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语2》 第1章 死人带笑 我出生在湖楚荆州,自幼生活在农村,是爷爷一手把我带大。原以为大学毕业后,能让爷爷享享清福,却没想到毕业那天,我还没来得及报喜,就接到村长报丧的电话,说我爷爷走了。 我一路上都在摇头说不可能,直到第二天赶到老家,看见搭在堂屋里的灵堂,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瞻仰遗容,村长招呼几个乡亲一起打开棺材盖子,然后揭开盖在爷爷脸上的土纸钱,我看见爷爷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面容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个死人。 我想把我爷爷叫醒,可刚一开口,忍了一路的悲伤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刹那间嚎啕大哭。 村长见状,一手把我推开,然后就伸手擦拭爷爷的脸颊,一边擦还一边转过头来训斥我:“狗杂种滴,啷个(怎么)一点哈数都没得?眼睛水啷个可以滴到先人脸上?” 我事后才知道,这是村里的传统,死后在先人脸上盖一张土纸钱,就是防止亲人的眼泪滴上去。否则先人会舍不得走,一直留在屋里。 见我还在哭,村长又劝我,讲,你爷爷是做到梦走滴,没受到苦,这是喜丧,你莫太伤心。 讲完,村长就动手盖棺,不知道是不是泪水模糊的原因,我依稀看见,爷爷的嘴角,好像比之前翘了些。 棺材盖上之后,我又哭了好一阵,然后才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穿了孝服,带上孝帕,跪在爷爷灵前,在道场先生的招呼下,磕头敬香。 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快响起,我跪在地上,看着八仙桌上爷爷的遗照,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我就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一整天道场做下来,我都像是天塌了一样,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到第二天亲戚们赶来吊唁,我才有了些好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陪着亲戚们瞻仰遗容的时候,我发现爷爷脸上的嘴角,似乎上扬的比之前更加明显了些。 亲戚们见了这情形,则是一边伤心,一边宽慰我,说我爷爷确实是喜丧,像这种面带微笑走的,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而一旦出现了,那都是死后要上天做神仙的。 还有的亲戚佐证说我爷爷脸上都没什么皱纹,不是成仙是什么。 听到这话,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爷爷脸上的皮肤,的确比昨天我看到的要紧致一些。不过我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家里条件有限,道场只做三天,第四天凌晨就上山。上山之前,道场先生招呼我们看爷爷最后一眼,然后就要上钉子封棺,准备上山了。 当棺材盖子打开,土纸钱被掀开的那一刹,我们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爷爷的尸体,竟然在冲着我们大笑! 他之前微笑的嘴角,现在上扬的更加厉害,甚至还露出了嘴里发黄的牙齿! 而且,爷爷脸上的皮肤,变得更加紧致,之前脸上的皱纹也全都消失,一整张脸就好像是被熨斗给熨过一样,显得无比诡异! 我们所有人都傻眼了,一个个都看向道场先生,问他怎么会这样。 可道场先生也只是摇头,讲他做这么多年的道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至于最后他还反过来问我们,还要不要按计划上山(出殡)? 爷爷膝下就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爸,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前来吊唁的都是爷爷的外甥之类的亲戚,全是外姓人。遇到这种事,他们不敢做主,就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决定。 我虽然不懂丧葬文化,但也知道老一辈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更何况日子都定下了,临时更改的话,指不定乡亲们会嚼什么舌根。 所以我硬着头皮讲,应该是肌肉收缩引起的,没什么事,按计划上山就行。 我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对我的话他们没有怀疑,而是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道场先生则是招呼前来抬棺的青壮,让他们把棺材前前后后钉好,然后抬到天坪里,架在两条长椅上。之后青壮们开始捆绑绳索,插好抬杠,然后站在棺材旁边等着。 在我们村,先人上山之前,道场先生会在队伍前面做一段法事,然后用手里的桃木剑劈碎倒扣在地上的瓦片,抬棺的八仙就应声抬起棺材,然后一路不停,直接把棺材抬到坟地。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道场先生做完法事后一剑劈下去,瓦片竟然没碎! 这一下,前来送葬的乡亲们,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好看了。 当时我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村有个讲究,说是一剑劈下去,要是瓦片碎的越多,就代表这人的子孙后代开枝散叶越多,反之要是瓦片没碎,就意味着这家人很可能断子绝孙。 正是因为此,所以道士先生在准备瓦片的时候,都是选择那种一捏就碎的旧瓦,有的甚至还会提前把瓦片磕出些裂缝,就是为了一劈就碎。像我爷爷这种情况,整个村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人群里很快传来议论,说我爷爷是不是走得不安详,心里还有怨气,所以瓦片才会劈不碎。 道场先生没管那么多,又重新提剑劈了一次,可瓦片还是没碎。这一下,人群里的声音更大了。 我表叔他们见状,急忙解释,说我爷爷走得很安详,脸上都还带着笑,让乡亲们别乱嚼舌根。 但我却看见道场先生的脸上,在这凉爽的夏季早晨,竟然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他没有去解释,而是提着剑低声冲着瓦片喊了一句:“佑大叔,难道你真滴想断子绝孙?” 他这声音很小,轻易就被乡亲们的议论声给淹没,只有距他最近的我才听得见。 他喊完之后,便再次劈下,这一次,瓦片应声而碎,但他手里的桃木剑也断作两截。一旁的烟火先生没管那么多,急忙点燃鞭炮,八仙们同时喊了一声,便将棺材抬起,跟在道场先生后面,朝着坟地走去。 到了道场先生事先选好的坟地后,道场先生杀鸡烧香,做了一阵法事之后,就要我和表哥他们先回去。这也是村里的习俗,长辈入土时,隔代亲人不能在场。 回到家后,看着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灵堂,回忆着以前和爷爷在堂屋里剥玉米聊天的场景,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还没等我泪水流出来,来帮忙烧早饭的乡亲们就对我讲,先人入土第一天不能哭,否则先人会留到屋里头舍不得走。 我只好揉了揉眼睛,强忍住眼泪,坐在天坪里,看着乡亲们进进出出的身影。 按照道理来说,天快亮的时候,抬棺的八仙和道场先生就应该回来了,可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前来帮忙烧早饭的乡亲们已经走了,家里就只剩我们第三代,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快天黑的时候,门外才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只是抬棺八仙和道场先生回来了,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爷爷! 第2章 倒着走路 没错,我爷爷那口漆黑棺材,怎么被他们抬上山的,又怎么被他们给抬了回来。 他们把棺材放在长椅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爷爷棺材去而复返这件事,像是瘟疫一样,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们都急忙赶来看热闹,院子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很多人手上都还端着饭碗,时不时的扒两口。 没多久,院子里就响起各种声音,但无一例外,都是戳我家脊梁骨的,说难怪瓦片戳不烂,原来我爷爷死后有怨,不肯下葬。还说死人脸上哪有带笑的,不出事才怪。 道场先生没有理会那些嚼舌根的人,只是招呼八仙在在棺材四周搭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棚。 等做好这些之后,道场先生才对乡亲们讲,是他日子没看对,等他看好了日子再重新上山。 说完,他就把看热闹的乡亲们,连同八仙给一并打发了,并亲自关上了院门,然后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篝火旁,皱着眉头,不断的抽烟。 我走过去,问道场先生是怎么回事。 他没好气的回我,哈(还)能是啷个回事,日子没看好撒。 讲完之后,他就只顾着抽烟,不再理我。 最后还是在山上待了一天的表叔告诉我,说是刻井(方言,埋人挖坑的意思)的时候出了问题,他们前后换了九个地方,刻了九口井,但无一例外都挖出了水,还都是怎么舀都舀不干的那种。 忙活了一整天,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们就不敢再挖了,怕再挖下去会出事,所以就把棺材又抬了回来。 按道理来讲,出殡没有回头路,抬出去的棺材,不管怎么样,都必须下葬,绝没有再抬回来的道理,但这件事太邪性,他们不敢把棺材放在山上。 同一个地方挖坑挖出水来我信,可一连换了九个地方都挖出水来,这事的概率未免比中彩票还低。 我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想到爷爷那张诡异的笑脸,心里一阵发毛,顿时没了主意。 这时道场先生掐了烟头,把我喊到院子外面,见四下无人,便对我讲,你第一次看你爷爷滴时候,是不是眼睛水滴到他脸上咯? 听到这话,我脑子嗡的一下,急忙问,我爷爷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肯走? 道场先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对我讲,我到镇上请个人去,你好生看到棺材,莫让棺材下头滴灯熄咯。 讲完之后,他就走了。 紧随其后的,是表叔他们。 这是他们事先就说好的,等我爷爷上了山,就要回去上班。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职场上最忌临时延假。再说了,我们两家原本就没怎么走动,他们如今能大老远的赶来送爷爷最后一程,已是不易。 等他们走后,夜色彻底降下来,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和我爷爷那口漆黑的棺材,在篝火的照耀下,影子左右摆动,像是两个人在跳舞一样。 我满脑子都是道场先生的那个问题,心里一遍遍自责的同时,身体又下意识离棺材远了些,坐在篝火的另一侧,时不时注意着棺材下面的长明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村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可就在这时,一阵风过,长明灯径直熄灭,我顿时听见砰的一声,从我对面的那口漆黑棺材里传来! 我还没弄清楚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就又听到棺材那边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听上去,就好像是用钳子拔铁钉时,钉子和木板的摩擦声。 而在这时,我也终于看清,那漆黑的棺材盖子,正一点一点向上拱起! 我爷爷,他想要把棺材盖子给推开! 念头刚过,棺材盖子就嘭的一声,直接被掀翻在地,然后我就看见身穿一身青色寿衣的爷爷,缓缓坐起身来,背对着我,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我很想叫他一声,可声音到了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整个人就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我还心存侥幸,认为爷爷是不是没死,可刚有这念头,我爷爷就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背对着我,所以他往后退一步,相当于朝着我走近了一步。 大活人哪有倒退着走路的?! 浓浓的篝火照在他的身上,那寿衣上的青色图案清晰可见,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着一种颜色。 我爷爷站在原地顿了顿,随后脚下突然连动,像是一路小跑似的,瞬间倒退到我面前,距离我只有一堆篝火的距离,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头上的白发。 我已经吓得连呼吸都快忘了,只眼睁睁的看着我爷爷他缓缓蹲下,随即往后伸出双手,张开五指,放在篝火两侧,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烤火一样。 我感觉我大脑已经快要缺氧了,我不得不缓缓吐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我看见,爷爷的脑袋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过来,直接转了180度,露出他那张面带着诡异微笑,却毫无皱纹的苍白脸庞! “啊!” 我被吓得一声大叫,整个人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后爬了好几步,一直撞到围墙,我才清醒过来,发现篝火对面什么都没有,长明灯还亮着,棺材盖子也完好的盖在棺材上。 虚惊一场,原来是个梦。 我刚要松一口气,突然想到,篝火是在院子中央的位置,距离围墙有一段距离,我就算爬的再快,也不可能几步就撞到围墙! 所以,在我身后的,根本不是围墙! 想到这里,我头皮瞬间发麻,全身颤抖着缓缓抬起头,然后,我就看见那张苍白到毫无皱纹,嘴角却已经裂到耳垂的诡异笑脸! 第3章 睡到棺材上 “啊!!!” 一声惨叫之后,我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村长正坐在对面椅子上抽烟,一脸愁眉苦脸。 见我醒来,他当即松了一口气,连连讲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听到这话,我瞬间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想到我爷爷那张诡异的脸,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我急忙问,我爷爷呢? 村长讲,你先莫管你爷爷,我问你,你昨天晚上为么子睡到棺材上头? 我昨晚不是被吓晕了吗,我怎么可能睡到棺材上面去? 村长讲,你不止是睡到棺材上头,哈是啷个喊都喊不醒滴那种,我哈以为你魂魄被你爷爷带走咯……还好你醒咯,不然你屋就你一根独苗,要是你出咯事,我都不晓得啷个下息(怎么收场的意思)。 我晕过去之前,院子里就我跟我爷爷两个,难道是我爷爷把我抱到棺材上面去的?所以,真的是爷爷舍不得我,想要把我一起带走? 一想到之前脸上滴泪、瓦片不碎的事情,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村长见我一脸惊慌,急忙安慰我,讲,你莫怕,等道场先生回来咯,问哈他就晓得是啷个回事咯。 或许是怕我不相信,于是村长又解释讲,你莫看到陈老汉(道场先生)那个样子,那是有真本事滴人,村里头大大小小的丧事,哪件不是他帮忙搞定滴? 我点点头没说话,看了一眼微亮的窗户,天总算快亮了。 不好,长明灯! 我急忙冲到院子,趴着看棺材下的煤油灯,还好,没熄。 跟出来的村长讲,放心,我都招呼到滴,不得熄。 我对村长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爷爷棺材旁,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发现封棺钉还钉在上面,并没有破损的痕迹。 所以,我昨晚看到的都是在做梦? 我问村长,你昨晚来的时候,院子里就我一个? 我的本意是想问村长有没有看到我爷爷,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拐着弯问。 但村长明显会错了意,他讲,我晓得你滴意思,你是怀疑有其他人把你放到棺材上头去滴是吧?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深深的叹息一声,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对我讲,狗杂种,我讲咯你莫怕,昨天晚上,其实是你自己爬到棺材上头去滴。 我自己爬上去的?! 这话像是铁锤一样,重重的砸在我脑袋上,让我头痛欲裂。 村长点点头,讲,我昨天来滴时候,哈没进院子,就看到你跪到你爷爷棺材前面磕头,听到我进门,你就回过头来看我,冲我笑咯一哈(笑了一下),但是……你滴眼睛,一直是闭到滴!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 我讲,可能是梦游。 他摇摇头,讲,我一开始也是啷个(那样)认为滴,但是…你脑壳没停,一直在往后转,都转到咯一个不可能滴角度哈在转!那种角度明显不是正常人能做到滴,反而像是有人在箍到你脑壳往后转! 听到这话,我终于明白村长为什么会害怕了。也亏得是他,要是换做我,估计当场就吓死了。 村长继续讲,我怕你脑壳会扭断,就大喊咯一声你滴名字,哪个晓得你听到之后,裂到嘴巴冲到我‘嘿嘿’大笑咯一声,就站起来爬到棺材上头,整个过程脸就一直对到我,啷个喊都喊不醒。而且你趴到棺材上后,脑壳都哈是转过来滴,就好像是躺到棺材上一样。 我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总算明白村长之前为什么担心我的魂被爷爷勾走了,我这一系列行为,可不就是被勾魂的样子么? 可是,就因为我的眼泪滴到爷爷脸上,爷爷他就要把我带走? 我怎么也没办法接受这种事,爷爷向来慈祥,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我不相信他会害我。 村长见我神情恍惚,又叹了一口气,讲,狗杂种莫怕,没得事,等陈老汉回来咯,就都太平咯,都太平咯。 他虽然没明说,但其实他也觉得是我爷爷在按着我回头,而且他自己也怕的要死,但又担心我出事,所以才壮着胆子留在我家陪我。他现在说这话,其实也是安慰他自己。 院子里的篝火已经熄灭,天空还灰蒙蒙的,我和村长给爷爷各上了三炷香,就坐在屋檐下等道场先生回来我们不敢坐在院子里,因为我和他都不敢把后背对着棺材。 我看着爷爷的棺材一言不发,始终不肯相信爷爷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村长则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大致都和道场先生有关,说他去镇上请风水先生了,等他们回来后,就什么事都能解决了。 我知道,他之所以说个不停,是害怕这安静的环境,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村长立刻站起身来,难掩笑意的讲,肯定是陈老汉回来咯。 说着,他就拉着我去迎,但还没走出院子,就见几个老乡冲进来,朝着村长大喊讲,村长,出事咯,陈老汉死到佑大叔滴头井(挖的第一个坑)里咯! 听到这话,我不知道村长是什么反应,反正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也差点没站稳瘫倒在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们推着出院子的,只知道跟着他们往上山跑。 村长一路都在问,这到底是啷个回事?这到底是啷个回事?他不是去镇上请风水先生咯迈?啷个会死到山上? 那几个乡亲一边跑,一边七嘴八舌,总算把事情讲了个明白。 发现道场先生的就是这几个青壮,他们约好一大早进山放牛,顺带趁着凉快,从深山里搬捆柴(砍些柴)回来。因为进山的路距离爷爷的坟地不远,所以就看到道场先生在爷爷坟地里走来走去。 一开始他们也没在意,毕竟昨天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心想着应该是道场先生重新看位置来了。 直到他们往坡上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看见道场先生跪在坑前面不断磕头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见过给坟地磕头,给棺材磕头的,没见过给一座空井磕头的。 就在他们好奇打算看新奇的时候,却发现道场先生站起来,转身朝外面走了去。他们一边失望一边打算继续进山,结果就看见道场先生突然停下,然后一路小跑着倒退,毫不犹豫的朝着空井里倒了进去。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道场先生的某种仪式,结果就看见道场先生拼命的在坑里挣扎,两条腿甚至都蹬到了天上,可上半身就是出不来,就好像是脑袋被人给按在水里一样。 这时他们才知道出事了,于是急忙往山下跑。可等他们跑到坟地的时候,发现道场先生已经死透了。 一个大活人,被不到膝盖深的水淹死了!传出去谁会信? 而更诡异的是,他们说,当他们把道场先生抬出来之后,他们清楚的看见,在道场先生的嘴角,勾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用他们的话来说,和我爷爷脸上的笑一模一样! 第4章 你爷爷叫我来的 爷爷封棺之前脸上的咧嘴笑,他们并没有见过,他们只在头两天见过爷爷脸上淡淡的微笑。 但这并不是重点,因为道场先生要是在水里挣扎过的话,那么他的面部表情应该很狰狞,而不是面带微笑才对。 从听完他们的经过之后,我就一直在暗暗祈祷,道场先生脸上可千万不要出现微笑。 他死在我爷爷的坟坑里,就已经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了,要是他还带着跟我爷爷脸上同一种微笑的话…… 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脑子里就像是一片浆糊一样,连自己是怎么爬上山的都忘了,只知道走到爷爷坟地之后,就看见道场先生的尸体躺在坟坑旁,头脚两侧站了人,正一脸焦急的等着我们。 见我们到了之后,他们脸上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可我看见道场先生脸上表情的时候,却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胸口更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一样,打的我连连后退,最后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村长不相信的一直在喊‘陈老汉’,最后跟我一样,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旱烟来,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站起来,对那几人讲,把人抬回去吧,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讲是心脏病,记到没? 那几位青壮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就都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会同意保守秘密,村长的权威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害怕我爷爷。 我浑浑噩噩的跟他们下了山,刚进村,村长就让他们去道场先生家布置灵堂,而他则领着我朝我家走去。 快到家的时候,我和村长都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沉闷厚重的声响,我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惊慌我们都听得出,这声音只有敲棺材能发出! 难道长明灯又灭了? 尽管害怕,但我和村长还是一路小跑着冲进院子,然后,就看见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一幕一个微驼的中年庄稼汉,正拿着斧头在撬我爷爷的棺材盖子! 还没等我发怒,就看见村长疾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庄稼汉的手,几乎带着哭腔的讲,王先生,你终于来咯,你再不来,我都不晓得啷个下息咯! 我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村长为什么对他这么恭敬,只知道他撬我爷爷的棺材盖子,我就跟他不共戴天。 王先生摆手叹息一声,问了句,陈谷子呢? 陈谷子是道场先生的名字,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村长闻言,看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王先生讲,他…他出事咯。 我看见王先生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问村长,讲,淹死滴? 听到这话,我和村长都愣住了。 道场先生的事,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一个外乡人是怎么知道的? 见我们没说话,王先生又叹息一声,自顾自的讲了句,哈是来迟咯。 村长问他,讲,陈老汉不是到镇上请你去咯迈?你们两个啷个没一起转来? 村长的意思我知道,如果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的话,那么说不定道场先生就不会出事。 王先生听到这话,直接僵在当场,反问村长,讲,他几时找我去了?我根本没见过他! 轰!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好像是被雷给劈了一样,瞬间炸开,一片混乱。 我和村长都以为王先生是道场先生请来的,结果他竟然说根本就没见过道场先生! 要知道,我们村手机根本没信号,就只有村长家的座机电话能与外界联系,但村长很确定,道场先生根本没打过电话!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王先生为什么会来我们村?而且时间上还这么巧? 王先生叹息一声,讲,我是你爷爷喊来滴。 轰隆! 又一个惊天炸雷响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爷爷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怎么可能去镇上叫王先生过来?还是说,昨晚我看到的,其实并不是做梦,而是我爷爷真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然后一路走到镇上,通知了王先生? 一想到我爷爷那苍白诡笑的脸,在漆黑的小路上低头前行,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王先生讲,六天前,你爷爷到镇上找我,喊我七天之后来你们村,有事跟我商量。我想着提前一天来,没想到哈是来迟咯。 六天前,不就是我爷爷死的前一天吗?他去找王先生干什么?难不成他已经提前知道自己会死?而且知道自己死后会出状况? 王先生讲完之后,没有理会我和村长的震惊,而是抓起斧头,准备继续撬棺。 我刚要上去阻拦,就听见他冷哼一声,冲我讲,你是不是哈想继续睡到棺材上头? 这话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震的我头晕目眩。我急忙看向村长,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当先讲,这件事就你和我晓得,我没跟任何人讲过。 可如果不是村长说的,那这庄稼汉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先生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用斧头和羊角锤配合,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棺材盖上的钉子给全都拔了出来,那轻松惬意的样子,就好像那些钉子都是钉在沙子里一样简单。 拔完所有钉子后,他拉着村长退到一边,然后对我讲,开棺。 我爷爷本来上山又下山,已经够折腾了,现在还要重新开棺?从古至今,只有被鞭尸的人,才会被人重新打开棺材,我怎么可能同意打开我爷爷的棺材?这得多不尊重先人? 之前他拔钉子的速度太快我没来得及阻止,现在说什么也不让他开棺。 王先生又冷哼一声,讲,不想你们村再死人滴话,就赶紧开棺。 我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村长也一样,眼巴巴的看着王先生,等着他的解释。 王先生讲,佑大叔上山之后,陈谷子那个憨货让人前后挖咯九个坑,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是死到头井里头滴,这意味着么子,你晓得不? 见村长摇头后,他继续讲,这意味着挖坟坑滴那八个人,一个接一个,都要死! 挖坟坑的就是抬棺的,我很清楚,他们不多不少,刚好八个! 第5章 死人翻身 听到这话,我彻底懵逼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想我肯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可偏偏这家伙,每件事都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村长都已经被吓得都快站不住了,直接抓着王先生的手问,这啷下息,这啷下息(这怎么办)?王先生,你帮哈忙,村里不能再死人咯! 我知道村长的担心,现在死一个道场先生,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要是接二连三还死人的话,他这个村长当到头了不说,主要是没办法向乡亲们交代。 王先生没讲话,只是看到我。 村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松开王先生的手,走到我面前,讲,狗杂种,你信我,王先生不得害你爷爷滴,他让你开棺,也是为你好。 我现在脑子乱的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要让我重新打开爷爷的棺材,我确实做不出来。 村长一脸焦急,讲,要是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去开棺,你爷爷要怪,就怪到我脑壳上,你看行不行?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我还没拒绝,一边的王先生就讲,陈老弟,你莫充能逗儿(逞强),他爷爷这口棺材,除咯他开得,其他哪个人都开不得,谁开谁死。 难怪他刚刚拔完钉子之后,明明轻而易举就能开棺,却偏偏还要让我去开棺。 村长一脸焦急的问,为么子会这样?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因为他滴了一滴眼睛水到他爷爷脸上,让他爷爷死后带笑! 我再次懵圈了,村长之前不是说过,眼泪滴到先人脸上,只会让先人舍不得离开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是我的眼泪让爷爷脸上带笑,而且还导致了只能我去开棺? 最最关键的是,既然王先生没有见过道场先生,那他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脸上带着笑?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死人带笑,活人魄掉,啷个简单滴道理你都不懂?哪个去开棺,哪个滴魂魄就要掉,变成真正滴死人和戴孝(带笑)。你是他孙子,他啷个可能让你掉魂魄? 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再讲咯,就算他让你戴孝,你现在本身已经披麻戴孝,难道哈让你再戴孝一次?你屋就你和你爷爷两个人,既然你死不成,难道哈让你爷爷再死一次? 我没听过‘死人带笑,活人魄掉’这个说法,但我从王先生的字里行间里听得出来,爷爷即便死了,也还是在护着我,不会害我。这让经历了昨晚被爷爷吓晕的我,心底涌起一抹浅浅的暖意。 可爷爷越是疼我,我就越是不忍重新开棺,于是我又问了一句,难道除了开棺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王先生讲,你莫问我,反正我是没得其它滴办法咯,而且你也可以不开棺嘛,对我又没得么子影响,就是莫怪我没提醒你,等到那八个人死咯之后,也就差不多轮到你咯。 轮到我? 不是说道场先生前后只挖了九个坑吗?怎么还会牵扯上我? 王先生冷冷的笑了笑,讲,要是不牵扯你,你会睡到棺材上头?他们九个人,每死一个人,你就掉一魂或者掉一魄,等到第十天,三魂七魄都掉完咯,嘿嘿,你讲你死不死?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震的无以复加,我感觉我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要不是知道王先生不是信口胡诌,我怕是当场就会抄起棍子给他一顿暴揍。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村长就急忙对王先生讲,不能再死人咯,村里不能再死人咯。 王先生讲,你莫找我,除咯开棺,我没得其它办法咯。 于是村长又对我讲,狗杂种,我晓得你孝心好,但是村里真滴不能再死人咯。 现在的我,哪里还有半分主见,看到村长如此模样,只好点头答应,朝着棺材走了去。 棺材盖子比我想象中的要重的多,我踮着脚一双手都没能将其推开,最后还是半蹲下来,用肩膀顶着棺材盖,才堪堪将棺材盖子挪开一点点。 等棺材盖子打开,王先生就一斧头劈过来,半截斧头都嵌入了棺盖里,然后他伸手一拉,整个棺盖就被他给拉翻在地,露出里面的棺椁来。 爷爷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跟封棺时一模一样,看上去并不像是爬出来过。唯有他嘴角上扬的幅度,比之前更加夸张,把整张脸都给扯变了形。 可即便如此,爷爷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皱纹! 王先生凑上来打量了爷爷一眼,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小声讲了句‘果然如此’后,就对我讲,小娃娃,帮哈忙,把你爷爷滴尸体翻过来。 话音落,王先生就要动手,但村长却急忙走过来阻止,讲,王先生,你这是么子意思,你要让佑大叔绝后迈? 绝后? 什么情况? 村长讲,难道你爷爷没给你讲过,‘死人翻身,断子绝孙’? 我摇头,表示从来没听我爷爷说过。 村长讲,村里三岁小孩都晓得这句俗语,你啷个不晓得? 我确实不知道这话,不过从字面意思,我知道村长为什么会阻止王先生给我爷爷翻身了。 确实,在中国的丧葬文化中,即便是再怎么小白,也应该知道,人死之后,都是仰面朝天的躺在棺材里,这是希望先人死后上天当神仙,哪有趴着放在棺材里的,这不是咒先人死后下地狱吗? 谁要是干出这种缺德事,不断子绝孙才怪! 可王先生听了村长的话后,却是破口大骂,讲,你晓得个卵,要是不想你们村再死人滴话,就把佑大叔滴尸体翻过来,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九个人都要死! 王先生说最后那话的时候看着我,眼神很坚定,示意我和他一起去把爷爷的尸体翻过来。 村长一把拉住我,对王先生讲,不能翻,佑大叔就这一根独苗,我不能让他绝后! 王先生讲,你个憨麻批,佑大叔滴尸体要是仰面朝天,才会断子绝孙,难道你哈没看出佑大叔身上滴古怪? 村长问他,么子古怪?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你见过哪个死人脸上滴到眼睛水会咧嘴笑滴? 我原以为只要先人脸上滴到眼泪都会这样,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所以,我爷爷的尸体,为什么会笑?!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佑大叔滴脑壳上,根本就没得脸! 第6章 一直在你爷爷脸上 没有脸?! 王先生,你是当我瞎吗? 好端端的一张脸就在我爷爷脸上,你给我说没有脸?那我看到的是什么?是空气吗? 你见过空气会咧嘴笑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只是我,村长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王先生,显然不能理解他说的话。 王先生并没有急着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我们两个的质疑给彻底打碎。 他讲,你们见过哪个七八十岁老人的脸,是没有皱纹的? 在农村,不像大城市的人注重保养,日晒雨淋的,别说七八十岁了,就是三十多岁,脸上都已经布满沟壑了。 可即便是大城市的人,就算保养的再怎么好,哪怕是一天三次打玻尿酸,也不可能保证在七八十岁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皱纹。 我和村长心里就算是有再多的疑惑,有再多的不情愿,此时也只能勉强接受王先生的观点。 可我仍是想不明白,如果我爷爷的脑袋上没有脸,那我看到的这张‘脸’是什么? 王先生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再次招呼我帮他把我爷爷的尸体翻过来。 这一次,村长没有阻拦。显然,他也被王先生的那句话给问的不知所措了。 爷爷的棺材盖子已经打开了,总不能一直让爷爷的尸体露在外面,既然村长没有阻拦,我也就顺着王先生的意思,把爷爷的尸体给翻了过来,然后和王先生一起,重新把那块被劈了一个口子的棺材盖子给盖上。 弄完这一切之后,王先生才在篝火灰烬旁坐下,脸上竟布满了疲惫,就好像搬块棺材盖子,让他耗尽了力气似的。 趁着他有时间,我又问了一次我爷爷的脑袋上的那张‘脸’是什么。 但他依旧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装着烟丝的塑料袋,卷好一根烟卷,最后用口水贴好,这才拿起一根没烧完的棍子,在篝火堆里刨了刨,找到一点还没熄灭的火星点燃。 他快嘬几口,确定旱烟被点燃后,这才猛吸一口,然后吐出,缓缓开口,对我讲,原本你爷爷没跟你讲,我也不好开口。不过你爷爷把事情闹啷个大,你怕是迟早也会晓得滴。 这话我听得一脸懵逼,情不自禁的看了村长一眼,结果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 王先生又吸了一口旱烟,然后问我,讲,小娃娃,你晓得你爷爷喊过么子名字不?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但没说出我爷爷的名讳来。 王先生把他点烟的那根木棍丢给我,讲,哪三个字,写出来。 我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写出‘陈佑为’三个字。 王先生却是摇了摇头,伸手夺过木棍,在‘佑’字上划了一道,然后在上方写了一个‘有’字。 他讲,你爷爷滴真名喊过陈有为,陈佑为是他后来自己改滴。 改名字这种事太常见了,跟我爷爷那张诡异的脸能扯上关系? 王先生没说,而是反问我,那你晓得你爷爷以前是搞么子滴不? 我讲,哈能是搞么子滴,地地道道的农民。 我这话一出,王先生忍不住嗤笑一声,讲,你爷爷要是地地道道滴农民,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得农民咯。 见我没懂他的意思,他继续解释讲,反正你迟早会晓得滴,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爷爷在没改名字之前,是个孩(鞋)匠。‘昌运有恩’,你爷爷是孩匠第十代传人,‘有’字辈。 鞋匠我知道,就是在街边摆个小摊,专门替人修理鞋子的人。这类人以前很常见,但现在基本上都见不到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鞋匠这行业,竟然还有师门传承,还有字辈派别? 难道他们也像少林武当那样,不同的门派,修鞋子的手法还不相同? 王先生不屑的笑了一声,讲,你讲滴那些孩匠,是专门替阳人修孩子(鞋子)滴,是个人都会做,啷个可能有师门传承,更不可能有字辈派别。 他继续讲,我讲滴这个孩匠,是专门替死人做孩子滴!‘鞋分左右,路有阴阳’,是他们阴孩匠滴口头禅,你没听你爷爷念叨过?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听到过这八个字。 而且,要不是王先生今天告诉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竟然还有阳鞋匠和阴鞋匠之分。 所以,我爷爷是阴鞋匠一脉的? 王先生点点头,讲,孩匠‘有’字辈,出过四个人才,分别是‘礼信福为’,前三个都死咯……不对,四个都死咯,嘿,可惜那一身滴好匠术!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说的匠术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替死人做鞋子这种事,也需要传承?难道寿鞋这种东西,在医院旁边的红白喜事店里,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更关键的是,他讲的这些,跟我爷爷那张诡异的脸有半毛钱关系?!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你们这些小娃娃,老祖宗滴东西,迟早要败到你们手里滴。等到要用滴时候咯,你才晓得么子喊过两眼抓哈(瞎)! 见我没有接茬,王先生主动问我,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改名字不? 我想了想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试探性的回了句,躲避仇家追杀? 王先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讲,你以后哈是少看点武侠小说。 说完,他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讲,他改名字,是因为他脑壳上滴这个东西。 我问,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和我爷爷的脸一模一样? 王先生听了,笑着看了我一眼,反问我,讲,你怎么就确定这东西跟你爷爷的脸一模一样? 这不是废话吗?我从小就在我爷爷身边长大,我爷爷长什么样子,难道我会不知道? 村长也在一边点头附和,表示那东西确实和我爷爷的脸一模一样。 王先生嗤笑一声,讲,你从小到你爷爷身边长大,你就确定你晓得你爷爷长么子样咯?哈有(还有),你确定你从小看到滴,就是你爷爷原来滴那张脸? 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如果,哈没生你之前,那东西就一直到你爷爷脸上呢? 短短的一句话,我当场石化! 第7章 改头换面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好像是一汪湖水,突然被丢进一颗深水炸弹一样,轰然炸开,响声震天,稀里哗啦。 我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长大,他的音容笑貌早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甚至都能回忆起我孩童时期爷爷的模样,五官没变,只是没有那么多皱纹罢了。 我这么深刻的记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我所看到的并不是我爷爷的真实面目?还说那东西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我爷爷脑袋上了? 呵,这怎么可能?这种鬼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到吧? 尽管我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既然王先生说我爷爷很厉害,还是什么鞋匠‘有’字辈最杰出的四人之一,那么如果他脸上真有什么东西的话,我爷爷生前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这,是一个不可撼动的矛盾! 然而,当我志得意满的时候,王先生却再次用一句话就让我破了防。 他讲,如果那东西是你爷爷主动弄上去滴呢? 我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我爷爷好端端的,凭什么要弄这东西在他脸上,难道就是为了在死了之后下不了葬,然后咧开嘴巴来吓我? 还有,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爷爷一戴就是几十年,且隐蔽到让我从来都没有发现? 王先生讲,这个东西你们都见过。 我和村长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茫然。 村长讲,啷个(这么)神奇滴东西,我啷个(怎么)可能见过?硬要讲见过,也只有去大城市读过大学滴寺青见过。 村长口中的寺青就是我,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曾经见过的奇闻异事,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王先生似乎并不着急公布答案,而是反问我,小娃娃,你见过你爷爷洗脸没? 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跟爷爷一起生活的这二十几年来,我好像的确没看见爷爷洗过脸! 王先生讲,不止没洗过脸,怕是他脸上连汗都没出过吧。 他不说我还不觉得,经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急忙问,为么子会这样? 他讲,那是因为他脸上那个东西,一旦沾到水,就会变成你现在看到滴这样。 听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我爷爷的脸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原来是因为我的眼泪滴到了他的脸上!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这么神奇的特性? 王先生讲,这个东西很常见,你好生(好好)想一哈,么子东西有皱纹,一沾到水后,就会变得光滑平整? 我在脑海里一件一件搜寻着,然后突然想起小时候上茅厕拉屎,不管一团纸揉成什么样子,扔进茅坑后,只要一两天,那团纸就会平整的摊在粪液里。 所以,是纸! 王先生急急吐出刚吸进去的烟,讲,没错,贴到你爷爷脑壳上滴这个东西,就是一张纸!一张画咯五官滴纸! 如果是一张纸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的眼泪滴到爷爷的脸上,让纸沾到了水,然后爷爷的脸就开始变得平整起来,最后完完全全的没了皱纹。 可是,一张纸画的脸,怎么可能以假乱真二十几年? 王先生却是不屑的讲,普通人画滴,自然不行,但他们吴家人画滴,莫讲二十几年,就是二百多年,都没得问题! 吴家人?我并不记得我们家认识姓吴的人,至于姓吴的画家,就更加不可能有交集了。 王先生讲,他们吴家人可不是么子画家,而是画匠。 画匠?跟我爷爷一样,也是一种匠人? 我搞不懂,而且我更加不懂,我爷爷为什么要弄一张纸脸在脑壳上? 王先生讲,要是你晓得‘改头换面’滴话,你就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啷个做咯。 改头换面? 这不是一个成语吗?意思是说人的容貌发生了改变。但现在更多的是用来比喻只改外表和形式,其内容实质并没有变化。这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讲,除咯你讲滴那两个意思外,它哈有一个意思。 我问,么子意思? 他讲,就是字面意思。改头,换面。 听到这话,我很快就有了一些猜测,但我并不敢相信。 面,就是脸。换面,就是换一张脸。 老一辈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根深蒂固,让他们去换一张脸,还不如杀了他们! 再说了,整容手术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一种医学手段,即便我爷爷克服了思想上的障碍,但那个时候的国内,根本没这个技术水平。 王先生对我的质疑不屑一顾,讲,你们这些小娃娃,就是认为国外滴月亮更圆,却不晓得‘改头换面’这个匠术,我们老祖宗几千年前就会咯。 匠术,又是匠术。 王先生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了。 他继续讲,‘改头换面’具体啷个操作我不晓得,但我晓得这是画匠一脉滴手段。他们画匠施展匠术滴时候,手里拿着一根画笔,据说可以不仅可以画皮画骨,哈能画魂。 他讲,普通人想要隐瞒身份,换个名字,换个地方生活就行咯,但匠人不同,他们身上有匠气,在某些人滴眼里,就像晚上滴火把,耀眼滴很。要是不把这匠气收到起(藏起来),想要过太平日子,根本不可能! 王先生讲的话我似懂非懂,比如匠人是什么,匠气又是什么,这些我一概不懂,但我却明白,爷爷之所以要改头换面,是为了掩饰他匠人的身份。 但是这……不就是躲避仇人追杀吗? 王先生白了我一眼,讲,据我所知,你爷爷是五十五年前改头换面滴,那年发生咯么子事,你是大学生,难道你不晓得? 今年是2021年,那五十五年前,就是1966年,那一年全国上下…… 想到这里,我后背渗出一身冷汗,有很多话梗在嘴里,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王先生知道我想到了,也就没再多说,而是起身,拍拍屁股,对村长讲,去叫人吧,他爷爷滴这口棺材不能摆到这里。 村长急忙问,不摆到这里,哈能摆到哪里去?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我管你摆到哪里,反正不能摆到这里! 看着王先生的态度如此坚决和自信,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这幅模样,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而且,我想,既然我爷爷的尸体已经翻了过来,那村里就应该不会再死人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错的是有多离谱…… 第8章 比原计划死早了 村长对王先生显然极度信任,听到他的话后,没有问为什么要把棺材挪走,而是直接开始思考摆在哪里比较合适。 最后两人一合计,决定把我爷爷的棺材,暂时停到位于村中央的祠堂里去。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村长就出门去了。 村长走了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我跟王先生两个人。 我问王先生,为么子我爷爷的棺材不能摆到我屋院子里? 王先生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讲,你到底是不是农村人? 我讲,我从小到村子里头长大,怎么会不是农村人? 他讲,既然你是农村人,那你就应该晓得,出咯殡滴棺材,就算是让它烂到坡上,也绝对不能再进院门。 我摇头,表示我确实不知道。 他问,你晓得为么子不能再进屋不? 我还是摇头。 他讲,那是因为,出咯殡滴棺材要是再进屋,就是咒这屋人哈要有人死,这种忌讳,村里头三岁小孩都晓得,你啷个可能不晓得? 我没有多辩解什么,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这个忌讳,甚至于,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王先生皱了皱眉,然后低头自言自语的低声讲了句,他不教你匠术,这个情有可原,我也能理解,但是他连乡村民俗都不让你晓得,这就有点儿讲不通咯撒。 嘀咕一阵后,他又摇了摇头,讲了句,算球,不管咯,赶紧把这件事办完,好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讲话,而是把之前拔出来的钉子又给钉了回去。我看的很清楚,每一颗钉子,就钉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差分毫! 我之所以敢如此确定,是因为他只是用大拇指往小孔里轻轻一按,就把钉子给全按了下去,看上去丝毫不费力一样。这要不是分毫不差的重新‘插’进去,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松惬意。 插完所有钉子后,王先生又重新蹲在地上,脸上再次写满了疲惫。只是这一次,他还回头看了一眼我爷爷的棺材,疲惫的神色里,夹杂着一丝丝的疑惑。 这疑惑不浓烈,却一直存在着。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在闷着头抽烟,不发一言。 村长出去有一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找来。院子里安静的只有王先生的抽烟声。 又过了一会儿,我才敢鼓起勇气,问王先生,讲,为什么把我爷爷的尸体翻过来,村里就不会再死人了? 王先生吐了一口烟圈,看都没看我,只幽幽的讲,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死不死人,怎么又跟传统孝道扯上关系了? 王先生讲,小娃娃,我问你,要是现在有一个没得后代滴老人,他到临死滴时候,会讲么子? 既然是老人,那思想确实会受到孔孟的影响,所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想法应该是根深蒂固的。若是如此的话,那他在临死的时候,应该会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王先生一拍大腿,讲,没错,就是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我还是没明白,虽然‘没脸’两个字跟我爷爷扯上了关系,可这跟村子里死不死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讲,没得后人,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那要是没得脸,是不是就意味着下葬滴这个人,没得后人?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再说了,我爷爷又不是没有后人,这个逻辑根本就不成立。 王先生嘿嘿冷笑一声,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我,讲,小娃娃,你好生想一哈,难道真滴不成立? 见我没说话,他继续讲,要是不成立滴话,为么子陈谷子死咯?为么子那些抬你爷爷棺材上山滴人,也要一个接一个滴死?有为么子等他们死完之后,就轮到你死? 嗡!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受了狠狠一击,天地间都开始变得旋转起来。 王先生说的没错,这个逻辑是成立的! 只是,这未免也太扯淡了吧?就因为我爷爷没有脸,所以给他做法事的道场先生,抬他棺材上山的八仙,甚至于他的亲孙子,就都得死? 那要这么算下来的话,如果有人遭遇意外,脸被刮掉了,那这人死后下葬,岂不是全家都要死绝?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难道其他人也像你爷爷一样,有画匠给他们‘改头换面’? 对哦,我忘了还有‘改头换面’这个流程。 一般人就算是被削去了脸皮,也不过是身体意义上的没有了面皮,并不是这人做了什么‘没脸见先人’的事;而我爷爷呢,不仅仅是身体上没有了脸皮,还把自己的身份都彻底的抹去了,先人要是知道了,能同意? 王先生讲,一般人下葬都是躺着,面朝上,目的是为咯让先人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脸。所以,只要趴到下葬,先人就不确定这个家伙有没有脸,自然不会让他无后。 这其中的弯弯绕,这其中的逻辑,要不是王先生点拨,打死我都想不透。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这里面有个漏洞。 我问王先生,讲,按你的逻辑,如果我爷爷无脸下葬,那应该是他的后人,也就是我要死。既然如此,关道场先生和抬棺的八仙什么事?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莫忘咯,你爷爷虽然被‘改头换面’掩盖咯原来滴身份和匠气,但他归根结底哈是一个匠人。陈谷子他们要埋你爷爷,就相当于要害你,以你爷爷孩匠滴手段,他们不死,哪个死? 我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问他,我爷爷都死了,还能护到我?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要不然他能被称为孩匠‘有’字辈四杰之一? 听到这里,我长长叹息一声,讲,要是我爷爷晚两天下葬,是不是陈先生就不会死? 王先生点点头,讲,其实他本来的确是不用死滴,但我没想到这里头出咯一个意外。 我急忙问,么子意外?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讲,你爷爷比原计划死早咯! 第9章 灵位俯首 什么叫比原计划死早了? 难道死亡这种事情,还能按计划控制时间的? 念头刚起,我就突然全身僵硬,然后瞪大眼睛看着王先生,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先生点了点头,讲,没错,就是你想滴那样,你爷爷是自杀滴。 尽管我已经猜到了,但这话从王先生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如遭雷击,一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我就知道,我爷爷的死有蹊跷。毕竟在毕业前夕,我还通过村长家的座机和爷爷通过电话,那个时候他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怎么短短几天说没就没了?原来他是自杀! 可我爷爷为什么要自杀? 据我所知,他无病无痛(除非他一直在瞒着我),而我也即将毕业,他老人家享福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要自杀? 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刺激到了他? 我仔细想了想,自认为并没有做忤逆了爷爷意愿的事啊。 等等,王先生为什么知道我爷爷是自杀? 从我以前看过的小说和名侦探柯南的经验,一般说别人是自杀的,多半都是凶手! 我瞪着王先生,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王先生并没有被我的眼神吓到,而是平静的讲,你爷爷就晓得会有人怀疑,所以才特地和我约好,等他死咯两天之后,我再来安排下葬滴事。哪个晓得,我都提前一天来咯,却哈是来晚咯。 听到这话,我想到之前见到王先生的时候,他就说过‘来晚咯’这话,之前还以为是没按陈谷子的约定时间来,现在才知道他的本意是我爷爷死早了。 只是,我爷爷那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真能把‘不引起别人怀疑’这些细节都想到?如果他真能想到,又为什么不按原计划进行呢? 我觉得王先生很可疑。 而且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如果他知道别人要自杀的话,应该是第一时间去制止或者报警才对,怎么也不可能任由别人自杀成功后,跑过去处理后事吧? 王先生叹息一声,讲,这就是匠人滴命,生前不管啷个风光,死后都是祸害。尽管你爷爷大半辈子没用过匠术,但终究哈是匠人。如果他不自杀,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的现在这个样子,指的就是替我爷爷做道场的道场先生,给他抬棺的八仙,以及他的亲孙子,都会死。 王先生讲,除咯约定一个时间外,我是想不到其它滴办法,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守到你爷爷身边,等到他死。 我讲,那也不用走这种极端的路子,我爷爷完全可以交代我,或者找个他信得过的人,在下葬的时候,把他的尸体趴着下葬就是了,根本用不着自杀。 王先生讲,你哈记得到之前我要给你爷爷翻身滴时候,村长是么子表现不? 这话看似平平无奇,但我却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死人翻身,断子绝孙的观念,已经深入这个村子每个人的心里。村长那么信任王先生,都敢站出来阻止,若是换做其他人,谁能保证自己能把我爷爷的尸体翻过来下葬? 我又想过好几种办法,但最后都败在了乡亲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中。 沉默一阵,王先生开口对我讲,其实你也不要难过,你爷爷滴这个结局,已经算是匠门里很不错滴咯。前不久一个泥匠死咯,差点没被你爷爷滴师侄整得永不超生。 心中原本就苦闷的我,听到王先生这想安慰却不是安慰的话,忍不住怼了一句,什么狗屁匠门匠人,凭什么就不能安享晚年? 王先生又深深叹息一声,讲,一辈子和阴人(死人)打交道,啷个可能有好下场?莫讲安享晚年咯,就我晓得滴,匠门里头六十年来最厉害滴那个匠人,年纪轻轻,就一身匠术散尽,成为匠门弃子,虽然人哈活到滴,其实哈不如死咯。 我不知道他说的匠门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六十年来最厉害的匠人是谁,我只知道,疼我爱我的爷爷走了,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王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讲,小娃娃,你莫啷个伤心,现在这个结局,对你爷爷来讲,其实是最好滴。再讲咯,你爷爷走之前,是没得么子牵挂滴。 他见我看着他,便继续讲,你爷爷六天前来找我滴时候,讲咯一句话‘反正我孙娃娃马上就大学毕业咯,与其留下来祸害别人,不如趁到哈有一口气,一了百了’。 听到这话,原以为已经把所有泪水都流干的我,一下子就破了防,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江水一样,止不住的流下来。 王先生这一次没有劝我,只是蹲在一旁,一个劲儿的抽烟,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村长一直到中午才回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是之前那八个人,只是看他们的神情,有些惧怕进我家院子。 我不知道村长是怎么把他们请来的,只知道易地而处的话,若我是他们,我想,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来碰我爷爷的棺材了。 村长好不容易把那些人呵进院子,然后就站在一边,等着王先生吩咐。 我原以为王先生会和陈谷子一样,做一阵法事,然后才让人起棺。却没想到王先生直接起身伸手拍了拍我爷爷的棺材,对那八人讲,往祠堂里抬,中间莫歇气莫讲话,有人喊你莫应声。 人群中有人小声问了句,要是应声了会怎样? 王先生讲,陈谷子就是你们滴下场!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可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王先生的一句话给定住了,再不敢走出院子分毫。 王先生讲,人是你们抬回来滴,要是不重新把他送上山,你觉得,佑大叔会让你们好过? 王先生的意思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不过他讲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那八人在原地愣了几秒之后,就都走到王先生身前,一个个哭丧着脸,求他救命。 王先生讲,记到我之前讲滴话,把棺材抬进祠堂,到时候再送上山,保你们没得事。 几个人得了王先生的保证后,立刻动起手来,没几下就把棺材重新绑好插上抬杠。 王先生应该是在乡亲们的心中有很高的地位,否则的话,这话就算是换做村长讲,都不会这么好使。 王先生先是从棺材下面拿出长明灯,交到我手上,然后嘱咐村长拿长椅,他自己则是背着一个被黑布罩着的背笼,慢悠悠的跟在我们后面。 棺材抬往祠堂的路上,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此时他们都已经知道陈谷子死了,所以当他们知道要把我爷爷放进祠堂一个晚上,不出意外的全都激烈反对。 最后村长好说歹说,他们才看在我是孤儿的份上,勉强答应下来。 抬棺的八仙一路上都谨记王先生话,不管谁劝他们,他们都只闭嘴抬棺,谁也不理,谁叫也不应,很快就把棺材抬到了祠堂。 到了祠堂后,王先生将八仙拦在门外,让村长带着我先进去给陈家先祖焚香烧纸,恳请陈家先祖不要见怪。 王先生把两条长椅摆在院子中央,我随后把手里的长明灯放在两条椅子中间,然后跟着村长走进祠堂大厅。 看着大厅神龛上那密密麻麻的陈家先人灵位,我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厚重,磕头的时候也越发虔诚起来。 与此同时,王先生招呼八仙抬着棺材进祠堂。 然而,当棺材砸在椅子上的瞬间,‘哗啦啦~’的一声,祠堂大厅里,神龛上陈家先人的所有牌位,几乎在同一时间,尽数向前跌倒,全都落在我面前! 我听到王先生‘啊’的一声惨叫,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全身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并且毫无征兆的扯着嗓子咆哮了一句:“灵位俯首,众生称臣!完咯!完咯!完咯!……都得死!都得死!!” 第10章 看不见的人 王先生说完这话之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就朝着祠堂外面跑,还没等乡亲们回过神来,背着背笼一下就跑没影了。 原本祠堂里灵位掉下神龛的时候,院子内外一片安静,估计都和我一样,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给吓得说不出话了。 即便是王先生惨叫咆哮的时候,乡亲们依旧愣在原地,不发一言,仿佛王先生喊的那一句话和他们无关一样。 直到王先生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这些前来看热闹的,和给我爷爷抬棺的八仙,才终于回过神来,齐齐冲进祠堂,将我和我爷爷的棺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指指点点,问我王先生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哪能知道是什么意思,除了说不知道外,半个字都编不出来。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才让惊恐的乡亲们暂时放过我,各回各家去。 抬棺的八仙并没有走,陈谷子的事情他们比谁都清楚,之前王先生承诺会保他们平安,结果现在王先生自己先跑了,这让他们怎么可能安心回家? 村长也没办法,只能向他们保证,他会把王先生找回来。 等到八仙惴惴不安离开之后,村长吩咐我把先人的灵位都归好位,而他自己,则要出门去找王先生。 倒不是村长多么信守承诺,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残局,没有王先生根本下不了息(收不了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偌大的祠堂,就只剩下我和我爷爷的棺材,以及掉落一地的陈家先人灵位。 