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位置》 第一章 天微亮,风很大,吹得人头皮发麻,刚入冬的风就是这么凛冽。 季思汝站在派出所门口,喘着气,推了推眼镜框望向长街的两边。 两分钟以前,她同样的急急忙忙赶到警局,警方却告知她季沁已经被人接走,就在她到达前的一会儿功夫,她出门应该还能追上。 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思汝见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直觉告诉她车上就坐着她要找的人,她跑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摇下来的却是车后座的窗户玻璃。思汝往后座探了探,第一眼就见到了后座的季沁,尽管她们姑侄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面,但思汝心里始终记挂着季沁,如今见到她安好无恙,思汝提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来。 很快,她也看到了坐在季沁身旁的沉诺,他穿着墨色西装,平日打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却有些松垮,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思汝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为了季沁的事而连夜未休。但沉诺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拿着电子笔,专注于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大概是在处理公事,思汝也开不了口与他询问。 倒是季沁,坐在车内向她看来,却也不叫她一句,思汝重新把目光看向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季沁才是今早这趟奔波的源头。早晨思汝接到了Alex的电话,Alex是沉诺的助理,看到来电提示到接起电话,她还有些忐忑,怎知Alex却是来通知她“季沁因为把人打进医院,被抓进了警局”。 思汝听到消息时脑袋真实地嗡了一下,季沁这时不应该还在法国读书的吗?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回国做什么?又为什么和人打架?甚至还把人打进医院还进了警局?这些疑问她在Alex的电话里并没有得到解答。 Alex打电话给她时刚下飞机,他们一行人刚从航新城区出差回来,在电话那头,Alex简而意之地交代季沁打人到被抓的事,据说只是一班年轻孩子在酒吧里喝多了几杯,发生打闹,他们沉总已经先他们一班飞机到达,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 思汝二话不说便赶到来派出所,犹记得出门时,天还黑着。 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季沁,偶尔在社交平台刷到她发的照片,会看到她和一些朋友玩得欢也玩得闹,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打伤人这种事。季沁长相像漂亮的嫂嫂多一些,性格却像哥哥,从小就活泼向外,两年前突然就说要和朋友去巴黎留学,思汝调查了一番学校,觉得没有不妥就让她去了。 今日再见她,思汝恍然又觉得有些陌生,不知什么时候她将长发漂成了耀眼的粉色,大冬天里面就穿着件吊带小黑裙,身上挂着四五条银色链条,外头只披了件不对称的黑色皮衣,再一想到她打人的事,思汝怒气就冲上头,脸板得铁青,严声让季沁下车。 但季沁无动无衷,于是思汝加重了语气,提高声量,“季沁你给我下车!” 坐在沉诺身旁的季沁显然有些恃宠而骄,纤长白皙的手指勾起自己的发丝绕指缝玩耍,并不理会车外的动静,只当是西风过耳。 然而她确实是忘了一些事,忘了她如今能这么舒服地坐在车里,倚赖的究竟是谁的关系。 直到一直沉默的沉诺开口:“叫你下车,没听见?” 他讲话时眼光仍旧没有抬上来,语气也平平,听上去不过就是平常问话。 可他这人就是有这种说不出的魔力,斯斯文文的问话却带着震慑人的压力。 季沁闻言,半个身子已从椅背弹起,还在犹豫,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车门。 但她下车后则倚在车门前,语气不耐烦:“干嘛?” “是我问你要干嘛才对吧,”思汝试图扯起季沁斜向一边的外套,却发现那是刻意的露肩设计,光溜溜的大半个肩膀露在外头,思汝看着都替她冷,“为什么没说一声就回国,还搞出这么一摊事?” 季沁态度散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回道:“没有为什么,想回就回呗。” 思汝实在不能理解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愈发严厉:“那打人呢?也是你想打就打啊?” 季沁冷笑了声,回道:“打的是那人活该。” “季沁!”思汝吼住了她,“你都进局子了怎么还一点知错的心都没有!对方可是被你打进了医院,你还说那人活该?” 闻言,季沁看向思汝的眼神写进了失望,她终于叫了思汝一声,“姑姑,不是被打的那一方就是无辜弱势,先撩者贱,你为什么只会追究我做错了什么,而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伤害到我,所以我才会打她?” 面对这样一番说辞,思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确实不知实情,但仅从两人现在模样,一个据说头部被砸出轻微脑震荡,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另一个站在她跟前,毫发无损,叫她分不清是否真的另有内情。 “无论对方做了什么,打人就是你不对,何况你还把对方打到入院,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思汝牵起她的手。 “去哪儿?”季沁不明就里。 “去医院,跟你打的那位同学道歉。” 季沁一听,赫然甩开思汝的手,“我不去!” “你凭什么不去?” “我凭什么要去!” 这个点,街道上只有零散几个摆早摊的小食商贩和路人,她们争吵的声音就这样在空旷的长街上被风吹散放大,引来稀疏几道目光。 思汝压住怒气,直直看着季沁,“你知不知道那人现在还躺在病床没有醒过来,对方家长昨天晚上已经在警局备了案,你不跟我去跟人家道歉,求人家销案,你难道想背着这个案底过一辈子?你也不怕人笑话!” “我怕谁笑?”季沁脑子一转,又道:“呵,我想是姑姑你怕吧,你就怕有风吹草动,影响了四季的声誉。” “什么?”思汝不知道说着说着,她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四季上。 “算了吧姑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放心好了,如果真的会影响到四季,我也会和四季撇清关系,不会影响四季的上市计划。” “不是,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思汝一头雾水,想她把话说清楚,却见她人转身又走回沉诺的车里,“季沁!” 思汝抓不住她,眼看着她上车,迅速又将门关上锁住,甚至她还把摇下来的车窗玻璃又关上。 “季沁,季沁……”思汝拍打着车窗门,却怎么也叫不动季沁,她还有很多话没说,车窗玻璃不仅阻断了她们的交谈,更阻断了她的视线。 还好车子没有发动要走的意思,思汝想想,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敲了敲车窗户。 这回窗户摇下,先引入眼帘的是沉诺那张脸,他们的目光对视上,思汝的心不由得颤了下。 她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顺势转移了目光,看向里座的季沁。 思汝弯下腰,手摁在车窗檐朝里头讲话:“季沁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脾气都好,不允许你再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没有人介意你会影响四季的声誉,四季的事也不用你来担心,你给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不要再冲动不要再打人。” 然而季沁头撇到一边毫无回应,思汝就像在对空气训话。气氛僵硬到一个点,思汝知道她再说什么季沁也听不进去了,语气放软了下来。 “你不想去医院道歉就算了,但家你总得回吧,这会儿功夫你还打算去哪儿呢?” 季沁没有回头,冷漠地回道:“去没有你的地方。” 思汝皱起眉头:“不回家吗?” “家?哪个家?”言此,季沁才转头看向车外的人,语带讥讽,“我们有家吗,姑姑?你自己都不回家了,还管我回不回家做什么。” 思汝语塞,就是从她搬出季家一个人住开始,她和季沁的关系便如同走下坡路一样不如从前。 “那你回国后的住址总能给我一个吧。” 季沁一脸不耐烦,看着她不依不饶还是道:“我住沉诺哥哥那儿。” 思汝当下不禁朝沉诺看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手上的阅览,模样倒也不像是在认真听她们姑侄交谈,但坐在她们中间,多少也有些被影响。 思汝眉头皱得更深,垂下目光,言语至此,直起身子,只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蹲下身重新看向车内的季沁,关心询问道:“那你这趟回来,衣服什么的有带够吗?你瞧瞧你,这么冷的天穿的多少,也不怕着凉。” 说着,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伸长手递进车内给季沁,“拿着。” 只是季沁并不接过,思汝正准备直接放在她腿上,有人替她接住了。 沉诺拿过她的外套,思汝自然而然又一次看向他,这次目光对上她能表现得更自在了,感激地朝他点下头表示谢意。 转头她又向季沁吩咐:“你麻烦别人也有个度,玩够了该回家就得回家,知道吗?” 季沁哼了声,算是回应了。 而再小小地斟酌了一番,思汝还是叫了他一声,“沉诺。” “小沁她……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嗯。” “谢谢。” 短短一句应下,让思汝定下了心,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车子在她跟前开走,呆在原地愣神,直至察觉大风带来的冷意。 她低头看身上的黑色卫衣,单薄一件,是她的睡衣,早晨接到电话后,她就匆匆忙忙地出门,没有换衣服,只是拿了件外套。 回过神,她忙走回自己的小车里取暖,脑子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处理的事。 她先打了通电话给秘书杨安琪,通知将早上的例会往后延迟两个小时,再交代她订个水果篮送到市人民医院,写张道歉卡,署名季沁。 接着她驾车回趟公寓,去医院前她需要先换身正式的衣服。 途中,她又打了通电话。 “喂……”电话那边接起,声音迷迷糊糊,像还在睡梦被电话吵醒,“姑姑?” 思汝单刀直入:“季洲,你知道小沁回国了吗?” “什么?”季洲的确是睡没醒,还赖在床上开着扬声听电话。 “我问你知不知道小沁回国了,这些天她有回过家吗?” “……季沁?她不是还在巴黎吗?” 思汝听他这么说,已心中有数,“她回来了,你给我清醒以后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有什么需要,尽一尽你做哥哥的责任。” “哎哟姑姑,季沁她已经十八了,成年了,回来就回来呗,不会出什么事的。” “现在叫你打个电话是有那么难吗?你知不知道她……”思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季沁打人的事说出来,转而道,“算了,总之你打个电话给她,关心关心下她。” “好啦,知道啦。” 电话那头应完话后就准备挂掉,思汝又叫住他,“对了,你认识小沁身边有个叫徐悦的女生吗?” “谁?”思汝也不知道季洲有没有在认真听话,想也没想就给她回道:“不认识。” 思汝无奈叹了声气,再叁叮嘱他一定要打电话给季沁才挂掉电话。 徐悦便是那个被季沁打伤入院的女孩,她的住院信息早上Alex通知思汝的时候,也一起给她了。但是Alex并没有跟思汝讲两个女生打架的原因。 ——“不是被打的那一方就是无辜弱势,先撩者贱,你为什么只会追究我做错了什么,而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伤害到我,所以我才会打她” 想起季沁和她理论时说的话,思汝不禁叹了声气,加快了车速。 市人民医院离思汝现在住的公寓有四十分钟车程,她到医院门口时,送水果篮的人已经先到了,站在医院大堂等她。 秦之时穿着件蓝色樽领毛衣,外配深褐色绒毛大衣,像韩剧里的男主,一眼望过去人群中最显眼,就是拎着个探病的水果篮很不搭。 思汝没料到安琪竟让他来送果篮。 -- Ⅾàмёì.ìfō 第二章 思汝走过去要接过果篮,秦之时手一摆,笑笑道: “季总,粗活儿让我来。” 思汝看了他模样一眼,所谓皮笑肉不笑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思汝也不跟他纠结这些事了,他要拿就让他拿着,点点头,直接走进医院。 两人穿过急诊中心,来到住院部大楼,思汝根据Alex给的信息找到徐悦的病房,四人病房,但居然只住了徐悦一张病床,这在一床难求的市人民医院实属罕见。 病房内还有位中年妇女,站在徐悦病床前,应该是在替她擦拭身子。思汝敲了敲门,“您好,是徐悦的家人吗?” “我是她妈妈,你们是?” 思汝站在病房门口,没有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 “我叫季思汝,是……季沁的姑姑,想来替季沁道歉……” “走!”思汝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走过来,“你们还嫌烦不够吗?马上离开,不要再打扰我家悦悦休息!” 不够?再?思汝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措辞,使了个眼神让秦之时把水果篮送上,自己则从皮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塞到徐妈妈手里:“徐悦妈妈,我知道季沁做了不对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希望您看在小孩子不懂事的份上,不要把事情闹到法庭上,我们万事好商量。” 徐妈妈满眼疑惑地看向思汝:“你们现在又在玩哪套?我们已经说了不告了!” “不告?”ρo➊➑щ.Ⅽoм(po18w.com) 徐妈妈把东西甩回给思汝,“对!不告了!求求你们,我们说了不告就是不告!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放过我们吧!”她一边推搡着思汝和秦之时出门,一边朝门外喊人:“老头子,老头子!医生,护士!” 不一会儿,一个伯伯冲进来,徐妈妈朝他解释:“老头子,又来了两个打人那位的家属,快赶他们走!” 伯伯一听,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打思汝和秦之时,秦之时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银行卡,护着思汝,小声劝她先离开。 思汝看了眼徐悦爸爸身上穿着SGE电讯公司的工服,她想了想,掏出名片放在就近的桌上,朝他们鞠了个躬,“徐爸爸徐妈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临走前还是挨了徐爸爸两下扫帚子,秦之时嫌晦气,去了趟洗手间弄干净衣服才出来,还一直念念有词。 “被医院的扫帚这样沾身,也不知道要不要用柚子叶水洗一洗……” 思汝听他这么讲,不禁问:“你们这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也信这个?” 秦之时愣了下,笑笑回道:“医院病菌多,柚子叶除了能驱邪,还能消毒。” 思汝挑了下眉,只道:“早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之时保持笑容,“以后有这种不用上班的好事,欢迎季总随时找我。” 思汝满怀心事,没什么闲情搭理他的玩笑,只道:“走吧,我开车来的,送你一起回公司。” 秦之时多少有些自讨没趣,识时务地收起笑容,应好。 来到停车场,秦之时正准备打开副驾的门,却被思汝叫住。 “那个我副驾的安全带有点问题,系不上的,你坐后面吧。” 秦之时点点头,一脸无所谓地笑笑,转而打开后座的门。 但上车后他选择沉默,他算是认清了事实,他与这个女上司无话可聊,窗外形形色色的而路人都要比她更有趣。 常听家里老秦夸奖,说季家这个女儿多能干,年纪轻轻就担起四季珠宝这个重任,很不容易。 要说不容易,也确实。四季珠宝由季思汝的父亲季镇创始于90年代,凭借独有的钻石切割技术成为珠宝行业的引领者,进入千禧年以后,季镇去世,四季珠宝由季家长子季思霆接管,一度风光无限,随着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四季珠宝向证监会递交上市材料。就在所有人都期待四季珠宝能成为第一批登陆A股的珠宝商的前夕,一场意外,使得季思霆夫妇丧生,四季珠宝持股股东发生变动,业绩持续下滑,上市计划也随之夭折。彼时季家就只剩下大学刚毕业的季思汝与季思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四季珠宝这个烂摊子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季思汝身上。 就在今年10月,四季珠宝在证监会网站更新披露招股说明书,12月,也就是这个月月初,证监会发布四季珠宝IPO获通过,自此,距离四季珠宝的第一次提交招股说明书,已过八年时间。时间足以证明四季珠宝的这条上市之路并不好走。 同样地,在秦之时看来,花了八年时间重启IPO,也可见季思汝的才能有限。暂不论四季珠宝最终能否成功上市,实际上秦之时也并不看好这个小公司的未来发展,主要原因便在前座驾驶座正开车的那位女领导的身上。 秦之时自问不是瞧不起女人,但不可否认女性领导在管理上就有他们天生的弱势,好比女司机上路,在复杂路段在所难免地畏手畏脚,遇到陌生领域则犹豫不决,犯起糊涂来又容易慌张。就他就职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季思汝的处事风格就如她给人的观感一样,沉闷无趣,墨守成规。试问这样一家故步自封,鲜有创新的公司,谈何进步。 像现在,眼见前座的季思汝开车心不在焉,在前方本该直行的十字路口竟向左转,秦之时忙出声提醒: “季总,我们回公司应该直走。” “哦,我知道,”思汝应道,“但前面路口刚发生车祸,这会儿应该还在封路,保险起见我们走这条吧,绕是绕了点,但应该不会塞车。” 虽然但是,秦之时听完更疑惑,她既没有开电台新闻,又没有用导航,是怎么知道前面路口发生车祸?秦之时把疑问问出口。 “刚刚在医院,不是经过急诊室吗,他们接了几床急诊,听说是叁车连环相撞。”思汝回。 什么?秦之时很惊讶,方才去住院部,他们确实是绕过了医院急诊中心,现在回忆起来,那会儿急诊中心确实人群拥挤。可在那种嘈杂的环境,又是奔着去处理事情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注意到这种细节还留心记住了…… 思汝没有太理会坐后座的秦之时,自然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当然如果她知道他在想这些,一定会停下来与他纠正这种性别对立的想法。他可以对她有偏见,可以不看好她的能力,但不要把原因归结到性别上。 而事实上,有一点秦之时没有想错,她的确一边开车一边在思考其他事。 她在想方才在徐悦父母说的话,不难猜出,已经有人比他们早一步去找徐悦父母谈撤销控诉的条件。是谁…… 再想病房的一些细节,空着的叁张病床上有一张放着一些礼品盒,其中有一盒燕窝的牌子思汝认得,那个牌子走的是饥饿营销策略,限量供应,全市不过两家分店,其中一家便开在沉氏集团所在的商业园区内。 最重要的是,徐悦爸爸身穿的工服所属的SGE电讯公司,正正是沉氏旗下的产业。 答案已昭然若揭。 沉诺……思汝心中浮现他的名字。 然后她又开始想,早上在派出所门口,很明显季沁很听沉诺的话,沉诺从她出事到现在不过十二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替她处理完这么多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的关系那么好了?尤记得以前她带着季洲季沁两兄妹去找沉诺玩时,她还常常打趣他和小朋友处不来。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沉诺什么都替季沁打点好了,那么作为姑姑的她还有什么没替季沁做的呢。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回到公司,赶上开例会的时间。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三章 将近年终,加上要准备路演,这一早上的例会要汇报的事情繁多,一直到午后,思汝才得空吃了个叁明治,一边开始联系人调查季沁在酒吧打人的经过。 下午,秦烨拿着投资部的文件来给她签字,问起季沁的状况——秦烨是四季珠宝的“叁朝元老”,陪思汝爸爸打江山,又协助哥哥和她走过四季的风雨,见证过四季的兴衰,对四季忠心耿耿,在思汝心里,秦烨无疑是她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思汝也是打从心底尊敬这位长辈。对季家的情况知根知底。 季沁的事,怕是秦之时去医院送果篮之后告诉他的。 说起季沁的事,思汝就不禁叹气,继而把季沁偷偷回国又打伤人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这么严重?那现在小沁人……?” “被沉诺接走了。” “沉诺?”秦烨怀疑自己听错名字,“他怎么会……” 思汝点头,“我也很惊讶,不仅如此,他还找上了伤者家属,让对方不再告小沁打人的事。” 秦烨甚是惊讶,他是知道并见证思汝同沉诺过往的人,难以相信这次沉诺出手的目的,“他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思汝转动了下手中的笔,用笔盖在纸上点了又点,重复秦叔的话,声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毕竟哥哥生前也很照顾他。” “需要我去沉氏找他聊聊吗?”秦烨问。 思汝摇头:“不用,其实我早上跟他碰过面,小沁现在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但我看她很听沉诺的话,我想小沁在他那边是安全的,”ρo➊➑щ.Ⅽoм(po18w.com) 秦烨点头,安慰她道:“有需要尽管说,小沁还小,慢慢教。” 思汝无奈地笑笑,语带羡慕地跟秦叔道:“要是小洲小沁能跟之时一样,学业有成就好了。真佩服秦叔您啊,能把之时培养得那么优秀,有时候想想,真觉得您把之时放在我们这小公司小部门,屈才了。” 一说起秦之时,秦叔脸上立马扬起骄傲的神色,但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会委屈!” “海归法学经济学双学士,这样的人才您让他来给我当助理,还不是大材小用?反正我是真的不敢用,早上这个安琪也是的,竟叫他来给我跑腿。” “没事,人我交代你手里,就随便你使唤。” 思汝有些无奈,“就算我敢使唤,怕我们这座小庙,他那尊大佛也呆不久。秦叔,之时是个聪明人,值得去外面闯闯。” 秦烨慈笑了下,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是聪明,但心性不定,日后他要能继续留在四季有贡献,我当然高兴,但要走,也先让他在你手下磨练磨练一段时间再走。” 这不是第一次思汝跟秦叔讲起秦之时的问题,早在秦之时入职前,她就劝过秦叔,她知道秦叔的良苦用心,想让秦之时磨练心性一方面,加之秦之时的专业,希望他能协助思汝将四季珠宝成功上市。 思汝和秦叔再聊了一阵,在他要离开时,讲起另一个事,“对了秦叔,刚刚例会上讲到的颁奖礼,您有空去吗?” “爱莫能助了,”秦烨摆摆手, “明晚我约了你秦姨,结婚周年。” 思汝了然,她也就试着问问,心里已经做好自己得去的打算。 *** 这是国际上一个颇负盛名的模特大赛总决赛,四季珠宝借出了几套珠宝,便拿到一个赞助名额,组织方也只需要四季珠宝能安排一两个高管当颁奖嘉宾,对四季来说,这种免费的宣传机会是多多益善,思汝因此也多次在例会上夸奖公关部。 尽管她自己本身是非常不愿意参加这种应酬场面,但恰逢四季珠宝最忙的时候,几个能派得出手的高管都各有任务在身,思汝只好答应下与公关部总监叶菀一同出席。 好在跟在思汝身边快叁年的安琪已逐渐成长为她的贴心小棉袄,提前到了总决赛晚会的现场,替她掐好时间,让她在后半场到场,不用花太多无谓的时间在现场。 这晚九点零五分时,思汝到达会场,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在工作人员引领下,思汝到嘉宾席就座,坐下后她扫了眼桌上的铭牌,发现在她之前的第一排空座写的名字竟是“Vi Shen”。 思汝忙小声问身旁的叶菀:“这次比赛……沉氏也赞助了?那个位置,是沉氏集团的Vi Shen?” 叶菀顺着她指向的位置看了眼,点了点头:“是,沉氏旗下的垣堃地产是这次比赛全程的冠名赞助商,那位置应该就是他们沉总的。” 思汝又问:“那他到了吗?” “还没见到人,但我看垣堃的副总到了,”叶菀答道,“季总有事找沉氏的人?” 思汝点了点头,又摇头,笑笑道,“没什么,不要紧,不是公事。” 台上正进行着决赛计分结果出来前的暖场表演,歌舞喧哗,思汝眼放过去,心思却飘向其他。 Shen,那是沉诺的英文名。 能争取到和沉氏赞助同个国际赛事的机会,只能说她没有夸错公关部,很有本事。只是另一方面,在这里会出现沉诺的名字,太过奇怪。她们四季珠宝小门小户,一个国际赛事需要派上副总以上的职位来现场很正常,但沉氏家大业大,有垣堃的人来了,又怎么需要他亲自来。 但既然他会来,这或许也是个问清楚季沁事情的好机会。 就在来之前,思汝收到了季沁当晚打人经过的视频,视频里能清晰看见先动手的一方是季沁,而在动手前,她分明还与一班朋友跳舞交谈得很来劲,是有点喝醉的模样,但似乎没到醉酒冲动的地步,她是在看到徐悦之后,二话不说便拿着酒瓶朝她砸过去。 这个视频完全看不出徐悦有什么对季沁不利的地方,思汝很在意季沁对她说过的话,很想弄清楚这件打人事故的来龙去脉。 如今要约沉诺见一面不容易,思汝想了想,发信息通知在外场的杨安琪留意沉诺的到来。 不一会儿,思汝就收到安琪的信息,说是见到沉诺一行人已经到门口,但却没有直接进来内场,而是去了外场的一间贵宾室。 思汝看了下时间,交代了叶菀两句,便离席快步奔去安琪所说的地点。 贵宾室长廊,外人止步,思汝远远在走廊一边看着,看安琪指着目的地房间。走廊上除了决赛的工作人员,还多了几个黑衣保镖,不难猜想此刻里头正坐着何等贵宾。 思汝正愁要如何见到沉诺,就见到一个熟人朝她迎来。 “思汝姐。”对方踩着叁寸细跟,身姿摇曳,正是沉诺身边的左右手之一,周伊汶。 她今晚穿了身明黄色的挂脖连衣裙,裙身剪裁利落,显露周伊汶身材曲线之余,更展现了她长挑的细腿。除了身材好,周伊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美人长相,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大气的五官加上干练的气质,思汝每每见到她,都要感慨一次女娲捏人的不公。 思汝由她想起了四季旗下一款名为“流光溢彩”的系列,主打的便是美人戴钻,相得益彰,更衬珠宝绚丽。毫无疑问,周伊汶会是这款系列的最佳代言人。只不过,她跟在沉诺身边也好些年头了,这些年沉诺身边没有其他绯闻对象,她也顺理成章成为外人眼中他的固定女伴。思汝怕是请都请不到她来为四季代言。 “您也来参加这次总决赛了,好久不见您,您今天这套礼裙真好看,远远看着可靓丽了。” 本来她人这么热情洋溢,思汝应该顺着她话,也夸夸她的裙子,或者她的Birkin手袋,她的高跟鞋,又或者她的大卷发都可以,但思汝实在不擅长这套交际,扯了扯嘴角,还是单刀直入:“Eva,你们沉总在里面对不对,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有些事问他。” 周伊汶弯了弯唇,“思汝姐,沉总现在正见着一位重要客人呢,怕是给不了您这个时间。” 思汝看了眼黑衣保镖守着的房门,也明白过来沉诺亲自参加这个颁奖礼的原因,这种国际赛事通常都会有政府部门介入,决赛现场自然也少不了有高官出席,周伊汶所说的重要客人应该就是哪个政府高官。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可以等他。” “事情重要吗?要不我替您转告?沉总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聊到什么时候。” 思汝想了想,还是坚持要等,“是私事,不会耽误他太久,我就在这儿等他出来吧。” 周伊汶见状,也不再勉强,温柔地笑笑,陪思汝一块等。 只是没等上几分钟,颁奖现场那边的叶菀就打电话来通知思汝,轮到她上台了。 思汝左右为难了会儿,便嘱咐杨安琪在原地等着,她速战速决。 一旁的周伊汶也贴心地道:“思汝姐,您先去忙您的吧,等沉总出来,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思汝点头说谢,赶去现场,把任务完成了,再折返。她得庆幸自己穿着的是双平底,不是周伊汶那双小细跟,不然准得跑断她的腿。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再到时,思汝便在走廊一端瞧见沉诺他们那个房间的门打开,周伊汶也先一步去到沉诺身后候着。 “季总季总,刚刚好,这会儿沉总他们出来了。”杨安琪正要跟思汝一起过去。 “等等,”思汝却拦住,“我们等一会儿再上前。” 此时站在房间门口,同沉诺握手的人,正是国家旅游局的副局长陈金良,两人站在门口还在寒暄,思汝不便打扰,选择原地驻足了会儿。 待到他们交谈结束,陈金良等人先行离开,思汝准备上前,却见到候在沉诺身后的周伊汶这会儿走到沉诺跟前,仰起头,手指搭上沉诺的领带。 原来是替他整理领带。刚送走陈金良的沉诺侧着身,倒是没注意到走廊这边的情景,而瞧见他们这一幕的思汝,却不由得愣住,迈不出前进的脚步。 思汝仿佛从眼前这幕穿越回从前。 那是哥哥嫂嫂还在世的时候,是她人生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某一年的某一天,她陪嫂嫂逛街,嫂嫂帮哥哥挑了几样应酬外宾的服装配饰,思汝跟着用压岁钱也买了一条领带。 至今她都还能记得那条领带的样式,深灰色主调,卡其色线纹,她拿着它去到沉家,在沉诺面前卖了个关子才送出,也没等他说喜不喜欢,她自己就一个劲自夸:“看吧看吧,我果然很有眼光,这颜色这线条,多适合你啊。过几天你们毕业照,你要给我戴上它哦。” 他那会儿就笑笑,要她替他把领带系上。 可是思汝哪里会系领带,以为就跟系红领巾一样,拿着领带给他打了个红领巾结。 沉诺哭笑不得,揉了揉她头发,让她看好,自己解开领带,又以标准的方式将领带重新系了一遍,打圈——系结——拉紧,一气呵成。 思汝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努嘴:“不是,你自己都会系,干嘛还要我帮你? 他没好气地搂她进怀里,“因为我就是想你帮我系啊,女、朋、友!” 思汝哼哼唧唧地盘起手,“烦死了,事真多!” 嘴里这么说,但她还是解开他的领带,絮絮叨叨要他再系一次。 “再系一次啦,刚太快了,没看清!又不是不知道我手笨,要我学就要慢点教,一步步教,再来再来……”她以前是真的啰嗦得不行。 最后啊……他也没教她,而是握住了她解领带的手,俯首吻她。 记忆画面回到现实,思汝眼眶一热,习惯性抚上鼻梁,想扶眼镜框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她今晚换了副隐形眼镜,她垂下手,收回目光转身。 跟在身后的杨安琪不明所以:“季总,不去了吗?” 思汝摇摇头:“算了。” 算了,想来她是没有太多与他交谈的勇气。分开这么久,她面对他总会有开不了口的愧疚。 更何况,人会变,月会圆,一切都不同了,只有她还活在回忆里,渴望一切能停在过去。 不能了,不可能了。 如今,旁观,才是她的最佳位置。 -- 第四章 ——为什么会和沉诺分开? 最初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思汝还需要花很大气力来掩饰情绪,现在的她已经能很自如地说出答案。 颁奖礼还没结束,但思汝的部分已结束,有叶菀留下就可以,思汝交代了两句,和杨安琪提前离场。杨安琪穿着礼裙,思汝念她坐计程车不安全,便捎她一程。 车上两人闲聊,从模特大赛的赛果聊到了圈内公认的漂亮女星,思汝于是提了句“要说漂亮,今晚我们见到的那个Eva,也很有气质,不输很多女明星。” 杨安琪听完,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她虽然跟在季思汝只有短短叁年,却已成功混进了市内的高管秘书联会,联会明面上是互相交流促进合作,但私下秘书之间都暗自较量,因此有个默认的排名,无论是自身的学识内涵,还是跟的老板财势,都是攀比的内容。而这任一项内容,周伊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说她是秘书圈里的“强者”,也是“公敌”。而脱离开这个秘书联会不讲,杨安琪与她碰面过几次,都觉得她这人高傲得很,只跟上层谄媚,从不跟她们这些“无名氏”打交道。 好比在刚刚的贵宾室长廊,前一秒眼见她和季总喜开颜笑,下一秒季总一走开,她就趾高气昂地远离杨安琪,叫杨安琪一个咬牙不屑。 这会儿讲到她,杨安琪则想到另一个事,关于她的老板以及周伊汶的老板——有传他们曾经是恋人,青梅竹马,一度谈婚论嫁——杨安琪恨自己加入公司太晚,从公司里扒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只确定的是从八年前季总加入四季珠宝开始,两人就已经分手。 