在家绣绣花出门逛逛街多好,搞哪门子生意。” 转眼又是半个月,一次聚会中,程处默抱着坛子酒,往嘴里丢了几颗油炸花生米,边嚼边埋汰对李恪:“现在好了吧,钱没赚着,反落得一身骚,活该。” 有一说一,李恪以前总以为花生是明清时期从南美州引进的,直到这次聚会,程处默提了一袋子过来朝他显摆才意识到,花生其实在唐朝时期就有,因为产量不高,没有多少人种植,所以才造成这样的误会。 不过,与花生什么的相比,李恪更恨程处默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嗤笑一声:“这话有种跟你妹妹说去,你程家现在也是大股东,店里有程岚的半成份子,一个月下来至少好两千多贯的红利,只要你妹妹退股,我以马上就撒手不管她们这生意。” 程处默怔了怔,把送到嘴边的酒坛子放下:“等会儿,你说一个月能分多少?” 长孙冲举杯跟边上的李震碰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感慨道:“至少两千贯,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小丫头的店有多火。我开始的时候不放心,还跟着去看了两天。 好家伙,长安城这帮娘们儿都跟疯了似的,带着一车一车的铜钱来扫货,那场面,啧啧,捡钱都没有她们那么快的。” 程处默眨巴着铜铃样的眼睛:“不会吧?昨天岚丫头还跟我说赔钱来着。” 长孙冲鄙夷道:“满大唐独一份的生意怎么可能赔钱,你在西域打仗把脑子打坏了?” “我……”程处默被怼的哑口无言,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臭丫头,亏我还巴巴给她两百贯当补偿。” 李恪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就是两百贯钱么,你大老程还差这点?” 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肯定是不在乎。 长孙冲等人倒是对此喜闻乐见,互相挤眉弄眼的干了一杯,气的程处默仰头闷了半坛子酒。 酒至半酣,长孙冲打了个酒嗝,拍着李恪的肩膀道:“对了,我听说你要跟吐蕃开互市?” 互市的事情李恪原本打算探探松赞干布的口风,等有了结果再跟老头子汇报,之前并未告诉任何人,被长孙冲骤然问起颇有些诧异:“你听谁说的?” 李勣的长子李震接过话头:“长安都快要传遍了,否则你以为我们今天为什么会来。” 好吧,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恪无奈的摇摇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吐蕃地处高原,气候独特,有许多东西是大唐没有的,如果能够引进国内,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长孙冲搓着手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兄弟在里面能不能搞点钱出来花花。” 受李恪的影响,长安城的纨绔们都学会了用搓手指的动作来表示钱,长孙冲与他关系很好,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熟悉的动作,李恪微微一笑:“互市一开自然一本万利,想做生意直接派家中管事去就可以,不管是铜铁还是农具,都能卖个好价钱。” 长孙冲一呲牙:“你说的简单,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才行,铁器可是禁运的东西,小来小去鼓捣一点还可以,多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新鲜,你可是长安第一纨绔公子,谁敢要你的脑袋!” “反正我是没这个胆子。” 长孙冲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副‘我是老实孩子’的表情,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鬼才知道。 现如今不比以前,自从新的冶炼方式出现以来,大唐的钢铁产量直线上升,长孙家原本的钢铁产业就占了全国七成份额,改用新的冶炼方式之后更加不得了,每年的钢铁产量直逼五百万斤。 如此巨大的钢铁产量还是帐面上的,实际上长孙家每年的钢铁产量到底是多少任谁都不清楚。 第三四七章 边贸生意(下) “三郎,论做生意兄弟们肯定是不如你,放眼长安城,不管是糖霜、钢铁还是水泥,你李老三的生意都是独占鳌头。”李震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边说边摇头。 李恪也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葡萄酿,时不时还往嘴里丢一颗花生米,任凭李震把他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糖霜、钢铁、水泥,甚至是曲辕犁用供不应求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李恪会做生意,而是因为这些东西填补了市场的空白。 长期的物资匮乏造成了卖方市场大行其道,信息不对称等原因又使得某些技术注定无法扩散,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钢铁和水泥,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火柴也能卖到断货。 “其实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做生意也一样。” 