村长叮嘱我把先人的灵位归位,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自己会把先人的位置放错,可当我走进大厅之后,我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掉落在地上的这些灵位,竟然由远及近,呈一个倒三角形,整整齐齐的倒在地上。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立在最上面的那块牌位,此时此刻,就在距离我脚尖最近的距离。在它的后面,是三块灵位,应该是他的三个儿子,以此类推。 看到这倒三角形,我第一反应是归位很容易。第二反应是这一阵风吹的倒是挺周正,竟然还能不改变灵位原来组成的形状。没错,尽管王先生见到这一幕后惊慌失措,但我仍觉得是吹风的原因。 可当我搬来梯子,按照顺序把一部分灵位摆上神龛,一个不经意间的回头,我看到地上呈现正梯形的众多牌位后,突然就被吓得站在梯子上不敢动弹了。 因为如果真的是吹风的话,那么想要灵位往前倒的话,这风就必须从灵位后面吹过来,而灵位的后面,是一堵严严实实绝不漏风的墙! 而且即便是有风,它也绝对不会把最上面的这块灵位,吹出去那么远!站在下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站在梯子上,我才发现,这距离少说也有三四米了,这根本不可能是一阵风能做到的,反倒像是有人站在我这个位置扔出去的一样! 可我比谁都清楚,在灵位向前倾倒的时候,这祠堂大厅里,根本没人!因为那个时候,我就跪在神龛下,毕恭毕敬的磕头! 也就是说,这祠堂大厅里,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而且很可能就站在我身边! 一想到这里,我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更是发麻,然后二话不说,三两步跳下梯子,头也不回的走到院子中央,躲在太阳底下。 都说那些东西害怕太阳,所以现在就算是被晒死,在村长回来之前,我也绝不会去阴凉地! 我原以为村长不管有没有找到王先生,都会很快回来,却没想到太阳都下山了,还是不见他踪影。 有太阳的时候我还能躲在太阳下,现在没太阳了,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祠堂外终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小娃娃,哈不出来帮忙?” 是王先生的声音!村长找到他了? 我急忙走出去,结果却只见到王先生一人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朝这边走来,四周并没有村长的身影。 我上前帮忙接过木头一端扛在肩上,问,村长呢? 他讲,我让他挨家挨户通知老乡去咯。 我问,通知什么? 他讲,天黑以后莫出门。 我又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你爷爷很可能要出来。 我爷爷都已经死了,他怎么出来?难道真的会像电影里演的,变成僵尸? 王先生突然一松手,木头砸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我肩上磨掉一层皮。 他没好气的讲,不止是少看小说,电影也要少看点儿。 我讲,如果不是僵尸,那是么子? 他冷哼一声,讲,你不会想晓得滴。而且你最好是求菩萨保佑你爷爷出不来,不然滴话第一个死滴就是你! 我急忙问,为么子? 他讲,这事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你先帮我把东西都搬进来,再迟就搞不彻咯(来不及了)。 虽然我有一肚子的问题,但看王先生那着急的样子,我只好把问题暂时压下,跟着他一起出了祠堂,朝着村尾山脚走去。 等到了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黑了,我看见山脚下,还有十几根和之前一样大小的木头,横七竖八的摆在那里。 看那木头的样子,像是刚砍的。 我张大着嘴巴问,都是你砍的? 他讲,不是我砍滴,难道哈是你砍滴? 我有些不好意思,讲,我还以为你已经回镇上了。 他讲,我见过你爷爷滴脸,要是不解决好,回到镇上也躲不脱,哈不如留下来和他斗一斗。 这话除了最后一句,前面三句我都没听懂。 我有心开口问,却被王先生给堵了回去,只能跟着他搬木头去祠堂。 我自小生活在农村,身体素质还可以,只是不间断来回搬十几趟,还是有些吃不消。当最后一根木头落地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王先生见状,主动开口问我,小娃娃,我到山上砍树滴时候,看到你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是搞么子? 我挣扎着把我的推断告诉他,他转身看了一眼大厅神龛,然后骂了句,狗日滴,这趟水越来越深咯。 我本想问王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结果就看见他揭开背笼上的黑布,从背笼里抽出一柄斧头,照着一根木头就劈上去,然后入摧枯拉朽一般,从头到尾剌开一块木板下来,看得我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尼玛,人工切割机? 我问王先生,你劈木头搞么子? 王先生头都没抬,只说了三个字:做老屋!(我们那儿的方言,棺材的意思)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又死人了? 他摇头,讲,这老屋是给你做滴。 第11章 让你先死 王先生说的风轻云淡,我却如遭雷击。 尽管我们村有提前做老屋的传统,但那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做老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给二十几岁小伙子做老屋的,这不是咒人家死吗? 没想到王先生听到我的话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讲,哈有九天你就要死咯,你觉得现在给你做老屋做早咯迈(做早了吗)? 是哦,按照之前的程序,我确实只有九天好活了。 可我爷爷的尸体不是已经翻过了吗,那也就意味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因果破了啊,既然如此,为什么王先生还要说我只有九天好活了? 王先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讲,我滴错,是我把你爷爷想简单咯,我原以为他隐姓埋名五十五年,早就没得野心咯,没想到都是为咯这一天做准备。 我点了点头,并不是因为我听懂了王先生的话,而是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王先生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半我是听不懂的,另外半句我能听懂的,是他话里的标点符号。 所以听到他这句话后,我都懒得开口问他为什么了,反正他解释时候说的话,我很大可能也听不懂,还不如不听。 王先生也没有要解释的想法,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的忙着给我打棺材去了。 我不知道村里老人看着别人给自己打棺材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现在心里是很不好受。那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说真的,很煎熬。 所以我很难想像,我爷爷在掐着日子等自杀的那几天里,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度秒如年? 其实我很好奇王先生嘴里有关我爷爷的谋划是什么,竟然能让他无怨无悔的隐姓埋名五十五年。别说一个人有几个五十五年了,怕是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五十五年那么长。 可是好奇归好奇,但我明白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这个道理。更何况,我实在是不想跟王先生玩问答游戏了这家伙每次都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的反过来问我,啰嗦的让人烦躁。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身后的王先生冲我喊了句,小娃娃,过来试一哈,看大小合不合适。 我刚想转过头去,脑袋上就被东西砸了一下,然后就听到王先生破口大骂:“狗日滴,你爷爷没给你讲过,大晚上滴不能回头迈?” 我揉着脑袋,看见地上有一木块,想来王先生就是扔这个东西砸的我。只是我和王先生之间有一定的距离,这都能准确无误的砸中我的脑袋? 我讲,以前讲过,不过没怎么注意。 确实,走夜路不能回头这句话谁都知道,但当今社会,谁还会注意这些?灯红酒绿的晚上,谁没有回头看美女的经历? 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封建迷信? 我一边揉着后脑勺嘀咕,一边朝着王先生走过去,然后就看见在一堆木屑中,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 我知道这是棺,用来盛放死人尸体的。我们常说的棺材,其实并不正确,应该是棺椁,外椁内棺。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王先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东西给打造好了。要知道,一般的木工师傅,即便是有电动切割机在手,也至少需要两三天才能做好一副棺匣。 而让我更惊奇的是,我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棺匣,竟然没发现一枚铁钉,也就是说,王先生完全是凭借木工师傅的手段,把这副棺匣给组装在一起的。 王先生让我试一试大小合不合适,但这种东西又不是衣服,怎么试?总不能躺进去吧? 虽说我以前不讲究这些,但经过这两天的毒打,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忌讳一些的好。 但迫于王先生的权威,我还是抬脚跨了进去,然后顺势躺下。 可就在我躺下去的时候,我眼角无意间看到停在院子中央的那口棺材,好像微不可觉的往上跳了一下。 我爷爷他,真的要诈尸了? 我吓得急忙坐直了身子,结果却被王先生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把我给硬生生拍了下去,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他讲,这才哪儿到哪儿,晚上哈有更狠滴。 讲完之后,他让我躺着别乱动,他自己则绕着棺匣上下左右打量起来,同时右手手指还不断的掐来掐去,像极了电视里神棍算命时的样子。 我看见王先生的眉头一开始还舒展着,但随着掐算的时间越长,他的眉头就越是紧锁,以至于到最后他整张脸都变得阴沉起来。 我问王先生,是不是事情不好办? 他讲,要不是老子看过你爷爷滴脸,老子早就跑咯,你讲这事好不好办? 这话王先生之前也讲过,可为什么是看了我爷爷的脸,就不能走了? 王先生讲,这件事讲起来有点儿复杂,不过你只要记到,要是今天晚上没熬过去滴话,那些瞻仰过你爷爷遗容滴人,有好多算好多,全都要死! 我躺在棺匣里,吓得我差点又坐起身来,但我刚起身,就被王先生一脚给踹了回去。 我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因为我爷爷死后,在我没回来之前,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瞻仰过他的遗容,那岂不是说,我们村的人都要死? 我之前还以为王先生咆哮的‘都得死’只是给爷爷抬棺的那八仙和我都会死,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全村的人,甚至包括来送爷爷最后一程的表叔表哥他们,也会死!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王先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这么多人要是死了,社会还不要引起恐慌? 王先生甩了甩右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讲,那个时候你都死咯,恐不恐慌滴,轮得到你操心? 我被王先生一句话给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换个话题,问他,那我们现在啷个办? 他侧身看了一眼我爷爷的棺材,然后转过头来,神情坚定的对我讲,你是不是真滴想救人? 我点头。虽然我没有英雄情结,但这事毕竟因我爷爷而起,只要能救人,我肯定会义无反顾。 他讲,要想救人,只有一个办法。 我问,么子办法? 他讲,让你先死! 第12章 手指甲 王先生的话音刚落,我噌的一下就从棺匣里蹿了出来,我虽然想救人,但也不想死啊。 跳出棺匣后,我当即后退四五步,说什么也不再靠近那口棺匣反正王先生横竖都是一死,谁能保证他不会铤而走险,为了保命真把我杀了? 别忘了,前两次我想要从棺匣里站出来,可都被王先生给拍了回去的,这明显是起了杀我之心的。 但这一次,王先生似乎并不在意我从棺匣里跳出来,而是拿起一把小矬子,在棺匣内壁上开始锉起来。 相比之前他打棺匣的工整,这一次他的动作十分杂乱无章,没一会儿就在内壁上锉出横七竖八的划痕来。 弄完之后,他对我讲,把你孩子脱下来给我。 我心里一紧,一个念头突然蹿出,把鞋子脱了,就没办法跑得快,到时候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抓到我? 再联想到王先生之前让村长叮嘱每家每户晚上不要出门,我觉得王先生要杀我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蝼蚁尚且贪生,让我脱鞋坐以待毙,我呸! 于是我不仅没有脱鞋,还转身跑到祠堂门口,并且一只脚跨出门槛,只要发现王先生稍有异动,我会拔腿就跑,绝不会让王先生得逞! 我原以为王先生见我如此会恼羞成怒,却没想到王先生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我,然后十分自信的讲了句,我要想杀你,哈会让你有机会做准备? 这话一出,我登时就愣住了。 联想到之前王先生扔木块砸我后脑勺的那一幕,我瞬间就歇菜了。 确实,如果王先生真的想要杀我的话,当时扔过来一把铁锥子,我不就一命呜呼了么,哪里还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王先生跟前,乖乖的把鞋子脱了。 王先生白了我一眼,然后拿起我的鞋子,套在斧头柄上,照着尾端棺匣内壁一下又一下的砸上去,看得我一阵肉疼我家本来就没钱,这双鞋是我勤工俭学很长一段时间才买下的! 王先生却不管不顾,在左右两侧拼了命的砸,就好像那棺匣跟他有仇似的。 只是我没想通的是,要真是有仇,直接拿斧头劈不是更好?为啥还要套上鞋子来保护?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王先生并不理会我,在左右两侧砸了一顿后,又搬来棺匣盖子,依旧用鞋子套着的斧柄一通乱砸。 不过有一个细节我注意到,王先生在砸棺匣底板的时候,是用鞋后跟套着斧柄砸的,其它三壁都是鞋尖套着。 弄完这些之后,王先生把鞋子丢给我,然后就又自顾自的劈砍木头去了。 我坐在一旁守着爷爷的长明灯,生怕长明灯一灭,我爷爷就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所以精神高度紧张,眼皮子一直在上下打架。如果不是王先生一直在旁边敲敲打打,我想我早就睡着了。 王先生敲敲打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等敲打的声音一停,我没坚持几分钟就睡着了。 在梦里,我又看到了爷爷那张诡异的没有皱纹的笑脸,还看见他拿着另一张同样的纸脸往我脸上贴,吓得我急忙躲开,然后额头一阵剧痛,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刚要开口喊痛,嘴巴就被一只手给按住,然后就看见王先生那张沧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冲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这手指指了指院子中央的那口棺材。 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躺在之前试过的那口棺匣中,刚刚额头上的剧痛,就是因为转身时撞到了棺匣壁。 我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然后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王先生压低声音,讲,你好生听一哈,有声音。 我竖起耳朵,除了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其它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王先生讲,你看一哈棺材下头滴长明灯。 我忙侧头看去,瞬间后背一凉,长明灯的火焰笔直向上,不偏不倚,别说是风吹树叶了,就连微风都没有! 那这声音……? 王先生指着那口棺材,讲,从里头发出来滴,不过我哈没想到是么子声音。 棺材里面传来的?我爷爷真的诈尸了? 王先生讲,这不是诈尸,而是……呸,狗日滴,现在不是想这些滴时候,现在滴关键是不能让你爷爷出来,不然大家都要去见马克思。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棺材里传来‘嘭’的一声,就好像是用什么东西在撞棺材内壁一样,沉闷且阴森。 王先生听到这声音后神色大变,大喊一声,拐咯(坏了),他要撞出来咯。 喊完之后,他抓起我的胳膊,提着我就往棺材那边走,然后指着棺材对我讲,赶快爬上去,像你那天晚上睡觉一样,趴到上头。 我不知道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但棺材里一声接一声传来的声音,容不得我多做思考,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天地良心,相比趴在有尸体的棺材上,我宁愿去睡我的棺匣。 王先生讲,少放屁,好生给老子趴到起,我没喊你下来,你就是死都不能下来。 讲完之后,王先生跟之前一样,迈开腿子,三两下就跑出了祠堂,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漆黑的祠堂院子里,只有天上淡淡的月光照明,我的身下是一口装着我爷爷尸体的棺材,在我的身后,是散落一地还没复原的数十灵位,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砰砰’声越来越密集,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棺材在颤动。 我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害怕的全身都在发抖,只能一个劲儿的对着棺材说,爷爷,你莫出来,你莫出来,我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声音起了作用,棺材里的沉闷声果然停了,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之前那沙沙声又响起。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胸口好像压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有个膈应的慌。 我弓起腰看了下,结果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我一手扒着棺材盖子,一手伸进去摸了摸。 我先是摸到了一条缝隙,不怎么长,然后我摸到一块小铁片,是从这缝隙里冒出来的。 应该是铆合棺材盖子时候做工没到位,铁片给凸了出来。 念头刚过,这块小铁片突然往一旁挪了挪,并且还发出了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那一刹,我瞬间明白过来,那条缝隙,不正是王先生揭开棺材盖子时,一斧头劈上去时留下的吗? 所以这凸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小铁片,而是我爷爷的手指甲! 啊!!! 我再也坚持不住,从棺材上跳了下来…… 第13章 借刀杀人? “哗啦啦~~” 就在我着地的瞬间,大厅里传来一阵声响,我急忙转过头去,然后就看见那几排被我还原的灵位,就好像是被人推倒一样,再一次跌倒,掉落一地。 “砰!” 我还没回过神来,我面前的棺材就发出一声闷响,我眼角的余光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已经被钉死的棺材盖子,竟然应声向上跳了一下! 我爷爷他,真的要出来了! 昨天晚上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场景瞬间占据我的脑海,他倒着走路的姿势,蹲在地上手向后伸烤火的样子,还有那张诡异的没有任何皱纹的笑脸……历历在目! 噗通! 我直接跪在地上,对着爷爷的棺材就是一阵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哭喊着,用方言求爷爷不要出来吓我。 可我越是磕头哭喊,那棺材盖子就越是跳动的厉害,我看见那些封住棺材盖子的钉子,都已经被顶的冒出来一大截!用屁股想都知道,要不了几下,这些钉子就会被顶出来。 眼看着钉子冒出的越来越多,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起身就朝着棺材冲去,然后一脚踩在长椅上,想要重新趴在棺材上。 可此时的棺材盖子一直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想要爬上去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那些棺材钉都冒着头,就好像是农村里围墙上镶嵌着的玻璃碎片,想要翻上去根本无从下手。 而且就算翻上去了,也还有一个大难题,那就是那道缝隙怎么办?我爷爷的手指甲,可是能够穿过棺材盖子的! 他既然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长出这么长的指甲,那就肯定还会长的更长,说不定马上就能长到足够刺透我胸腔的长度!到时候都不用等他出来,我就已经一命呜呼。 难道这才是王先生让我先死的打算?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会让我趴在棺材上,而他自己偏偏跑的连影子都不见了,不是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明是什么? 再说了,棺材盖子上的那道缝隙,本身就是他用斧头劈出来的,我就不相信他忘了这回事!说不定就是故意给我爷爷留个口子,好让他用指甲戳穿我的心脏! 呵,好一招借刀杀人! 虽然心里骂王先生阴险狡诈,而且怀疑他想要借刀杀人,但我还是艰难的爬上了棺材,然后双手从几枚钉子之间穿过,死死的扣着棺材盖子,打死不松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地步,我还要按王先生说的做,或许在我看来,这只是因为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原以为只要自己爬了上来,棺材就会消停一会儿,结果没想到棺材盖子跳动的更厉害了。而且这一次,不仅仅只是棺材盖子在动,连下面的棺椁,也跟着一起在晃动。 趴在棺材上的我,就好像是身处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没几下就被晃得头晕脑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要不是我咬紧牙关,怕是早就吐满棺材盖子了。 剧烈的晃动,不仅让我受不了,棺材下面的两条长椅也快受不了了,从它们频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出,要不了几下,它们就会断掉。 棺材在入土前不能着地,这一点相信不只是我们村的规矩。就因为坏了规矩,滴了一滴眼泪在我爷爷脸上,现在就已经闹成这个样子。要是他的棺材还落在地上的话,我是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发生。 棺材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下面长椅的痛苦呻吟也越来越大,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整个棺材在向左侧倾斜! 完了,椅子撑不住了! 就在我以为这一切都到此结束,我要下去陪我爷爷的时候,我看见王先生自院门外奔驰而来。 跟之前一样,在他的肩上,扛着一根比之前所有木头都要粗的巨形木头我很难想象,王先生这后背微驼的小身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不管怎样,我现在明白,这家伙又是上山砍树去了,并不是临阵脱逃?所以也就自然不是借刀杀人,是我错怪他了。 王先生进来之后,肩膀往前一送,那根木头就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比棺材里面更响的沉闷声,然后大骂一声,狗日滴,老子就一哈没到,啷个就变成这样咯? 骂完之后,王先生走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就拍向棺材钉。 ‘砰’的一下,一颗快要被顶出来的棺材钉,瞬间就被王先生的肉掌给拍了进去,钉子帽与棺材盖子齐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凸出,比一锤子砸下去还要紧实! 以后再要有谁给我说功夫都是骗人的花拳绣腿,我一定会跟他好好理论理论,王先生这一手,不就是传说中的铁砂掌吗?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有棺材里的,也有棺材外的,里面的声音比较沉闷,外面的声音比较干脆透亮,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此起彼伏,震得我耳朵隐隐生疼。 王先生拍完所有钉子后,朝着我吼了一句,你是不是跳下来过? 他这都知道?! 我没有隐瞒,把指甲盖的事情说给他听。 王先生听了之后,一拍脑门儿,讲,我啷个忘咯这茬? 我去,原来这家伙是真的忘了自己用斧头劈过棺材了! 王先生说完之后,转身就从身后的背笼里掏出一件东西,是一把刨(bao,四声)子中间是刨身,里面装着刀片和楔子,可以用来调节刀片的角度,两侧各一个把手,握住就能用来刨平、刨光、刨直、削薄木材,是农村里木匠常用的一种木工工具。 拿来这东西后,王先生二话不说,一手揪着我的后衣领,就把我从棺材上拽下来,然后站在棺材头端,双手握住刨子,从上往下在棺材盖子猛然一推,一道薄薄的黑色木屑就沿着刀片蹿出。 而在刨子垂直经过那一道缝隙的时候,不仅戳出来的手指甲被应声刨断,那一道缝隙,在刨子经过之后,竟然毫无征兆的消失无影无踪,整个盖子平面光滑的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缝隙一样! 这尼玛是什么手段?! 还没等我惊叹,就听见咔嚓一声,棺材下面的长椅应声而断,我爷爷的棺材笔直坠下,眼看着就要着地了! 第14章 柳树无籽 我急忙伸手去接,结果王先生比我动作更快,刨子一扔,双手往上一搂,就稳稳当当的接住了棺材,随即他扎了一个马步,把棺材放在大腿上,空出双手从背笼里取出一个墨斗。 我以为他要向电影里演的那样,让我配合他在棺材上弹线,却没想到他直接松开墨线卡槽,抽出墨锥,朝着他之前搬来的那颗巨木一扔,墨锥就不偏不倚的扎在那木头上。 尔后他捏着墨线往回一拉,那根看上去少说也有好几百斤的木头,竟然就这样直接朝他滑了过来。 不是滚过来,而是滑过来!前者是木头横着滚,后者是拉着木头竖直往前滑,一字之差,所需要的力道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我再一次目瞪口呆,心想那墨线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能够拉动几百斤的木头而不断? 王先生根本没有给我感慨的时间,等木头到他脚下后,他就扔下墨斗,从后腰抽出那柄一直背着的斧头,照着木头就是一斧子下去,那长达两米的木头,竟是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从头贯穿到尾! 王先生一刀劈完,似乎很得意,还不忘朝我看了一眼,问我,讲,啷个样,我这招‘一刀两断’,不比你们孩匠滴‘一脚开’差吧? 一刀两断我算是见识过了,可是鞋匠的‘一脚开’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知道我不懂,主动给我解释讲,每一脉匠人都有一两招压箱底滴本事,其它匠门滴人,不入其门,是啷个都学不会滴。你们孩匠一脉,就有一个绝招,不管是么子棺材,只要一脚,就能把棺材盖子踢开,喊过‘一脚开’。至于一刀两断,你刚刚看到过咯。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示有些不太相信。毕竟棺材盖子钉上钉子后,不用钢筋撬,谁能打得开?仅仅一脚,呵,腿都让你踢折咯! 王先生不知道我心里的吐槽,继续讲,你莫以为我吹牛皮,要不是这口棺材滴钉子是老子亲手按进去滴,你爷爷早就一脚踢开咯。 虽然我有些不太相信,但联想到白天时候,王先生确实没用锤子敲钉子,而是用手把钉子给按进去的这件事,我就有些动摇自己的怀疑了。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能够准确把握棺材盖子上钉孔的走向,但现在想想,钉孔就那么小,怎么可能把控的了? 所以,那些钉子很有可能,真是王先生凭借他那一手‘铁砂掌’和怪力,硬生生给按进去的! 一想到这儿,我对王先生这人就更加好奇了。 王先生又讲,不过要是换做一般人,其实也闹不到啷个凶,但你爷爷偏偏是个孩匠,一般滴棺材哈真滴关不到他!哈好白天把他翻过来咯,不然…… 讲到这里之后,王先生突然愣住,整个人就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吓得我还以为他被我爷爷勾了魂去,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把他叫醒。 大约一分钟之后,王先生才转头看向还在发出‘砰砰’声响的棺材,神色间满是震惊,一边摇头,一边讲,陈有为啊陈有为,不愧是孩匠里最出色滴,你哈真滴是好手段! 讲完之后,王先生就把劈开的两块木头平铺在棺材下面,然后放下棺材头端,走到尾端,倒拿斧头,用钝头那一端砸在还没坏的长椅上,让棺材直接落地,砸在平铺着的两块木头上。 说来也怪,原本还闹个不停的棺材,落在这两块木头上后,竟是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看了一阵棺材,确定里面没有声音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王先生身边,学着他的模样蹲下,问他,王先生,事情解决了? 他讲,要是啷个简单就好咯。只不过暂时压住咯,等到他上山滴时间,才是最难熬滴。 所谓上山的时间,就是出殡的时间,我爷爷是凌晨四点半出殡的,距离现在不到两三个小时。 我问王先生,讲,这样不是都没得动静了吗,为什么还不行? 他讲,放到你爷爷棺材下头滴木头是柳树,你爷爷心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碰柳树。 我问,为什么? 王先生讲,因为柳树无籽,你爷爷要是碰到柳树,就会应验无子。这也就是为么子柳树不能当材料打棺材滴原因,哪个用柳树打棺材,哪个屋就要断子绝孙成为绝户! 我看了一眼那被一刀两断的柳树木头,讲,棺材其它地方不要放柳树,那样不是更保险? 王先生闻言笑了一声,讲,要是放多咯,你可能就真滴被‘柳树无籽’给咒死咯!再讲咯,用柳树镇棺材是要折寿滴,就算你不怕被咒死,老子哈怕折寿折死! 我讲,既然是镇棺材,为什么不放在棺材上面镇住?垫到地上能起作用?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讲,难道你忘咯,你爷爷被我们翻过身,现在他是面朝下,自然要把柳树垫到棺材下头,才算是镇住他,不然放到棺材上头,就是给他垫背咯,有个卵用? 说完之后,王先生起身,扔掉手里的旱烟,自顾自的讲了句,哈真滴是么子屁都不懂,不晓得你个陈憨批是啷个想滴,竟然一点匠术都不教,要老子到这里解释半天,麻卖批! 王先生一直走到祠堂院门口,这才转过身来冲我喊了句,蹲到哪里搞么子,趁到现在有点时间,哈不快走? 虽然我很担心爷爷会从棺材里蹿出来,但既然王先生都敢让我走,我自然照办。只是,走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王先生讲,哈能搞么子,大热天滴一身汗,转去(回去)换件衣服。 我…… 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有心思换衣服?王先生这是你艺高人胆大,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讲,王先生,要不你去换吧,我就在这里守着我,免得出现意外。 王先生讲,又不是我要换衣服,你不去,哪个去? 我一脸懵逼,讲,我也不需要换衣服啊! 他讲,你要是不想换也可以,反正一会儿要死滴又不是我。 第15章 鬼打墙 王先生的话总是这么惊悚,吓得我急忙问,换不换衣服,跟死不死还有关系? 他讲,换衣服,活;不换,死。你选一个。 这还用选? 我拉着王先生就往我家走,一边走还一边讲,王先生你走快点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会以为我是怕死吧?我这是担心耽误太久,祠堂里会出事! 王先生一把甩开我的手,用斧头把祠堂的门槛卸了,然后正反换了个向,又重新给装了回去。 弄好这些之后,王先生才跟我朝着村尾方向走去。 从出了祠堂院门之后,王先生就走在我身后,距离我始终落下半个身位,即便我有心要等他一下,他也不会走上前来,而是伸手拍拍我的肩,让我不要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今天的月色不怎么好,时不时的还有云层遮挡,以至于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印在地面上的影子时隐时现,给人一种很荒诞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突然从旁边蹿出来站在我面前一样,惹人心惊。 我以前不是没有走过村里的夜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今天晚上这条路,和以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同,我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为了幻觉内心的恐慌,我故意找王先生说话,问他,现在去换衣服是个什么讲究? 王先生讲,我要你身上滴这套衣服有用。 要我这件臭衣服有什么用?之前搬木头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虽说汗水已经干了,但这汗臭味肯定还留在衣服上。 于是我讲,王先生,我屋里还有其它衣服,我可以给你找套干净的。 没想到王先生却拒绝,讲,只能是这套,其它衣服都要不得。 我又问,那你要这套衣服搞么子用?为么子我其它的衣服不行? 他讲,讲不得,讲咯之后就不灵咯。 我刚想回头问为什么说出来后就不灵了,结果就被王先生一巴掌扇在我后脑勺上,然后就听到王先生的呵斥声,讲,狗日滴,你自己想死莫带到(别连累)我,大半夜滴你回头,是嫌自己命长咯? 这是王先生第二次让我不要回头了,难道老一辈说人的双肩和头顶各有一把火,一旦回头就会把肩上的明火吹灭这些民间俗语都是真的? 王先生讲,难道哈能是假滴? 我找准机会,问出之前的问题,讲,那大城市里那么多人半夜回头,为么子都没得事? 他讲,你自己也讲咯,那是大城市。我问你,哪个大城市里头没住个几百万人?就算回个头,把肩膀上滴明火吹熄咯,身边啷个多人,一哈就点燃咯,要么子紧(有什么关系)?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讲,所以只要到大城市里头,就可以随便回头咯? 王先生讲,其他人可以,你不行。 我讲,为什么? 他讲,你一个晚上睡瞌睡都要睡到棺材上头滴人,是没得资格回头滴。当然咯,要是你自己想死,你就尽管回头,不过你最好是找个没得人滴地方,千万莫带到我! 我讲,又不是我自己想睡棺材滴,那不是被我爷爷勾魂了迈?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昨天晚上可以讲是你爷爷勾魂,那刚刚又啷个解释? 刚刚?什么刚刚? 王先生讲,你忘咯,刚刚你醒来滴时候,是睡到哪里滴? 我仔细想了想,然后猛然发现,我是睡在王先生给我打造的那副棺匣里的! 我急忙问,难道不是你把我抱进去滴? 王先生大骂,放屁,你又不是公主,我为么子要抱你?是你自己闭到眼睛走进去睡下滴,哈是拦都拦不住滴那种!之前没跟你讲,是怕你黑挫(吓到)。 所以王先生,你是觉得你现在告诉我,我就不会害怕了吗? 王先生继续讲,你现在是一个半条命都埋进棺材滴人,三魂七魄掉咯两魄,这副身体更是不晓得被好多阴人盯到滴,要是你再一回头,肩膀上滴明火一熄,嘿嘿,你讲会有么子后果? 我哪里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王先生讲,阴人上身,三魂让位,等到那个时候,你滴身体哈是你滴身体,但你永远都不是你咯。 这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吗?! 我吓得全身冷汗直流,完全没想到在棺材上(里)睡一觉,我的三魂七魄就会掉一个! 于是我急忙问王先生,我为什么又跑进棺材里睡觉了!不是说只要把我爷爷的尸体翻过来,我就没事了吗?怎么还会继续睡在棺材里?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讲,有人不想你活下去。 听到这话,我当时就傻了,我一个大学生,和社会接触的就少,别说是死仇了,跟人结仇的机会都少,谁会有那么大的怨气,想要我死? 我问王先生,是谁? 王先生摇了摇头,然后讲,要是晓得就好咯,就是因为不晓得,所以我才讲你们村子这潭水深得很。唉……要是处理不好,老子一世英名,都要栽到这里! 这话我听他说过,当时是我给他说了祠堂灵位的事情后,他看了一眼神龛后说的。只是当时我听不明白,而现在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但多少比之前好清楚一些。 至少,我现在十分确定,不是我爷爷要害我,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我确实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 王先生讲,不一定是得罪咯人,别人才想要你死。 我顿时又懵了,如果不是这样,谁会无缘无故要我死? 当我还想继续问的时候,王先生突然伸手抓住我胳膊,对我讲,小娃娃,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脑子里本就一片浆糊,听到王先生的问话后,更是懵圈,于是摇摇头,反问一句,哪里不对劲? 他讲,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走得有点久咯迈? 被王先生这么一说,我瞬间反应过来,的确,我们村就这么大,祠堂位于村子中央,我家在靠近村尾的方向,中间有一段路的两旁是种满稻谷的水田。 从村中走到村尾,以我们两个人的脚力来算,怎么也该走到了。 可我们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别说是从村中走到村尾,就是从村头走到村尾也该走到了,结果左右看了看,竟然还在田边晃悠。 我急忙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一字一句讲,鬼打墙。 第16章 打转转儿 鬼打墙? 我以前以为这东西只会在小说里,和老一辈的故事传说里出现,从没想过会在现实生活中遇到。 如果是以前,如果王先生告诉我说我们遇到了鬼打墙,我肯定会找出一大堆科学依据来反驳他,但自从我和我爷爷那口棺材独处了两次之后,这些的科学依据我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问王先生,现在啷个办?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我虽然晓得啷个破,但是现在不能用。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不能用? 他讲,要是现在用咯,接下来滴事情就不好办咯。有个成语是啷个讲滴,就是口渴咯,也不能喝毒药。 我想了想,讲,那叫做‘饮鸩止渴’。 他讲,对对对,就是这个成语,你们读书人懂滴就是多。 我没因为他的夸赞而骄傲,而是问他,那我们现在啷个办?一直被困到这里走不出去? 王先生讲,不管咯,先试一哈,应该哈有其它办法。 讲完之后,我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他的左手在我的两侧肩膀上扇了扇,然后一推我,讲,莫怕,继续往前走。 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当我们走了半个小时后,却还在田边晃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双腿都已经开始发软了。 王先生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拍了拍我的胳膊,让我暂时先别走了。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对策。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一大片乌云飘来,把月亮完全遮住,这让原本就昏暗的夜晚,变得更加漆黑。 王先生说我爷爷出殡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我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只知道再这么耽误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好在王先生没有沉默太久,就对我讲,转过来,和我背靠背。 我一边照做,一边问他,这样就能走出去了? 他讲,不晓得,试一哈才晓得。 讲完之后,他讲,等会儿你一直往前走,走慢点,千万莫回头,听到喊你滴声音也千万莫应,一口气走到祠堂外头,记到起,一定一定不要进去,就围到祠堂打转转儿(转圈的意思),等我转来(回来)找你。 我问,这是么子讲究? 他讲,这个鬼打墙滴目的,就是为咯不让你回去换衣服,所以,只要你往回走,这个鬼打墙自然而然就不存在咯。 我讲,但是我也走回了祠堂?你不是讲我要是不换衣服的话,一会儿就要死迈? 他讲,所以是你往回走,我到你屋取衣服去。 听到这话,我顿时愣住了,讲,为什么一开始不这样做? 要知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离开祠堂,是王先生说我不换衣服就会死,我才跟他一起离开祠堂。 王先生讲,你忘记祠堂里头哈有个你看不到滴家伙咯?要是我喊你一个到祠堂守到,就你这个魂魄不全滴身体,你确定你不会出事? 我讲,那我现在回去就不会出事咯? 他讲,我把门槛滴正反换咯个方向,相当于现在是你到屋里,他到门外,只要你不开门进祠堂,那个家伙就不可能挨(碰)得到你。 这个民俗我知道,我曾经无意间听爷爷那一辈的老人聊天时说起过,说的是住宅有家神庇佑,只要屋子里的人不开门不应声,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不管有多厉害,都进不来。 我又问,既然你都把门槛换了方向,我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还要我跟你一起走?要是没有我跟着,说不定你早就取到衣服了。 他摇头,叹息一声,讲,不让那个阴人害你哈是其次,最主要滴是,你换衣服这件事,不能让你爷爷晓得。你爷爷是你亲人,又是死到屋里头滴,换咯方向滴门槛也拦不住他。 我问,既然拦不住他,我离不离开祠堂岂不是没得区别? 王先生闻言,没好气的讲,你啷个不蠢死?你都已经走出来这么远咯,你爷爷他眼睛再好,难道能看到啷个远? 我顿时无语,还有这种讲法? 但我很快又想到另外一点,于是急忙问,那我现在回去,只要走得近咯,岂不是就被他看到咯? 王先生讲,所以我才喊你走慢点儿,但是不能停,讲不到你哈没走到祠堂,我就取衣服回来咯。而且为咯保险起见,我喊你到祠堂后打转转儿,就是让你爷爷认不到你。 我就纳闷儿了,难道围着祠堂转圈,我爷爷就认不出我了? 王先生讲,你见过哪个人到咯家门口不进去,而是一直围到屋打转转儿滴?所以只要你围到祠堂打转转儿,你爷爷就肯定认不到你,只会认为你是个外人。 我被王先生的解释给折服了,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是这样。毕竟我爷爷年纪大了,以他现在的视力,要是我不进家门,而是一直围着我家转圈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我! 不得不说,王先生能在短时间内就想出这么巧妙的解决办法,还真是叫人心生佩服。 我刚准备夸几句王先生,结果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然后就听到王先生的声音传来:少放屁,往前走,莫回头,莫应声,走慢点,打转转,搞忘记一个,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被踹的一个趔趄,但很快就稳住身形,开始慢慢的往前走。而在我的身后,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应该是王先生在快速朝着村尾方向跑去。 跑步声渐渐减小,我的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漆黑的乡村小路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我甚至都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脚下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沙沙声,虽然知道这声音无法避免,可每一次响起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生怕这声音会吵醒黑暗中某个沉睡的恐怖存在。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祈祷着王先生的脚步声快点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精神太过紧张,我觉得我好像出现了幻觉,因为我好像听到,在我的身后,开始出现一个个脚步声! 他们跟我一样,都走的很慢,很慢…… 第17章 另一个我 一开始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我心里还一喜,以为是王先生回来了。 但当我听到那脚步声走的很慢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来的这个人,肯定不是王先生。 因为王先生比我更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要是拿到衣服后,绝对不会这么慢悠悠的朝我走来,而且他之前就跟我约定好了,让我走慢点,他说不定拿到衣服后还能追上我。 就算退一万步,真是王先生跑累了,打算走一截,但也只会出现一个脚步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接一个,重重叠叠,不计其数! 有那么一刹那,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疯掉了。 试想一下,凌晨两点左右,你一个人走在村子里,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而最关键的是,在你转身之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当你转身往前走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脚步声,而且你还不能回头去看,那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我在前面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在我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一个阴人,它们或许七窍流血、或许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也或许是老人牵着小孩,露出一脸诡异的微笑…… 因为不能回头,我看不到身后是什么情况,我感觉我的后背好像有一根根尖刺在扎一样,被汗水的侵蚀以后,疼痒难耐。 我很想反手过去挠一挠,可我不敢。 我害怕我伸手过去之后,就被一双冰凉的手给扣住手腕,然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张开它们满是鲜血的大嘴,将我手掌上的血肉给啃食干净,最后抽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几根白骨! 人一旦害怕起来,就很难镇定,脚下的动作也会不受自己控制,变得越来越快。而一旦人在走夜路的时候跑了起来,就会越来越害怕,觉得好像只要自己跑得慢了,身后那些东西就会追上自己。 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开始走的越来越快,王先生让我走慢点的叮嘱,此时此刻已经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想快点甩掉它们,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然而,当我走快一点之后,我发现我身后的那些脚步声也变得快了些,而且频率跟我的脚步竟是出奇的一致! 完了完了,它们这是缠上我了!它们想要阴人上身,三魂让位! 王先生之前说我的身体三魂七魄不全,被很多阴人给盯上了,我之前还不相信,觉得这是王先生在危言耸听,但现在我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 不行,我不能被他们追上,否则我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也不再是我了! 跑! 我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被它们追上,更不能被它们上身抢了我的身体!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原本已经发软的双腿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迈开步子开始没命的往前跑。耳旁传来阵阵夜风声,此时落在我脑子里却像是百鬼呜咽,瘆人无比。 跟预料中一样,当我迈开步子往前跑之后,身后的那些家伙也开始向前跑,一时间,漆黑的村子里传来阵阵奔跑声,让这寂静的夜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只知道我的双腿已经像是灌铅了一样,别说是跑了,就连抬起来都难。胸口也是传来阵阵刺痛,感觉肺泡都要炸了一样,我不得不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但身后那些脚步声却没有减慢,依旧快速朝我跑来。 完了,这一次彻底完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在抬头的瞬间,突然看见在我面前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看高矮胖瘦,很像是王先生!再说了,村子里这个点敢在外面走的,除了我就是王先生了吧? 可是,他不是往村尾方向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前面? 难道是他从其它小路走了捷径? 农村里,道路四通八达,我脚下的这条主路反而是最绕的那一条,王先生走了捷径也说不定。 而且不管是那一种,现在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原本想嚎一嗓子,叫住王先生,可我又怕惊动身后的那些家伙,于是只好咬牙提起脚掌,快速朝着王先生走过去。 没错,是走不是跑,因为我真的跑不动了。白天搬了那么多木头不说,从转移我爷爷的棺材到现在,一整天一粒饭都没下肚,没低血糖晕死过去,已经算我身体素质优秀了。 而且我惊喜的发现,王先生似乎已经发现了我,此时也在朝着我快速走过来。 于是我强拖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尽最大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王先生走去。 王先生似乎也很吃力,走的并不快。而且看着他走过来的动作,我觉得有些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我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就感觉他的动作很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具体在哪里见过,我却又想不起来。 不管了,先和王先生碰头再说,只要有他在,我相信跟在我身后的那些阴人就算数量再多,应该也拿我没办法。 月亮还躲在乌云之后,即便我和王先生两人相互走了一段距离,但我还是看不清王先生的样子,只不过我隐隐觉得,王先生似乎比之前变高了些,特别是他的背,好像也不驼了。 所以,王先生其实并不是驼背,之前都是他装出来的?毕竟装病容易,但想要装没病就难如登天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装驼背呢?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和王先生只见就只剩下几步距离了,原本这个距离仍旧是看不清对方样子的,但好巧不巧,这时一抹月光突然从空中洒下,落在这乡村小路上。 借着这抹月光,我清楚地看见,站在我对面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穿着浅色长裤,脚下则是那双勤工俭学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球鞋…… 他哪里是什么王先生,分明就是另一个我! 第18章 两面镜子 难怪我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和熟悉,因为他的动作跟我一模一样,我能不熟悉吗?能不觉得奇怪吗? 难怪他的背不驼了,我还以为他之前是在装驼,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另一个我,我的后背一点都不驼! “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然后我再也顾不上王先生让我往祠堂方向走的交代,下意识转身就跑! 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想远离这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家伙!所以我身后是不是有万千阴人,现在都不重要了,早晚都是死,死在阴人手里,也比死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手里强! 所以我闭着眼睛,蒙头就往前冲,能冲多远是多远,不计后果! ‘砰!’ 我没跑出去多远,就感觉自己撞到一棵树上,身体直接倒退出去,跌倒在地。 “你发么子癫?不是喊你往回走迈,你回头搞么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感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股脑就站起来,躲在王先生的身后,指着前面就讲:“王先生,前面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王先生闻言,往前瞅了瞅,此时那抹月光悄然消散,在我们的面前,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王先生讲,你是不是黑迂咯(吓傻了)? 我讲,我真的看到了,就在我面前,我往前走,他也往前走,而且动作都是一模一样,我迈左脚,他就迈右脚,就像复制的一样。 王先生讲,你看花眼咯,我就到这附近,要是有阴人,我不可能注意不到。 我讲,不可能!我刚刚往前走的时候,我身后就跟了很多脚步声,不可能没得阴人! 王先生见我说的肯定,又四处看了看,然后对我讲,确实没得,可能是你太紧张咯,出现咯幻觉。 我现在的确是已经有低血糖的症状了,至少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在冒虚汗了。 所以,真是我出现了幻觉? 王先生没有否定我,只是很肯定的讲,这里确实没得阴人。 我点头,表示相信王先生的判断。只是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我很难相信那是我的幻觉。 不过既然王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好问王先生,衣服拿到了? 他摇了摇头,讲,没,这个鬼打墙有点扎实(厉害),我哈没走出去。 我有些自责的讲,是因为我走太快和转身的原因? 他再次摇头,讲,和你没得关系,是我低估咯对方滴手段。 我问,那现在怎么办? 他讲,一般来讲,鬼打墙都有阴人搞鬼,只要好生找,一定找得到。一旦找到搞鬼滴阴人,鬼打墙就好破咯。但这次我前前后后转咯三圈,硬是一个阴人都没看到,所以我现在也没得哈数咯(没得办法了)。 我讲,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咯? 他讲,那倒未必,继续往前走,我倒要看看,它有好大滴能耐。 说完之后,王先生就一马当先,转身朝着村尾的方向走去。 我先是定睛看了看前方,生怕另一个我又出现。直到我确定没人之后,才转身跟上王先生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我家方向走去。 走路的时候,我一直竖起耳朵在听,一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就立刻让王先生出手。 可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却发现,别说是脚步声了,就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传来。 我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啷个一点儿声音都没得? 这原本是我吐槽的话,可没想到王先生听到之后,身体猛然僵在原地,然后转过身来,眼神灼灼的盯着我,讲,你刚刚讲么子? 我被王先生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把话给重复了一遍。 王先生听了之后,猛然一拍大腿,讲,狗日滴,我晓得问题出到哪里咯。 我急忙问,是啷个回事? 他轻笑一声,讲,难道你没觉得,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是不是也太安静咯点儿? 我讲,难道安静不好迈?非要身后跟几百个阴人你心里才舒服? 他讲,你没懂我滴意思,你想一哈,难道你平时走夜路,这条路也是啷个安静迈?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像炸开一样,之前心里的疑惑瞬间解开,难怪我之前从祠堂出来后,就觉得这条路跟以往不太一样了,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 没错,就是太安静了点! 只是晚上本来就很安静,所以这一点很容易让人忽视。 但我们村不一样,因为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狗,所以晚上一旦有人经过,各家屋子里一定会传来大大小小的狗叫声,可今天晚上,我和王先生走了一路了,别说是狗叫声,就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的像是一座死村! 还有,如果说因为时间太晚,狗都睡觉了,那陈谷子家怎么解释? 要知道,人死的头天晚上,肯定是要敲通宵的,所以即便是狗不叫,陈谷子家也一定会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但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怎么解释? 王先生讲,因为我们遇到滴,不是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 王先生点头讲,如果是鬼打墙滴话,只会迷到我们滴眼睛,我们看到滴东西,都是阴人想让我们看到滴,所以你以为你在走直路,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啷个都走不出去。 我讲,我们现在不就是这种情况迈?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鬼打墙有个致命滴弱点,那就是它虽然可以迷到我们滴眼睛,但却拦不到声音。所以只要有人经过,拍拍我们或者喊我们一声,我们就醒咯。但是我们现在除咯自己滴脚步声,么子声音都听不到。 我问,那如果不是鬼打墙滴话,还能是什么?难道还有东西可以把人困在原地出不去的? 听到这话,王先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前后看了看脚下的路,然后叹息一声,讲,我以为你们这个小村子有孩匠画匠木匠就已经是顶天咯,没想到连他们一脉滴人也来咯。 孩匠是我爷爷自己,画匠是替我爷爷画脸的那位,木匠应该就是王先生本人了,那‘他们’,是谁?还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把我们困在原地,还不让我们听到外面的声音? 王先生讲,是两面镜子。 第19章 镜界 两面镜子? 王先生,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 王先生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问我,讲,你去过理发店没有? 这不是废话吗?只要是个人,都应该会去理发店的吧? 他讲,我讲滴不是大城市那种美容美发店,而是乡镇那种小理发店,就一间小房子,两把椅子,左右两面墙上都挂咯一块大镜子滴那种。 我讲,我去滴就是这种,美发店去不起,太贵。 他点点头,讲,既然你去过理发店,那就好理解咯。我问你,如果你站到两面镜子中间,会看到么子?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讲,会看到无数个理发店和无数个我。 他讲,所以,如果你背对到一面镜子在走,身后是不是会出现无数个你在一起走? 我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他讲,同样滴道理,因为两面镜子是对到起滴,所以你背对到一面镜子,就会面对一面镜子,当你靠近这面镜子滴时候,是不是就会看到对面有个和你一模一样滴人? 我已经想到了这点,所以再次点头。 王先生讲,这就是你听到身后有无数脚步声,又看到对面有个和你一模一样滴人,但我却一个阴人都没看到滴原因。 被王先生这么一说,确实两面镜子就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如果真的是镜子的话,为什么我走了这么久,一面镜子都没撞到? 王先生讲,要是你都能撞到镜子滴话,那他们也就不是他们咯。 我问,他们是谁? 王先生讲,他们在古代喊过髡(kun,一声)匠,现在叫做剃头匠,是一群躲在暗处,专门摆弄别人气运的家伙,阴险得很!用镜子困住别人,就是他们一脉滴手段,喊过‘镜界’! 境界?练气境?化神境?这咋又跟修仙扯上关系了? 王先生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讲,喊你少看点儿小说你不听,这世界上哪有么子修仙?都是骗人滴玩意儿,你也信?这个镜界滴镜,不是环境滴境,是镜子滴镜。 我还是没懂,问王先生,讲,要用镜子把整条路都挡住,那得用多大的镜子? 我们村的主干道虽然不宽,但至少也有两米,想要把整条路挡住,那这镜子至少要两米宽。至于高度,既然老远就能照出我的身影来,少说也得七八米高了吧? 这么大块镜子立在路上,我和王先生没道理看不见。可我们刚刚被困了那么久,除了我看见了另一个我外,什么狗屁都没看见!所以,会不会是王先生搞错了? 王先生讲,不需要啷个大滴镜子,一块巴掌大滴镜子就足够咯,这就是他们髡匠滴手段。 我还是不太相信,问他,巴掌大的镜子就能把我们两个给困死?这是不是有点太天方夜谭了? 王先生闻言,没好气的讲了句,不到膝盖深滴水都能淹死人,为么子巴掌大滴镜子就不能困住人? 我被王先生这句话给怼的哑口无言,确实,陈谷子就是被坟坑里的水给淹死的,这种诡异的事情都能发生,我们被两块巴掌大的镜子给困住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巴掌大的镜子的话,别说是晚上了,就算是大白天里,沿着马路一寸一寸的找,都不一定能找到,更别说我和王先生会撞到镜子上了。 但我不懂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利用两块镜子就把我们给困住的? 王先生讲,很简单,在祠堂和你屋之间,选一段路,面对面放一块镜子,我们两个就会被困死到里头。而且因为镜子只能映出画面,映不出声音,所以我们听不到外面滴声音,只能听到镜子里面滴声音。外面滴人也就没办法把我们喊醒。 我想象了一下王先生说的那个画面,就算是有两块足够大的镜子竖在路上,而且就算我和王先生都看不见,但这镜子最多也就是映出我们自己的样子来吓唬我们,只要我们不害怕,径直走过去,岂不是就困不住我们了? 王先生讲,要是啷个简单,那也就不是匠门十大困术之首滴‘镜界’咯。 我讲,难道我的方法不行? 王先生没说话,而是从身后掏出斧头,在地上刨了一个坑,然后对我讲,记到这个坑,然后现在往前走。 我不知道王先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开始往前走。往前走了一会儿,我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低头一看,就发现脚下是一个新挖出来的坑,正是王先生用斧头刨出来的那个。 王先生讲,现在你明白咯迈?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心底则是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凉意。 王先生讲,只要两块镜子对到起放,镜子中间滴这段路就会被两块镜子无限复制,所以,不管我们啷个走,都会一直走在这段路上,直到精疲力尽,走到死! 王先生说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了,但我还是心存侥幸,自欺欺人的认为王先生有办法解决这样的事情。直到他亲口说出,我心底升起的那股凉意,瞬间席卷全身,如坠冰窖。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被他们匠人的手段给折服了。若是亲身经历,我根本想像不到,仅凭两块小小的镜子,就能把人给困到死。 我想起王先生之前说过的,要是今晚熬不过去,我爷爷从棺材里跳出来的话,那我们村的人都会死。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面,那岂不是就是说,我们村很快就要被屠村了? 我战战兢兢的问王先生,那两截柳树木头能管好久? 王先生知道我的意思,眉头紧锁,不确定的讲,那就要看你爷爷有好心疼你咯。 见我没懂他的意思,他解释讲,你爷爷越是心疼你,就越是不敢挨那两截柳树,自然也就不敢碰棺材,但是你也看到咯,你爷爷也是身不由己,讲个实话,我也不晓得他能撑好久。 我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一颗心沉到了底,于是急忙问王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 王先生讲,既然晓得是髡匠滴镜界,老子自然有办法破。 我讲,那你赶紧破啊,还等什么? 再耽误下去,我们村的人可都要死绝了! 他白了我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讲了句,等月亮。 第20章 水中月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月亮?