本来两人分开这么久,打听这些往事显得多余,但一来她察觉今晚季思汝见到周伊汶给沉诺整理着装时有些愣神,直觉两人关系定不简单,二来她也很好奇周伊汶究竟和沉诺有没有一腿,于是她借当下这个话题,开口问思汝道: “季总,那你知不知道,这个Eva Chou和她们沉总是不是……外人在传的……那个关系?” “啊?”思汝没料到这个问题,咋了下舌,回道:“这我也不清楚。” “那……听闻您和沉总在一起过,是真的吗?”杨安琪坐在后座,看不见思汝表情,但听她语气,似乎没有不悦,她便继续问。 思汝嗯了声,听起来甚是坦然,“我跟他是在一起过,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杨安琪点点头,“哦哦,那我觉得他们俩的绯闻肯定是假的,有您这样的珠玉在前,沉总断断看不上Eva Chou那样的瓦石。” “什么跟什么,感情的事哪能拿来比较,更何况我和沉……我和他不过是从小认识,比别人相处的时间多了些,要认真论起来我跟他的那些过往,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分开哦?” 被问过太多次,思汝这次想也没想,就回答:“是我提出来分手的。” “为什么?”杨安琪一听就来劲,往前坐了点靠近驾驶座位置,追问地抛出猜想:“沉总方面的错误吗?他出轨?有不良嗜好?” 思汝不禁被逗笑,摇头:“没有,他很好,什么错都没有。” “那……那是为、为什么?”杨安琪不敢问难道犯错的是思汝,她也不信她最敬爱的季总会犯错,于是她做出一个最常见的假设:“应该不是那种最最狗血的剧情,什么家长不同意,唰唰拿出张支票逼你们分开吧?” 思汝继续摇头,“当然不是。” 杨安琪当然知道这不可能,虽然现在四季珠宝发展不如从前,但当初两人的家世也勉强能算门当户对,再言之棒打鸳鸯这种事在这一代已经很少发生,怎么看这两人都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般配至极,断不应该会有长辈拆散。 “你们两家有世仇?”“不是。” “异地恋啊?”“不是。” “闹矛盾,赌气分手?”“不是。” “性格不合?”“也……不是。” 猜想至此,杨安琪突然脸色严肃起来,“那总不会是……您有绝症吧?” 思汝忍不住笑道:“你忘了?我9月份做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是你去帮我听的。” 杨安琪拍了下脑袋,“对哦,那是医生说你除了胃的那点小毛病,其他指标一切正常。” “好了,不用猜了,”思汝收起笑容,目视前方,“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我不喜欢他了,就分手了。” 杨安琪啊了声,“就这样?” 思汝点头,面不改色,“嗯,就这样。” 似乎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只是杨安琪多少觉得这样有些可惜,平平淡淡的理由,让她莫名奇妙地失望起来。 但她也知道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自然而然地聊起其他事,一直到思汝把她送到家。 “谢谢季总,”杨安琪下车后朝车里的思汝挥手,“季总晚安。”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了,你副驾的安全带,要不改天午休时候我替你开去修理一下吧?” 思汝看眼自己副驾,想了想,耸肩道:“没事,由它去吧。” 目送小秘书进入公寓后思汝才开车掉头,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回去的这段路红灯间隔尤为长,停在红灯前,思汝一抹眉毛朝窗外看去。 长月当空,夜色明亮,在这样的冬夜并不多见。 她忽然想起幼时。 那年,她在自己房里玩娃娃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被嫂嫂叫醒,嫂嫂说有人打家里电话来找她,她跟着跑到客厅去接听。 “喂——谁呀?” “阿汝,”那声音她一下就听出来,只听电话那头说:“我迷路了。” “啊,怎么会迷路呢?你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只记得你的电话号码了。”很少人知道,幼年的沉诺,是最怕黑的。 明明小他两岁,小时的思汝却总说着说会保护他的话,这会儿她在电话这头也替他着急,突然她看见窗外高高挂着的月亮,便想到:“没关系的,沉诺,你抬头看,有没有看到一个白玉盘?我跟你说哦,你不要用怕,你就跟着那白玉盘的月光走。” “跟着月光走?” “对,你跟着月光走,我就在月光下,你只要跟着月光走,就能找到我!” 多幼稚的话呀,每每回想起来,思汝都替自己尴尬一番,也因此这句话,日后常常被他拿来打趣她,但也成了这句话却成了他和她之间的某种默契。但凡分别时,他就会同她开玩笑说:“没关系,反正跟着月光走,我就能找到你。” …… 眼前绿灯亮起,思汝踩下油门,开了段路后又转了个弯,转而开向去公司的路。 这会儿她很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才可以不去想其他。 上到公司楼层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思汝意外发现总经办的灯没关,那是秦之时的卡位,电脑屏幕亮着。 思汝站在总经办门口,敲了敲门,“还没走?” 秦之时循声望过去,第一眼险些没认出。 她今晚没有戴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脸上妆容淡淡,更显一双眼眸澄澈清亮,虽然穿着的还是单调的黑色,但因为戴了副流苏银耳环,两颊红通通,一下没有了往日的暮气沉沉。 秦之时霎时忘了她刚刚问的是什么。 思汝见他愣愣没回答,以为他没听清,便提高声音重复问了遍:“怎么还没走?” 秦之时收回目光,起身伸了个懒腰,“无家可归,便留下来跟工作作伴了。” 思汝想起来了,“哦对,今天是秦叔秦姨的结婚周年。也很晚了,早点回去。” 秦之时原想也问她一句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公司,但她没有要留下来和他闲聊的打算,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办公室,他也就作罢。只是没一会儿,又听她回头叫住他。 “这周开始吧,”她道,“我让安琪给你每个部门的例会时间表,你手头上工作宽松的时候,就去听听,然后每周再写个总结给我。“ 秦之时眉毛一挑,应下。 墙上挂着的钟表悄然走到十二点,秦之时关掉电脑与办公室的明灯,临走前看了眼隔壁的独立办公室,她还在埋首看文件。 思汝不知道秦之时是什么时候走的,出来倒杯热水时才发现总经办的门已经锁了。她再回到自己办公室,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一点,她十一点多发给季沁的信息仍没有收到回复。 大概是睡了吧……她只能这么回答自己。 思汝想起今晚的临阵退缩,差几步就能问他季沁的事了。但思汝也没有想太多,因为她打从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侄女,相信季沁再怎么着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思汝一度很后悔,如果自己更上心一点,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得太糟糕。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季沁正与一班年轻男女,用着最糜烂的方式,追求着他们要的自由与快乐。 -- 第五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思汝也无暇顾及季沁的事,上市路演在即,四季珠宝整个上市团队忙活了大半月,连踩多个通宵夜晚。时遇周五晚,思汝放他们假,好好过周末,却不料在这个周末,一则“四季珠宝被质疑抄袭”的新闻被刷上了热搜。 为了确保上市前万无一失,在过会前,思汝便多次强调严格控制新品发布频率,期间在网上也主要以公司发展历程的宣传为主,过会后,更是不主张刻意的品牌营销,一切按部就班,只为确保稳打稳扎顺利上市。 然而这次被指抄袭的款式,是发布在叁年前的七月生日戒——顶级珠宝系列的红宝石钻戒。 思汝知道这事时,刚好回了趟家——以前她同哥哥嫂嫂一起生活的地方,现在家里只剩季洲和两个老佣人,季洲在本市读大学,走读。思汝到时,季洲正在家玩VR游戏,思汝拿了遥控器暂停游戏,问他知道多少关于季沁的事。 季洲交代只知道季沁把学籍从法国转回来了,准备从大一重新读起,再多就不知道了。思汝又同他啰嗦了几句,他拿着手机边听边刷短视频,也是他先发现那则质疑抄袭的新闻在网上热播,打断了思汝的训诫。 看了那段视频,思汝知道了个大概,赶到公司时,针对事件而临时成立的公关危机应对小组已经在会议室开会。小组组长叶菀还没到,在会议室里的是几张面生的脸,来自设计、法务和公关几个部门的员工。 思汝不认得他们,他们却都认识她,一见她进会议室,喊了声“季总”就都拘谨起来,站的站,停的停。 “你们不用理我,刚才讨论什么就继续。”思汝找了个位置坐下,小组成员有人牵头继续话题,继续分析起这次发表质疑的源头视频。 在一众人中,思汝才发现秦之时也在,他拿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公关部一边,朝她笑着点点头。思汝想起这周他是到公关部当“旁听生”,凭他交际能力,能快速跟其他部门打成一片也不奇怪。她认真听起应对小组的分析。 视频其实早在今年年初就发表,以寥寥几张图片加上机器转述的旁白,指责四季珠宝叁年前发布的红宝石钻戒抄袭已逝设计师珍妮·巴比尔(Jeanne Barbier)创作于80年代的作品——“艾丽丝·杜桑”,两枚戒指的设计除了红宝石大小不一,其他细节全都一致,因此视频作者指认四季珠宝抄袭。但这个视频在当时播放量一般,且所谓的证据,不过就是一份未经证实的“艾丽丝·杜桑”设计手稿,并没有引起很大关注。 直到最近四季珠宝拿到IPO批文,好事者将这则视频重新拿出来让大众评理。向来在珠宝圈,设计元素重合、款式借鉴等,是十分常见且微妙的现象,在当今的流量时代,是真是假也并非大多人真正关心的,于是哪怕只有一份手稿,上市在即的四季珠宝涉嫌抄袭的热点也被炒到若有其事。 思汝听完,毫不犹豫下达了第一个指令:“拟声明,否认抄袭,将对无理指控采取法律措施,态度坚硬,不要模棱两可的说辞。” 毫无疑问,否认抄袭是首要之举,但现在问题是——见过“艾丽丝·杜桑”戒指真容的人少之又少,网上流传的照片版本各异,真假根本无从判断。唯有视频里提供的手稿,因为落款是设计师珍妮·巴比尔的手签,被认为有一定的取信度。 针对这种情况,公关上有一套专门应对的话术,发表声明时倾向把话留有余地,好防范未然。因此应对小组的人听完思汝的话不免犹豫,有个员工提出建议: “季总,视频里手稿的真假还没有定论,在这个关头,我们声明的态度是不是不用太坚决?” “照我说的做吧,那份手稿是假的,”思汝坚定答道,“真正的‘艾丽丝·杜桑’我有幸见过,根本与手稿内容大相径庭,我们没有抄袭。” “您见过?” “嗯,”思汝语气淡淡,“真正的‘艾丽丝·杜桑’,是刻面的红宝石镶嵌在铂金戒托上,戒托两边分别有两颗叁角形的白钻。” 再看手稿内容,戒指所用宝石乃素面,戒托两边则是方钻。 很快,在上热搜的第二个小时,四季珠宝的各大官方账号发出第一版澄清声明。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拿出实质证据反驳质疑,并与视频作者联系,控制网上的舆论导向。 叶菀姗姗来迟,带来关于“艾丽丝·杜桑”的更多资料。 这件事之所以会上热搜,除了正值四季珠宝的特殊关头,也是因为被指抄袭对象,“艾丽丝·杜桑”是名钻宝石界里公认的无价之宝。“艾丽丝·杜桑”红宝石重达23克拉,是百里挑一的巨型红宝石,而在其发散出的如烟花一般灿烂的光彩背后,更是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枚璀璨的巨型红宝石戒指,作为名设计师的遗作,不少人都渴望亲眼目睹。一位名为艾丽丝·杜桑(Alibsp;Toussaint)的红宝石酷爱者便是其中一位,然而艾丽丝·杜桑却在年纪尚轻时被病魔带走,直至临终前,她都对这枚盛传绚烂无比的红宝石戒指念念不忘。艾丽丝·杜桑的丈夫与其相识于幼年,两人深爱对方快叁分之一个世纪,为纪念逝世的妻子,艾丽丝·杜桑的丈夫辗转多地终于买下这枚珍贵的红宝石戒指,并用妻子的名字将其命名,以怀念他与艾丽丝·杜桑相爱的时光。** 据闻“艾丽丝·杜桑”几经转手,现在被美国的一位私人收藏家藏于深闺,公开在网上的影像少之又少,也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这也同时成为四季珠宝澄清真相的难题。 “等等,我有个问题问季总,”有人打断叶菀的讲解,向思汝提问,思汝望过去,是秦之时举手,“季总不是见过吗,您对那枚戒指描述那么精确,可是有留下照片之类的?” 思汝推了推眼镜框,回道:“没有,我是在十年前缅甸的一个拍卖展示会上见到的,拍卖会上严禁照相,也没有公开任何拍卖者信息。” “十年前?”秦之时把这句反问说得小声,脸上也挂着不敢相信的表情,虽没有说出接下去的话,但言外之意已经明显到在场的人都猜到——时过十年之久,确定记得没错? 思汝不打算解释太多,让叶菀继续组织人工作下去,叶菀提出对手稿上珍妮·巴比尔的签名做笔迹鉴定。 这在当前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往严了说,也只是证明了手稿的签名是伪造的,不能说明手稿内容不是真的,要堵住悠悠之口,最好的证明还是真正的“艾丽丝·杜桑”。 *** 在思汝等人一筹莫展之际,殊不知,这枚罕见的红宝石戒指近日已被运输到国内。 维景酒店,四楼中餐厅贵宾房内。 周伊汶随沉诺招待麒麟能源公司的方董方振华。酒过叁巡,沉诺朝她使了个眼色,周伊汶心领神会退出房间,找到餐厅经理,交代可以献上他们事先准备的礼物。 见到餐厅人员拿出的藏蓝龙纹长条礼盒,周伊汶甚是意外,“是字画?等等,是不是弄错了?不应该是这个。” 餐厅人员回道:“没有弄错,这就是下午你们差人提前送来的东西,方才我们经理也跟沉总确认过,沉总点头的。“ 怎么会?她还以为是……周伊汶是负责到机场接待客人至餐厅,这礼物虽不是经她手处理,但她也能猜到个七八九。房内坐着的贵客是位宝石爱好者,尤其钟爱红宝石,闻名的收藏品就有清朝名臣和珅顶戴上的那颗红宝石。而前段时间Alex秘密出差到美国,听他说折腾了好一番,才终于买下传奇宝石名戒”艾丽丝·杜桑”。 于是,周伊汶也就理想当然地认为,这枚红宝石名戒是拿来送给今夜房内的贵客。 见着沉诺打开礼盒,拿出字画赠与方振华,与麒麟达成合作意向。周伊汶举杯庆贺,惋惜不能目睹“艾丽丝·杜桑”的光彩,心里也多了几分疑惑,寻思过后要找Alex问个清楚。 ** 另一边,思汝走出公司大厦,被人叫住。 “师姐。” 思汝朝他走去,面带歉意,“不好意思,Alex,让你等久了,我刚好准备下班,所以就顺道把手头上的一点事情处理完才下来。” “没关系,也没等多久。”Alex回道,随即拿出他此行目的,一个银色的手提保险箱。 “这是?” “这是沉总吩咐,让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里。” ———— **注:“艾丽丝·杜桑”改编自“卡门·露西娅”红宝石故事(真的有这么一枚戒指,真实故事要更动人,我改得比较简单。) 【六一重新开张,暂定每天下午更,请大家留步关注TT】 -- 第六章 Alex慎重其事,给了思汝保险箱的密码之后,还提出要送思汝回家再让她打开。思汝同样慎重接过,拒绝了他接送的好意,自己开车回家,也没有在路上打开保险箱。 到公寓进门,思汝开灯后第一件事,便是给鱼缸里的黑玛丽鱼放置饲料,随手将保险箱放在鞋柜上。 思汝在公司附近租了套两室两厅的公寓,地点是风水师谭先生选的,家居摆设大多也是遵循谭先生吩咐,比如这放在门口的鱼缸。黑通水,水为财,四九旺金,谭先生建议她养四条黑玛丽鱼。起初思汝还嫌碍地方,久而久之,也都喂鱼喂习惯了。 等喂完,思汝才拎起保险箱,走到客厅,放在茶几上,进房脱下外套再出来到沙发上坐下。一路上她让自己想东想西地,不去给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做任何预想,于是这会儿打开保险箱倒没有任何特别的心情。 当见到里头东西时,惊艳多过意外。 璀璨的鸽血红发散着通透如烟花的光芒,无论任何角度都熠熠生辉。十年前有幸观摩到,思汝不曾想自己能有第二次幸运的机会再次目睹,并且是这么近的距离。 这保险箱里装着的,他沉诺让人交到她手里的,正正是她们今天讨论了一番仍无可奈克的“艾丽丝·杜桑”红宝石戒指。 他这是…… 到底是…… 是不是…… 思汝一下思绪就慌乱了,不敢再看这耀眼的红宝石,啪地一声将保险箱盖合上,无力地倚在沙发上平静心情。 关于他的回忆总是很轻易就能被勾起。 要回想起来,关于红宝石,他与她之间,还有个荒唐的秘密。 那年去缅甸,思汝是随哥哥谈合作去的。缅甸抹谷是宝石之乡,哥哥在那儿拜访了几位当地的宝石企业家,其中有位企业家的太太与思汝十分投缘,临别交换礼物时,送给了思汝一颗小小的未经雕琢的红宝石珠子。 思汝回国后,借花献佛送给了沉诺。红宝石除了是七月生辰之石,也是富有盛誉的爱情之石,将其送给七月出生的沉诺,寓意再好不过了。 在那时,她同他讲起关于“艾丽丝·杜桑”的故事。她向来多感触,讲完故事就掉眼泪,他还笑她爱哭鬼,并打趣是不是得依样葫芦,给那颗红宝石小珠子取个名。 “不用,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好好收着就是。”话虽如此,但这颗小珠子光秃秃,思汝还在想,找个时间拿去四季珠宝的哪个门店,做个宝托或是爪镶,好让他可以戴起来。 哪知道沉诺拿它镶在了一处思汝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是他去完美国快一月回来的时候,思汝跟他拿小珠子,说找到合适的材料将宝石串成项链。 在他房里,他牵住她索要的手掌心,浅浅笑道:“晚了,我把它镶身上了。” 思汝惊讶,“身上?哪里?” 她好奇地张望,做成耳钉,耳朵没有痕迹,舌钉?戒指?这珠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思汝当他在开玩笑,拍他胸膛让他别闹。 沉诺吻她一下,牵起她的手伸进他衣服里。 思汝笑得眼弯弯:“你该不会……镶进你肚脐里了吧?” 他低头看她,“你自己看看?” 她掀开他衣服,只见他腹肌平整,哪有什么红宝石。她不想猜了,扯着他衣领拉他的脸凑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丢了?才这么捉弄我……” 沉诺举起双手,佯装投降,“冤枉啊,季大人。” 思汝放开他,“那就快点拿出来。” 沉诺于是坐下在床上,抱她坐他大腿,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头。 思汝眨巴眼,见他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沉诺忍俊也不再卖关子,将裤链松开,直接道,“我把宝石,镶在这儿了。” 思汝扫了眼他黑色内裤,鼓鼓一包,随着他呼吸起伏,藏不住的形状令思汝浮想联翩,她偷偷咽了下口水,悄不作声盘起自己的双腿,移开目光,哼了一声。 “骗鬼哦,你——”她刹那反应过来,“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思汝怎么也想不到,要她怎么想到,他怎么能!怎么能……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不假思索从他大腿上起开,扯下他裤子,扒开他内裤……一下就涨红了脸。 乍看其实看不出,但他肉茎被释放出,在她毫不隐晦的目光下,迅速地涨硬,雄赳赳站立起,清晰可见硕大蘑菇头下有一圈突起的颗粒。思汝想摸又不敢摸,惊讶地愣在他腿间,不知所措。 可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肉棒上,引得肉棒愈发夸张地粗大,那些小珠子隔着阴茎肉皮就突出得更明显。 “我将你送我的宝石,碎成六颗小珠子,镶进这里面了。”他不紧不慢地同她解释。 瞧瞧这人多荒唐! “你有病吗?”她生气时什么话都不会,只会骂人有病,“为什么要镶在这里?不会痛吗?这……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能取出来吗?” 他却慢慢地笑道,“不痛,手术恢复期已经过了,对我是什么影响都没有。” 思汝还是不敢置信,“真的?” “嗯,”他依旧笑得自在,“但对你……好像会有点影响。” “啥?” “来试试?” 试试…… 思汝如今想起来,都觉得那种被珠子磨蹭又疼又酥的感觉直击神经末梢,让她禁不住颤一颤。 入珠,她也是到很后来才了解到他做的那项玩意叫入珠,因为珠子磨蹭阴道壁刺激起女性强烈的快感,多用来取悦女性。原本她就很沉迷与他做爱,一次次的融合也使他手法更高明,入珠这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因为无论他怎么样,她都很喜欢他。 季思汝是最喜欢沉诺了。 可他似乎就是热衷于取悦她,一次次在她体内撞击,都会问她舒不舒服。 她是一边哭着一边被肏弄得无法思考,只会骂他神经病。 …… “神经病。” 思汝看着天花板,嘴里不知不觉也骂出声来。 她不知道他送来“艾丽丝·杜桑”的用意,是借她解燃眉之急呢,还是其他意思?思汝想不到,也不敢想。她收起保险箱,夜色渐晚,她洗漱了一番,就直接躺进了被窝里。 数着绵羊,从一到四百九十九,都还是无法入睡,她将枕头顺时针九十度换了个方向,躺下,过一会儿,又九十度换方向,再过一会儿…… 她就彻底放弃了床铺,转而去厨房捣腾起和面工作。 失眠时做点心,是她摸索出来解压的好法子,每次搓着面粉,沉浸在奶香味里,她就觉得身心放松许多。 百试不厌,果不其然,折腾一整晚,看着出炉的曲奇,成就感取代了烦躁,她用热融的巧克力将曲奇点缀上小熊的五官,取了几个环保纸袋装起。 掐准早晨七点钟出门,就能碰见对门的许太太带着小朋友去上学。思汝将小饼干送给了小朋友。 “哇,季小姐你手太巧了,又做了这么可爱的小饼干。”许太太人也是十分热心肠,常常拿着家乡特产来招呼思汝。 许太太的儿子胖乎乎,生得很可爱,“谢谢姐姐,饼干超好吃的!我们班同学尝过也说很好吃。” “是吗,”思汝扬起笑容,“喜欢就好。” 她很喜欢这种分享美味的快乐,她常在想,如果有天离开四季珠宝,开家甜品铺做个甜点师傅,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 第七章 颐松高尔夫球场。 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沉诺接待方振华一行人,来到练习场,配合地“输”了几轮球,几轮下来,方振华玩球的兴趣愈发高涨,沉诺却瞧见了个熟人远远与他打招呼。 他笑着同方振华说失陪,又叫来周伊汶陪方董继续打球,然后便放下球杆走向熟人那边。 周伊汶看向远处,是陆藏鸿,鸿基集团的创始人。 她远远看着,陆藏鸿穿了一身米白色长袖棉质衬衫和草绿色羊毛衫马甲,精神十足。不像身边的方振华人到中年大腹便便,要近看,这陆藏鸿保养得宜,也丝毫看不出年纪已到花甲,是沉诺爷爷那辈的人。 然而陆藏鸿老当益壮,这些年守着鸿基集团,明面是放权给陆家年轻一辈管事,私下却仍事事亲力亲为。 “陆伯伯,真巧。”事实上,沉诺知道他认识了这俱乐部医疗室里的一位护士,最近时不时会过来这边打球。 陆藏鸿哈哈笑了两声,问沉诺是不是打球累了,邀他一起进去场内的咖啡厅休息下。 “你母亲最近如何?”坐下后,陆藏鸿先问起。 “老样子,时不时去唯爱基金会那边,最近是说在忙一个关爱聋哑儿童的项目。” “做善事是好,得空多和你母亲回来陆家坐坐。” 沉诺笑笑应好。两人又拉扯了几句家常,随后陆藏鸿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起,在球场与沉诺一起打高尔夫的人。 “正是麒麟的方董事长。”沉诺不避讳,回道。 陆藏鸿眯眯眼,“看来航城新区的项目,你是有十足把握了?” 沉诺扯了扯嘴角,“还没落实,协议还没签。” 陆藏鸿笑道:“所以我常跟陆豫信陆之航那两父子说,他们不及你有眼光。麒麟这才刚被国家纳入航天器材合作商的名单,多少人就抢破脑袋要跟方董合作,却也没能见上方董一面,你那年不过刚接手垣堃地产就与麒麟合作,真是有远见。” “陆伯伯说笑,运气事罢了。” “运气也是实力。” 沉诺不以为意,“生意上,单靠运气也不行。” 陆藏鸿欸了一声,“这话说得对,有了运气还要有底气。话又说回来,你是眼光长远,但做事还是有点冒险,麒麟在新城区建设上到底还是欠点经验,航城新区的项目要考虑的风险可不少。” 沉诺笑容还挂在脸上,左手拇指与食指磨拭着右手虎口,却不应声,心里已经猜到陆藏鸿要说下去的重点。 “沉诺,”陆藏鸿继续道,“航城新区的未来怎么样也没人能预估到,这其中多大的风险我想你心中也有数。陆伯伯看着你大,看着你接手沉氏,这些年你的努力陆伯伯都看在眼里,哪次沉氏旗下的产业需要帮忙的时候,鸿基不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摆在台面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沉诺似乎没有了继续沉默的权利,垂眼看了下自己手掌心,点点头道,“确实,要论新城区建设,垣堃自然比不上参与过衡东建设项目的鸿基有经验。” 陆藏鸿很满意沉诺的回应,举杯敬沉诺,“过去鸿基就提挈了沉氏不少项目,这次航城新区的风险,陆伯伯同样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帮你一把。” 沉诺脸上笑容已收齐,默了一会儿,举杯回敬,“那我就谢谢陆伯伯了。” 陆藏鸿得意地笑了两声,转而讲起了他最近投资到这家高尔夫俱乐部,说起了几件在这高尔夫俱乐部遇到的趣事。 沉诺听他滔滔不绝在讲,一半心思则落到陆藏鸿身上那件羊毛衫马甲。 是有个人教他的,不想听人废话时,不用捂耳朵,不用背过身,你只要把专注力放在讲话那人身上的某样东西,比如他羊毛衫的方块花纹。 也不知道陆藏鸿讲到哪根草坪上的杂草了,沉诺只听到他问了句“你说是不是”。 沉诺只笑笑,转而道:“您身上这件衣服的花纹挺好,看着挺显年轻。” 陆藏鸿心情极佳,“是个有心人送的,的确很合我心意。” 这时有个穿医护服的女士提了个血压测量仪进来,沉诺起身说道坐久了,该去继续招待方董了,陆藏鸿才放他走。 回到练习场,沉诺与Alex交代了两句,才走去草坪与方振华会合。 沉诺回来,周伊汶便退回休息棚下,问Alex刚刚沉总有什么吩咐。 “下周与麒麟的签约仪式上,加多一个席位给鸿基。晚上和方董那顿饭,陆藏鸿也会来。” 周伊汶听完,怀疑自己听错,“不是吧,这……这一会儿功夫,就给陆老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我们和麒麟的合作,可是从航城新区计划还没正式发布前就开始部署了……” Alex年资比周伊汶要高,却也捉摸不透他们boss的决定,摆摆手,叹气道:“谁知道沉总怎么想呢,照做就是了。” 周伊汶没有怀疑过沉诺的决定,只是替沉诺不值。她站着看那边打球一会儿,想起问Alex:“对了,有件事,我问你。” Alex:“啥?” “前段时间沉总不是派你去美国买下那枚红宝石戒指吗?我以为是拿来送方董的,原来不是。那现在那枚戒指,在那儿?” “哦那个啊……”Alex托腮故作思考拉长音,最后戏谑笑道:“对不起了,沉总说,要保密。” 周伊汶:切。 这被提起,Alex就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四季珠宝发表的最新澄清信息,四季珠宝找到缅甸一家拍卖行里的拍卖师,这位拍卖师在十年前主持过“艾丽丝·杜桑”的交易,以书面方式证实了那则“指责四季珠宝抄袭”中的手稿内容与实际不符。 完全没提他们手上有真正的“艾丽丝·杜桑”。 *** 在这一年的年底,鸿基地产与沉氏旗下的垣堃地产携手麒麟建材加盟航城新区发展计划的消息一经发布,引起强烈轰动。 与这样强强合作的消息相比,四季珠宝敲钟日子已确定,显得无足轻重。 在完成路演之后,思汝就在想,要把“艾丽丝·杜桑”还给沉诺。她思来想去,最后用季沁为借口,打电话给Alex问沉诺的空档。 Alex直接给了她季沁现在的住址,在沉诺名下的一座物业。 这天下班,思汝照地址找去,被保安揽在大门口,保安打了视讯门铃确认电话,接视讯门铃的则是帮佣阿姨。 帮佣阿姨表示季沁小姐和朋友去旅游,要后天晚上才回来。 思汝忙又问:“那沉诺呢,沉诺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帮佣阿姨答道:“沉先生不在这边住。” 什么?折腾半天,原来沉诺放任季沁一人在这里住着。而她原本还提着个保险箱要来还,看来得另外再找Alex说清楚了。 也罢,她能见上季沁一面也好。于是等到帮佣阿姨说的后天晚上,思汝又来了一趟,帮佣阿姨却说不清楚她的身份,未经主任允许不能随便让她进门。 思汝可叫一个无奈,打电话给季沁也不通,驱车要打道回家。 车子刚驶出第一个十字路口,她望窗外探了眼,对面逆向车道的黑色车辆格外眼熟。 她想起来了,在那天早晨接季沁的那辆车。 ——是沉诺的车。 -- ⒟àńмёì.ìńf⒪ 第八章 两辆车对向驶过,可当前路段不能掉头,思汝往前开才找到掉头的路口,油门往下踩加速,企盼能追上沉诺的车。 最后追上时,两车停在了思汝才离开的住宅园区。 思汝瞧着前车后座下来人,摁了两下喇叭,赶忙解下安全带跟着下车。 “沉诺。”她喊道,两叁步走到他跟前,“你居然有回来。” 沉诺看向她。 思汝站定在他跟前,挪了一下移位的眼镜框,“这里的阿姨说,你平常不在这儿住。” “嗯,我来拿点东西。” “哦那挺巧,我来看小沁,但……她不给我进。” 沉诺点头,“跟我进来吧。” 思汝连忙应好。 他先行了两步,察觉到她没跟上,又停下回头,看她身影奔向自己车,去关好驾驶座的门并上锁,才又跑回来。 笨重的黑色羽绒服也掩盖不住她愈发清瘦的身板子。 沉诺收回目光,继续往里走,思汝跟在他身后进屋。 “先生。”一进门,与思汝通过视讯门铃的帮佣阿姨便迎上前来,见到思汝有些愕然。⒫o➊➑щ.Ⅽo⒨(po18w.com) “季沁呢?”沉诺问。 “季小姐在二楼房间。”帮佣阿姨答道。 “你要上楼去,还是我让她下来?”沉诺直接走过玄关,一边问一边没有回头,但这句很明显是问向思汝。 思汝忙答:“我、我上去找她吧。” 帮佣阿姨便带她上楼,走上楼梯时阿姨朝思汝道歉,“都不知道您是先生的客人,刚刚季沁小姐说不认识您,所以我没让您进门,真不好意思。” 思汝摇头,“没事,理解的。” “您是季沁小姐的姐姐?” “我是她姑姑。” “瞧着您年纪像她姐姐多点。” 思汝笑笑没回答,心里暗道这季沁简直胡闹,把别人家当自己家,弄得她这个姑姑像个外人。 来到二楼房间,季沁房门没关。 “季沁小姐,您姑姑来了。”帮佣阿姨提了句,见思汝朝她摆摆手,她便识相地下楼留给她们姑侄空间 思汝站在房门口,看着季沁趴在床上玩电脑,也不出声,她就看季沁什么时候才搭理她。 没一会儿,先沉不住气的季沁就回头,“干嘛啦!站在那儿不出声!” “你这是在别人家待上瘾了吗?很舒服是吧,在这儿自由自在没人管。” “我本来就没人管!” 思汝心一软,走进她房间,语尽温柔:“小沁,不管你再怎么埋怨我都好,这毕竟是别人家,沉诺如今和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们不能老这样麻烦他。” 季沁冷笑,“你放心,你跟他如今是非亲非故,我可不是,我跟他是有协议的,他愿意给我地方住。” “什么协议?” “这就不用你管了。” 思汝叹气,“那你转学的事我总能管了吧,我都听季洲说了。你回来读也好,离家近,转学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心仪哪所学校?用不用我去替你打个关照?” “不用了,”季沁翻了个白眼,“Alex哥哥都替我搞定了,人的办事效率可比你现在才来问高很多。” Alex……那就又是沉诺了,思汝不由得眉头皱更深,这一而再再而叁,她欠下沉诺的人情也太多了。 “你不要再去麻烦沉诺和他的人了,”思汝压低音量,“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协议都好,你都给我学会适可而止。” 季沁沉默不做声。 思汝语重心长:“小沁,你要知道一个道理,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没有人天经地义地要帮你,何况还是一个和你没有血亲的人。” 季沁瘪着嘴起身走到门口,“你话训够了吧,我要休息了。” 思汝知道这样的唠叨她小孩子脾性不爱听,可她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人这样依赖在沉诺这里,走了门口她看着季沁:“小沁,姑姑是想你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姑姑都会义无反顾地帮你。” “够了,”季沁不耐烦,“你不用来这招,想回去我就会回去。” 思汝也不知道话季沁是不是听进去了,她刚一踏出房门,季沁就把门关上。面向房门,她再一次叹气,转身下楼。 楼梯口她看见坐在客厅的沉诺跟前摆着两个茶杯,冒着腾腾热气,他低头在看手机,思汝想了想,走过去。 “在忙?” 沉诺停下,看她一眼,摇头,“没有。” 思汝斟酌了一会儿,问:“能问你点事吗?” 沉诺看向另一杯热茶的位置,“坐吧。” 思汝在他侧边的沙发椅坐下,也不打算绕弯,直接问:“小沁说和你有个协议,我能知道是什么协议吗?怎么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她就怕季沁又惹事,问话时眉头皱得深深。 沉诺淡淡回道:“年前我去巴黎遇见她,她帮我了个忙,我就答应了她个人情。” “原来这样。”她道是什么协议呢,原来是季沁帮人在先,她也松口气,随即又道,“那你也帮她太多了。” 沉诺没回应,一张冷冽的脸也看不出脾气。 思汝后知后觉她这后一句话说出来像在责备他,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她一直麻烦你也不好。” 见他还是沉默,思汝熟悉他脾性,垂下眸,看着茶几上的热茶,上头飘着几片桂花沫,茶雾萦绕,她说太多话,喉也有些干涩。 她又道:“不能总纵着她给你添麻烦。” 他却还是没说话,端起了茶杯。 思汝跟着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握在手心,继续说道:“这说起来,你帮的忙还不止,还有……还有……你借给我们的‘艾丽丝·杜桑’……如果知道今晚能碰见你,我就把它带过来了,前天我来以为你不住这儿,就又带回家收起来了。