眼瞅着李震已经说的口干舌燥,马上就要没词了,李恪打断他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你们听着会觉得不舒服,但实事求是的说,刚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要败家来着,至于我为什么要败家,原因说来也很简单。 你们都知道我是皇二代,整个天下都是我老子的,将来会成为李老大的,我一个没有继承权,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小透明,除了败家还能干什么!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钱就像跟我有仇一样,不管我怎么败家,最后都会源源不断的再次流进我的口袋,而且越败越多越败越多。它们就像一座座无型的大山压在我稚嫩而又脆弱的身体上,除了痛苦和绝望,留给我的只有金属冰冷的触感。” 看着满面痛苦之色的李恪,长孙冲等人除了想把手里的酒坛子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再也没有其它想法。 这也太特么气人了,真那么痛苦你咋不去死呢! 我们想尽办法,利用家族的一切资源,每年最多也就能弄出千把百贯,勉强维持个日常花销。 偏就你李恪做什么生意什么赚钱不说,赚了钱还特么满肚子的委屈。 拍拍李恪的肩膀,长孙冲动情的说道:“三郎,你也别那么痛苦,真想败家你可以直接把钱给我们啊,兄弟们帮你花。” 李恪打开长孙冲的手:“滚犊子,直接把钱给你们那叫行贿,就算我敢给,你敢要?” “呃……”长孙冲摸摸鼻子,懊恼一拍大腿:“别说,好像还真不敢。” “那不就结了,所以这种话以后别说,传出去让人笑话。” ‘哐’程处默把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估计是喝的有点多,黑乎乎的大脸紫不溜丢的:“我不管,是兄弟这次与吐蕃开互市就我一份。” 李恪两眼一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等着继承家业不好么?!” “我要成亲了,我可不想成亲之后还要伸手跟家里要钱。” 程处默一鸣惊人,在场众人齐齐变色:“谁这么不长眼,竟然会看上你这憨货?!” 任谁被叫成憨货也不会高兴,程处默气的眼珠子乱蹦,正要发飙,李恪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没问题,有钱大家赚,只要老头子答应开互市,肯定少不了你那一份就是。” 长孙冲与李震齐声道:“那我呢?” “你们也都有份。” 自从定下合作的意向之后,李恪第一时间给老头子写了奏疏,阐明了开放互市的好处。 从某些方面来说,大唐缺乏与西域的沟通渠道,丝绸之路倒是能够连接西域诸国,最远甚至能够到达大食、波斯、天竺、拜占庭等国家。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丝绸之路太过曲折,从长安出发想要到达大食国、天竺国要绕很大一个圈子。 如果与吐蕃开放互市,去往大食和天竺的商人就通过吐蕃直接到达尼泊尔,再由尼泊尔进入天竺等国,距离近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算因为气候等原因,大唐的商人无法登上高原,那些吐蕃的商人也可以通过这条路将货物运送过来。 除此之外,大唐与吐蕃开放互市还能曾进两国邦交,共同对反复无常的吐谷浑型成压制,当然,这些需要双方展开更加深入的合作之后才能实现。 眼下最重要的是,可以对外大量倾销丝绸、瓷器之类的商品,用丝绸和瓷器来换取战马等资源。 吐蕃是一个畜牧业十分发达的国家,牦牛、单峰驼为其主要特产,战马的品种亦十分优良,仅此一项便对大唐构成十足的诱惑。 “无忌、玄龄,对于这份奏疏,你们怎么看?” 传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老神在在的将李恪的奏疏交给长孙无忌、房玄龄传阅,待两人看罢,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长孙无忌惜字如金:“陛下,臣以为此法可行。” 李世民又看向房玄龄:“玄龄呢?” “臣以为有待商榷。”房玄龄略一犹豫,皱眉说道:“吐蕃地处高原,其战略优势极其明显,边贸一开,若使其得到大量金铁,必会对我西部边陲造成威胁。” 长孙无忌一听当时就不干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满大唐谁不知道他家的钢铁生意最大。 “玄龄岂能因噎废食乎,我大唐拥兵百万,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吐蕃,即便其占有地势之利,难道还能以血肉之躯力敌强弩硬弓不成。” 李世民亦道:“是啊,玄龄多虑了,以吐蕃的生产工艺,即便是给他大量的钢铁,也很难加工出优秀的武器、铠甲。” 如此明显的拉偏手行为让房玄龄无话可说,谁让人家是亲戚呢。 当年杜如晦在的时候,两人加在一起或许还能跟长孙无忌抗衡一二,现在嘛……不行喽。 “如此,臣无异议。” 老李同志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好,既如此,那就拟旨让牛进达负责此事吧,正好牛卿就在松州,一事不烦二主,由他一人全权负责好了。” 眼瞅着事成定局,房玄龄能说什么。 “诺,臣尊旨。” 第三四八章 吃到吐 葛尔·陵钦痛并快乐着。 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个传话的,兴高采烈的回到吐蕃连家都没回,就再次被指派成了使者回到大唐,并且还要负担起保护公主的重任。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回去呢,直接派人去送行不就行了。 再次回到熟悉的蜀王府,葛尔·陵钦耷拉着脑袋去见李亦函:“公主殿下,臣回来了,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回来就好,我王兄还好吧,吐蕃可有什么大事?” “国主安好,国内并无大事发生。”