要是月亮出不来,那我们岂不是就不出去了? 王先生讲,这次你哈真滴讲对咯,要是月亮不出来滴话,我们哈真滴出不去。 讲完之后,我就看见王先生从身后的背笼里抽出一柄凿子,然后背对着村尾的方向蹲在地上,对着他之前用斧头刨出来的那个坑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出月亮我们就出不去,但我相信王先生不会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 王先生嘴巴一开一合的念了几下之后,突然停住,然后看着我,讲,我喊你蹲下来你没听到? 我瞪大眼睛,反问,你刚刚嘀嘀咕咕的是在跟我说话? 王先生讲,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不是跟你讲话,难道是跟鬼讲? 我顿时无语,你丫的声音再说小一点,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演哑剧了! 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而是顺从的蹲下。 但我蹲下之后,王先生就指着祠堂的方向,讲,你蹲到这里,背对到祠堂。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只好照做。 等我蹲好之后,王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纸条,上面写的有字,但因为光线太暗,我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他把这些黄色纸条铺在坑洞里,薄薄的一层,却又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到坑洞里的黄土。 弄完这些之后,王先生又从背笼里拿出一个竹筒,拔开上面的盖子,往坑洞里倒水。 因为坑洞里有纸条铺着,水渗不下去,所以很快水就倒满。这是王先生才对我讲,一会儿我喊‘跳’,你就往右边跳,有好远跳好远,而且不能跳慢咯,晓得没?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却一概不知。 为了不漏掉王先生嘴里的‘跳’字,我把耳朵都竖了起来。可王先生却再一次嘀嘀咕咕起来,而且说话的声音比之前更小,我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 他先是念叨了一句夜路漫漫乾在东,然后拿着手里的凿子在那个坑洞的正上方横着剌了一道不长不短的杠,大概有我的手掌那么长。 画完之后,他又念了好几句,我没听清楚,但看见他手中的凿子不断的在地上刻刻画画,有时候是一道连贯的横杠,有时候则是中间断开一点。 但不管怎么话,每一个方向都只画三道杠,不多不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王先生这是在地上画八卦。 断断续续的,我又听到他念叨了一句阳间借来阴长风,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地上画线,而是拿着凿子往上指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四周的光线好像变得明亮了一些。 尔后他继续念叨,每念一句,就会在地上画上一道杠,或连贯,或断掉。只是他念的是什么,我就算伸长了脖子去听,也听不真切。 我心里那个愁啊,万一漏掉了他嘴里的‘跳’字,要是跳慢了,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王先生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担心,依旧低声嘀咕,直到他最后一道杠画完,地上呈现一个完整八卦的时候,他突然高举凿子,大喊了一句,匠门铁凿握手中,镜花水月一场空!跳! 王先生一改之前的嘀咕声音,突然大喝一句,差点把我耳膜都给震破,早知道他会这么大声喊,我也不用伸长了脖子去仔细听。 不过耳朵痛归痛,我脚下的动作并不慢,两脚一蹬,也顾不得姿势是不是优雅,跳开之后,连滚带爬的就往旁边挪了去。 在我跳开的同时,一道明亮的月光竟然倾泻而下,我清楚的看见王先生也跟我一样往一旁跳开,只不过我是往右,他则是往左。 而且,他在跳开的时候,整个身子在空中猛然转向,上半身突然扭过来,右手拿着铁凿,狠狠戳向那个装满水的坑洞里,刹那间,水花四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王先生把凿子戳进那倒满水的坑洞里之后,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声支离破碎的声音,就好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而那道从天洒下的月光,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的王先生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提着我的后衣领,就往村尾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狗日滴剃头匠,莫让我晓得你是哪个,不然免费棺材送上门! 喊完之后,我就听到一阵风声从耳边划过,然后就听到不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是陈谷子家做道场的声音我们跑出来了?! 我看着王先生,一脸的不敢置信。 王先生却是冷哼一声,将,老子‘水中月’都用出来咯,要是哈出不来,那老子这张脸往哪里摆? 水中月?刚刚那个装满水的坑洞? 我刚准备开口问,就发现我们已经跑到了我家院门口,王先生二话不说,把我扔进院子就让我去换衣服。而他自己,则是往我家后院走了去。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我才知道王先生去我家后院是搬木头去了在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是木房子,还不兴建砖房。所以都会准备一些可以做房梁的木头,以便建新房的时候可以随时用。 搬来木头之后,王先生直接进了我家堂屋,让我拿着旧衣服站在一旁,只准看,不准讲话。 然后我就看见王先生抄起别在腰上的斧头,狠狠劈在粗大的木头上,顿时木屑四溅,散落堂屋一地。 漆黑的凌晨,月色昏暗,堂屋里更是漆黑一片,我不知道王先生是怎么看清楚的,只知道他每一斧头劈下去,都没有落空。而且没多久,他就换成凿子,在黑漆漆的堂屋里,一刀一刀的凿着,不知道在凿些什么。 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王先生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此时我也能从黑暗中依稀的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形雕塑,但具体是谁,因为光线太暗,我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没一会儿,王先生就停下手上动作,让我把换下来的衣服给他,然后给那人形雕塑穿上。 等弄完这些之后,王先生背起背笼,扛起那穿着我衣服的人形雕塑,就往堂屋外面跑。 在他跑步晃动间,我无意间看见那个趴在他肩膀上的人形雕塑的脸跟我一模一样! 第21章 奈河桥 我没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只知道我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亲眼见过木头人,不是电视上的那种,而是现实生活中,就摆在你面前的那种,双目无神,张大着嘴巴,看上去不像是一具木头人,反而更像是一具尸体! 没错,就是尸体!甚至连皮肤的眼色,都是死人才会有的那种灰色。 但这还不是让我最害怕的地方,我最害怕的是,扛着这具木头人的王先生! 堂屋里光线那么暗,莫说是一凿一凿雕刻出跟我一模一样的木头人来,就是拿着斧头劈出个人体形状来,我都做不到。 可王先生不仅做到了,还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我本人看过去,都察觉不出任何不同来。更关键的是,我从来没有在王先生的面前表现出这副惊恐模样,但王先生却分毫不差的给凿了出来,就好像他曾经看过我这副惊恐模样无数次一样。 这样的人,怎能不让我害怕? 我被吓得站在堂屋里没有动弹,王先生一直跑到院门处才察觉到,只见他转身,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是他肩上的木头人脑袋狠狠撞到门框上发出的。 这一声就好像是他背笼里的锤子一样,狠狠的敲在我的脑袋上,让我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但王先生却一脸无所谓,冲我喊,哈不快点走,站到那里等死迈?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到了他跟前后,他却一把将我拦住,然后问我,你滴生辰八字是好多? 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只能如实回答。不过我不会算农历年,只能说阳历一九九几年,至于具体的日期和时间,就不在这里多说了。这也是王先生特别告诉我的,让我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八字告诉别人。至于江湖算命先生,更是不能说。 王先生拿到我的八字后,就伸手掐算了几下,然后把肩上的木头人交给我,并且叮嘱我讲,扛到肩膀上,莫挨地,不然沾到地气就拐咯(坏了)。 讲完之后,我看见他从背后的背笼里取出墨斗,然后用右手拇指抵在门槛上,随即伸直食指,用食指在地上点了一下。 尔后王先生用右手扯出墨锥准确无误的钉在这一点上,随即以平行门槛的方向牵线,长度恰好是五个门槛到墨锥的垂直距离后,王先生便以左手中指抵住墨线,然后伸出右手尾指,勾在墨线上。 勾起墨线之后,王先生往前滑动少许,恰好能够容纳一个手掌的长度,然后挑起墨线松开,一道平行门槛的笔直漆黑线条便出现在我面前。 这还没完,王先生弹好线条,收起墨斗之后,王先生伸手在怀里一掏,就掏出一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铜钱来。 随后王先生一边左手掐算着,一边用右手在墨线两边放置铜钱。铜钱有正有反,毫无规律可言。但我却看得清楚,线外面的铜钱个数是我出生的号数,里面则是我出生的月份数。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起来很复杂,但在王先生的手里却是快如闪电,就好像是平日里练习过无数次一样,前前后后一分钟的时间都没用到。 弄完这些之后,王先生才从我手里接过木头人,然后从墨线铜钱的一旁绕出院子,却让我从那黑色线条上跨过去。 我不明所以,只能照做,等跨出门槛之后,才问他,这又是什么讲究? 他讲,这喊过奈河桥。 奈河桥?神话传说里地狱里头的那个奈河桥?你这一点也不像啊,最起码,你好歹弄出个桥的样子来也好啊。 王先生一边小跑着往前走,一边冷哼一声,讲,哪个跟你讲奈河桥就一定要是桥滴样子?我问你,奈河桥主要是搞么子用滴? 我想了想神话传说里的说法,然后讲,过了奈河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全都忘记,然后转世投胎。 他讲,我再问你,阳人可不可以上奈河桥? 在他们匠人的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阳人和阴人。阳人是活人,阴人就是死人。 我讲,那肯定不可以。 王先生讲,那不就得咯,奈河桥只能让阴人走,不能让阳人过,我摆这奈河桥是么子意思,你哈没看出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警察都需要几摞的线索资料才能破案,你丫的给我三言两语就想让我猜到答案? 王先生一边往前跑,还不忘侧过头来白了我一眼,讲,啷个明显你都没看出来,你是猪迈? 从小到大我都是优秀三好学生,学习成绩更是数一数二,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若是以前,我肯定会反骂回去,但这一次,我没有,因为这两天我所经历的事情,远远超乎我所能理解的,即便是说我是猪,我也认了。 见我没说话,王先生继续讲,一个人只能有一个身体,这个你能理解不? 我点头。 他讲,那不就得咯? 他拍了拍肩上的那个木头人雕塑,然后讲,你都已经有一个身体咯,啷个哈能有第二个身体?要是我不把你原来滴身体留到屋里,岂不是要乱套咯? 把我原来的身体留到了屋里? 听到这话,我吓得急忙就要回头去看,结果却被王先生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然后就听到他的大骂声,讲,狗日滴,讲你是猪你哈不承认,喊你莫回头莫回头,老子哈要教你几次? 我讲,我就是想看看我的身体是不是真的还留在院子里。 他讲,你啷个不蠢死起?要是你滴身体哈留到屋里头,那你不就死咯?摆座奈河桥只是个骗人滴手段,让其他人以为我肩膀上这个才是你真正滴身体。 我被王先生这话给绕晕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我肩膀上的那个木头人才是我真正的身体?还有,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王先生一定要我换下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又为什么他非要做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木头人? 我满脑子都是疑惑,还没想清楚,就已经跟着王先生跑到了祠堂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砰砰’声。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我爷爷用脚踢棺材的声音…… 第22章 请仙登位 不好,柳树撑不住咯,你爷爷要出来咯! 王先生大喊一声,扛着木头人就往院子里面冲。 我原以为他会第一时间去对付我爷爷的棺材,却没想到他却扛着木头人走到他之前打出来的那副棺匣旁,然后一把将木头人给扔了进去。 这还没完,他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把米来,塞进那木头人的嘴里,我数的很清楚,前前后后一共七粒米。 弄完这些之后,他才把棺匣盖子给盖上,然后直接用钉子给钉死了。而且跟之前一样,他钉钉子的时候没有用锤子,仅仅只是用大拇指给按进去,就好像棺匣是沙子做的一样。 然而,当棺匣最后一枚钉子钉死之后,我爷爷那口原本只是传出沉闷声响的棺材,竟然像是煮沸了的油锅里,突然被倒了一瓢凉水一样,开始噼里啪啦的乱跳起来,整个棺材板都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里面炸开,四分五裂一样。 爷爷那晚倒着走路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被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先生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这样一般,对爷爷棺材的异常无动于衷,而是有条不紊的用斧头在院子地面上刨出一些泥巴洒在棺匣盖子上。 做完这些之后,王先生整个人就像是弹簧一样,三两步就到了爷爷棺材旁。 只见他屈膝弯腰,等爷爷棺材跳起来的时候,伸手往棺材底下一抄,然后送肩下去,咬牙轻喝一声,双腿同时发力,我爷爷那口硕大沉重的棺材,竟然就这样被王先生给扛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看见我爷爷那口棺材还在王先生的肩上不断跳动着,把王先生的身体都给震得左摇右晃。但王先生只是涨红着脸,步子却一步也不曾停下,一直扛着棺材走到那口崭新的棺匣前。 随后王先生调整好姿势,肩膀一垮,他肩上那口沉重的棺材就径直砸下,准确无误的砸在已经封死的棺匣上,力道之大,把那口棺匣都给砸的陷进地面少许。 但说来也怪,原本跳动不安的棺材,落在棺匣上之后,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彻底安静下来,纹丝不动不说,连棺材里踢棺材板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王先生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腰上解下旱烟袋,开始慢悠悠的装烟抽起来。姿势放松,神情疲惫却从容,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我没有掐表,但我粗粗估算一下,从进门到现在,王先生处理完这一切,花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半分钟,其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可见一斑。 而我,在王先生抽完一杯烟后,我都还没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场景中。 直到王先生撵好第二杯烟,我才回过神来,主动拿起王先生扔在地上的火柴盒,擦燃之后给王先生点烟。 等王先生抽了几口之后,我才开口,问他,王先生,事情都解决了? 王先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讲,暂时算解决咯,但我滴办法只能拖延时间,要想真正解决这件事,哈要找其他人帮忙。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什么叫只是暂时解决了? 王先生讲,我只是见招拆招而已,算是治标不治本。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你不是我爷爷生前特地喊来帮忙的匠人迈? 他讲,如果按照我和你爷爷一开始商量好滴啷个走滴话,你爷爷早就入土为安咯。但是我被你爷爷骗咯,他没按照计划走,哈把我拖下水咯。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王先生说的话,然后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死早了这件事? 王先生点点头,讲,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个意外,但接二连三出现滴事,让我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你爷爷提前布好滴局。 我没明白,只好等着王先生继续解释。 王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我,小娃娃,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死咯还会不安生迈? 我记得王先生之前说过,我爷爷不安生,是因为脑袋上没有脸,要是强行下葬的话,会引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反向效果即没有脸见列祖列宗,就会让我爷爷的后人死绝。 但王先生也说了,要想破这个,只要把我爷爷的尸体翻过来下葬就行了,可为什么到了祠堂之后,我爷爷不仅没有安稳下来,还比之前更想要破棺而出了呢? 对于王先生的问题,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你爷爷不仅会孩匠一脉滴手段,哈学会咯我们木匠一脉的手段。 我问,你怎么知道? 他讲,我之前就讲过,每一脉匠人有他们自己滴手段,这些手段除咯每一脉滴匠人之外,其他匠人是学不会滴,所以很有辨识度。 这个我知道,王先生之前说过,鞋匠一脉有‘一脚开’,他们木匠一脉有‘一刀两断’。 王先生讲,你爷爷现在用滴手段,就是我们木匠一脉滴另一个匠术请仙登位。 王先生知道我不明白什么是请仙登位,于是主动解释讲,请仙登位本来是那些道士用滴手段,后来被我们木匠一脉滴先人借来改良唉,讲得好听是请仙,实际上请得都是这些乌七麻糟滴东西,尽搞些害人害己滴缺德事。 他继续讲,人死之后,木匠用请仙登位,可以把这个人炼成所谓滴‘仙’,然后在牌位上刻下要杀滴人滴名字,扑到(盖在)地面上,翻一个牌位,这个‘仙’就杀一个,有好多牌位,就要死好多人。你爷爷,现在就是这个请下来滴‘仙’!所以他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难怪王先生一直强调,要是我爷爷从棺材里出来后,我们村的人都要死,原来是因为这个‘请仙登位’! 但是不对啊,不是说翻一个牌位,才死一个人吗?王先生怎么知道对方有多少牌位,又怎么知道那些牌位上写了我们全村人的名字? 王先生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祠堂大厅,那里,散落着一地的牌位! 第23章 把我活埋 当我想到祠堂大厅里那散落一地的牌位后,我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这么多牌位,对方想写多少名字,就写多少名字!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我爷爷要杀那么多的人? 一想到这里,在大夏天里,我的牙齿竟然忍不住打起架来,在漆黑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这里面有个漏洞,于是我急忙对王先生讲,我之前摆灵位的时候,看过上面的名字,都是已经死去的陈家先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死人? 我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没错,反正都是已经死了的人,难不成还让他再死一次? 但王先生却是深深的叹息一声,讲,其实牌位上有活人滴名字哈好些,最怕滴就是牌位上是已经死咯滴人滴名字。 我忙问,为什么?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冷的讲了句,父债子偿的道理,你没听过? 这话一出,我全身如坠冰窖。 王先生则继续讲,先人死咯杀不到,但他总有后人吧?只要有后人,不管好多,都得死!所以有活人名字,哈只要死一个,要是牌位上是死人名字,哼哼,那这个死人滴后人,都要去见马克思! 大夏天里,我全身上下,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们村的先人祖辈的牌位都供奉在这个祠堂大厅里,如果王先生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么算下来,我们村的人,的的确确都要死绝! 我战战兢兢问,难道就没有办法破解? 王先生一个白眼丢过来,没好气的讲,要是没得办法破解,老子刚刚折腾半天是搞么子,陪你玩过家家迈? 我想了想王先生刚刚做的事情,好像就只是让我回家换套衣服,然后雕了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木头人,这样就破了请仙登位? 他讲,请仙登位最讲究死人滴顺序,只要打乱这个顺序,自然就破咯请仙登位。 我记得之前问王先生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对我说过,让我先死。所以,让我先死的意思,其实就是打乱这个死人的顺序? 王先生点点头,讲,之前你爷爷尸体哈没翻过来,陈谷子就带人先后给你爷爷挖咯九个坑,这在你爷爷看来,他们这是铁了心要让他绝后,所以即便你爷爷成为咯‘仙’,他最先要杀滴,也是他们九个。 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又因为你爷爷没翻身就出咯殡,所以他们九个死绝以后,第十个就轮到你,这才符合没脸见先人滴反作用。所以只要让你先死,打乱这个顺序,请仙登位自然也就破掉咯。 我看了一眼那个被我爷爷棺材压在下面的棺匣,讲,所以你让我换衣服,又弄出一个木头人,其实就是让我先死? 难怪王先生之前说,如果我不换衣服的话,一会儿死的就是我。我想,如果我不肯换衣服的话,现在躺在那个棺匣里的,就不是那个木头人,而是我了! 只是,一个木头人而已,穿上我的衣服,躺进棺匣里,就算是我死了?要知道,我可是好好的站在这里的啊!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站在这里滴只是你滴魂,你滴身体可没在这里。 我一开始没懂王先生的话,还被吓了一跳,可一想到王先生在我家院门口摆下的那个奈河桥,我之前的疑问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王先生讲,看来你已经想明白咯。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想明白了。 我现在虽然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但因为王先生在我家院门口摆了座奈河桥,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的身体其实已经被困在我家院子里了,而跟着王先生走到祠堂的,其实只是我的魂而已。 但每一个完整的阳人,都是有身体又有魂,所以王先生特地在我家雕刻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木头人,并且我我之前穿过的那套衣服给木头人穿上,这就相当于那个木头人是我的身体了。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人雕一个木头人,然后穿上衣服,就能代替那人的身体,这里面还有很多讲究,只有他们木匠一脉的人才知道怎么用。至于具体方法,我也问过王先生,但他没细说,只说了一句,等你能闭着眼睛雕出一个人的时候,再来找我。 所以从我家出来之后,虽然我还是我,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的身体和我的魂,其实已经分开了,只不过我和身体挨的很近,所以看上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到了祠堂之后,王先生把那木头人放进棺匣里封死,就等于是我的身体被装进棺匣什么样的人才会躺进棺匣里并且被封死?死人! 所以就相当于我已经死了,那这请仙登位的局,自然就被破了。 当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再看向王先生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质疑,而是满心满肺的佩服。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么精妙绝伦的破解之法,我除了对他五体投地之外,再想不到任何词来表达我对他的敬佩之情。 但王先生却讲,你分析滴大方向没错,但哈是有些细节你没注意到。比如我为么子要在棺匣里划线,又为么子要用你滴孩子套到斧头上砸棺材板子?哈有,我为么子要到木头人嘴里放七粒米? 爷爷的事情解决了之后,王先生的兴致似乎比之前高出不少,竟然会主动提及他手段里的一些细节。要知道,之前都是要我开口问了,他才不情不愿的给我解释一二。 听到王先生的问题,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王先生讲,前两种都是为咯造成一个迹象,你晓得是么子不? 我想了想王先生之前在棺匣里用凿子划线,和用鞋子套着斧头砸坑的位置,再对比我和木头人躺进去的位置,猛然发现,王先生划线的位置,基本上都是我手能碰到的地方,而他砸坑的位置,则是我脚能踢到的地方,所以……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如芒在背,很不舒服。再看向王先生的时候,敬佩的同时,心里多了一丝恐惧。 王先生笑着问了句,看你这表情,应该是想到咯。 我点头,讲,你划线和砸坑,都是为了造成把我活埋的迹象。 只有被活埋的人,才会在棺材里用手抓出那些线条,用脚踢出那些坑洞来。而木头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不就是临死之前的绝望神情吗? 所以,如果当时我没有去换衣服,王先生为了拯救整个陈家村,是不是真的会把我给活埋了? 我不敢去做这样的假设,毕竟没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再说了,用一命换整个村的命,怎么看都很划算。 王先生讲,确实是活埋,但你晓得为么子要用活埋这种方法让你死不? 第24章 一举三得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再次摇头。 王先生讲,给你个提示你哈记得到陈谷子是啷个死滴不? 我讲,被不到膝盖深滴水淹死的。 说完之后,我恍然大悟,讲,他是活生生被憋死的,所以我也得被活生生憋死,对不对?这样的话,那我的确得被活埋才行,毕竟木头人掉进水里,可不会被淹死。 但王先生却摇头讲,你只看到咯表面,更深滴意思你哈没看透。 我讲,难道不是我分析的那样? 王先生讲,被憋死只是一点,但更重要滴是,陈谷子是被你爷爷弄死滴,所以你也得被你爷爷弄死才行! 尽管王先生之前就说过,陈谷子他们给我爷爷出殡,让我爷爷绝后,所以我爷爷会用自己的手段对付他们,但我仍然抱有幻想,觉得以我爷爷那么憨厚的人,应该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来的。 但王先生再一次确定陈谷子是我爷爷弄死的,我即便再有心去辩解,怕是也只是苍白无力。 而且,现在更让我惊骇的是,我竟然要死在我爷爷的手里,才能破掉这请仙登位?要是我爷爷泉下有知的话,以他护犊子心疼我的性格,岂不是要自责死? 王先生没理会我的内心戏,指着我爷爷的棺材,讲,除咯用这种方法能让你爷爷弄死你之外,我想不到其它既能让你爷爷弄死你,又能保住你滴命滴方法咯。 王先生后面那句话明显是矛盾的,但我却听的很明白。 用我爷爷的棺材压在棺匣上面,就相当于是我爷爷亲手把我给活埋了。不仅能弄死我,而且还是活活把我憋死的方法,一举两得! 我对王先生破解请仙登位的手段,再一次发自肺腑的佩服起来。 王先生却再次摇头,讲,不是一举两得,是一举三得! 他伸手摸了摸我爷爷棺材地板,也就是棺匣盖子顶,摸出一些泥来,是他之前用斧头从院子里就地取材撒上去的。 他在我面前把这泥捏碎扬掉,然后讲,因为你爷爷哈没入土,所以棺材下头是空滴,即便是有柳树暂时拦住,他哈是能够出来。但撒上一些土,既能表示你滴棺材被埋咯,又能让你爷爷以为入土咯,他本事再大,难道哈能把整个地球都打穿? 确实,如果我爷爷是仰面朝上埋进坟里,他想要出来的话,只要把坟墓打穿就行。但如果是面朝下埋进去,那我爷爷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大地。他想要出来,可不就要把整个地球都打穿么? 但我爷爷棺材确实还没入土,所以只能驾到长椅上或者柳树上,不能让棺材碰到地面,所以就给了爷爷可乘之机。但现在被王先生这么一弄,既没有挨到地面,又让爷爷以为入了土,加上之前的,可不就是一举三得么? 不得不说,王先生心思之细腻,世间罕见。 我讲,那七粒米呢,是么子讲究? 王先生讲,人死之后,魄散化蛆,那七粒米,象征七条蛆,表示你七魄散尽,彻底成为一个死人咯。 好吧,我刚还想问,怎么让我爷爷确定我死了,结果答案就来了。不得不承认,王先生做事,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里面有个漏洞,我讲,不对啊,我爷爷没道理要用请仙登位啊,因为我也在死亡名单里,难道他连我也想弄死? 王先生斩钉截铁的讲,你爷爷确定你不会死,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滴用请仙登位。 我问,他为么子啷个(为什么那么)确定?他人都死了,难道还能保证身后事的会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王先生闻言,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缓缓对我讲,这就是你爷爷布滴局,也是你爷爷滴高明之处,他把我也算计咯进去。 我问,这又是从何说起? 王先生讲,你莫忘记咯,你爷爷七天前就和我约好咯今天出殡滴时间。他算到以我滴脾气,肯定会提前一天来,而且他晓得我是木匠,也晓得我能破请仙登位,所以他完全可以确定,你不会死。 我讲,万一你有事耽误了呢?就算没耽误,如果你是掐点来,没有提前来呢,那我岂不是就死定了? 王先生摇头,讲,你爷爷能布下啷个大滴局,自然哈有其它滴保险手段。你莫忘记咯,到你前头,哈有八个人没死。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完全没想到,陈谷子和抬棺八仙,竟然是我爷爷一手安排的保险措施! 我很难理解我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的命就比其他人的命值钱?凭什么让别人拿命来做我的保险措施?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更不存在谁的命更重要。 不对,这肯定是巧合,我爷爷那么憨厚老实的一个庄稼汉,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你爷爷要是做不出这种事,他为么子要提前死?又为么子死之前,没有交代任何人,出殡滴时候,要把他滴尸体翻过来? 我讲,你之前不是讲村里人老思想根深蒂固,就算交代了人也不会有人听迈? 王先生讲,有没有人听是一回事,交不交代就又是另一回事咯。再讲咯,就算别人不听,陈谷子难道也不懂哈数(规矩、礼数)? 确实,听不听是一回事,交不交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从我回来到现在,没从乡亲们嘴里听到过一句有关我爷爷交代翻尸体的交代,这就足以说明,我爷爷生前,的确没有交代过任何人。 所以,我爷爷真的是用了陈谷子九个人的命来作为保险机制,以便王先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来救我的命? 我如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爷爷在我印象里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我对王先生讲,说不定我爷爷死早了只是一个巧合呢? 王先生讲,我之前就讲咯,每一脉滴匠术只有每一脉滴匠人能用。你爷爷既然能学会我们木匠一脉滴手段,那自然也能学会其它匠门滴手段,既然如此,他为么子偏偏要用我们木匠一脉滴请仙登位呢?你要讲这不是他陈有为提前设好滴局等老子钻,老子跟他姓陈! 我再次反驳,讲,那也有可能是其他木匠对我爷爷用了请仙登位呢?你能保证这世上就你一个木匠? 王先生不屑的笑了笑,讲,小娃娃,要是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对自己用请仙登位,你就不会问出啷个蠢滴问题咯,毕竟,这个世界上,没得人肯把那个好东西拱手让人。 第25章 阴阳平衡 所以,我爷爷为什么要对自己用请仙登位?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将他的孙子置于生死之地吗?还有,王先生口中的那个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先生讲,你晓得命运是么子不? 我讲,不就是算命子(算命先生)拿来骗人的东西迈?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王先生讲,要是没有特别滴讲究,你们这个破村子,啷个可能会引来剃头匠? 我记得王先生之前说过,剃头匠是一群专门躲在暗处摆弄他人气运的阴险小人。所以,王先生口中的那个好东西,是气运?只是这东西虚无缥缈,存不存在都不一定,难道还真能操纵? 王先生讲,首先你要搞明白,命和运不是一个概念。我们平时虽然都在讲哪个哪个命好,但其实是在讲那个人滴气运好。运才有好坏,命只有长短! 他顿了顿,继续讲,但一般来讲,气运好滴人,命都不会太长;同样滴,命长滴人,气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是老天爷滴阴阳平衡,从古到今都是这样,不可能往哪一边倾斜。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天妒英才这个词,就是对命和运是平衡关系的最好解释。 王先生继续讲,当然咯,凡事都有例外,华夏几千年下来,你要讲没得命长又运好滴人,那肯定是扯淡滴。至少我就晓得有个姓朱滴,一开始是个告花子(叫花子,乞丐),后来当咯皇帝,然后活得又很长。 王先生一说这人,我立刻就知道了这人是谁大名鼎鼎的乞丐皇帝朱元璋! 王先生讲,但是像这种人,你要讲有很多,那肯定也是扯淡滴。反正我晓得滴,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滴特点。 同一个特点? 这道题我会,我急忙讲,是不是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是百年或者千年难得一见,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所以才能够命长又运好? 我原以为自己自信满满的分析,会得到王先生的赞许,结果却得到他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然后就听到他幽幽的叹息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讲,小娃娃,我现在觉得你爷爷不教你匠术是对滴,就你这个智商,确实不适合当匠人。 我有些不甘心的反驳,讲,如果不是因为八字,还能是因为什么? 王先生没急着回答,而是吸了一口烟后,才对我讲,小娃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八字有用滴话,现在啷个多滴剖腹产,为么子没得一个你所谓滴‘天选之子’出世?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剖腹产和‘天选之子’能扯上什么联系,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王先生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如果生辰八字真的有用的话,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能人异士,难道他们算不出一个适合出生的好日子?到时候直接给医生一个红包,还不是想几点几分几秒出生,就几点几分几秒出生? 呸,算命先生和网络小说害死人!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生辰八字特殊的话,那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特点? 王先生讲,他们每一个,毫无例外滴,都是钻咯老天爷漏洞滴人。 我有些不解,问他,讲,老天爷阴阳平衡的漏洞怎么钻? 他讲,我以前也只晓得他们钻咯空子,具体用么子方法,我不晓得。但你爷爷死后给我上咯一课,让我晓得咯其中滴一种方法。 我爷爷也钻了阴阳平衡的空子?他都死了还钻什么空子,这不是乱弹琴吗? 王先生自嘲的笑了笑,讲,哪个讲你爷爷钻漏洞是为咯长命?他为滴是‘运’! 我就更不懂了,命都没了,还要这个运有什么用?有命才有未来,命都没了,还要这么好的气运干什么? 王先生看着我,眼神灼灼,讲,狗日滴,哪个讲你爷爷是为他自己谋这气运? 不是为他自己?难道是……为了我?!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僵在原地,大脑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浑浑噩噩。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如果不是为咯你,难不成哈是为咯老子? 所以,我爷爷铤而走险谋划这么久,都是在为我的未来铺路? 亏我之前还在心里责怪爷爷为什么要对他自己请仙登位,还责怪爷爷为什么死后不愿入土为安来吓我,没想到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气运变好啊,至少,这两天来,我不仅气运没变好,反而还差点被吓死。 王先生一脸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讲,桌子都才架好,你就想上桌吃菜?小娃娃,哪有啷个好滴事? 我知道王先生的意思,他这是告诉我,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先生继续讲,再讲咯,你爷爷又不是一死,就把那份气运传给你,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过程。 我不解,问,我爷爷都死了,还能把这气运传给我? 难不成,又像昨天晚上那样,他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倒着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气运递给我? 一想到这画面,我头皮就忍不住发麻。 王先生却摇了摇头,讲,虽然传递气运滴方法有很多,但你爷爷背对到你,肯定不是给你传气运。因为不管是哪种方法,都一定是面对面滴。 王先生话音落,我就想到我爷爷那张没有皱纹,嘴角裂到耳后的脸! 不是对我爷爷不敬,但真的要跟这样一张脸面对面,我是真的害怕。 但王先生却讲,不要怕,你爷爷早就替你想好咯,根本不用你去面对他那张纸脸。 我问,你刚刚不是还说要面对面迈? 王先生风轻云淡的指了指身后的棺材,讲,这不就是面对面迈? 爷爷趴在上面那口棺材里,代替我身体的木头人躺在下面那口棺匣里,他们两个,确实正是面对面! 王先生讲,你爷爷早就算到我会用这种方法来破他滴请仙登位,他这一身滴气运,也只会留给你这个孙子。所以,你现在哈认为,是其他人对你爷爷用咯请仙登位迈?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因为如果真如王先生所说的那样的话,那我爷爷的心机,未免也太可怕了…… 第26章 阳谋 他不仅算准了王先生会提前一天来,还算准了王先生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破解请仙登位,要知道,这中间但凡出现点差错,他之前的谋划就都白费了! 这得是对人心的把握精准到何种境界,才能在自己临死前,将自己的身后事给安排的分毫不差? 再加上陈谷子和抬棺八仙这九人保险机制的设立,让我第一次觉得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爷爷是那么的陌生。 我试图找到一两点漏洞,来证明我爷爷并非是工于心计之人。于是我对王先生讲,如果你没有提前来,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来,难道我爷爷的计划也能顺利完成? 王先生讲,如果我没来,就没得人给你爷爷翻身,那你们村子里就会接二连三滴死人,一个两个哈能讲是巧合,但如果是三个四个,甚至是五个六个呢?你觉得这件事瞒得住迈? 我摇头,他继续讲,一旦这件事传开,肯定会惊动其他匠人,不管是哪一脉,都看得出来你爷爷脑壳上没得脸,肯定会第一时间替他翻身,可一旦翻身,就发动咯你爷爷提前布置好滴请仙登位。到时候那个匠人滴处境就和我一样,不得不破请仙登位。 我想起王先生之前对我说过的话,讲,因为看过我爷爷的脸? 王先生点头,讲,这就是你爷爷另一个高明滴地方。他把自己滴尸体当成一块牌位,而他滴脸又相当于一张白纸(纸脸,没有皱纹,所以是一张白纸),哪个替他翻身,哪个人滴名字就会写到他滴脸上。等他成为‘仙’后,不管他躲到哪里,都会死。 我记得王先生之前说过,如果处理不好我爷爷的事情,就算他回到镇上,也躲不掉。 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听了王先生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王先生继续讲,所以,不管是哪一脉滴匠人,只要是替你爷爷翻咯身,就相当于脑壳栓到你爷爷裤腰带上咯,想要活命,就只有破掉请仙登位。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喜,终于又找到一个漏洞,于是急忙对王先生讲,你之前讲过,要破请仙登位,只要打乱死亡顺序就行,既然是这样,那其他匠人如果不是选我,而是选抬棺八仙中的一个,岂不是既能破掉请仙登位,又能让我爷爷给我留气运的谋划失败? 我觉得我说到点子上了,这一下王先生肯定没办法反驳了。 结果我却看见王先生轻蔑的笑了笑,讲,抬棺八仙,哼,你啷个晓得你要‘活埋’滴那个人,就一定不是第二个要死滴人? 我被王先生的问题问的一愣,随即哑口无言。 确实,我们除了知道陈谷子是第一个死,和我是第十个死之外,剩下的八个人,到底谁先死,谁都不知道!万一猜错了,岂不是还得再来一次? 可即便如此,我爷爷失败的几率还是有八分之七,这已经是一个极高的概率了! 但王先生却摇头讲,不是‘万一猜错’,是一定会猜错。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那八个人滴死亡顺序是你爷爷定滴,在那八个人没死之前,谁先死谁后死,都是随机滴。只有等那个人死咯,才知道那个人是第几个死。所以不管选哪个,都不是破咯请仙登位,而是变相帮你爷爷完成咯请仙登位。所以唯一破解滴方法,就是活埋你。 我还是不甘心的讲,万一来的那个匠人没得你啷个聪明,没想到这一层呢?那我爷爷的谋划岂不是还是会失败? 王先生白了我一眼,讲,能成为匠人滴,智商都不低。我能想到滴,其他匠人也都想得到。 我还是不甘心,讲,好,就算他们都知道唯一的方法是让我先死,难道他们都会采用‘活埋’我滴方法? 王先生讲,你忘咯,让你先死滴两个条件,一是必须是活活憋死,二是必须要你爷爷亲自参与。而且你生前是睡到你爷爷棺材上滴,所以你死后必然是睡到你爷爷棺材下,这些条件综合起来,除咯活埋你,老子想不到其它办法咯。 他继续讲,一旦确定你只能被活埋,不管来滴是哪一脉匠人,方式方法都差不多,都是找个代替你身体滴东西埋进去。就我晓得滴,重庆扎匠会扎个纸人来代替你滴身体,泥匠跟我差不多,会雕个石头人,画匠会画幅你滴画……不管是哪一脉来破解,最后接受你爷爷气运滴,都只会是你。 我放弃挣扎了,我觉得我能想到的,我爷爷早就想到了,并且在生前就已经想好了预防措施,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最后都只能按照他生前写好的剧本走。 王先生讲,而且是明明晓得你爷爷有一身气运,我们这些当匠人滴,也只能被迫帮你爷爷完成最后的渡运程序,眼巴巴滴看到他那一身气运传给你,不然就是一个死字,这种手段,用孙子兵法来讲,就是阳谋! 尽管我已经知道我爷爷的心机深不可测,可我在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个见到人就露出一口黄牙笑嘻嘻的慈祥老人,跟王先生口中这位算无遗策、做事滴水不漏的鞋匠联系在一起。我甚至都觉得,棺材里躺着的这位,根本不是我爷爷。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爷爷老老实实一辈子,完全不像是个有气运傍身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农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干就是几十年。 王先生讲,你错咯,你爷爷这是韬光养晦,他隐忍几十年,都是为咯今天。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等着他的下文。 王先生讲,我问你,如果一个人都没得脸见人,你觉得他滴气运是好哈是坏?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讲,那肯定是差到了极致! 说完之后,我就愣住了,然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我爷爷的可怕之处。 王先生见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讲,看样子你已经想到咯。没错,就是你想滴那样。你爷爷被画匠‘改头换面’,大半辈子都没得脸见人,但我之前就讲咯,老天爷最是注重阴阳平衡。 王先生侧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都带着精光,讲,所以为咯让你爷爷滴命和运保持平衡,老天爷会一直往你爷爷身上倾注气运。你爷爷他,就像一个无底洞,骗咯老天爷整整五十五年滴气运!这,就是你爷爷钻老天爷空子滴手段!老子就问你服不服气? 讲到这里,王先生停了一下,然后神情无比敬佩的看了我爷爷棺材一眼,讲,而且狗日滴,这哈不是你爷爷最厉害滴地方,你爷爷最厉害滴是,就算他死咯,老天爷也不会停止给他倾注气运! 第27章 渝州张哈子 根据阴阳平衡理论,我能理解我爷爷骗了老天爷五十五年,也能理解我爷爷偷了老天爷五十五年气运的解释,可要说他死后,还在不断接受老天爷气运的倾注,我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毕竟王先生自己说过,命和运相辅相成,有命才有运,现在我爷爷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运?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你莫忘咯请仙登位,你爷爷都把自己炼成咯‘仙’咯,你觉得仙人哈会死迈?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震住了。 确实,既然我爷爷把自己炼成了‘仙’,而且还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害人性命,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了的人。既然他没死,自然会源源不断从老天爷那里汲取气运。 这尼玛,我爷爷也太敢想敢做了吧?这种逆天而行的事情,他竟然一个人就干了? 等等,请仙登位不是被破了吗,为什么还说我爷爷不算死? 王先生讲,我只是打乱顺序,破咯请仙登位出来害人滴局,但你爷爷把自己炼成咯‘仙’,这已经是不可改变滴事实。 好吧,我再一次被爷爷缜密的心思,和敢薅老天爷羊毛的胆气给折服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把整件事情彻底消化,期间自然不免好几次感叹我爷爷的谋划神乎其神。当然了,如果这所有的谋划不是我爷爷的话,我想我应该会更容易接受。 又是一阵沉默,远处已经响起了鸡鸣声,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王先生,对他讲,王先生,现在我爷爷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吧? 王先生讲,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以后有没有,我不敢保证。 这话王先生之前说过,他说他只是暂时把问题解决了,而且只是见招拆招。可这每一招都拆的很完美啊,难道还会出问题? 王先生讲,你忘咯,去你屋换衣服滴时候,我们遇到咯么子? 我顿时恍然,脱口而出,讲,剃头匠! 他讲,对咯。你爷爷这一身滴气运,他们剃头匠要是不心动滴话,实在是讲不过去。 我指了指装着木头人的棺匣,讲,但是现在这一切不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迈?难道他们还敢把你这个布局给破了? 王先生摇头,讲,这个局他们自然不敢动,哪个动哪个就要被你爷爷盯上。 我讲,既然他们不敢动,那不就是相当于解决了吗?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他们不敢动你爷爷,难道哈不敢动你? 听到这话,我当场愣住,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句古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身上现在带着爷爷传给我的一身气运,对他们来说就是香饽饽,他们不敢对我爷爷动手,但要弄死我,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就比如之前回去换衣服时遇到的镜界,如果不是有王先生在,就算我不被吓死,也会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对王先生讲,看来老天爷果然是最讲道理的,给了我这么大的气运,就让我活不了多久。 我不可能,也没理由要求王先生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仅仅只是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我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现在的我,是一个烫手山芋,谁靠近我,谁就会跟着倒霉。 但王先生却是摇了摇头,讲,小娃娃,你不要对你爷爷啷个没得(那么没有)信心。他既然敢把气运留给你,自然就想到咯护你周全滴办法。 对啊,我怎么把我爷爷给忘了?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留了后手的,否则的话,他前期辛辛苦苦的谋划岂不是就打水漂了?看来我还没能接受爷爷深谋远虑的人设,所以第一时间没想到他。 于是我问王先生,我爷爷留下了什么办法? 王先生讲,不是么子具体办法,而是他看透咯人心。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我根本听不懂。 王先生起身把之前打造棺匣用剩下的木材架在一起,点燃一根火柴丢进去,不见再有什么额外的动作,那些木材就燃起熊熊烈火来,看的我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要知道,打造棺匣的木头,可都是王先生新砍下的大树,是生柴,哪有那么容易被点燃? 王先生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蹲在篝火旁,伸出手开始取暖。 他这个动作我又没看明白,这大夏天里,虽然凌晨天气是会有点凉,但还不至于要烤火取暖吧?反正篝火燃起之后,我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太热受不了。 王先生浑然不觉一般,开口讲,对我们匠人来讲,现在滴你,就好像是凌晨滴这堆篝火,明亮得都有些刺眼咯。只要是个匠人,都会想要到你身上来分一杯羹。但有这种想法滴人越多,其实你反而越安全。我啷个讲,你听得懂不? 我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王先生这话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气运仅此一份,觊觎的人越多,就越是会互相猜忌,谁都不敢当先出手,害怕成为那个出头鸟,到时候成为其他匠人的猎物。因此,我反而是安全的。这,就是我爷爷对人心的把控。 王先生继续讲,但是这只是暂时滴,等他们都反应过来,耐心都磨完之后,肯定会有人出手。只要有第一个人出手,其他人肯定都会出手,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也未必护得住你。 难怪王先生之前说他只是暂时解决了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这。 我讲,所以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多活了一段时间,到时候还不是要被那群匠人给围猎致死? 王先生讲,你爷爷给你争取咯时间,有这点时间,足够你去搬救兵咯。 救兵?我现在孑然一身,直系亲属都没有一个,上哪里去搬救兵?至于匠人,我就只认识你王先生,在这之前,匠人这个概念我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是去求人帮忙了。 王先生讲,等这边事忙完咯,我带你去找他。 我问,他是谁? 王先生讲,渝州张哈子!(哈子,瞎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书中不能出现真实地名,所以用渝州来代替 第28章 莫跟到我 张哈子? 我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并不是我对残障人士有偏见,只不过我觉得一个瞎子,再怎么厉害,也应该没有王先生厉害吧?连王先生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他一个瞎子能做到? 王先生讲,你不是我们匠人这个圈子滴,不晓得‘张哈子’这三个字代表着么子。我这么讲吧,近六十年来,匠门里头,没得比他更厉害滴。 我去,这么厉害? 王先生颇为得意的讲,不然你以为?‘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你真当这是一句空话? 我没听过‘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这句话,不过现在光是听听,我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一个称霸匠门整整一甲子的高人形象。 那六十年前的洛朝廷,是不是也和张哈子一样厉害? 这话一出,我就看见王先生脸得意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慌,甚至于他夹着旱烟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摇了摇头,讲,洛朝廷,那已经不是人滴范畴咯,他是一个神话,一个不可超越滴神话。 我张大着嘴巴,惊问,连张哈子也不能? 从那句话里,明明可以看出张哈子与他齐名啊。 王先生讲,如果没发生五年前滴那件事,给张哈子一些时间,讲不到哈有可能无限接近洛朝廷滴水平,但也只是无限接近而已,不可能超越滴。更莫讲那件事之后,张哈子身上出咯些意外,莫讲超越咯,怕是连接近都不可能咯。 我又听不明白了,急忙问,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发生那件事后,张哈子就彻底不能超越了? 王先生摇头叹息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讲,等你见到他就晓得咯。 讲完之后,王先生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我原本还打算再问,结果祠堂的大门被人推开,是村长带着抬棺的人来了。 不用问,这肯定也是王先生提前交代的。 村长他们进了院子之后,看见院子里杂乱的样子,眉头顿时都皱了起来。 村长更是径直走到王先生面前,问,王先生,都哈太平不? 王先生点点头,讲,放心,都解决咯。 村长连连点头讲,那就好,那就好,我一个晚上都没敢睡,就怕再出意外。 王先生讲,人都到齐没? 村长讲,到齐咯。他们也都一晚上没睡,鸡一叫,就都到我屋来咯。 看来鸡叫就是王先生跟他们约定好的出发时间。 王先生没再多问,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对抬棺八仙讲,上山之前,每个人脚背上各放一个,嘴巴里含一个,一路上不准讲话不准停,一口气上山埋完,就万事大吉。 王先生的话很有威望,抬棺八仙们听了连连点头,从王先生的手里各取三枚铜钱,塞两枚进脚上的解放鞋里,嘴里含一枚。 弄完这些之后,王先生便让他们去绑棺材,而且要求他们连同下面的那口棺匣一同绑住。 虽然八仙都面露疑惑神色,但因为嘴里含着铜钱,也就没有发问,而是按照王先生的要求去做。 等他们绑好棺材,弯腰弓步随时准备起棺的时候,王先生从背笼里取出墨斗,抽出墨线,在他们搭在棺材上的那只手的手腕上都缠了一圈,然后才一声令下,让八仙们直腰起棺。 村长在一旁忙问,不用碎瓦点鞭子(鞭炮)迈? 王先生讲,都死绝咯,碎个鬼滴瓦?至于鞭子,你是生怕别人不晓得这是二次上山,好让乡亲们都来看佑大叔滴笑话迈?赶紧走,早点儿入土,早点儿心安。 我相信村长肯定听得一脸懵逼,就算他想破脑袋,也肯定想不通王先生为什么会说‘都死绝了’四个字。至于为什么不点鞭炮,这个应该能想明白。 夏天鸡叫之后,天色就开始慢慢变亮,我们从祠堂出发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等到了半山腰上,就能看清楚花草的颜色了。 我原以为位置在半山腰上,却没想到,到了半山腰之后,八人并没有停下,而是十分有目的性的朝着更高处的一个地方走去。 等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挖好了一个坑,而且坑里并没有水。 跟在我身边的村长给我解释讲,这是鸡叫之后他们刚挖滴。王先生哈是有本事,一点就点到咯位置。 这应该昨天下午王先生消失那段时间带村长点的穴,至于为什么要鸡叫之后,上山之前就把坑挖好,我想,应该是为了保险起见,避免到时候又挖出水来,那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听完村长的解释后,我准备转身下山,结果却被王先生一把给拦住了。 我讲,不是先人下葬,隔代亲人不能到场迈? 他低声对我讲,你死都死咯,这些讲究对你没用。 我顿时恍然,没想到把这茬给忘了。 他继续压着声音讲,再讲咯,人死下葬那个,哪有魂魄不到一边看到滴道理,要是以后找不到老屋(坟墓),那不成孤魂野鬼咯?就算我肯干(愿意),你爷爷也不得干。 我再次被王先生细腻的心思给折服了,这些小细节他都能考虑到,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 入土的过程很顺利,一直到封土完成,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山上也很安静,除了八仙埋土的声音,就只有山风吹拂树叶的轻微沙沙声。 沙沙声? 我几乎条件反射般的看向王先生,昨晚棺材里的声音顿时浮现脑海,但王先生却是气定神闲,幽幽的对我讲了句,莫多想,就是风吹树叶滴声音。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 等到封土完成,王先生叫来八仙,吩咐他们,讲,一会儿直接往个人屋里走,路上千万莫回头,也不要开口。到屋之后,把三颗铜钱拿出来,塞到堂屋门槛下头,然后讲一声我到屋咯,莫跟到我(别跟着我)就行咯。都记到没? 八仙神情虽然慌张,但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送走八仙和村长之后,王先生又绕着爷爷的新坟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异常之后,这才拉着我一起下山,往我家走去。 到家之后,王先生让我也讲了句‘我到屋咯,莫跟到我’后,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等养足精神,明天就带我去找张哈子。 从回村到现在,我确实没睡过一个好觉,被王先生这么一说,我当时就困意来袭,也顾不上肚子饿不饿,回房倒头就睡。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我是被一阵规律而低沉的敲门声给吵醒的。窗外天色彻底暗下来,只能看见微微光芒,看来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我以为是王先生饿了来敲门,便急忙起身开门。可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刹,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借着淡淡的微光,我看见一张毫无皱纹的脸,在裂着嘴冲我诡笑…… 第29章 一直站在床尾 我爷爷他,跟着我回来了?! 我脚下一软,‘咚’的一声就坐在地上,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只知道张大着嘴巴,结果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怪王先生之前要我们说一声‘我到屋咯,莫跟到我’,原来防的就是我爷爷跟着我们回来!可是,我明明在进堂屋之后说了这句话啊,为什么我爷爷还是跟了过来? 难道是请仙登位没破掉,所以他又跳出来要害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按照顺序我是第十个,那前面的那八个人,难道都已经被我爷爷给弄死了?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就看见那张苍白没有皱纹的脸朝我靠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往后挪了挪屁股,然后惊奇的发现那张脸往前靠了一段距离后,又往后缩了回去,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等过了几秒之后,这张脸才又往前靠过来,随即在特定的位置停住后,又向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此反复,像个不倒翁一样来来回回。而这个特定的位置,正是我房间房门的位置! 所以,我刚刚听到规律且沉闷的声音,是我爷爷在用他的脑袋敲我的门?! 可是,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怪异的敲门姿势!? 我爷爷凌晨才刚刚下葬,晚上的时候就出现在我房门口!这本身就已经骇人听闻了。 结果我爷爷还因为死后身体僵硬,所以只能笔直站着,即便想要敲门,也没办法抬起手来,只能前倾身子,用脑袋撞门! 而我,竟然还迷迷糊糊的去开门,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房门刚打开,就和我爷爷撞上来的那张脸面对面,那该是怎样一副惊悚的画面!? 我觉得我没被吓死或吓晕,完全是得益于这两天的恐怖经历。 当我确定我爷爷只是站在那里用头敲门之后,我这才注意到,这张脸下的身体,竟然穿着我之前换下的那套衣服,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我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那双! 它不是我爷爷,而是王先生雕出来代替我身体的那个木头人! 难怪它不会用手敲门,而是用这么怪异的姿势敲门,因为它根本就没法用手,只能用头撞门! 可是,可是怎么会是它?!怎么可能是它?! 它从头到脚都只是一块木头,手脚都还粘在身体上没被分开,按理来说,它根本不可能动才对!所以它到底是怎么从坟里爬出来,又怎么从山上走到我房间门口,然后用头敲我房门的?!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宁愿站在房门口的是我爷爷,也不愿是它这个按理来说根本不能动的木头人! 毕竟我爷爷虽然已经死了,可他毕竟是人。 而相比我爷爷,用头敲门的是个木头人才更让人窒息! 还有,这木头人的脸上,为什么会戴着我爷爷的纸脸?它把我爷爷怎么了? 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等棺材入土,等我们都走了之后,这木头人用头撞碎棺匣盖子,撞碎我爷爷的棺材底板,然后伸手揭下我爷爷的纸脸,戴在自己脸上…… 这画面仅是想想,我全身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剩下的画面说什么也不敢再细想下去。 我很想喊王先生,可我又怕我一出声,这木头人就会跳进来把我脑袋砸碎。 怎么办? 前门肯定是出不去了,我不确定那木头人是不是只会重复敲门这一个动作,要是它还会敲脑袋,那我凑过去就等于是找死。 我房间里虽然还有一个后门,原本是通往后山的门,但很久以前,我爷爷担心会有小偷从这里进来,就用两根粗木棍交叉把门给栓死了的,像一个大写的x印在门板上。 想要从后门出去,首先就要卸下两根粗重的门闩。但这两根门闩相互卡的很死,想要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把它们给卸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发出声音,势必会惊动门口的那个木头人。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我发现那木头人已经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应该是发现门已经开了,此时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房内一动不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屋。 我不知道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大晚上来敲我房门,而且头上还贴着我爷爷的纸脸,打死我也不相信它是带着善意来的。 必须离开这里,然后去对面找王先生! 于是我屏住呼吸,双手先是往后撑一些,然后双手双脚同时暗暗发力,把屁股稍稍抬起来些,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尽可能的往后挪。 等到屁股实在是挪不动之后,我就轻轻坐下,然后停下动作,看着门口的木头人,确定它没有反应之后,这才把双脚收回来,然后重复之前的动作。 