现在四季的麻烦也解决,用不上那枚红宝石了,等改天我再拿来还你。” “不是借。”他终于回应她。 思汝却听不懂,抬眼看他啊了一声。 沉诺放下茶杯,“是还。那年你送给我的,我是还不了了。找来另一枚不一样的红宝石,你看能弥补吗?” 什么嘛,这何止是弥补,简直超额,超超超超超额。 思汝皱眉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沉诺笑了下,看向她的目光略约闪动,“你确定不收?那这样,我们之间,可就还是断不清……” 思汝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中的热茶烟气飘向她眼镜框,模糊了镜片。 她移开眼,放下茶杯沉默了会儿,才用平静语调冷静道:“那随你,这便宜就让我占了。” 沉诺笑笑不置可否,像早预料到了她的回答。 “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她起身,“还是那句话,小沁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思汝走得缓缓,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落荒而逃。 她走过许久,沉诺还在原位置,望着她坐过的地方,思绪茫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帮佣过来问他:“先生今晚要这儿休息吗?” “不了。”沉诺才回过神,摇摇头,起身走到玄关,声音稳重,“记住了,刚刚那位是季沁的姑姑,以后她再来,请进来。”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九章 这晚拜访结束,思汝很快就将一腔心思放在四季珠宝的工作上,为上市前的最后关头冲刺。 终于在元旦过后,四季珠宝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喜讯——1月14日顺利在上交所敲钟,踏上新征程。 在上市答谢酒会上,思汝发表演讲,几度哽咽,回顾四季珠宝自成立至今23年的风雨历程,有困难,有挫折,有失败,更有成功的收获,感慨万千。 酒会上她喝多了两杯,招呼完各个股东下来后,便与同样感触良多的秦烨吐露心声。 “如果哥哥还在,这一天一定能来得更早,我替他实现得太迟了。” “你做得很好了,倘若你爸爸和思霆还在世,一定会以你为傲。” 思汝摇头,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有赖秦叔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四季没有你们这班老员工,真的走不到今天,我方才在台上说的每句感激都是真心的。” 秦烨年过五旬,却也是个重感情的,长长吁了一口气,“你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往后四季的路还长着,都要靠你一步步撑着。” 思汝抹掉泪水,笑笑道,“以后……以后我就等小洲小沁大学读完了,盼完上市,我可以盼他们毕业了。” “这话怎么说……你是打算把四季留给那两个孩子?” 秦烨愕然,虽说她父亲当年是把四季珠宝留给季思霆,但当年季思霆走得意外,什么遗嘱也没留下,两个小孩也都未成年,由季思汝继承是自然而然的事,如今在她带领下,四季珠宝也称得上稳定发展,但听她一言,难不成她并没有继续掌管四季的打算? “这是当然,四季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我替哥哥暂时守着,等小洲小沁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得交由他们来接管。” 秦烨听她说得像不把自己当成季家人一样,不禁皱眉:“那也不用说一下就让他们做管理的位置,两个孩子都还小。” “也不小了,小洲明年升大四了,我打算让他过完年就先进来学习,”这一说起来她就忍不住要和秦烨讨论公事,但转念一向今晚酒会已经忙活够累了,作罢又道,“等年后我再跟您商量具体的安排。” 秦烨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门口有人敲门。 “你们二位还没感慨完啊?”秦之时侧身站在门口,“车子在外等你们好一阵了。”ρo➊➑щ.Ⅽoм(po18w.com) “混小子!没大没小!”秦烨斥了一声。 秦之时一脸不敢怠慢,手放胸前做了个绅士礼,佯装恭敬模样道:“季总,秦总,请问您二位能走了吗?” “装模作样!”秦烨走上前,对他就是一顿打头,转身就招呼思汝出去坐车。 秦之时摸了摸自己的头,等两人出门后,小声嘟囔了句:“您太难伺候了。” 走在后头的思汝听见,笑了一声。 秦之时回头,看见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眼花……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她笑。 仔细想倒也不是,只是她平日冷着一张脸,像今晚这样发自内的笑容着实少见。 他们一行人走到酒店门口,有两辆车等着他们。今晚酒会特地安排了专车接送各大股东和媒体,留了几辆给四季珠宝的高管。 秦烨两父子坐了一辆车先行,思汝选了后头的一辆车,准备上车时,就瞧见往前路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旁边拉着个行李箱,似乎在等车,她走过去打招呼。 “安琪,不是去赶飞机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季总,”杨安琪无奈道,“叫不到车,我已经做好改签的打算。” “十一点半的飞机对吧?来得及,坐我的车。”思汝知道她家里出了点事,但她心系四季珠宝的上市进程,一直到今天才跟思汝提出请假,订了晚上的飞机回老家,这会儿叫不到车可想而知多着急,思汝于是领她去坐她的车。 “这……那您呢?” “赶飞机要紧,快去吧。” 要说世事就是这么凑巧,杨安琪上车没多久,一直没有呼应的网约车终于有人接单。她赶忙联系车辆师傅能不能改送达地址,得到司机同意后,又把网约车的信息发给思汝。 思汝于是在路边等网约车的到来。 夜风吹一吹,带走她些许醉意,好像方才杯觥交错的酒会已经过了很久,喜悦也被吹散。忽然白絮几片,悠悠落到她的灰色大衣上。 她抬头往,原来下雪了。 这并不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但仍有人很惊奇,对面马路就有一群年轻人喜出望外地在拍照,分享雪景。 思汝猜想他们是南方来的游客。 她也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幕,连着拍了很多张,她自己一张张地翻看,觉得拍得还不赖。 可惜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分享得好。 只能自己收藏。 *** 这雪持续下到了除夕。 年叁十,四季珠宝开始放假。思汝在这天以前就抽空去了谭师傅那儿,问了来年一系列的风水事,这天早晨她先回了趟季家,循例交代佣人一些注意事项,把谭师傅提点的几件事也交代下去。 谭师傅给了两个玉佩赐平安,思汝将其中一个转交给季洲。季家从老一辈开始就崇尚风水,用思汝父亲的话说,珠宝和五行八卦不分离,她父亲尤为迷信。到她和哥哥一代,这种思想已经退减了七八成,只不过哥哥嫂嫂的意外丧生,让思汝也从不信到不得不信。 家里的风水玩意忒多,季洲见怪不怪,拿起玉佩就收好,“用戴在身上吗?” “随你,谭师傅说,不戴可以拿个红袋子装起,放在床头柜里。”思汝道 季洲了然,又问:“那姑姑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思汝摇头,眼里落寞,“不了,等初五过了我再来。” 谭师傅有交代,今年她还是得等年初五过了,才能进季家的大门。 季洲没多想,无所谓地点点头,这个年他早已规划好与一班好友去摩尔曼斯克看极光。 另一块玉佩,思汝拿来给季沁,碰巧季沁不在。那晚之后,她们的关系有缓和,季沁也肯接她的电话,前些日子电话里和思汝说过,这个新年假期她的很多高中同学回家来,她准备同他们叙旧,这会儿应该是出门去见高中同学。 这回来,沉诺请的帮佣阿姨倒是对思汝招呼周到,连声请她进门,热情地奉茶。 体贴的模样令思汝想起以前在沉家的管家,苏奶奶,也是一个细心好脾气的帮佣。只不过在她和沉诺还没分手前,苏奶奶就已经退休回老家,那会儿她和沉诺还合份买了双鞋送给她。日子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苏奶奶现在怎么样。 思汝放下玉佩交代几句就离开,没有逗留太久。 回到租住的公寓,她便开始装饰起房子,给门口换一副新对联,在窗户贴上红色窗花,按谭师傅说的在东边摆两盆富贵竹,西边挂幅壁画,她选了幅手绘太阳花,接着给鱼缸换新水,再摆串祭过神的钱串子…… 最后给自己下了碗速冻饺子,在电视机前蹲守春晚播映,她的新年假期就这样开启。 大概晚十点的时候,她刷了一下朋友圈。 ——当妈了的周舒舒晒了一对双胞胎的第一个新年,点赞,评论“要快高长大哦”。 ——季洲晒了去摩尔曼斯克的机票和一排摄像装备的合照,点赞,评论“注意安全”。 ——季沁晒了和朋友的睡衣趴合照,点赞,评论“别玩太晚”。 ——秦之时发了一段秦叔在帮秦姨擀面包饺子的短视频,点赞。 ——杨安琪发了一张在医院病床前,他们一家的合影,躺在病床的应该是她提过的爷爷,她文案写着不一样的新年,思汝评论“会好的”。 再往下翻,合作商和公司同事各自晒的新年祝福和丰盛年夜饭,她都一一点赞。 就这样,忙忙碌碌,平平静静,终于送走旧年。 -- 第十章 年初二,按惯例,四季珠宝未归家的员工会齐聚一堂,在酒楼吃一顿开年饭。今年是四季上市的第一年,思汝便与秦烨一同出席,同员工欢聚。 席上,员工们还起哄,让思汝录一段贺年视频,盛情难却,思汝于是简单讲了几句感谢和祝贺的话。 不曾想,拍摄视频的员工还做了后期剪辑,迎春花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她的祝词。这视频一经发出,一呼百应,四季珠宝的员工相继转发,弄得当事人十分尴尬。 思汝连着几天不敢打开朋友圈,就怕见着自己一张木讷的脸,傻笑着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呀——如意呀——呀”。 最后这声“呀”真是傻得有灵性。 一直到年初六,她出席市里的新年联欢暨关爱聋哑儿童慈善晚会,还有合作伙伴拿着视频打趣她:“季总拍的视频,真喜气。” 思汝无奈干笑,“是他们加了个喜气的背景音乐罢了,陈总喜欢的话,我给您也拍一个?” “哈哈,下次下次。” 思汝也听出是场面话了,擦冷汗时又听见坐席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问道。 “什么视频?” 思汝转头看,是此次慈善晚会的主办方之一,唯爱慈善基金会的荣誉主席,陆佩兰。 “大太太,”思汝唤道,见身旁陈总要拿出视频,忙抢先回答,“没什么,都好几天前的视频了,不新奇。” 陆佩兰哦了一声,戴着翡翠玉环的手搭上思汝的肩,笑问道:“是不是你给员工拜年那个?” “您也看过了?”思汝后背一阵发冷,不会吧,她的窘态都传到多大范围了…… 陆佩兰点头笑了笑,眉目慈祥,“视频很可爱。” 思汝只能又是干笑回应。心累。 陆佩兰与同桌的其他人各打了下招呼,又拉起思汝去她那一桌与她同坐,席间问道:“你怎么还是一个人来?” 思汝以为她问的是她没有助理陪同,便回道:“新年嘛,我秘书回老家了。” 这一桌坐的是唯爱基金会的干事,全是名太太们,坐在陆佩兰身旁的就是曾经的当红演员欧阳太太,她接着思汝的话道:“季小姐,陆主席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问你这么没有带个另一半?” 思汝结舌,“这、这……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欧阳太太又道:“也是,季小姐年轻有为,不怕没有追求者,想来是季小姐眼光高,都看不上眼。” 思汝没心思与这贵太太解释太多,只客气道:“哪里,是我太忙了,现在不想这些。” 见欧阳太太还要开口,她赶忙拿起茶壶与两位太太添茶,小声同陆佩兰道:“咱聊点别的吧,大太太。” 陆佩兰笑笑,拍了拍她手掌,宽慰道:“是沉诺没福气。” 思汝心里叹气,转而指着舞台上一班儿童的舞蹈,夸赞道:“这些孩子跳得可真好啊。” 两位贵太也看向舞台,话题这才转移开,思汝松口气,认真观赏表演。 到公益拍卖的环节,陆佩兰举手以个人名义买下一幅聋哑儿童的画作之余,又举手以思汝的名义买下另一幅。 “大太太,您这……怎么能以我的名字?”思汝早前已以公司的名义捐了一点心意。 陆佩兰和善地朝她笑道:“做善事,不在乎这些。” 思汝又推辞了几句,但陆佩兰都说没关系,思汝无奈应下。 想来也是费解,沉诺家庭关系太复杂,思汝以前去沉家,都习惯从后门进去,就怕遇到他那一大家子,要一位位地叫人,更怕的是几房人凑一起,每房的人都不好惹,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唯是沉家这位大太太陆佩兰,自思汝小时就很喜欢她。 要勉强想个原因,思汝只记起一个雨天里,她见陆佩兰一人在湖边散步,怕雨天路滑,便跑过去牵她的手走了一段路。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陆佩兰还想认她做干女儿,是沉诺抢先一步,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陆佩兰才作罢。 毕竟——毕竟沉诺是陆佩兰名义下的儿子。 在陆佩兰之后,出席的各个贵宾都纷纷为这次拍卖会的受助儿童们捐献心意。到最后一幅画时,本就快一锤定音被欧阳太太买下,熟料被后来者以更高价拍得。 这后来者来到她们席前与欧阳太太赔罪,见到陆佩兰,忙打招呼:“大妈。” 陆佩兰看他一眼,勾了勾唇角便移开目光,“真是稀客。” “叁哥。” 思汝与沉钰目光交汇,先开口唤他,心忖的确是稀客,自诩爱美人不爱名利场的沉钰也会来这种场合。她看向沉钰身旁挽着的女伴,面容姣好,身材尤为高挑,指不定是哪个名模,又不禁暗道不愧是他。 “,”沉钰见她,眼里颇意外地震惊了下,而后又微笑,彬彬有礼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思汝客气回应。他是沉诺的叁哥,尽管分开了,思汝的很多称呼都还随着沉诺叫。 简单叙旧,沉钰转而向陆佩兰道:“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当然要来支持下大妈。” 陆佩兰嗯了声,“今晚来的都是有心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带沉钰和他的女伴去指定位置入席。 思汝察觉到沉钰的这位女伴在分别时,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会儿。 思汝没多想,中途上洗手间时,在化妆镜前又碰见,她朝思汝点头示意,思汝这才觉得她有些眼熟。 “季总您不记得我了?” 思汝一愣。 “去年的最佳模特大赛,是您给我颁的奖。” 思汝想起来了,那会儿她赶着去找沉诺,匆匆了事,没怎么留意台上的人,但她向来记性好,也不会不记得人,“不会,我记得。最佳仪态奖的获得者,Yolanda Zhong?” “是,季总您居然还记得。” 思汝笑了笑,并没有多做社交的打算,洗完手就打算离开。 但对方却在她烘手时,开口道:“其实季总您不知,我从以前就非常仰慕您,那晚之后一直想找机会与您交流,没想到今晚这么有缘。” 仰慕?思汝眼皮跳了下,突然被戴这么一顶高帽,实在意料不到。 “不知道能不能加下您微信,找个机会让我跟您学习学习?” 思汝眨巴眼,礼貌性地微笑婉拒:“不好意思,今晚来做善事,我并没有带名片在身上。” 在她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思汝烘干手,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吧”,然后走出洗手间门。 回到席上,思汝坐的方向刚好能瞧见她的位置,只见她不知与沉钰说了些什么,沉钰就朝思汝的方向看来,朝她举杯敬酒。 思汝战术性地扶了自己的眼镜框,她今晚不喝酒,就扯了扯嘴角,算回应。 这一来一回被身旁的陆佩兰瞧见,她压低声音叫思汝: “阿汝,我同你说。” “嗯?” “不喜欢沉诺可以,但绝不可以喜欢二房那小子。” 思汝咳了一声,“您多虑了,我跟他,八辈子都不可能。” 不说思汝对沉钰完全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沉钰也绝对看不上她。虽然不知道沉钰换了多少任女朋友,但她见过的好多位都是胸大腿长的美人。思汝自知自己长相不出众,也就沉诺那个瞎子会…… 等等,打住,她不该又想起他。 晚会散席时,陆佩兰要叫司机送思汝回去,但思汝自己开车来,说自己回去就行。 取车时,思汝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叫她。 “。”那人又叫了一声。 思汝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会以那样的腔调唤她英文名的,想也只有沉钰一人了。 她脚步不停,心想装作没听见,不知道可不可行。 -- 第十一章 当沉钰停在她小车前,而她还没有成功启动车子,思汝只气自己的车子太不争气。 摇下车窗,她不得不笑着打招呼,佯装意外:“叁哥,这么巧,你也准备离开了吗?” “不巧,我是追着你的脚步出来。” “是嘛……”思汝也猜到了,沉钰这会儿才一人现身,总不会是特地来跟她说声再见,于是她下车,问道:“什么事?” 沉家的男人身量都颇高,此时思汝站在沉钰跟前,路灯之下整个人被他的身影笼罩住。 只听他缓缓道:“有个不情之请。” “叁哥直说便是了。” “那我就不绕弯。”沉钰长相偏阳光开朗那挂,讲话时一勾唇,神采飞扬十足,“Yolanda,刚刚你也见过了,她们学校有个采访,想找你做采访对象。” “Yolanda?学校?她不是……模特吗?” 沉钰扬扬眉,“模特是她课外参加的活动,她目前还是传媒大学的学生。” 思汝听完,不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找我做采访,可我哪有什么采访价值?你们沉家随便一个人拎出来,哪个不是人物,还轮得到我? “别这么说,你在我们心里,可是一直都十分优秀。” 这种话思汝听听也就算,从不当真,忙道:“叁哥,大可不必说这种话抬举我。” 沉钰笑了笑,“其实他们这次筹备的采访主题,是关于女性的领导力量。毫无疑问,你是个很好的采访人选。” 思汝摆手,“今晚晚会上的大太太,才是那个适合的对象。” “所以我原本是带她来这儿见见大妈,不曾想还能在这遇到你。” 至此思汝听明白了,敢情这位沉家叁少还是那个爱美人的风流人物,此趟是特地为他小情人来的。 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在此之前,Yolanda就准备亲自去四季珠宝拜访你。你刚刚贵为上市公司领导人,毫不夸张地说,是她的偶像,从他们项目立项,就已经是Yolanda的目标对象。” 思汝着实不想接下这桩任务,寻思怎么拒绝。 “其实我......平时就很少接受访问的……所以……” “e on ,不是吧,和沉诺分手了而已,不会连我们俩个小时候的情分也忘了?帮叁哥这个小忙也不行?” “……”思汝干咽下口气,暗啐谁和你有情分。 无可奈何,她只能应下,转身准备回车里找名片,“好吧,那这样,我给你我秘书电话,你让她联系我秘书约时间。” “不用这么麻烦,”沉钰拉住她,拿出手机摁了摁,又递给她,一脸深情看着她,“我好像......也没有你微信?” 为了等她输入微信号,他屈身弯腰凑近,思汝不由得快速打字,速战速决,将手机还给他。 沉钰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之后并没有直起腰,他与思汝平视,看着她眼睛,笑道:“不得不说,。” “还有事?”思汝面上保持笑容,心里祈祷他别整幺蛾子。 “You’re more iful than ever.”沉钰道。 思汝干笑两声,无以回应。 听他夸她漂亮?信他一成,双目失明! 匆匆以还有事,思汝赶忙离开,车子刚开出,通过好友验证的沉钰就发来信息:「小心开车」。 旁人不知而已,沉钰实则在每个女生面前都是这么一套,态度暧昧,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信手拈来的夸赞。 然而思汝反感他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沉钰小时候,常常跟他那位同为二房的胞姐沉莹,一起整蛊比他们年幼的沉诺。 犹记得那次沉诺大晚上在郊外迷路,便是沉莹沉钰两姐弟,把沉诺骗到山上说野餐,结果却扔下他一人在郊外不管。 还好沉诺那会儿已经会识字,认得路牌,在电话亭打完电话给思汝后,思汝便叫哥哥去接沉诺。 一桩桩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思汝试过替沉诺跟长辈们告状,可那会儿长辈们只会拿“兄弟姐妹闹着玩”搪塞过去,说到底,还是欺负沉诺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身份。 后来他独当一面,成就逐渐高于几位兄长,她也替他高兴, *** 采访一事,思汝回头就搁置一边,以“暂时抽不出时间”应付过去。 她也确实没有说假。 结束新年假期之后,杨安琪跟思汝申请延长假期,只因她爷爷的病情有恶化。秦之时在去年做了一轮各部门“旁听生”之后,对市场部门的工作也感兴趣,已向思汝提交转部门的申请。 思汝本就有意放他走,既然他有了兴趣部门愿意留在四季珠宝,思汝自然同意了他的申请。只不过在杨安琪请假这段时间,思汝让他先暂代她的秘书工作,他原先在思汝身边就是帮她整理数据和信息调研,现在维持现状的同时,接过去杨安琪在会议组织和外宾接待的部分工作,其他行程安排等行政事务,思汝暂时都自己在规划,加上即将在3月披露的年报和几个开年项目,确实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受到周舒舒的邀请,参加一对双生儿的一周年生日宴会,成为思汝忙里偷闲的一点悠哉时光。 两个刚满周岁的肉团实在太可爱太疗愈了,思汝逗着他们玩了好一阵,抱着一个玩荡秋千游戏,之后又抱起另一个扮鬼脸。还是小宝宝最好哄,逗一逗他们就会乐呵好久。 没过一会儿,在外面招呼其他亲戚朋友的周舒舒就进门来,同纪宸一起给两个宝宝换衣服。 思汝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的背影,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她是陪周舒舒进过产房的人,见证了周舒舒怎么辛苦生下这对龙凤胎宝宝。那些一起蹲学校操场咬冰棒,看男生打球的日子好像才在昨日,哪能想转眼就长大,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孩。 就在感动时,突然思汝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广告理念。 周舒舒转头见思汝模样,走过去没好气地道:“季思汝你给我打住,我生的时候你就已经哭了一次,不要这会儿又给我哭。” 思汝吸了吸鼻涕,“没办法,年纪大,泪点越来越低。” “这有什么好哭的?” “不知咋地我最近总会想到过去,时光不饶人啊,转眼你两个宝宝都一岁了。” “还说呢,如果当初你和沉诺能成,估计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 一提到他,思汝一如既往选择逃避,随手取了桌上一杯看似果汁的饮料,一边喝一边道:“没有如果啦,都过去了。” 抿了一口饮料,思汝不禁皱眉,“这是酒吗?” 周舒舒茫然:“是吗?我不大清楚,饮料都是我弟帮忙准备的。应该是果酒吧,没什么酒精含量,你开车来了?” 思汝点头,耸耸肩笑道:“算了,喝都喝了,还挺好喝的,我等会儿再叫个代驾好了。” “等会儿我让我弟当你代驾就成,”周舒舒见有纪宸照顾两个娃娃,拉着思汝讲悄悄话,“我正有个大八卦要告诉你。” “什么?”思汝饶有兴趣。 自周舒舒成为母亲后,两人都鲜少像以前一样煲电话粥,今晚难得见面。 “陆以航,离——婚——了。” 思汝瞠圆眼睛,“不是吧,真的假的?他结婚好像……不到叁年?” 周舒舒斩钉截铁,“是真的,他妻子委托纪宸的律师行处理财产分配问题。” 思汝啧啧两声,“我当初看他俩结婚,还挺恩爱的。” “劲爆的还有,听说……这次是女方婚内出轨。” “哦嗬,”思汝脑袋一下乐开花,不得不说一句,“天道好轮回。” 周舒舒取了杯果汁与她碰杯,“苍天绕过谁!” 虽说幸灾乐祸不厚道,但这对她们来说着实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陆以航当年和周舒舒谈过一阵恋爱,谁知这混小子脚踏两条船,思汝同周舒舒一起把他抓奸在床。而周舒舒也是过了好几年遇到纪宸后,才从这段恋情里走出来。 渣男不值得被同情。 两人聊得起劲,思汝越喝越多,醉是没醉,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开车,于是周舒舒吩咐她弟弟做思汝代驾。 等电梯下来时,舒舒弟弟手机响起。 他犹豫要不要接,思汝没关系地摆手道,“先接电话,不急。” 舒舒弟弟走到一旁信号好的地方,接起电话。 思汝看着电梯楼层提示,叮咚到达。她摁住下去的按钮,看向舒舒弟弟的方向,似乎还没有讲完电话。 电梯门开启,她准备等等,同电梯里的人说声抱歉。 怎知瞧见电梯里的人,却生生愣住。 思汝眨巴眼,疑惑自己是真醉了还是眼神有问题…… 直到站在靠外位置的周伊汶唤她:“思汝姐,您要进来吗?” 另一边的Alex也朝她微笑。 思汝回过神,才确认自己没有喝醉,也没有认错人,更没有产生幻想。 她会想起沉诺是不奇怪,但幻想里多了一个周伊汶和Alex,就十分奇怪了。 -- 第十二章 竟会这么巧地遇见,思汝瞧着他们叁人都着正装,还有另一位西装男士站在沉诺身旁,好像也是他的部下。不难猜想他们应该是刚应酬完,因为舒舒两个宝宝的周岁宴是在酒店叁楼的宴会厅举办,而这酒店往上几层就是餐厅。 思汝扬起客气的微笑,摇摇头道:“你们先下吧,我等人。” 说罢,她松开电梯按钮。 可刚松开,身旁有人又将电梯按钮按住,是舒舒弟弟,他一脸歉意朝思汝道:“不好意思姐,我有点事,可能……可能送不了你了。” “哦是吗,”思汝转头看他,“没事,我自己回也可以。” “真不好意思,我朋友那儿出了点事,我得现在赶去。这样,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到楼下我给你叫个代驾。”说着,舒舒弟弟率先走进电梯。 思汝想说不用麻烦,可弟弟人已经站稳在电梯里,她张了张嘴,也不好磨磨蹭蹭,扶了下眼镜跟着进去。 周伊汶往侧边挪了挪,思汝站在她身边。 舒舒弟弟还在道歉:“实在对不住,姐,要不是我朋友那边的事急,我就先送你回去了。” 思汝本就无所谓,忙道:“没关系,我理解。” “这酒店我以前来过,有个代驾公司我在这儿叫过,服务很好,准安全,你放心。”舒舒弟弟又道。 “嗯,好。”思汝努力去集中精神听他讲话,说话间不自觉将腰杆子挺直,直盯着电梯里的数字屏幕。 来的时候没在意,这会儿她觉得这电梯真慢。 电梯到大厅,思汝随舒舒弟弟的脚步先出,走了两步又回头,朝身后的人点了下头,Alex与周伊汶回以礼貌的微笑,他们一行是往相反方向而去。 思汝不由得松口气。 舒舒弟弟一边帮她叫代驾,一边焦急地处理信息,思汝见着,不禁让他有事先走。 “我其实没醉,喝的都是那些果酒,不用担心我,你尽管忙你的去吧。” “姐你真的一个人可以?” “是,”思汝笑道,“你快走吧。” “行,那你到家了,在微信群里说一声哈。”临走时,这弟弟还在不断说对不住。 思汝打从心里赞扬这位负责任的弟弟。 她在前台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忽然就想到以前她们家的季洲季沁还小时,也会在路口等着晚自习完才放学的她,说要送姑姑回家。 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代驾师傅的来电,起身要走向酒店大门时,忽觉得一阵眩晕。 站着没感觉,坐下再站起,酒意就袭来。 但还好,醉意不是很强烈,思汝站原地稳了下心神,再迈步走出酒店,与师傅沟通自己的位置。 今晚碰酒属实是计划之外的事,所以思汝来时并没有叫酒店泊车服务,这会儿还得麻烦代驾师傅先去停车场把她的车开过来,正准备把钥匙交给师傅,思汝想想,还是决定同他一起走一趟停车场,顺便让风吹吹,散散酒气。 一路代驾师傅问了几句她的情况,思汝一边回答,一边跟在代驾师傅身后走,没有太留意路况。 快到停车场时,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响,思汝下意识往路一旁靠拢,熟料脚边的一个低洼让她踩空,她踉跄了下…… 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后扶住。 思汝吓了一跳,往后看,不禁瞠圆了眼。 怎么?他什么时候在她身后?也是来取车的吗?那怎么只有他一人?一瞬间思汝脑海里闪过许多个疑问。 从他身上起开,思汝就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沉诺看着她,语气淡然,“有事同你说。” “这样……”思汝一时分辨不了他要说的事是好是坏,是急是缓,她想了想,看向舒舒弟弟帮她叫的代驾师傅,道:“那要不,师傅,您先去找找我车,把车开过来这儿……” “不用,”沉诺却打断,看向她的代驾,说道“不好意思师傅,代驾她不需要了。” “什么不需要?”思汝一脸纳闷,急急问他。 沉诺平静回道:“我正好有时间,我送你。” 思汝愣了又愣。 “钥匙拿来。”沉诺又道。 思汝更加丈二摸不着脑袋了,“你准备开我的车?” 沉诺颔首,“嗯。” 不是……思汝闻言,脸上浮现忧色,脱口就问:“你还会开啊?” 她原以为他指的“送”是让他的司机驾车接送,没想到他的意思竟要当她的代驾?这些年虽然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哪次见他在车里不是坐在后座,然后被人拥簇伺候下车的?她好久没有见过他亲自驾车了,所以她会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 沉诺睨她一眼,脸上酒醉的红晕明显,隔着眼镜也看得出她目光里的质疑,他挪开眼,冷声回道:“你放心,我不至于拿命来送你。” 思汝哦了一声,这她也知道,“可我的车……没那么好开……” “拿来吧。”沉诺朝她伸手。 思汝把车钥匙放他手心,见他径直走向停车场,脑子还懵着,转头又跟代驾师傅道歉。 代驾师傅嘴里嘟囔几句,思汝当他发牢骚,跟着也进去停车场。 走着走着又拍了拍自己脑袋,似乎也没有非要让沉诺做她代驾的必要,怎么稀里糊涂就把钥匙交到他手里了。他要跟她说什么事情?为什么早前在酒店里碰面时不说,是分开了才想到吗?有什么事是非得现在当面说?什么事呢?到底什么事?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防盗锁声响起,他先找到了她的车,打开驾驶座的门,调整座位。 思汝走向后座的位置,他调整好座位,直起身子看向她。思汝急忙解释道:“我那个……那个副驾的安全带坏了,所以我……我……” 所以我坐不了你副驾的位置。 思汝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嘛要急着解释,他明明什么也没问。 解释太多余,显得欲盖弥彰。 沉诺倒是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车,思汝跟着打开后座的车门,坐在他身后。 坐下后,思汝寻思自己解释了也没有什么,她不必想多。本来正常情况下,出于普通的社交礼仪,她也应该为自己不坐副驾的原因做解释。 当然,她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或多或少,是喝醉了,才会脑袋这么不冷静,这么不清醒。 不能慌,不要慌,她在心里一遍遍这样警告自己。 他驱车出停车场,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的车买了有好些年头,不止副驾的安全带,底盘也有些松散的老问题,虽然维修了几次,但让开惯好车的人来开势必会觉得不就手。 但奇怪,他开得很稳,思汝坐在后座觉得舒服安心,可能也是这段路面没什么颠簸的原因,思汝想。 其实她也不该对他的车技有怀疑,他以前就开得好。那会儿她挂了四次科目二有阴影,哭着不想再去驾校,就闹着要他当她一辈子司机。 “我不学了啦,一到考场我就慌!不管了,反正你会开就好,你好好开,我以后就坐你副驾就行!” 但分手后,她逼着自己去考第五次,竟奇迹般地一把过。生活就像个圈,你没能勇敢解决掉的事,它总会再来。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思汝才想起。 “我还没告诉你地址,”思汝道出自己公寓的住址,接着问,“你认得吗?等下得右转。” 他应了声嗯,淡淡地,听不出语气。 思汝抿了抿唇,想来他是认得路,便转而继续问:“你刚刚说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可她等来一阵沉默。她的角度瞧不见他的表情,她以为是她声音轻,正准备再问一次,见车子启动。 原来是绿灯亮了。 只听他道:“听母亲说,前些日子她在唯爱的慈善晚会上碰见你了。她说你陪了她坐了一晚,让她不至于太闷,要我一定找个时间好好谢你。” “啊?”思汝听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大太太说反了,其实那晚是我占了她一个大便宜,她捐的款,捐助人名声却给了我,拍下的那幅画也送来我办公室里挂着,这怎么被她说成是陪伴了......” 沉诺眉毛眼睛弯了弯,语气则淡然,“她向来疼你。” 思汝点头,大太太向来对她好,总是什么都说成是她的好,那的确像是大太太会说的话。 她叹气,“既然你知道,就不用把她的这些话放心上。以后大太太要再说什么感谢我的话,你听听就算了。” 不必像现在这样,真的这么隆重其事来道谢,当她的司机送她回家。 他不置可否,思汝一下意识到自己像在训话一般。 她时常这样,在侄子侄女面前,在公司员工面前,讲着讲着话态度会不自觉变得强硬,一时拗不过来。 但她转念想也罢,无所谓了,他如果不喜欢,也是好的。 “小沁她最近.......还有没有麻烦你什么事?”她问道。 “没有。”沉诺语气还是很淡。 “那就好,”思汝点头,“小沁下周就重新开学了,是Alex母校,听说这其中Alex出了不少力,这说起来要谢谢,我得谢谢他。” “嗯。” “也谢谢你。” “嗯。” 