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本我还担心从王兄那边把你要过来会不会耽误正事,现在一看代是我想多了。” 嗯?!什么意思? 你把我要过来……。 想到之前自己带回吐蕃,亲手交给松赞干布的那封信,葛尔·陵钦整个人都不好了。 “行了,别哭丧个脸,留在大唐难道本宫还能亏待你不成,想本宫远嫁大唐,身边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体己人都没有,你要是能乖乖听话,本宫即便不能保官运亨通,至少也能让你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我只想回吐蕃啊! 葛尔·陵钦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多谢公主成全。” 李亦函很满意葛尔·陵钦的态度,微微颔首道:“这样吧,以后猪你就不用再养了。” 葛尔·陵钦面色一喜,正想说声谢谢,就听李亦函又道:“本宫这段时间开了家店,需要大量的皮革,你既然不养猪了,那就去杀猪,然后再把猪背上的皮剥下来……” 你们两口子就毁我吧,除了养猪就是杀猪,合着哥们儿这辈子就跟猪拼上了是吧。 葛尔·陵钦心灰若死,完全没有心思听李亦函在说什么,脑子里转的只有一个三个字:杀猪匠。 蜀王府这段时间的伙食标准直线上升,餐餐有肉不说,还都是精肉,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就是肉太瘦,一点肥的都没有。 不过大家基本上都能理解,谁让自家主子是个败家子呢,一天不败家心里就不舒服。 李世民这几天也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大对头,以前用膳是八菜一汤四荤四素,近一个时期还是八菜一汤,可特么菜色竟然全都是荤菜,满桌子除了用来点缀的油菜之类看不到一点绿色。 如此菜色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就有点上头,对着满桌子菜筷子举起老半天也不知道往哪儿下手,怒气冲冲叫来御书房的管事:“汤管事,这些菜是怎么回事。” 汤管事把头杵在地上,不用抬头都知道李世民问的是什么,心中无限委屈:“陛下,此事不怪小人啊,蜀王府每日都往宫里送三十头猪,皇后娘娘又不让浪费,没办法只能做成菜啊。” 又是李小三! 老李同志气的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一天三十头猪,一头猪就算能出一百斤肉,那也有三千斤之多。 那可是三千斤肉啊,宫里一共才多少人,怎么可能吃掉三千斤肉食,人又不是狼光吃肉就可以,除去肉还要吃主食的。 越想越气,李世民拍桌道:“你御膳房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你就不能不收?!” 汤管事委屈的都快哭了:“不收不行啊陛下,长乐公主、襄城公主、清河公主都找过小人三次了,敢不收就要打断小人的腿啊。” 李世民一愣:“还有她们几个的事儿?” “陛下,是这样。”一直跟着李世民的老太监见情况不对,连忙插言道:“您还记得几位公主殿下合股开的那家店么,匾额还是您亲自写的。” 李世民点点头:“这跟那家店有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不怎么深,不过这段时间店里的皮革制品和香皂卖的特别好,为了增加产品供应,蜀王府每天都要屠宰大量的生猪,保证原材料的供应。” 一头猪能用的皮子只有背上那一点点,想要满足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自然要大量的宰杀,而大量屠宰生猪的结果就是猪肉泛滥。 如此多的猪肉充斥市场先不说有多少人会买,仅凭其造成的连锁反应,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将肉拉出去卖。 于是,大量的猪肉就只能在内部消化,不仅蜀王府那边要吃,宫里要吃,就连长安城的那些勋贵们也要跟着一起吃。 江夏王府。 “父亲,你怎么了,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面对亲闺女,李道宗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雪雁啊,为父实在吃不下去了,休息,休息一阵再说。” 想到厨房还有一扇肉没有吃完,李雪雁摇着李道宗的胳膊道:“父亲你不是常说年轻的时候可以吃掉一斗米,五斤肉么,您看,桌上的菜加在一起也没有三斤,怎么就吃不下去了。” 李道宗都快哭了:“闺女,你都说了那是年轻的时候,现在为父都多大岁数了,哪里还能吃下这么多。” 李雪雁急道:“那怎么办啊,厨房还有一扇肉呢,今天要是吃不完,等明天的肉送来,加在一起就有一头半猪了。” “厨房还有一扇肉?” 李道宗脸都绿了,一扇肉等于半头猪,他就算再能吃也,甚至发动家里的丫鬟仆役一起吃,吃不完那么多肉啊。 “闺女,要不……咱退股算了!” “那怎么行,父亲您不知道现在鞋子和背包卖的有多好,仅仅上个月就就卖了六、七万贯,我们还打算再把产量增加一倍,供应那些西域的胡商呢。” “呕……” 李道宗忍无可忍,直接吐了。 现在这个产量,家里的猪肉都已经吃不完了,产量再加一倍,还特么让不让人活了。 李雪雁大惊:“父亲,您怎么了?” 看着唯一的宝贝闺女,李道宗欲哭无泪,咬着后槽牙吩咐道:“那个谁,去请卢国公、翼国公、河间王来府上赴宴。” 自己吃不完就找别人一起来吃,多简单点事儿。 半个时辰之后,派出去的仆役回来了,身后空无一人。 “王爷,两位公爷跟河间王说了,聚会什么的没问题,赴宴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