我的身体在慢慢的往后挪,但我眼睛却始终不肯离开那木头人,并且我一直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但凡那木头人有任何异动,我就立刻停下来屏住呼吸。 好在我动作十分轻柔,没有惊动门口的木头人,而我也顺利的挪到了后门处。 因为恐惧木头人,我不敢回头去看门闩的位置,所以只能反手去摸。好在我很快就摸到一根光滑圆柱形的东西,是我印象中门闩的形状。 于是我背靠着门板,手抓着门闩,脚下暗暗发力,整个身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敢起太快,怕会发出风声惊动那家伙。 等我站起来之后,我在原地站了一分多钟,确定那木头人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后,我这才开始准备卸门闩的事宜。 两根门闩是相互交叉卡在门框上下左右各四个卡槽里的,而且是一根在上,一根在下,想要卸下来,就首先得把压在上面的那根卸下来,才能把下面那根卸掉。 可后门封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哪根在上哪根在下,想要开门,就必须得一根根试。 在农村生活过的都知道,门闩两端的卡子是一个长一个短,栓门的时候,都是先将长的那段插进卡槽里,然后再把短的塞进去。卸下来的时候则刚好相反,得先把长的一段再往里送送,这才能把短的一头卸下来。 我房间后门的门闩虽然是斜着拴上去的,但方法一样。所以想要卸下来,得先把门闩往斜上方抬一截,然后再把斜上方的卡子抽出卡槽就行了。 我之前抓着门闩的右手一直没松,为了尽可能减少动作幅度,我没有弯肘,而是通过垫右脚加往上耸右肩的方式,想带着门闩一起往左上方挪。 可我使了好大一阵力气,门闩却稳如泰山。看来压在上面的不是这根门闩。 于是我不得不松开右手,然后伸出左手,往旁边去摸另一根门闩。 按理来说,后门比我的身体要宽,我左手肯定要伸出去一些角度才能摸到门闩,可我刚把左手往后抓,就抓到了门闩,着实让我纳闷。 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小时候身体还没长开,所以觉得门板比我宽,现在长大了,其实门板就我身体这么宽罢了。 所以我也没多想,而是用同样的方法,垫左脚、耸左肩,整个身子往右边倾斜,试图把这根门闩给卸下来。 按理来说,门闩就两根,压在上面的不是之前那根,就肯定是这根。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左小腿都在微微发抖了,这根门闩依旧纹丝未动! 难道压在上面的是之前那根门闩? 于是我又抓着之前的那根门闩往上抬,而且使的力气比之前更大,但结果还是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要两根的一起往上抬才行? 念头一出,我就稍稍弯下膝盖,然后抓住两根门闩,打算同时往上抬。 可就在我要直起膝盖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就算我现在再怎么胖,也铁定没有后门的门板宽才对。可我抓着门闩的手,分明就是径直往后伸的,一点也没有往身体两侧展开,这不科学!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我一边斜着眼睛盯着门口的木头人(房门和后门开在房间的对角线上,所以要斜着眼睛看),一边往前迈出小半步,然后往门口的方向稍稍侧了侧身子,这样既能看见门口,又能用余光看见后门。 可当我用余光去看后门的时候,我当场就傻眼了我没有看见后门,只看见距离我还有一臂之长墙壁! 我刚刚只往前迈出小半步,这小半步绝对没有一臂长! 可我家墙壁,此时此刻,确确实实还在我一臂之外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刚刚背靠着的,根本就不是镶在我家墙壁上的后门! 可如果不是后门,我刚刚靠的是什么? 而且家里就后门上有门闩,如果不是后门,那我之前抓着的,那根光滑圆柱形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再也顾不上门口的木头人,而是慢慢转过头去,然后借着窗外的微光,终于看清我刚刚背靠的到底是什么上身绣花墨绿外衣,下身黑色长裤,脚下青色绣花布鞋…… 竟然是我爷爷! 我刚刚抓着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门闩,而是他的两条胳膊! 而他,在那木头人敲门之前,就一直站在床尾看着我睡觉! 第30章 木头脑壳 那该是怎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试想一下,我正在床上安安心心的睡觉,结果我那白天才下葬的爷爷,竟然从坟里爬出来,就那样站在床尾盯着我看,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而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就站在那里,甚至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美滋滋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最关键的是,我竟然还把他当成是后门,把他的两条胳膊当成是两根门闩!还傻乎乎的想要把这‘门闩’给卸下来!难怪我腿都发抖了,这‘门闩’还纹丝未动这不是屁话吗,能动才怪! 而我所作的这一切,包括跌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往后退,以及靠在他身上,慢慢往上蹭起来的样子,一点一滴全都是在我爷爷的注视下完成的! 一想到这里,我就全身发麻,一连被吓退了好几步,才站在原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甚至于,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我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我早该想到的,我应该早就要想到的!连压在我爷爷棺材下的木头人都爬出了坟,我爷爷又怎么可能会安安静静的待在坟里? 而且我爷爷和木头人必须保持面对面才能传递气运,所以有木头人的地方,附近就应该会有我爷爷! 可我开门开到木头人之后,被吓得只知道逃跑,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我爷爷的行踪。 当时,哪怕我只要稍稍动动脑筋,或者侧头回望一下,哪怕只要一下下,我都能发现站在后门口的爷爷,也不至于抓着他的胳膊当门闩在那里卸,然后被吓成这幅狗样! 而且,我想我也弄清楚那不能走路不能动的木头人,到底是怎从山上来到我家门口的原因了肯定是我爷爷把它扛过来,然后放在门口! 至于木头人为什么会敲门,我想应该是它跟我爷爷必须面对面传递气运,但因为它跟我爷爷站的位置有点远,所以那气运就好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一样,拉扯着它的脑袋,让它一下又一下的往门上撞。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房门打开之后,木头人撞了几下之后,就停止了的原因这就好像是你家里装在客厅的wifi,卧室门打开之后信号会比较强,自然就不需要把手机贴着卧室门是一个道理。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我爷爷,两条腿已经不争气的在发抖,随时都有瘫倒在地的可能。 我不知道我占了多久,直到我发现自己快要窒息,肺里已经传来刺痛的感觉后,我才将肺里面的浊气吐出来。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我爷爷,我看见他的脑袋,似乎微不可觉的往上抬了抬。 因为之前我就坐在爷爷的脚下,所以他就一直低着头看我。而我站起来卸‘门闩’的时候,也是背对着他,所以他的脑袋并没有抬起来,依旧低沉着。 当我这口浊气吐出来,他这才开始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动作很慢,就好像是脖子上被压了重物一样,是真的一点、一点的在往上抬。 而当他的脑袋全部抬起来之后,我这才发现,他脖子上立着的,根本不是他之前那张脸,而是一张圆鼓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惊恐到极致,却毫无皱纹和血色的脸! 这,这不是王先生雕来代替我身体的那个木头人的脑壳吗?! 它为什么会在我爷爷的脖子上?!难道是他们在坟里互换了脑袋?或者是互换了身上的衣服?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看见那木头脸颊上原本张大着的嘴巴,突然往两边裂开,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这木头脑壳,竟然会笑! 啊!!! 一声惨叫,我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惊吓,转身就要往门口方向冲。 “砰!” 一声沉闷声响,我感觉天旋地转,鼻子和额头也瞬间传来巨大痛楚,痛的我眼泪水哗啦啦的就止不住流下来。 我急忙伸手去摸,结果却发现我面前竟然是一堵墙,而我的身体根本不是站着的,而是躺在床上刚刚我应该是平躺在床上,然后一转身就撞上了墙壁。 我顾不得鼻子和额头的痛楚,急忙起身,然后第一时间看了一眼床尾的方向,确定那里没有身影之后,我又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发现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而且房门也紧闭着,并没有看到木头人的身影。 所以,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我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点!我现在都还能感受到肺泡里缺氧的刺痛感。 不过只要是梦就行,总比我爷爷真的站在床尾看我睡觉要强太多太多。而且,如果不是梦,我爷爷和木头人又怎么可能互换了衣服? 就在我刚要庆幸这是一场梦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从床上跳下来,然后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就往后门方向跑,脚下踩出一阵咚咚声。 我把手刚搭在门闩上,身后就传来‘吱呀’一声,是房门被人推开了。我心想这下完了,这次来的这个比较生猛,不用等我开门,就能自己把门给推开。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传来:“狗日滴陈寺青,你发么子癫(发什么疯)?” 这是王先生! 我高兴的急忙回头去看,结果头刚回到一半,脸上就被一块木屑给砸中,痛得我急忙转回去。 “你要是再敢回头,老子先把你脑壳一斧头砍咯,免得你祸害人!” 王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捂着脸转身,哭笑不得。 王先生讲,老子刚进院子,就听到你鬼叫鬼叫滴,叫个么子?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在梦中被吓出惨叫的那一声,于是我讲,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爷爷了…… 我话还没说完,王先生就一脸嫌弃的打断我,讲,所以你就被黑醒咯?放心,你爷爷已经入土咯,暂时没得事,不过…… 说到这里,王先生突然顿住,眉头骤然皱起,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问,不过什么? 他看着我,讲,陈谷子屋里出事咯。 第31章 我的遗照 听到这话我心一沉,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陈谷子是因为我爷爷的事才死的,我实在是不希望他死后还出什么意外。否则的话,我肯定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我暂时也不晓得。 我忙问,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说他们家出事了? 王先生讲,刚刚村长来找我,讲陈谷子屋里出事咯,喊我赶紧过去看一哈。我过去看了一眼,没看到有么子异常,又担心你这边会出事,所以就赶紧回来喊你一起过去再仔细看一哈,也好有个照应。 我问,难道村长没说是什么事? 王先生侧头看了我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对我讲,你去看咯就晓得咯。 听到这话,我心里嘀咕一声,什么事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吗? 但王先生并没有在乎我的嘀咕,而是说完之后,就转身出了屋子,头也不回,看样子事情很急的样子。 我看到他这幅样子,也就没再多问,而是紧随其后,跟着他往陈谷子家走了去。 一路上王先生都没说话,我好几次想要和他说话,但一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就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没底,心想陈谷子家不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吧?要真是那样的话,那我这辈子肯定都会良心不安。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陈谷子家里什么情况村里人都清楚,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盼来一个女儿,到如今也才十岁,正是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结果却因为我爷爷的事情,让她彻底失去了父亲…… 光是这件事就已经让我内疚的要死,如果现在他家人还出了什么幺蛾子的话,那我怕是真的会无地自容。 我这两天虽然连轴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但只要一想到陈谷子因我爷爷而死,想到他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我心里就会一阵揪痛,对爷爷要去偷老天爷气运这件事,也是更加不能理解。 我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以前普通,以后也只会平凡,我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抱负,只不过是希望能够陪在爷爷身边,安安静静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尽管我从王先生那里知道了我爷爷的想法,但我还是不明白爷爷为什么非要给我强加上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难道他不清楚他孙子几斤几两,不知道他孙子受不受得住这份气运吗? 再说了,他在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要不要? 如果我爷爷能听到,我一定会告诉他,这种以别人生命为代价的气运,打死我也不会要! 陈谷子家就在我家前面不远,大约相距三四百米的样子,很快就走到。 他家算是我们村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我们村都是沿山而建,基本上房子都是建在山脚下,背靠大山。但他家不一样,他家要比我们所有人的房子都靠前,是建在河边的一个特例。 如果说我们村其它房子是一条线的话,那么他家的房子,就是这条线外的一个点。 到了他家侧面之后,虽然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我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我问王先生,为什么这么安静? 虽说做道场第二天不用敲通宵,但这个点道场先生应该还在敲锣唱吟才对有别于之前的敲锣打鼓,第二天晚上仅仅只是敲敲小锣,低声吟唱,动静不会太大,但绝不至于没有。 王先生讲,你自己进去看就知道咯。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心想陈谷子的家人可千万不要出事。 当我跨过院门之后,立刻就在人群中搜索,当我看见陈谷子的老婆孩子都安然无恙的时候,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当王先生领着我去给陈谷子上香的时候,我那颗刚放下的心,差点就停止了跳动!堂屋灵堂里,三清画像前,八仙桌上,中央立着的,哪里是什么陈谷子的遗像,分明就是我的黑白遗照! 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那遗像甚至还朝我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诡异弧度,可当我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发现那遗像笑容开朗,看上去十分阳光,完全跟诡异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这遗像越是阳光开朗,给人的感觉就越是恐怖诡异你什么时候见过笑容开朗阳光的遗照? 不对,我的关注点不应该是遗像该不该阳光开朗,而是我的照片,为什么会摆在陈谷子的灵堂里,而且竟然还取代了陈谷子遗照的位置?他们陈家人想干嘛,难道是想要咒我死吗? 难怪王先生之前紧皱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种事他确实是说不出口,还是得我亲自来看才能明白。 我原本是很愤怒的,但一想到陈谷子的死因,我也就能理解了。他们陈家人恨我也好,咒我也罢,这都是我罪有应得。只是我觉得人死为大,他们把我的遗照放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还是得让陈谷子陈先生顺顺利利的走完最后一程才是正途。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陈家婶子的时候,婶子只是抱紧怀里的女儿,用一种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我,紧闭嘴巴不发一言。 而当我想要摸一摸她女儿小脑袋的时候,婶子却突然像是炸毛了一样,一把抱起女儿,三两步就躲到敲锣打鼓的先生身后,然后指着我大喊,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看那满是惊恐的神情,像是怕我怕到了骨子里一样。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即便陈谷子的死,也只是跟我爷爷有关,我并不知情不说,我本身也是一个受害者啊! 再说了,村长不是吩咐抬棺八仙说陈谷子是因为心脏病死的吗,怎么婶子对我的怨气会这么浓? 我见陈婶子暂时没办法沟通,便对王先生讲,她们母女要恨我要咒我,我都没得意见,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让陈谷子安心入土,把我的黑白照片放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王先生闻言冷哼一声,讲,既然你晓得这不成样子,那你为么子哈要把你滴黑白遗照放到陈谷子滴灵堂里? 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这张黑白遗照,是我自己放上去的?! 第32章 遗像流泪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黑白照片放在陈谷子的灵堂里,就算我想这么做,我也得有机会才行啊! 陈谷子家里有锣鼓先生,还有主事的道场先生,有他们在场,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把我的黑白照片放上去? 再说了,我从爷爷下葬完毕后,回家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要不是王先生叫我,我根本都不会去陈谷子家,我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再说了,我又不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黑白照片放在别人的灵堂里?我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所以想要咒自己死吗? 污蔑人也得找点好点的理由,这么漏洞百出,毫无逻辑的话,王先生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难道陈家人在骗你,你没看不出来吗? 王先生讲,不只是陈家母女,在场滴人都看到咯。 轰! 这话一出,我顿时就愣住了。 如果仅仅只是陈家母女说这件事,那么我确实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是她们母女在污蔑我。可如果真如王先生所说,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就绝对不是诬陷那么简单了。 乡亲们的为人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可怜陈家母女,就昧着良心说假话。 可是,我明明一直在家里睡觉,我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家面前? 王先生讲,你以前有梦游滴习惯没? 我摇头,讲,从来没有过等一下…… 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压低声音,对王先生讲,之前村长讲我爬上棺材睡觉滴时候,就是闭着眼睛滴,他讲我当时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梦游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他们讲看见你滴时候,你滴眼睛是睁开着滴,应该不是梦游。而且,如果真滴是梦游滴话,只会做最简单的几个机械动作,而且没得思维,做不出你做滴那些事来。 我急忙问,那个‘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王先生讲,我当时没到现场,你喊村长跟你讲。 我知道王先生是自己没到现场,怕自己说的东西会跟他们在现场的有出入,所以干脆就不开口,而且让村长再说一遍,王先生也能跟之前村长说的相互印证,看看是不是村长在说谎。 不得不说,王先生也是心思细腻好手段。 村长看了我一眼,然后讲,你先是到灵堂里,骗先生们讲王先生有重要滴事要他们帮忙,喊他们都道祠堂去。当时我到场,一听是王先生滴话,就让他们去咯。 村长继续讲,等他们都走咯之后,你讲要给陈先生上香,我也就没多想么子,就站在院子门口等到你,然后跟你一起出门,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陈家嫂子怪叫咯一声,我当时没注意你,就往回跑,然后就看到八仙桌上滴遗照,变成咯你滴。 我讲,所以,从头到尾,并没有人看见我换遗照对吧? 村长摇了摇头,讲,我虽然没看到正面,但我站到院门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你把陈谷子滴遗照拿起来过。最关键滴是,陈惠丫头,亲眼看见你把自己的遗照放上去,然后还冲她瞪了一眼,让她不要乱讲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家婶子突然开口讲,我当时去咯茅房,一回来就听我女儿给我讲你把她爸爸滴遗像换咯,我一开始哈不信,一看之后,当场就黑得喊咯出来。你个背万年时滴,你要害我屋害到么子时候?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陈家婶子几乎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嘶吼了,眼泪鼻涕全都冒了出来,但双手仍然紧紧抱着她女儿,生怕一松手就会被我害死一样。 听完他们的话后,虽然我还是一脸懵逼,但我相信他们应该不是在说谎。一个人撒谎容易,但要大家都跟着一起撒谎,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只要一个人的说法有出入,那整个谎言就会不成立。 可不管是陈家母女,还是村长,还是道场先生们,他们的说话几乎都一样,并没有什么漏洞可言。 而且我看见王先生也再次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听了两遍的他,也没有找出什么漏洞来。 陈家婶子还在不断哀嚎着,连带着她怀里的女儿也嚎啕大哭。 村长见状,走过来问我,讲,寺青,你是大学生,受滴教育比我们都高,你给我们讲实话,你到底为么子要啷个做? 我讲,我今天一天都到屋里睡觉,根本没来过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再讲咯,哪有把自己遗照放上去的道理? 前面那句话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后面那一句,却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确实,没有人会盼着自己死。 村长听了我的话后,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就去问王先生,问他怎么办? 王先生讲,我暂时没看出有么子鬼名堂,但是你要讲是小娃娃把自己黑白照片放上去当遗照,确确实实又讲不通。依我看,先把这遗照收起来,道场继续做,先把陈谷子送走再讲。 村长看了一眼陈家母女,讲,那我啷个跟她们交代?万一……? 王先生讲,陈谷子上山之前,我都到这里守到,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听到王先生这话,村长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还客气的说太麻烦王先生了之类的话。 因为有了王先生的承诺,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看来乡亲们对王先生的本事都是信服的。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王先生便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然后走进灵堂,先是冲着八仙桌上的三清画像拜了拜,然后嘴里念叨了几句,便用两手大拇指把铜钱按在我那张黑白遗照的眼睛上。 黑白照片是用玻璃相框封起来的,按理来说,铜钱是不可能贴在竖着放的玻璃上的。但这两枚铜钱,却像是粘了胶水一样,死死的黏在玻璃上,纹丝不动。 尔后我看见王先生双手大拇指压食指,无名指与小指并拢,与中指分开,然后手掌向上,用无名指与中指之间的缝隙夹住黑白照片,随即中指轻轻发力,整个相框便啪的一声向前倾倒,落在八仙桌上。 这时王先生用小指扫相框的底座,把相框往八仙桌外面扫,但是每次扫的动静都不大,而且每扫一下,嘴里都是念念有词的,可具体是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楚。 直到相框小半扫出八仙桌,王先生便从背笼里抽出一块黑布,将整个相框裹住,塞进背笼里去这才算完事。 做完这些之后,王先生问,陈谷子的遗照呢? 问完之后,王先生就一拍脑门儿,改口问了句,屋里哈有陈谷子滴黑白照片没? 陈家婶子先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才点头讲,哈有,他几年前就准备得有,讲干他这一行滴,不晓得么子时候就没咯。 说完之后,她一边哭一边转身去里屋取陈谷子的照片,而她的右手,始终牵着她女儿,寸步不离。 等照片取来之后,王先生没插手,而是让道场先生把遗照归位摆好,这才带着大家一起给陈先生上香。 然而,就在我去给陈先生上香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大喊了一句:你们看,陈谷子滴遗像流眼睛水咯! 第33章 百里尸碑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正伸手弯腰把清香插进遗像前的香炉,听到声音后,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与陈谷子的遗像四目相对。 遗像两侧摆着粗大的蜡烛,光芒摇曳中,我看见两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粘在相框玻璃上,这水珠对应的位置,恰好是在陈谷子遗像的下眼眶处,咋看上去,确实像是陈谷子的遗像在流泪。 在场的人群很快就发出惊呼,说陈谷子心里有怨气,死的不甘心,所以才会出现遗像流泪的现象。 而他们喊完之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冲着陈谷子的灵堂双手合十拜了拜,说了句‘冤有头债有主’后转身就走,其余的人见状,纷纷效仿,没一会儿偌大院子里前来看热闹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就连给陈谷子敲锣打鼓的几位先生,也都各自找了个借口跟道场先生告假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道场先生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站在长椅前,怔怔出神的看着遗像,脸色十分难看。 很显然,遗像流泪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而一旦出现,他们就觉得这是大凶之兆,要第一时间远离这是非之地才行。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王先生、村长、我,以及给陈谷子主持道场事宜的道场先生(村长连夜从外村请来的)这四个外人了。 而陈家母女在听到乡亲们的议论后,免不了又是一阵嚎啕大哭,一边捶胸顿足,一边说自己命苦。 尽管乡亲们都觉得遗像流泪是大凶之兆,但我却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玻璃上起水珠这种事,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的物理现象吗? 玻璃性冷,旁边又有蜡烛在燃烧,蜡烛里的水分变成水蒸气四散,遇到冰冷的玻璃,可不就形成水珠了吗?最常见的,就是冬天在浴室里洗澡,洗完之后,镜子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小水珠。 这么简单的物理原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至于为什么恰好在眼眶处,应该只是巧合。所以只要把玻璃的温度升上来,擦去水珠,玻璃上就不会再出现水滴。 念头刚起,我就伸手去擦拭相框上的那两滴水珠。心想着,只要把这两滴水珠擦掉,再给陈家母女说清楚水珠形成的原理,我想她们就不会再这样惊慌失措。 然而,当我伸手去擦拭水珠的时候,我瞬间愣住了我手指毫无阻碍的摸过去,指腹上并没有感觉到液体的存在,而且相框玻璃的温度,远远超乎我的意料,根本不是冰冷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温热。 而最反常的是,手指掠过玻璃表面,那两滴水珠并没有消失,而是依旧粘在玻璃上,并且位置依旧在眼眶处!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两滴水珠,并不是在相框表面,而在玻璃里面! 难道真是陈谷子流的眼泪?!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擦拭玻璃的那只手,就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然后整个人退到王先生身边,对他讲,这水滴到玻璃里头,擦不掉丢!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讲,你这不是屁话迈?遗像流泪这种棘手滴事情,老子都不一定能解得了,你要是轻轻松松就擦掉咯,哈要我们这些匠人搞么子,给你擦孩子(擦鞋)迈? 我听出了王先生的话外之意,于是问他,你一早就看出来这不是水蒸气形成的水滴? 王先生闻言,直接伸手过来就要敲我板栗,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而是叹息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讲,狗日滴,你是不是读书读迂阔(迂腐,蠢)咯?这是夏天,除非你把相框放到冰箱里头再取出来,不然水汽啷个可能形成水滴? 被王先生这么一训斥,我瞬间脸色涨红,觉得自己确实该骂。我只考虑到水蒸气遇冷结成水滴,却忽略了现在是夏天,玻璃的温度就算再怎么冷,也不至于能到让水蒸气结成水滴的温度。 王先生继续讲,再讲咯,你从小到大,听到哪个讲过遗像相框上面会有水汽滴?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听说过。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做遗像这种事,都是有讲究滴,就算天气再冷,相框上头也不能出现水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滴规矩,哪个都不能破。 规矩?老祖宗还有这种规矩传下来?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没听过,只能怪你爷爷没给你教。 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他,那要是冬天啷个办?你能保证冬天玻璃不出水汽(水滴)? 王先生讲,这个问题你莫问我,我不能保证,因为我只会取遗像,不会做遗像。 听到这话,我就想到王先生之前取遗像时那一系列的手法,看上去十分繁琐。我之前就想问他,取个遗像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只是时机不对,我才没问。 这时,一直脸色难看的道场先生开口讲,做遗像这种事,都是我们做道场人滴活,王先生他们这种高人是不屑做这种粗活滴。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而王先生对于道场先生的恭维,似乎很受用,并没有半点要谦虚几句的意思。 道场先生继续讲,搞我们这一行滴人都晓得,普通滴相片褪色咯就褪色咯,但遗照不行。因为遗照是要留给后人瞻仰滴,要是没几年相片就褪色咯,那我们这些师傅以后哈啷个见人? 讲到这里,他坐下去,伸手搭在八仙桌上,继续讲,所以装黑白遗照滴相框要经过特殊处理,以保证密封性。可以不夸张滴讲,就密封性这一块儿,我敢讲没得人只靠双手能比得过我们。 这话说的很霸气,也很自信。我也到这儿才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陈谷子的相片被取出来后,王先生并没有插手制作遗像,而是交给道场先生去做,原来是王先生在做遗像这块儿不如道场先生。 道场先生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讲,另外,做遗像相框不仅是密封性要比一般放相片滴相框好,哈要保证相框上头不能出水汽。大学生,你晓得这是为么子不? 刚刚王先生讲过,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既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于是我讲,因为水汽会侵蚀相片,也会让相片褪色。 道场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讲,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懂滴东西就是多。不过,这只是一方面,哈有更关键滴,是因为老祖宗留下来滴一句话。 我问,么子话? 刚问完,我就听见王先生和道场先生同时讲,遗像流泪,百里尸碑! 第34章 尸山成碑 遗像流泪,百里尸碑? 什么意思? 道场先生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王先生,见后者点了点头后,便叹息一声后,起身走到陈家婶子面前,讲,大妹子,我记得你娘家好像是到湘楚西边? 陈家婶子早就被道场先生之前的话给吓住了,所以连哭声都停了下来。听到道场先生的问话后,当即点了点头后,颤抖着问道场先生,是滴,啷个咯(怎么了)? 道场先生讲,大妹子,你听老哥一句劝,陈谷子这个终,你怕是送不了咯,等天一亮,你就带小丫头回娘家去。要是哈有更远滴亲戚就更好,反正越远越好。 听到这话,陈家婶子那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唰的一下落了下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着问道场先生,这到底是啷个回事?这到底是啷个一回事嘛?! 哭了几句之后,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我,然后伸手指着我,问道场先生,讲,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害滴?是不是他要杀人灭口? 道场先生急忙伸手把她扶起,然后讲,陈谷子是你屋里人,本来他死咯,我不好到你面前编排(非议)他,但这件事,确确实实跟大学生没得关系,都是你屋里人自找滴。 道场先生的这话,不仅让陈家婶子懵了,我也听蒙了。陈谷子的死,的的确确是因为我爷爷才死的,为什么道场先生却要说他是自找的?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华夏民族,向来讲究养老送终,结果道场先生却在陈谷子还没入土前,就让陈家婶子回娘家去,这种事,别说是陈家婶子了,就算是上过大学的知性女人也做不到吧? 陈家婶子果然不乐意了,站起身来揪着道场先生的衣服就是一顿左摇右晃,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一切是自家男人自找的。 道场先生没有多加解释,只淡淡的说了句,我晓得滴就啷个多,你自己看到搞,不过我希望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为你女儿想想。 陈家婶子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我也一样。 但我还没开口,陈家婶子就又问他,满是哭腔的讲,到底是啷个回事?啷个让我送老陈最后一路都不得行? 道场先生摇摇头,讲,我也只是听我师傅给我讲过,遇到遗像流泪,有好远跑好远,到底是啷个回事,我不晓得。我也问过我师傅,但他到死都没给我讲是啷个回事。 这时王先生讲,不是你师傅不给你讲,是你师傅可能也不晓得是啷个回事。其实也没得好大个事,就是死滴人要回煞(回魂),你们是他屋里人,要是不跑远点儿,你们也要跟到死。 这话一出,我看见道场先生皱眉看着王先生,脸上写满了疑惑。我知道,王先生应该是撒了谎。只是时机不对,我不好问王先生,以免打乱了王先生的计划。 不过这话对陈家婶子很有用,她听了之后,当场就瘫坐在地,一个劲儿的摇头,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到(在)骗我,你们肯定是到骗我!老陈啷个可能会害他女儿?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回煞死人滴难道哈少咯?(具体可以度娘,农村人很信这个,这里不多赘述) 这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威力,但陈家婶子却是身子一颤,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好看了。看来她在这之前,就没少听说回煞死人的事情。 此时道场先生也似乎会了王先生的意,补充讲,我要是骗你,刚刚那些敲锣打鼓滴要走,我就会拦到。 确实,做道场的是一个班子,没有特殊意外的话,吃喝拉撒都得在主家,哪有半路从主家跑掉的情况?且不说主家同不同意,别人家也不同意,你这不是把死人的晦气带到别人家里去了吗? 但道场先生没拦,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意料,并且确定这道场继不继续做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陈家婶子还是不信,又问,那你为么子不走? 道场先生讲,你屋里人滴遗照是我做滴,你觉得我要是走路,你屋里人会同意?哈不如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她又问王先生,讲,那你为么子不跑? 王先生讲,哪个讲我不跑?我哪次不是跑到最前头滴?不过天哈没亮,我不敢跑。 王先生在祠堂丢下众人跑路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陈家婶子自然是知道的。 陈家婶子没问我,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王先生讲,你莫用这种眼神看到他,之前我没看出来,现在我才晓得,他把你屋里人滴遗照拿走,不是害人,是到救人用他自己滴命,救你们滴命!不然哪有人放遗照咒自己死滴? 陈家婶子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脸上的神情连连变化,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就拉着女儿转身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我见状低声问了王先生一句,另一个我真的是在救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就没那么害怕,反而要感谢另一个我了。 但王先生却是一巴掌拍到我脑壳上,低声喝骂,讲,放么子狗臭屁,那家伙要是为咯救人,哈会搞出遗像流泪这种事来? 我当场就懵了,我讲,那你刚刚……? 王先生讲,我要是不啷个讲,这对母女会恨你一辈子。保不齐哪天生活不如意,就把所有罪过都怪到你脑壳上,然后千方百计找到你,从你背后给你一刀,到时候怕是你连自己啷个死滴都不晓得。 我瞬间恍然,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于是问王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就不怕之前真的是我在换遗像? 王先生讲,要是遗像没流泪,我可能哈有所怀疑,但这遗像流泪、百里尸碑滴局,不是你个毛都没长齐滴小娃娃能搞得出来滴。 这时陈家婶子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行李不多,就一个竹背笼,装了什么不知道,但可以看得出来,一是她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二是她现在很想快点离开这里。 按照道场先生的意思,是让她天亮了再走,但她说什么也待不下去了,非要今晚就走不可。 王先生走不开,道场先生就表面很不情愿,但内心却十分高兴的说送她去镇上。于是整个灵堂内外,就只剩下我跟王先生,以及躺在棺材里的陈谷子。 等确定陈家婶子已经走远后,我就迫不及待的问王先生,讲,你为么子要骗她是回煞?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要是不骗她,难道给她讲,百里尸碑就是方圆百里,尸山成碑? 第35章 天子守国门 方圆百里,尸山成碑?! 这八个字简简单单,却让我目瞪口呆。试想一下,方圆百里的范围内,肉眼可及之处,到处都是尸体,堆积成山,如同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墓碑,伫立在天地间! 这该是怎样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状?! 王先生顾虑的没错,如果真把这话告诉陈家嫂子,要么她打死不信,要么怕是会当场崩溃。 只是,我怎么都没能想到,遗像流泪而已,就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要知道,那可是方圆百里的范围啊!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尸山成碑? 即便是大夏天里,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看着王先生,问他,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陈谷子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爷爷在王先生口中那么机关算尽、算无遗策的一个人,发起威来,也不过只是要屠村而已,他陈谷子一个给别人做道场的人,哪里来的本事让方圆百里尸山成碑?这要是换算下来,得屠多少个村? 王先生闻言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讲,你莫看到匠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滴,但他们要做滴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滴。莫讲百里尸碑咯,就是几十万人,哈不是要他们死就让他们死? 我有些没明白王先生这话的意思,我讲,方圆百里,人口加起来怎么也不止几十万人吧?不说多了,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小县城,就不止几十万人,你这个递进关系有些不大对啊! 王先生瞪了我一眼,讲,你们村离县城有好远,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额…… 我被王先生一句话给怼的哑口无言。 确实,我们村向来都是贫困村,距离镇上就要大半天的脚程,更别说去县城了。方圆百里的范围,也都是一些散落的村庄,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个十几万人绝对撑破了天!王先生的递进关系没问题。 可就算是十几万人,那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要真是发生了百里尸碑,怕是会轰动全国!更别说王先生口中的那几十万人了,匠人的胆子真的有这么大?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为咯满足他们自己滴一己私欲,他们么子不敢搞?而且这些历史上都是真实存在过滴,你是大学生,难道没学过? 我瞬间懵逼了,历史我是学过,可书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些内容了?再说了,如果真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杀这么多人,书上不可能不写! 王先生讲,有好多事,不可能写得啷个直白。 我问,那你讲,那几十万人是啷个死滴? 王先生讲,具体啷个死滴我不晓得,我只晓得是到长平那个地方,死咯四十五万人。 长平?四十五万人? 这尼玛不是历史上著名的长平之战吗?(具体的在度娘上都有,不多赘述)当年白起确实坑杀了四十五万人! 可是,这跟匠人有关? 王先生讲,这是赶尸匠一脉滴手段,喊过炼活尸,据说当初那家伙不仅把自己炼活尸,哈炼出咯万鼠拜坟,最后那四十五万人都死咯哦,洛朝廷就是个赶尸匠。 我已经被王先生的话给震惊的无以复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天旋地转。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己私欲,能让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残害这么多生命。 好不容易我才回过神来,问王先生,白起为么子要啷个做?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只讲了两个字:长生! 长生?长生不老的那个长生? 可他丫的死都死了,还长哪门子的生? 王先生讲,他有没有长生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他的确啷个做咯。所以你讲,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话,那他们这些匠人,为了所谓的长生,确实是什么都敢做。而且和白起比起来,眼下这百里尸碑,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王先生听到我的感慨,冷哼一声,讲,呵,不算么子?连皇帝都搞不定滴事,你居然讲不算么子?你到底是哪里来滴底气,敢讲这种话? 我再次愣住,急忙问王先生,讲,连皇帝都摆不平? 王先生讲,要是搞得定,他堂堂皇帝,哈要跑路?你也晓得,古时候最讲究安土重迁和落叶归根,但他当咯皇帝之后,硬是从南边一路跑到北边,不仅到死都没落叶归根,哈规定子孙后代都不准回去。为滴,不就是躲这个百里尸碑!? 我直接听傻了,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皇帝拖家带口的从南边跑到了北边。 该不会是王先生自己瞎编的吧?因为我确实想不起来,历史上有哪个皇帝是因为大规模死人跑路的。 王先生讲,之所以没死啷个多滴人,是因为发现滴早,哈没等遗像啷个(怎么)流泪,人就跑咯。 如果没怎么死人的话,那我倒是知道两位,一位是迁都洛阳的北魏孝文帝,一位是迁都北平的明成祖朱棣。 王先生讲,我不晓得历史书是啷个写滴,也不晓得这两个‘帝’哪个是哪个。我只晓得这一屋人先是得咯天下之后,刚传一代,屋里叔侄两个就打架咯。最后是当叔叔滴打赢咯,当咯皇帝,然后就连夜从南边跑到咯北边。后来这个皇帝死咯,他儿子以为没得事咯,想要回南边去,结果还没动身,只当咯几个月皇帝滴他,就死咯。 听完王先生的话,我整个人愣住了。这不正是明成祖朱棣的真实写照吗? 他赢了自己的侄儿朱允炆,然后就从应天迁都北平,虽然大臣们极力反对,但他仍然一意孤行,哪怕是先将北平的皇宫称为行在(皇帝出行暂住的地方),也在所不惜。 等他死后,他长子朱高炽继位,当时大臣胡濴(ying)提议回应天,朱高炽思念故土,同意南迁(1425年3月),并将北平再次改为行在,可没两个月,他就死了(1425年5月)。 这些,可都是历史书上,实实在在记录在册的事! 可历史书上说的很清楚,明成祖北迁,是为了抵御北方敌人的南下,还称其为‘天子守国门’,被誉为千古佳话。 但也不对,历史书上也说的很清楚,他当时北迁所受阻力极大,几乎没有大臣支持。而且北方粮食匮乏,全靠南边数千里运输,可谓是劳民伤财。 而且现在也有学者认为,明成祖北迁,弊大于利! 王先生讲,放屁,狗屁滴‘天子守国门’,他之所以要往北边跑,就是因为看到他侄儿滴遗像到流泪! 我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彻底僵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遗像流泪,百里尸碑,难道真是连皇帝都搞不定的死局?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岂不是死定了?! 第36章 四口井 王先生没有反驳我,也没有安慰我,只是问了我一句,现在你哈觉得这百里尸碑不算么子咯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先生,只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漆黑无月的天空,一股无名的自卑和渺小感,瞬间爬满全身,刹那间将我吞没。 如果是以前王先生给我说明成祖北迁,是因为看到一张遗像流眼泪,我肯定会把王先生当成神经病。可现在,我亲眼看见陈谷子的遗照在流泪,亲眼看见我爷爷的棺材剧烈跳动……我除了相信,别无选择。 只是,我很难接受这是个死局,难道我爷爷机关算尽,就只为了让我钻进这个死局? 还有,既然连古代皇帝都搞不定的事,王先生为什么还不跑?难道是知道生还无望,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刹那间,一股悲伤,莫名蔓延开来,与之前的自卑渺小混合,负面情绪到了极点。 我看见王先生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从背笼里抽出一柄小斧头和一截木材条。这木条大约掌心长短,有手指粗细,且四四方方,看上去有点像是以前老一辈人用的四方印上的手把柄。 取出这两样东西后,王先生便抬头看了一眼陈谷子还在流泪的遗照,自顾自的讲了句,希望能来得及。 此时的遗照上,已经能够清晰可见两道泪痕印在脸上。也就是说,陈谷子遗像的眼睛,还在继续流泪!否则光那两滴水珠,不可能在脸上形成泪痕。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振奋到,急忙问王先生,什么来得及?是不是我们村的人还有救? 王先生讲,暂时没得事,但如果他滴眼睛水流到了桌子上,浸湿好大滴地方,好大地方范围内滴人就都要给他陪葬。(浸湿多大的地方,那这个范围内的人就都要给他陪葬) 听到这话我当场就愣住了,不是百里范围吗?怎么还和眼泪浸湿的范围扯上关系? 王先生讲,搞么子事都是有一个过程滴,难道我喊你现在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你能做到?哈不是要一口一口慢慢来? 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同样滴道理,就算是方圆百里,那也总该有个源头,一点一点往外扩散撒。这个源头一开始浸湿滴范围,就是最开始要死滴人。小娃娃,你放心,这个范围覆盖你们全村绝对没问题。 你丫的这是放我放心,还是故意让我恶心? 王先生没理会我,而是之前给我解释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只见他先是看了一眼陈谷子的遗像,然后低头用手里的小斧子,将这四方小木材裁掉一截,尔后从中间劈开,十分顺畅的将它一分为二。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好像是在劈泥巴一样,一点也不费力。 随后王先生将这两根小木条合在一起,又沿着垂直之前那道口子的方向往下一斧子劈下去,如此一来,那四方印把手,就被均分成四份大小一样的木条。尔后他又改用小锥子,在这木条上雕雕刻刻,好像是在掉楔口。 王先生玩斧子的本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好奇的是,如果百里尸碑的范围,跟遗像流下来的眼泪浸湿范围相关的话,那是不是只要我们能让眼泪滴不下来,就不会死人了?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狗日滴,你觉得你想得到滴,创这套匠术滴老前辈想不到? 我讲,难道我这个办法不行? 王先生讲,不是不行,而是跟老子解决你爷爷滴这件事一样,都是治标不治本。 治标不治本? 王先生讲,我举个例子,如果河里涨大水,马上就要把你屋冲走咯,你是选择到你屋门口修堵墙拦到起,哈是选择把河水滴源头切断?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讲,这还用想?要是办得到,那肯定是选后者。 说完之后我就知道了王先生意思,我讲,所以,拦到眼泪不掉下来,只是权宜之计? 王先生讲,不管用么子方法,只要这狗日滴一直流眼睛水,那眼睛水就一定会流出相框。到时候不管是浸湿咯八仙桌,哈是浸湿咯脸盆,有好大范围,就要死好多人。而且泪流不止,范围就会一直扩大! 我刚想说用脸盆把遗像装起来,不浸湿八仙桌不就行了,结果就被王先生把我的后路给堵死了。 于是我想了想,又讲,那如果把遗像打碎呢?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那眼泪水不就马上浸湿地面咯?你这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咯迈? 我顿时无法了,急忙问,那怎么办?它这眼泪水在玻璃里面,别说让它别流眼泪了,就是想拦,从外面也根本拦不住啊! 难怪古时候的皇帝拿它都没办法,不是不想破,而是确实破不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小木条,讲,要是拦不住,老子哈搞这些搞么子?跟你玩过家家数田田迈? 数田田,是我们这边的一种小孩子玩的游戏,大概玩法就是抓一把小木棍,扔在地上,然后随便捡起一根,伸进全被围起来的格子里,并且要保证不碰到旁边的小木棍,然后数一声‘x丘田’就算有效,谁最后数的田多,谁就赢。 我大喜过望,讲,你有办法?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讲,堵不住它滴眼睛,难道老子哈拦不住这几滴猫尿咯? 在我们这边,猫尿就是眼泪水的意思。 王先生说完,我就看见他站在八仙桌前,嘴里念念有词,四条小木棍则在他的手指间来回转动,看上去很是灵动。 这一次因为距离近,而且四周没人很安静,所以我从他念叨的话里,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生死有命,阴阳有路…寿棺一副,引路无阻…甘霖雨露,莫偏莫走…… 后面还有很长的话,可他越念越小,我实在是听不清楚,只好作罢。 最后王先生双手猛然停住,我看见他一手夹着两根木条伸在身体正前方,左手手掌垂直屋顶在下,右手手掌平行地面在上,随后同时向前,左右手指间的小木条一先一后贴在遗像相框的玻璃上。 等王先生缩回手,我才发现,这四根木条,组成一个井字,恰好将陈谷子遗像里的那一对眼睛,给围在其中! 这还不算完,他又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贴在那‘井’字中间的那个‘口’里,恰好能将这个‘口’字给完全盖住。 王先生讲,这四口井,够它流一阵滴咯。 话音落,我就看见陈谷子遗像脸上那两道泪痕,竟然好像遇到巨大吸力一样,向上倒流了回去,随后进入那‘井’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对王先生伸了个大拇指,讲,王先生真乃神人也! 那知道王先生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见他脸色苍白的拍开我的大拇指,讲,莫紧到(一直)讲这些明摆到滴事实,赶紧跟我去把陈谷子滴尸体找回来! 我没想到王先生会这么幽默风趣,陈谷子的尸体不就在棺材里面吗,还用得着找? 然而,当王先生推开棺材盖子之后,我看见棺材里,除了那张盖在脸上的黄色土纸钱外,空空如也! 第37章 可能不是梦 这怎么可能?! 陈谷子死后第一时间就被抬到了这里,乡亲们也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搭建灵堂。 入殓的时候,前来帮忙的乡亲们更是亲眼看着陈家嫂子瞻仰遗容的,在那之后,这院子里就没空过人,要是有人动了陈谷子的尸体,绝对会被人发现。 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包括陈家嫂子,提及陈谷子尸体不在棺材里这件事。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人动过陈谷子的尸体,那么他的尸体,一定会完好无损的躺在棺材里! 可陈谷子的尸体就是不见了,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我亲眼所见,怎能有假? 这巨大矛盾,让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或者我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一如我之前在房间里梦见我爷爷和木头人那个梦一样。 否则的话,要是陈谷子的尸体不再棺材里,还能去哪里? 我原以为王先生让我不要一直陈述他‘真乃神人也’这个明摆着的事实是一句自恋玩笑话,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以为他让我跟他一起去找陈谷子的尸体也是一句调侃话。 可我万万没想到啊,陈谷子的尸体竟然真的不见了! 王先生这一前一后两句话的巨大反差,让我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接受得了。 特别是当我看见空空如也的棺材后,我更是惊慌失措,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难怪王先生和道场先生之前一定要陈家婶子回娘家,否则要是她看见棺材空了,怕是人直接就崩溃了。 不得不说,王先生绝对是属于那种下一步棋,能看到后面四五步棋的高手。 我问王先生,怎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我讲,既然你晓得棺材里头没得尸体,那你肯定晓得尸体去哪里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棺材是空的? 王先生直接没好气的讲了句,如果我讲我是猜滴,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冒出这个梗,但我却没有说出口,一是我不确定王先生听不听的懂这个梗,二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跟王先生玩梗。 所以我只说了两个字,不信。 王先生讲,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讲完之后,王先生便走到他背笼旁,从里面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木牌,用锥子在木牌上雕刻起来。 那木牌看材质应该是上好的木料,质地应该非常坚硬,属于用锤子钉钉子,都不是很好钉进去的那种。但王先生却用手拿着锥子在上面如同刨沙一样,一横一竖之间,十分潇洒随意。 他的动作很快,我刚想伸头过去看一眼,就发现他已经雕刻完毕。不等我看清他雕的是什么,就径直走到棺材旁,把那木牌放了进去,随后用棺材里仅剩的那张土纸钱擦拭木牌表面。 我刚准备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王先生就把这木牌朝我扔过来,还叮嘱我讲,好生拿到,有点重,要是拿不起就放到大腿上,不要让它挨到地。 我刚想说一块木牌而已,就算质地再怎么好,还不至于重到我一个年轻小伙子拿不起的地步。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只是个念头的时候,我就把这话给掐死在了肚子里。因为我接住那木牌的时候,我双手就好像是接住了一个篮球大小的铅球一样,整个身子都失去平衡往前打了一个趔趄,手中的木牌也差点落地。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会重成这个样子? 当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木牌抬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王先生在这木牌上雕了什么陈谷子之灵位! 这竟然是块灵位!而且还是重到能把人压弯腰的灵位! 看着重量,怕是和陈谷子的尸体都差不多重了吧! 王先生没有理会我的吐槽,而是从地上抄起他的背笼,背在背上,随即走到灵堂前,用之前移走我那张遗照的方法,对着陈谷子的遗像拜了三拜,便用手指将遗像放倒。 只是这一次,我看见王先生是用大拇指压住了尾指,而之前是用大拇指压住食指。而且放倒的方向也不一样,取我遗像的时候是往前放倒,但陈谷子遗照却是往后放倒。 而且放下之后,王先生并没有用黑布蒙头,而是从我手里,用两!根!手!指!头!就把那木牌给轻轻松松拿起,然后放在陈谷子遗照的玻璃相框上。 王先生力气大我早就知道了,我惊奇的是,那么重的木牌,竟然没有把遗照相框上的玻璃给压碎? 王先生放好之后,对我讲,来,过来吹口气,看看能不能把这牌位吹倒? 我讲,王先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东西我拿起来都费力,你觉得靠一张嘴巴能吹倒? 王先生似乎不想给我解释,伸手就把我抓过去,然后按下我的脑袋对着那灵位,讲,喊你吹就吹,你啷个那么多滴屁话?给老子赶紧吹! 我不知道王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照办。 我原以为我吹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这灵位给吹倒,甚至是吹出半点动静都应该困难。可当我象征性的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那重如尸体的灵位,竟然前后不自觉的晃了晃! 见到此状,我吓得急忙挣脱王先生的手,一脸惊慌的问他,王先生,刚刚是我眼睛花了吧? 王先生没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讲,走吧,我想我晓得陈谷子滴尸体到哪里咯。 我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问他,讲,我吹一下你就晓得他的尸体到哪里了?那我再吹一下,能不能把他的尸体给直接吹回来? 我说着就要弯腰再去吹,结果被王先生拎着后衣领,把我直接给拎出了灵堂。 他推着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没好气的对我讲,不想死就赶紧把陈谷子滴尸体找回来,不然等那四口井满咯,你和我哪个都跑不脱(跑不掉)。 我跟着他出了院子,朝村尾方向走去。看着王先生的背影,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走出去一段路后,我终于没忍住,问他,那么重的灵位,为什么我能吹的动? 王先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村尾的方向,讲,因为你做滴那个梦,可能不是梦。 第38章 就算是山也吹得倒 什么意思?! 不是梦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可能不是梦呢?那绝对、百分百就是梦!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梦! 王先生讲,你先莫急搓(别着急),把你做滴梦给我讲一哈。 说完之后,王先生收回视线,领着我再次往前走。 现在的我,就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没有思想,跟着王先生亦步亦趋。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忆起刚刚做的那个梦。 那带着诡异笑脸的纸脸,那光滑圆形的‘门闩’,还有我爷爷一直站在床尾看我睡觉的画面……一幕一幕,像是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一浮现。 即便是王先生在我身边,我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将这个梦一五一十的说给王先生听。 说完之后,我已经是一身冷汗,王先生则是沉默不语,慢慢往前走。 看王先生这样子,我忍不住问他,我这肯定是做梦对不对? 王先生侧头看了我一眼,叹息一声,讲,我也不怕黑挫(吓到)你,实话跟你讲,如果这是梦滴话,你刚刚就不可能吹得动陈谷子滴牌位。 我不明白,这是不是梦,跟我能不能吹动陈谷子的牌位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讲,你晓得我为么子要刻那块牌位不? 我讲,那块牌位那么重,不是为了压到陈谷子的遗像迈? 王先生讲,那你晓得为么子要用牌位压到,而不是用其它东西压到迈?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压着遗像,它又没长脚,难不成还能自己跑了? 王先生讲,没错,就是怕它跑咯! 大晚上里,听到王先生这么说,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陈谷子遗像,用相框的两个角当脚,一左一右的从八仙桌上挪到桌边,然后跳下来,穿过院子,跑出屋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想到这里,我顿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冷惊(寒颤)。 我讲,王先生,你莫黑我,遗像而已,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会自己跑了?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死人都可以乱跑,为么子遗像就不行? 这…… 我再次被王先生一句话给怼死,只好转移话题,问他,那为什么要用灵位压着? 王先生讲,因为你滴脸,不可能举得起你滴身体。 这句话虽然没错,但前言不搭后语,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不过一想到王先生说话就是这个尿性,于是我多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王先生的意思,于是急忙问他,你的意思是,那块灵位,代表着陈谷子的身体? 