思汝转头看向窗外风景,不敢叹气出声。坐着太安逸,她有些想睡,要是能开电台听点歌就好,这样车内气氛不至于太凝重。 -- 第十三章 路程不远,两人一前一后,相对无言,一路到公寓门口。 “就这儿。”爬过一段坡路,思汝指了指路边的一栋白色楼房。 这套公寓是私人民建房,不在小区内,她往日是把车子停在坡路下的一个收费停车场,现下她让他直接开上来,是准备把车给他开走。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开我的车回去吧,改明儿我再让人去沉氏拿车,你交代给Alex或Eva就行。” 沉诺看了眼她住的大楼,顿了一会儿,慢慢应好。 “再往前开一点就有可以掉头的地方,”思汝下车,“今晚麻烦你了。” 她把车门关好,隔着车窗向驾驶座内的他指了指往前行的方向。见他点头,她才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公寓。 思汝一边走一边在包里找门钥匙,有个小小身影则飞速掠过她身旁,先她一步开启公寓大门,然后以他小小的身躯挡着玻璃门,让路给思汝。 “季姐姐,进来吧。”原来是许太太那个可爱懂事的儿子。 思汝弯了弯眼睛,揉揉他头发,“谢谢你哦。” 她进门,再回头时发现车子已经从公寓门前驶过。 先把小朋友送到对门,跟许太太打了声招呼,思汝才回家,她麻利地开启钥匙门,开灯后急忙奔去阳台,往公寓楼下左右探望,正好赶上车子掉头,又从公寓经过,然后远去。 她在阳台驻足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去给门口的那缸鱼喂食。 方才在车里明明疲惫感十足,如今回到来她却一点困意没有,她到底是有醉没醉。 思汝走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家里佣人酿的一罐青梅,舀一颗放置杯中,再取保温瓶倒水时,瓶内却空空。她还是想喝点热的,给电热水壶插上电,煲了一壶水。 她倚在橱柜前,等着热水烧开。突然啪嗒一声,眼前光源消失,所有电器停止运转,本就寂静的房子变得更安静。 一瞬间,就好像回到那个婚宴大厅现场,那时灯也是这样,突然啪嗒一声全灭。 然后在黑暗里,大门亮起一盏聚光灯,欢迎新人入场。 约莫叁年前,鸿基集团的长孙公子陆以航大婚,可以说是城中的一桩盛事。婚礼在一座旅游岛上举行,浩浩荡荡办了叁天,第一日是婚前派对,宴请新郎新娘双方好友,第二日执行过门礼,第叁日才是正式婚礼,宴请各名流人士共庆喜事。 自四季珠宝成立初,思汝父亲就与陆藏鸿的鸿基商城建立了合作关系,思汝自然也接到了来自鸿基集团的邀请。 彼时舒舒已经遇到了纪宸,可思汝始终对陆以航背叛过舒舒的事耿耿于怀。 “去啊,为什么不去?包岛又包机的,这么大阵仗,你一定要去,带着我对两位新人最美好的祝福去!”周舒舒当时如是同她说道。 思汝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也没有拒绝出席的理由,陆以航与陆佩兰还是姑侄,一层层的关系下来,这个面子是必须给的。但至于什么“最美好的祝福”,恕她难以做到。 但不得不说,看着新娘子走进宴会厅,思汝内心还是有点触动。那是个特别漂亮的人儿,在聚光灯下,她着一身纯白婚纱,脸上扬着甜美的笑容,在兄长的牵引下一步步朝陆以航走近。 那晚最令思汝感动的,其实是女方家长的祝词,新娘的父亲早逝,她的哥哥代为致辞。那句“从今以后你就多了个新的身份,成为别人家的新娘子,新儿媳,再以后,你还会成为别人的母亲,但无论你有多少个身份都好,有一件事永远不变,那就是你永远都是哥哥的亲人,家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思汝至今都印象深刻。 那晚后来,她喝了很多酒。 一喝醉,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一个人躲在大厅花园的某个角落里,看着岛上清澈的月亮,偷偷哭泣。 她想起了去世的哥哥嫂嫂,想起了那些童年时光,越哭越停不下来。 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迷迷糊糊之间,她就看见了沉诺,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笑呵呵摇头,她定是醉得太厉害。 他抱她回酒店房间,她悄悄许愿美梦不要醒。 美梦太温柔,他哄她不哭,替她擦眼泪,不停问她是不是胃病又犯才哭,她忍不住像以往每次难过一样,抱紧他,亲吻他,哭诉自己想念哥哥嫂嫂。 曾经日夜厮磨的熟悉感环绕她,她不是第一次梦见他了。 她是怎么脱掉彼此衣服?他是怎么把她弄得满身红痕?他们又是怎样纠缠到床上?忘了,她不记得了,她常常不记得梦里的细节,她的好记性只适用于现实生活里。 直至那根肉柱赤裸裸对着她湿润的穴口,剑拔弩张,她都还不愿醒。 是他一次次咬疼她乳尖,哑着嗓子不断问:“季思汝,你认清楚,认清楚我是谁。” 谁啊......她能允许谁碰她,又能允许谁进她的身子里? 沉诺,沉诺......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 可她不敢叫他,她摇头呢喃:“不管,你进来,你进来……” 他却要她清醒,粗筋暴涨的肉棒执着不肯肏进她体内,思汝自己握住它,莽撞要往自己肉穴里塞,可她被他压着,看不见两人应该要交合的地方,性器磨着她肉缝,那圈突起的珠子蹭得她阴蒂生疼,越疼越痒。 思汝好难过。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大概害怕她意识模糊,稀里糊涂就与不认识的人交欢。 他以为她不认得他。 她继续纵容自己糊涂,拿他肉棒鞭笞她红肿的小豆豆,沉溺在他带来的快感里,任由体内热液翻腾得往外流。 他则埋首于她双乳,啮咬她涨得慌的奶子,弄得她上下都麻酥酥。 当他来到她两腿间,舔了舔她泥泞的腿心,湿润的喷洒进她花穴内,思汝的呻吟更是不能自抑。 他含住她的花蒂,一个劲吸吮,一只手指插进她花穴,往上勾在穴内进进出出,又塞进了一指,撑开又合拢。 思汝忍不住双腿要夹紧他的头,被他双手硬生掰开高举起。 最后他把舌头也戳进她体内,狠狠顶压,将她送向了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连连尖叫,思汝的水泄得哗哗,喷得沉诺满脸皆是。 她慢慢在高潮余韵间找回自己。 沉诺见她眼神逐渐有焦点,望着她的眼神里有期待,有克制。 “终于清醒了是吗……”他亲吻她额间,“这下认得人了吗?认得我吗?” “沉诺......”她自然是认得的。 他震惊了下,又自嘲地笑笑,“嗯,是我,是那个被你不要了的沉诺......所以,还让我进去吗?” 思汝眨巴眼,突然就推开他,翻身骑在他身上,湿黏黏的花穴就贴着他硬邦邦的腹肌。 “为什么不呢?”她回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了,不是吗?” 思汝想,就让她肆意一晚,痛痛快快沉沦一回。 说着,她掰开自己肉穴的两瓣,正对准他蓄势待发的巨棒。 沉诺凝着她,声音压抑怒意,“只要你情我愿,谁都可以?” 思汝心跳得好快,身子一直在颤抖,他的龟头硕大嚣张,他不帮她,她根本吃不进去,可还是要强装镇定地继续冷漠回答:“也不是,这种事当然要挑人的,不是谁都可以。” 她清楚得很,这种时候类似“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的话绝对不可以说,以他的心思,越是极端的回答和绝情的态度,越会惹他起疑。 “那我是不是得高兴,我还能被你挑中,是你心目中合格的一夜情对象?”他问,声音喑哑得让她心颤。 “嗯,”思汝违心地撒着谎,咬咬牙又与他道:“沉诺,你废话好多,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和我做?” 她话音刚落,他便抱着她屁股把她往下压,粗长的肉棒就这样贯穿进她体内,给了她答案。 思汝长吟一声,久违的被填充的感觉令她颤栗,她身子微微往后仰,一上一下自己动,双乳跟着荡漾起来,被他大手握住,揉在他手心里。 “嗯……嗯啊……嗯啊……嗯哈……”她喘得越来越急,只因那肉棒上的珠子刮着她穴里的嫩肉,引得她阴道频频收缩,没一会儿她就肏弄得两腿发软。 沉诺接力,强有力的大腿屈起,将她整个人拱起,扶住了她两条大腿,往上猛地冲刺,不停顶弄。 一下下,他撞得好厉害,好凶猛。 思汝承受不住,叫着叫着就哭了,满腔说不出的委屈都混着泪水与激情一并发泄。 沉诺不由得放慢节奏,坐起身,性器在她体内慢慢磨着,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问道:“怎么又哭了?弄疼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思汝抽泣着摇头,搂紧他脖颈,不敢让他看见她眼里的悲伤。 “没有不舒服......”她稳住情绪,继续道:“是哭你太没劲,一点也不爽……” 她太知道说什么话能伤他了,果不其然,他将她搂得更紧,撞击她的力度加大。 那晚他们换了几次姿势,直至筋疲力尽。那其实并不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却叫她好难忘。 …… 眼前突然又恢复光亮。 思汝从回忆里清醒,随即手机里传来物业群的道歉通知,原来是有层住户在维修,用电不规范导致公寓的总电闸跳闸,看到物业说问题已排查,她也放下心来。 等热水重新烧煮时,思汝恍然又想到今晚在舒舒那儿得到的广告灵感,忙拿起手机,拉了几个人建微信群。 -- ⒟àńмёì.ìńf⒪ 第十四章 妇女节即将来临,作为“她经济”时代下的消费承载体之一,珠宝行业自然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宣传。以往四季的广告创意都与其他珠宝品牌大同小异,早前市场和营销两个部门已经提交了几个方案,无非就是鼓励男生买件首饰哄女生开心,只是区别在活动内容上搞花样。 但这种“犒劳”、“奖赏”的宣传立意,思汝总觉得不妥,今晚舒舒和纪宸的相处则给了思汝一个启示。 舒舒在陆以航的伤害后一度对爱情失去信心,是纪宸一封封情书将她打动,到现在他都还坚持着时不时就给舒舒写信。两人结婚时,舒舒正好带着一个毕业班,纪宸便转来她的城市,作为一名擅长税务纠纷的律师,纪宸在原来的城市其实已经积累了一定人脉。舒舒生下宝宝后,纪宸就减少了接案子的频率,与舒舒一起承担抚养宝宝的责任。 可见女生获得真正的尊重,并不是通过礼物或甜言蜜语,女生地位的高低,也不是与礼物的价值画等号。礼物是方式之一,但真正的尊重是彼此平等与互相分担。在一段关系里,礼物固然要送,表达爱或感激都好,不要再用“犒劳”、“奖赏”、“安慰”这类字眼。这些词语的语境,似乎都在一段关系里把女生当成是弱者,默认女生应该做牺牲。 上周提交的几个活动方案都需要修改,思汝在微信群里简单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一看时间也不早,便让几个部门主管先做思考,交代群里的秦之时准备会议室等,明天上班后再就细节详谈。 次日会议开到尾声,就收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位姓沉的先生来访。⒫o➊➑щ.Ⅽoм(po18w.com) 思汝看了眼手机的微信信息,她知道是谁来,并没有马上结束会议,还是把该讲的讲完,交代几个部门按照新思路提交新的宣传方案。 回到办公室,不请自来的沉钰正在欣赏她墙上挂着的壁画。他只身前来,思汝能猜到他的来意。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叁哥。”思汝笑脸迎他。 “难得路过,就来见见你了。看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顿晚饭?” 沉钰梳着时尚感十足的花轮头,一身浅金格子纹的栗色毛衫与褐色大衣,还戴了双无镜片的金边细丝眼镜,左手手指上戴了叁四枚银戒指,下身锥形牛仔裤卷起了一圈,搭配一双黑色马丁靴,显得整个人更高挑,不同于新年那会儿在慈善宴会见到的西装笔挺,是颇斯文的打扮。 这家伙也就只会在外观上捯饬自己了,思汝暗暗打量他,十年如一日,还是那个爱打扮的花蝴蝶。 “叁哥说笑吧,这个点午饭时间已过,离下班又还很早,你不会想……就站在这儿一直看我的画,然后等我下班?” 沉钰耸了耸肩顺着她的话道:“当然,我很乐意这样等你。” 思汝叹气,不再和他绕这种场面话的弯子,直接道:“我投降了,你是为了采访的事来的吧?”至今她也没有与他的Yolanda定下采访时间。 沉钰弯弯眼,点头,“我就是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忙?” “正如你所见,四季不比沉氏,就这么点规模,所以我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最近我秘书又请假,瞧瞧,连个给你端咖啡的都没有哦,”说着,思汝打开自己的抽屉柜,拿出两瓶罐装凉茶招呼他,“没有tea没有coffee,我办公室只有这个,不好意思,请你将就了。” 沉钰坐下,不介意拿走其中一罐,接着道:“只不过小小的一个采访,花不了你太多时间。” 思汝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语气着实无奈,“最近是真的挪不开时间。” 沉钰又道:“真有这么忙?” 听这质疑的语气,思汝气不过,不禁冷冷回了句:“是,反正没你闲。” 沉钰闻言,愣是一怔,恍若回到以前被她怼到无话说的时候,不由得笑了下。 她以前尤其牙尖嘴利,特别是护着沉诺的时候。记得有次他不过同那小子说了句外套颜色有些老气,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回了他句“你这穿得五颜六色,也不见得时髦到哪去”,弄得他自此不由得在着装上多加注意。 思汝不知他笑什么,想了个折中主意,“工作日是真的没办法,要不你问问你的Yolanda,周末可以吗?” 沉钰摇摇头,语气变得,“算了,真挪不开时间的话,我给你拒了就是。” 思汝推了一把眼镜,寻思他这玩的又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心想算了,打开电脑邮件,敲了几行字点击发送。 “我给Yolanda回邮件了,约在这周六下午两点半,不行下周再看吧。” 沉钰又笑:“那真是多谢你了。” 思汝摇摇头,直言道:“多谢不必,只是以后这种好差事,求叁哥你别再惦记我了。” 沉钰笑了笑,问起季洲季沁两个小鬼的近况,又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思汝哪里会有需要他的时候,简单与他聊了两句,就准备送客。 但也就送到了电梯口,她并不打算送他下楼。 等电梯时,沉钰又说:“,我是说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知道了。”思汝点头,没有放心上,熟知道他这话对多少女人说过。 将他送进电梯里,思汝回办公室,她的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邮件画面,这会儿仔细一瞧,她才发现Yolanda这封采访邀请的邮件还抄送了沉钰的工作邮箱,这操作挺耐人寻味的。 点开邮箱简介,沉钰的职衔是沉氏旗下影视文化公司的副总裁,堂堂一个副总,闲到为了一个学校采访来登门拜访,真是闲得可以。 另一边,她与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大四学生的采访也落实了,Yolanda在回信中附上了此次采访的简介,摄影棚设在他们学院内,Yolanda诚意邀请她莅临参观。于是周六下午,思汝带上了秦之时,应邀到他们新闻学院。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十五章 Yolanda提前在门口接待,领他们先经过新闻学院的播映室,有历届学生的毕业采访作品展示,一边参观,她一边介绍她们这次采访的情况。 “这次采访我们希望能借着妇女节这个时机拨出,在季总您之前已经采访了四位其他领域的女性领导,都是在各自领域有出色业绩的人物,我们希望通过这次采访,能给到职场女性更多的建议和帮助,让女性能勇敢争取自己的地位与话语权。 采访问题呢,主要会围绕这叁方面:女性在管理中遇到的困难,女性异于男性的特质对管理上的帮助,以及给更多职场女性的建议。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听季总您分享一些四季珠宝上市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 话语间,Yolanda讲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秦之时一旁听着,也不禁赞叹:“不愧是传媒大学,对新闻学院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The Power of Women’s Leadership,在国内做这个主题,挺难得。” 思汝却没应,秦之时不禁唤了她一声,思汝才点点头,小声回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反悔,拒绝采访,不知道会不会被骂。” 秦之时怔了怔,啊?为什么?是哪里有问题,他不解,再看思汝已经被领进摄影棚。 进入摄影棚里,叁两学生正在布置,Yolanda简单介绍了棚景。秦之时随之进去,就见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学生两手提着两盏打光灯,没有看见身后来人,其中一盏灯头不小心就碰到思汝右肩。 很重的一下,能听见磕碰到的声音。 “季总,您没事吧?”Yolanda忙问。ρo➊➑щ.Ⅽoм(po18w.com) 打到人的男生也放下打光灯,连声道歉,思汝摇摇头说没关系。 同团队的另一名短发女生过来,帮忙拿起打光灯去布置。 他们的其他队友不禁打趣这一状况,跟那个打到人的男生说:“看看人女汉子菊姐多强!一人拿起两盏灯,轻轻松松,哪像你啊,娘儿们唧唧,太弱了,要多锻炼!” 是再平常不过的打闹,思汝闻言,却不禁微微皱眉。 秦之时瞧见,没来得及多问,就见Yolanda领她就座,给了一份采访稿。 “季总,这是等会儿会问到的问题,不过我们采访是座谈形式,很随意,不会完全照着这个问题顺序问,如果过程您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断我们。”Yolanda说道,又看向秦之时,“然后跟您采访时呢,因为我们还想录制一些关于您员工对您的评价,所以待会儿还得麻烦这位先生接受我们一个几分钟的采访。” 思汝接过采访稿,翻了翻,趁Yolanda走开的空档,又问秦之时:“装肚子疼行不行?” 秦之时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要拒绝采访的话,不是玩笑。见她看着采访稿上的问题眉头皱得深深,他不禁问:“为什么?这采访稿的问题不行?” 只见她点了点头又摇头,抬头环视了一周摄影棚,好一会儿像终于做出决定,放下采访稿,起身跟秦之时挥手,“走吧。” 秦之时屁股还没有坐热,拿起思汝放下的采访稿翻了翻,百思不得其解,在进入学院到摄影棚这短短二十几分钟里,究竟哪里出错。 不解的不止秦之时一人,当思汝走去Yolanda面前告辞,在场见证的无不疑惑。 “实在对不住,我知道都已经来了才决定不采访,很不厚道,今天你们的场地、人工、耗材等费用,我愿意赔偿。” Yolanda急急问:“季总……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到位,还是您不舒服,我们可以等……” “不是你们的错,你们的采访挺有意义,”思汝面带歉意,斟酌用词,“都怪我之前太忙,没有事先和你们拿采访问题,让你们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我这边,我很抱歉。但这个采访话题和我想象的有些偏差,本身我对男女差异的话题就有些敏感,所以采访稿上那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 思汝想,这时候终止,希望会比采访结束她才反悔要好,或许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和秦之时走出新闻学院,Yolanda又急忙忙追出来。 “季总,我实在不明白,您所指的偏差是什么?是我们的话题出错了?” 思汝看着她精致又朝气的脸,想了想,缓缓道:“不是的,你们的出发点,追求平等没错,很有意义,女性领导力量这个话题也很好,女性的能力与责任可以做到与男性一样的事,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所说的偏差,是你们的问题与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Yolanda眉头拧紧,想不通。 “或许这么说吧,在我看来,当你们把领导力用性别去区分时,就已不存在平等了。”思汝不由得把原本不准备说出的观点说得更浅白,“你们采访稿里,几乎每个问题都把女性的特点与男性分开而论,比如有一点提到,男领导有野心,好斗争,女领导则更有同理心,更擅长发掘人优点,所以女性在管理上有女性独有的天生优势,我不认同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些差异,不应该是性别差异,而是性别歧视所导致的差异。” Yolanda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思汝从她脸上看不出她是否理解或认同。 她想了想,看向身旁的秦之时,拍拍他胳膊跟Yolanda介绍道,“我给你举个例子,他即将转去市场部,但因为我原来的女秘书请假,他暂代她的工作,在这段期间,我发现他做得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好,想事情很周全,面面俱到,心很细。可在很多人印象里,细心、想法周全,这些是女性才有的优秀品质,为什么呢?反过来同理。凭什么夸奖一个人有力气,就是女汉子很man,而‘娘儿们’这些女性词汇则成贬义?是男女之间有差异吗?不是的,是人与人有差异。” 突然被夸的秦之时愣了又愣,想起这两个词是刚刚在摄影棚里那班学生的对话里出现。 思汝担心自己的长篇大论会让年纪尚轻的Yolanda觉得被否定,忙又补充道:“当然,这些想法已经成为日常,要改变很难,我以前也犯过这样的错,我现在学着纠正自己。你们也做得很好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节目,也期待有一天,你们能为女性做一档完全抛开“女性”这个定语的访谈节目。” 终于,见Yolanda点了点头,思汝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多留,生怕还在摄影棚里的学生气不过,出来揪她进去重新录制,再说了两句鼓励Yolanda的话后,与秦之时匆匆离开。 路上,思汝又与秦之时道歉,“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一个美好的周六。” 秦之时走在她身边,摇摇头,“不会,季总今日一番话,我受益匪浅,就是我有个问题……” “嗯?” “你夸我那段,是真的吗?” 思汝笑了下,点头,“当然。” 秦之时也跟着笑了笑,“其实我还有其他想法,之前您想修改妇女节的宣传方案,不如就从「消除刻板印象」这个角度切入,如何?” 思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怀欣慰:“不错啊,秦之时,开始有归属感了,会时时想着公司的事。” 秦之时眉毛一挑,“我一直都有。” 思汝继续走,接着说:“昨天下班前,叶菀有给了我一个初步的方案,她想拍一组广告,从不同女性形象入手,与四季各款首饰相结合,跟你所说的「消除刻板印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吗……” “下周上班,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叶菀讲讲,看看一起怎么把这个广告做好。” “是,季总。” 秦之时跟上她的脚步,恍然发现,他最初对她也有一定的刻板印象,却不曾想反过来,他的优点都有被她看在眼里,进入四季以来,无形之中她好像给了他许多机会。 或许他也应该消除对她的刻板印象。 *** 然而几天后,随着杨安琪销假归来,思汝提醒他可以把转岗手续提上日程了,秦之时才突生不舍。 秦之时找了借口,“我看安琪最近情绪好像不大稳定,她爷爷去世的事情对她打击挺大的,我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思汝没有多想,确实杨安琪回来,失魂落魄的,发邮件不带附件,订错会议室时间,写错会议纪要数字等错误屡见不鲜,就应允秦之时再多留一段时间。 -- 第十六章 杨安琪家里出事,作为她的直属领导,思汝多多少也了解。作为过来人,她也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这天一早,天就像没亮过似的暗得厉害,开始下起春雨,潮湿天里人的情绪也容易发散。 例会上的投影屏幕出现了些故障,一直在闪动,思汝看了眼杨安琪,示意她去看看怎么回事,后者却在发愣,心思不知飘向何处。 思汝不由得开口,在众人面前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在身旁其他人的提醒下去处理。 散会后,思汝问她怎么回事,杨安琪低着头抱歉。 “这是你这些天第几句对不起了?”思汝没有发怒,但声音很低,“我能体谅你刚失去亲人,但如果情绪没有整理好就继续请假,不要上班,来上班就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会议室门口,季总责备的声音传进进出的人耳里,纷纷低头警惕地避过。 杨安琪瘦瘦白白一张脸,妆容下还是隐约能见眼睛里的疲惫,她咬咬牙点头,跟思汝保证没有下次。 到中午时,雨停了一阵,思汝趁雨停去楼下咖啡厅买了个便餐,上楼时瞧见杨安琪一人搭乘上天台的电梯。 这栋大厦27层,四季珠宝在13层至24层办公,为了分流,到达不同楼层有不同的电梯,而通往顶层天台的只有一台电梯。 思汝回到办公室,放下便餐,想了想,心有些慌,又出门上天台,上去瞧见杨安琪只是站在那儿吹风,才放下心来。 本准备下楼回去,大风一吹把没关好的铁门刮得哐哐响,杨安琪寻声看过去,便瞧见了她。 “季总。” 思汝这会儿只好转身,走到她身边,“这儿的空气还不错。” “刚下过雨,风还比较大,平日有时没什么风,我还会在这儿吃饭。” 思汝点点头,“放空自己,挺好的。” 杨安琪斟酌了下,不禁又道歉,“对不起季总,我会尽快……不,我不会再让情绪影响工作的。” 思汝轻轻嗯了声,默了一会儿,柔声道:“我相信你可以。” 杨安琪重重地点了下头,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声音忽地又变得脆弱,“可就是有时候……想念它控制不住……” 思汝叹了声气,“我们总要学会分别。” “我知道……”杨安琪垂下眼,“那天看着爷爷火化,我就一直让自己冷静。直到看着爷爷火化后被推出来……” 她停下,沉重地呼吸着。思汝不由得看向她,握住她的手。 “原来人火化后不是一堆灰,那是还很完整的骨架……那个颜色是很透亮的白,我就那样看着,就在想……去年过年时爷爷还催我怎么不带个对象回去,那时候他还很健康,怎么突然就查出食道癌,住院,他生前最喜欢吃虾饺了,我们一直骗他好起来就带他去吃,可到最后他什么也吃不了,慢慢在病床……那天他们都夸爷爷的骨头好,骨头健康,可他们最后还是要把骨头放进骨灰盒里,敲碎骨头的那一瞬间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没办法好好地说一声再见。”不知不觉,杨安琪眼泪流了下来。 她的哭泣越来越急促,像隐忍了很久,忽然爆发开,一发不可收拾。 思汝掏出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她后背,无声地听她宣泄难过。待她慢慢冷静下来,哭泣声变小,思汝才缓缓开口。 “生命就是这样,两手空空地来,孑然一身地走,无常又平常,”她认真地看着杨安琪,“所以在世的我们,更要学会体验这个过程,有遗憾不是坏事,难过也没有错,不能说再见很正常,人生百态,我们都要好好体验一遍。” 纸巾用完了,思汝只能用手轻轻擦掉杨安琪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哭出来,大声哭,哭过了,就把想念放心里,继续好好地体验人生那些……不知道还有多少才算完的酸甜苦辣。” 杨安琪泪眼模糊,一个劲地点头,思汝不由得抱了抱她,轻轻跟她说句加油。 忽然雨又细细微微下起来,两人赶忙收拾心情下楼。 电梯里杨安琪已平静下来,感激地看了又看思汝,见着她淡定又温柔的侧脸,不禁开口,问道:“季总……当年,您哥哥嫂嫂去世,公司一团乱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坚强的吗?” 思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难过了好一阵。” 杨安琪又问:“那……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思汝淡淡一笑,含糊其辞,“总要往前走的。” …… 那年,她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难过。 意外来得太突然,飞机失事,抢救无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在医院听医生说certified那瞬间崩溃了以外,大半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时正值她毕业答辩,同一时间,她在两座城市奔波,办理死亡手续,发讣告,办丧礼,选墓地,落葬……那会儿身边的有心人都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却一一回绝他们的好意,这些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但她到底不是全能的,也多亏沉诺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相助。 悼念仪式举办那天,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点一滴都像落进人心里一样。 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经过她身边,都会跟她说一声“节哀”,尽管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的模样,与彼时还年幼大哭不停的季洲季沁相比,她的悲伤太平静,就只是站在那儿,礼貌答谢各位来宾。 甚至在悼念仪式结束,季洲季沁哭累了,闹着不肯跟佣人张妈先回家,她还朝两个小孩发了一顿脾气。 “不回家,以后就都不要回了!”就是这一天开始,那个会带他们吃喝玩乐的思汝姑姑不在了,变成了只晓得发脾气教训人的长辈。 她领他们去坐车,赌气的季沁不让她牵手,一个人抱手,气呼呼走在前头,外头下着雨,思汝举伞跟在她身后,而季洲虽然让她牵手,却也叁步两回头。 一直到车子面前,思汝严声吩咐他们上车坐好,跟张妈先回家,思汝替他们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去收尾时,听见季洲叫她一声“姑姑”。 思汝回头,“怎么了?” 季洲声音越来越小,“爸爸妈妈……以后都不跟我们回家了吗?” 雨声打在伞面,凄凄清清,放大了把思汝的沉默。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有时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 他们两兄妹生于同一年的年头与年尾,情绪有时就像双生儿一样同频同率,只不过妹妹季沁外向聪明,哥哥季洲则内向敏感。在思汝长久的沉默之后,先哭的是季沁,然后季洲也抽泣起来。 不同于在灵堂时受悲伤气氛影响所致,这会儿两人的哭泣,像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分别,什么是永远回不来,悲恸而响彻。 思汝无法再待下去,哑声让张妈好好照顾他们,关上车门一个人回到灵堂。 她在阶梯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替她送各位宾客去素菜馆就餐的沉诺回到她身边。 “刚刚就在这里,小洲小沁不肯跟张妈走,我忍不住凶了他们两句。后来送他们上车,他们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回家了……”思汝眼睫微微颤动,不敢看向沉诺,“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聪明,我记性好,只要我看过的,听过的,我都能完完整整地还原出来。” 沉诺痴痴看她,眼里无不是心疼。 思汝缓缓抬眼,“可这有什么用,我去哪里还原一个爸爸妈妈还给他们……怎么办啊,我去哪里还原他们的爸爸妈妈啊……” 到此时此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痛哭得像个小孩,嚎啕着对不起小洲小沁。 沉诺将她拥在怀里,不敢用力,像怀拥一件珍贵宝物,感同身受她沉重的悲伤与无奈。 那段“生命就是如此,无常又平常,没关系,大声哭,哭过后就把想念放心里”的话,就是他曾经对她的安慰,他说,“只要想念在,人就在。” 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她跟前,最初的打算,他本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与她求婚。 但那会儿他说,他想提前,陪伴她走过她的逆境,分担她的悲伤与痛苦。 “我沉诺,今后愿意陪季思汝走过余生,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快乐悲伤,不离不弃,终生不渝。”他的誓言,一词一句,哪怕是一个停顿,至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又问:“季思汝,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至亲,用一辈子去践行对你的承诺?” 