王先生闻言,颇为欣慰的讲,哟呵,开窍咯?没错,那块牌位,写着陈谷子滴名字,又被棺材里滴那张纸钱擦过,自然就相当于是陈谷子滴尸体咯。 我还是没懂,为什么被那张纸钱擦过,就相当于是陈谷子的尸体了? 王先生讲,我问你,那张纸钱是搞么子滴? 这道题我会,而且就算是我死了,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我都不会忘记那张纸是盖在尸体头上,用来防止亲人瞻仰遗容时,眼泪滴到先人脸上的! 王先生讲,对嘛,那张纸擦过牌位,是不是相当于也把牌位盖到咯?现在陈谷子滴尸体不见咯,也就是那张纸只盖到过尸体一段时间,那我把牌位拿走,是不是也相当于那张纸只盖到过牌位一段时间?既然都是被那张纸盖到一段时间滴东西,那牌位为么子就不能相当于是陈谷子滴尸体? 我直接听蒙了,我讲,还能这么类比? 王先生讲,这喊过透过现象看本质!只要本质一样,那就不管是尸体哈是牌位,都能把陈谷子滴遗像压住不动,你讲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很想说不是,但那块牌位的重量,又的的确确超乎了正常木料的重量。就算是密度最大的蛇纹木,这么小的体积,也绝对达不到那样的份量。 而且,如果牌位相当于陈谷子尸体的话,又的的确确能压住遗像不让它乱跑,毕竟,一个人的脸,确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举得起他自己的身体。 所以我只能硬生生把‘不是’两个字给憋回去,然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王先生讲,要是换成其它任何东西,哪怕是座山,都有可能被陈谷子滴遗像推开,但用这块相当于他尸体滴牌位压到,就算他陈谷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用他滴脸,举起他自己滴身体! 听到这里,我想到一个漏洞,我讲,那用棺材里滴那张纸钱压到不是更好?连尸体都压得住,难道还压不住一张遗像? 王先生丢过来一个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讲,你好生想一哈,那张纸把尸体压住咯?要是压得住,那口棺材至于是个空滴? 我顿时语竭,知道除了用那块灵位压着,确实找不到其它的东西来代替了。至于是不是所有灵位被纸钱擦过后都能代替尸体,我事后问过王先生,他说必须是他们木匠一脉刻的灵位才行。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木匠一脉刻灵位的手法,纸钱擦拭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只不过当时王先生并不想给我解释那么多而已。 可是,绕了一大圈,王先生还是没讲清楚,为什么我能吹动那么重的灵位?这跟我之前的经历是不是做梦,又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想都没想,直接讲,你能吹动他滴牌位,是因为你之前动过他滴遗照,既然能动第一次,自然也就能动第二次。哪怕那块牌位比山哈重,你也一样吹得动、吹得倒!因为只要是你,就一定能挪动那张遗照,被五指山压到你都移得动! 这是什么狗屁说法?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前在校外兼职的时候,第一天还拿过200块的工资,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能拿到200块的高薪?可事实是,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有拿过那么高的工资! 还有,我什么时候动过陈谷子的遗照了?我不过就是给他擦擦眼泪而已,根本就没有移动相框分毫。 王先生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你把自己滴遗照都放上去咯,你哈讲你没动过他遗照?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吓到了,我讲,那是另外一个我,并不是真的我。你之前不是也讲,那个家伙不可能是我迈? 这话王先生之前讲过,还说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搞不出来遗像流泪,百里尸碑的局。怎么现在就改口,说那个家伙就是我了呢? 王先生讲,我之前的确以为那不是你,但既然你能吹动牌位,那么那个家伙就一定是你。 我有些惊慌,急忙问,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我! 王先生冷冷的笑了笑,难道你忘咯,站到你床尾看你睡觉滴那位,不就是另一个你迈? 第39章 没有动机 我爷爷?! 不对,那位的头是木脑壳,我并不能确定那位是我爷爷,还是穿上了我爷爷寿衣的木头人。 可是,那仅仅只是我做的梦啊! 我被吓醒之后睁开眼,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它人,房门也紧闭着,不像有被开过的痕迹。后来王先生从外面回来,也没有看见木头人之类的,无不证明我那仅仅只是一个梦! 可王先生却是摇摇头,对我讲,你那不是梦,站到你床尾滴,也不是么子木头人,就是你爷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不是梦的话,那我之前所经历的那一切,岂不是都是真的? 我真的靠着我爷爷的尸体坐着,也真的抓着我爷爷的手,把它们当成门闩在那里往上推……亏我还以为自己做的悄无声息,没有被门口那个木头人发现,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在我爷爷的注视下进行! 而我爷爷,在把我吓晕死过去后,还把我抬到了床上,然后他自己则假扮我的样子,去了陈谷子家里,当着陈惠的面,把她爸爸的遗照,换成了我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能把那重逾百斤的灵位给吹动,甚至是吹倒? 我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脚下的步子都走不利索,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 王先生见状,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扇了扇,就好像是我爷爷小时候用手给我赶蚊子那样。只不过他的手势有些奇怪,是大拇指扣着尾指,只用其余三根手指头在扇。 并且他扇的方向也有些奇怪,不是像平常那样平扇,而是从下往上扇,看上去很是怪异。 可说来也怪,我看他在我两边肩膀各扇了三下之后,我脑子里之前那眩晕感,瞬间就消散一空了,而且思维也变得敏捷起来。 我第一时间问王先生,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爷爷,而不是木头人? 王先生没有回答我,而是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之后,就从背笼里取出一柄锥子,拿着锥尖递给我,讲,握到左手里,一会儿不管是哪个,只要他喊你扔掉锥子,你就照到他眼睛戳,记到没?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只是我不明白,王先生这是何用意。 不懂归不懂,我还是从王先生的手里接过锥子。那锥子入手的时候有些冰凉,但很快就被我的手温给暖和,我低头一看,发现手握处被一层金黄色的金属包裹着。 我想,金属比热容这么低并且是黄色的,应该是铜。 将锥子递给我之后,王先生自己也从腰上抽出那把斧头握在手里。 我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急忙问他,怎么了? 他讲,怕有不干净滴东西。 听到这话,我第一时间就往王先生的身边靠了靠,然后警惕的看着四周,讲,王先生,你莫黑我,我胆子小。 王先生讲,百里尸碑都搞出来咯,有不干净滴东西难道不是很正常迈? 我没明白,问,你不是讲那四口井能坚持一段时间,让陈谷子滴眼睛水滴不下来迈?现在百里尸碑都还没弄死人,哪里来滴不干净滴东西? 王先生扬起斧头就要劈过来,我赶紧后退一步躲开。 他讲,你长起脑壳是配像滴迈?现在滴人是没死,那以前死滴人就不算咯? 听到这话,我脑子轰的一声,就好像是从里面给炸开了一样。 要是以前死的人也算的话,那这方圆百里,长年累月下来,得有多少脏东西?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所以老子才喊你好生拿到那把锥子不对,你拿滴姿势不对,锥子给我,我教你啷个拿。 王先生伸手来拿锥子,我原本下意识的就要把锥子给他,但一想到之前他说的话,我再无迟疑,直接举起锥子,就照着王先生的眼睛戳过去。 王先生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右手扬起斧头就拦下我这一锥,然后伸手扣住我的手腕,三两下就把我制服。 我还准备反抗,就感觉手腕一松,然后就听到王先生对我讲,很好,就是这样滴。一会儿就算是我找你要锥子,你都没多想,往眼珠子里头戳就是。 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王先生领着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我再次问出之前那个问题,那就是王先生为什么如此肯定站在我床尾的就一定是我爷爷? 要知道,也有可能是木头人换上了我爷爷的衣服,然后站在那里。 王先生讲,不可能。因为木头人是不可能以你滴名义去陈谷子屋里,把陈谷子滴遗像换成你滴咯。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老子雕木头人滴时候,没把它滴手脚分出来。你自己讲,一个没得手脚滴木头人,啷个走到陈谷子屋里去,又啷个把陈谷子滴遗像换成你滴? 我愣了一下,这……这不是我看见木头人在门口用脑袋撞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的吗? 可我只当那是一个梦,根本就没有再往深了想。 而王先生呢,仅仅只根据我能吹动陈谷子的灵位,和我之前给他说过我梦到我爷爷和木头人这只言片语,就在刹那间反向推断出我不是在做梦,并且确定站在床尾的那位就是我爷爷。 哪怕我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床尾站着的那位,脖子上顶着的是木脑壳,他依旧无比确定那位就是我爷爷。 这份自信,这份睿智,这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我怕是拍马也追不上了的。 王先生继续讲,所以去陈谷子屋里换遗像滴,只能是你爷爷。但是在场滴人都看到过他滴脸,确确实实又是你滴脸。所以,你爷爷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跟老子雕滴那个木头人换脸。 王先生挥了挥手里的斧头,继续讲,这也就是为么子,你看到你爷爷一身寿衣寿孩,脑壳却是木脑壳;穿着你衣服孩子滴木头人,脸却是一张纸脸滴原因。 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互换了衣服,还是互换了脑袋或脸颊。加上我一直以为是个梦,就没多想。 这时我跟着王先生已经走到村尾,绕过一道弯,就是往后山去的小路。 这个弯刚转过去,我看见王先生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连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我问王先生怎么了,他也没回我,只是让我握紧锥子,千万别松手。 然后他就深吸一口气,领着我朝后山走去。而且每走几步,他就会像之前一样,挥一挥手里的斧头,动作幅度不大,就好像是拿不起所以要掂两下似的。 他一路上很沉默,而我也一直都在复盘王先生之前说的话。可我复盘了好几次,都发现王先生的分析在逻辑上几乎不存在漏洞。而换遗像的那个人就是我爷爷这个结论,几乎不可撼动。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一直走到山脚下,我突然灵光一闪,终于发现王先生的分析虽然在逻辑上不可撼动,但在情感上,却是不堪一击! 而我也终于想明白整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动机! 我爷爷费尽心思想要护我周全,他根本没有动机要拿我的照片去换陈谷子的遗像,因为那样的话,岂不是就相当于我爷爷他要亲自咒我死?这在情感上,根本说不通! 第40章 黑你 但王先生却是冷笑一声,讲,我就晓得你会啷个认为,但不管你啷个想,换遗像滴这个人,一定是你爷爷。 我问,为么子?难道其他人假扮成我的样子去换遗像不行吗? 这并非不可能,他们匠人之中,不是有一脉叫做画匠吗?既然他们能给我爷爷画一张脸,自然也能画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到时候只要贴在他们脸上,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假扮成我去换遗像了吗? 而且王先生之前就说过了,现在的我,身负爷爷传给我的气运,就好像是黑夜中的火把,是匠人眼中谁都想要觊觎的香饽饽,画匠一脉的人把我的遗照摆上去,不是正好可以咒死我,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吗? 我觉得自己的这个分析简直无懈可击,不仅从逻辑上能讲得通,在情感上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但王先生却是摇了摇头,对我讲,最大滴问题就是,他们把你咒死咯,他们啷个从你身上拿走气运? 额……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只认为只要他们弄死我,就能把我这一身气运给弄走,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用邪功吸别人内力一样我估计匠人也会有类似的匠术,只是不叫吸星大法或者北冥神功罢了。 听了我的话,王先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讲,小说真滴是害死人。你个狗日滴,要是真滴有这种匠术,你爷爷为么子哈要搞啷个复杂,又是死人翻身,又是请仙登位滴,直接临死前把气运打包塞到你身体里不就行咯? 我顿时语竭,确实,如果真有这种匠术的话,我爷爷又何必机关算尽去谋划这一切?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换遗像的不是画匠啊?说不定他们有其它手段来从我身上夺走气运呢?王先生之前不是说过,剃头匠就最擅长操纵他人气运吗?说不定是他们联手了呢? 王先生讲,莫屁话,我讲咯,换遗像滴这个人,只能是你爷爷! 我不信,急忙问,你为么子啷个肯定? 他讲,因为这就是你爷爷滴高明之处,把所有能想到滴,他都提前想到咯。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这里怎么又冷不丁夸我爷爷一句? 王先生讲,我问你,现在最有可能假装你滴,是不是画匠一脉?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因为王先生之前说过,画匠一脉,不仅能画皮画魂,还有可能画魂。他们想要假扮我,实在是太简单了。 但王先生却讲,画匠一脉有一句话喊过‘画皮画骨难画魂’,意思就是,有滴画匠终其一生,都到不了‘画魂’这个阶段。就我晓得滴,现在画匠里,好像只有湖南吴家里有人能画魂,而且不多,好像就一老一少两个。 我讲,假扮我只要画张脸就行,顶多算是画皮,跟画魂有么子关系? 王先生讲,你忘记你能吹动陈谷子滴牌位咯?如果只是画皮滴话,那个假装你滴人,就和你不是一模一样,到时候他去换了遗像,你觉得你哈能吹得动陈谷子滴牌位迈? 确实,王先生之前就说过,既然我能吹动陈谷子的灵位,那么换遗像的那个人,就必须和我一模一样。 可是,如果真要这么算的话,那我爷爷也和我不是一模一样啊。还是说,我爷爷其实也会画魂? 我觉得很有可能,我爷爷他老人家既然连木匠一脉的请仙登位都能学会,要学这个画魂,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王先生却是冷冷一笑,讲,放屁!你以为你爷爷是洛朝廷,可以无视匠门之间滴限制,看几眼就能学会其它匠门滴匠术? 这是王先生第二次提及洛朝廷了,而我听完之后,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王先生很早之前就说过,每一脉匠门里的匠术都只有本门的匠人能用,其它匠门很难学会,就算学会,也不过只是皮毛。可这洛朝廷,竟然可以无视匠门之间的限制?! 这尼玛,那他那一身匠术岂不是要逆天?哦,他已经逆天了,那没事了。 难怪王先生会说张哈子只能无限接近洛朝廷的水平,而无法超越。这不是废话吗,跟一个开了挂的人比高低,与找死何异? 不过话说回来,张哈子能跟这样的人齐名,岂不是也是个屌炸天的人物? 王先生的话把我的思绪拉回来,他继续讲,再讲咯,画匠一脉滴画魂,和孩匠一脉滴‘十三太保落子定’、花匠一脉滴‘十七莲花观音台’以及扎匠一脉滴‘扎鬼刀’都是不密之传,就算是他洛朝廷,都不一定学得会,更何况哈是你爷爷? 我被王先生这一口气说的那些匠术名字给整懵了,除了记住个扎鬼刀外,就只记得十三和十七了。 王先生接着讲,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爷爷学会咯画魂,也没得用,哈是不能和你一模一样。所以就算是吴家滴那两位来咯,也不可能让你吹动陈谷子滴牌位。 我讲,为么子画魂都不行? 王先生讲,因为要完全和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就必须要画皮画骨又画魂,三样缺一不可。而要实现画魂,又必须要一个完整滴身体和魂魄,你滴身体都被埋咯,属于身体魂魄不全,他吴家人来咯哈画个鬼(还画什么)? 我没想到画魂还有这个讲究,也没想到王先生之前用木头人代替我身体活埋,竟然还能在这里起作用。 可是,既然画魂都不行,那我爷爷又怎么可能和我一模一样? 王先生讲,你爷爷自然有他滴手段和你一模一样。 我问,么子手段? 他讲,你爷爷都亲自手把手演示给你看咯,难道你哈没想到? 我瞬间就懵逼了,我爷爷从来都没教过我任何匠术,他什么时候给我演示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问王先生,我爷爷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跟我一模一样的? 王先生挥了挥手里的斧头,然后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对我讲了两个字:黑你(吓你)! 【作者有话说】 很感动,这本书昨天早上才开通打赏,然后大家都无比热情的把这本书给冲到了打赏榜第一的位置。说实话,当我看到后台数据的时候,我被黑到咯。小阳何德何能,能得大家如此厚爱?为了表示感谢,今天会加一更。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是打死不加更,打死不剧透的。但新书就有这样成绩,全靠大家支持。在大家面前,我是飘不起来的,只能加更了。另外,大家不要太破费去打赏,只要多给我写几个好评就行,好评越多,推荐越多,谢谢了 第41章 他要瞒天 吓我?! 站在床尾吓我那次? 这也算手段? 要是吓我一下就能做到跟我一模一样了的话,那其他匠人不照样可以这么做?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但王先生却一本正经的讲,其他人就算黑你,也做不到和你一模一样,除咯你爷爷。 我问,为么子? 王先生继续往前走,讲,因为他们要么没得你滴脸皮,要么没得你滴身体,要么没得你滴魂。只有你爷爷这三样都齐全,所以只有你爷爷能和你一模一样。 我还是没明白,我爷爷什么时候有这三样了?这和他吓我又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没回答我,而是反问我,小娃娃,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去陈谷子屋里换遗照之前,为么子哈要到你屋里,站到床尾把你黑晕死过去? 这个问题我之前在复盘的时候也想过,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毕竟如果真是我爷爷去换遗照的话,那么他直接顶着木头人滴脸皮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跑到我房间里来吓我一下? 就算是他思念自己的孙子,想要过来看一眼,也没必要站在床尾一动不动,最后还差点把我吓死吧? 王先生讲,这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他必须要黑你一哈(吓你一下),才能和你一模一样。 这又是什么狗屁说法?凭什么要来吓我一下,而且还是必须吓我一下,难道他不来吓我,他就没法去换这遗照了? 王先生讲,哈真滴是这样。要是他不把黑你一哈,你就吹不动陈谷子滴牌位。 我讲,为么子要黑我? 王先生反问我,讲,我先问你,如果一个人被黑挫咯(吓到了),他会讲么子? 我想了想,讲,在我们村,会讲‘魂都黑掉咯’。 说完这话,我顿时瞪大眼睛,看着王先生,讲,你滴意思是……? 我还没说完,但王先生就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于是点头打断我,讲,不只是你们村会啷个讲,全国都一样。你爷爷之所以要转来(回来)一趟,站到你床尾黑你,就是为咯把你滴魂黑出来。 这样一来,我爷爷就有了我的魂,脑袋上也就有了我的脸皮,那身体呢? 王先生不屑的讲,身体是由么子组成滴? 我讲,血和肉,还有骨头。 王先生点头,讲,血是由骨髓生成,所以组成身体滴,其实就是骨和肉。骨肉骨肉,你是你爷爷滴骨肉,血脉相连,骨肉相通……这哈要我多解释迈? 听到这里,我彻底震惊了。 既然血脉相连,骨肉相通,我爷爷的身体,自然跟我的身体没什么区别了。 脸皮、身体、魂魄,三样全都齐全,确实和我一模一样了! 可这样的话,如果一位画匠在画皮画骨之后,也跑过来吓我一下,岂不是也能跟我一模一样? 王先生讲,哈是那个原因,你滴身体和脸皮都被埋到你爷爷棺材下头滴,只要你爷爷不让木头人出来,画匠就是画一百幅皮骨都不可能代替你滴身体,又啷个可能代替你去换遗照? 我原本还想说,要是画匠把我爷爷的坟给挖了,把木头人给毁了呢?那样一来,他们画的皮骨不就能代替我的身体了吗? 但这个问题还没问出口,我就自己否决了。 因为面前就说过,我爷爷的这座坟,现在没人敢挖。谁敢挖他的坟,谁就得第一个死!我想,没有哪个匠人敢去冒这个险! 但是不对啊,我爷爷不是面朝下埋着的吗?王先生也说了,我爷爷现在要出来,就得把地球都打穿了才行。那他是怎么出来的? 王先生讲,你啷个不蠢死?你爷爷出来之前,就和木头人换咯脸,那样滴话,你爷爷哈是趴着埋滴迈?而且脸皮换咯之后,身份都变咯,请仙登位自然也就不存在咯,只要他不‘成仙’,以你爷爷孩匠‘一脚开’滴本事,要出来哈不是分分钟滴事。 牛逼!我只能说牛逼!除了这两个字,我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的词来形容我爷爷高明的手段了。 之前还以为用木头人代替我身体活埋,只是一举三得,现在看来,至少是一举五得!互换脸皮,方便我爷爷随时出来;换了脸皮之后,还能变成我去换遗照。 而这一切,都需要我爷爷在临死之前就全部规划好,可见其心机之深,用神鬼莫测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是,说了半天,还是没把我最初的问题给解释清楚啊在情感上,我爷爷为什么要换遗照,他不可能咒自己孙子死吧? 王先生讲,狗日滴,看来老子之前给你讲滴,你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讲,你之前讲了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点? 他讲,老子之前就讲咯,老天爷最是讲究平衡滴,命和运是相辅相成滴,命长就运少,命短就运多,你身体是已经被活埋咯,所以才能承受你爷爷那一身滴气运,不然滴话这些气运分分钟压死你! 我讲,这个道理我晓得,但这跟我爷爷换遗像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滴身体虽然被埋咯,但你滴魂魄啷个办呢?要是老天爷晓得你滴魂哈到世上乱飘,你讲它会啷个样?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讲,会让我魂飞魄散! 王先生听到这话之后,用手猛地一拍大腿,然后满脸欣慰的讲,这就对咯,所以你爷爷要办一场丧事,告诉老天爷,你陈寺青不仅身体被埋咯,魂魄也经过丧事被超度咯,这样一来…… 讲到这里,王先生突然停下来,我看见他脸上欣慰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藏都藏不住的惊恐。 我被王先生表情给吓到了,我急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王先生缓缓转过头来,动作很僵硬,就好像是整个身体都被吓得僵住了一样,好一阵才正面看着我,然后嘴唇颤抖着对我讲,不是超度,不是超度……你爷爷不是要你超度,他不是要你超度! 我没明白王先生的意思,但被他的神情给吓到不行。特别现在又是凌晨,我和他还站在上山的小路上,四周安静的要命,我唯一的依靠王先生,此时却比鬼更像鬼。 我问王先生,我爷爷不是要我超度,那是要我么子? 他讲,你爷爷他要你魂飞魄散! 我大惊失色,急忙问,为什么?我爷爷为什么要弄死我? 王先生看着我,一字一句讲,因为,他要瞒天!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了。今天写废了一章,所以删了重写。结果就是从起床到现在,只吃了午饭,其余时间一直都趴在电脑前码字,老腰都要断了。不过还好,承诺的加更没食言。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希望大家在看书之余,能在写评论那里点个‘好看’,好看越多,书籍评分越高,而有些推荐是要上9分才有的。麻烦大家,谢谢大家了! 第42章 全都错了 瞒天? 什么瞒天? 瞒天过海的那个瞒天吗? 就因为我爷爷想要瞒天,所以他就要弄死我,让我魂飞魄散? 尽管我不知道瞒天到底是什么,但我仍然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特别是看见王先生脸上那惊恐莫名的神情,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王先生没有理我,而是一屁股坐在山路上,手里的斧头也不再握在手里,而是横在腿上。空出来的手下意识的去摸旱烟,但旱烟卷好了,却没有点着,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有好一阵,王先生就这样盘腿坐着,沉默着,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一直在不断变化着。但不管怎样变化,都少不了震惊和恐慌。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先生这幅模样,自从认识王先生以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机智巧妙的应对,就好像是主心骨一样可靠。但这一次,他好像一头被压垮了的骆驼,再也站不起来似的。 看见王先生的这幅模样,原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我,此刻更加惶惶。站在这不上不下的山路上,看着这漆黑如墨的夜,感受着似有似无的山风吹拂,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悄然将我全身吞没。 我学着王先生的样子,一屁股坐下,看着山下村子的轮廓,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淳朴善良是我对村子最深的印象,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村庄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且,我爷爷和道场先生还仅仅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王先生口中的画匠、剃头匠等,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们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何以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就因为我爷爷那一身的狗屁气运? 我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要争抢。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你们想要就拿走,只求让村子变回以前那安宁祥和的模样。 至于我自己,能活着最好,不能活也没关系,反正我爷爷都想要我魂飞魄散,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但只求村子里不要再死人了,我没亲人,来去无牵挂,但他们有。 陈家嫂子和陈惠丫头那撕心裂肺的样子,还印在我脑海里,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想明白了这点,我也就不在乎我会不会魂飞魄散了,只希望在没死之前,能让村子恢复原状。至少,要把陈谷子的尸体找回来,破了这百里尸碑的局。 于是我等了一会儿,见王先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他,讲,王先生,我们还去不去找陈谷子的尸体? 一直沉默着的王先生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终于叹息一声,对我讲,小娃娃,我们怕是找不到咯。 他的声音很凄凉,就好像是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一样方圆百里,尸山成碑! 但这话落在我耳里,却是大吃一惊,我急忙问他,讲,我之前吹动陈谷子灵位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知道陈谷子的尸体在哪里了迈? 王先生摇摇头,讲,是我搞错咯。我一直以为这百里尸碑滴局是你爷爷搞出来滴,那样滴话,我确实晓得陈谷子滴尸体到哪里。但是我错咯,我全都想错咯,这个局,不是你爷爷弄出来滴…… 听到这话,我当时就懵逼了。 之前王先生相信不是我换走陈谷子遗像的理由,就是他认为我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是没能力去弄出百里尸碑的,那意思不就是在说,换遗像的那个人有能力,而且就是他弄出百里尸碑的吗? 加上我之后又问王先生,换遗像的那个人是不是在救人的时候,王先生可是清清楚楚的对我讲,‘放么子狗臭屁,那家伙要是为咯救人,哈会搞出遗像流泪这种事来?’ 仅这两点,难道不足以说明百里尸碑是换遗像的那个人弄出来的吗? 而刚刚王先生解释了那么一大堆,排除了其他所有人,不就是为了证明换遗像的那个人,只能是我爷爷吗? 所以,换遗像的那个人,是弄出百里尸碑的人;而我爷爷就是换遗像的那个人,那我爷爷可不就是弄出百里尸碑的幕后主使了吗?这么简单清晰的逻辑,三岁小孩都能想明白的吧! 为什么王先生现在又说自己弄错了? 王先生抬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讲,唉……我早该想到滴,你爷爷五十多年滴谋划,不可能啷个简单滴,我终归哈是低估咯你爷爷滴野心。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王先生这么说了,上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是在替我打棺匣的时候。 可事后不是证明,我爷爷只是想要把他那一身的气运传给我吗?难道他还有别的谋划? 王先生点点头,讲,我原来也以为他只是想要把一身气运转到你身上,没想到他竟然哈想让你…… 说到这里,王先生突然停住,只看着村子方向,唉声叹气。 所以,我爷爷是真的还有其它谋划? 但是也不对啊,王先生之前不是说了,我爷爷都想要我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有更多的谋划?到头来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王先生叹息一声,收回视线,看着我,讲,要是你晓得‘瞒天过海’这个匠术,你就不会这么认为咯。 果然是瞒天过海里的这个瞒天,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讲,瞒天过海是匠人圈子里滴禁术。 禁术? 为什么是禁术? 王先生讲,你听我讲完,你就晓得它为么子是禁术咯。 说完之后,王先生又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扇了扇,手法跟之前一样,从下往上。 弄完之后,他才继续讲,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让你魂飞魄散不? 我摇头,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是你们匠人了吗? 王先生讲,之前讲过,你滴身体被埋咯,但你滴魂魄哈没被处理,所以需要做一场道场,来告诉老天爷,你滴魂魄已经被超度咯,这样一来,你这个人是不是就彻底死咯? 我点头,从理论上来讲,的确是这样。毕竟身体埋了,魂魄也被超度了,可不就是死的透透的了吗? 王先生讲,但这样哈是有一个漏洞,不能让你一直接受你爷爷传给你滴气运。 我讲,么子漏洞? 王先生没直接说答案,而是问我,人死之后,魂魄会啷样? 我想了想老一辈口中的神话传说,讲,会被黑白无常勾到阴曹地府里去,喝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这个世上没得么子地府,也没得黑白无常孟婆汤,那都是骗人滴。 我讲,老一辈都这么讲,难道也是假的? 王先生讲,难道都这么讲,就一定是真滴咯?现在村子里滴人都讲是你换咯陈谷子滴遗像,你觉得是真滴迈? 好吧,我竟然无言以对。 于是我问,那如果不是去阴曹地府,那去哪里? 王先生讲,会去‘无间’。 第43章 幕后主使 无间? 我记得老一辈里有这样一个传说,据说世间最凶恶的人,在死后去去到那无间地狱,承受万世不灭的惩罚,永世不得轮回。因此无间地狱,是十八层地狱里最痛苦、最残忍的地狱。 所以这无间,说到底不还是阴曹地府吗? 王先生摇头,一脸失望的看着我,讲,没得你讲滴啷个玄乎,无间不过就是一块非常招阴滴风水地,能把方圆百里滴阴人都招过来,然后重新轮回。我们圈子就把这种地方,喊过无间。 我讲,所以我也会被招过去? 王先生讲,你滴身体已经被埋咯,现在滴你就相当于是没有身体滴阴人,你讲你会不会被招过去? 我讲,只是一块风水地而已,招过去就招过去,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有么子关系?哼,到无间之地里头,到处都是阴人,你身上又全是气运,到阴人眼里就是一块香饽饽,你讲你去咯之后会啷个样? 我试着想了一下那画面,然后身子就止不住的颤了颤,讲,会被那些阴人撕成碎片! 王先生讲,把你撕成碎片都哈是轻滴,大不了轮回之后重新做人,就怕百鬼噬魂,把你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我再次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讲,既然是块风水格局之地,难道我爷爷就不能把它给破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自然能破,但里头滴阴人啷个办?到时候反噬起来,你觉得你爷爷撑得住?就算撑得住,全世界啷个多滴无间之地,你觉得你爷爷能破得完? 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爷爷把无间都破完咯,但这是老天爷用来控制平衡滴风水格局,破一个,就会有一个新滴无间出来,你爷爷好大个本事,能一直破下去? 好吧,我以为‘无间’就是地狱,只有一个。 但是也不对啊,如果真的会被无间招过去,为什么我的‘身体’被活埋之后,我还站在这里,并没有去无间报道? 王先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讲,头七回魂你没听过?要是人一死就被无间招过去,头七哈啷个回魂?再讲咯,无间之地又不是网络信号全覆盖,都是随机产生滴,鬼晓得你们村距离无间之地有好远。 我讲,既然这样,那我只要一辈子都躲在村子里,岂不是就没危险?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就你这一身气运,加上你爷爷哈在不断给你传气运,你觉得老天爷会放过你?讲不到等你‘头七’一过,老天爷就到你脚下开个无间风水局! 我当时就愣住了,我讲,还能这么玩儿?这不是耍赖吗? 王先生讲,难道你爷爷就不是耍赖咯? 额……我无话可说。 王先生继续讲,所以一劳永逸滴办法,就是直接让你魂飞魄散,那样一来,那就彻底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到时候即便有‘无间’,也拿你没办法。 我讲,让我魂飞魄散,我不就彻底死翘翘了迈? 王先生抓起斧头就要劈过来,同时大骂,讲,死你个脑壳死!你现在死咯迈?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滴? 我讲,我现在还活着,说不定只是时间还没到呢? 王先生摇头,叹息一声,讲,从陈谷子滴遗像流眼睛水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魂飞魄散咯。 已经魂飞魄散了?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怎么就魂飞魄散了?我被王先生给弄糊涂了。 王先生讲,你晓得陈谷子滴遗像为么子要流眼睛水不? 我讲,不是要搞百里尸碑的局吗? 他讲,百里尸碑是遗像流泪滴果,我问滴是,让遗像流眼睛水滴因,你莫把因果顺序搞反咯。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绕晕了,理了一下才搞清楚王先生是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是你有钱了,所以想买一部新手机。这买新手机是你有钱了之后产生的结果,而不是你有钱的原因。总不至于是你想买新手机,所以你就有钱了吧?这样因果关系就弄反了。 王先生现在问的,就是你为什么会有钱了。 我想了想,联系到空空如也的棺材,讲,是因为他滴尸体不见了? 王先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讲,那只是一方面,真正让遗像流泪滴是,陈谷子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咯。小娃娃,你晓得么子喊过彻底消失不? 我愣住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瞬间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联想到历史上神秘失踪,就好像是凭空消失的建文帝朱允炆,声音顿时就止不住颤抖起来,我讲,不只是尸体不见了,连魂魄也烟消云散,彻底没有了! 王先生讲,所以你现在晓得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陈谷子滴尸体咯吧。 我无力且绝望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历史上明成祖朱棣,那样权势滔天的一个人,把整个大明朝翻了个天翻地覆,甚至还派郑和七下西洋,都没能找到建文帝的下落,凭我和王先生,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陈谷子的尸体? 王先生讲,你爷爷晓得陈谷子要搞出百里尸碑滴局,就一定会让他自己魂飞魄散,所以你爷爷看准时机,就在棺材里头滴尸体消失之后,在陈谷子魂飞魄散之前,把你滴遗像换上去…… 反正灵堂里头那口棺材是空滴,放上你滴遗照,就像当时是你滴灵堂,等陈谷子魂飞魄散滴时候,也就相当于是你魂飞魄散,这样一来,你就彻底不在老天爷滴监管之下,想要好多气运,就有好多气运,这就是瞒天! 我再次被爷爷的手段给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地步,毕竟这里面的每一步,我爷爷都不能错分毫,否则的话,他前面的所有谋划,就全都白费了,而且,我也可能要遭受百鬼噬魂的下场。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爷爷为什么知道陈谷子会弄出百里尸碑的局?要知道,想要弄出百里尸碑,就要让自己彻底消失,难道陈谷子会甘心这么做? 而且每一步时机把握,我爷爷未免也把握的太过精准了些。除非是他亲自动手,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陈谷子的尸体什么时候消失,又怎么可能知道陈谷子的魂魄什么时候消散? 所以,我还是觉得我爷爷才是百里尸碑的幕后主使。 是他杀了陈谷子,然后把尸体弄不见,最后把陈谷子的遗像换成我的,再把陈谷子的魂魄彻底打散,如此一来,就能造成在这个灵堂里,遗像主人魂飞魄散的既定事实。 而八仙桌上摆着的是我的遗照,所以陈谷子魂飞魄散这件事,就转嫁到我身上,相当于是我魂飞魄散。 唯有这样,所有的一切才能在我爷爷的掌控之下,他也才能保证我不会被无间之地招过去,才会保证我不会承受百鬼噬魂之苦。 我以为我的分析无懈可击,但王先生只一句话,就让我的这些分析,从根本上就立不住脚。 他讲,小娃娃,你好生想一哈,当年那个侄儿皇帝,是被他叔叔杀滴,哈是他自杀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如果是苹果手机的,就不要打赏现金了,苹果会抽去30%,太不划算了。当然了,安卓手机也没必要老是打赏现金,心意到了就行(金币随便打赏,反正不要钱),多多写评论,在写评论的时候,点个‘好看’就行。 第44章 迫不得已 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我引以为傲,自认为无懈可击的推断,连根拔起。 当年明成祖朱棣攻破京城之后,都还没来得及进皇宫,就被属下告知皇宫起火,建文帝死在了大火之中,尸体化成灰烬,什么都没剩下。所以建文帝根本就不是明成祖朱棣杀死的,而是自杀。 而我所有的分析,全都是建立在陈谷子是被我爷爷弄死的基础上,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推断就错了! 我爷爷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让遗像流泪,自然也就没办法发动百里尸碑!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陈谷子自己弄出来的!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爷爷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要知道,我爷爷想要借着陈谷子发动百里尸碑之际,把我的遗像放上去让我完成瞒天,那他就把每一步都计算精准,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不说,还得在规定的时间内,把我的遗像放上去。 这期间就涉及到陈谷子尸体消失的时间,以及陈谷子魂魄烟消云散的时间,为此,他必须在陈谷子尸体消失之前,就回到我房间,把我的魂吓出来。 然后他还要假扮成我的样子,在陈谷子尸体消失之后,在陈谷子魂魄烟消云散前,去到陈谷子家里,把我的遗像放上去…… 这其中的种种,我光是说,都要说半天,更别说他要亲自一项项去实施。并且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将导致他之前所有的谋划,前功尽弃! 这份心机,这份城府,怎能不让人害怕? 可一想到我爷爷谋划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孙子,我心底又止不住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亏我之前还在心里责怪我爷爷,责怪他为什么要让我魂飞魄散,又为什么要搞出一个遗像流泪、百里尸碑的局?难道他就不怕弄出这样一个局,把我也给阵死了吗? 万万没想到,我爷爷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让我能得到那份天大的气运。 王先生讲,如果这百里尸碑真滴是你爷爷搞出来滴话,他哈真滴有后手能保证你不死。 我问,什么后手? 王先生讲,你晓得为么子你能吹动陈谷子滴牌位,我就晓得陈谷子滴尸体到哪里不?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你能吹动陈谷子滴牌位,我就晓得换遗照滴人一定是你爷爷。所以我当时认为,搞出百里尸碑滴人,也是你爷爷。只要是你爷爷滴话,那么陈谷子滴尸体,就一定在他死滴地方。 难怪王先生出了陈谷子的院子之后,就带着我往后山半山腰走。 王先生讲,所以只要找到陈谷子滴尸体,把它带回去重新装进棺材,这百里尸碑也就破咯。这样一来,既能让你魂飞魄散,又能让百里尸碑不攻自破,你讲,这算不算你爷爷滴后手? 我点点头,再次被震惊。 王先生讲,正是因为我觉得你爷爷一定会给你留后手,所以我才先入为主滴认为你爷爷就是搞出这百里尸碑滴幕后人,哪个晓得,我从一开始就错咯,你爷爷根本搞不出来这样滴局。至少,他不敢拿你滴命做赌注。 听完王先生的话,我沉默了。脑子里满是我那个每次见到我,都会笑得合不拢嘴,连眼睛都看不见的爷爷。他疼我爱我照顾了我二十多年,即便身死了,依旧放心不下我,为我铺好后路。 可是爷爷啊,我并不想要这狗屁的气运,我只想要您好好活着,哪怕每天粗茶淡饭,我也会很满足,很满足。 王先生讲,小娃娃,有件事我讲出来你莫激动哈。 我点头,算是回应。 王先生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才对我讲,恐怕你爷爷其实也并不想走啷个早。 听到这话,我顿时愣住了,我讲,你之前不是说我爷爷的死,是他和你商量好的吗?要是他不想走这么早,又何必那个时间去找你?以他的健康状况,他完全可以再等几年去找你也是一样啊。 我知道我爷爷是不想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事连累给他做道场和抬棺的人,但以我爷爷目前的身体状况,再活七八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走,以他那一身的匠术,和机关算尽的心机,谁又能强迫他走? 王先生讲,之前我也没想通,但我现在想明白咯。 我急忙问,是因为什么? 他讲,很可能是因为你爷爷察觉到陈谷子要搞遗像流泪、百里尸碑这一招! 轰隆隆! 王先生的话宛如惊天炸雷,震得我愣在当场,如同一具不能动弹的尸体。 从我见到王先生开始,他就一直在给我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我爷爷为了给我渡他那一身的气运,机关算尽,甚至不惜提前自杀,也要完成他的谋划。 还说陈谷子的死,也是我爷爷一手造成的,其目的便是为了建立一个缓冲机制,以保证我性命安全。 但现在王先生却说我爷爷的自杀并非他情愿,而是发现了陈谷子打算用百里尸碑,所以才迫不得已提前自杀。 这两者相互矛盾,完全对立,让我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平复心情,问王先生,讲,既然我爷爷发现了陈谷子的阴谋,为什么没有去阻止,而是任由他那么做?你不觉得这一点很不合理吗? 王先生讲,如果你爷爷打不过陈谷子呢? 我嗤笑一声,讲,我爷爷在你口中算无遗策、匠术通天,他会打不过陈谷子? 王先生讲,在他没打算死之前,他的确不是陈谷子滴对手。 我没明白王先生的意思,问他,什么意思? 王先生讲,你忘咯,他被画匠‘改头换面’过。 我一开始没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确实,我爷爷因为‘改头换面’,所以失去了他原来的身份,这自然也包括他匠人的身份,只有这样,我爷爷才能骗过老天爷,一直接收气运。 所以,尽管我爷爷拥有一身匠术,但却不能随便使用,否则的话,一旦使出匠术,他的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改头换面失效,他就会被他那一身气运给活活压死。 但我还是不明白,即便不是陈谷子的对手,我爷爷也完全可以远走他乡啊,就像明成祖朱棣一样,有多远跑多远就是了,又何必非死不可? 王先生转过头来,看着我,讲,如果陈谷子搞出啷个大滴动静,就是为咯针对你爷爷呢? 我讲,针对就针对呗,当年朱棣跑到北边去后,不是也活了十几年? 并不是对我爷爷大不敬,而是我爷爷本身已经八十六岁了,正常情况下,能不能再活十几年都是个问题。所以我觉得,离开这个地方,绝对是最优解。 但王先生却是冷笑一声,讲,你爷爷是可以跑,但就算你爷爷能再活二十年,那又怎样?你忘咯,当年那个叔叔皇帝死咯之后,他滴后人是么子下场? 王先生话音落,我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段以前看过的历史: 朱棣,崩于1424年8月12日,其子朱高炽,崩于1425年5月29日,期间相隔不到十个月! 刹那间,我全身发冷,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王先生见状,冷哼一声,讲,你现在哈认为跑远点儿是最好滴办法迈?人家堂堂九五之尊,一身帝王之气,都撑不到一年,你个小娃娃,能活多久? 第45章 不敢抽烟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深深的震到了,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这样,即便我爷爷和我远离了这里,等我爷爷百年之后,我也最多只能再活不到十个月的时间。 不对,我没有帝王之气,估计连一半时间都活不到! 所以要是我爷爷跑了的话,就算我爷爷能活到一百岁,那满打满算下来,我顶多也只能再活十四年半! 我今年23岁,也就是我在37岁左右,正值人生巅峰时期,就要去见马克思。 正当我震惊之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我急忙对王先生讲,不对啊,历史书上记载,朱高炽是因为想要迁回应天,所以才突然暴毙的。那我只要不回来,岂不是就没事? 王先生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讲,所以你认为,这个短命皇帝是不晓得南边有百里尸碑? 我愣了愣,有些明白王先生是什么意思了。 王先生继续讲,他们一屋人往北边跑滴时候,肯定都晓得那个侄儿搞咯一出遗像流泪滴戏码,所以按理来讲,就算是打死都不得回去滴。但为么子这个短命皇帝哈是想要回去呢? 王先生讲,虽然我不晓得具体是为么子,但我猜,不止是身边滴人劝他回去,他自己脑壳里头肯定也有个声音一直对他讲,喊他回去,只有回去,才能活命。你自己讲,到那个时候,你回不回? 一想到我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直在蛊惑我,我全身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王先生说得对,朱高炽仅仅只是在位不到十个月,就为自己的儿子‘仁宣之治’打下了基础,这样的皇帝,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绝对没有问题。 历史上虽然是胡濙上疏建议南迁,但他身为皇帝,难道不知道自己家里的那点破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动了迁回应天的念头,要说脑子里没有另一个声音蛊惑,打死我都不信。 所以,如果我爷爷选择离开村子,等他百年之后,我的脑子里肯定也会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蛊惑我,让我回老家一趟。都不需要我有所行动,只要我动了这个念头,我就会立马嗝屁了。 不得不说,这百里尸碑,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问题又来了,难道我爷爷死了,就能阻止这百里尸碑了?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能不能阻止这百里尸碑我不清楚,但绝对可以救你滴命。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王先生讲,因为被针对滴那一屋人,跑到北边之后,就只死咯那个短命皇帝一个人而已。现在你屋里已经死咯一个,你自然就不用死咯。并且你爷爷哈能借这遗像流泪,让你成功瞒天,一举两得。 所以,我爷爷明明身体很健朗,但却宁愿莫名其妙的死去,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唯一的孙儿。 我再次愣在当场,悲伤迅速蔓延,一阵微风吹过,眼泪悄然滑落,流进嘴角,很苦,很苦。 良久之后,我才止住眼泪,问王先生,陈谷子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 王先生讲,估计是看出来你爷爷被‘改头换面’过,所以想要打他那一身气运滴主意。 我皱眉,讲,就为了这东西,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再说了,他老婆孩子也在村子里,他就不怕把她们母女也给阵死了?到时候他都绝后了,搞来这一身气运又有么子用?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你莫问我,遗像流泪、百里尸碑这东西,我也只是听我师父无意间提起过,因为几百年来就出现过那一次,所以圈子里头都一直以为是个传说。至于用出来之后,对使用者有么子好处,我一概不知。 我讲,能有个屁的好处,身体没有了,魂魄也没有了,甚至有可能还把老婆孩子都一起阵死了……呵呵,我实在是想不到能有么子好处。 王先生没有理会我的吐槽,而是闻了闻手里旱烟,却始终不点着。 我有些好奇,问王先生,你没带火迈? 王先生讲,带咯。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抽?这里又不是室内,不禁烟。 王先生讲,就是因为不是到屋里,所以我才不敢抽。 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敢抽?是担心烟蒂会引发山火迈? 王先生被我这话给逗笑了,讲,你个小娃娃,屁都不懂。我问你,抽烟滴时候,旱烟上头滴火星子像么子? 我想了想,讲,火星子一明一灭,看上去像信号灯。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那不就得咯?这荒山上,一点儿亮都没得,要是我抽烟,旱烟像信号灯一样一明一灭滴,把荒山上四面八方滴脏东西都招过来咯,啷个办? 听到这话,我后脖颈就一凉,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对着我脖子吹风似的,吓得我急忙往王先生身边靠了靠,讲,王先生,这乌漆嘛黑的,你莫黑我。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叫我把手里的锥子握紧。 这是王先生第三次让我握紧锥子了,我有些好奇,问他,为什么要握紧这锥子? 王先生讲,锥子本身没得么子,主要是它把手上包咯一层铜。 我没猜错,握柄那里果然是铜。只是,这一层铜有什么用? 王先生讲,难道你没听过,鬼怕铜,怕得融? 我摇头,不过我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鬼很怕铜,怕到什么程度呢,怕到一碰到铜,就会被融化的程度。 所以,这山上真的有脏东西?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要是没得,我会喊你拿锥子?我会不敢抽烟? 一想到上山之前,王先生刚拐过村尾的那道弯,就让我把锥子握在手里,那岂不是说,那个时候王先生就已经发现这山上有脏东西? 一想到我身边,最有可能是我身后就站着那东西,我头皮就一阵发麻。 我讲,既然陈谷子的尸体啷个都找不到,要不我们下山回去? 王先生却摇了摇头,对我讲,小娃娃,不晓得你发现没,以你爷爷严谨滴性格,他既然没到陈谷子屋里待很久,那他肯定是踩到点把你滴遗像放到陈谷子灵堂里头去滴,对不?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我爷爷在陈谷子家里只一进一出,为了确保我能沾上陈谷子魂飞魄散的光,那我爷爷肯定是踩着点去的。而且是把我的遗像一放上去,陈谷子就应该魂飞魄散了。 王先生也点了点头,继续讲,那按道理来讲,当时你爷爷就已经为你完成咯瞒天,而且陈谷子滴那张遗像在那个时候就应该落泪咯滴,对不? 我再次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王先生放下旱烟,转过头来,问我,那既然如此,为么子你爷爷哈要把你滴遗像留到灵堂里头,反而把陈谷子滴遗像带走咯呢? 我先是一愣,随即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炸开,我看向王先生,见他也看着我,然后我们两个异口同声讲,我(你)爷爷有破百里尸碑的(滴)办法! 话音落,我和他同时起身,转身就朝着半山腰之上,我爷爷的坟地跑去。 然而,当我们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王先生突然停下来一把拽住我,然后伸手指了指左边。 此时头上乌云散去少许,我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见三处反光,两处大范围反光,成长方形,像是两条经过扩大的水沟。只不过这水沟没头没尾,看着很是别扭。 而那处小反光,只有农村家里常见的梳妆镜大小,看不真切是什么,只知道正对着第一个长方形水沟。而在第二个水沟前,有一道半人高的黑影立着,也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半山腰上看见这反常的东西,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我原本想让王先生别管这些,赶紧取我爷爷坟地才是正事。 但话还没说出口,随着往里走出一段路,我就突然意识到,这地方,不就是陈谷子被淹死的那里吗? 那两处水沟般的反光,不正是陈谷子指挥抬棺八仙,给我爷爷挖的前两口出了水的坟吗?!至于那块梳妆镜大小的东西,因为恰好正对着反光,看不清是什么。 但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想弄清楚那是什么了,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发软,站都快站不稳了。我想转身离开,可脚刚往旁边迈开一步,我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再也不敢动弹了。 因为挪了这一步,我刚好错开了那‘梳妆镜’的反光,然后借着淡淡的惨白月光,我看见,那哪里是什么梳妆镜,分明就是一个放着一张双眼流泪,嘴角却带着诡异微笑的遗照相框! 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原本双眼目视前方的黑白遗像,突然眼睛诡异的斜过来盯着我,咧嘴发出一声嬉笑…… 第46章 半高黑影 陈谷子的遗像,他在冲着我笑! 漆黑的夜,荒郊野岭,一张遗像立在地上,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了,更别说这遗像的眼睛竟然还会流泪! 最恐怖的是,这遗像好像是活的一样,当发现有人望过去的时候,它竟然还会斜过眼睛来盯着你看,甚至还会裂开嘴巴,冲着你发出那无比空幽的嬉笑声! 我以前在大学宿舍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过鬼片,也曾被电影里那些空灵的声音给吓到,但陈谷子遗像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比我以前听到过的都要恐怖诡异。 那声音忽远忽近,好像一时在对面山上,一时就在你的耳边,对着你的耳朵嬉笑一样,完全没法用文字来形容那惊恐的感受。 原本就双腿发软的我,再也站立不住,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下去,但还没有挨着地面,我就被王先生伸手给拎了起来。 “你个小娃娃,一张遗像就把你黑到咯?” 王先生有些好笑的对我讲,然后伸手在我两边肩膀上扇了扇,自下而上。 看见王先生后,我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陈谷子的遗像,结结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而我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王先生一巴掌给拍了回来,然后他就没好气的对我讲,手不能指遗照,你爷爷没给你讲过迈? 我爷爷确实没给我讲过这个,但却给我讲过,不能指天上的月亮,否则月亮会从天上跑下来,在你耳朵后面划一刀,让你烂很久。 王先生见我愣在当场,于是问我,你刚刚想讲么子?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伸手指遗照,但我选择听王先生的话,没有再伸手,而是声音颤抖着对回答王先生,讲,王先生,它…它刚刚斜着眼睛看我,还在冲着我笑! 王先生听到这话,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遗像正前方,弯腰近距离对着遗像看了看后,这才转过身来对我讲,你是不是眼睛看花咯,这遗像连眼睛水都没得,啷个可能斜到眼睛看你? 没有眼泪? 我急忙侧身过去,掠过王先生的身子,看向他身后的遗照,然后发现,陈谷子的这副遗像,竟然真的没有眼泪! 所以刚刚真是我看花了眼? 不应该啊,我看的那么清楚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会看错? 念头刚起,我看见陈谷子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满脸嘲笑! 我吓得‘啊’一声,下意识的就伸手指向遗像,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先生就一步蹿到我面前,伸手拍向我的手背,把我的手给拍掉,嘴里还骂骂咧咧,讲,你这个脑壳是鱼脑壳迈,没得记性滴? 王先生这一巴掌扇的很用力,痛得我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神情惊恐的冲王先生努了努嘴。 王先生见我这副模样,估计我不像是假装的,所以马上转过身去,再次弯腰凑在陈谷子的遗像前认真审视了起来。 可我看的很清楚,当王先生转身的瞬间,陈谷子的嘴角立刻恢复正常,双眼目视前方,严肃庄严,跟平常的遗像别无二致。 这遗像还知道审时度势! 完了完了,我要怎样才能让王先生相信这遗像真的有古怪? 王先生看了一阵之后,讲,小娃娃,你莫自己黑自己咯,就算其它遗像都会出问题,他这张遗照也绝对不会。 可我真的亲眼所见啊!怎么就不会呢? 王先生讲,因为陈谷子已经彻底不存在咯,它啷个可能会有古怪? 我想了想,讲,你之前不是讲这四周有很多阴人迈?万一是其它阴人附身到这遗像上头呢? 王先生摇摇头,讲,除非那些阴人想再死一次,不然它们不得招惹这张遗像。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王先生讲,因为这张遗像主人滴另一张遗像流眼睛水咯。 王先生这话说的很绕,但我还是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遗像流泪,就意味着遗像的主人要魂飞魄散,谁要是现在敢附身上去,谁分分钟就要魂飞魄散,没有哪个阴人会干这种蠢事。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看到遗像斜着眼睛看我,还冲着我笑? 王先生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就招呼我,讲,那边哈有一个坑,过去看看是么子情况。 因为当初刻井的时候挖出水来,所以两个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毕竟当初的想法是,隔的远一点,就能避免再挖出地下水来。结果自然是没避开,前后九口井,井井出水。 即便那边的坟坑里有水在反光,但从头井这边看过去,也只能看个大概,特别是那半人高的黑影,我硬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来是什么。 我跟着王先生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问王先生那是什么。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看不清楚,但不像是阴人,讲不到有可能是座碑。 墓碑? 是了,如果是墓碑的话,的确符合这个高度。只是,这第二口井当初也是挖出水来了的,谁会在这里立碑?存心咒自家人不得好死么? 王先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讲,我讲是座碑,是委婉滴讲法,怕黑到你,你自己脑壳啷个不转弯呢? 我还是没懂,讲,墓碑而已,这还能怎么委婉? 王先生直接讲,你忘咯,尸山成碑。 这四个字一出,我顿时就不敢往前走了。 照他这意思,那黑影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墓碑,而是一具尸体!甚至于,很大可能就是我爷爷! 要知道,陈谷子的百里尸碑,就是针对我爷爷来的,把我爷爷的尸体弄成一座碑,不正是陈谷子的计划吗? 说实话,大晚上的,看见一张诡异的遗像就已经快把我吓死了,要是再看见我爷爷那张没有皱纹,还带着诡异笑意的纸脸的话,我是真不知道我的心脏还受不受得了。 但如果真是我爷爷,我又不能不管,还得硬着头皮过去,帮我爷爷重新入殓下葬。 可当我们走近了之后,眼前的场景让我和王先生都愣住了借着淡淡的月光,我们清楚的看见,这半人高的黑影,既不是墓碑,也不是我爷爷,而是抬棺八仙之一的陈炳国! 第47章 九尸拜像! 为什么陈炳国会跪在这里? 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局已经被破了吗?我爷爷的尸体也已经被王先生翻了过来,按理来说,抬我爷爷上山的八仙应该没事了才对。 而且我的‘身体’也已经被王先生给活埋,我爷爷身上的请仙登位也被破解了,抬棺八仙应该更没有危险才对。 可,可为什么他还会跪在这里?! 我问王先生,王先生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脸的凝重,绕着陈炳国的周围走了一圈。 此时的陈炳国笔直跪在坟坑前,两手垂在身体两侧,紧闭双眼,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见他这样,我彻底慌了。说真的,相比较看到他跪在这里,我现在宁愿看到的是我爷爷。我是真的不想村子里的人再出事了,哪怕让我自己跪在这里也好啊! 不行,村子里不能在死人了,我必须要把他叫醒! 于是我直接站在陈炳国的面前,大声喊炳国叔,希望能把他给叫醒。 我的叫声很大,我觉得就算是瞌睡再重,睡得再死,也应该被叫醒了才对,可我喊一连喊了十几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大,仍然没能把陈炳国叫醒。 甚至于,我发现,他的脸上,连一丁点被吵到的细微表情都没有,看上去就好像是死了一样。 一想到这里,我脑子里轰然炸开,双腿更是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双眼茫然的望着眼前这跪在地上,面朝坟坑的陈炳国,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此时绕着陈炳国转了三圈的王先生走过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对我讲,人哈没死,就是不晓得为么子喊不醒。 后面的那句话我直接给忽略掉,只要人还没死就好。我相信有王先生在,一定有办法救他。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突然想起陈谷子死前,发现他的那几位老乡,就是看见陈谷子跪在第一个坑前面磕头,然后想要离开的时候,结果倒退着一头扎进那水坑里,被淹死了的。 现在陈炳国也跪在坟坑前面,那是不是说,陈炳国也会效仿陈谷子,等天快亮的时候,对着这坟坑就是一顿磕头,然后想要下山回家,结果却倒退着跳进这坟坑里,被不到膝盖深的水,给活生生的淹死? 我把我想到的说给王先生听,他听完之后,原本就紧皱的眉头,瞬间皱的更厉害了,眉宇之间,完全变成了一个‘川’字。 见他这副模样,我急忙问,是不是很棘手? 王先生讲,如果真滴像你讲滴那样,倒是不至于很难搞,大不了老子就到这里守到起,等他想要跳井滴时候,老子把他拦下来就是咯。 听到王先生这么说,我心里顿时放松不少,对他讲,那不就行了吗?既然能拦下来,你为什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讲,现在滴问题是,除咯这里,哈有七口井! 我先是一愣,随后对王先生讲,你之前不是讲,就算抬棺八仙要死,也是按顺序一个一个来滴迈?