思汝泣不成声,点着头应承,而后他为她戴上那枚戒指。 所以她常说自己是幸运的,妈妈是生她时候难产去世的,爸爸走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并不懂死亡的真正意义,是哥哥嫂嫂陪伴她成长;到哥哥嫂嫂走的这年,她以为自己从此再无依靠,原来还有他。 …… 可后来,她却狠心把这样的人,连带那枚象征至亲至爱的戒指,一起丢了。 -- 第十七章 下午时候,思汝觉得头重重,打了四五个喷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她抵抗力不算弱,但有时休息不够就容易伤风,加上中午在天台吹了风淋了雨的缘故。不过这些小毛小病也不打紧,等晚点回家喝点感冒冲剂就可以。 然则快到下班时间时,她却接到了电话。 看见“沉钰”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总会来——拒绝Yolanda采访那天起,她就预料到会有被他秋后算账的这天。 她做好心理准备,接起电话,一如既往唤他“叁哥”,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有空打来。 沉钰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又有事想找你帮忙,你应该……不会马上挂掉电话吧?” 思汝颇意外,竟不是找她算账来,而是另有他事?她顿了下,便回道,“只要不是那种……不能推却的好差事,叁哥但说无妨。” “那么,赏脸一起吃个晚饭?” “啊?”思汝搓了搓鼻子,“今晚吗?” “嗯,”沉钰道,“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思汝惊讶,处理完手头上工作后下楼,就见沉钰倚在车前,见她下来,率先为她开副驾车门。 车上,思汝的心七上八下。她不担心擅长风花雪月的沉叁少挑餐厅的品味,她担心的是他这么客气是要请她帮忙何事。 虽然她有拒绝的权利,但有Yolanda一事在先,这回再拒绝得想个好借口。 换做以前,她一定要说他,沉钰你自己的事不会自己做吗,成天找人帮忙!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生疏,说话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他带她去到一家不起眼的地库餐厅,位置偏但别具一色,从楼梯到北欧风格的墙面装饰,都有中世纪北欧的风味,餐厅主厨则是来自丹麦哥本哈根的星级厨师。 沉钰订的位置靠近一片小花园,风景正好,他为思汝挪开椅凳,邀她入座。但思汝正伤风,恰恰想避开通风的位置。 思汝就座后,稍稍把椅子往通风的反方向挪了挪。 沉钰注意到,不禁问:“怎么了,位置有问题?” 思汝扶了下眼镜框,“这儿……风有点大。” “来,坐这边。”沉钰起身,与她换位置,这时他也发现了,她讲话声音有些奇怪,“感冒了?” 思汝点头,“不要紧,还是说回你的事吧。” 沉钰淡看着思汝淡笑了下,“这事对我来说很伤脑筋,但给你,应该不算难事。” 思汝眨巴眼,让他直说。 “过两天就是父亲与大妈结婚的叁十五周年晚宴,礼物方面,我至今没有头绪。” 思汝闻言,不由得笑道:“这就两天后的事,你才准备?” 沉钰自知麻烦,语气有些无奈,“要知道我往年送的,不是被爸嫌弃就是被大妈转手捐出去,今年想尽量送个不招人嫌的。” “这么费心思,不怕二太太生气?” “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妈思想变得很快,跟大妈的关系好得像亲姐妹,这次也是她千叮万嘱,让我多上点心。”沉钰说着,又看向思汝,“所以我思来想去,大妈那么喜欢你,找你来参详下送什么礼物,准没错。” 思汝了然,“但我也拿不准大太太的喜好,而且是送给两个人的,我只能说建议仅供参考。” “我已经有了几个选择,”这会儿前菜已上,沉钰便道,“先用餐吧,边吃我边给你讲讲,你再看哪个好。” 思汝点头应好。沉钰说起上次叁十周年珍珠婚他送的黑珍珠,把思汝给乐得,他们不由得讲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气氛一度融洽,最后沉钰还为她点了一壶暖汤,佐以恒温的黑色小石子,让她的胃着实舒服了下。 只是一餐下来,沉钰只字未提Yolanda,还是思汝最后忍不住,在同他走去停车场的路上,先开口说起。 “对了,叁哥,Yolanda的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言而无信,很抱歉。” 沉钰笑了笑,“其实是我不对,我早看出来你并不想参加这个访问,若不是看在我关系上,你也不会答应。” 他这么一说,弄得思汝更不好意思。那之后,Yolanda其实还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写上她新的见解,并表示会就思汝的建议修改节目。思汝于是又说道:“说实话,她们那个节目还是挺有意义的,Yolanda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叁哥的眼光不错。” 沉钰顿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她,道:“我跟她分开了。” “啊?”思汝愕然。 “不要想多,”沉钰像看穿她想法,“是在你采访之前,我们和平分开的。” 思汝有些困惑,他上门来请她去采访与她接受采访之间,好像相隔没几天。不过再想也不奇怪,花心大萝卜沉钰可是个换女朋友可以换上头条的人物。 也好,Yolanda那样漂亮又上进的女生,就不应该被这个花心大萝卜糟蹋。思汝想着,又听沉钰问: “,要是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思汝警惕的眼神看过去。 “两天后的晚宴,能邀请你做我的女伴吗?” 思汝一听,猛摆手,大太太最反感她和沉钰来往了,要是当晚见她与沉钰走近,必定会生她的气,“叁哥别说笑,以你的魅力,还怕这两天找不到合适人选做女伴嘛。” 沉钰唯有笑笑作罢。 走了两步,快走到停车场门口时,思汝突然又问:“叁哥,你到时几点去。” “如无意外,应该六七点。”沉钰回到,扬了下眉,“怎么,答应了?” “不,我要避开这个时间段去。”思汝笑了下,“开玩笑,还记得有次你牵了个影后,一堆记者跟在你们身后拍照。” 沉钰拿她没辙,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她转过头捂住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思汝一边拿出纸巾,一边道歉。 沉钰见状,想了想,让她等等他,他去去就来。 思汝见他转身跑向餐厅那边,疑惑不解,而站着等有一会儿,风吹得她头有些晕,这时让她撞见熟人。 沉钰是跑回餐厅,询问最近的药店在哪里,然后又赶去药店买了经典的白加黑药片,枇杷露,伤风感冒冲剂,又问药店店员哪些感冒药快效不伤身,一并买下。 可等他再回到停车场门口,却见不到思汝人。 思汝其实几分钟前就已经给他发了信息。 「叁哥,正巧碰见我邻居一家,我搭他们顺风车先回家了,这样也不用麻烦你绕远路送我了。谢谢你今晚的款待。」 沉钰看了眼手上的一袋药物,自嘲笑了笑,随手放在路边,任路人捡去。 *** 沉仕平与原配陆佩兰结婚叁十五周年纪念晚宴,就在沉家大宅前院举行。陆佩兰希望不铺张不张扬,只邀请些许亲朋好友来相聚。可沉仕平说到底是偌大沉氏集团的执行董事,不少商界人物都拨冗出席,携眷祝贺。 思汝只身前来,低调行事,就盼着快些把自己的礼物交到大太太手里,然后找机会早点回家歇息。她的感冒还没好,鼻子已经塞了两天,可难受。 -- 第十八章 这前院的宴客厅明显是这几年有翻新过,思汝印象里,整座沉家大宅的园林色彩都极重,处处缀以香山红,赭石色,苍劲绿,写意奢华。现在风格则增添了不少现代元素,尤其端景台那面净白屏风,在光影投射下竟展现变化的四季山水宏景,科技感与空间感十足,让人叹为观止。 沉家年轻一辈都先后搬出这大宅子,也不知是谁这么有雅致去捣腾。 还好地方格局变化不大,思汝没一会儿就找到今夜晚宴的两位主人,这会儿他们正举杯与贵客谈话,思汝便等在一边站着待适当机会。 只这么看着沉仕平与陆佩兰,真是一对情深伉俪,叁十五年仍恩爱如前,前提是忽略沉仕平另外的两房太太以及背后不知有多少的秘密情人。 沉仕平的五官底子是十分优越的,英挺深邃,哪怕如今唇上有青须,年过五十,梳个油头仍神采飞扬,也如他自己在一些人物访谈里所自耀,男人如酒,越老越醇。 但每每看到这样的访谈,思汝就觉得要吐,一把年纪还不知稳重,细想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沉氏天下是老爷子沉缁福打下的,如今则是沉诺在巩固,他却能坐享一切,还娶了叁门出身名媛的贵太。 老爷子沉缁福有两子一女,长子沉仕通沉迷科研,无心商场,根本不把沉氏的生意放眼里。沉老爷子偏偏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封建老思想,便让沉仕平捡了沉氏这个便宜。后来看沉仕平实在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孙子也开始能独当一面,就让沉仕平当个有名无实的董事。 而沉仕平的叁房太太四个孩子里,长得与他最相似的应该是性格一样风流的沉钰。沉诺像他生母多一些,沉莹则像他们爷爷沉缁福。至于叁房……叁太太是卡塔尔王室贵亲,并不屑跟沉仕平来这里生活,带着小女儿留在卡塔尔当他们的贵族,思汝也只在照片见过她们母女,混血公主,甚是标致。 可沉仕平有多风流,带给下一代的竞争就有多惨烈。沉诺小时候因为出身的事,被他大伯两个儿子嫌弃,又被二房沉莹沉钰欺负,这些过往,要究其根源,都是沉仕平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错! 思汝眯眯眼,把一块糕点当做沉仕平吞下肚泄恨。 但她感冒未愈,吃什么都乏味,不一会儿见围着他们的人比较少,准备走过去。 有两位来客则先她一步向沉仕平与陆佩兰献礼。 Alex与周伊汶献上一块独山玉,说是两人小小心意,请沉先生与沉大太太笑纳。 沉仕平见状不禁问:“他就派你们两个来而已?” “沉总一来就被沉老叫去书房,等忙完,他会亲自下来向两位祝贺。”周伊汶脸上挂着得体笑容。 沉仕平让人把礼收下,笑了两声,态度难分喜怒,“他还真是忙啊。” 陆佩兰看了一眼礼盒,眼色却冷了下来,“独山玉一向以绿为尊,这白里透粉的玩意儿又是什么名堂?” 闻言,Alex与周伊汶面色一滞,顿时哑口,就在他们不知如何应对时,有人上前替他们解围。 “这想必是有‘芙蓉红’美誉的红色独山玉吧,独玉见红,价值连城,好的红色独山玉色泽通透,质地细腻,这块独山玉又是以芙蓉花型作态,如此娇艳的色彩与形态,叫我好羡慕呀。”思汝看向两位主人家,分别叫了声沉伯伯与大太太,又接着道:“不过这些事,我想一向爱玉懂玉的大太太一定比我还了解,想来是大太太今晚心情颇佳,拿点问题让两位后辈长见识,怪我嘴快,仗着自己算个行内人,懂点学问就卖弄。” 陆佩兰一见是她,面色也缓和,拍了拍她手背。沉仕平也哈哈一笑,直道“阿汝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伶牙俐齿”,气氛融洽许多。 Alex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接着思汝话头夸赞陆佩兰:“论懂玉,我和Eva自然不如大太太您见多识广,就是见大太太气质如玉,一点小心意,祝两位相敬如宾到永远。” 思汝随即也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是一对纯金筷子,没什么新意,可每年无论节日大小她都有送礼给大太太,什么礼物都被她送遍了。这下在独山玉之后,她只能让沉仕平与陆佩兰两位别嫌俗气。 陆佩兰摇头:“不用费心思搞那些花里胡哨,真心祝福就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Alex与周伊汶互相看了一眼,笑笑不做声。在沉仕平与陆佩兰走去招呼其他客人时,Alex不禁双手合十向思汝道谢。 “多亏师姐你出现,哇,这大太太凌厉的眼神真是堪比股市一路飘绿,我刚刚背后冷汗唰唰。” 思汝笑道:“没那么可怕。” 周伊汶听出她鼻音浓重,不禁关心地问:“思汝姐,您感冒了?不要紧吧?” 思汝摆摆手,“没事,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鼻子还有点塞。” 叁人闲聊一阵,陆佩兰又差人来叫思汝,让思汝陪她去换件等下跳第一支舞的礼裙。而周伊汶也因识得外语,被沉仕平叫去与他招呼几名外宾。 陆佩兰也注意到思汝的感冒,上楼梯时问思汝身体情况。 思汝叹气,“不小心淋了点雨,但快好了,大太太不用担心。不过等会儿要是可以的话,看完您第一支舞,我想先回家去睡觉了。” “你啊,抵抗力太差了,让你休息日有空就陪我去爬山,还一直说忙。” “好,我之后有空会的。” “希望不是又在敷衍我吧。” 思汝笑笑,忙说不是。经过二楼时,听见里头书房传来一阵硬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就听沉老爷子一声中气十足的吼骂。 “孬种!” 陆佩兰看向书房位置,摇了摇头,似乎知道房内被骂的是谁,但却不以为意,继续上楼。 思汝却心下一沉,想起Eva早前好像提过,沉诺被他爷爷叫进了书房……踏上叁楼时,不由得悄悄回头,心思乱成一片。 她没有猜想错,书房里,沉缁福正对沉诺大发雷霆。 “先是航城新区,再是康山开发计划,这短短两个月你就让陆藏鸿占了两个便宜,你还不如直接把整个沉氏拱手让给那个老狐狸!”沉缁福拄杖戳地,声声盛怒。 沉诺弯腰拾起地上砸成两半的砚台,放回书桌,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刚刚被砸那重重一下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合理合规的商业合作,多一个合作伙伴,多一份投资,少一份风险,这对沉氏没有坏处。” “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沉缁福站起身,一巴掌朝他重重打去,”沉诺!你要记住你姓沉不姓陆!这么多年,陆藏鸿那老狐狸认你做外孙了吗!你别巴巴去讨好人家,到头来两边不讨好!” 沉诺低下头,眼神忽明忽暗,“爷爷放心,我当然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沉缁福哼了声,“孬种!没用的孬种!” …… 思汝完全不知书房里的状况,陪陆佩兰回房后,担心得几次分神,没有听清陆佩兰讲话。 扶陆佩兰下楼时,陆佩兰讲了她两声,她才回神。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感冒严重了?” 思汝只好说是,含糊说自己头有点晕。 “等会儿别开车了,我让老郑送你。”老郑是大房的专属司机。 “我今晚也没开车来,就谢谢大太太了。” 说话时来到二楼,她想再看一眼书房,却不料正好见那人与沉老爷子出书房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这边,与她们撞个正面。 “老爷。” “母亲。” 陆佩兰与沉诺先后叫人,思汝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沉诺身上,瞧他半边脸上有明显被扇打过的痕迹,她眼眶霎时温热。 但她反应迅速,咬紧牙收拾起情绪,跟在陆佩兰之后唤沉缁福一声“沉爷爷好”。 沉缁福看她一眼,颔首,又与陆佩兰道:“我困了,就不去前院凑热闹了。” “老爷身体要紧,您早点休息。” 而后陆佩兰与思汝让道,沉诺搀着沉缁福回房。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一分对视,也没有一声问候,生疏得不似从前。 “你爷爷怎么又打人啊!他知不知道家暴是犯法的!” 以前帮他冰敷擦药时,她就常常骂他爷爷是个暴力狂,怪老人。 她第一次来沉家是四五岁时,那时候爸爸刚创立四季珠宝没多久,期盼能与沉氏旗下的商城合作,多次携礼登门拜访,虽然最后合作没谈成,但大太太喜欢她,她又与沉莹玩得来,便时常来沉家做客。 那会儿沉诺还不是大太太名下的儿子,沉莹跟她介绍那是沉仕平外边的野种,不让她跟他玩。大概就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沉家所有人都不把他放眼里。哪怕到他17岁开始进入沉氏学习,能做出漂亮的策划,他爷爷还是会因为一个其他项目的失败而迁怒于他。 她以为,如今他已经这么能干,替沉氏拿下的战绩是一桩接着一桩,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怎么会,怎么会…… 在沉仕平与陆佩兰跳第一支舞时,思汝还是见不到他下楼来。她思来想去,忙跑去厨房,找到以前相熟的一个佣人,吩咐送些冰块毛巾,到沉诺房里。 “要是他问起,就说是大太太吩咐,不必提我名字。” “知道了,阿汝小姐。” “多谢。” 思汝忧心忡忡,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走后,恰好经过听见对谈的周伊汶截住佣人,接过托盘。 “我正好去找沉总,让我送去就好。” -- 第十九章 四楼,周伊汶敲了敲门。 待房内主人一声“进来”,她才推门进去。 就见沉诺西装外套搁在座椅上,他人正站在镜前,手执一条深蓝领巾,绕在颈部。 “大太太让人送来这些。” “放桌上吧。” 他转头看了一眼东西,淡淡说了句,又专注在系领巾上。 周伊汶瞧着,一边走向他,一边将落在前胸的长卷发别到耳后,弯唇道:“沉总,让我来?” 沉诺心情有些烦躁,便转过身让她来弄。他看向桌上托盘里的东西,又问:“那是大太太让送的?” 周伊汶答是,瞧着他衬衫最上两颗纽扣解开,知他想做小围巾的打法,开始专心系起。沉诺高,她穿着高跟也只到他喉结处,这会儿的距离能清晰感知他健壮的胸肌与宽广的肩线。 她尤其佩服他的自律和毅力,无论每日多忙,都坚持晨跑健身,有时为了赶上工作进度,与他汇报工作的职员还要跟着他一起跑,对他的身体指标,周伊汶掌握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当她系到一半,微微抬眼,这才看见他侧脸的红印子,一下便愣住,眼里浮现心疼。 沉诺见她磨蹭,低头看她一眼,周伊汶一袭抹胸红裙,从他角度,入眼就是圆鼓鼓的两团白嫩,他不由得微微蹙眉,扯掉领巾阻止她继续的动作,“算了。” “对不起,沉总。” 沉诺摆手,自己系上衬衫纽扣,他原想拿领巾掩盖脸上的伤痕,但其实作用并不大,他也不介意了。 他又问:“楼下怎么样了?” “正进行着您父母亲的第一支舞,”但周伊汶知道他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又继续汇报到场祝贺有哪些重要人物,从政界到商界,把他当前最关心的两位放在最后提及,“至于鸿基集团,陆豫信与他夫人到了有一阵,陆老说是人在外地,赶不回来。汤居集团则是汤铭瑄汤总亲自来了。” 沉诺点点头,拿起外套穿上,准备下楼去。 “沉总,”周伊汶却叫住他,欲言又止,看着他脸上的伤,柔声问:“还是我帮您冷敷下,您再下去吧?” 沉诺再次看向托盘上的冰块,冷气散发开,那一瞬间,季思汝这个名字就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先想起了刚刚在楼梯处的一幕幕。余光里的匆匆一眼,她今晚很美。 湖蓝色的丝裙,她适合一切美好的颜色,长发挽在了脑后,她今晚没有戴眼镜。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当他拿下她眼镜,她看不清,双眼会慢慢寻找焦点,然后就落在他一人身上,只注视着他,满眼皆是他,每每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吻她。 但刚刚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 他害怕从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呢……什么都有。害怕她是冷漠的,是失望的,是同情的,是难过的,是心疼的……无论哪一种都好,哪一种他都不想见到。 然而经过她后,他却忍不住回头。 她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一次见她比一次纤细,背影瘦削,单薄的肩膀看得出在用力绷紧,像在抑制什么…… 在抑制什么……她在抑制什么…… 他于是暗暗猜想,暗暗欢喜,是不是在抑制对他的关心…… 从以前,会关心他被骂被打会不会疼的,就只有她。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见沉莹与沉钰同她一起玩。她很神奇,不过初来乍到,就能让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少爷围着她团团转。 大概是那两家伙从小被他们母亲逼着提前学习各种技艺,而她每次来就会带来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街头玩意儿,魔方,花绳,电子宠物机,游戏机……都是她哥哥给她买的。 她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哥哥。 那会儿他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也能想象她家里有多宠她。 她每次来,遇到沉家上下每个人都会礼礼貌貌地问好。唯独对沉钰,每次玩游戏,都能听见她说沉钰笨。 “沉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蠢的猪吗?”有次,她这么问沉钰。 “当然有!”沉钰毫不犹豫接道。 比他们稍年长的沉莹也忍不住嫌弃自己的亲弟弟:“知道了,猪。” 后知后觉的沉钰就反驳:“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四眼妹!” “你才什么都不懂呢!我哥哥说了,眼镜是智慧的象征,聪明人才戴眼镜!讨厌鬼,不跟你玩了!”她气鼓鼓地跑开。 她是最讨厌别人说她戴眼镜这点了,一出生就近视,并不是她可以选择。 那次她就说和沉钰绝交,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玩。 那次也是沉诺的机会,他从很早前就想接近她。 在他的观察里,她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她有多受欢迎,而是自诩高贵的大太太竟也对她特别款待。 他为什么会被接进沉家?除了他生母在沉仕平身上用了点手段,还因为陆佩兰需要一个儿子。进沉家门十年有余,大房一个子嗣也没有,听说是陆佩兰的身体原因。然而陆佩兰最初并看不上他,她更多属意她们陆家那边的孩子,只不过沉缁福始终不同意让外姓人进门,这事就一直搁着。 那段时间,他养在沉家,却与沉家的佣人无两样,打扫后花园是他每日下课后的职责。 接近她,对他来说,或许也能接近大太太。 虽然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但什么办法他都得试试。于是他走到她身边,问她:“你迷路了吗?” 思汝正蹲在假山旁边看石头缝里的蚂蚁,听见询问转头看他,愣了愣又摇头。 她一直盯着他看,却不说话。沉诺看不出她眼神里的意思,正准备问她在做什么,就瞧她凑近他脸,扶了扶眼镜反过来问他: “你的脸……怎么了?” 当下沉诺下意识转过脸,自尊不允许他把被虐打的一面给她看,可她还是看见了,似乎也知道那是什么痕迹,说了句“你等等我”,然后跑走。 她原来是跑去厨房,去拿她寄存在这里冰箱的冰棍条。 来到他跟前,她嘿嘿笑了两下,“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冰棍儿,本来打算拿给莹姐和沉钰吃的,不过现在……不管他们了,我拿这个给你敷脸吧?冰冰的,很舒服哦!” 她小时候脸蛋肉嘟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齐刘海背带裙,笑起来的模样,很像他还没来沉家时,看过的一部卡通片里的人物。 沉诺点头,她就拿着冰棍条隔着包装袋敷到他脸上,大眼睛眨巴着问他:“疼吗?” 不说话的人变成了他,他摇头。这是前两天他见到沉缁福,喊了他一声爷爷,老爷子喝了点酒,迷迷糊糊也不知把沉诺当成什么人,把怒气出在他身上,扇了他两巴掌。 那天后来,彼时还留在陆佩兰身边伺候的苏奶奶过来叫她去喝绿豆汤,她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来到大房的饭厅,她蹦蹦跳跳到陆佩兰面前,说道:“大太太,我能带个好朋友一起来吃苏奶奶做的绿豆汤吗?” 沉诺站在门口,怔了又怔。 好朋友……原来问她一句话,就能成为她的好朋友…… 他后来才明白,她就是这样,初见时对每个人都百分百信任,每个人都是满分,在日后相处里才一点点扣分。他则相反,每个人对他来说,最初都是零分。 他们如此不同。 但当时的他并来不及琢磨这些,只因苏奶奶看向他的脚下,脸色难看。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一双旧球鞋,又是泥又是土。 陆佩兰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但再看笑容可掬的思汝,还是点头应允他进门,他不由得在门口,脱下自己脏兮兮的一双鞋。 思汝回头看他动作,也退回来他身边,蹲下身,脱下了鞋子。明明她的小皮鞋光鲜靓丽,一点也不脏。 苏奶奶带他们去洗手,领他们上桌,端来叁瓷碗绿豆汤,第一碗递给陆佩兰,陆佩兰接过先给她,可她大概以为是接龙,转身将那碗就递给他。 就这样,她常常带着他出现在陆佩兰面前,慢慢地,就算她没有来,他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近陆佩兰,在这位大太太面前表现自己。 到九岁那年,他终于被陆佩兰认在了大房名下。 有了身份以后,其他人再也不会在明面上看不起他,只是沉缁福对谁都暴躁,谁若有半点忤逆他,他毫不客气就动手。 每次遭那老爷子扇巴掌时,她都会像他们初识那次一样,拿冰块给他敷脸。 后来到他们再大时,一次她给他擦药,全程默不作声。 以往她都会跟他数落沉缁福的不是,这回无论他怎么问,她都摇头不说话。转过身,她就拿下眼镜,悄悄抹泪。 他以为她被人欺负,紧张地一再追问,她才说出实话。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知道怎么帮你,不知道要怎么做,你爷爷才不会再打你……”她眼泪止不住,哭进了他心里。她泪眼婆娑看着他,对他说,“沉诺,我们加油,我们努力,你一定要……要做出成绩给你爷爷看,让他知道,他打你是错的,他打你是打错了,你很好,你不该被打……你一定要争气,好不好?” 他紧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好。” 他答应她,他一定会。 …… 沉诺回过神,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房门。周伊汶跟在他身后,关灯前,还见那冰块冒着腾腾冷气。 来到前院,他本该先与沉仕平与陆佩兰祝贺,但在找寻他们二老时,他先看到的却是在端景台处的思汝。 她与沉莹正聊天,也不知说到什么,忽然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在这时,汤居集团太子爷汤铭瑄过来与他打招呼。 沉诺接过周伊汶递来的两杯酒,颔首与汤铭瑄碰杯。饮酒时,眼光忍不住又往那抹湖蓝色身影望去。 当他看见沉钰走去朝她伸手邀舞,一下失神,有些听不清汤铭瑄问什么。 -- ⒟àńмёì.ìńf⒪ 第二零章 陆佩兰跳完第一支舞后,曾差人过来问思汝,用不用现在派人送她回去休息。 思汝心不在焉,忙跟大太太派来的人道:“还早,跟大太太说不要紧,我再待会儿。” 可以的话,她想再看他一眼。站在端景台,她不时往入口张望。 “看什么呢?”忽然有人从身后,打了下了她屁股。 如此动作轻浮,把她吓一跳,当看见来人才松口气。沉莹一头短发飒爽,香槟色西装穿在她身上既随性又典雅。 “莹姐,”思汝没好气地拍她,“吓我一跳。” 沉莹笑着看她,但从上到下一番打量思汝后,却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条裙子是C家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春夏限定吧?”沉莹语气有些失望,“包包和鞋子也都是V家的过季款,至于项链跟耳环……” 思汝昂首,一脸认真地介绍,“四季珠宝Streaming系列今春最新款,需要我来跟你详细介绍下吗?” 沉莹毫不犹豫说不,“谢谢,不感兴趣。” 思汝哎哟一声,挽上沉莹胳膊,求饶道:“莹姐放过我吧,我就随随便便穿,比起时尚我是自然不如你的。咱这么久没见,还是聊些有营养的。”⒫o➊➑щ.Ⅽoм(po18w.com) 沉莹这才勾唇,与她问起她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思汝想了想,应该是去年年中的亚克力论坛夏季峰会上,峰会举行时,思汝正好有空,而不同于只是去参会的思汝,以沉氏集团CFO身份出席的沉莹是当场峰会的演讲嘉宾之一,一番对当下互联网金融发展的见解令人印象深刻。 实则要论起来,沉莹的才干与魄力并不输沉家年轻一辈的任何一个,但却始终挤不进沉氏董事局,只能叹沉缁福传宗接代的老旧思想太严重。 寒暄一阵后,思汝找到股市的话把儿顺着问:“那莹姐最近有没有什么行情消息,可以让我参考参考?” “怎么?”沉莹狐疑看向她,“你有听到什么传言?” 思汝斟酌了下,忙道:“没有,我就是刚刚陪大太太回房换衣服,看见沉爷爷在二楼书房跟沉诺发脾气,那架势……肯定是沉氏最近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 沉莹哦了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冷静地讲:“爷爷发脾气,我想应该是为了那件事……也不算秘密了,舟山开发计划你应该有听说?” “知道一点。”思汝道,“舟山县(*)作为舟湾大桥的枢纽,听说未来可能建新城,县改区或县改市。沉氏垣堃要参与拿地?” 沉莹点头,又摇头,“不是拿地,是承接代建。” 思汝对此并不意外。 代建这一模式,随着各大房企寻求“重变轻”的趋势也成为热潮。传统的房地产开发是开放商自己融资拿地、融资开发、销售再融资,属于重资产开发模式。然而代建模式不参与投资,承接拥有土地的委托方的需求后,仅负责开发、运营、营销、服务等,这样一来,开放商不仅有了更多融资渠道,也不用承担过重的资金压力和风险。 而在国内的代建市场,沉氏垣堃早人一步成为这一模式的先行者,如今已是走在前列的标杆企业。 就听沉莹继续道:“具体细节当前我没法与你透露,我只能跟你说说,垣堃原本对其中两个代建招标势在必得,以垣堃的实力,要中标也完全不在话下。”讲到这,她停顿了下,话锋一转,“可最近沉诺却宣布放弃其中一个项目。” “因为项目有风险?”思汝不禁追问。 “什么原因就看他自己怎么跟董事会解释了。”沉莹对此不置对错,“问题的关键是,垣堃放弃,鸿基就后来居上。” 思汝讶然,“可据我所知,鸿基地产在此之前,似乎并未涉足代建,他这次算首次入局?” “舟山开发计划是有国家投资的民生项目,鸿基以此试水代建,也就陆藏鸿那只老狐狸想得出。”提及陆藏鸿,沉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也相当于沉诺拿了自家碗里的大饼给对家厨师试试味道,那以你看,爷爷对此,该不该生气?” 思汝沉默。这对家厨师还是沉诺名义上的外公,关系复杂,也难怪沉爷爷要想多,大概要误会沉诺是看在关系上让出项目。 见她一脸严肃,沉莹不由得若有所思,挪谕道:“你到底是关心沉氏有什么新闻呢,还是关心……沉诺有什么新闻?” 思汝被说中,先是一顿,倒也不准备掩藏,直言道:“都有,分手亦是朋友嘛,我关心他一下,也没什么。” “那不见你关心关心下我?” “我有!”见沉莹一脸不相信,思汝急忙道:“真的有,前段时间我跟叁哥见面,我有跟他问起你啊,他还跟我说了个秘密……说你最近,跟某个选秀节目里的小鲜肉打得火热哦……” 沉莹霎时脸一黑:“沉钰那个八公。” 思汝眨巴眼,笑问道:“怎么不见你今晚把小鲜肉带来?” 沉莹一脸高傲:“带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来干嘛?饭后剔牙?” 思汝闻言,不由得噗地一声笑出来,她知沉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越是嘴上这样漫不在乎,心里其实越有意。 看破不戳破,是默契。思汝正乐呵,才提到的沉钰就出现在他面前,彬彬有礼朝她伸手。 “May I?” 他在朝她邀舞? 思汝没好气地推搡了下他手,“别玩了叁哥,谁不知道我手脚不协调,你想让我出丑啊?” 沉莹也站在思汝身边,赶走沉钰:“你走开,今晚是我的。” 说着,她便拉着思汝转身要远离沉钰。只走没两步,沉莹又停下脚步,原来是瞧见不远处的沉诺等人。 “汤居太子爷居然来了?”沉莹认出与沉诺交谈的人,转头又问思汝:“我得过去打声招呼,你一起吗?” 思汝摇头,“不了,我跟汤居的人没来往。时间也不早,我想回去了。” “那行,咱有空再聚。”沉莹与她贴面,“take care。” 思汝朝她笑笑,看她走去的背影,顺着那方向,眼光就落在他身上。 几人之中,他身高最挺拔,还同以前一样,与人聊正经事时手指会在杯壁上摩挲。待沉莹走过去,沉诺把眼光再投过来之际,思汝也转身离开这喧哗的前院,走往后花园,联系大太太给她安排的司机。 前院正热闹,她怕从前院走太招摇,于是想从后门离开。等司机把车开过来要些时间,思汝觉着脚酸,便找了处石凳坐下。 沉家这宅子选址确实好,这后花园的草木皆非了,空气却还如往时一样清新怡人。 思汝静静地望四周,视线朝那栋熟悉的建筑看去,一层一层往上,最后停留在叁层的某间房。 即使不开灯,她也准确无误找到他房间位置。 以前留宿在沉家时,她常常摸黑跑去他房间。 思汝就这样,又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她记得有次,大太太留她在沉家住一晚,想她第二日陪她去行山吃素,那会儿虽然她与沉诺的关系已经公开,他们也都长大,可大太太还是严格禁止他们未婚就同房。 但思汝不怕,她是个害怕冒险的人,却一点也不怕在沉诺身上探险。 她悄悄去,轻轻敲门,一见开门的沉诺,就扑在他身上,把沉诺压得往后退两步。 思汝亲他脸颊,毫不掩藏自己的思念,“我想你了。” 