既然炳国叔在第二口井这里了,其它空井应该没得事吧? 王先生讲,那是以前,现在情况不一样咯。 我讲,哪里不一样了? 他没说话,而是朝着第一口井那里努了努嘴,然后才对我讲,死咯滴人都哈跪到坟前滴,你觉得活到起滴人躲得脱(躲得掉)? 王先生的话无疑是一柄利刃,直插我的心脏。 确实,连陈谷子这个已经死了的人都来‘跪’在坟前了,我有什么理由认为抬棺八仙能躲掉? 而如果是抬棺八仙都像陈炳国一样跪在坟前的话,那王先生的担忧绝对不是杞人忧天到时候要是八个人同时跳井,他王先生就算再厉害,也分身乏术,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拦下来! 我现在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一切到底是谁弄的了,我只想知道,该怎么才能保住他们的命。 我看着王先生,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王先生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我,你晓得他们滴生辰八字不? 我摇头,这个是真不知道。 王先生又问,大概好多岁你总该晓得吧? 这个我倒是能给出个大概来,但也只是大概而已,毕竟谁平时没事,会去记乡亲们的年纪? 我给王先生说了陈炳国大概的岁数,王先生闻言点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讲,死马当活马医吧,能不能活,就看他们自己滴造化咯。 讲完之后,他就从背笼里取出墨斗,抽出墨锥递到我手上,然后对我讲,你到他左边站到,心里一直念他滴名字,喊他快转去(回去),我没喊你停,你就一直默念,记到没? 我点头,然后左手握着锥子,右手握着墨锥,心里默念‘陈炳国,快回去’六个字。 而王先生,以右手为尺,在我右手和陈炳国膝盖之间量出一个距离,然后让我钉下墨锥,让我拿稳不要松手不要动。 他自己则用左手放出墨线,最后到一定长度后,用左手中指抵住墨线,右手尾指勾起墨线,在地上一弹,一道漆黑墨线便应声出现。 此后,王先生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以极快的速度在弹出的墨线两侧放置,很快就形成一个古怪的组合。 但这个组合我认识,叫做‘奈河桥’!只准魂魄通过,不准身体越过半步的奈河桥! 难怪王先生要问他们的生辰八字,原来是想要布置奈河桥,把他们的身体给牢牢的困在墨线之外。这样一来,到时候就算他们想要跳井,也只能魂魄过去,身体绝对过不去! 而只要身体过不去,他们就不会被淹死! 不得不说,王先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么巧妙的解决办法,实在是高! 但王先生却神情严肃,默默收回墨线后,对我讲,下一个。 说完,他就带我绕着山腰继续往后面走,绕过去不远,就有第三个坑。因为中间被几棵树挡着,所以在这边看不见。 当我跟王先生绕过去之后,虽然还没走近第三个坑,但我已经借着坟坑里水面的反光,看见在那坟坑前,也有一个半人高的黑影! 果然,王先生是对的,不只是陈炳国来了,抬棺的其他几位也来了! 走到第三个坟坑前,我配合着王先生,像之前一样,在这人的面前布置一座奈河桥,然后赶往下一个坟坑。 等我们终于忙完所有坟坑之后,王先生为了能同时看到这抬棺八仙的情况,拉着我又往上爬了一截,但位置都不是很理想,看得到东边,就看不到西边。 一直爬到我爷爷坟地,王先生这才停下来,然后抽出斧头,把坟地边缘一些挡着视线的杂树和杂草给简单了清理了一下。 这样一来,只要站在我爷爷坟地正前方边缘,就能清楚的看到下面所有坟坑的情况。而一旦有异常情况,从这里下去也很快,来得及救人。 等我和王先生弄完这些之后,我站在王先生的身边,屏住呼吸看着下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抬棺八仙可千万不要出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知道我们站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山上只有阵阵微风,除此再无动静。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这一晚上赶紧熬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刮过,头顶上的乌云被吹散开,皎洁月光赫然洒下。 在惨白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见,以陈炳国为首的抬棺八仙,同时高举双手,冲着前面的坟坑,俯身下拜! 完了,八个人同时有动静,这下全完了! 我刚想叫王先生赶紧下去救人,就听见‘噗通’一声,王先生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宛如见了鬼一样,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老子终于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拿走陈谷子滴遗像咯,好手段…你陈有为真是好手段啊!” 我不知道王先生在说什么,急忙对他讲,王先生,先别管我爷爷的手段了,赶紧下去救人啊! 我话音刚落,王先生就一反常态,仰天大笑起来,状若疯癫。 良久之后,他才稍稍收敛狂笑,双眼盯着我,一边大笑,一边讲,哈哈哈……哈救个屁!你爷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哈哈哈……小娃娃,我们都被你爷爷骗咯,都被你爷爷骗咯啊……哈哈哈……想老子王明化,一生才智不输于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你爷爷当成棋子耍咯……哈哈哈…… 王先生原来叫做王明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只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刺激成这样? 可我刚刚就站在他身边啊,他能看到的,我也应该能看到,可除了抬棺八仙集体跪拜之外,再没有其它怪事发生,那王先生为什么会激动成这副模样? 王先生又笑了一阵,连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这才指着山下的那九口空坟,对我讲,小娃娃,你晓不晓得这喊过么子? 我想了想,讲,不就是被我爷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给咒的吗?难道还有其它叫法? 王先生又是一阵摇头大笑,然后突然收敛笑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讲,这他妈喊过九尸拜像! 第48章 风水宝地 我不知道我爷爷拿走陈谷子的遗像,跟这九尸拜像有什么关系? 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九尸拜像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把王先生给刺激成这个样子?要知道,之前王先生看见陈谷子遗像流泪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失态。 还是说,这九尸拜像比百里尸碑更加恐怖更加危险?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倒是认可王先生的话,觉得确实没必要再下山去折腾了,因为就算躲过了百里尸碑,还有九尸拜像在等着,横竖都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还费劲折腾干什么?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王先生没说错,我爷爷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抬棺八仙们活下来,那他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大一出戏?又为什么要把王先生从镇上叫过来破解‘不孝有三’? 他老人家直接悄无声息的离世,什么也不交代,直接让陈谷子和抬棺八仙把他送上山,然后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弄死,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还有,如果王先生口中的这九尸拜像真的比百里尸碑更厉害,那他又何必把他那一身气运传给我?反正我也要死在这九尸拜像之下,给我再多气运又有何用? 还是说,即便这九尸拜像比百里尸碑更厉害,但我爷爷依旧给我留了后手?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这一身气运,岂不是还是以牺牲抬棺八仙为基础的了?难道我爷爷就不怕我一辈子带着内疚活在这世上?那样的话,即便我有一身气运,我还能活得开心吗? 一时之间,我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迷途的羔羊一般,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感觉我越来越看不懂我爷爷了,印象中那个老实慈祥的爷爷,似乎只是虚幻…… 王先生见我一脸迷惘,主动开口问我,难道你爷爷连九尸拜像都没有给你说过? 我摇头,讲,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连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死的很惨,能不能留个全尸。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我这话后,脸上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我,讲,哪个给你讲九尸拜像会死人咯?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懵逼了,我讲,你刚刚不是说,我爷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抬棺八仙们活吗? 王先生讲,是没打算让他们活,但也没打算让他们死啊! 额…… 这一下,我更加懵逼了。 不让他们活,可不就是让他们死吗?难道这样理解错了? 再说了,什么叫做不让他们活,也不让他们死? 半死不活? 那尼玛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呢,何必受这种折磨? 王先生讲,你听不懂很正常,等你晓得么子喊过(叫做)九尸拜像,你就晓得你爷爷为么子不让他们活,也不会让他们死咯。 听到这话,我顿时对这九尸拜像来了兴趣,于是问王先生,什么是九尸拜像?不是,你先给我说说,这是哪四个字? 王先生讲,我现在讲滴,是九尸拜像,九,是八九十滴九;尸,是尸体滴尸,拜,是跪拜滴拜;像,是雕像滴像。 所以,这九尸拜像,就是九具尸体在跪拜雕像?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之前给你讲滴‘无间’不? 我点头,讲,晓得,你讲那是一块风水地,是一种风水格局。 王先生讲,和无间之地一样,这九尸拜像,也是一种风水格局,而且哈是一种可遇不可求滴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能跟尸体扯上关系?而且还一次性是九具尸体?我信你个鬼! 王先生讲,九具尸体自然不是么子风水宝地,但这九尸拜像,原本就不是九具尸体跪拜雕像,而是九头狮子,俯首跪拜大象。所以九尸拜像,正确来讲,应该是九狮拜象。 说这话的时候,王先生用斧子在地上写出了‘九狮拜象’四个字。 尽管我不懂风水,但看到这九狮拜象四个字,我就觉得这才像是一个风水宝地应该有的样子。 然后我问王先生,这九尸拜像的风水很厉害? 王先生十分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讲,身为匠人之后,竟然能问出啷个没见过世面滴问题,我都替你脸红。么子喊过很厉害?明明就是非常厉害,都快厉害到头咯! 我没想到王先生会这么激动,于是问,不就是一个风水格局吗,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难道比百里尸碑还厉害? 王先生不屑的讲,你晓得那个乞丐皇帝撒? 我讲,晓得,朱重八朱元璋。 他讲,那你晓得他爹老子埋到么子地方滴不? 一听这话,联系上下文,我顿时就坐不住了,急忙问王先生,难道他爹老子就是埋到这九狮拜象之地的? 王先生讲,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说个屁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王先生抽出墨锥,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墨锥的尖端,对我讲,这九狮拜象之地,虽然比不上那个风水局,但也就比那个风水局差咯啷个一点点! 我又一次坐不住了,急忙问,真有这么厉害? 如果真是这么厉害的话,只要不想着当皇帝,怕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了吧?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你不是匠人圈子滴,所以你不晓得。这九狮拜象之地,从几十年前,就到匠人圈子里头传开咯。各门各脉滴匠人,不惜终其一生,都只想找到这九狮拜象之地。 几十年前就有人开始找这个风水宝地了?那说明这九狮拜象之地的确很厉害了。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有人找到了迈? 王先生摇摇头,讲,有传言讲洛朝廷找到过,也有传言讲张哈子找到过,但他们到底找没找到,我不晓得。不过我晓得,你爷爷算是找到咯,而且还是用一种无比巧妙滴方式找到滴。 我想了想王先生之前说的话,然后问他,九尸拜像?那个尸体滴尸? 王先生点点头,讲,对头,就是九尸拜像。 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说不通啊! 这里既没有九具尸体,也没有雕像,哪里来的九尸拜像? 王先生指了指山下跪着抬棺八仙,讲,他们不就是尸体? 我讲,他们都哈没死,啷个可以讲是尸体?再说了,就算是尸体,也只有八具,哪里来的九具? 王先生抬起下巴,点了点第一个坟坑那里,讲,他陈谷子滴遗像,不就是第九具尸体?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轰的一下,之前没搞明白的问题,瞬间串联在一起。 王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讲,所以小娃娃,现在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把陈谷子滴遗像拿走了迈? 第49章 不计其数 好家伙,我就说我爷爷为什么会多此一举,把陈谷子的遗像给带走,没想到他竟然是用他的遗像来当做一具尸体,以实现九尸拜像的风水格局…… 等等,陈谷子是死了,所以能用他的遗像来当做尸体,可抬棺八仙呢?他们可都还活着,怎么就算是尸体了? 王先生讲,你忘咯,是我们两个亲手把他们变成尸体滴。 我大吃一惊,急忙摆手,讲,王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和你什么时候弄死了他们? 王先生讲,我么子时候讲我们弄死他们了?我只是讲我们把他们变成尸体而已。 把一个人变成尸体,不就是把那个人给弄死了吗?难道我这都理解错了?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是啷个把那个木头人变成你身体滴不?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三个字,奈河桥! 王先生讲,那不就对咯?我们两个刚刚在他们面前都摆咯一个奈河桥。按道理来讲,他们滴身体是穿不过那条线滴,但你好生看哈,他们跪拜滴时候,身体跨过去没? 奈河桥是我和王先生联手布置的,墨线到抬棺八仙膝盖的距离只有一掌之遥,不用看都知道,他们俯身下拜的时候,上半身是绝对越过了那道墨线的。 我讲,不是讲身体穿不过去迈?为么子他们滴身体能跨过奈河桥? 王先生讲,阳人滴身体肯定是过不去奈河桥滴,但如果是尸体呢? 尸体已经不属于阳人的范畴了,自然是能跨过奈河桥。 王先生讲,当他们滴身体跨过奈河桥滴那一哈,他们滴身体就已经不是身体,而是尸体咯。所以,加上陈谷子滴遗像,前前后后,是不是九具尸体? 虽然有些很难接受,但因为有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反推逻辑珠玉在前,我觉得这个奈河桥和尸体的反推逻辑也就不是很难理解了。 简单来说就是,尽管抬棺八仙的身体还是他们的身体,但因为有奈河桥摆在他们面前,所以他们的身体从理论上来讲,是不可能跨过那道墨线的。 但实际情况是,他们的身体确确实实的跨过了那道墨线,所以根据有奈河桥在的情况下,阳人的身体一定不能跨过奈河桥这条硬性规定,所以他们的身体在跨过奈河桥的那一刹,就不再是身体,而是尸体了。 王先生讲,所以你现在晓得,老子为么子讲,你爷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也没打算让他们死咯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爷爷没打算让他们活,是因为他需要有尸体来行跪拜之礼,所以从一开始,我爷爷就选中了他们九个人。 陈谷子是因为自己要搞百里尸碑,所以死不足惜,我爷爷也只能拿他遗像来充当尸体。至于抬棺八仙,我爷爷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只是来充当尸体跪拜一番就行。 既然九具尸体已经有了,那它们跪拜的雕像呢? 在他们面前可只有九口空坟,根本没有雕像。 王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让我起身,叫我去看看那九口坟坑的朝向指向哪里。 我站起身,忍着心中的恐慌,站在边缘处看着山下。 尽管我的视线已经尽可能的避免去看那正在行跪拜的抬棺八仙,但当他们磕头的瞬间,我还是会被他们的身影给吓到。 而且我最怕的是,当我在看下去的时候,陈谷子的遗像是不是也在下面望着我!他的眼睛肯定是眯着的,眼角或许还带着泪。至于他的嘴角,一定是往上翘起,勾勒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弧度。 我强忍住头皮的发麻,仔细去看九个坟坑的朝向。然后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九个坟坑像是成扇形一样排开,每一个坟坑,都是扇子上的一根骨架,往外的延展线不断发散出去,没有任何交集。 可当我把这九个坟坑的内延展线做出来之后,我惊奇的发现,这九条线竟然汇聚在了一个点上!而这个点的位置所在,就是我爷爷那座坟的位置! 他们这是在跪拜我爷爷?! 王先生摇头,讲,准确来讲,他们不是在拜你爷爷,而是在拜你。 拜我?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们对我行跪拜之礼? 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雕像……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宛如被重锤给砸中脑袋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嗡嗡嗡的声音,除此之外,天旋地转。 我虽然不是什么雕像,可那个代替我身体被活埋进去的木头人,不就是实实在在的雕像吗?而且还是出自木匠王先生之手,比一般的雕像还要雕像! 所以我爷爷精心布置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给我铺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爷爷到底要怎样机关算尽,才能把这其中的每一步都算的恰到好处?这份心力,已经完全不能算作人的范畴了,即便是称一句神算子,也无可厚非了吧。 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如果九狮拜象之地真有那么好,为什么其他的匠人没有想出我爷爷这一招,用九具尸体和雕像来代替? 王先生讲,因为一般匠人想不到这么巧妙滴方法,就算想到咯,他们没有遇到陈谷子,搞出来也作用不大。 我问,为什么啷个讲? 王先生讲,因为仅仅只是九具尸体,比真正滴九狮拜象格局差咯不止一点两点。 我刚刚就想问,九尸拜像,能和真正的九狮拜象相提并论吗? 现在王先生这么说了,那我爷爷还辛辛苦苦搞这么一大堆,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但如果你爷爷从一开始,计划滴就不是九具尸体呢? 我再次被王先生给震到了,我讲,就算加上陈谷子的遗照,也才九具尸体,哪里还有其它滴尸体让他利用? 王先生再次用下巴点了点陈谷子遗照的方向,讲,你忘咯,方圆百里,尸山成碑! 说完,王先生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叮嘱我,一会儿不管看到么子,握紧锥子莫松手,记到没? 我点点头,握着锥子的左手紧了紧。 王先生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手,这才伸出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我没注意到他的手势是怎样,我只知道,这次他拍我的方向,跟之前相反,是从上往下。 他拍完之后,王先生伸手指向前方,讲,你再看看,这里是不是只有九具尸体? 我往前走出一步,顺着王先生的手放眼望去,借着头顶那惨白的月光,我清晰地看见,自我脚下,目之所及,那漫山遍野处,跪着一位位面目狰狞恐怖的阴人,它们高举双手,跟着抬棺八仙的动作,冲着我爷爷坟的方向,一遍又一遍,顶礼膜拜,不计其数! 【作者有话说】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多好评行不行? 帅哥美女千千万,不求打赏求‘好看’!(评论的时候麻烦点个‘好看’) 第50章 才三秒钟 望着脚下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人,听着它们整齐跪拜磕头发出的震天声响,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一般,连手里的锥子,都快要握不住掉在地上。 这,就是我爷爷的手段吗? 我从没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惨白月光下,不只是我脚下的半山,从山脚往前一路延伸,一直到拐进我们村子那条小路的尽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全是跪在地上的阴人! 这哪是什么九尸拜像,这分明就是千尸拜像、万尸拜像! 把万千阴人当棋子,以九尸拜像格局来束缚它们,强行要求它们跪拜我的雕像我不知道我爷爷到底是有怎样的胆气,才敢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仍然是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去做了。但我爷爷不同,他不仅是实实在在的做了,而且还是在他生前就把这一切都给安排妥当了。 这份手段,这份格局,我想,即便再让我活一百年,我也不可能达到我爷爷这样的高度。 我以前在神话传说里听说过这世上有阴人,也在电视上看过阴人长什么样子。可当我在现实生活中看清阴人真实的模样后,我才终于相信王先生为什么一直强调让我少看电视和小说。 电视里的那些阴人无非就是断手断脚,伤口处留着猩红的鲜血;或者面目全非,早已分不清楚眼睛鼻子在哪里;要不就是老人小孩,七窍流血,眼珠子掉出眼眶,一副凄惨恐怖形象…… 但电视里的阴人,不管是哪种,总能找到合适的文字来形容。可山脚下跪拜的这些阴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用文字去描述它们的形状已经不能称之为样貌,只能用形状来形容比较贴切。 而且它们身上有一股难以描绘的恐怖,就是当你看过去的时候,它似乎第一时间就能察觉,然后眼睛会直勾勾的盯着你,仿佛是要看透你的灵魂一样,然后冲你咧嘴露出瘆人的笑意,让你根本不敢与它们对视。 不止如此,我还看见,有一块地方,全是未降世就被人工拿掉的婴儿,有的已经长成人形,有的还只是一团肉球,全身乌紫,也跪在那里,冲着我爷爷的方向一叩三拜。 我不知道我坚持了多久,只知道就算闭上眼睛,脑子里也全是那些阴人冲着我诡笑的样子,就好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让我头痛欲裂。双脚也像是不听招呼似的,就要从坟地边缘往下跳。 要不是王先生及时拉住我,怕是我也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然后跟着它们一起,跪拜那具代替我身体的木头人雕像。 我看见王先生拉住我之后,就伸手扇了扇我的肩膀,从下往上,两边各三下。 跟之前在山路上一样,他扇完之后,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之前的头痛欲裂的感觉也缓缓褪去。而等我再朝着山下望去的时候,除了能看见抬棺八仙和陈谷子的遗像反光外,空空荡荡,再无其它。 可一想到在这些地方,有一群我看不见的阴人在对着我爷爷的坟顶礼膜拜,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王先生讲,果然不是匠人圈子滴,有铜锥在手,都才坚持三秒钟,要是手里没得铜锥,不是一眨眼就死咯? 原来王先生让我握紧铜锥,是为了让我能多撑一会儿。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大吃一惊,急忙问,才三秒钟?我还以为至少三十分钟过去了! 这不是我夸张,而是我确确实实感觉刚刚过了三十分钟,否则那一张张恐怖诡异的笑脸,怎么可能会那么明显的刻在我的脑子里?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要是肩膀上没得明火,你哈能坚持三十分钟不迷失本心,老子分分钟拜你为师。 老一辈都说人的肩上和头顶有三把火,我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王先生之前用手从上往下扇,其实就是把我肩膀上的明火给扇灭?后来从下往上扇,则是把我肩上的明火给扇的更旺一些? 王先生讲,这是匠人都会滴手段,喊过‘生火手势’。可惜你不是匠人圈子滴,不然可以教你。 我刚想说这种好东西,看起来也很简单,要是能学会,那晚上走夜路岂不是就不会害怕了?结果还没等我开口,王先生就直接把我的想法给堵死了。 王先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指了指空荡荡的山下,对我讲,小娃娃,你现在哈觉得你爷爷是白费力气咯迈? 我摇头,心里涌起一股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像是骄傲,又像是悲伤。 这九尸拜像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九狮拜象之地,但胜在数量多。哪怕是一千具尸体才能比得上一头狮子,这里的阴人数量也绝对够用了,而且绰绰有余。 我想,这也是我爷爷为什么明明洞悉了陈谷子百里尸碑的计谋后,却没有选择离开这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他知道陈谷子要针对他,而他要保护我,他自己就会必死。既然如此,他干脆将计就计,把陈谷子辛辛苦苦弄出来的百里尸碑化为己用,来组成这个九尸应该说是万尸拜像的风水格局。 如此一来,陈谷子布置的百里尸碑不仅没有害到我爷爷,反而还被我爷爷给狠狠的利用了一把。 难怪王先生会说,就算别的匠人想到了这种手段,没有遇到陈谷子的话,弄出来的效果也不大。因为如果没有陈谷子的百里尸碑在前,就算我爷爷弄出九尸拜像,也没太大效果。 不得不说,我爷爷还真是胆大心细,我感觉他跟陈谷子斗智斗勇,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自己给摔了个粉身碎骨。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爷爷没有这份胆气,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来布置这个局了。 然而,正当我感慨我爷爷胆气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我和王先生之前分析过,我爷爷之所以要拿走陈谷子的遗像,应该是他找到了办法来解决百里尸碑,从而保住我的命。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爷爷拿走陈谷子的遗像,仅仅只是为了构建这九尸拜像的风水格局,根本就没有解决百里尸碑! 如今陈谷子的遗像还在灵堂里流泪,百里尸碑也依旧存在,我的小命仍旧难保啊! 还有,抬棺八仙的下场会怎样?难道天天晚上都要跑到这里来给跪拜磕头?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到时候还不是难逃一死? 第51章 环环相扣 王先生听了我的问题后,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古怪,我一时之间没读懂。 他讲,抬棺八仙滴问题我暂时哈没想好啷个办,但百里尸碑滴解决办法,你爷爷确实已经找到咯,而且就摆到我们面前。 我听完一脸懵圈,于是急忙看了看山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哪里来的解决办法? 王先生没回答我,而是伸手在我肩上扇了扇之后,便让我握紧锥子,跟他下山。 路上,王先生开口问我,小娃娃,你哈记得到我们上山来是搞么子滴不? 我讲,不是你讲要破解百里尸碑,就要找到陈谷子的尸体迈?所以我们就上山找他的尸体来了。 王先生又问,那我们找到咯迈? 我讲,你不是讲百里尸碑的尸体是不可能找到的迈?连当年的明成祖都没找到,我们两个啷个可能找得到? 王先生摇头,斩钉截铁的讲,他没找到,是因为他没得你爷爷帮忙,而我们两个,已经找到咯。 找到了?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此时我跟王先生下到半山腰,王先生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往右拐进了坟地里,然后用下巴点了点陈谷子的遗像,讲,这不就是陈谷子滴尸体迈?啷个明显你都没想到?难怪你爷爷不教你匠术,估计交咯也是白交。 我看着陈谷子的遗像,一开始还有些没明白,但一看到远处那半人高的黑影,我瞬间明悟过来。 九尸拜像、九尸拜像,必然是九具尸体在跪拜雕像。既然陈谷子的遗像被我爷爷利用成一具尸体,那么他的遗像自然也能代替陈谷子的尸体重新入殓! 如此一来,我和王先生可不就是找到了陈谷子的尸体了吗?那这百里尸碑自然而然就破了啊! 牛逼,我爷爷实在是太牛逼了! 他不仅狠狠的利用了一把陈谷子,还顺手就把陈谷子的百里尸碑给破了,这尼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而经过了一晚上的煎熬,东方也终于亮起了一抹鱼肚白,王先生看了一眼东方,叹息一声,然后对我讲,你现在晓得你爷爷为么子要把陈谷子的遗像拿走,而把你滴遗像留到陈谷子灵堂上咯不? 我点头,表示明白。 我爷爷把陈谷子的遗像拿走,是为了把陈谷子的遗像当成一具尸体,来完成九尸拜像。把我的遗像留在陈谷子灵堂上,是为了把王先生引过去。 一旦王先生被引过去后,以他的见识和手段,肯定会取下我的遗像,然后换上陈谷子的遗像。 而陈谷子的遗像一旦放上去,就会流泪,王先生肯定知道遗像流泪、百里尸碑的事,加上我能吹动陈谷子的灵位,王先生很快就会想到上山来找陈谷子的尸体。 只要王先生上了山,就会发现抬棺八仙他们跪在坟坑前,为了保住他们的命,王先生就会在他们的膝盖前布置奈河桥,从而将他们的身体转变成尸体。 如此一来,九尸拜像的格局就立刻形成。 而一旦九尸拜像的格局形成,那么陈谷子的遗像变成一具尸体就成了定局,然后只要把这遗像拿回去,放进陈谷子的棺材里,陈谷子精心策划的百里尸碑,瞬间就被破掉。 我爷爷从发现陈谷子的阴谋,到提前死亡,再到后面进屋吓我,去陈谷子家换遗像,到最后用陈谷子的遗像破掉他自己的百里尸碑……一个闭环就此形成,堪称完美!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每一环都是严丝合缝,我除了说一句母牛劈叉牛逼坏了之外,再无多余的词汇来形容我爷爷的算无遗策。 我在感慨的同时,王先生已经从怀里取出两枚铜钱,和之前处理我的遗像一样,一阵低声呢喃和双手掐诀之后,就打算把这两枚铜钱去封住陈谷子遗像上的双眼。 可就在王先生准备贴铜钱的时候,他突然一声怪叫,然后骂骂咧咧的讲,狗日滴,这个遗像也到流泪!而且它滴眼睛水已经落地咯!拐咯拐咯(完了完了)! 毫不夸张的说,听到王先生这话,我差点吓尿了! 我爷爷和王先生明明都已经找到了破解百里尸碑的方法,别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又出了岔子。 抬棺八仙的问题都还没解决,要是现在又多出新的问题的话,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我只知道我这颗小心脏没你们的强大,不能再接受新的刺激了。 于是我急忙弯腰去看,然后就看见陈谷子的遗像上,的的确确有两行泪痕,而且已经流到了遗照相框的底座。 我和王先生几乎是神同步,第一时间去看遗照相框的底座,想要看看泪水浸湿的范围。 当我两借着晨曦看过去的时候,我和他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清楚地看见,从陈谷子遗像上流下来的眼泪,在穿过遗照相框底座后,并没有往外晕开,而是形成一条细腻的小沟,径直朝着相框正对面的那坟坑流去! 它的目标是那个装着一池子水的坟坑! 等我们沿着这小沟看过去的时候,即便是沉稳如王先生,此时也满脸煞白陈谷子的眼泪水,已经完全流进了这坟坑里。 这个坟坑的尺寸,长六尺、宽三尺,也就是长2米,宽1米,与眼泪水在八仙桌上晕开的范围相比,完全就是沙漠和一粒沙的差距。 这得死多少人?这会死多少人? 我已经完全不敢想下去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直勾勾的看着王先生,双目失神,六神无主。 王先生也是满脸惊吓,只见他伸出左手,用拇指在其余四指上不断的点了点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嘴里也在不断重复的呢喃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掐诀掐到一半的王先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上嘴上的动作全停下来,抬起头来盯着我看,然后毫无征兆的,甩手就是一耳光,朝我脑袋上甩过来…… 第52章 为么子是我? 我是看见王先生的这一巴掌照着我的脑门扇过来的,但我看见是一回事,反不反应得过来又是一回事,加上他这一巴掌速度又快,直到我被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我才知道想到要去躲。 但很明显,已经迟了。 我刚要起身去质问王先生为什么动手打人,就看见王先生走过来把我扶起,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我,问,痛不痛? 我揉着嗡嗡的脑袋,斜了王先生一眼,讲,你这不是废话?要不我扇你一下,你看看痛不痛? 王先生见我吃痛,原本惊慌加期待的脸立刻就露出笑脸,讲,痛就好,痛就说明你哈没死。只要你没死,那这范围内滴人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死。 听到这话,我感觉脑门儿都不痛了。 我急忙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你滴遗照曾经出现在陈谷子滴灵堂上,距离陈谷子是最近滴的那个,所以要死人,也是从你开始死。 我愣了一下,问,所以你扇我巴掌只是为了确定我死没死? 我看见王先生很实诚的点了点头,不仅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骄傲。 王先生这幅模样很难不让人生气,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强压着火气,对王先生讲,你是匠人,难道都分不清楚一个人是阳人还是阴人迈? 王先生摆摆手,讲,就是因为是匠人,经常和阴人打交道,所以出现咯审美疲劳,一哈(一下)分不清楚你是人是鬼。当然咯,最主要滴哈是因为刚刚有点捉急(着急),这个方法最简单实用。 行吧!您是前辈,您说啥都对! 我指着坟坑里的水问,你不是讲只要眼睛水落地,浸湿好大范围,这个范围滴人就都要死迈?这里这么大一滩,百里尸碑真要发动了,得死多少人? 王先生想了想,讲,这个坑滴水应该影响不到阳人。 我讲,这是啷个意思? 他讲,这张遗像现在应该不算是真正滴遗像流泪,只能算是尸体流泪。所以应该影响不到阳人,只会把这个范围滴阴人都招过来。 王大爷,你们这个行业跟生死相关,您给我说‘应该’?靠不靠谱哦? 王先生讲,不然啷个解释你没死? 一句话把天聊死,我顿时无话可说。 而他又补充了两句,讲,另外就是不要怀疑你爷爷滴手段,既然他敢把遗像放到这里,就不怕陈谷子滴眼睛水流到坟坑里头去。不然滴话,啷个大滴范围,他陈有为受不起这个因果。 我不知道王先生口中的因果是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这坟坑会把这一坟坑范围的阴人都招过来,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难怪之前在山上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原来不仅仅是百里范围内的阴人被招过来了,而是这一坟坑的范围! 这尼玛,那现在这周围,得有多少阴人在冲着我爷爷的坟跪拜磕头? 我赶紧把这个念头给掐死,免得把自己给吓死。 王先生讲,这就是你爷爷滴手段,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天人一般滴大手笔。 王先生一边说,一边回到陈谷子的遗像旁,按照之前的手法,取出一小节木条和四枚铜钱,把木条劈成大小一样的四份后,便贴在相框玻璃上,然后用四枚铜钱盖在这‘井’子上。 如此,陈谷子的眼睛再次被王先生用他口中的‘四口井’给盖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四口井’暂时能撑一段时间。 只是我看了看这木条的厚度,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我讲,为么子不弄厚一点的木条,那样装的眼睛水难道不多一些?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狗屁!这四口井能装好多水,跟这木头滴厚薄半毛钱关系都没得,搞啷个厚搞么子?再讲咯,你巴子(以为)这阴木头很好搞到手? 阴木头? 我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来,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木条吗,大山里随处都能砍一车,有什么不好弄的? 王先生讲,你晓得个屁,阴木头取材容易做起来难,我手里滴这些阴木头,都哈是我师傅留给我滴,用完就没得咯。 我有些诧异,问他,难道你自己不会做? 他讲,不是不会做,而是我哈没活够。 我大惊,问,做这个还有生命危险? 他讲,倒也没得生命危险,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死咯。所以你现在晓得咯撒,这东西只有死人才能做,阳人是做不出来阴木头滴。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很想说一句,你们木匠一脉的人玩的真高端,告辞。 王先生见我后退,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背笼里取出一对银耳环,用之前铜钱遮住我遗像眼睛时的手法,把这一对银耳环也放在遗像的嘴巴处。 等王先生松手后,这一对银耳环意料之中的没有掉下来。 我原本还有些害怕,可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好奇,问他,你之前取我遗像的时候,为什么没在我嘴巴上挂一对银耳环? 王先生讲,你又不是尸体,往你嘴巴里放银子搞么子,咒你死迈?来,张嘴,我给你放一对!死咯算球,免得老子给你爷爷捡拾(收拾)这烂摊子。 骂完之后,王先生又自顾自的取出黑布,用之前取我遗像的手法,用尾指一点一点把陈谷子的遗像赶进黑布,装进背笼里。 等他弄完之后,这才对我讲,难道你不晓得,人死之后,都要往嘴巴里放银子迈?这是上路钱,一路上要用滴。陈谷子虽然魂飞魄散咯,但他滴遗像现在就是尸体,放银子是让它更像一具尸体。 此时天光微瑕,我和王先生看见跪在远处的陈炳国突然停止跪拜,而是起身,朝着我们走来。但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闭着不曾睁开。 经过我们的时候,也好似无物一般,径直走过,然后下山去了。没一会儿,剩下的七人也陆陆续续下山,从背后看过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王先生看见这一幕,冷哼了一声,讲,哼,目前看来,你爷爷这个局,有始有终,确实没得半点问题,被他当做棋子,也不算太憋屈。 之前王先生说他一生才智不输于人,结果却偏偏被我爷爷当棋子耍了的时候,我还不是很明白,现在回想一下,才发现,王先生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我爷爷的算计之下。 如果没有王先生,我或许早就死了。 如果没有王先生,现在被埋在我爷爷棺材下的,就不会是一个木头人其它任何一脉的匠人来了,也不会弄个木头人进去。 如果没有王先生,那抬棺八仙的身体就不会变成尸体,不只是九尸拜像的格局出不来,我爷爷其它所有的精心布局,将会都化作一场空。 而且,这一切的一切,王先生事先并不知情,只有等到抬棺八仙同时行跪拜之礼的时候,当局者王先生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按照我爷爷事先设定好的路数在行事,这不是棋子是什么? 不得不说,我爷爷对人心的把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毕竟王先生在解决我爷爷留下来的难题时,只要稍有不同解决手段,那结果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我爷爷肯定对木匠一脉的手段了如指掌,并且知道王先生在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解决。只有这样,我爷爷才能提前设好局,等着王先生过来解。 所以,我爷爷应该不只是鞋匠那么简单吧? 我话刚说完,王先生就好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样,整张脸都白了。 他无比惊恐的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问我,你刚刚讲么子? 我讲,我爷爷应该不只是鞋匠那么简单。 他摇头,讲,不是这一句。 我想了想,试探性的讲,我爷爷肯定对木匠一脉的手段了如指掌? 听到这话,王先生神情一怔,随即一屁股跌坐在地,面无血色,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为么子是我?为么子是我?…… 第53章 爷爷也是棋子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看见王先生如此失态了,之前是他认出九尸拜像格局的时候,这一次是听到我无意间说了一句话之后。 两次我都是懵逼的,不知道王先生为什么会在刹那间突然变成这幅疯癫的模样。 看着王先生好一阵都没从那痴癫的样子中恢复过来,我开始有些慌了。 陈谷子家里那幅流泪的遗像还要王先生处理;抬棺八仙夜夜会来这里跪拜磕头的事还要王先生处理;还有我这一身气运,成为一众匠人和阴人的盘中餐之事,也还要王先生带我去找那个张哈子才行。 凡此件件种种之事,哪一件都少不了王先生,要是他真的疯球了,估计我离死也就不远了。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头痛欲裂的时候,他拍我肩膀的情形,于是我按照印象中的记忆,学着他的手势,也在王先生的肩膀上自下往上的扇了扇。 可我还只扇了一下,王先生就把我的手给拍掉,然后一脸煞白的看着我,讲,不会扇就莫乱扇,搞不好要死人滴。 我见王先生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神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我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会变成那个样子。 王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而是指了指山下的路,然后便一马当先的往山下走了去。 我虽然满心疑惑,但我也知道,王先生要是不想说,我就算再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也就干脆不问,而是跟着他下山去了。 一路上王先生都没有说话,脸色也是阴沉到极点。 我们两个下山后一直走到陈谷子的家里,路上都没有碰到其他人。这让我很是松了一口气,否则的话,要是乡亲们起来这么早,很可能就会碰到比我们下山没早多少的抬棺八仙他们。 要是一个人闭着眼睛在村子里走路,那还可以理解为梦游。但如果一下子出现八个,而且还都是给我爷爷抬棺的人,那这事绝对没法收场。 而且我现在还有一点担心,那就是这抬棺八仙都是有家人的,他们一晚没回去,难道就不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到时候他们的家人一合计,事情照样要暴露。 不过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这一层窗户纸能晚一点被戳破。这样,王先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解掉‘九尸拜像’。 我跟着王先生进了陈谷子家的院子后,看见灵堂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按理来说,之前给陈谷子做道场的那些人,这个点应该到了才对。看来昨晚的遗像流泪,把他们吓得够呛,多半是不会再来了。 王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径直走到堂屋门口,放下背笼之后,伸手就从里取出一团黑布,交到我手里,对我讲,进去放到棺材里头去。记到,脑壳顶顶儿朝神龛。 我倒不是害怕,主要是对陈谷子的这个灵堂,我莫名的有些抵触罢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是好吧,我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理由了,我就是害怕。 于是我对王先生讲,为什么你不去放?你就不怕我放错了? 王先生直接转过身去,看都不看灵堂一眼,直接背对着陈谷子的灵位,讲,木匠只负责打棺材,不能帮人入殓。 我问,还有这种讲究?这又是为什么? 王先生看都没看,抬起手就以斧头扇过来,用斧头的斧身打在我屁股上,直接把我给推进了灵堂里,然后就听见他没好气的讲,喊你进去就进去,啷个多滴屁话搞么子? 进去之后,看着陈谷子的灵位,我下意识的就要对他的灵位鞠躬,但刚要有所动作,王先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讲,千万莫对到牌位鞠躬,你要晓得,尸体都哈没入殓,是不可能有牌位滴。 我身子愣在当场有好几秒钟,把要鞠躬的动作给强行掰了回来,然后就打算开口问王先生是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否则为什么会知道我想干什么。 可我嘴巴刚刚睁开,王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讲,也千万莫讲话,不然一口阳气吐到尸体脸上,嘿嘿…… 他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留给我无限遐想。一时间,我脑子里就浮现出以前看的死尸受了阳人的一口阳气后,就立刻诈尸的场景,吓得我手都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遗像给摔在地上。 我很想让王先生一口气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说出来,否则我真担心自己做错一步,就没法破陈谷子的百里尸碑了。这种罪过,我是真心承受不起。 但直到我推开棺材盖子,取出陈谷子的遗像,王先生都没再开口。只等我把相框放进棺材后,王先生才又吩咐我,讲,把棺材里头滴那纸钱盖到相框上头,然后盖上棺材盖子就可以咯。 我依言放好,然后走到另一边,把棺材盖子推回去我试着拉过,但我没拉动,只能从对面推,才把棺材盖子给重新盖上。 然而,当棺材盖子合拢的瞬间,我就听到‘砰’的一声,从棺材里面传来。 我被这一声给吓得连连后退,径直退到墙壁上才反应过来,急忙冲着灵堂外大喊,王先生,快进来上钉子! 我话音刚落,王先生就出现在灵堂里,就好像是事先知道会出事一样。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直角尺,和一根木片做的笔。 王先生进来后,并不是上钉子封棺,而是用直角尺比在棺材盖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木笔抵在直角尺边缘,从棺材头端往下,笔直画了一条长线。 在他画线期间,棺材里一直还在砰砰砰的响个不停。但王先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画完线后,反手从背笼里取出一把刨子放在棺材上,原本闹腾的棺材立刻就安静下来。 我这才鼓起勇气,凑上去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哈能为么子,有人不想陈谷子滴尸体入棺撒。 我惊问,谁?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你莫问咯,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收拾一哈,一会儿就去湘土西,找张哈子。 看王先生这么着急的样子,我下意识的问了句,对方真有这么厉害?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把你爷爷都当成棋子滴人,你讲厉害不厉害? 第54章 入木三分 王先生的话让我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因为从见到王先生到现在,他的嘴里一直在说我爷爷如何机关算尽,如何算无遗策,听上去我爷爷绝对是一位聪明绝顶的世外高人。 既然如此,如果真有人能把我爷爷都当成棋子的话,那那人确实是厉害,而且还是厉害到不要不要的那种。 可问题是,王先生刚刚不还说他是我爷爷的棋子吗?怎么一下子我爷爷又成为别人的棋子了? 再说了,我爷爷都已经算无遗策了,还能被人给当成棋子?难道他在生前就没算到这一步? 所以对王先生的话,我大概率是不相信的,觉得是王先生在危言耸听罢了。毕竟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我爷爷神机妙算的人设,一下子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把我爷爷都算计进去。 于是我问王先生,你为什么说我爷爷是别人的棋子?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紧握在右手中,力度之大,我都能看见他手背上的血管,生怕别人会抢他这一把铜钱似的。 可即便他右手握的这么紧,左手往右拳的位置一探,就取出一枚铜钱来,尽管他就站在我对面,而且现在光线也算不上太差,可我仍然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从右拳中取出铜钱的。 等他取出这枚铜钱后,就夹在左手手指间,一边来回的转动,一边嘴唇轻动,应该是在念着什么。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 只等他嘴巴没动之后,我看见他左手往上一扬,手指间的铜钱便应声抛出,在棺材上空翻了几圈之后,才悠然落下。只是这铜钱才落到一半,我就看见王先生右拳抬起,然后砸向那枚铜钱。 ‘砰’的一声沉闷声响,王先生的右拳拳背重重的砸在棺材盖子上,放在棺材上的那把刨子都被震的跳了起来。 等王先生把右拳挪开之后,我就看见棺材盖子上,在那条直线的左侧,出现一道垂直于直线细小的缝隙。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被拳头砸中的那枚铜钱,早已不见了踪影。 联系到那条细小的缝隙,我顿时瞪大眼睛,再看向王先生的时候,连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了起来。 毫无疑问,那道细小的缝隙,就是铜钱钱身尽数没入棺材盖子所留下的!也就是说,王先生用自己的拳背,把刚刚那枚铜钱,给硬生生砸进了棺材盖子里! 最关键的是,还特么是竖着砸进去的! 尽管我之前见过王先生用大拇指把钉子给硬生生按进棺材盖子里,可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钉子毕竟是尖的,刺破棺材盖子板相对容易,而且钉帽相对更宽,按的时候皮肤受力面积更广,不像铜钱,竖起来的时候,就只比线条宽不了多少!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讲,王先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练过铁砂掌?你放心,我绝对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其他人。 王先生很是不屑的斜了我一眼,讲,铁你屋脑壳滴砂掌,你脑壳是不是有包?武侠小说都是骗人滴,你就啷个不长记性迈?老子这喊过‘入木三分’,也是我们木匠一脉滴手段。 我急忙问,能不能教我? 要是学会了这一招,去抖音开个直播,火箭游艇还不要被刷的飞起? 王先生摇头,直截了当的对我讲,你莫害我,我哈不想死。 我很是诧异,急忙问,为么子啷个讲? 他讲,你这一身滴气运,匠人阴人都盯到起滴,你要是拜到老子门下,老子哈有好日子过?除非老子想死咯,不然打死都不可能教你一星半点儿。 我没想到我在王先生的眼里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于是我试探性的问他,难道你对我这一身气运没有什么想法? 说完之后,我就觉得这话有失妥当,于是又补充句,讲,当然,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单纯问一句而已。并且,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转给你,这是实话,不是试探你。 我是绝对信任王先生,虽说请仙登位的时候,他看到过我爷爷的脸,如果不破解,他自己也会死。但在破解了请仙登位之后,他完全可以不理会摆在陈谷子灵堂上我的遗照,自顾自的离开便是。 那样的话,只要他跑的足够快,百里尸碑根本就拿他没办法。但他没有,不仅没有离开,还选择了帮我处理完后续事情,这份恩情我是记得的。 所以,如果王先生真的对我身上的气运有想法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反正我就是一平民老百姓,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野心,有没有这一身气运我都无所谓。 但王先生却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我一眼后,对我讲,你莫害我,我师兄滴前车之鉴教会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不是自己滴东西,千万莫贪心。 说完之后,他又重复之前的动作,把第二枚铜钱嵌进了棺材盖子里。我特地看了一下,和第一枚相距有一段距离,而且和那条直线的距离也与第一枚不同。 在这间隙,我问他,你师兄怎么了? 王先生讲,具体不晓得,只晓得他和你爷爷有点像,也是谋划咯几十年,也是对自己施展请仙登位,结果狗屁没捞到,反而白白搭进去一条命。 我闻言大吃一惊,我讲,你师兄也是想要瞒天? 王先生嗤笑一声,讲,瞒个屁!他要是有能力瞒天,也就不得去打别个气运滴主意咯。他是谋划别人滴气运,结果被别人反杀滴。 听到这儿我就更吃惊了,毕竟王先生都这么厉害了,那他师兄岂不是更厉害?还有人能把他师兄都给反杀了? 不过我很快就想通了,毕竟又没规定当师兄的就一定比师弟厉害,很可能王先生的师兄水平一般呢? 我刚想夸一句王先生实力比他师兄牛,结果就听到王先生一拳砸在棺材板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比之前声音都大,吓了我一跳。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放屁!我们木匠‘明’字辈,‘宣化承流’四人,老子顶多排第二,我师兄王明宣不晓得比我扎实(厉害)多少倍,要是他到这里,哈轮不到老子被一个孩匠当棋子耍? 听到这话我就更懵逼了,我讲,他这么厉害还被反杀了?应该是谣言吧?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应该不是谣言,因为据说当时那个人到那里,很可能就是那个人出滴手。 我问,那个人是谁? 王先生讲,就是你一会儿要去找滴人,张哈子。 又是张哈子,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厉害? 王先生在我眼里都已经无可匹敌了,那比王先生厉害不知多少倍的王明宣,岂不是已经超神了?这么算下来,那能反杀王明宣的张哈子,岂不是超超神? 我对那个张哈子有更深的期待了。 王先生似乎不能理解我的激动,只专注手里的动作,等到灵堂里前后‘砰’了七声之后,王先生终于拍了拍手,把棺材盖上的那把刨子取下,走到棺材头端,问我,你想通你爷爷为么子是别个滴棋子咯没? 第55章 七星镇尸 敢情王先生之前之所以没回答我,是想让我自己想明白啊。 可我对这件事毫无头绪,毕竟从我爷爷的手段来看,他的每一步都安排的天衣无缝,根本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棋子。所以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觉得有可能是王先生杯弓蛇影了。 王先生见我没开口,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把刨子重新放在棺材盖上,然后对我讲,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无中生有? 我被王先生看穿了小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冲他尴尬的笑了笑。 结果我嘴还没裂开,就被眼疾手快的王先生扔过来一枚铜钱,正好砸中嘴巴,痛的我忍不住一声怪叫。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到灵堂里头你都敢笑,你是真滴嫌自己命长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但常识告诉我,在灵堂里笑,确实不是一件可取的事,有可能会得罪死去的先人,然后被他缠上也说不定。 一想到半山腰上,陈谷子流泪咧嘴冲我笑的场景,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王先生扔铜钱砸了我之后,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双手推着刨子,往前一送,就把第一枚铜钱留下的缝隙给刨平了,棺材盖子上完整如初,看不出半点缝隙。 趁着这机会,我赶紧扫了一眼其它的铜钱位置,发现它们分布在直线的两侧,距离直线的位置各不相同,两两之间的间距也不相同,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又觉得它们的形状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很常见的那种,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形状。 直到王先生把最后一枚铜钱留下的缝隙都刨平了,我才恍然大悟,难怪我会觉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夏天夜空中,抬头就能看到的北斗七星的形状吗? 王先生讲,看出来咯?这喊过‘七星镇尸’,基本上只要是尸体,都能镇得住,比上钉子哈管用。 我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讲,那为么子之前不对我爷爷用这招?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破口大骂,讲,你啷个不蠢死,我都讲咯,这七星镇尸,只镇得住尸体,你爷爷那是尸体迈?那是‘仙’,你喊老子啷个镇?朱仙镇迈? 骂完之后,王先生就找来钉子,一巴掌一个,把钉子都拍进棺材盖子里,彻底把棺材封死了。 我见王先生如此生气,急忙转移话题,讲,既然我爷爷这么厉害,那你怎么确定我爷爷就是别人的棋子? 王先生看着我,讲,小娃娃,难道你就没发现,你爷爷和陈谷子死滴顺序不对迈? 顺序不对?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说我爷爷没有脸,所以替他下葬的人都要死吗?那陈谷子死在我爷爷后面,很符合逻辑啊。 王先生讲,你蠢死算球。你想一哈,要是陈谷子能摆出遗像流泪、百里尸碑滴局,那他啷个可能看不出来你爷爷滴脑壳上没得脸? 这个我承认陈谷子能看出来,但即便他看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讲,你忘记咯,要发动百里尸碑滴前提条件是么子? 听到这话,我脑子嗡的一下,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王先生,讲,是自杀! 王先生点点头,讲,对头。既然要自我了断性命,那他陈谷子哈啷个可能给你爷爷做道场,又啷个可能会亲手送他上山?他这不是送上去让你爷爷弄死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陈谷子就不是自杀,他也就根本不可能让遗像流泪,更不可能发动百里尸碑! 可是,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见陈谷子的遗像流泪了,这绝对不是幻觉! 所以…… 王先生讲,所以我才讲,你爷爷和陈谷子死滴顺序不对。正常来讲,应该是陈谷子死咯,你爷爷发现他要搞百里尸碑,所以自己也提前死咯,以此来截胡陈谷子。但现在,刚好相反,所以不对劲。 我被王先生说的有些害怕了,于是设想其它的可能。没一会儿,我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王先生之前不是说我爷爷是提前发现了陈谷子的阴谋,所以才会比他原计划死早了。 既然是提前发现了,那我爷爷完全可以死在陈谷子的前面,而且陈谷子照样可以去做道场,只要陈谷子在我爷爷发动‘不孝有三’前,就自杀掉,不就完全符合百里尸碑的条件了吗? 我自认为自己的这个设想完全站得住脚,但王先生一句话就把我给推翻了,他讲,既然你爷爷都死了,那他陈谷子为么子哈要搞百里尸碑? 轰! 我脑子里就像是炸开了一样,之前的推论全部被推翻。 确实,陈谷子弄百里尸碑,就是为了弄死我爷爷,从我爷爷身上夺走他的气运。既然我爷爷都已经死了,他根本就没必要再去弄百里尸碑。 可是,说不定只有这样,才能从我爷爷身上夺走气运呢? 王先生不屑的讲,他人都飞灰湮灭咯,夺走咯气运又有么子用?留给下一代迈?他下一代都被我和那个老先生赶走咯,啷个留? 确实,只要他遗像流泪,即便王先生当时不在场,给他做道场的先生也会劝他老婆孩子离开这里,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用王先生的话来讲,那就是,没得卵用。 王先生接着讲,所以,正确滴顺序应该是,陈谷子死咯,你爷爷发现他要搞百里尸碑,所以都来不及通知我,就提前死咯,然后用来截胡陈谷子。 我摇头,讲,这不可能!我亲眼看到陈谷子给我爷爷做了两天道场,不只是我,乡亲们都看到了,他活生生滴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死在我爷爷前面? 要是他死了的话,那给我爷爷做道场的,岂不是就是一具尸体?! 一想到我跟一具尸体待在同一个堂屋里待了两天,我还在他的招呼下磕头敬香,我的后背就窜起一股凉意。 王先生盯着我,讲,你爷爷都能替你换遗像,他陈谷子为么子死咯不能给你爷爷做道场? 王先生这话一出,我所有的防备瞬间崩溃,只觉得自己身子如同掉入了一个冰窖一般,在大夏天里,竟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不,我不相信,我爷爷那么厉害的人,不可能算不到这一点。 再说了,就算是这样,又怎么证明我爷爷也是别人的棋子? 王先生讲,因为你之前讲过一句话,你讲,你爷爷肯定对木匠一脉滴手段了如指掌。 我讲,这句话怎么了?要是我爷爷对木匠一脉的手段不了解,他怎么可能把你当成棋子? 王先生讲,这句话没问题,有问题滴是,你爷爷凭么子对木匠一脉滴匠术了如指掌?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我讲,你之前不是讲洛朝廷看一眼其它匠门的匠术就能学会迈?讲不到我爷爷也是这种人呢? 王先生摇头,讲,你自己也讲咯,连洛朝廷那种人,都要看一眼别人施展匠术,才能学得会。那你爷爷,是从哪个那里看到,然后学会滴木门匠术?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所以,老子敢打赌,你们村子里头,哈有一个躲到暗处不为人知,但却无比精通木匠一脉匠术滴人!而这个人,就是把你爷爷不对,狗日滴,是把你爷爷,陈谷子,哈有老子都当成棋子滴人!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小阳在这里推荐一本超好看的书,我老婆‘曾紫若’写的《我的神秘诡夫》,在本站就能看。这是一本从《三尸语》衍生而来的小说,内容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描写匠人世界的精彩故事。你们看了就会知道,《三尸语》里的很多人物都会出现在里面,而且内容十分恐怖吓人,你值得拥有!书名:《我的神秘诡夫》《我的神秘诡夫》《我的神秘诡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56章 少算了一个人 乡村的清晨格外的安静,王先生的话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在我的耳边炸响。 我生活在这座小山村已经二十多年了,我从没听说过我们村子还有什么隐藏的木匠。即便是家里的农具坏了,都是自己上手捣鼓,没几下就能修好,根本用不上木匠这个职业。 至于村子里的棺材,也都是从外面请人来打造的,本村没有人会这门手艺。也就是说,我们村,绝对不会有隐藏的木匠存在! 而且,我完全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把我爷爷和王先生他们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于是我对王先生讲,我爷爷关于木匠的匠术,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吗? 王先生摇头,反问我,你读书滴时候,给你们出题目滴是你们滴老师,哈是你们滴学弟学妹? 我没明白王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于是回答他,讲,肯定是老师出题目,学弟学妹掌握的知识都还没我多,怎么给我出题? 王先生讲,同样的道理,要是你爷爷滴木门匠术是从我这里学起去滴,你觉得他哈能给我出题,让我每一步都按照他滴计划走,从头到尾都把我当成棋子迈? 我摇头,彻底明白了王先生要表达什么意思。 王先生的意思是说,我爷爷现在就好像是一位出题人一样,出了各种各样的题来考王先生。王先生在遇到这些题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去做出解答,否则很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而我爷爷就是靠着这种方式,来逼着王先生完成了我爷爷想要他完成的事。也就是说,我爷爷出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先生会,且只会采用什么手段。只有这样,他才能把王先生当成棋子。 可如果我爷爷那一身木匠的匠术是跟王先生学的话,就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同一个问题,王先生知道两种解法,但却只给我爷爷展示了其中一种不怎么管用的解法。 