沉诺脸上挂着笑,将她因大动作而卷起的睡裙衣角往下拉,“那我弹个歌给你听。” 她说好,跑到他床上,抱起他枕头,听他坐在床边给她弹吉他。那时她就想,自己怎么那么幸福,拥有全天下最好的沉诺当她男朋友。 听他弹琴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撩他,趴在床上,下巴倚在他腿,双脚一摇一摇,一直喊他名字。 “诺~”她眼睛眨呀眨,手指就在他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沉诺抱琴,捏了捏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嘴,“明天要早起爬山,我怕你走不动。” 思汝摇头,“不怕不怕!” 沉诺敛笑正准备同她说什么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沉诺问了声是谁,门外传来沉缁福的应声。 这一下把思汝惊得从床上跳起,自顾自找起躲藏的地方。 沉诺原想让她不用躲,可思汝手脚麻利,快速地躲进了宽敞的衣柜里。 思汝憋着不敢出声,也不知是她太紧张了呢,还是衣柜隔音效果太好,她完全听不见衣柜外的动静。 一直到沉诺把衣柜门打开,还把她吓一大跳。 沉诺好笑地看着她惊慌的模样,“刚刚不是说不怕吗?“ 思汝从衣柜里探头出来,见房里没有其他人了,房门也紧闭着,她松口气,随即反应过来沉诺说的话,又惊又慌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一下就生气了,在衣柜里坐着努嘴发脾气道:“是,我怕,是我恬不知耻跑你房间来求爱,是我害怕被发现,害怕被责骂,行了吧!” 沉诺不说话,蹲身进入衣柜,与她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将她抱起坐他身上,轻轻哄她。 “不是你恬不知耻来我房间,是我跟月亮许愿让我在睡前见你一面,月亮就大发慈悲,让你来实现我的愿望。” 思汝破涕为笑,睨他一眼,“幼稚。” 沉诺抱紧她的腰,看着她,“我很喜欢你来找我。” 思汝摘下眼镜,抱住他脖颈,与他相吻。 衣柜门半开,他们躲在衣物之下。衣柜里全是皂荚香,而他身上,则弥漫着她长发披散在他身上的香气。 他们吻得忘我,互相舔舐,互相抚摸。 “诺,”她情动之时,声音都是甜糯糯的,“舔我好不好……” 她很喜欢被他舔的感觉,喜欢他温暖的舌头在她耳边打转,喜欢他用湿润的唾沫润湿她肌肤,喜欢他含着她的肉放在嘴里吮吸,喜欢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 诺……她动情唤他。 舔这里……这里……她解开自己内衣扣,把双乳送进他嘴里。 沉诺低头咬住她一边奶子,舌头扫了扫那白嫩的乳肉,啜啜声不断。他揉了揉她另一边奶子,将两团娇嫩的奶儿往中间挤了挤,捏住其中一颗红尖果,含在口中。 思汝泄出嘤咛声,短裙之下,腿心隔着内裤津贴他那尺寸可观的利器,汩汩暖流往外流。 很痒,很痒……她喘着气,坐在他肉根之上,不停扭腰。 她捧起他的脸,啜了啜他唇边的唾沫,认真地问:“不做吗?” 她声音带着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引诱,一点点期待,还有一点点娇气,她一遍遍问他: 不做吗? 真的不做吗? 真的不和我做吗? 被他舔得润湿的双乳紧紧贴着他胸膛,她就一直盯着他双眼,不放过他眼里任何一点迟疑。 犯规了,她这么做真的犯规了,沉诺胯下的肉茎越来越狰狞,顶着她腿心,蓄势待发要冲出,冲进。 偏偏她还凑近他耳边,与他描述她的花穴如何湿润,如何娇嫩。 “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 沉诺狠狠吻住她,含着她小舌,攻略她整个城池,大手揉了揉她奶子,往下抚摸到她腿心,伸进她裙下,用掌心包裹住她整个阴阜。 他手指轻易挑开内裤边缘,拇指找到了阴蒂恩压了下,在思汝一声惊呼之下,食指就插进来小穴内。 又嫩又滑又湿的甬道瞬间咬住那食指不放。 她里面真的很温暖,很湿润,很紧涩,沉诺食指往上勾,抠了抠里面的嫩肉,又模拟性器抽插在花穴里进出。 思汝被他吻得失神,突如其来的快感随着他手指的灵活套弄直冲她神经末梢。 她已经无法接住沉诺的亲吻。 当沉诺插入又一根手指时,快感已经快要淹没她认知了,他的两只手指还在她体内不停运动,她已经爽得在他怀里直喘气。 思汝开始求饶不要不要了,然而他还继续剧烈地抽插。 最后她长长的一声尖叫,花穴竟不受控地向外喷水,源源不断,打湿她的内裤,她的短裙,还有他的大手。 思汝羞得往他怀里躲,被他温柔捧起脸,又是缠绵的亲吻。 那晚他都最后也没有和她做,替她擦拭干净,就把她送回房。那会儿明明他硬起的地方连衣物也遮挡不住。她于是问他弄脏的衣柜怎么办?她舒服完了他自己怎么办? 他则漫不经心地回,由他解决就好,不用担心。 她当时就笑,你怎么那么能忍。 …… 是啊,回想起来,思汝又想到沉莹同她说的那些事,她虽也猜不到他的用意,可她知道,以他的心思和隐忍力,她相信他的每个决定。 出沉家门时思汝忍不住又回望,庭前一轮新月撒着清辉,景色与旧时还是不同了。 *注: 1. 现代架空,地点都是编的哈,如有雷同,完全不关事。 2. 房产我也一知半解,如有错漏或不当之处,求指正和轻喷TT 3. 还有一点……我发现我的理解可能和大家的有偏差,我以为回忆也算对手戏gt;lt;这文前期,连车也会是回忆流的……唉没办法了。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二一章 在后门等着她的不是大太太安排的司机老郑。 “老郑临时有事,”沉钰与他的那辆大奔让思汝停住脚,“我送你。” 思汝疑惑得很,踌躇上不上车。 沉钰替她开车门,见她一脸呆没动静,手搭在副驾门上,不由得笑了下,“我不至于拿这个忽悠你。” 思汝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刚刚郑师傅还电话我可以出门了……” 沉钰嗯了声,“挂完电话他就有事,正好我也准备离开。” 原来如此,思汝走过去与他道谢,“那就麻烦叁哥了,会不会不顺路?” 后半句是客套问话,如果他说不顺路,都走到车旁了她也不可能转身就走。 偏偏听她说完地址后,沉钰却回她道:“是嘛,我回去好像会经过那里。” “这么巧?”思汝颇意外,上车后便追问,“叁哥现在住哪?” “壹号馆。” “哦,那确实会经过我那儿。”想了想,她又改口道,“不对,回壹号馆似乎走万寿路会更近。”⒫o➊➑щ.Ⅽoм(po18w.com) 而万寿路就不经过她那里。 沉钰笑笑,“没关系,差不多。” 思汝莞尔,再次道谢。 路上,沉钰问起她的感冒,“这都两叁天了,没看医生?” “不碍事,剩个尾巴,鼻子有点塞而已。” 沉钰看了下表,转了方向盘,“时间还早,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诊所,我们去看看。” 思汝连连摆手,但说句“不用”都有气无力,终究拗不过开车掌握方向的人。 这个点,私人诊所排队的人还不少,沉钰不是第一次来,登记的护士姑娘要给他开特别通道。 思汝不由得拉住沉钰的手,说:“我这小感冒而已,叁哥我们排队吧。” 她的声音本就悦耳,这会儿说话带着鼻音,小小声,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思,与她平日清冷的态度甚是不同。 沉钰看了眼她搭上来的手,笑笑应好。思汝随即撤手去等候区,沉钰转头又与护士姑娘悄悄交代两句。 等候时,沉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累吗,睡会儿?到时我再叫你。” 思汝摇摇头,想了想,又将他的外套还他,“室内挺暖和的,我不冷。” 沉钰心下一愣,面上却仍温柔地笑着,没有接过外套,转而让她搭在腿上。 思汝的裙子到腿弯,便也没再推脱,待护士姑娘叫到号时,才把外套还他。 沉钰接过外套,搁在手臂弯,“我同你一起进去。” 这所诊所是他的朋友的,他理所应当要去打个招呼,思汝没有不允许的理由。 一进门,年轻的男医生就起身与沉钰啧啧两声,随后两人热情地互相问好,思汝瞧出他们关系铁,便在一旁站着。 沉钰随即与他们互相引见,“Keith许嘉颖,我高中同学。” 当准备介绍思汝时,许嘉颖却率先把思汝认出:“?” 思汝愕然,印象里并不曾见过眼前这人。 只见医生轻松笑了笑,看向沉钰一眼,朝她解释道:“以前读书时,Emmanuel经常提起你,刚看到你名字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同名。” Emmanuel这个名字是沉钰母亲给他取的,字面含义是「神与我们同在」,沉二太太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这大概是一个母亲最衷心的祷告。 听医生这话,思汝唯有附和地笑笑。她以前时不时就与沉钰拌嘴,想来是那个时候他经常在外偷偷骂她出气。 “就你废话多,”沉钰赶着许嘉颖回原位,拉思汝坐下,“她有些感冒,好几天了,看看怎么回事。” 许嘉颖收回玩笑,开始问诊。 “有点着凉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许嘉颖一边与思汝说着,一边看向沉钰,“不用担心。” 许嘉颖给她开了点西药,嘱咐几句,这病就算看完了。 后面排队看诊的还有好些人,沉钰也念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只是简单与好久不见的许嘉颖说了两句,就带她去取药,然后离开。 送她回家的路上,沉钰与她讲了一些他与许嘉颖的高中往事。 沉家几兄弟姐妹念的都是国际外语高校,校内教育对标的是国外系统,课外活动比思汝上的普通高中要丰富很多,马术,剑道这些,沉诺以前带她玩过一两回,但她不感兴趣也不精通。 一路她就只听着沉钰在讲,偶尔应和一两句。到后来,沉钰不禁问她:“是不是说这些闷着你了?”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有点累了。” 沉钰手握在方向盘上,目光悠悠看着前路,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忽然敛在嘴边。 “。”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客气成这样?” 思汝怔住。 话题怎么突然间绕到她身上? 她张了几次嘴也不知怎么回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她来不及细究。 沉钰就又笑了,玩世不恭,谈笑自若,“还是以前那个怼天怼地的四眼妹好玩。” 思汝没好气,想说他欠骂的话到嘴边又让她吞回去,转而道:“我们都长大了,好玩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沉钰微微一笑,没有再接下去说起过去。 在上那段陡峭的斜坡时,沉钰看着她住的路况,不禁问了句,“你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 思汝不爽地皱起眉,“什么这种地方那种地方?这里挺好的。” 停在她公寓门前,沉钰又道:“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也说好?” “说明这儿治安好,不需要。”思汝回得干脆利落。 沉钰看向她,一时无言,却笑得更开怀,先她一步下车。 这一晚来回,虽然短暂,但也奔波,到这会儿,思汝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些许松垮,零散碎发随风落在肩上。 沉钰护她下车,在她再次说谢时,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碎发。 “,我只希望,你同我不必再这么客套。”他弯着眼睛看她,晦暗夜色里一双黝黑瞳孔闪过思汝无法相信的情愫,“像刚刚,就挺好。” 思汝垂下眸,当机立断从他注视里离开,扯了扯嘴角。 “不是客套啦,是礼貌。”她再次看向他,眼底一片坦然淡定,“你回去小心点,晚安。” “晚安。”沉钰站在原地,凝着她走进公寓。 思汝却不敢再回头。她不是傻子,在感情上更不是一片白纸,她的的确确察觉到沉钰今晚传递过来的那点暧昧情愫。 但很快她又否定自己这点猜想。 一来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沉钰喜欢的类型,二来他们从小相识,她空窗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如果真有这心思,怎会等到今晚才显露。越想,思汝越笃定不可能,是了,想来一定是沉钰这人对女生体贴成自然,加上她生病,出于多年情谊,今晚对她多有担待罢了。 *** 回到公寓时,已经近十点,思汝原想查收几封邮件,但人实在倦得很,洗漱完,吃了几片药就上床。 感冒药多安眠,她入睡很快,甚至有些沉,以至于深夜那通电话响了许久才被她接起。 思汝睁不开眼,看不清来电号码,勉强划下接听,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她的鼻子通了一边还塞着另一边,开口声音弱弱,对方没应,她忍不住将屏幕拿近眼,确认是通话页面,又喂了一声。 “是我。” “……谁?”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沉诺。” 思汝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他的声音。 -- 第二二章 “休息了?”他问。 思汝摸了摸床头灯,拿到眼镜戴上坐起身,回了一句嗯。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一声抱歉。 思汝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离她睡下其实才过了不到两小时。 “没关系,是我今天睡得早,”药物作用,她喉咙干涩,不禁捂住手机喇叭位置,撇开头咳了两声,倚在床头,她重新把手机靠在耳边问道:“有事吗?” 不知是疲倦,还是有担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你走得急,母亲给你准备了些补身。” “让大太太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儿什么都不缺。” “已经拿来。” “啊,不用特地来……等等,你……已经在来的路上?” “到楼下了。” “什么?” 思汝双脚落地穿上拖鞋,一边走去客厅阳台处,一边不敢置信地问电话那头:“你是说……到我家楼下了?” “嗯。”他的这一声轻轻,应得思汝心神慌乱。 她快步走进阳台,借着路灯往楼下张望,真见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公寓门口。 思汝握住阳台栏杆,收回了目光,回道:“那我现在下去。” “住在几楼?我送上去,”听上去他是有点无奈,“不是都休息了吗?” 思汝低眸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走出阳台回房间,“还是我下去吧,你等我。” 挂掉电话,她换了一条运动裤,经过梳妆台,瞅见镜子里的自己,一下沮丧上脸,犹豫要不要扑点粉再下楼。 她的素颜有些糟糕。因为常年熬夜加班,她去美容机构的频率已经赶不上皮肤衰老的速度,脸上胶原蛋白流失,眼下黑圈和细纹明显,虽然皮肤白净,但晒斑严重。周舒舒好几次让她去做些医美,但她担心风险,没敢往脸上动针动刀。 是个连近视眼手术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片刻之后,思汝决定放弃纠结,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更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也见过。取了一件开衫披上,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楼下。 沉诺已站在公寓门口,颀长身影让思汝恍若回到年少时光,他在校门等她一起回家的日子历历在目。 但哪里能一样呢,以前的那个少年寡言低调,但看向她的眼里始终温暖有光,这些年他愈加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扬名在外,却再也不会那样深情看她了。 事往日迁,今是昨非。 思汝定下心神,走到大门处,按下密码给他开门进来。接过他手上的大包小包。 “这也太多了,我哪好意思。”思汝大概看了眼,一盒盒打包妥当的药材和汤包。大太太准备周到,连煮法与烹调时间都写在盒子上给她。 沉诺最后递给她一个恒温袋装着的保温瓶,“还有一壶祛风寒的热汤,明早你再热来喝也可以。” 思汝点点头,明白过来为什么要他这么晚还送来,心里暖意滋生,陆佩兰是真心待她如亲闺女。她抬眸认真看向沉诺,“替我好好谢谢大太太。” 沉诺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应了一声嗯,移开了眼,淡淡说道,“早点休息。” 他走向门口,思汝连忙将所有东西挪到一只手提住,腾出一只空手要给他开门,“我送你。” 沉诺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两件套,外头风寒露重,她一副病态,还要逞强,他什么话也没说,却眉头深皱着,走出大门,他把她拦在门内,“就到这儿吧。” 他清冷的声音落入耳里,隔着一扇玻璃门,思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刚近距离她见他侧脸上的红印还若隐若现,一时间心里就涌起无数不能言表的情绪。 她很想关心他一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在他的司机迎他上车那瞬,思汝不争气地回头抹掉泪水, 等上楼她才想起,谢过了大太太,却忘了多谢他来这一趟。 这晚真多亏感冒与良药,她难得在见完沉诺后还能睡得着,一觉到闹钟响。 *** 过了两天,思汝感冒已痊愈,这几日沉钰不时发来信息关心她病情,思汝一察觉自己已彻底康复,便立马与他报告,让他不用再惦记。 恰逢周日,思汝来到季沁的新学校门口等她,准备接她回沉诺那儿。 对于她回季家这事,思汝已经没有再强求,因为如季沁所讲,路程上算,住那里是要比住季家离学校近很多,这样方便季沁在没课时可以随时走读。 而其实如果要讲究,思汝现在住的公寓离她学校更近,可以的话,思汝宁愿她来跟自己住更好。只是…… 就算季沁愿意,思汝也不能与她同住。 每当思汝想念两个侄子侄女时,谭师傅的告诫就犹在耳边。分方位,远亲人,避亲近——这是当年谭师傅给她批命时说过的话,思汝一直铭记于心。 回暖的日子和风淡荡,思汝见到季沁拉着个迷你的行李箱走出来,微风轻轻吹着她微微卷曲的长发,她发色换了深紫,这样张扬的颜色于天生冷白肤的季沁来说,是完全驾驭得了,她穿了一条露肩碎花裙,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美腿,阳光下展露着少女纯真又妩媚的气息。 思汝心里瞬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她们家小沁真是越长越好看。 走去接过她的行李箱,思汝上车后带季沁先去吃午饭。 思汝选了一家在顶层的法式餐厅,就座后,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唠唠叨叨那些问题。 零用够不够花,学习有没有困难,室友好不好相处,在沉诺那儿住有没有其他需要……季沁一直在玩手机,偶尔抬头用餐,顺便再回应思汝问题。 但她愿意坐下与思汝讲话,对思汝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改进,思汝念她回国不久,一切循序渐进,慢慢来。 突然,一直心不在焉的季沁突然收起手机,定格在餐厅入口方向。 思汝疑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竟也是她相熟的人——周伊汶挽着一位商务男士,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向里间。那位男士思汝有点印象,那晚在沉家晚宴上见过的,汤居集团太子爷汤铭瑄。虽然两人挽手,但看上去距离并不算特别亲密,充其量应该只是追求关系。 很快周伊汶也注意过来,朝思汝点头微笑,与身旁男士交头讲了一声,然后便一人走来思汝桌前。 “思汝姐,好巧。”周伊汶一如既往走得慵懒性感风路线,一袭波西米亚长裙与这浪漫优雅的法式餐厅可谓相得益彰。 “嗯,这家餐厅我第一次来,听说还不错。”思汝放下刀叉,与她打招呼。 “是的,这儿的烤布蕾尤其美味,推荐您和季沁小姐等会儿饭后可以尝尝。”说着,周伊汶笑意盈盈看向季沁。 但季沁没有领情,一记白眼翻向别处,嘴里悠悠说了句法文。 “Fils de Putain~” 思汝不懂法文,但瞧见周伊汶突然笑容僵住,面色难看,她明白过来那不会是什么好听话,立马叫了声季沁,“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不礼貌了?” 季沁没有回应,继续自在地吃着东西。 思汝还要说,周伊汶连忙阻止她,“没关系的,思汝姐,季沁小姐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用餐了,你们慢用。” 思汝只好与她说“别放心上”,在她走后,又追问季沁刚刚那句法文究竟是什么意思。 “Putain,意思是——”季沁后半句没出声,用嘴型解释,“婊子。” “什么?”思汝一下火冒叁丈,压低声音发怒,“让你去趟法国就是学这些的吗?人家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季沁抿抿唇,态度依然傲慢,“我没说错,她就是。” 思汝眉头深皱,“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么无礼。” “那如果我说,”季沁悠然放下刀叉,手托腮看着思汝,慢慢道:“因为我在法国,曾看见她趁沉诺哥哥喝醉,要解沉诺哥哥的裤子呢?” 思汝霎时脸色大变。 季沁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好笑的是,沉诺哥哥当时并没有醉,察觉后就一把把她推开了。然后那女人就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是喝多了才把沉诺哥哥当前任。姑姑你想想,她那张脸委屈的模样,要哭不哭地一直说‘沉总对不起’,呵,茶味多浓。” -- 第二三章 震惊过后,思汝抑制住所有不好的情绪,神情一正,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少管。” 闻言,季沁双手抱在胸前,显然不服气。 又想起那晚在周伊汶走后,她现身坐在沉诺身旁,言辞大胆地挪谕:“你既然没醉,怎么还能放走那样一个尤物?就算不动心,难道你就没有需要?还是说……” 偌大别墅偏厅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吊灯,灯色昏暗,落地窗敞开一半,四月份的巴黎温度最温和,夜晚吹进来的微风舒适。 在这样一个幽暗又静谧的环境,难怪周伊汶会意乱情迷。 季沁凑近沉诺,纤指在他臂上走动,樱唇离他耳朵不到一寸,“你对我这种十几岁的女学生,更感兴趣?” 沉诺勾了勾唇,从季沁角度看着似笑非笑,他的声音平静宛若湖水,一丝涟漪也没有。 “你可能没印象,当年我曾收拾过你拉得满是的纸尿裤……” 季沁的脸刹那铁青,气馁地收回手,坐直身子。见他起身,随口就又问了句:“那总不会是你还惦记着我姑姑吧?你们都分开多少年了。” 沉诺眸色黯下,语气微微愠怒。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小孩管。” ——如出一辙的话。 还真是一对过。 对这样的话,季沁十分反感,她随即反驳思汝:“我不是小孩,我满十八了。” 思汝没好气:“你还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那你就更应该谨言慎行,我跟你说,你要懂得尊重人,以后像这种侮辱女性的话,能免则免。” “那才不是什么侮辱女性的话,在法国,那就跟‘见鬼了’一样,一句口头禅而已。” “也不行。” “知道啦。”季沁懒得与她再在语言上争执,继续用餐。 也不知道是不是厌烦了思汝的唠叨,午饭结束后,季沁说:“行李你帮我送回去吧,我先不跟你回了,下午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的朋友。” 思汝无奈,但她也不会干涉季沁的交友自由,只好又啰嗦两句,自己一人驾车离开。 *** 不一会儿,一辆鲜红超跑来到餐厅门前,驾驶座上的男生左耳戴了「沁」字耳钉,嚼着口香糖,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通有的桀骜不驯。 季沁上车,没好气地埋怨道:“怎么那么久?” 薛南回道:“这路我不熟。” 很快季沁就相信了薛南所言非虚,他真的不熟路,本要开出餐厅这段路,绕了一小圈竟又回到原点。 “你导航是坏了吗!”季沁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扭过身子望向窗外。 这一折腾,竟又让她见到最不想到的人——周伊汶与刚刚餐厅一起的男人走在马路上,有说有笑。 周伊汶的腰很细,走起路来婀娜绰约,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季沁忍不住又爆粗,身旁的薛南也注意到,但他也认识周伊汶身旁的男人,“那不是汤铭瑄吗?” “谁?”季沁问。 “汤居集团太子爷,上次去我爸公司时见过一面……这么有闲情逸致,在大马路散步。” 季沁眼睛眯了眯,好家伙,她有些低估了周伊汶啊,既然这么想攀龙附凤进豪门……眼见他们二人准备过马路,季沁心生主意,凑到薛南耳边说了两句。 见薛南犹豫,季沁又亲了他脸颊一口,“快嘛……” 薛南立马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这是一段没有交通灯的人行道,理应是车让人先行,但这时一辆耀眼的红色超跑却响彻喇叭,直接一个S弯曲线,分开人行道上的两人,从中间穿过,飞驰而行—— 穿着高跟的周伊汶始料不及,尖呼一声摔倒在地。汤铭瑄马上扶她起身,可她的脚踝却有些扭到,倚在汤铭瑄身上皱紧眉头。 始作俑者从副驾车窗探出头回望,季沁得意洋洋地与周伊汶眨了下眼,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容。 痛快! 薛南则有些后怕:“爽是爽了,但会不会有麻烦,我听我爸说汤居集团这几年势头很猛,有些资金来源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背景涉黑……” 季沁服了他畏手畏脚的性格,“怕什么,路又不是他们家的,他能耐我们何?” 薛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回忆刚刚一吻心猿意马,想季沁再贴近他,季沁却笑吟吟地把他推开。 见识过成熟与稳重,她对薛南这种单薄幼稚的类型是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 然则这一戏弄,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却被有心人记下。 两日后,汤铭瑄拜访沉氏。在沉诺办公室,周伊汶端来两杯咖啡。 往日穿细高跟得心应手的周伊汶今日却穿了一双平底鞋。 汤铭瑄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切询问:“Eva你的脚可还好?” 沉诺闻言,也把目光放在周伊汶身上,扫了一眼她脚踝,缠着一圈细细纱布。 汤铭瑄对周伊汶有意,沉诺很清楚,而且不只是玩玩程度。男人对女人一旦用心,便事事都会上心,他自然也听出来,汤铭瑄话里有话,不纯粹是当着他的面在关心而已。 “汤少有心了,那天看完跌打医生之后,已没什么大碍。”周伊汶回道。 “脚怎么了?”沉诺适时也问。 周伊汶摇头,忙道:“没怎么,小伤而已。” 汤铭瑄替她开口:“那天在路上,一辆跑车莽撞撞向人行道上,导致Eva不小心扭到脚。那车明显是故意而为之,我本打算计较,但Eva阻止我了。因为那副驾上坐着的,听说是沉总的世侄。” 沉诺眉一扬,神情坦然,看向周伊汶:“是谁?” 周伊汶犹豫片刻,眼见汤铭瑄朝她示意直言,她只好道:“那天和汤少吃饭时,碰见了思汝姐和季沁小姐,后来在路上……”话说一半,她见沉诺脸色有变,忙改口,“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没看路,没注意到季沁小姐的车……” 周伊汶真心无意让沉诺为难,但汤铭瑄却抓到了一个名字。 “季思汝……”他看向沉诺,笑容意味深长,“四季珠宝的季思汝?略有耳闻啊。” “绝对不会和她有关系,”沉诺毫不犹豫接道,“我想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她侄女刚从法国回来,怕是应该对国内的路还不熟。” 汤铭瑄哦了一声,语气半信半疑。 沉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汤少放心,Eva是我助理,如果有人针对她,我一定会替她讨个说法。” “有沉总这话,我就放心了。”汤铭瑄颔首,接下来汤居与沉氏有一系列的组合动作,话已至此,他也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追究,“真的是误会就好,那天Eva疼得走不了路,叫人可心疼。” 沉诺再次看向周伊汶,表现出一个上司的关怀,“你也是,脚受伤就好好休息,不要多走动。接下来没什么需要了,你先出去吧。” -- 第二四章 周伊汶告退后,汤铭瑄便开门见山,直表此行来意。 “徐意手上那5%的股份,我已拿到手。” 沉诺微一怔,随即了然笑道:“汤少做事果然利落。” “多亏你指了条明路,”汤铭瑄语气悠然,“徐家背后功勋赫赫,怎会容忍徐意出轨、让陆家长孙带绿帽子那样的丑闻存在。” “这些事情找人一查就都知道,我不过是将提前知晓的信息告知汤少而已,”沉诺摊了摊手,“说到底,还是汤少好手段。” 汤铭瑄笑意淡淡,神色安稳。让徐意心甘情愿卖出这5%的股份,自然不只是用徐家名声威胁这么简单,但至于还使用了什么手段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事不讲也罢。 当前更重要的是,拿到这5%的股份……还远远不够。 “下一步呢?”汤铭瑄想起早前他们商谈的计划,便问,“麒麟建材方董事长病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今日开盘麒麟控股就是一字跌停的状态,但似乎还不见陆藏鸿那边有任何动静。” 沉诺嘴角扬起一抹莫测的笑容,“哪是没有动静,汤少以为,将方董病危的消息四处散播的人,会是谁?” 汤铭瑄瞳孔微震,不禁又有疑惑:“那老家伙还在等什么?” “等着看方建华还有什么后招?毕竟现在网上传的都只是谣言,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刺激利好消息。”沉诺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不着急,就让他们两老先争斗一番,那两位都是在这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前辈,我们做后辈的,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 明明有着很多不确定性,但他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的气定神闲,让人心生莫名的信任,汤铭瑄微微蹙着的眉头,沉默片刻后便舒展开,端起桌面的咖啡饮了一口,“那我就静候沉总的佳音。” “是静候汤居集团狙击鸿基的佳音。”沉诺纠正,慢慢道。 汤铭瑄心领神会地一笑,侃侃谈起其他无关紧要的行情。 一番交谈后,沉诺唤人带汤铭瑄到沉氏展厅参观。 参观一事本该由周伊汶负责,但她脚伤不便,交由总裁办其他人带领。 周伊汶与汤铭瑄说抱歉,汤铭瑄聊表遗憾,又与她说没关系。随即周伊汶要领他走出沉诺办公室,临离开前,汤铭瑄目光落在那面琳琅满目的藏品收纳柜,注意到其中一个装饰品上。 四叶瓣设计的金属胸针,镶嵌立在透明的方框玻璃盒中,春绿、夏红、秋黄、冬粉四色代表的是四季珠宝的LOGO,这也是四季珠宝的上市纪念品,玻璃盒上刻着的正是四季珠宝上市日期,但这胸针的做工与柜中其他藏品相比并不精细,价值更谈不上贵重。 汤铭瑄却刻意关注,“那胸针……挺别致。” 沉诺目光幽幽闪动了下,“摆在这儿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汤少如果对胸针有兴趣,改日我再挑件珍贵的给你送去。” “这话我可当真了啊,”汤铭瑄开玩笑一般道,又看向周伊汶,“那到时就让Eva帮我挑,我信Eva的眼光。” 沉诺点头。 周伊汶也随之一笑,“汤少这边请。” 送走汤铭瑄之后,周伊汶拿来两份文件让沉诺审核签字。 沉诺看着文件,又提起她得脚伤:“下次季沁如果再有为难你,先同我说一声。” 冷不丁一句话,周伊汶心泛委屈,贝齿咬了咬下唇,道:“这次的确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季沁小姐无关。” 沉诺从文件中抬眸看了她一眼,“冲上人行道吓唬人是季沁会干出的事,你也不必替她说好话。只不过以后季沁个人的错,不要牵扯到四季珠宝身上。” 他语气温和,但越这样平静,越让周伊汶心凛。 她很清楚,让他不悦的,不是牵涉到四季珠宝,而是牵涉到那个人。 周伊汶回道:“找机会……我会同汤少解释清楚。” 沉诺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她,“不必了,这事就翻篇吧。” “知道了。”她明白,从此避而不谈。 待周伊汶走后,沉诺看向收纳柜上的那枚胸针。 恰时手机有消息通知,他解锁查看,再回到手机桌面,壁纸上那抹伫立在街边的身影,让他不舍关掉画面。 光亮屏幕上,是雪夜长街,路灯通明,照在她身上的光线也轻柔。 依稀就回到了四季珠宝上市晚宴举行那晚。 那晚他刚从航城回来,飞机晚点,他落地后赶到酒店,晚宴已经散场,但还能见上她一面。 当然就算他能早到,也不会在她面前出现,就怕他们见面,会打破她今晚的喜悦。 他在车里看着她与秦烨等人从酒店走出,同其他人客气道别,脸上红晕淡淡,看上去格外温婉。