于是乎,我爷爷在出题的时候,以为这道题就只有一种解,就给王先生出了这道题,以为能逼着王先生按照他自己的设想去完成这件事。 但对王先生来说,其实这道题还有另外的选择,并且另一种解法相对来说还更简单有效。那王先生在解题的时候,很大可能就会选择了另一种。 如此一来,我爷爷之前布下的局,就全毁了。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先生当初没有对我爷爷藏私,但这么多年时间过去了,万一当初教我爷爷的时候,王先生还不会的那种解法,结果现在他学会了,那我爷爷的局照样乱套。 所以,既然我爷爷作为出题人,就一定要对木匠一脉的匠术有着绝对的了解,并且水平得远在王先生之上,以至于王先生就算再多学几十年,也不能超过我爷爷的水平。 只有这样,我爷爷才能保证,他出的题,在王先生手里,就只有唯一的一种解法。只有这样,我爷爷才能把王先生当成一枚棋子! 因此,我爷爷那一身关于木匠一脉的匠术,绝对不可能是从王先生那里学来的,而是师从另有一位比王先生匠术更高的木匠! 可据我所知,我爷爷确确实实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出过村子了,即便是剃头发,也都是自己拿把剃刀对着镜子自己动手,没有去镇上的理发店。 所以我爷爷想要学木匠的匠术,就只能是在村子里学。而村子里几十年来,也没有过外村人来村逗留。那么唯一的解释,就真如王先生所说的那样,在我们村,的确还隐藏着一位匠术卓绝的木匠!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王先生的分析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不知道是为了维护我爷爷的牛逼人设,还是为了不愿直面那个强大的存在,我对王先生讲,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这个木匠把我爷爷也当成了棋子啊。 王先生讲,小娃娃,我晓得你怕。莫讲你咯,老子现在都怕得要死。早晓得你们村子里头哈有个这种存在,打死我都不得来帮你爷爷处理后事。 讲完之后,王先生叹息一声,继续讲,其实你爷爷是不是那个人滴棋子,你心里难道没数迈? 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数?只不过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王先生见我没说话,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确定陈谷子的棺材没事后,就搬把椅子坐到了屋檐下,看着渐渐亮堂的院子,自顾自的抽烟。 我像是无主孤魂一样,靠墙站在灵堂里,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副棺材,只觉得未来跟这口棺材一样漆黑。 过了好一会儿,王先生才开口招呼我也坐过去。 等我坐下后,他便对我讲,你现在想清楚为么子我们三个都是那个人滴棋子咯迈? 我点点头,讲,因为陈谷子的尸体没有第一时间消失。 王先生一拍大腿,讲,对头!陈谷子既然想要发动百里尸碑来对付你爷爷,那他就应该是找个没得人滴地方,不生不息滴自杀,然后马上让自己尸体消失、魂飞魄散。 我点头,接到讲,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爷爷不知道他已经开始着手百里尸碑了,也才能保证我爷爷没得办法去截他的胡。 王先生讲,但是他死咯之后,尸体并没有消失,而是又以道场先生滴身份,去给我爷爷做道场,这显然不符合他想要对付你爷爷滴初衷。 我点头,讲,所以,应该是有除了我爷爷之外的人,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在他死后,就第一时间对他的尸体动了手脚,让他的尸体一时半会儿消失不了。 王先生讲,而且这个人应该是陈谷子信任滴人,所以陈谷子才没有防备他。当然咯,也可能是这个人滴手段太高明,让陈谷子发现不了他。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肯定存在,而且不是你爷爷。 因为陈谷子会防着我爷爷,所以自然不会让我爷爷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 我讲,然后这个人把陈谷子死了的消息告诉我爷爷,我爷爷一听之后,就没有按照和你约定好的计划去世,而是选择提前去世,以便保护我,同时也可以截胡陈谷子的百里尸碑。 王先生接着讲,那个人肯定给你爷爷承诺,他会帮你爷爷完成之后滴事情,所以你爷爷就心甘情愿滴提前走咯。否则你爷爷肯定会去村长家里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过来帮他处理后事。 我讲,然后那个人就控制陈谷子的尸体,让他完成了帮我爷爷入殓、出殡的事宜。这样一来,他既能不暴露自己,又能把时间拖到你赶过来,让你处理后事,而且还能让陈谷子死的顺其自然,你们三个都成了他的棋子,一举三得。 王先生沉吟了片刻,然后摇头,对我讲,不对,我们哈少算咯一个人。 我急忙问,谁? 王先生侧过头来看着我,讲,你! 第57章 千万莫回头 我? 王先生讲,对,你也是他滴棋子。 听到这话,我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声,但一想到我身后还有灵堂,我就把这笑意给强行压了下去。 但我不明白的是,我在整个过程中就是个打酱油的,你们匠人之间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我倒是想要参与其中,可我这个实力,他根本不允许啊!那个隐藏的木匠,手段近乎超神,他能看得上我这个匠术小白? 用一句很扎心的话来形容就是,我都不配当人家的棋子! 可王先生却是摇头,讲,错咯。你这个小娃娃,才是那个家伙滴最终目的。 我一开始没明白,随即恍然大悟,讲,我爷爷留给我的气运? 王先生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而是为自己点燃一杯烟,安安静静的抽起来。 等他一杯烟抽完,他才开口讲,你晓得我之前到山上滴时候,会一直讲‘为么子是我,为么子是我’不? 我想了想,然后突然被我想到的内容给吓了一跳,我急忙问,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我们村子还有另外一个木匠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王先生的机智,岂不是要甩我几十条街那么远了? 王先生点点头,讲,我当时被黑到,是因为我在想,为么子村子里头都有一个手段比我高明滴木匠咯,但你爷爷哈要我来处理他滴后事。小娃娃,你晓得是为么子不? 我讲,还是因为我爷爷留给我的气运。你之前就说过,我现在相当于是黑夜里的火把,谁见了都会眼红。让你来处理这件事,你必然也会跟着成为他们谋取我气运的眼中钉。 王先生讲,老子没得么子本事,也不敢跟整个匠人圈子作对,所以当时老子就怕咯。老子哈没活够,暂时哈不想去做阴木头。 讲完之后,王先生把手里捏着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上的解放鞋狠狠踩碎,然后讲,那个家伙就是担心成为别人眼中滴钉子,所以才会把我搞过来,让我当他滴挡箭牌。 他继续讲,而他,就可以躲到暗处,不声不息滴把你身上滴气运转到他自己身上去。 我有些好奇,问,他怎么转?难道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王先生讲,现在其他人滴注意力都到老子身上,哪个会注意到他?至于他啷个转,老子暂时哈不晓得,但是老子晓得,他肯定有办法转。 我不知道王先生哪里来的这份自信,都不知道别人用什么手段转,就敢如此肯定。 王先生讲,要是他没得把握,他为么子要选我来处理你爷爷滴后事? 我想了想,讲,因为他只懂木匠一脉的匠术呗,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王先生讲,就是因为他精通木门匠术,所以他一定有办法把气运偷偷转走。 我问,为么子? 王先生讲,因为这一切布局都是他设计滴,而且所有滴‘解题’手段又都是木匠一脉滴,他又是木匠一脉滴高手,你自己讲,他有没有办法转? 其实不用王先生解释这么多,我自己都能想得出来。要是他没办法把我爷爷留给我的气运给转走的话,那他还费劲巴拉的去设计这一切干什么?难不成仅仅只是想要弄死陈谷子和我爷爷? 他自然是有后手,所以才会打破匠门几千年的规矩,教我爷爷木匠的手段,为的就是图谋我爷爷那一身的气运。 而且,在我爷爷心里,或许到临死前,都还很感激那个人,感激他那么帮助自己,好让自己可以给我这个没用的孙子留下那么多气运。 一想到他欺骗了我爷爷,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先生讲,他不止欺骗咯你爷爷,估计连陈谷子也一起骗咯。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 王先生讲,因为从那个人滴手段和心机来看,我觉得,陈谷子滴‘遗像流泪、百里尸碑’,很大一个可能就是那个人教他滴。 我不由大惊,讲,百里尸碑是你们木匠一脉的手段? 王先生摇头,讲,你莫问我,这个我真滴不晓得。至少,我没听我师傅讲过我们木匠一脉,有哪个会这一招。再讲咯,要是我们木匠一脉真滴有这一招滴话,当年我师兄也不会用请仙登位来夺运咯。 确实,请仙登位跟百里尸碑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当初王先生的师兄王明宣,要是真的用百里尸碑来抢别人气运,可能就抢到了。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讲,不对啊,要是用百里尸碑抢气运,就算抢到了又如何,人都不存在了啊!陈谷子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王先生讲,所以我才讲,那个家伙连陈谷子一起骗咯。以我推测,他肯定是骗陈谷子,用这个办法虽然自己会不存在,但抢来滴气运,会延顺给自己后代。没得那个爹老子是不痛(爱,心疼)自己儿女滴。 要真是这样的话,陈谷子估计和我爷爷一样,死之前都可能还在打心眼里感谢那个家伙! 该死!该死! 这个利用亲情来为自己谋利的家伙,简直罪该万死! 我问王先生,你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从我这里转气运?我们绝对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讲,那家伙既然敢选我过来处理你爷爷滴后事,就肯定晓得我没得办法阻止他。不然他选我过来搞么子,为咯增加挑战性迈? 听得出来,王先生也很生气,他也很想阻止那个家伙,但没办法,所以言语之间,更多的只是无奈。 我讲,难道就真的没得办法了? 王先生讲,要是没得办法,老子哈喊你去湘土西找张哈子搞么子?搞基迈? 听到这话,我绝望的心情,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 我万万没想到,搞基这两个字,竟然会从王先生嘴里说出来!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董啊,竟然也懂网络词汇? 我问王先生,你之前不是讲张哈子是渝州的迈?啷个现在又喊我到湘土西去找他? 王先生讲,五年前发生那件事后,他就一直跩到(待在)湘土西滴,也不晓得那个地方有么子好跩滴。反正你去那里找他就是咯,肯定找得到。 我讲,不是,听你这意思,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王先生之前不还说带我一起去找张哈子的吗? 他讲,我要是去咯,哪个来帮你守到你爷爷滴坟?到时候那个家伙把你爷爷坟刨咯,都没得人晓得! 我有些疑惑,讲,不是说我爷爷的坟,现在谁挖谁死吗?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一般匠人是不行,但那个家伙是个木匠,你能保证他没得不用挖坟,就能把里头那个木头人给调换咯,而且哈不会惊动你爷爷滴手段? 我问,你会不会? 王先生讲,就是因为老子不会,所以老子要到这里守到起。要是老子会,不就有办法提前设局阻止咯迈?紧问这种癌痴问题,你个憨球! 陈谷子这边出事之后,我就知道王先生不可能跟我去找张哈子了,之所以还故意问这么多,不过是有些舍不得王先生,找话题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三天下来,王先生无条件的帮我,待我就像亲人一样,在我心里,我已经把他当成亲人了。 收拾好情绪之后,我问王先生,你有没有张哈子的联系方式,或者照片之类的,不然我啷个晓得哪个是张哈子? 王先生摆摆手,讲,都没得。不过你只要找到老司城,然后往门口一站,你就晓得哪个是张哈子咯。 我讲,真的假的?辨识度这么高? 他讲,你去咯就晓得咯。不过…… 不过什么? 王先生皱起眉头,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讲,没得我跟到你,怕是这一路不好走。记到,一路上莫耽误,尽快往那边赶。另外,尽量莫落单,往人多滴地方走…… 讲完之后,王先生又神色凝重的对我讲,哈有最重要滴一点,你死都要记到起不管么子时候,都千万莫回头! 第58章 墨线锁魂 等王先生说完之后,我重重的点头说我记住了,然后起身就准备出发,结果却被王先生给一把按下。 他用下巴点了点外面,讲,等出太阳咯再走。 大夏天的,即便是早上的太阳,也足够毒人,我本想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能多走一段是一段,但王先生却要我出太阳了再走,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王先生却冷哼一声,讲,屁滴讲究,村长他们出太阳咯才敢过来。老子年纪大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一晚上没睡,现在有点儿遭不住咯要眯一会儿,你帮老子守到起,等村长他们过来咯,你再走。 听到这话,我才想起来,王先生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最开始说让我出太阳了再走,而不是说等村长他们来了再走,其实就是为了守住他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骄傲。 只是我脑子笨,没能领会他的意思,还傻乎乎的问了出来。而王先生又干不出撒谎的事情来,所以只好满脸不高兴的把事实说出来。 在我看来,一身匠术不弱于人的王先生,带着这么一点孩子气,并没有影响他的高人形象,反而让他更具他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 就在我感慨间,王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笼里拿出了墨斗,然后对我讲,把裤腿撩起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照做。 等我把裤腿撩起来之后,就看见他拉出墨线,在我两脚的脚踝上,各缠了一圈,留下两道漆黑的墨线。 不止如此,他还让我把手腕伸出来,然后同样缠了一圈。 我问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讲,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能帮你滴就只有啷个多咯。这喊过‘墨线锁魂’,是尽可能锁住你魂滴不被勾走。 我点头,对王先生讲了句发自肺腑的谢谢。 王先生摆摆手,讲,记到起,莫走回头路,一路上不管遇到哪个,不管他跟你讲么子,你在没见到张哈子之前,都不要转来,晓得没? 我再次点头,表示也记住了。 王先生又讲,另一个,如果有人问你搞么子去,你随便找个理由,反正不能让别个晓得你要去找张哈子,明白不? 我还是点头,讲了句,我懂。 王先生是担心别人知道我要去找张哈子后,会更加激烈的阻止我,所以才让我撒谎。 我原以为王先生还会有交代,却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王先生微弱的鼾声传来,看样子昨天晚上的确把他累的够呛。 我虽然不知道王先生怎么确定村长他们要等出太阳了才敢来这里,但事实跟王先生说的一样,村长等人是真的等太阳出来后,才走进陈谷子的院子。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脸上,无不带着犹豫和惊慌。并且走到院子中央后,他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了。 我见状迎上去,没等他们开口问,就主动对村长讲,王先生都已经处理好了。 听了我这话,我看见他们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要进去给陈谷子上香。 我讲,你们声音小点儿,王先生一晚上没睡,刚睡着。 说完之后,我把我家的钥匙交给村长,让他醒了之后交给王先生,好让王先生有个吃住休息的地方。 我回来的时候本就轻装简从,走的时候自然也一样。我原本打算出了陈谷子的家后,就径直沿着他家门口的路去镇上,但走出去几步后,才发现我手机没带,于是不得不返回。 这年头,要是没手机,还真的寸步难行。再说了,我现在还没走出村子,应该算不上是回头路。否则真的出了村子,到时候想回都回不来了。 不过说实话,从情感上来讲,我是真的不想再回我家,特别是从王先生口中知道,我昨晚的经历不是做梦后,我就更不想回家了。我生怕我一进屋,就看见我爷爷站在床尾的位置,抬着头冲着我笑。 但从理智上来讲,我又不得不回家。哪怕我爷爷真的站在床尾,为了拿手机,我也得去。 加上现在天都亮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可我刚走到我家门口,一想到昨晚的经历,我就有些后悔了。但既然都走到这里了,要是不去拿,岂不是太不划算了?而且我身上没卡没现金,就上衣口袋有一张身份证,不取手机,我车票都买不了。 结合自己的经济实力,我最后还是向现实低了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还好,堂屋里没有木头人在用脑袋敲门。这是个好兆头,说明屋子里也应该没有我爷爷才对。 有了这个兆头之后,我便放下心来,迈开步子朝着堂屋走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刚走进院子没几步,我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 这种感觉我相信大家应该都经历过,那就是你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你是能感受到的,甚至敏感一点的还能根据感觉判断出那个视线来自哪个方向。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受,但我却判断不出这视线的方向来自哪里。就好像是这人躲在暗处,而且还一直在改变自己的位置;又好像是……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我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下也顿住不敢再往里走。 堂屋近在咫尺,我的房间也就在眼前,要是现在就放弃了,我估计我会后悔一路。 所以尽管心里发毛,但我还是顶着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继续往里走。 走进堂屋,没事。 推开房门,没看见床尾有人,安全。 走进房间跑到床边拿起手机然后转身跑出房间带上房门越过堂屋一口气跑到院子中央跳起来转过身,定住,死死盯着堂屋和房间嗯,安全! 呼,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走出院子,把门带上锁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我给院门上锁的时候,我通过院门的缝隙,好像看见堂屋右边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而那个房间,是我爷爷生前住的房间! 我不知道我那一刻是什么感受,我很想把院门稍稍推开,去看看房间的门是不是真的被打开了,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担心我会看见不该看见的。 于是我安慰自己,肯定是院门缝隙太小,所以光线作用导致我看花了眼。然后不管不顾,转身就往村外走去。 一开始我倒是走的还挺从容,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直还在,而且这一次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就来自我的身后,于是我哪里还从容得了,直接撒开脚丫子就开跑。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只知道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才满下脚步来。 不过好在,我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身后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了。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按照正常的步伐往前走。刚绕过一个弯,我迎面就碰到了一个熟人,正是昨晚送陈家母女去镇上的道场先生…… 第59章 两个影子 尽管我知道按照脚程来算,道场先生出现在这里是很合理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第一眼,我脑海里还是浮现出王先生叮嘱我的话,让我不管遇到什么人,都不要走回头路。 道场先生见到我后,脸上也是一怔,看上去好像有些意外似的。 他问我,小娃娃,你不跩到(待在)屋里,跑到这里搞么子? 我想起王先生的交代,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讲,公司那边有个面试,要我明天赶到。 道场先生点了点头,讲,也好,年轻人总归是工作重要。不过你爷爷头七回魂啷个办?哪个帮你守到? 我再次撒谎,讲,我先去面个试,争取到时候赶回来。 他听了我这话,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讲,好角色,你爷爷这些年没白疼你。行,你赶快走吧,不耽误你咯。 讲完之后,他就往旁边侧了侧,让出一条路来。 我见他如此爽快,倒是让我有些诧异。毕竟我原以为他会找些借口让我跟他回去的,可他只是如同长辈一样,跟我寒暄而已。 我说了句谢谢后,便经过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嘲讽自己是不是神经太敏感了,以至于见到乡亲都留了个心眼儿。 不管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肯定是没错的。 我走出大概十几步后,身后突然传来道场先生的叫喊声:寺青! 我应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就要回头,但头转到一半,就被我给硬生生的止住了。王先生的再三叮嘱,还是有作用的。 于是我转过身去,想要问问道场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可当我转过去后,哪里有道场先生的身影,山路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可刚刚那一声的的确确又是道场先生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 难道是没休息好,出现了幻听?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实没看到有人后,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至于为什么没看到道场先生的身影,我想,很可能是他拐过那道弯去了,所以看不见。而那一声,或许真是我出现了幻听,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个觉了,而且刚刚还激烈跑了那么久。 自我心理建设做好之后,我继续前进,只是这一次,我脚下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 虽然是大白天里,太阳也很大,但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听到有人叫你名字,却不见踪迹,难免会有点害怕。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后,我又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而且听声音,就是刚刚那个道场先生的! 我再次转过身去,可这段笔直的山路上,就只有我一个,根本没有别人!更没有道场先生! 这声音哪来的?!难道我精神分裂了? 我开始害怕了,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开始往前跑。 荒山上,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和我喘息声清晰可闻,这种惊恐的感觉快要让我窒息。 可我不敢停,我只能一直往前跑。 而且当我想清楚,大白天都会遇到这种事情,就说明对方绝对是个狠角色后,我就更加不敢停了。 我原以为会像之前那样,只要我跑的足够快,就能把那声音像甩掉盯着我的视线那样给甩掉。 可当我实在是跑不动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而且和之前一样,听上去就在我身后十几步的距离,叫的依旧是我的名字! 我很想继续跑,但我真的跑不动了,所以即便是听到这个声音,我也只是拖着身子,亦步亦趋的往前走。走着走着,肺里传来一阵刺痛,我知道,这是肺泡缺氧了。 不能再走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下,否则的话,我很可能没被吓死,就要被自己给活活累死。 于是我停下来,转过身子,索性就站在这里等着,看看叫我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大概十几步的位置处,心想只要那声音出现,我肯定能找到声音的源头在哪里即便我看不见,但耳朵加上眼睛,我也肯定能知道个大概位置。 然而,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那声音,而我已经则已经缓过劲来,可以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选择继续等,而是转过身去,打算继续往前走。可我刚转过身,那个声音就出现了! 我心里开始发毛了,即便是大夏天里,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起来了。 我身子愣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我总感觉身上有点凉,特别是后背,就好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似的。不过想想也对,刚刚跑的那么厉害,肯定是出了一身汗,在山上被风一吹,肯定会有点冷。 不过我并不在意,毕竟现在太阳在我左前方,只要绕过前面那个u形弯,就会出现在我右后方,到时候能晒到我后背,这凉意自然就能缓解。 事情和我想的一样,等我绕过那个u形弯后,我后背顿时就变得暖洋洋的了。 就在我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我突然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然后我被吓得瞬间就不敢动了,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儿不说,头皮发紧发麻,脑袋更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 太阳下,我看见我映在左前方地上的影子后面,不到一拳的距离处,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身后要是跟了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这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站到我身后的? 难道说……是道场先生? 他从之前给我让路后,其实就一直跟在我后面?那些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只是因为声音有些小,所以我以为是在我身后十几步的位置喊的? 可如果真是他的话,为什么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要跟在我身后,而且还是那么近的距离!要是他站着不动,我现在转过身去,估计鼻子都能碰到他的脸! 一想到我之前转了那么几次身…… 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而我的眼睛则一直盯着我左前方的影子,我看见,我在跑的时候,那个人影也在拼命地往前跑,距离我始终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而且他跑起来,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没有声音!?为什么没有声音!? 我感觉自己快疯了,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跑他也跑,我停他也停,我转身他也转身……我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个家伙? 往后倒! 既然他这么喜欢站在我身后,那我往后倒下,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待得住! 念头刚起,我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直接猛然停住身子,然后径直往后倒下,只听得咔咔一阵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被压坏的声音。 我还是不放心,甚至还扭着身子在地上蹭了蹭,确定后背感受到山路上的石子后,我才站起身来。 等我转过身去一看,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上穿着花花绿绿,惨白脸上刷着腮红,一对眼珠子又白又圆,中间只有一点黑,鼻子嘴巴皱在一起,脚下是一双黑色寿鞋竟然是一个诡异的纸人! 难怪它没有声音,应该是挂在我身上了! 一想到我背着一个纸人跑了一路,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全冒了出来。 这肯定是道场先生搞得鬼,要是我再见到他,我肯定要狠狠捶他一场! 我刚把这句话骂出来,我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他讲,我搞么子鬼咯,你就要捶我? 道……道场先生的声音! 我的身体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愣在当场一动不能动。直到道场先生伸手把我的身体转过去,我才缓缓恢复知觉。 站在我眼前的确实是道场先生,可我不是早就碰见他了吗?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道场先生看了我一阵,然后主动开口,讲,你发么子癫?刚刚到地上打抛(滚来滚去),现在又像个嘎巴(哑巴)不讲话。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假的,于是我结结巴巴讲,我…我刚刚…就碰…到你了,背后…纸人…往后倒…压扁…… 道场先生皱着眉头,往我身后看了一眼,讲,哪里来滴纸人,你到讲么子憨话? 没有纸人? 我急忙转过身去,发现地上确实只有被我打抛弄乱的石子,根本没有纸人的踪迹! 我讲,不对,刚刚还在这里,就在这个位置,它一直跟到我身后,太阳照过来都有两个影子! 对,两个影子! 我急忙转过身去,看看自己的影子,只有一个! 道场先生讲,你是不是没睡好,发烧咯? 我摇头,讲,不可能,我刚刚明明看到有纸人,还被我压扁了的,就在这里。你等我一哈,可能是被风吹走了,仔细找肯定找得到。 说着,我就去旁边的草丛里找纸人,它那么轻,肯定是趁我们不注意被山风吹走了。 可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就在我准备去最后一处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道场先生的声音,他讲,找到咯! 我急忙转身,然后就看见道场先生弯腰在草里扒拉着什么。 我刚想讲肯定有纸人,现在你信了吧? 可我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一幕就让我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道场先生直起腰,然后转过身来,嘴巴一开一合,笑着讲,小娃娃,你看一哈,你要找滴纸人,是不是像我这样? 这……这哪里是什么道场先生,分明就是之前那个被我压扁的纸人! 它身子竖直悬在山路上,白脸红腮,嘴角带笑,缓缓朝我飘来…… 【作者有话说】 3200字大章,求好评!各种求! 第60章 起风了 纸人平时就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更何况还是一个全身被我压扁,五官早就移位的纸人!? 更恐怖的是,这个纸人竟然还会伪装成人的样子,不仅有自己的思想,关键还特么会说话! 当我看见它朝我缓缓飘过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刹那间变得轻飘飘的,就一如那飘荡的纸人一样,而周围的世界,仿佛也在顷刻间变得无声起来。 我感觉,再过一秒钟,我就会晕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腕脚腕,突然传来一阵火热的刺痛,让我重新恢复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耳朵里也传来了阵阵风声。 看着眼前那飘飘荡荡,已经快要靠近我的纸人,我终于回过神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我猛然转身,也不管自己双腿是不是还能跑得动,只是机械的抬腿迈腿,目视前方,不要命的往前跑。 之前说什么也跑不动的我,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头受了惊的野驴一样,脚掌刚刚着地,就又弹起向前。所以说,真到了生死关头,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至少,现在的我深有体会。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只知道跑出山沟,看见前面有人家之后,我双腿不自觉的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 好在我们村偏僻,平日里没有人往这边来,所以我躺了好一阵,都没被人发现。否则我真怕我现在这模样,路人会把我当成危重病人,给我送去医院急救。 瘫倒之后,我的头一直看着进村的方向,想要看看那个纸人追上来了没有。我躺了多久,就盯了多久,一动不动。 好在那条路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东西跟过来。为此,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镇上车站的方向步履蹒跚挪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车站,结果说是刚发走一辆车,下一趟要等人满了才走。 刚好我跑了一路也饿得不行,于是就在隔壁粉馆嗦了碗米粉,然后回到简陋的候车厅里等着。 之前在陈谷子家里等村长他们过来时候,我就计划过出行的路线。只是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具体的行程还没定死。 原本是打算拿到手机,等到有信号的时候边走边查的,可没想到刚跑出村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道场先生,然后一路上被吓个半死,根本没时间查路线。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施恩自治州距离湘土西自治州应该距离不远,只是因为两地都比较落后,所以互通的班车也不多。好像就只有早上一趟车,号称是全程高速,具体要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于是我拿出手机,仔细的查了一下各种路线,然后发现只能今晚赶到县城,然后明天一早坐唯一的一趟班车过去。好在两地相距确实不远,全程高速的话,只要两个半小时就能到。 也就是说,只要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明天上午十点钟就能找到张哈子。只要找到张哈子,这一切应该就都能结束了吧? 一想到这,我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整个精神也轻松不少。于是很快,这几天积累下来的疲倦就喷涌而出,瞬间侵占了我的身体,让我眼皮子开始激烈打架。 我怕错过大巴的时间,就干脆坐上车去等,反正都是在车上买票,不会因为没票被赶下车。 但坐上车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车上没开空调,大夏天里,大巴在太阳下暴晒着,整个车厢里现在就像是一个蒸笼一样,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没人能扛得住。 无奈的我只得回到候车厅,然后给随车售票员交代一句,让发车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后,我就重新回到之前那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我是被那位售票员给拍醒的,然后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她上了车。此时车厢里已经开了空调,上车后我甚至都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上车的时候人都坐的差不多了,我又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坐,就找了个比较靠后的临窗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打算接着睡。 大巴开的很平稳,坐在上面不仅没有晕车,相反还有些舒服,加上车子的隔音很好,安静的环境,使得我没一会儿困意就再次来袭,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的司机的一脚急刹车给弄醒的,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窗外的天竟然已经麻麻黑了! 我记得我嗦粉的时候,还只是下午一点左右啊,难道是在候车厅睡的那一觉睡太久了? 随车售票员叫醒我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没看时间就上车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几点。不过看窗外这天色,想来我上车的时候已经该是五六点左右的样子了。 司机停车之后,车门打开,走上来一人,应该是沿路的乘客,这种情况在我们这边很常见。因为光线不好,我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只看见他上车后,没挑地方,只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被这么一耽误,我困意消失了大半,眯着眼睛试图再睡一会儿,可身子偏来偏去,硬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怎么也睡不着。而且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刚刚上来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我想了一会儿的,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纠结,而是掏出手机,打算听会音乐打发时间。 可当我解锁手机之后,我惊奇的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这尼玛就有点操蛋了,这可是从镇上去县城的路,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号? 我试了试打开飞行模式十秒钟,然后关掉飞行模式这是不关机找信号的最佳手段,平日里百试百灵。可是这一次,却失败了,没信号就是没信号,一点都不带商量的。 好在听歌软件里的音乐都是我在有wifi的时候提前下载过的,没有信号也能听。 带上耳机,随机播放,一首《起风了》的前奏很快响起,我闭上眼睛,享受这久违的安宁。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寺青……寺青……” 我感觉有人在推我,于是我睁开眼,然后心脏猛然收缩,因为我看见,推我的人,正是刚刚半路上车的那位,而他,竟然是那个道场先生! 第61章 你上当咯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触电了一般,脑子里想都没想,转身就要跑,然后不可避免的,‘砰’的一声,脑袋里顿时嗡声一片,额头鼻子也刹那间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我忘了自己还坐在车上,身后就是紧闭的车窗。还好这玻璃是钢化的,否则被我这么一撞,非得碎了不可。到时候头破血流不说,搞不好还要赔偿司机的损失。 只是,这道场先生怎么阴魂不散呢?! 我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道场先生瑟瑟发抖。 他见我这样,皱眉问我,我脸上有鬼迈,你啷个怕我搞么子? 我是真害怕到了极点,于是扯着嗓子讲,我已经被你骗过两次咯,我这次要是再上当,我就是王八蛋! 我的声音很大,车厢里的乘客顿时都被我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纷纷转头看向我,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呸,典型的麻木不仁!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这副表情之后,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因为我觉得,道场先生即便是想要害我,也不可能当着这一车人的面吧? 而道场先生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讲,我么子时候骗你咯,你给我讲清楚。 有全车人给在场之后,我来了些底气,讲,我讲这是我今天第三次碰到你,你信不? 道场先生摇头,讲,我上午一直到车站,给陈家妹子送上车后,就回家休息去咯,你啷个可能看到过我? 我还没说话,前面的随车售票员就接腔,讲,这个我可以证明,老李头上午确实一直到车站里头。大学生,你是不是撞鬼咯?呵呵呵…… 这话一出,全车的人顿时就大笑起来。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我的话。 不过他们嘲笑归嘲笑,听到这笑声,我心里反而踏实多了。至少可以证明,眼前这个道场先生真人不是鬼。 于是我把之前在山路上的经历,小声对道场先生说了一遍,即便是知道全车有这么多乘客陪着我,可我在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道场先生听完之后,想了想,讲,应该是有人想害你,但又不敢自己出现,所以用纸人来黑你,想把你滴魂黑出来。 把我的魂给吓出来? 一想到这,我急忙撩开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那一圈黑线,心里顿时升起对王先生的感激之情。 王先生说这四道线圈能锁住我的魂,看来并不是空话。当初若不是这黑线圈帮忙,怕是我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难怪我当时会觉得手腕脚腕发烫,原来是这些线圈在发功。 道场先生看到我手腕上的线圈后,点了点头,讲,这确实是他们木匠一脉滴手段,喊过‘墨线锁魂’。 听到这话,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场先生,讲,难道你也是匠人? 道场先生摇了摇头,讲,我没得那个本事,入不了匠门的门槛,只是一个做道场滴先生罢咯。只不过年纪大咯,晓得滴多一点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也是匠人。 不对,既然他是道场先生,那他为什么没有回村子继续给陈谷子做道场,而是进城干什么? 道场先生讲,我刚醒没好久,本来是想回去帮忙处理陈谷子滴,但王先生从村长屋打电话来,喊我进城看哈你去,怕你出事。我这才……不对,你啷个哈没进城?王先生讲你一大早就出门咯。 我讲,没赶到上一班车,等这班车一直等到现在。 他点头,讲,也好,免得进城咯哈要到处找你。 我没想到王先生会这么心细,怕我出事还特地让道场先生进城去看着我。我对王先生的感激之情,顿时如黄河泛滥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现在有了一个懂行的人坐我旁边,我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 可是,车子往前没开一会儿,道场先生就突然低声对我讲,寺青,你有没有觉得这车子有点不对劲? 听到这话,我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了。因为但凡出事之前,王先生也会这么问我,这是不是他们这些人的通病? 我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讲,没有啊,开的很平稳,哪里不对劲了? 道场先生讲,难道你不觉得太稳咯点迈?我们这种盘山公路,啷个坐到里头一点都没感觉到在转弯? 这话一出,我头皮瞬间发麻。不是因为他说的吓人,而是因为他说的的确就是事实! 从坐上车到现在,我就一直觉得这车开的很平稳,睡觉的时候也睡的很沉,完全没有一会儿被晃醒一次的经历。 但是坐过乡镇大巴的都知道,因为道路的原因,根本不可能让你睡的这么舒服,要么碾到坑的时候会晃醒你,要么就是在转弯的时候让你的脑袋撞到车窗上。 即便是在高速路上,偶尔的弯道也会让你的身体失去平衡。可这辆大巴不一样,我坐在上面就好像是坐在家里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晃动的感觉! 道场先生看了我一眼,又讲,哈有一点,你从上车到现在,听到过车子发动机滴声音咯迈? 轰! 我脑子瞬间炸开,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于是我竖起耳朵,想要去听发动机的声音,可车厢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不甘心的又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依旧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怪我之前还觉得车子的隔音效果不错,安静的适合睡觉,原来是这车根本就没有声音! 我们这乡镇的大巴车又不是电动车,都是烧柴油的,怎么可能发动的时候没有声音?再说了,就算是电动车,在行驶过程中,也会有车轮转动的声音! 可是这车,却是完全没有丁点声音! 我有些慌了,急忙问道场先生,怎么会这样? 道场先生想了想,摇头讲,暂时不晓得,不过这车肯定不能继续坐咯,先下车再讲。 说完之后,道场先生突然起身,讲,我身份证忘记带咯,停哈车,我去取哈。 随车售票员讲,都开出去啷个远咯,等你取哈,一个来回天都亮咯。 道场先生讲,我是要坐火车去滴,没得身份证,去咯也白去。 售票员讲,这是今天最后一趟车,你不去滴话,就只能等到明天咯。 道场先生讲,明天就明天嘛,反正没得身份证,我去咯也没得用,停车。 车子戛然而止,但依旧没有刹车的声音传来。 道场先生拉着我就往前走,售票员却拦住,讲,你下车搞么子,你身份证也忘记带咯? 道场先生讲,他和我一起滴,我没带身份证,他也走不成。 售票员讲,都开出来啷个远咯,要买票。 乡镇的大巴,一般都是快到县城,或者乘客下车的时候才会收钱。 我手机没信号,想要付款也付不了。道场先生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直接递了过去,然后就拉着我下车。 售票员在车上喊,哈没找钱。 道场先生讲,不用找咯。 售票员不干,直接把零钱从车上揉成团扔了过来,直接扔到我身上,被我一把接住。 道场先生见状,讲,你不该接滴。 我自小穷惯了,向来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我讲,就算你不缺钱,你也不能出手啷个大方。 道场先生讲,你先看哈你手里滴是么子钱,你再讲这话。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我打开手机闪光灯,借着这光线,打开手里揉成团的钱,然后,目瞪口呆! 花花绿绿的纸上,写着‘天地银行’四个大字!这哪是什么钱?这分明就是冥币! 道场先生指了指已经悄无声息开出去的车,对我讲,你再看哈那车。 我举起手机,光线散出去,然后我看见,一辆半黑半白的纸车,正缓缓开向前方的黑暗之中,而在这纸车的车门处,还站着一位贴窗而站的白脸红腮的纸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光线的原因,我清楚地看见,那些坐在车上的老乡们,纷纷回过头来,可他们的脑袋,全都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纸扎脑袋! 它们发现我在看着它们之后,一个个全都裂开嘴来笑,声音空幽飘渺,忽远忽近。 它们笑嘻嘻的讲,嘻嘻…你上当咯。 我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之前坐了那么久的车竟然是坐的纸车!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一觉睡到天黑了,原来是我被人算计了。 还好有道场先生及时出现,否则我一直跟着这车坐下去,怕是不死也活不成了! 不过,它们说我上当了是什么意思? 道场先生讲,因为现在荒郊野外,就只剩我们两个咯。 我转过头去,把手机光线对准道场先生,讲,么子意思? 他讲,意思就是,你这次啷个都跑不脱咯! 话音落,原本道场先生模样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那个被我压扁的纸人形象…… 他,它竟然还是那个纸人! 一阵惊恐从心底升起,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可就在这时,手腕脚腕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把我手掌脚掌都给砍下来了一样。 啊!!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发现我还坐在候车厅,而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回过头来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售票员走过来,对我讲,正准备喊你滴,上车,人齐咯,准备发车。 我惊魂未定的走进车厢,然后赫然发现,车上乘客坐的位置,似乎和我之前梦里的,一模一样…… 第62章 风紧扯呼 所以,这车,我是坐,还是不坐? 我害怕了,所以我犹豫了。 我担心过一会儿会发生和我梦里一模一样的事情,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不会被吓死。 王先生在我手腕脚腕留下的东西固然牛逼,但那毕竟只是防止我的魂被勾走的,又不能保证我不会被吓死! 但一想到王先生特地交代过的,千万别走回头路后,我就做出了选择其实我没得选择,我要是不去找张哈子的话,不只是我,估计王先生也会折在我们村子里。 我死了也就死了,问心无愧。但若是因为我的原因,把王先生给害死了,那我估计死了都会内疚死。 而且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两点多,去县城只要一个半小时,怎么都不会天黑。 于是我选了一个和梦里不一样的位置后,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全车人看。 我其实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纸人。但我担心我真要问出这样的问题后,这一车人会直接把我绑起来,然后送进县城的精神病院。 司机上车之后,我就竖起耳朵在听,当我听到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后,我重重的舒了口气。当我感受到车辆左摇右摆的晃动后,我脸上甚至都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除了紧紧盯着全车人之外,我还一直关注着手机信号。还好,信号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都在。 大巴在乡道上驰骋,我的心却一直揪着,紧张的要死。直到车辆顺利停进县城的汽车站,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些。 但因为有了之前三次遇见道场先生的前车之鉴,我再不敢彻底放松,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 晚上也没有选择去旅社开房间,而是在车站旁边找了家网吧,找了排人多的地方,也不开机,就混在里面,坐着,看他们玩lol。 到了晚饭饭点的时候,我也懒得出去,就直接在网吧里点了份炒饭,一边吃一边看旁边的人玩lol。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就被我这么打发了。一直到晚上,我旁边的网友都两三波,我连屁股挪都没挪一下。 不是我不想去开间房,我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我比谁都渴望能好好的睡一觉。 但我现在无比害怕一个人独处,别说是去开单人间了当然,我也还没富裕到那种地步就算是青年旅社,好几人,甚至十几人睡一间屋的那种,我都不敢保证他们全是人。 所以去网吧,是最好的选择不仅人来人往很杂,人气足,而且还便宜只要你脸皮足够厚,待一宿都不用花一分钱,而能免费蹭空调。 当然了,我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加上通宵的15块钱,从一开始就在我的预算范围和可承受范围之内。而且最关键的是,有了之前的经历之后,现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敢睡觉。 于是等到十点以后,我就开了一台机子,打算奋战到天明。 熬夜最难受的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所以我很羡慕旁边的网友能给自己买红牛喝,而我,只能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喝。 虽然很难熬,但电脑自动息屏的那一刻,意味着我还是挺过来了。 随后就是买票,上车,全程高速去永顺县。 上车之后,我发现,我又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高速上的两个半小时,该怎么熬?空调大巴,全程高速,我又熬了一个通宵,这简直就是睡觉的温床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下车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是飘的,好像随时要晕倒一样。 而下车之后,我才发现一件更残忍的事实,那就是,从永顺县去老司城,还得继续坐车!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就觉得,好像被吓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在去老司城的人很多,基本上不用等,上车没一会儿就发车了,而且去的路程也不远,车上的导游说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一路上,导游小姐姐都在介绍老司城的历史,并且说这是整个湘南省,唯一一个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地方。 导游小姐姐说的声情并茂,可落在我耳朵里,跟催眠曲并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去老司城的路比我们那边的盘山公路还要多弯,头昏脑胀的我差点没被晃吐了。 好不容易挨到停车,我毫无绅士风度的第一个冲下车,趴在垃圾桶旁就开始吐,连苦胆水都差点吐出来。 好不容易吐完之后,我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蹲在垃圾桶旁,等着回血。 我虽然蹲着没动,但我的眼睛却一直留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毕竟王先生说了,只要站在老司城的大门口,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张哈子。 既然对方这么耀眼,我想,只要我多观察,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不过看了十多分钟,扎眼的人并没有看到,倒是一辆从我眼前驶过,被改装过的悍马吸引了我的注意呸,狗大户! 虽然没有找到人,不过我并没有气馁,毕竟这里到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旅游大巴只能停在外面,要步行绕过一道弯,再往里走一截,才能看到大门。 而就在这个时候,停车场迎来了四五辆外地的旅游大巴,一两百号人一下子涌出来,人声鼎沸。 我担心他们到了之后,会影响我去找张哈子,于是我强撑着站起身来,打算根据指示牌,先他们一步朝着老司城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还没绕过那道弯,我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一个极其夸张声音:“大师,中了中了,我妹妹考上了北大,请您一定要收下我这份薄礼!” 这声音喊的很大,不只是我,就连身后的那一两百号游客都被吸引了,一个个加快脚步,都想要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 我虽然已经提前出发了,但架不住这群游客的充沛体力,还是被一小部分人给抢了先。 当我绕过那道弯后,就看见老司城的大门,古朴沧桑,无不透露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而当我往左下角看的时候,一辆扎眼的悍马,将这份厚重感给破坏殆尽! 在悍马的前面,是一个算命摊,摊子左右各有一联,左边写着‘摸骨算命’,右边写着‘逢考必过’,横批上也有四个字,写的是仅限女生! 而在横批下,则坐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坐得笔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乍一眼看去,倒还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可是,这对联跟这算命摊都是什么鬼?工作人员难道都不管管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算命先生害死人这个深刻的道理吗? 我原以为这就已经很扯了,可我没想到的是,更扯的还在后头只见那个喊话的年轻人动作娴熟的打开悍马的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个麻布口袋,然后解开绳结,倒转口袋,哗啦啦…… 一沓一沓红艳艳的钞票,应声而落,粗略估计,起码有一百万! “哗~!!” 我听到身边的游客发出阵阵惊呼,我看见这些游客惊呼后,都奋不顾身的前仆后继,纷纷涌向那算命摊,朝那位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伸出自己的手掌,男左女右,规矩的一批! 我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这群游客脑壳里面装的都是屎吗?这么明显的拖都看不出来? 就在我着急怎么拆穿那个骗子的时候,我听见人群中,响起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无限寒意的声音:“洛!小!阳!你这拖,玩得挺嗨啊!” 一声落,我看见倒钱的那位,手抖不自觉的抖了抖。 而坐在地上的那位,更是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连算命摊都不要了,转身就往老司城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挫挫,风紧,扯呼! 【作者有话说】 求好评!求点‘好看’!求书论!求章评!各种求! 第63章 我怕你死 我看见那位拿着麻袋的拖,在听到算命先生的黑话后,麻袋一扔,就拼了命的往老司城里面遁去,连地上的钱都懒得去收。 这得是多害怕那个女人,才能毫不犹豫的丢下一百万去逃命? 几乎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很好奇一句话就把两个骗子给吓跑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他们跟我不一样的是,他们敢回头去看,而我,只能转过身去,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景区门口,突然间变得静谧,仿佛周围的空气在那一刹都凝固了一般,画面定格,寂静无声。 我还看见那些回过头去的人,脸上的神情好像都被冻结了一样,不像是目瞪口呆,却也难掩那一脸的惊诧神色。 所以,他们这是看见了什么?不会是那个纸人又跟过来了吧?这么多阳人在这里,难道那个纸人也敢动手? 一想到那个纸人的样子,我心里就直突突,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要是不转身看一眼,我想我会更加害怕。 于是我慢慢转过身去,然后我终于明白那些游客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那不是目瞪口呆,也不是惊诧,而是满脸的惊艳! 我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在看到那女人的脸后,我感觉自己心脏好像猛然漏跳了一拍似的。 那是一张精致到足以让人窒息的脸,特别是她眉宇间带着的那一丝丝淡淡怒意,即便是在灿烂的阳光下,也足以让人轻易感受到一股寒意,自脚底骤然升起。 论颜值,这不比大学里那些所谓校花好看?论气质,这不得秒杀那些活跃在电视上的各大女明星?当然了,我认识的女明星本来就少,说不定这女子本身就是一个明星呢? 难怪这些游客都会暂时安静下来,应该都是被她那全身冰寒的气质给震慑到。 而我,也终于明白王先生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只要站在老司城的大门口,就能一眼认出张哈子来这一出双簧唱的,加上那对联,我就算不想注意到他们都不行。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一直以为张哈子是个年纪比王先生还要大的中年男人,却没想到只是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当然了,对方戴着墨镜,我看的不一定准确。不过看他撒丫子跑起来的那速度,估计年纪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但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升起,我就摇头否决了,毕竟王先生都那把年纪了,可他要是跑起路来,依旧配得上那四个字无人能及! 而且,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王先生口中那么厉害的张哈子,怎么就干起了骗人的算命勾当了?反正自我从王先生哪里知道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之后,我对这个行当就没什么好感。 不过既然是王先生要我来找张哈子的,我就算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得耐着性子去请他出手。 不过他现在已经跑没影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朝那满脸冰霜的女子走去。 当然了,游客当中有比我动作更快的,已经先我一步走到那女子面前,用在我看来十分新奇的手段搭讪。但毫无例外的,全都被那女人瞪了一眼后,就怏怏的退了回去。 能出来旅游的,手里都是有闲钱的,这种人在我看来,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且搭讪手段新奇,可结果都还是铩羽而归,我一个穷小子迎上去,怕是要闹更大的笑话。 可老司城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张哈子?王先生还在家里等着,耽误了时间,很可能就是耽误了王先生和我的命。 在面子和性命面前,我选择了后者。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那女子的面前,讲,你好,请问你是不是认识张哈子,我找他救命。 我话刚说完,那女人还没开口,一旁的游客里,就有人起哄,讲,哥们儿,你这搭讪的方法已经有人用过了,无效! 我虽然也紧张,但仍旧是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盯着眼前这女人的眼睛,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让她感受到我不是来搭讪,而是真的来求救的。 我看见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时间虽然不长,可能也就两三秒,但我却像是被关在冰窖里两三个小时一样,冷的我都快要忍不住直哆嗦了。 难怪之前那些上前来搭讪的人都主动后退,这股子寒意真没人能受得了。 不过让我诧异的是,这女人打量了我之后,并没有赶我走,而是微蹙着眉头,无比直白的开口问我,墨线锁魂,你是木匠一脉的?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但我脸上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 因为她一眼就能看出墨线锁魂! 说明她也是匠人! 我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解释讲,我不是匠人,这是王先生给我保命用的。 她闻言冷哼一声,讲,宣化承流,王明承还是王明流? 我摇头,讲,都不是,是王明化先生。 她再次冷哼,讲,呵,他?找死! 我急忙问,怎么说? 她看了我一眼,没回我,而是让我跟她走。 我跟在她身后,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但更多的,是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 也不知道王先生的这墨线锁魂,对这些阳人有没有用。不然的话,我觉得我没死在阴人手里,但很可能要交代在这些男性游客的手里了。 她这一路走过去,站在前面的那些游客纷纷让开一条道来,以至于她走到了算命摊前,周围的游客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面露苦色,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有抓一把钱,然后跑路? 两只手,随便抓一把,都能抓个小十万吧? 只见她弯下腰,三两下就把算命摊和那些钱揉成一团,然后打开悍马车的后备箱,像是丢垃圾一样丢进去,看都没带看一眼,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看她这随意的样子,有些忍不住低声提醒她,讲,你不数一下?万一少了一两沓呢? 