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一辆辆车送走宾客,最后要离开时,目光却突然望过来马路外面来。 那瞬沉诺的心咯嗒一下。 他停在酒店马路的斜对面,又换了一辆她从未见过的车,离她有着一段距离,她在明他在暗,他清楚知道,她不会发现他。 尽管如此,他仍心有期盼。 后来就见她把自己的车子让给别人,一人站在路边等车。 不知那时候她在看什么,想什么,像入了神,又像失了神。 直到白絮纷飞,天下起了雪,她抬起头,目光缱绻。 明明不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但她大概与他一样,漫长冬日都不曾停下来好好看雪过。 街灯下,她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来往的人,飘渺的雪,是再平常不过的街景,她脸上的疲惫却一扫而空,浮现了久违的笑容,自洽又惬意。 他知道,她今晚一定很开心,努力了八年终于达成季思霆的心愿,没人比她更开心能见证四季珠宝成功上市。 在她拍摄满天飞雪的时候,他也拿出手机拍下她。看着定格在屏幕上的人,他喃喃一句。 “恭喜。” 等回过神,桌上手机屏幕已自动熄灭。 *** 现下日子过得很快,眨眼春分也过,雨纷纷的清明又要到了。 思汝避开踏青的人群,在清明前一天,先去季沁学校接上她再去墓园,到达时,自行前来的季洲已经在门口等她们。自季洲高考,到季沁出国,得有好几年没有这样齐人来扫墓。 思汝带他们先去拜祭了父母亲,再来到哥哥嫂嫂墓前,与哥哥嫂嫂讲了很多两兄妹的近况,小洲的极光照片获得了摄影大奖,小沁转学一切都顺利……等等这些令人高兴的事。 以前季洲季沁还小时,在这天下午,思汝往往会和他们一起去吃一顿丰盛的,难得今儿是个不太热的大晴天,思汝便想着,吃完饭还可以和他们在附近的游乐园逛逛。 然而走出墓园后,季洲季沁却不约而同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安排了,都是约了朋友。 “那……你们都去哪儿,用不用姑姑送你们?” 季洲摆手,“不用,我朋友就在附近,我打个车过去。” 季沁也摇头,“我朋友就快来接我了。” 思汝只好点点头,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看着两兄妹各走各地离开,她心里一下惆怅。 但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已经不是那两个被她左右手牵着的小朋友,都长大了,各有各的世界,各有各的精彩。 她叹了声气,开始想怎么度过这个清明假期。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第二五章 读书时她的生活重心不是季家就是沉诺,交心的朋友五根手指能数过来,毕业后大家各奔前程,虽然关系谈不上生疏,可要回到以前那样的亲密已经不可能了。 即便是从小就要好的周舒舒,在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思汝也不再拿自己的烦心事与她倾诉。 而且这样的假期,估计纪宸又带她与两个宝宝去哪儿度假了。 左右寻思了下,思汝决定自己随便找点事打发时间。 其实看场电影,逛个花展,再买几件衣服,时间也过得很快,只是假期四处人都很多,等第二天她已经不想出门,在家捣腾着做了点松软可口的糕点,送去了老人院。 第叁天她原想继续宅在家,可这个清明天气太反常,半点雨水也没有,温度高得离谱,像提前进入了初夏,在家实在闷得慌,思汝又想去游个泳,距离上次去游泳馆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她常去的这个游泳馆离公寓近,而且有两个室内成人池,也不用担心假期人太多。 怎知去到却被通知其中一个泳池被提前包场,今日只开放一个成人池,于是人满为患的景象必不可免地出现。思汝断断续续游了近一小时,不太尽兴,想着找个工作日,下班后人少的时间段再来。 她洗完澡提着背包准备离开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沉钰从男更衣室出来,只搭着下身一条短裤,露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思汝看着他转身后的背影,对他流畅发达的斜方肌和背肌也颇感意外,身材居然还不赖…… 前段时间她生病时,他时常惦记关心,这会儿这么巧合,思汝便想上前去同他打声招呼,结果却见他走进了那个被包场的泳池,一下就觉得好笑又无语。 她说呢,节假日还霸占一整个泳池这样大手笔的事,确实是沉钰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能干出来的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住壹号馆,不应该家里就有池子的吗,何必跑来这儿?思汝好奇地跟上。 待站在门口看他走向泳池,宽敞的泳池只有一人在畅游,池中弹起层层水花,那个轻盈的身影浮出水面,停在沉钰脚边摘下泳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沉钰俯身与她亲吻……思汝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关蓓,现下正当红的明星运动员,除了卓越的游泳技术,脱俗的素颜美貌与玲珑有致的身材也成为网友津津乐道的关注点,更享有美誉是“亚洲美人鱼”。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泳馆是国内大小运动会必选的举办场地,规格上确实很适合运动员训练。 思汝心里直呼“好家伙”,真想不到沉钰的魔爪已经伸到了体育圈,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会收心。 眼见女生将沉钰也拉下水,两人在水里相拥深吻……思汝不禁撇开眼,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既然佳人有约,她便不上前打扰了。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不料被门口刚走开又回来的工作人员发现。 “不好意思,小姐,这边今天不对外开放……” “啊……”思汝尴尬地退后两步,“不好意思。” 泳池里的两人寻声望过来,沉钰瞧见门口的人,眼神忽地错愕。 思汝临走前看他望过来,识相地扶了下眼镜,笑笑与他点头,给了个“我懂的”的眼神,和他遥遥挥手道别。 “认识的吗?”关蓓问。 沉钰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扶着女生盈盈一握的腰,吻上她水润嫣红的唇,热烈缠绵,交缠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关蓓呼吸紊乱,水下的身子贴紧沉钰,伏在他胸前喘息。 停下的这一瞬,沉钰的目光不自觉又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空空。 当关蓓抬起头,准备再次吻向沉钰时,却被沉钰偏头避开,她有些慌乱,就见痞坏地勾了勾唇,她不禁抱紧他喏喏地埋怨了句“讨厌”。 沉钰笑了笑,握住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抱起,坐到他臂弯上,游走了两步把她放在池边,自己也走上池,拿来男女两条毛巾,一条递给关蓓。 “对不起,”沉钰突然道,“今天不能陪你练习了。” “怎么了?” “我想起我有点事。” 关蓓“啊”了一声,“可是……我过两天就要去澳洲参加集训了。” 沉钰走到她身边,揽了揽她的腰,“一切顺利。” 关蓓拉住他,依依不舍,“要等我回来。” 沉钰脸上仍挂着笑,玩世不恭又温柔似水,蜻蜓点水吻了下关蓓眉心,应了声“好”。 走出泳池,他拿到手机给刚刚离开的人发了条信息。 待他冲洗完身子,换上一身休闲服饰后查收信息。 她回复,她在便利店里等他。游泳馆外公交站旁的7/11便利店,她又补充了条信息,慢慢来。 沉钰去到时,站在便利店外,就见到在店里优哉游哉咬着冰棒的她。 一身白色卫衣与运动短裤,长发松垮扎在脑后,看上去就像个学生,比平日要年轻很多岁,她平日总爱摆出一副严肃又老气的模样,从以前就是这样。为了和沉诺同进度,凭着超强记忆力,她小学时就一连跳了两级,在那个身高比不过人的年纪,人前她就会装出一副假老派的模样,这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沉诺那小子学的。 但她到底是个开朗的性格,小时候一来到沉家就活跃得像个开心果,沉家上上下下大概没人不欢迎她的到来。他也是,每每见到她,心情总会不受控地欢喜愉悦,至今都是。 就见她手中的冰棒已经吃了一半,正准备大口再咬一口时,转头看见他,瞬间惊讶地愣在那儿,与他大眼瞪小眼,那模样太滑稽,沉钰忍不住笑出声。 思汝很快从便利店跑出来。 “叁哥?”她眨巴眼,“你这么快完事?” 沉钰正准备点头,但细想她这话里意思不对头,不禁问:“完什么事?” 思汝咬了一大块冰棒,一脸认真回道:“和那位美人鱼游泳新星玩鸳鸯戏水之类的。” 沉钰笑意一下敛在嘴边,咬咬牙道:“如果我真要玩什么,怕是比你吃一百根冰棒的时间都要久……” 思汝顿时噎到,岂有此理,“喂”了他一句,气急败坏道:“公共场合开黄腔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沉钰又笑,“我说游泳呢,你想到哪儿去了,什么开黄腔?” 思汝僵住,大意了,竟被反将一军。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二六章 看她吃瘪的表情,沉钰笑得厉害。 思汝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口冰棒吞入口,问:“说正事,让我等你做什么?” 她本来准备要回去了,就收到他的信息让她稍等他一阵。她以为他和关蓓玩得正在兴头,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才在便利店买了支冰棒吃起来。 沉钰慢慢止住笑,嘴角还是淡淡牵着,“想说相请不如偶遇,难得碰上了,等下一起吃顿饭?” “你不用陪你那位美人鱼小姐吗?”思汝眉梢一扬,坏笑道,“还是说……因为你技术不过关,被抛弃了?” 眼见沉钰脸色一下铁青,思汝连忙欸了一声,补充道:“我说的是游泳技术哦。” 沉钰没好气解释:“她要做训练,我就不打扰她了。” 思汝扳回一局,原本有些高兴,听他这么一说又有些无奈,“说到底还是被别人放鸽子,才想起找我打发时间吧?不过不巧了,我晚上有安排了。” 闻言,沉钰眼里闪过了一抹失望。⒫o➊➑щ.Ⅽoм(po18w.com) “看来下次要和你吃饭,得提前预约。” “那是。”思汝回道。但看他收起笑容,便意识到可能是她刚刚的猜想说中了,看来他真是被那位美人鱼小姐放鸽子了,一下怜悯心又起,便道:“其实我今晚呢,是准备看一个话剧,票我是买好了,就是不知道叁哥你感不感兴趣?” 沉钰眼底微微一亮,问:“什么内容?” 思汝拿出手机,给他看话剧简介,“但我只买了我自己的票,现在正是节假日,不知道还有没有余票。” 沉钰笑笑,“这不是难事。” 思汝抿抿唇,也是,钱能办得到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然而运气加持,她刷新了下话剧场次与座位,竟也被她看到有同场次的空余连座,就是位置有些靠后,问了一声沉钰,他同意,她便把原来的单人票退了,买下连座票。 “好了,时间还早……要不我们找家咖啡厅吃点便餐?”思汝提议道。 沉钰点点头,但随即又看她一眼,道,“用不用给你点时间回去换件衣服。” 思汝轻轻皱眉,“咋地?我现在穿这样,是很失礼吗?” 沉钰忙道不是,“就是有点随意,但好看的。” 思汝轻哼一声,“知道啦知道啦,等吃点东西后,我会回去换件正式一点的,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 沉钰笑着摇了摇头。 在去取车的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她今日着装休闲,背着个背包走在前头,脚步轻快,想她今日笑容也多,他不禁问她:“最近是有开心的事吗?瞧你心情好像不错。” “有吗?”思汝想了想,要说好事最近还真有不少,便一一列举给他。 四季珠宝前段时间发布的几款新品反馈都挺好,季洲摄影比赛获奖,季沁最近也很听话,没惹事,让她省心不少。 沉钰耐心地听着她讲,凝着她唇边的笑意,一双俊眸也忍不住随之而笑。 他是许久不曾见她这么欢快过。 她哥哥去世的头几年,不知道是忙碌还是伤心所致,她整个人都郁郁寡欢,哪怕是笑着,也都像在敷衍了事。这两年四季珠宝慢慢上了轨迹,她的状态才一点一点又回来,到最近他再见她,他也隐约觉得,她还没有放下过去。 她不应是那样,在沉钰心里,她就应该是如此明媚灿烂才对。 *** 清明小长假转眼即逝,恢复工作的第一天,股市刚开盘就带来一阵小风波。 前段时间连续跌停的麒麟建材在假期前曾发布信息,称已争取到新注资,将发布新型材料方案,麒麟建材股份公司董事长方建华更是亲自出面否认网上的病危谣言,利好消息一出,原本麒麟建材股价已稍有回升。 但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一份来自市人民医院公证的权威身体报告书却被公开到网上,证实方建华已到肝癌叁期。今早股市刚开盘,麒麟建材再次跌停。 与此同时,鸿基集团宣布全面收购麒麟建材,一时间麒麟建材股价起起落落,股价再次回升暴涨。 四季珠宝会议室,例会之后,大家也纷纷讨论起这事。 思汝听了几句,倒没有特别的感想,便独自走出会议室。 回办公室时被追上来的叶菀问起:“季总,您有买入麒麟建材吗?” 思汝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别说了,前阵子它在跌的时候我就选择清仓了。” “那岂不可惜。” “是有点,不过也无所谓,我本来也入手不多。” “这大起大落的,谁也想不到。”叶菀附和。 但在这个话题之后,她在思汝面前却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思汝察觉,试探地问她:“怎么?有事?” 叶菀点头,斟酌了下,“一点私事,想看季总能不能帮个忙……” 思汝扬了扬眉,“来我办公室说吧。”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思汝请她坐下。 叶菀也不扭捏,开门见山便询问思汝:“不知道季总认不认识汤居集团的总裁的汤铭瑄?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汤铭瑄?”思汝回想了下,虽然他们打过一两次照面,但根本就不相识,于是便爱莫能助地摇头说不认识,见叶菀脸色复杂,她不禁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菀吞吞吐吐,垂下眸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 思汝想她说过是私事,便没有追问,又道:“不方便说也没事。” 叶菀叹了声气,娓娓道来:“是这样,季总您也知道,我先生自己在做一点外贸生意,但经营一直不大理想,前段时间还因为采购问题和几个供应商谈不拢,好不容易拉到汤居集团的投资合作,但突然他们又说撤资,我先生几次找上汤居集团,都被拒门在外,如果再争取不到,我先生公司可能就面临破产。” 细节方面她不好多透露,只挑了重点说给思汝听。 思汝听完,大概了解情况,但又有些疑惑:“就投资一事,非得和汤铭瑄本人交涉吗?”按理说,这种事不应惊动他本人才对。 叶菀愁眉不展,“其实我先生本来是与汤居集团的一个副总谈得好好的,可方案却被汤铭瑄否决了,我先生打听到否决的大概原因,已经重新拟了新方案,但都约不到汤铭瑄本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避开。” “也不一定,堂堂一个集团总裁,或许他太忙碌。” “其实我先生已经搭了许多线路,我自己也拜托很很多做传媒的朋友,但是都……”叶菀再次叹气。 思汝能明白,以叶菀在公关传媒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到要来求助她的地步,怕是真的穷途末路。 “算了,”叶菀起身,“这事确实为难,我跟我先生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思汝看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不忍,不禁叫住她。 “叶菀,其实我有两叁个认识的人跟汤居有点联系,我试着帮你问下。”思汝顿了顿,把丑话说在前,“但我并不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叶菀欣喜,“我明白,哪怕有一点机会也好,真的麻烦季总您了。” “好说。” 待她走后,思汝想了想,率先打电话给沉莹。 “莹姐,你忙吗?” 沉莹哟呵了声,道:“这个点打来,不是找我叙旧的吧?”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航班播报声,思汝心一敛,也不废话,“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帮忙,你在机场吗?” “嗯,没事儿,还有段时间才登机,”沉莹爽快回道,“你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有个朋友的公司跟汤居集团的合作出了点问题,想找机会跟汤铭瑄见上一面。”思汝长话短说,“莹姐你人面广,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引荐一下?” “急吗?” “……应该是越快越好。” 沉莹随即在电话那头思考了一阵,而后直言道,“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是我接下来会到欧洲出差一段时间,快的话可能两叁个星期后才会回来。汤铭瑄这人,要见他一面不难,但要与他谈公事的话,仅凭我做口头引荐怕是诚意不够。” 思汝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早知道你要出差,就不打这通电话麻烦你了。” “你跟我说这话。”沉莹顿了顿,又道,“对了,过两天晚上有个汤居集团牵头举办的酒会,或许是个机会,你看能不能带你朋友去一趟。而且……据我所知,Vi应该会出席。” 沉诺……听见他的名字,思汝眼睫不由得颤了颤。 又听沉莹继续道:“其实Vi最近跟汤铭瑄往来密切,你那边如果是有麻烦事要见汤铭瑄,我想有他来当这个中间人,事情会简单多。” “这样……” 沉莹似乎听出她的犹豫不决,便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跟他开口,我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思汝连忙推辞,“没关系,谢谢莹姐你的建议,我再看看吧,尝试一下其他渠道……再不行的话,我亲自跟他说,会比较有诚意。” “那好。”沉莹也不勉强。 “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 “好,我们这都约了几次了,等我回来,一定要践行。” 思汝笑笑祝她一切顺利,挂掉电话后,又尝试找了几位与汤居集团或多或少有联系的合作伙伴,但都未果。 ———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二七章 思汝打听到酒会的主题,原来是萨克斯管演奏家Jenny G即将举行世界巡演,首站在本市,汤居集团拿到代理权,作为爵士乐爱好者的汤铭瑄便为其乐团举办一个小型预演,实为私人酒会,只有部分名流人士才被邀请其中。 思汝先让叶菀通过她传媒方面的朋友,看能不能拿到此次酒会的入场券,又让她跟她先生说一声,把他们方案里的重要数据抹去,并再做一份简报。 她准备把这份简报给沉诺看。思索再叁,她最终还是决定找他帮忙。她了解他,要他答应,需要让他了解前因后果,毕竟为他人穿针引线并不是什么好活儿。 打电话给他之前,思汝心情始终有些忐忑,这是个很难迈出的关卡。 她很少求他,过去哪怕自己再难也好,她都不想低这个头。分手是她提的,当初她说的每句狠话换位思考她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但她真的不确定,时至今日他还会不会给她这个面子。 而无论他答应与否,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思汝先找Alex询问过他的行程,确认他没有在忙时才打过去。 想来是Alex已经提前与他打过招呼,在她表明来意后,他也没有多说,直接问她道:“要我怎么做?” 思汝没料到他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才回道:“两天后汤居不是有个私人演奏会嘛,你看能不能把叶菀带去,找机会让她在汤铭瑄面前讲讲她先生公司的事。”⒫o➊➑щ.Ⅽoм(po18w.com) 他听完,语气冷冷,“什么阿猫阿狗的,让我带就带?” 思汝也明白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便道:“我已经把她先生的方案brief版本发给Alex了,你存疑的话,抽空可以看下。菀在四季做了近十年了,她的为人我信得过,当然她先生那边的业务我不是很了解,你看过他们brief之后,如果还是觉得不合适……” “季思汝,”她讲一半,沉诺打断,让她紧绷的心提了提,才听他电话那边有些无奈的语气接着道,“你至少得把人先介绍给我认识。” 思汝哦了一声,心道是这理,怪她考虑不周,忙应好,“这样,那天晚上我跟她一起去,在门口等你。” “嗯。” “那……到时见。” “……好。” 一切顺利得让她惴惴不安。 似乎从头到尾,紧张得小心翼翼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 思汝很快让自己把这样的心情抛之脑后,这样的局面,她应该喜闻乐见才对。 当天晚上,叶菀转折拜托了朋友,跟着其中一支摄影团队先到酒会现场。 但为了确保在公开演出前,对Jenny G及其乐团表演细节的绝对保密,这场酒会戒备森严,思汝没有入场券,只能在酒店大厅等待。 叶菀出来见她,思汝问:“有多准备一份方案策划书吗?” “有。” 思汝点头,“等会儿如果见不到汤铭瑄,或者见到他后结果不理想,那就把握好这次见沉氏的机会。” “沉氏?”叶菀立马领会,“如果有沉氏加持,那毫无疑问肯定是更佳选择,他们旗下也有一条业务线与我先生公司的产品重合,只是沉氏那边……机会大吗?” 思汝也是考虑到汤居与沉氏两大集团的性质,才这么推荐,她道:“事在人为,你们的简报他看过后,似乎没有太多意见,当然如果最后真不行的话,恕我直言,肯定是你先生的方案不行。” “不会的,过去他的生意我很少插手,但不瞒您说,这几个月我开始着手帮他整理,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我敢保证这次修改后的方案绝对是双赢,我们就是缺一个机会。” 连分心为其他公司操心的事都与她坦白了,思汝没理由不信叶菀。 但她再看叶菀,不由得正色同她道:“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另说,身兼二职这种事,我希望你不是用工作时间在做,耽误正职的话,我可不是个豁达的人。”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叶菀可能要做好收警告信的准备,但这话从思汝口中说出,叶菀明白是善意的提醒,忙道:“季总放心,我不会的。说句不吉利,万一……万一到最后他公司真的撑不住,破产了,我还得靠四季的工作养家呢。” 思汝缓下脸色,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 说话间,叶菀注意到门口动静,提醒思汝,“季总,来了。” 就见沉诺一行人进来,汤居集团的工作人员派人来领他,他交代了两句,便只身朝她们方向走来。 思汝还是改不了见到他就会慌的小动作,不自觉扶了下自己眼镜,暗示自己定下神来。 “沉总您好,”叶菀率先递上名片,自我介绍一番后,表示谢谢:“这次真的是麻烦您了,请多指教。” 沉诺接过,却没有任何表态。 思汝一下觉得过意不去,她很清楚,对他来说,这压根就是他看不上眼的小生意,但却要他亲自处理和接待,着实碍他身份。 她不得不牵了牵嘴角,认真看着他,“等下如果有忽略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她客客气气地讲,诚诚恳恳地道,谦逊又礼貌的态度是多么生疏见外。 沉诺压下眸里的愠怒,低低回了句:“担待谈不上,自己看着办。” 言下之意,人我只领进门,成不成事看个人。 “明白的,沉总肯给这个机会,已经是我和我先生的荣幸了。”叶菀恭敬继续道,“那……我就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人员马甲,带着工作人员胸牌,托朋友进来一趟不易,也不能让她朋友难做。 然而沉诺不置可否,气场摄人。 叶菀拿不定主意,不禁看向思汝。 思汝便眼神示意她去吧。她走后,思汝也寻思自己任务已完成,准备回去,便与他道:“等会儿如果,如果汤居没结果,你看能不能再给叶菀一点时间,他们那个方案我有看了一两眼,可行性还是挺高的,所以你不妨看看沉氏那边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她知她在得寸进尺,说话时也全然没有底气,但既然来了,就尽量不让这趟白来,她是这么想的。她先帮叶菀开这个口,好让叶菀等下一人面对他不会太无措。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她便继续说:“你快进去吧。怎样都好,今晚还是谢谢你。” 但她话一落音,他便看过来,语气淡淡,眼神却冷冽,“你不打算进去吗?” 思汝抬眸与他对视,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准备让我一人全程担待你的员工啊?” “不是,我……我进不去,我没有入场券。” “跟我在一起,你要什么入场券?” 在一起叁个字让思汝瞳孔震了震,沉诺直视着她,她眼里闪过的一丝一毫情绪都被他捕捉住,他不由得轻笑再问,“你慌什么?我指的不过是,仅以朋友身份陪我出席罢了……” 思汝再次扶了下自己并没有移位的眼镜框,他神色从容,显得她的慌乱太可笑。 “没有慌,”她既是在回答他也是在稳定自己内心,“我只是觉得,今天自己的着装太随意,不适合站在你身边。” 她确实没有要出席的打算,从公司赶来,妆发没有做,一身杏色裙子朴素又低调。 沉诺定定凝望她,眸色幽深,朝她伸出手。 “没有不适合。”他温声道。 思汝看着他的臂弯,思绪缥缈。他大概不知道,曾经她幻想过,再挽着他的手,是要走进教堂的场景——她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了。 “你不介意就行。”她将手轻轻搭进他臂弯。 -- 第二八章 走入内场,不时有人走来与沉诺主动问好,一阵寒暄后,都会纷纷看向他身旁。 “这位是……?” “季思汝。” 不等沉诺开口,思汝率先自报家门,与他们简单握手后,便止住交谈。 眼前几位皆是几个大集团高管,思汝大概知道他们身份,但平日就与他们素无交集,这会儿倒也不用与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她向来不热衷于这种交际,也不觉得在这种场合认识他们会对自己日后有多大帮助。 这是个娱乐成分居多的酒会,几乎每位来宾都携眷入场。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今晚就当沉诺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物就好。 只是到汤铭瑄面前,在她自我介绍之后,汤铭瑄竟笑意盈盈朝她主动伸手。 “原来是季小姐,”汤铭瑄显然也是个极其讲究穿衣的人,一身黑呢料材质的白领结,搭配翼领衬衫与硬胸衬,袖口用单迭,繁复又正式,“闻名不如见面,久仰。” 闻言思汝微微蹙眉,但很快便展露笑颜,回道:“失敬,汤少雅人雅趣,今晚能沾光,拔得先筹欣赏到Jenny G的演出,属实是我的荣幸。” “哦,看来季小姐也是Jenny G 乐迷?那今晚可要好好欣赏。” “一定。” 他们到的显然有点晚,几句热场之后,主持人随即邀请主人家汤铭瑄致辞。 在汤铭瑄上台后,思汝不禁拉了拉身旁人衣袖。 沉诺低头朝她靠近,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朝她弥漫来。广藿香与雪松柏树混合,让她一下慌了神。 思汝微微偏头,看向台上的汤铭瑄,缓下心神问道:“怎么汤铭瑄好像认识我?” “很奇怪吗?”沉诺反问。 当然,思汝自认是个小人物,四季珠宝的规模在堂堂汤居集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方才汤铭瑄“久仰”二字用在她身上属实太过誉,她听出一点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沉诺看穿她的想法,避而不谈那些不准备让她知道的“事故”,转而夸起她来:“不奇怪,如今四季珠宝在你的领导下有声有色,季思汝这个名字,响彻当当。” 所以,别看低你自己啊,季思汝。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也平淡,但思汝还是招架不住他这样的夸奖,脸微微一红,干咳一声。 “谬赞啦!” 她小小声道,语气有些凶,又有些嗔。 传到沉诺耳里,却让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侍应生端来香槟,思汝摆手拒酒,沉诺便只接下一杯,暂放置在圆台之上 “自己开车来?” “嗯。” 沉诺顿了下,又询问;“用不用去拿点吃的?” 思汝摇头,“我吃过饭来的。” 沉诺点了下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思汝不由得看他一眼,“那你呢?” 他眼光投向舞台,若即若离的灯光投射下,第一首乐曲即将开始。 “我不要紧。”他回道。 思汝还想问,沉默了一阵却没有问出口。 第一支乐曲是Jenny G的经典名曲《茉莉》,曲风浪漫,悠悠扬扬,极其适合开场,细腻的萨克斯管演奏曲风,吹出多变的节奏,或温柔,或诱人,或舒畅,让在场不少人都情不自禁闭眼欣赏。 一曲毕,满堂喝彩。 随后Jenny G小憩,由其他乐手进行表演。 思汝兴致缺缺,与在一旁候着的叶菀对视一眼后,不禁看向沉诺。 她虽没有言语,但几个眼神沉诺领会,他语气淡淡地叫她放心,“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思汝信他,轻轻点了下头,看向别处。 就见到一身吊带绿长裙的周伊汶,她朝汤铭瑄走去,卷发也用同色的发带绑起,裙子后开叉到腰间,露出白皙美背,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与汤铭瑄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汤铭瑄亲昵地吻她脸庞,然后牵着她的手,朝思汝与沉诺的方向走来。 他们互相点头微笑示好。 在周伊汶先唤了思汝一声后,思汝禁不住由衷称赞:“Eva你今晚这身……真动人。” 汤铭瑄随即玩笑道,“其实今晚我应该谢谢季小姐才是,如果不是有你陪沉总出席,我怕也没有这个机会邀请到Eva做我女伴。” 思汝附和地笑了笑,不知道回应什么。 说得她好像成全了他们,其实她今晚会出席,就只是沉诺一时兴起的意外罢了。 沉诺替她把话圆了:“汤少说笑,今晚这场合,选择权在Eva身上,您是她的不二之选。” 话题中心的周伊汶不由得笑着打断他们,“两位快别拿我说了,今晚的主题,不应该是刚刚精彩演出的Jenny G吗?” “哈哈正是,”恰时走来另一位男士,与在场几位打过招呼后,侃侃谈起Jenny G的表演,“Jenny G不愧是天生的萨克斯管演奏天才,刚刚一曲酣畅淋漓,每一个音都完美得无瑕疵。” “哦?原来金总对Jenny G也有了解?”汤铭瑄对同道之人有所欣赏。 “可不,Jenny G在86年推出的第一张专辑我还收藏着,那可谓是一出道就巅峰的大师级作品,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机会在现场听到他这张专辑里的歌曲。” 这位男士似乎真是Jenny G乐迷,言语间对其的崇拜之意流露自然,但他讲完,汤铭瑄却没有接话,转而问向思汝。 “不知道季小姐平日有听爵士乐吗?这种场合会不会闷着你了?” 听起来像是关心,但分明是考验,思汝摸了下眼镜框,从容道:“不会,老实说,我确实个爵士乐半吊子,但Jenny G这样闻名的音乐家值得欣赏。据我所知,他如今的成就,完全来源于他本人对萨克斯的热爱和坚持,小时候被梦想的乐团拒绝,长大后又顺从母亲心愿读了金融专业,他算不上萨克斯管天才,第一张专辑应该是84年年初在美国发布,”言此,思汝看向那位金总,谦逊道,“无奈那时候他的水平有限,所以这张专辑并没有被很多人所熟知,多亏他的刻苦和努力,才没有让自己的才华被埋没。我记得,他有个很有名的演奏技巧,可以吹出长达两叁分钟的长音,叫……” 思汝停顿在这儿,皱了皱眉头,模样有些苦恼。 “循环呼吸法,”汤铭瑄接道,“在一次live演出里,他运用循环呼吸法做到一个长音不换气,以此来模仿蚊子飞动的声响。” 闻言,思汝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汤少果然博识,今晚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季小姐也让我很意外,很少人知晓Jenny G在84年那张专辑。”汤铭瑄满眼赞赏。 思汝笑了笑,眨眼间对上沉诺戏谑的眼神,她不由得一窘。 她知他看穿她了。 音乐是她的盲区,但记忆是她的强项。无独有偶,Jenny G那张鲜为人知的专辑,她在沉诺那里听过。而刚刚说不记得那个演奏技巧名称其实是她故意而为之,那样的长篇大论过多了,显然要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于是她扮糊涂来捧高汤铭瑄。 而这样的小把戏,沉诺太清楚她了。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 那位金总听完,便跟着笑笑道:“是我寡闻了,看来我要找机会听听这张专辑。“ “现在这张专辑的原声胶片已经很难找到了,说来也是可惜,”汤铭瑄叹了声气,又道,“我原也收藏了一张,但几年前却被家里佣人弄丢。” 其余几人也同表惋惜,这时,思汝却见沉诺看向她。 他问她:“我记得你有个朋友也是Jenny G的粉丝,应该也藏有不少原版专辑?” 这话一出,众人眼光纷纷看向她,特别汤铭瑄还隐有期待。 思汝看着沉诺愣了半秒。 她哪来这个朋友?无中生友? 沉诺神情淡定看着她。 思汝很快领会过来,接过他的眼神,应道:“对!叶菀。”见他眼神肯定,她忙转头向汤铭瑄道:“汤少如果对这张专辑感兴趣,现在我就可以替两位引荐一下,今晚她正巧在现场。” “当真?”汤铭瑄饶有兴趣。 “是的,其实她先生的公司与汤居集团正好有个合作在谈来着,如果她知道您对这张专辑感兴趣,我想她一定愿意割爱。” *注:Jenny G原型是萨克斯管演奏家Kenny G——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第二九章 思汝边说着,边悄悄挥手不远处的叶菀过来,与汤铭瑄先做简短的介绍,再与叶菀道:“巧了,我记得你收藏有Jenny G 84年那张绝版唱片,汤少可是实打实的Jenny G乐迷,就可惜少了这张唱片,你看看能不能成人之美?” 叶菀听完,虽不了解唱片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猜到是思汝和沉诺为她铺的路,没有把疑惑写在脸上,只道:“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汤少对那唱片有兴趣,改日我让我先生亲自给你送去。” “您先生是……”汤铭瑄问。 “我先生姓佟,通盛贸易的佟渊,”叶菀随即把自己先生的公司项目一提,“前阵子与汤居集团谈过一个体育产品项目。“ 汤铭瑄慢慢回忆了下,“是佟先生啊……那就遗憾了,我记得与佟先生的合作,已经被投资部拒绝了。看来要让佟太太割爱是有点困难了,或者佟太太出个价?” “其实在贵司拒绝之后,我先生他们已经就那个项目方案做了一定修改,或许汤少……” 汤铭瑄抬手,打断叶菀:“佟太太还是说个价格,多少我都愿意出……” 宁愿高价买下,也不愿再提合作,这已经是阻断叶菀的后路。 叶菀当下在一众人面前哑言,思汝正在想如何替她再开口,就听身旁的人出声。 “其实体育项目商业化,做得好,也是个有利可图的产业。”沉诺悠悠讲道,听起来立场中立,不像是特意为叶菀做说客,只是纯粹地抛砖引玉。 汤铭瑄看过来,“难道沉氏也准备往体育方向发展?” “这倒还未有,但沉氏近年来也投资了几个健康项目,体育向来与健康挂钩。”沉诺顿了顿,“现在国家除了关注全民健康,也提倡全民参与,公共体育事业蓬勃发展,如果我们可以让更多商业元素加入其中,到时不只有利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随时有可能是一个产业的兴起。” 汤铭瑄若有所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听沉总语气,似乎有意与通盛贸易就此项目合作?” 沉诺淡淡笑了下,“如果汤居集团无此意向,那沉氏或许会考虑。但在商言商,汤少与他们有协议在先,沉氏也不会贸贸然插手。” 他把话讲得,似乎真有竞争之意。 思汝不由得看向他。 他如果真有此意,大可在今晚之前就与叶菀和她先生谈好,哪里还会有今晚这出? 但如果抛开这些语境,她或许也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不清楚他话里真正立场。 他不同于汤铭瑄,汤铭瑄说话虽然也喜怒不形于色,但语气抑扬顿挫,还是稍微能捉摸到一点脾气。可他讲话却始终温和淡泊,根本就让人难辨真假。 连她也分辨不出…… 思汝一瞬有些无法诠释的难过涌上心头,那种淡淡的陌生感弥漫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沉诺察觉她投来的眼神,偏头看向她,她已经把目光收回。 就见汤铭瑄沉吟片刻,洋洒一笑,“咱不该在这种时候谈公事啊,Jenny G的下一首曲子就快开始,或许这样吧,佟太太,”他朝向叶菀,挥手招来自己的助理,“您等会儿再与我秘书约个时间,咱改日再好好谈谈。” “好,一定。”叶菀欣喜地伸出手与汤铭瑄一握,“谢谢汤少。” “届时沉总如果有意向,”汤铭瑄看向沉诺,“咱不妨再看看怎么配合,这会儿我们还是好好来欣赏演出吧,接下来这首曲子可是经典。” 沉诺微笑点头。 叶菀与几位领导交代一声,便走到一边与汤铭瑄助理约时间地点等细节。 不一会儿,汤铭瑄便牵着周伊汶的手去别处打招呼,剩下那位金总还留着,与沉诺聊起话来。 思汝这时找不到机会与他道谢。 她想去趟洗手间,转头在找位置,回过身沉诺也偏头过来问她怎么。 有外人在场,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沉诺点头,放下酒杯,似乎要陪她一同去。 思汝按住他的手,“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 沉诺瞧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她走了两步后,沉诺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收回来。 思汝从洗手间出来时,经过餐桌,被各种造型精致的糕点吸引。 “思汝姐,”是独自一人的周伊汶,她手中拿着一个小餐盘,“遇见你正好,你能稍等我下吗?” “当然。怎么了?” “沉总来这儿之前,开了个会将近四小时,没来得及吃点东西,我这会儿给他挑点简易的食物,然后麻烦你送去。”周伊汶笑道,“我今晚的身份,怕不大方便。” 思汝没料到,想起他关心她需不要吃点东西时,她犹豫了下没有再问他。 她忙跟周伊汶应好,看见桌上的巧克力慕斯,夹起一块想放到周伊汶的盘子里。 不料周伊汶却阻止,“思汝姐……” “嗯?” “沉总现在每日对摄糖量都有严格要求,这种甜食……他已经很久不碰了。” 思汝瞬间怔住,半晌才艰难扯起嘴角,放下慕斯,再放下夹子。 “是嘛……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已经戒掉甜食。 “其实空腹食用巧克力也不好,”周伊汶继续挑选,“思汝姐你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多,这种事是我们这些做助理要记住的,你不记也可以。” 思汝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首发: -- 第三零章 待周伊汶选了一些食物,思汝接过,两人便各自回原位。 “如果沉总觉得没胃口,思汝姐您让他先吃点意面垫肚子,我已经让沉总家里佣人做好宵夜等他。”最后周伊汶如是交代。 思汝应好,拿到沉诺面前时,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在,看见她手上的食物,脸上明显意外了下。 “Eva记着你没吃晚饭,特地给你拿了些易吃的食物,”思汝轻声道,“趁现在没人来找你,吃点吧。” 沉诺敛目,接过她递来的叉子,卷了一小撮面条,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 思汝见状,不由得劝他再吃点,见他摇头,又问:“不合胃口?” 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这酒偏酸,想吃些甜的。” 他话不经心,思汝听后却失神几秒,但想起周伊汶的话,她又道:“Eva已经吩咐人在家里准备你爱吃的当宵夜了,现在你就再吃几口,别把胃饿坏了。” “这话从你口中出来,倒挺有说服力。” 思汝一愣,看他唇边逸起的一点笑意,意识到她不就正是那个把胃饿坏的人嘛。 “是,所以你看这么大一个先例在你面前,你还不善待下你的胃?” 台上萨克斯管乐吹着一曲悠扬的调子,音乐氛围浓重。她与他讲话时会刻意压低声线,怕他听不清,人会往他边上凑近。 沉诺一偏头就能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听她话,又拿起餐具。 只是还没吃下,又有人找上来,见他放下叉子那瞬,思汝顿时有些心疼。来者不过是社交性地打招呼,这种场合旨不在谈生意,而是联络感情,打听消息,又或者像她与叶菀一样,找机会牵桥搭线认识人。 当然今晚能被汤铭瑄邀请到的皆是有名有脸的人物,而以沉氏今时今日的规模,是以很多人主动上前,与沉诺结识。 思汝很意外的是,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他的态度都能谦和,或者说,毫无波澜让人察觉不出脾气,沉稳,温和,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似得游刃有余。 其实早前在他与汤铭瑄对话时她就发现了,再到与周伊汶几句对话,思汝很清楚地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止步于分手那天。 这是个令她很沮丧的事实,却一点也不出乎意料,这是个她必须接受的结果,却也是她很难接受的后果。 不知不觉台上的曲风又换了,比起前面那几曲欢快动人,这一曲明显调子变缓,低沉沙哑,她竟听出了几分悲凉。可思汝一看酒会上的人都满载笑容,又恍惚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曲映人心。 慢慢她不再看沉诺,专注在台上演奏。 但她不知的是,她身旁的人几次偏首看她,几次想她把目光再放回到他身上。 后来他忍不住问她:“累了吗?” 思汝听得入神,啊了一声才看向他,还没从曲子里的氛围出来,诚实地回了句:“有点。” 沉诺轻点头,“那我们回去。” 能走思汝当然是开心的,她念着他没有吃多少东西,她想他早点回去,忙不迭应好。 他们一起向主人家表示离意,汤铭瑄对他们二人这么早离场深感意外,沉诺解释是他的原因。 走出会厅时,周伊汶追上来,看样子是要与沉诺交代工作事宜,站在门口,思汝想挪步到一旁。她这时手还轻轻搭在他臂弯,进场时挽着他进来的,离开自然也要。 她于是松开他,刚一转身,沉诺就叫住她。 “思汝。”他目光在她一人身上,“等我。” 思汝愣愣地,这声叫唤有些陌生,他很少这么叫她,她有些恍惚,半晌才点了下头。 听他意思,似乎以为她要先走,她没有,她只是不想站在大门口。她还记得,欠他一声多谢。 周伊汶简要讲了几个事项,末了又道:“我刚让小谢给您准备了些热食,您早点回去歇息。” 沉诺却道:“取消吧,我今晚不回滨海湾那边。” 周伊汶露出诧色,看了眼那边不远站着的女人,又试探问道:“那您是准备去哪边?我好让司机准备下。” 负责他行程的司机有两位,有时夜班太晚,第二天要早就让另一位接替。 “我回一趟沉宅,晚上也不用人送了。”沉诺低声回,让她交代司机先回去,明早再到沉宅接他。 “您明早还要赶早机,从沉宅去机场那么远,要不我让人回沉宅取……” “不用,”沉诺打断,“我自己回。” 思汝站一旁,听到的对话只言片语,只听清了他最后说要回沉宅一趟。 等他结束对话走到她身边,她以为要分道扬镳,还在酝酿如何道谢时,就听他道:“送我一程吧。” 见她怔怔模样,他又问:“可以吗?”学足了她对他客客气气的模样。 思汝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你司机有事啊?” 他模棱两可地应了声嗯,又问她车停在哪边。 思汝忙走在前带路,因为今夜会馆只给有通行证的人物停车位,她的车停在了外场的停车位上,出会馆门要走一段路。 她一路走一路回头与他解释,为什么停这么远,还问他要不她先去把车开来,他在原地等她一会儿。 说着她急急就要过马路,沉诺却牵住她手腕。 “没几步路罢了,”他手上不敢用劲,“走一走没关系。” 思汝点点头,“也快到了。” 沉诺嗯了一声,慢慢松开手。思汝还是走在他身前,只是脚步放缓了许多。 来到她车前,思汝先上车将车驶出,见他走往副驾位置,忙摇下车窗玻璃制止,“你忘了吗,我副驾安全带不好使……” “又坏了?” 他的话让思汝想不通逻辑,什么叫,又? “还是你根本没发现……”就见他打开副驾车门,身子探进来扯了扯安全带,“我已经送去维修过了?” 思汝脸上惊讶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答案。 上回她去舒舒两个宝宝的周年宴上喝了酒,他送她回去,然后……这已经过去多久时间了,她竟完全没察觉。她生活中断断不是这样迟钝的人,那次第二天下班,她照着Alex发给她的位置,去沉氏园区把车开走,那时Alex也没有和她说车子有维修过。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次之后,她的车子的确开起来顺畅不少……她以为是车子的偶发性好使,完全没想到是他的原因。 “我……一直没用,所以……” “所以你自己也没想过去修理。”沉诺上车后,接过她的话,语气听上去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思汝语塞,半天才憋出一个嗯字,“反正,也不影响我开车。” 所以,她身旁这个位置坐不坐人都没关系。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至少能码两章,结果看奥运看嗨了gt;lt; 然后进展慢的问题,我暂时不知道怎么改也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会先按大纲写,男主的戏份会越来越多滴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三一章 “你回沉宅?”驾车上路,思汝再确认。 “嗯。” 听他答复,思汝车速也放快几分,回沉宅的路她很熟悉。 慢慢她才说回车子的事:“其实那天之后,我是有感觉车子好开很多,但我、我自己很久没有去保养了,也没想到你……”她不由得停顿下,“总之,谢谢啊。” 然而这声谢谢没有得到对应的回复,他只是轻哼一声,让思汝不由得犹豫起,要不要继续问维修费用。 忽地余光见到他扯了扯领结,她才意识到车窗外吹进来全是暖风,忙关上车窗,问:“开个空调?” 他再次只回了一声“嗯”,思汝默默把空调打开。 密闭空间里,沉默显得更凝重。 思汝开始没话找话:“这几天是挺闷的。” “嗯。” ——第四次。 “估计会下场大雨吧?清明那会儿天气预报说要下也没下。” “嗯。” ——第五次。 思汝不由得悄悄咬牙,有些恼,想起好久之前有次他生气,她一路讲话他也是这么敷衍她。⒫o➊➑щ.Ⅽoм(po18w.com) 那次是因为她发着低烧还跑去给他送伞,淋雨回去直接烧到38度,他非但不感动,还头一回对她那么冷漠。 她不知道他这回又因为什么生气,又或者是不是在生气,但她不喜欢他这样,很不喜欢。过后她曾与他约法叁章,不许超过五次用一个嗯字敷衍她。 想到这,思汝一个闷性子,脚踩油门往下又把速度往上提了几分,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 然而冷不丁,又听见他连名带姓叫她。 “季思汝,”比起她的不明就里,沉诺可太能拿捏准她的脾气,或者说,他对她的一切都烂熟于心,他直接问道:“你在生气吗?” 思汝一听,不禁偏头看他,满脸问号:抢我台词? 她再也压制不住恼火,闷闷反问他道:“生气的人难道不是你?对我的话一直爱理不理……” 沉诺一愣,缓慢道:“我没有。” 思汝随即赌气地回:“那我也没有。”说着话,手不自觉就扶上自己的眼镜框。 这种不经意时常出卖了她的慌张时刻。她尝试过要改正这点,那年参加世界记忆锦标赛,还原抽象图形时就因为扶眼镜框耽搁了零点五秒,在那样激烈的场合一分一秒的影响都很大,中场休息时,带她参赛的教练因此骂了她一通。尽管这并不影响她最后夺冠,那一年她才九岁,拿下最年轻记忆大师的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这点沉诺很清楚,思汝自己也很清楚。而时间证明,她改不过这个小习惯,可转念一想,扶眼镜不是近视的人再自然不过的行为吗,也并不代表她一定在慌,她也不需要改正。 但当下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直视前路开车,装作淡定的模样,眉头却轻轻皱起。 随即她就听见他的道歉。 “对不起,”沉诺声音沉沉,说道,“刚刚不是故意不回你的话。” 这一下,整得她多小气……思汝轻轻松开油门降速,心虚地小声回应:“都说……我没有生气咯。” “嗯,你没有生气,”沉诺神态平和,只声音有点飘,原来是在回忆,“是我忘了,答应过你不能再这么敷衍应话。” 思汝目光微微闪动了下,原来他还记得,那次之后她曾这么跟他约定过……也不知是不是一整晚的疲惫下来,思汝觉得他的语气十分温柔。 也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她瞬间清醒,她刚刚是以什么资格在恼他? 是受酒会上那些悲伤情绪影响,还是现下近距离的独处让她脑子糊涂了?她差点又没把握好她的位置。 思汝眨巴眼,努力把别扭了的气氛调整轻松,“别这么说,都过去多久的事了,那些幼稚的约定就忘了吧……你看今晚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都还没想好和你怎么道谢呢,你再给我道歉,显得我多不近人情。” 一席话,听似轻巧,却又无形间在相近坐着的距离中间筑起一道高墙。 时至今日,沉诺发现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说的这些“过去了”、“忘了吧”、“道谢道歉”…… 他静默片刻,嘴角翘起浅浅的冰冷笑意,说道:“那就好好记得,你今晚又欠我一个人情。” 思汝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欠人情这个说法也是有缘由的,也是先出自她口。 他们最初分手的头两年,她躲他躲得很刻意,打照面也视而不见。好在那两年他们正是最忙碌时候,见上面的机会也不多。 转折点是那次鸿基集团的投资者大会,会议中途她胃病发作,一开始还能忍,到后面越来越疼,她一人到休息室,请了位现场工作人员替她去车上取药,却迟迟等不到人回来。那段时间是四季珠宝最混乱而她应酬也最多的时候,喝酒猛,饮食不规律,大强度工作,导致胃出血。 那次如果不是他发现,她可能就疼晕在角落里没人发现。 后来她把这归结为欠他的人情,买了厚礼上门答谢他,义正言辞谢谢他这个朋友的帮助。 自此她就不再躲着他,一桩桩欠他的人情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现下,思汝照旧记在心里,朝他重重应下:“嗯。” 随后她自然而然问起大太太近况,这次他认认真真地回答,然后礼尚往来地关心四季珠宝的情况。 一路开回到沉宅,他们谈话逐渐融洽,搁在中间那面墙似乎隐形了,其实一直存在着。 “这个点你应该不想进去坐会儿吧?”快转弯时,沉诺问。 思汝点头,“嗯,有些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好了。” 沉诺也料到,则道:“那不用转弯,往前面路口停下,等我一阵,有个东西给你。” 以前她不想进沉宅门跟各种人打交道时,就会打电话约好在这个路口里等他。 思汝纳闷:“什么东西?” “苏奶奶在温州开了个餐馆,她惦记你,想你有时间去一趟,”沉诺停顿一会儿,“上次她寄东西来留了个地址,我回去拿给你。” 思汝当下没多想,照做放下他。 等他下车走远,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没必要这么麻烦,地址的事,他也可以找其他时间发个信息给她。 等待的时候,思汝回头发现自己车后座有袋小零食——是前几天清明假期,她做了一些糕点送去老人院多余剩下的,她放在车里留着自己饿的时候可以吃。因为考虑到很多老人家的血糖情况,她做的时候特地用了木糖醇代替白糖。 她想了想,在后座拿了一袋在手,下车。 沉诺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一纸地址,还有一张黑胶唱片。 等看见这张唱片,思汝终是反应过来他让她送这么一程的真正原因。 “Jenny G 84年的第一张唱片?”她惊讶又感动的表情着实藏不住,“难不成你从说出口那刻就决定送给我们?” 中途她曾和叶菀信息说清楚情况,叶菀还表示过忧虑,不知去哪里找到这张唱片。 思汝知道他有,却不敢与他提,也不敢想…… “放在家也是闲置,”沉诺语气淡淡,低沉的嗓音听似很冷漠,看向她的眼神却始终无法克制柔和,“但这个人情,你要记得。” “一定。”思汝认真地点头,将手中的一袋糕点送他,“如果你不嫌弃,我先还一点谢礼这是手工做的一些糕点,你回去先吃点这个,再让人给你做点热汤。” 沉诺有些怔住,目光略约闪动。他恍惚想起以前那几个她学做甜品的寒暑假,半晌才问道:“你做的?” 思汝没底气地嗯了一声,“卖相是有点差……但这个我没加糖的,你可以放心吃。” 沉诺低头看着那透明袋里的糕点,没有表态,黝黑的眼眸却掠过几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思汝误解了他的沉默,又补充道:“当然了,我知道这抵不过你今晚这么大的厚礼,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他日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尽力。” 沉诺才颔首,含笑与她对视,“我等着。” -- Ⅾàńмёì.ìńfō 第三二章 沉诺难得回一趟沉宅,在正厅用完餐,佣人就来传话说是大太太做了点糖水,请他去偏厅一趟。 一碗清汤挂面刚下肚,他哪还有心思吃什么糖水,但人还是得去一趟。陆佩兰很少主动来请他,倒是沉诺有时回来如果夜色不算晚,会例行公事去问好。两人虽说是母子,一个明面上常把儿子挂嘴边实则未尽过任何母责,另一个大小日子都人到礼到,态度却始终毕恭毕敬。彼此都心知肚明,互相利用的关系唇亡齿寒,他们只要在外人面前把身份表演到位就行。 沉诺也知道陆佩兰是有事找他,却不想是催他婚来了。 一席话从“老爷子的意思”开始,没有外人在,陆佩兰便不拐弯抹角,待沉诺坐下后,直言不讳传递沉缁福的意思,讲了对方朱家二女儿的情况。 陆佩兰其实是不屑做这种牵桥搭线的事,沉家未婚的也不只沉诺一人。 怪就怪她这个“儿子”太本事,权势在几年时间就跃于父亲与兄长位置之上不说,外形与品德也为各世家所标榜,这年头但凡哪个子弟有些陋习与花边,消息都是藏不住的,无非就是拿钱掩盖住不往大众耳里传。他倒轻松,一点不好的绯闻也不沾身。 朱家几代从政,早年沉氏在这地方扎根,也算得上有得到过朱家的庇荫,两家说亲也源于长辈间的叙旧,朱老没有指名要与沉家哪个儿子结亲,就是几次有意无意都夸了沉诺,将沉氏管理得好之余,还积极参与到国家各项扶贫建设,是年轻一代里有担当和责任心强的一位企业家。 用词之肯定,让当时也在场的陆佩兰,几次替沉诺谢过抬举,心里也有数。⒫o➊➑щ.Ⅽoм(po18w.com) 她把前因后果讲了下,但一长段话之后再看沉诺,他人却是偏头看着窗外神游太虚,陆佩兰脸色一下难看,轻咳一声。 沉诺在看的是窗外层层乌云,想起不久前那人说可能要下雨的话,不知她这会儿有没有看见,此时暮霭沉沉的夜晚,竟有一点点清亮月色从乌云里探出。 在陆佩兰一声冷言警告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陆佩兰的眼里带着些许晦明不定的笑意,“在听。” 陆佩兰一愣,接着说道:“你看你时间,找个两家都有空的时候见一面。” 沉诺略一叹气,“我接下来几天都在舟山。” 陆佩兰道:“那饭局等你回来再安排。” 沉诺不想周旋,直接道:“还是免了吧,不耽误人家,就劳烦母亲替我想个借口推了。” 料不到他拒绝得如此利落,陆佩兰再不屑做这个牵线人,也不能应付了事,她沉吟一会儿,便道:“什么叫不耽误?见都不见,你就知道她不合适了?那孩子我见过,斯斯文文,挺大方得体,看面相也会是个乐观善良的好姑娘。” 这一形容,就差说和某个人很相像了。 “那么好,就更不合适了。”沉诺轻描淡写地说,顿了顿,又道:“是我高攀不起。” 陆佩兰气结,不知他这算不算是在落她面子,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听他讲话哪怕语气再谦卑也让人生厌,她冷冷回道:“你如果不满意这桩安排,便自己同老爷子说去。” 她以为拿沉缁福出来能压得住他。 不料沉诺却点头,“好,我去和爷爷说。”语毕便起身,“母亲还有其他事吗?我明天还要赶早机。” 陆佩兰自持优雅,是以不会在明面上发怒,“那你早点去休息吧。” “嗯,您也是。”沉诺再看一眼桌上材料丰富的甜粥,“这碗甜粥实在浪费,我已经吃过东西,吃不下这碗了。” 陆佩兰听出了点一语双关的意思,斜睨他一眼,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与那年遥遥一眼看见的狐狸精模样太相似,这是她这么多年也无法推心置腹对待这个儿子的真正原因。 “原来你也知道浪费,”陆佩兰冷笑一声,“还以为你不识好歹,故意浪费我的一片苦心。” 沉诺早已习惯这样的冷嘲热讽,淡淡回:“并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了。”最后礼貌道了声晚安。 回房时他忍不住又看了眼窗外。 原来星星点点的月色已经被乌云吞噬,看不见了。 *** 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究在一夜之内爆发。 滂沱大雨先是下了一整个日夜,转而断断续续的细雨,接连下了大半月也没消停。 而这大半月,股市更是一阵震荡。 先是早前放出消息要收购麒麟建材的鸿基集团主席陆鸿基涉嫌操控股票,收购麒麟建材的资金链条进而出现问题,消息一登上财经新闻,鸿基集团的股价暴跌,同一时间,汤居集团公开在市场上大量扫入鸿基集团股份。 中途有传鸿基集团以解决燃眉之急,以鸿基地产的股份做抵押融资,并从沉氏集团手中购得汤居集团4.03%的股份,以此与汤居集团打反收购战对抗。 但汤居集团棋高一着,通过旗下控股子公司发行九千万新股,并连续举牌,最后以45.23%的股权比例一跃成为鸿基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当天下午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正式通过提案,全体股东投票,以五比叁大比例正式罢免陆藏鸿为首的管理层。 尽管真正的公告还未面世,但由陆家主宰的鸿基集团易主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 谁也不清楚汤居集团如何在短时间内购入鸿基集团如此多股份。但大集团企业如此变动,民众关心的便是自己的股票投资会有多大影响,哪里管得了背后真正原因,这些都是留给学经济和管理的专家去分析的。 而四季珠宝受影响的,暂时只有与鸿基广场的合同结算主体有变更,还未收到其他通知。 思汝与很多人一样,震撼之余又有很多想不通又连不起来的困惑点。 撑伞走在回家路上,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报道,一边想这些事想得有些入神。 哥哥去世后,秦叔带她去鸿基集团拜访过陆藏鸿,以前她对陆藏鸿不认沉诺做外孙的事很是计较,但转换为合作身份以后,她也不能再把厌恶的情绪放明面上。 现下这些动荡并未波及四季珠宝,她也不准备去了解背后真相。只是这些天在刷屏的新闻报道里,她留意到了几则未被着重渲染的消息——尽管这场收购与反收购战以汤居集团胜利落幕,但鸿基集团旗下的鸿基地产却落到了沉氏集团手中,将与沉氏垣堃地产公司合并。 明明在这场无烟战争里,沉氏最初是站在陆藏鸿那边的,到最后竟成了小半个赢家? 所以这一切,和他会有关系吗? 思汝想不通,驶过的车辆溅起一阵水花,才将她从思考里拉回来。 这些天她都是打车来往公司,她对雨天开车有过阴影,并不敢在连绵雨天里开车。但路面积水多,乘车也不方便,于是有时收工早,她便干脆搭乘地铁,到家还会更快些。 这晚她便是搭着地铁,出站再步行。 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她鞋子已经湿透,雨水竟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停在回公寓的坡路下,踌躇着要不要在路口的店门前,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但转念一想,湿都湿半身了,也不在乎这个坡路,便继续往前走。逆风走坡路有些苦难,她把伞面撑在前,低着头靠路边行。 走到半路,逆行一个人影挡在她跟前。 她没有抬头,以为是路人,将伞面从前挪到侧,准备让路。 “季思汝。” “嗯?” 她听见有人叫她,疑惑一声才眨巴眼从伞下抬头。 沉诺撑着一把长柄黑伞,身姿挺拔,风雨飘摇也不减他半分从容。 他淡淡笑着,“我来讨人情了。” 思汝始料不及,这……未免来得太快,叫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 第三三章 直到把他领进公寓,思汝脑子还是懵的。 风大雨大,他们在路边说不到两句话便被溅起的雨水打断,思汝看了眼还有几步路就到的家门口,便提高音量问道:“要不要上去我那坐会儿?” 沉诺看上去心情颇佳,点了点头应好。 但当看见公寓电梯前贴着的「暂停使用」维修公告,思汝不禁面露窘色,这公告挂了几天了,还没有维修好,她忙改变主意:“我看我们还是出去找家咖啡厅吧。” 沉诺目光落在她的衣角,上面沾着些许水滴,道:“我不至于连这几层楼都爬不了。” 思汝连忙说她不是这个意思,怕他多想,只好带他走楼梯,一边走一边与他解释,“其实平常我们电梯很少故障的,可能是这阵子雨水多,维修也麻烦。” 狭窄的楼道容不了两个成年人并肩,于是沉诺跟在她身后,走到二楼时却摸上一片黑,眉头不由得轻蹙起。 思汝已经把手机拿出,开启电灯筒,回头问他:“这样够亮吗?” 她还以为他像小时候一样怕黑。 沉诺仿佛也回到了那时候,她会跟他说没关系,她比他多了一双眼,可以在黑暗里给他领路。他看着她,点点头回道:“挺亮的。” “好,那你看着点路……”思汝转身继续往上走,“我们这,因为每层楼的电灯费都是由对应楼层的户主承担,平常楼梯比较少人走,有些户主就不会一直开着灯。” 她不断强调平常,极力在向他证明,今晚他所看到的一切不便都只是偶然,平常的她过得很好。 沉诺嗯了一声,迎合她的话语,“能理解。” 他的声音稳重,落在思汝耳里是体谅一般让她卸下担忧。 到四楼时,楼道又恢复光亮,思汝向上看了眼,便把手机电筒关掉。 “还有一层就到。”她想了想,走出楼梯间又与他先打草稿,“地方简陋,别见怪啊。” 沉诺摇头,“没关系,我来得匆忙,没有事先和你说一声,是要谢谢你请我上来避雨才是。” 她如此礼貌,他自然也客气回应。 思汝扯了扯嘴角,在手提包里找钥匙。 对门传来开门动静,邻居许太太捧着小半个哈密瓜叫了声思汝:“季小姐,你今晚回来得挺早。” 思汝停下开门动作,“是,今晚下班早。” 许太太将那小半个哈密瓜送来,“这我们家那口子从老家捎来的,不多,送你一点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们家那个小胖子都不知道吃了你做的小蛋糕。这瓜正当时,特别甜,”许太太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又哎哟一声,“都不知道你来客人了,要是这半个不够吃,我屋里还有几块切好的。” “不用不用,够吃的啦,”思汝头也没回直接道,“而且他也不爱吃这些瓜类,不用管他。” 脱口而出的话在意识到什么之后,戛然而止。思汝扭头看他,就见他扬首与她的邻居点头示好,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对她的意思,神情坦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折迭伞。 动作之自然,思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妥。 思汝是以空出手接过哈密瓜,待许太太回去后才继续把自家门打开。 她一边夸着对门邻居人好,常常带他们老家特产给她,一边自顾自地换鞋进门将哈密瓜放到厨房桌上,等看向门口,才反应过来要找双拖鞋给他。 可她一个人住,哪来多余的男士拖鞋。思汝与他面面相觑,半晌只好道:“没关系,你鞋穿进来吧。” 沉诺站在门外地毯上,薄唇紧紧抿着,将手中的两把伞提了提,脸上露出思汝少见的无措表情。 “我来。”思汝慢半拍,这才向他接过两把湿哒哒的伞,拿去阳台晾着。 出来时就见他已经脱下皮鞋,放置在门外,穿着袜子走进来。 思汝一下有些过意不去。她不会做家务,地板都是钟点工两周上来一次才打扫的,虽说不至于脏到哪儿去,但在他面前她总会多几分不安。 本来她想这种天气到家里来坐更方便,但早知道就还是走多两步路,到外面随便找家门店好了。 她招呼他到客厅随便坐下,自己又走进房里。 沉诺打量起她住的地方。两房一厅的小户型,比进门前他的想象要好些,客厅小却敞亮,摆设简洁,显得门口那个大鱼缸太过格格不入。 但看着如何整洁都好,墙上一些斑驳的角落还是透出这房子的残旧。 他知她是季洲结束高考那年搬出来住的,而这栋楼房已然有十余年历史,毫无疑问她现在住的是间二手房。图方便还是其他原因都好,就算是四季珠宝最坎坷那段时间,她也不至于选这么鄙陋的地方。 现在的她倒像是在自我惩罚。 沉诺真想问问她是否住得舒坦? 看向厨房位置,他一下明白进门时闻到的那阵烘焙味的来源,她的厨房就在进门左手边,半开放型的,能看见一个改装过的烤箱立在橱柜下。 他开始想她做的那些糕点都落入谁人之口了。以前她对甜品是喜欢做多过喜欢吃,于是每次那些试验品最后都留给他来处理。那现在呢? 不一会儿,思汝便从房里出来,拿着两条毛巾,将其中一条全新的递给他。 “这条是没用过的,干净的。” 沉诺接过,随手指了指那缸鱼,“你现在还养鱼?” 思汝嗯了一声,眼神飘忽,“养着玩。” 沉诺不打算揭穿她这个话,擦拭身上的水珠,坐到沙发上。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深色衬衫,袖口被雨微微淋湿,于是他把衬衫袖扣解开,将袖子向上卷起到手肘。思汝余光就见他绷紧的手臂肌肉,他坐姿向来端正,扑面而来就是斯文硬朗的男性气息。 思汝悄悄咽了下口水,恍然想起有个雨夜,他们两个人跑去一家情趣酒店,在单面玻璃设置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雨景,她跨坐在他手臂上,用腿心最柔软的地方来回感受着着他胳膊上流畅的曲线和突起的青筋,刺激的感官体验让她一遍又一遍泄在他宽大有力的手掌上。 她的年少疯狂里写满了他的名字。 很快沉诺的视线看过来,思汝心猿意马扯开话题,“你……你用不用喝点什么,还是我把那个瓜切了?” 沉诺摇头。 思汝撇开眼神,心神定下来。 她还是去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在他侧边坐下,问起他此行来意。 “说吧,想让我怎么还你人情?” “鸿基倒台,你应该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