她用十分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上车。 说实话,她这冷冰冰的态度,让我感觉有被冒犯到呸,狗大户,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把那些钱全都送给我啊! 我刚坐上副驾驶,还没来得及关车门,车子就轰的一声朝老司城里面蹿了出去,我的身子被加速度死死按在靠背上,吓得我赶紧拉上车门,拼命抓住车门扶手。 臭娘们儿,开这么快,你要死啊!? 当然,这只是我心里话,我可不敢当着这疯女人的面说出来。 但那女人却好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竟冷冰冰的应了我一声,讲,再慢,我怕你死。 【作者有话说】 求好评!求书评!求章评!求点‘好看’!各种求! 第64章 莫往死里打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慌了,急忙问,什么意思? 她冷哼一声,讲,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 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然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知道?难道她只是看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我爷爷给我传递气运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就王先生和躲在我们村的那些匠人才知道,她一个外地人,按理来说应该不知道才对。 所以,其实她并不知道,只是在诈我而已? 联想到王先生之前特别交代过,在没见到张哈子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爷爷给我传递气运的事,所以我只好摇了摇头,撒了一个谎言,讲,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所以才来找张哈子救命。 她听了我这话,莫名其妙的讲了句,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还回去的好,免得命都没了。 我闻言心中一惊,暗想,这娘们儿果然是看出什么了! 只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是谁? 从之前她一句话就能吓得张哈子跑路,就可以看得出,这女人绝对不简单。可我来之前,王先生没说老司城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这女人的话,所以只好笑笑,然后借着系安全带的当口,先把头转过去,然后再把头低下,假装插不进安全带的卡扣。 老司城里面的道路不对车辆开放,所以坑坑洼洼,很有复古的风格,只适合徒步行走。可这女人却开着悍马,一路如履平地,开的十分流畅。也不知道是这车好,还是这女人熟能生巧。 坐在副驾驶座的我,一直都提心吊胆,并且注意着两侧的当地居民,生怕他们会突然蹿出来,伸开双手将我们拦住,然后把我们绑起来扭送到派出所,告我们一个破坏文物的罪名。 可让我惊奇的是,这辆车不仅是驶进老司城门口的时候没人拦,就连在‘城内’纵横驰骋的时候,也没有当地人或安保人员站出来的阻止。 身为旅游景区,安保这么松散的吗?信不信我投诉你们玩忽职守!?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发现我错了。不是安保人员玩忽职守,而是他们看见这辆悍马车后,都会主动放行。有的当地居民还会冲着悍马车一脸笑意的打招呼,那气氛别说有多融洽了。 不是说张哈子是渝州人吗?怎么会在湘土西州的老司城里混得像个当地人一样? 我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悍马车就嘎吱的一个急刹,突然刹停在一处堡坎边。看着眼前的高坎,我后背吓出一背的冷汗,心想这娘们儿但凡再迟那么一秒钟,我们两个的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你妹的,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懂不懂?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我刚准备教育教育她,结果她一句冷冰冰的‘下车’,就直接把我的怒气值给消弭了,使得我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句‘好的’之后,就无比乖巧的按照她的指示下车了。 当我关上车门,看见窗户上我的倒影后,我才醒悟过来,我特么才是受害者啊,我凭啥要对你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低声下气? 不行,我绝对不能助长这女人嚣张的气焰,这不是在尊重她,而是在害她,只会让她一步一步走向飙车犯罪的深渊! 我决定了,一会儿不管她说啥,我都要声色俱厉的严词拒绝她,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愣着干什么?上船!” “好嘞,马上马上。” 嗯我先声明,我这绝不是怂,仅仅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去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老司城外城和内城之间有一条河,悍马就停在河堤旁。河岸边有一处小码头,停满了小舟,船老板们正坐在船上抽旱烟扯家常。见到我们后,他们突然停下转过头来,然后哄然大笑。 我正疑惑他们笑什么,就听见有人冲着我们大喊,讲,看到没得,我就讲吴妹子肯定来咯,你们偏不信。能让张哈子怕成那个样子滴,除咯吴妹子哈有哪个?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然后又听到有人大声讲,你们讲这张哈子也是滴,啷个会算,啷个就算不到吴妹子么子时候会来呢?不然也不至于被当场捉到,哈哈哈…… 有人应和,讲,他会算个屁,讲是摸骨算命,其实就是想趁机摸别个小姑娘儿滴手! 又有人点头,讲,以前就他一个哈好,没得么子人上当,现在有小阳那个狗杂种(长辈对晚辈的爱称)滴配合,哪个不得信?可惜咯小阳狗杂种,都被张哈子带偏(坏)咯。 …… 他们一人一句,说的不亦乐乎。我看见那姓吴的女人,脸上依旧冰霜似雪,没什么表情。 停靠在这里的小舟,它们跟机场、火车站门口等乘客的出租车一样,都是按顺序接客。 可见到我们到后,原本排在最前方的船老板却动都没动,而是笑着冲更上游的一位老汉喊了句,白嘎巴(哑巴),来客咯! 然后我看见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从船群中钻出来,带着满脸慈祥笑意的将我们迎上船。 他似乎和这女人很熟,见她上来,就开口笑道:“又捉到张哈子跑出去给人摸骨算命咯?” 他会说话!不是哑巴?那那些人为什么要叫他白哑巴? 相比较他,我觉得那女人才更像哑巴好不好?因为她听到这老伯的话后,没有开口回应,仅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高冷的不行。 中年船老板也不在意,仿佛早就习惯了她这冷冰冰的态度,依旧满脸带笑,一边撑船,一边讲,张哈子滴人哈是不错滴,虽然平时看到起有点吊儿郎当,但是他人长得帅,脾气又好,又啷个有钱,你是不晓得,寨子里好多女滴都想和他好。 船老板咽了口口水,继续讲,不过他张哈子条件太好,所以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 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这哪里是哑巴,分明就是个婆婆嘴(话痨)! 只是这一次,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人打断,然后她莫名其妙的问了句,讲,多少钱? 我以为是问船费多少,船老板也以为是问船费,于是笑到讲,你吴妹子坐船,啷个可能问你要你钱? 为什么这女人坐船不用钱?她是什么来头? 那吴姓女人并没有因不用出船费而得意,而是又重复问了一遍,讲,多少钱? 哟呵,这女人还挺讲原则,不占穷苦大众的便宜,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可那船老板听了之后,却是一脸的尴尬,然后冲着那女人讪讪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我以为是十块钱,倒是不贵,在我可承受的能力范围之内。 可船老板直接讲了句,一万。 什么?! 坐在船头的我直接站起来,指着船老板就开口大骂,讲,你这是渡船还是抢钱?一万块,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我全身上下,衣服鞋子,甚至把最值钱的手机加起来,都凑不到一万块!这船老板开口就要一万,不是要我命是什么? 但船老板却一脸不为所动,甚至还面露不解,然后我看见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那女人讲,你这次带过来滴,是这里头有问题?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船老板讲,脑子应该没问题,不过看起来比洛小阳还蠢。 船老板闻言,放声大笑,声音爽朗,回荡在山水间,如果不是因为我心里在为一万块发愁的话,我会觉得此间美景,胜过西湖三月天! 然后我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钱,在我面前晃了晃,笑着讲,小娃娃,我讲滴一万,不是坐船滴钱,是张哈子刚刚给我滴钱! 我听懵逼了,那女人问的是这个?还有,张哈子无缘无故给你钱干什么? 船老板讲,自然是喊我到吴妹子面前讲他滴好话。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刚刚他说那么多关于张哈子的话,都是张哈子花一万块钱买来的? 靠,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穷逼能理解的呸,狗大户!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随即喜不自禁衣服保住了,鞋子保住了,最值钱的手机也保住了!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那女人问的那么隐晦,船老板是怎么明白她的意思的? 船老板闻言,大笑一声,然后对我讲,小娃娃,吴妹子问我好多钱滴时候,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问坐船费。不过吴妹子坐船向来是不要钱滴,她不可能啷个问。所以她又问我滴时候,我就晓得,她已经看穿张哈子滴把戏咯。 听完船老板的解释,我突然就不想待在老司城了你们城里人,聊个天而已,套路都要这么深的吗? 我坐在船头彻底无语了,船老板却一点也没有被那女人拆穿后的尴尬,继续像之前一样,口若悬河的夸张哈子的好处。 他说的那些话,怎么说呢,我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尴尬,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丝毫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船老板的行为,完全印证了老一辈的那句话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好不容易挨到了停船点,船老板还不忘嘱咐一句,讲,吴妹子,我都夸咯一路咯,一会儿能不能手下留些情,也好让张哈子晓得,老汉我收咯钱,哈是办咯事滴。 那女人反问,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手下留情? 船老板低头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讲,莫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 那女人也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讲了一个字:好。 我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整个人彻底凌乱了,你们两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啊! 等到船停稳,我起身就要走,结果还没站稳,就被那船老板一棍子给打的重新坐了下来。 他讲,你不急,张哈子讲咯,你哈要再去坐一个来回。 第65章 都听不到 让我回去再坐一个来回,这是什么讲究? 等等! 张哈子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不过就是在人群中远远的望了他一眼,难道他就察觉到了? 虽然当一个人看你的时候,你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但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望着他张哈子的视线,不仅仅只有我这一双眼睛吧?他怎么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中了我?并且还知道我是特地来找他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很有理由怀疑,他张哈子根本就不是一个瞎子,而且眼睛绝对比一般人都要毒! 不只是我被船老板的话给震惊到了,就连那冰霜女人,也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然后问船老板,讲,他怎么知道这人是来找他的? 船老板双手一摊,笑到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我要是晓得,我不就是他张哈子咯迈? 讲完之后,船老板就让那女人下船,然后载着我,又沿路返回。 我依旧坐在船头,看见那女人站在岸边看了许久,一直快到我们转弯的时候,她才转身沿着那条小路往里走去。 船上就只剩下我和船老板两人,我原本想要问问船老板有关张哈子或是刚刚那个女人的事,可对方从开船之后,就一直在唱村中民谣,根本不给我问话的机会。 不过说实话,船老板唱的调子很好听,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我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他明明说的一口地道的湘土西话,可他唱的这歌,却又是另外一种方言。 等他一曲歌毕,我赶紧抓住机会问他,但为了使得我和他之间的谈话没有那么生硬,我并没有直接问张哈子或是那女人的事,而是迂回问了个和他自己相关的问题。 我问他,老伯,你刚刚唱的是什么,调子很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独特新奇的唱腔。 我这话刚说完,就听见那船老板‘诶’了一声,好像很疑惑的样子。然后他一边撑船,一边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将信将疑的开口问我,讲,你听得到我刚刚唱滴声音? 我没明白船老板为什么这么问,明明他声音唱的那么大,在山水间都还有回音,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得见的好吧?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而且还表现那么一副疑惑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见你和那女人的对话,知道你们‘城里人’套路深,我就差点信了你个糟老头子了! 我给了他一个你别装了,我早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的眼神,结果他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满脸疑惑。 他讲,我再唱一个,你听一哈,看听得到声音不? 说完,也不征求我意见,他就自顾自的唱起来。 调子依旧很优美,但这一次我却能听得懂,因为我知道他唱的这东西,在我们村那一带也很流行,我爷爷还特别爱听,甚至有事没事的时候还会哼上两句。 他唱的这东西,叫做阳戏。而他现在所使用的唱腔,就是阳戏里最出名的‘金钱吊葫芦’,也就是在演唱中真假声相结合,唱词用真嗓,拖腔则用假嗓翻高八度,听起来抑郁顿挫,很是有趣。 因为我爷爷曾经喜欢,所以我曾特地百度过,知道这阳戏在2011年,也就是我13岁的时候,被国家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我国一大文化瑰宝。 船老板没唱几句就停了下来,一脸期待的问我,你听得到迈? 我点头,讲,听得到,不仅听得到,我还晓得你刚刚唱的是阳戏。 听到我这话,船老板再次‘诶’了一声,似乎比之前更加疑惑了。 他讲,你这个年纪滴小娃娃,能晓得阳戏滴不多咯。 我讲,我爷爷喜欢唱,所以我多少晓得一点。 他点了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然后对我讲,既然你连阳戏都晓得,那你应该晓得我之前唱滴是么子咯? 我摇头,讲,那我还真不知道,只觉得调子比阳戏要好听不少,但内容是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听到我这话,他似乎很好奇,急忙问我,你真滴听得到?你给我讲哈,那调子大概是啷个样子滴? 我以为他这是在考我,于是用尽可能朴实的语言,去形容我刚刚听到的那种曲调。 说完之后,我看见他很满足的点了点头,然后讲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讲,原来是这种调子,我哈是第一次晓得。 我听到这话一愣,什么叫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自己唱的,你会不知道? 谁知道他冲我嘿嘿一笑,讲,小娃娃,讲出来不怕黑到你,之前那个唱腔,我唱咯几十年,你是第一个跟我讲能听到声音滴!嘿,这几十年,我自己都没听到过声音,你居然听得到,嘿嘿~有意思,难怪张哈子让你再坐一趟。 说实话,我有被船老板的话吓到,于是我讲,老伯,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再次嘿嘿一笑,讲,你不信是迈?不要紧,等到咯码头,你就信咯。 疑神疑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要不是因为张哈子让我再坐一个来回,我才懒得搭理你! 接下来的路程,他一直都在用那种新奇的唱腔在唱,不管是调子还是声音,都优美无比,忍不住让人沉醉在其中尽管我对他这人没什么好感,但他这唱腔确实没得说。 原本路程就比较长,而且还是逆水行舟,速度会更慢,可我坐在船上,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无聊,我甚至觉得,只要他一直唱下去,我就能一直听下去。 所以当船停在码头之后,我都怀疑船老板是不是在船底装了马达,否则怎么会这么快,一下子就到了? 到了码头之后,船老板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观察其他人的表情,然后他则继续用之前的唱腔吟唱。 我再次听得如痴如醉,却被船老板一撑杆给拍醒,我这才反应过来,要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于是我急忙抬头四顾,然后惊奇的发现,其它小舟上的船老板们,就好像是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继续你聊你的,我说我的,不亦乐乎。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早就熟悉了老伯的唱腔,所以不会觉得奇怪。可当我发现他们说话的声音明显没有老伯的歌声大,却依旧不用加大声音就能正常交流之后,我就开始有些慌了。 众所周知,在嘈杂的环境里,如果你想要让对方听到你的话,你就必须靠近对方或是增大你的音量,可这些船老板们,声音丝毫没有变化,也没有靠近对方,甚至有的聊天还相距好几条船! 在老伯如此大声的吟唱下,他们怎么可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的确确听不到老伯唱戏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并不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毕竟我的耳朵和正常人一样,听不到人类之外其它频率的声音,所以我逮着最近的一个船老板,问他,你听得到他在唱戏吗? 那船老板看了一眼白老伯,然后笑着对我讲,你讲他啊?你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欢喜唱嘎巴歌(哑巴歌,没声音的歌),嘴巴看到起在动,其实一点儿声音都没得,所以我们才喊他‘白嘎巴’。 果然,他们真的听不到老伯唱戏的声音!而且别人之所以叫老伯白嘎巴,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老伯这时已经调转了船头,准备再次出发。 等船漂了一段距离后,我还没从之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就感觉左胳膊一痛,然后整个身体往右倾斜,一头栽进水里! 落水之前,我看见,船老板横着撑杆,冲着我露出一脸诡笑他,趁我不注意,用撑杆把我给打下了水! 不止如此,他还握着撑杆,朝我脑袋狠狠砸下来! 一边砸,他还一边开口对我讲,小娃娃,你晓得老汉我刚刚唱滴那个唱腔喊为么子其他人都听不到不?因为这个唱腔喊过‘阴戏’,是专门唱给死人听滴! 第66章 水面人头 我没有被船老板的撑杆给砸中,但我听到他的话后,脑袋仍是不免嗡嗡作响。 我只知道世上有金钱吊葫芦的阳戏,从来没听说过还有阴戏之说,更没想过这阴戏竟然是唱给死人听的! 如果船老板没有撒谎的话,那为什么其他人都听不到,偏偏就我能听到这阴戏? 难道……我已经死了? 我脑子里像是有一片浆糊一样,使得我混混沌沌,茫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船老板的撑杆再一次砸了下来,只是没有砸中脑袋,而是打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轻而易举的就把我给按进了河水里。 我一时不备,没来得及憋气,鼻子里涌进河水,当即给我呛得死去活来,连眼泪水都给呛出来了。但也正是因为疼痛,原本混沌茫然的我,思维反而恢复了一些清明,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 有了求生的欲望后,我便暂时将我能听到阴戏这件事给扔到一旁,然后转身朝着河岸边游去上船是最简单的,但船老板既然刻意把我打下水,我想他就不可能让我上船。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门口就有一条河,所以水性还算可以,加上这条河里的河水比较平稳,要游到岸边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当然了,前提是船老板不妄加阻拦。 可惜的是,我才刚转身游出一步,船老板的撑杆就砸了过来,直接把我的去路给封死。 他笑着讲,小娃娃,你往哪里去?方向错咯! 我伸手擦去脸上眼泪与河水的混合物,讲,还能往哪去,我要上岸! 船老板笑了一声,讲,哈没到地方,你上么子岸?继续往下游! 讲完之后,他又一撑杆砸下来,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仅仅只是看那架势,我就不敢去硬抗,只能稍稍往右让开。 这么一让不要紧,船老板得寸进尺,一杆子下去之后,又紧接着一杆子,逼得我连连后退,使得我不得不游向河中央,距离岸边越来越远! 等我到河中央之后,他这才收起撑杆,一脸悠闲的跟在我身后,就好像是在河里放鸭子的老农一样,而我,此时就是他要放养的那只鸭子! 见到船老板那悠闲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他大喊,讲,你这是么子意思?你就是啷个对你的乘客的? 船老板讲,你冲我吼也没得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活我熟。 我闻言一愣,然后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从我心底升起,使得原本不觉得河水冰冷的我,突然全身发颤起来。 我讲,你收了别人的钱,所以要杀了我? 船老板嘿嘿一笑,讲,不然你以为那一万块钱是啷个来滴?难不成真滴只是为张哈子讲几句好话?那一百块钱都万千咯,啷个可能要一万?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这船老板是收了张哈子的钱,所以想要杀我灭口! 至于张哈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觊觎我身上的这一身气运罢了! 我早该想到的,既然张哈子也是匠人,那么他对我身上的气运肯定也没有抵抗力! 联想到之前我都没跟张哈子打过招呼,他就能知道我来了的这件事,我就更加确定,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身上的这滔天起运,所以才不用看我,就知道我来找他了。 然后他便借着那吴姓女人的势,转身跑进老司城说是跑路,很可能就是为了对付我而提前去做准备了!在我们来之前,就花钱买通了这船老板,让他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我溺杀在这河水里! 这也就能解释,明明我都到了下游的码头,为什么他还要让我再坐一个来回,其目的,不就是为了支开那女人,好让船老板有机会下手吗? 而之所以让船老板下手,不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原因就跟王先生之前说的一样,谁先下手,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很显然,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躲在我们村里的那个木匠如出一辙! 仅仅只是在人群中‘看’我我一眼甚至连‘看’都没‘看’,只不过是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气运,他在短时间内就能策划出这么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张哈子!呵,我算是长见识了! 只不过,一万块钱就能买凶杀人,不知道是张哈子太小气,还是这船老板太便宜。 船老板闻言,给我解释讲,小娃娃,你莫嫌少,老汉这是薄利多销。你莫看你一个人只一万,要是一百个人呢,那就是一百万!这么算下来,一天搞一个,不要半年时间,我就是百万富翁,你讲这生意是不是很划算? 你大爷的,还一天一个,你当这是工厂里的流水线? 我还没吐槽,那船老板又讲,再讲咯,这一万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哈有更多!啷个轻松滴活,不搞白不搞,你讲是不? 是你大爷! 我要说不是呢,你就能放了我吗? 船老板摇摇头,讲,不能!给老子沉下去,脑壳莫冒出来! 话音落,他的撑杆就应声落下来,吓得我只得潜水,把脑袋埋进水里来躲避。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迟早要死在这老汉的手里。唯一的可能就是潜水,趁老汉看不见水底的情况,游出他撑杆能触及的长度,然后再上岸。 但我显然低估了老汉的视力,不管我怎么潜水,那老家伙都能准确无误的一杆子敲过来,打在我的背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直接呛进一大口水,顿时胸痛欲裂,不得不冒出头来剧烈咳嗽。 头一旦冒出来,就彻底沦为船老板的活靶子,任由他左右驱使,逼得我再次回到河中央。我也尝试着不张嘴,但背上剧烈的疼痛,让我根本憋不了气,只能钻出水面,然后恶性循环。 而一旦我回到了河中央,船老板就逼着我把头埋进水里,一副不弄死我就不罢休的模样。 我也曾想过只要我往下游得足够快,船老板的撑杆应该就打不到我。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很骨感,不管我游的速度有多快,船老板都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的黏在我身后,怎么躲不掉! 不仅如此,那船老板还一直在唱那新奇的调子,即便是隔着河水,那声音也能毫无阻挡的钻进我耳朵,就好像是船老板就在我耳边唱的一样。 虽然觉得奇怪,但为了活命,我并没有在乎那么多,而是一心专注着往下游,以甩开船老板。 一开始我还能坚持全速前进,但越往下,我就越是觉得吃力,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绑了沙袋一样,游动起来很是困难。 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整个河水,不再像之前那般清凉舒适,而是在慢慢的变冷。 在水里泡久了会感觉到冷这是正常的,我也能够忍受,可奇怪的是,这河水变得越来越冷,到了最后,竟已经是刺骨的冰寒! 我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肺里开始剧痛,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之前还需要发力才能下潜的我,现在已经变成我即便是想要浮出水面,都变得无比困难。 我知道,这是溺水前的征兆,而我,就快要死了。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而越往下游,人声就越是变得鼎沸,听到声音的我,心里不由得一喜,暗想,得救了! 我就不相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船老板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于是我满怀希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猛地钻出水面,呼吸了一大口气后,赶在船老板撑杆砸下来前,就又重新潜进河里,然后铆足了劲儿,划动早已经酸痛的胳膊和双腿,拼命往前面蹿出去。 只要在船老板杀死我之前,我能够出现在那群人面前,船老板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朝我动手! 有了这个求生的希望后,我往下的速度变得奇快,以我的估计,应该不要多久,就能与那群人汇合。 然而,当我往前蹿出好一段距离后,那嬉戏喧哗的声音虽然越来越明显,可我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有过那么多诡异经历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心里甚至在想,我不会是遇到脏东西了吧? 可念头刚刚升起,我眼前的河道骤然一转,转过弯去后,我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松下来。因为我看见,在前面的河道里,有三四道身影,此时正在河水里嬉戏打闹着,笑声很是快活。 终于得救了! 这是我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可以露头了。 这是第二个。 于是我钻出水面,想要在那几人面前露个脸,好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等我钻出水面后,发现他们都背对着我,而且看样子还在不断往下游。 我试着大喊了一声,他们却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在水面上游啊游。 可能是距离太远了,所以他们没听到我的声音。 此时的河水变得越来越冰冷,我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了。再这样下去,我很可能真的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只能任由它往下沉了。 没有多少时间给我浪费了,我不得不拼命一搏。 加上此时身后传来挥杆的声音,我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船老板的撑杆砸了下来。 于是我再次潜入水中,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孤注一掷般往前游去。要是这次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那我就真的要沉入河底了。 我在水里能大致看见他们的身影,就在我前面大概五六米的样子,我不要命的往前划水,心想我就算是追不上你们,但只要拉近一点距离,我的喊声应该也能叫住你们。 可不管我怎么游,那几个人始终在我身前五六米的样子,而且不管我怎么喊,他们都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顾着自己往前游。 我的手脚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了,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在渐渐下沉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前面那几人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是发现我了吗? 我心头一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腿往前一蹬,整个身子就在水里激射出去。 随着我与他们距离的渐渐拉近,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停下来了因为在他们的前面,那宽敞的河道里,左左右右竟是挤满了人! 这么多人下河?难道是类似于云南的泼水节?老司城的人都要下河洗澡?否则的话,怎么解释河道里有这么多人? 我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现在人越多越好。 当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后,眼前的场景让我着实震撼了一把!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乌云密布,连天色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但天气阴晴圆缺,很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奇怪的是,河道里的这些人,竟然全都是面朝着下游的方向,只用一个后脑勺来对着我。 他们这是在朝拜着什么吗?这应该是他们老司城村民的某一种古老的习俗吧? 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直接伸手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然后把自己的身子挂在他身上,假装很自来熟的问一句,哥们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落,我就伸长了脖子往前望去,发现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脑袋,却一张正脸都没看到。而且,我问的那个老乡也没有回应我,于是我只好晃了晃他,再次问了句。 我看见他转过脸来,结果因为头发太长,打湿的头发把前面的脸遮住了一半,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我搭在他肩上的手,然后学着我的样子,把他的手也搭在我肩上,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抹开盖在他脸上的湿漉头发。 当他头发全部抹开的时候,原本就冷到全身发抖的我,仍是觉得一股寒意直窜脑仁,冻得我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不是别人,正是在河水里泡的嘴唇发乌,面色苍白的我自己! 而就在他转过头来看我的同时,我清楚的看见,在这粼粼水面上漂浮着的那一颗又一颗的脑袋,同时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因为有些私事,所以更新晚了,二合一,4000字大章。另外,今天又有土豪给打赏了火箭,加上之前土豪们的打赏,金额已经超800块了。我很想一一感谢各位土豪,但字数限制,实在是不能一一列举出来。总之,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请理性打赏(土豪随意),金币来者不拒。最后,感谢roxtigersmeb、七猫书友_062556985197、年少四姥爷以及各位大佬(字数有限,就不一一感谢了,望见谅)…的打赏! 第67章 得加钱 啊!!! 我不知道我和我面前的那颗人头对视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力气,才能发出那么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你现在正在河里游泳,你正位于河道中央,而此时你感觉你快游不动了,你的好伙伴此时此刻都游在你前面,你想要喊住他们,结果他们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根本没人发现你。 而你好不容易追上其中一个,想要让他搭把手的时候,却发现他回过头来之后,脑袋上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你的朋友,而是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其他游在你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的时候,也都不是跟你一起下水的朋友,而是一张张和你一样的脸,就好像是你的面前摆了无数面镜子一样,全都一脸呆滞的望着你! 我不知道你遇到这种场景后会作何感想,我只知道,当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的呼吸彻底停止,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就好像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脚腕传来一阵暖流,但也仅仅只是稍纵即逝。不过就是这一刹那的温度,让我回过神来,我这才想起来,我的手腕脚腕上有王先生送我的墨线锁魂。 糟了! 既然是墨线弹出来的线,一旦碰水之后,岂不是就要被全都洗掉了? 我急忙抬起胳膊看了看,然后发现手腕上的墨线果然已经淡下去不少,而且有的地方已经彻底洗掉,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圆圈。 难怪船老板要把我打下水,而不是用棍子直接敲死我,原来是为了把我手腕脚腕上的墨线给洗掉!而且溺死不会留下外伤,就算事后有人追查,也怀疑不到他船老板的头上。 呵,好缜密的心思,看来果然没少干这种事! 眼前的那颗脑袋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这才想起来,我的另一只手还搭在那人的肩膀上。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松开手的同时,身子往后一仰,双脚同时发力,朝那家伙狠狠蹬去! 我感觉我蹬的方向应该没错,可我双脚蹬过去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像是踢空了,除了河水的阻力外,再无其它实质性的东西。 不仅如此,在我蹬出双脚的时候,我还能清晰的感受到,我的肩膀上传来一股抓力,在我身子后退的时候,那股力道竟将我的身体又给拉了回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对面那家伙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 冰冷刺骨的河水,虎视眈眈的船老板,数以万计长着和我一样的人头,还有眼前这个死死抓着我肩膀的东西……无论是哪一个,遇到一个就足以致命,而我却还一次性全都碰上! 一股深深的绝望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想,这一次就算是出现奇迹,估计也难以挽回我的性命了。 我被船老板驱赶了那么远,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加上这冰冷的河水侵蚀,使得我踢出双腿之后,就彻底没有力气再跟我对面那东西对抗了。 而它却得寸进尺,似乎一只手抓着还不够似的,又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我的另一侧肩膀。 然后它就这样抓着我,跟着我的身体,一起慢慢下沉。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双眼露出了无比贪婪的神色,看上去就好像是几百年没吃饭,突然看见了一顿无可挑剔的美味一样。 不只是它,在我朦胧视野中,凡是我所能看到的那些家伙,脸上的神色全都一样。 而且,我还听到一阵接二连三的跳水声,就好像是有无数人轮番扎进水里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无比嘈杂的划水声,应该是远处的那些东西,正极速朝我这边游来。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将我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然后只要等我一断气,这些家伙就会立刻扑上来,然后将我的尸体给蚕食干净。 从它们那贪婪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它们对我身体不对,应该是我身体内那虚无缥缈的气运,早已是垂涎欲滴、觊觎已久! 我不知道我爷爷生前算到了这点没有,要是算到了,他有没有给我留其它的后手;要是没算到,等我下去见他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很惊诧,然后满是后悔? 不过一想到我爷爷辛辛苦苦谋划了大半辈子,结果这些气运就被这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吞掉,我心里就一阵不甘。 可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在这种情况下,我活下去的概率机会基本为零。 明白自己再无生路之后,我所幸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而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听到船老板停止唱阴戏,还听到一个算不上陌生的声音传来你屋个先人板板,差不多老(了),赶紧捞起来,再迟就真死老!哈挫挫,准备人工呼吸! 另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我听过,是之前配合张哈子演戏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叫洛小阳? 他讲,信不信我一刀子聊(砍)死你? 话音落,我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人用棍子挑起,然后整个人哗的一声出水,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后,被毫不客气的扔在岸上,奄奄一息。 我试着抬头看了下河面,发现在河面上,无数黑黢黢的脑袋冒出来,一个个龇牙咧嘴,冲着我发出尖锐的咆哮…… 而船老板就驾着小舟,站在它们中间,单手持杆,朝着我这边大喊,讲,狗日滴,这狗杂种身边到底跟咯好多阴人,这条河都快装不下咯! 喊完之后,他稍稍抬头,又冲着我身后大骂,讲,张哈子你个狗日滴,这就是你讲滴就三五个阴人?做人哈能不能有点诚信咯,老子喉咙都快唱哑咯!不行,得加钱,不然以后这种事莫找老子! 剧烈的寒意夹着疲倦感袭来,我再也没力气睁开眼,只能无奈倒头闭眼,昏睡之前,我听到张哈子那标志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讲: 你屋个先人板板,那是你没看到过以前哈挫挫身边滴阴人,你要是看到老,就晓得么子喊过鬼山鬼海。就这点儿阴人,你也好意思加钱?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思想境界能不能纯洁高尚一点? 第68章 封疆画界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看样子差不多午夜了我难得能够一觉从白天直接睡到大半夜,而且中途没有做任何噩梦,睡得极为踏实舒服。 我原本想要拿手机看看时间的,然后发现手机并不在身边,然后我就意识到,即便是手机在手,怕是也没法用了,毕竟被河水泡了那么久,我那个杂牌手机应该不至于有防水功能。 屋子里的布局和我家很像,以至于我一开始还以为已经回到了村子里。因为有了我爷爷站在床尾吓我的经历,所以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看看床尾有没有人。 还好,床尾没人。 根据记忆,赶来河边救我的,分明就是张哈子的声音他那标准的渝州骂人方言,太具有标志性了,听一次就很难让人忘记,其他人也很难模仿。 可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是他想要借船老板的刀来杀我,又为什么在最后功成之际,又跑出来救我? 这不前后自相矛盾吗?他张哈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窗户边上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吓得我差点直接晕过去。 那个声音讲,醒了就跟我出来。 还好这个声音我熟悉,否则没有墨线锁魂的我,很可能真的就被她这么一下给吓死过去。 只是我搞不懂的是,我醒来的时候特地看过窗户来辨认时间,当时我并没有看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啊! 所以,她堂堂一大活人,是怎么把自己给隐藏的如此悄无声息的?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只能感慨一句,匠人的世界,我不懂! 她说完话后,也没问我答没答应,就起身开门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我看见她手里各拿着一样东西。 左手里好像是握着一管什么东西,光线不是很好,看不出来是什么,只知道大概有一米那么长,白色的,有点像是铁棍。右手里拿着的则比较好用,是一把常见的剪刀。 她拿这两样东西躲在我房间里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看我要醒过来的时候,就提前一棍子把我敲晕吧?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我这一觉能睡这么久,还睡这么踏实。 不过我虽然头痛,但还没痛到挨了打的程度。所以砸我头肯定是不现实的。至于剪刀拿来干嘛,我就更想不明白了,这屋里黑灯瞎火的,除了拿剪刀捅自己外,好像啥都干不了。 我坐到床边准备穿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而且鞋子还不见了。 当我弯腰低头去床底下找的时候,发现在床底下竟然放了一盆水,水里还有两条鱼在悠闲地游来游去。一双鞋就在盆前不远,伸手就能够着,应该是他们走到床边来看我的时候,不小心给踢进去的。 我穿上不算合脚的鞋子走出房间,发现月色比我想象中的要明亮不少,宽敞的院子里,不仅有刚刚那个声音冰冷的女人,还有张哈子和他口中的哈挫挫洛小阳,甚至连船老板都在。 此时他们正围坐在院子里,徒手剥玉米。玉米粒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见我出来,他们四人要么转过身来,要么侧过头来看我没有一个是回头的! 首先开口的是船老板,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摇头对他们讲,啧啧啧,吴妹子连封疆画界都用上咯,都哈能看到围到他打转滴气运。吴妹子,你行不行噢,要不哈是让小阳来? 这话我听的一头雾水,连忙朝他们走去,想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迈开脚步,我就听见那个叫做洛小阳的开口,他讲,画匠一脉滴封疆画界,原本就是攻击性匠术,对封住气运这种虚无缥缈滴东西,作用本来就不大,我表姐能做到这一步,效果已经是超出预料了。 我看见他看了一眼那女人手里的剪刀,然后继续讲,再说了,封疆画界向来都是需要以匠人血肉为代价,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我表姐只是以断发为代价,效果自然还要再打些折扣。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封疆画界是一种匠术,而且还能暂时封住我身上的气运不外漏。 所以,他们这是在帮我? 也就是说,张哈子他们并不眼馋我身上的气运?不然的话,他们趁我睡着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我身上的气运给转走就是了。他张哈子艺高人胆大,应该不像其他匠人那样,担心成为出头鸟吧? 可要是不眼馋我身上的气运,他们之前为什么要把我打落河里,还差点就把我给弄死? 我自己搬了把椅子,很自来熟的坐在他们中间,捡起一根玉米棒子,就娴熟的用手掌的大鱼际肌剥玉米,然后开口问他们,讲,你们之前为什么要杀我? 我话音落,对面大晚上也戴着墨镜耍帅的张哈子,就猛然抬手一拍大腿,大笑讲,哈哈哈……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白老头儿,愿赌服输,之前老子欠你滴钱一笔勾销! 讲完之后,他就冲着我的方向,讲,老铁666! 我没跟上他们的思维,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坐我对面的船老板讲,我之前和张哈子打赌,赌你醒来滴第一件事是找我报仇,哈是开口问问题,我赌输了,他欠老子滴几十万打水漂咯。你个狗日滴,老子都赶咯你一路,你都没想过要报仇? 讲到这里,船老板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瞪眼看着洛小阳,讲,狗日滴,你刚刚故意解释啷个多,其实就是为咯让他晓得,我们是在帮他,而不是要害他是不?张哈子,这次不算! 张哈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伸手指着我,对船老板讲,我讲你是不是跟哈挫挫跩到一起跩久咯,智商都被狗吃老迈?他要是确定我们不是害他,他之前哈会问我们为么子要杀他迈? 我看见船老板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了,然后就更加生气的看着我,讲,既然你不确定我们是在帮你,你为么子不找我报仇?害命大仇,你都不报,你哈是不是个男滴? 我苦笑一声,讲,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一想到我在河里的遭遇,确实有想过先捶你一顿。 船老板急忙问我,那你为么子不动手? 我讲,因为你们有四个人,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打不过,所以就放弃了。 船老板闻言一愣,随即就把手里的玉米棒子砸向张哈子,讲,你个狗日滴,难怪你要喊我们坐到这里剥苞谷,美名其曰哈讲是为咯公平起见,喊我们一起共同见证,原来是打滴这个如意算盘!几十万大洋啊,老子跟你拼咯! 说着,船老板起身就朝着张哈子扑了过去,一老一少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和‘狗日滴’络绎不绝的在这院子里响起。 其余两人则坐在原地,看都没看一眼,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他们四人这种相处模式,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儿,我看他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就问一旁的洛小阳,讲,不用劝劝? 只见他摆摆手,讲,经常这样,习惯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真听得到阴戏?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看他看了一眼那吴姓女子,见她点头后,便张开嘴,一道新奇悠扬的悦耳调子,从他口中清晰传出! 他竟然也会唱阴戏!? 不仅如此,相比较船老板唱的,我竟然能听得懂他调子里唱的歌词! 第69章 我欠他的 他的调子虽然唱的优美动听,但听着听着,我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甚至昏昏然有些想睡觉。要知道,我可是才睡醒的啊! 所以我不得不打断他的唱腔,然后惊讶的问他,讲,你也会唱阴戏? 他反问,怎么,难道我不能唱吗? 我讲,那倒不是,只是,为什么他唱的我听不懂词,你唱的我却能听得懂? 他讲,很简单,因为他唱阴戏的本事,是我教的。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给这家伙贴上了一个爱说大话、爱吹牛皮的标签。 船老板之前就说过,他唱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阳人能听到过他唱的阴戏,我是第一个。既然如此的话,那船老板唱阴戏的世间,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就算你洛小阳打娘胎里出来就会唱阴戏,怕是也没有船老板唱阴戏的时间长吧! 他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里话,直截了当的讲,他以前只会哼个大概,前年才从我这里学会怎么唱。 原本正在打架的船老板,听到这话后,抽出时间来冲着我们这边讲了句,狗日滴,就因为学这个,老子上咯张哈子滴当,他要老子到这里守三年河坝,天天风吹日晒,这个天杀滴狗东西! 听得出来,他对张哈子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又被张哈子骗了几十万,心里自然有气。还好没人去劝,怕是这股气他不撒出来,谁都劝不住! 于是我问洛小阳,讲,你怎么会唱阴戏,也是跟别人学的? 他摇摇头,讲,我以前无意间听到过,还稀里糊涂的亲自上台唱过,然后就会唱了。 我有些诧异,听到过并不稀奇,毕竟我就听船老板唱过;但他说的亲自上台唱过,是什么意思? 毕竟从船老板那里得来的信息可以知道,这阴戏是唱给死人听的,只有死人才能听得到。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能听到? 还有,既然这阴戏是唱给死人听的,又怎么可能会扎台演唱?可他说的自己亲自上台唱过,那岂不是在坟地里,扎台给死人演唱?这尼玛,那画面我仅仅只是想想,就觉得异常恐怖。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经历的事情,会比我经历的还要更加恐怖诡异? 他浅浅的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温文尔雅,但神色之间,却又好像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他讲,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我见他神色暗淡,只好转移话题,讲,为什么我能听见阴戏?不是说这东西只有死人才能听得到吗? 他剥苞谷的动作没停,只是侧头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讲,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我瞳孔猛然一阵紧缩,再看向这温文尔雅的男人时,心里充满了警惕。 我在村子里遭遇的事情,我并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我也确定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既然如此,他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在村子里所经历的事情? 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在诈我? 于是我假装不知道,讲,你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闻言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回过头去,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苞谷,讲,你来这里,肯定是想找张哈子帮忙。你要是连遇到么子事都不肯讲,你觉得张哈子肯不肯帮你这个忙?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发现他还在和船老板缠斗在一起,应该是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所以他锁住船老板的脖子之后,抽空对我们这边喊话,讲,帮个卵子,你没看到老子现在忙得很迈? 因为说话让他分了神,船老板挣脱了他的锁颈,然后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动手动脚加动嘴两人的口头禅你来我往,让这安静的院子显得分外热闹。 虽然张哈子说的是现在没时间,但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就是如果我不说出实情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帮我这个忙的。 而且王先生也交代过,见到张哈子后,可以把村子里的事情告诉他,但也只能告诉他。 在我看来,现在院子里还有三个外人,我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和盘托出。 坐在一旁的洛小阳似乎再次看穿了我心思,他讲,你来这里之前,相信让你来滴那个人已经跟你讲过咯,张哈子五年前遇到了些事情,所以,现在来找他帮忙滴人,都是我在接手处理。我这么讲,你懂了迈?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还不懂,那我不就真的成白痴了? 我不懂的是,张哈子五年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王先生也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问他,他只说让我见到了张哈子就都明白,可我现在就见到了啊,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所以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让一个匠门的天之骄子,会心甘情愿的躲在这山沟沟里干着替人算命的骗人行当? 还有,你跟张哈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能帮他处理事情?还有,瞧你这文质彬彬的样子,遇到事情后你真的处理得来? 王先生那身材矮小,后背微驼的样子,已经深入我心。在我看来,天底下的匠人就应该跟他一样,都是些其貌不扬的人才对。毕竟只有这样,无路可走的他们,才会努力去学真正的匠术。 这就跟学校里的漂亮女生成绩一般都不好,是一个道理长得漂亮谁还学习啊?那是颜渣们才会干的事! 当然了,也不排除长得好看,学习又棒的女生,但那毕竟是少数,而且一旦拥有颜值和成绩,那绝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所以他洛小阳要是真有一身匠术,配上他这略带哀伤的忧郁气质,别说被富婆包养,至少被万千少女倒追,那绝对不在话下。又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窝在这山旮旯里,做张哈子的代言人? 没有人不想功成名就,除非他跟我一样,从出生到现在,就甘心做一条闲鱼。 洛小阳讲,这是我欠他的,自然由我来还。 我很是诧异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震惊。我并没有开口对他说任何话,可他却准确的回答了我的疑问,这尼玛不是读心术是什么? 联想到之前他们只是看到我,就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我更加确信他们会读心术!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群人未免也太可怕了!这让我感觉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秘密可言!这和光着身子走在大街上,有什么两样?! 洛小阳讲,你放心,我们不会读心术,只是你刚刚脸上的不屑表情告诉我,你认为我是在撒谎,并且认为我要是有真本事,不应该留在这里才对。 听完他的分析后我震惊了,我发自肺腑的讲,你们真的是人迈?从一个表情就能分析出对方在想什么?你们啷个聪明,是会没有朋友滴! 洛小阳讲,错了,我并不聪明,相反,在他张哈子的眼里,我是一个十足的哈挫挫。只不过这五年来,见过的人多了,所以有些经验罢了而已。 五年,又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那么多? 我讲,王先生也给我说过,说他五年前遇到了一些事,然后就从渝州搬到了这里。所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从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接手处理?还有你为么子讲这是你欠他滴? 洛小阳讲,五年前,他打开了一口不该打开的棺材,往里面看了一眼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彻底瞎了。而这口棺材,本该是我去开滴…… 第70章 老婆孩子 我闻言大吃一惊,脑子里的思维飞快运转起来。 我原以为张哈子是从小就瞎了,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好家伙,当初王先生让我去找张哈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张哈子是他的名字,并不是他真正的瞎了。可当王先生说他真名叫做张破虏的时候,我就确定,他应该真是个瞎子,所以才会得到张哈子这样一个外号。 可洛小阳却说他是五年前开了一口不该打开的棺材,并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才变瞎的……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王先生之前说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我之前就在纳闷儿,为什么他张哈子是一个瞎子,都能跟洛朝廷齐名,原来在那之前,他并不是瞎子。 难怪王先生说要是没发生五年前那件事,给张哈子一些时间,就有可能无限接近洛朝廷的水平;还说发生了五年前那件事后,他张哈子这辈子都别想接近洛朝廷的水准了,原来关键就在这里。 确实,一个突然变瞎的人,别说是去追赶洛朝廷了,就是去适应黑暗世界,怕是都要花不少时间吧? 再说了,现实中黑暗的世界还有可能去适应,可是内心因为黑暗而带来的创伤呢?真有可能被时间所抹平吗? 我不知道张哈子能不能,至少我觉得自己做不到。 要是他张哈子从一出生就没看到过光明,或者只有四五岁的时候瞎了,那或许还好,毕竟年纪小,记不住美好是什么,但他是五年前才瞎,那个时候的他,想来年纪跟我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 见了二十几年的光明,突然一遭变瞎,这份变故和打击,我想,但凡是个人,应该都接受不了。 看着和船老板扭打在一起的张哈子,虽然他脸上满是怒容,但我却似乎能看到掩藏在这怒容之下的悲伤。不仅如此,我似乎也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船老板会跟张哈子大打出手与其让他一个人憋着,倒不如让他通过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我也能明白洛小阳为什么会说是自己欠他张哈子的,因为那口棺材原本应该是他洛小阳去开的…… 可是不对啊,他张哈子是堂堂匠门的天之骄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棺材,能把他的眼睛都给弄瞎了? 我爷爷那么机关算尽,甚至在他身后还躲着一个老怪物,王先生虽然处理起来有些相形见绌,但归根结底还是护得我和他自己人身安全,并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王先生对张哈子推崇备至,就说明张哈子的本事远超王先生,而且五年前他还没瞎,实力更是不可估量,就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会被一口棺材给打了眼? 而且根据洛小阳说的,张哈子还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彻底变瞎了……这得是多么霸道的棺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我急忙问,那他到底在棺材里看到了什么? 洛小阳摇了摇头,讲,不知道,他在棺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从没说过半个字。 半个字都没说?为什么要这么保密?还有,一个让他瞎了眼的秘密,要藏在心里五年,不仅谁都不能分享,每天还要面对无尽的黑暗,这种煎熬,我完全无法想象! 所以,他这五年来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看见洛小阳再次摇头,他讲,一般人怕是早就疯了,但他毕竟是张哈子,不仅没疯,还顺利熬了过来。 我现在更能理解为什么洛小阳会心甘情愿做张哈子的代言人了,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别说是五年了,就算是五十年,一辈子,我也愿意。 毕竟,相比起张哈子所承受的那份苦楚,做他代言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出于对那口棺材的好奇,我又忍不住问了句,讲,那你知不知道那口棺材里葬的是谁? 我这话一问出口,我就看见他剥苞谷的手猛然一颤,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从他那深邃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散不开的哀伤。 他讲,是我的老婆孩子。 ………………沉默,久久的沉默。 就连打架打的正酣的张哈子和船老板,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相互松开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捡起一个苞谷,安安静静的用手掌剥起来。 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起来,我感觉在这样的压抑下,我难受的难以呼吸。 我根本无法想象,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棺材里躺着的是他老婆和孩子。 别说是两个,就算是其中一个躺在棺材里,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从那悲伤中走出来,更何况他还是一次性失去两个?这种巨大的打击,并不比张哈子变瞎了小。 我甚至觉得,张哈子此时还算是幸运的了,至少他身体上有残疾,还能在心理上有所安慰,有所寄托。可他洛小阳呢,不仅周身健全,甚至还可能掌握了很多本事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痛苦不堪。 毕竟这世上最孤独的事,并不是悲伤的时候没人倾诉,而是喜悦的时候没人分享。此时此刻的洛小阳,不就是属于后者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一句没什么作用的话,前后就六个字:对不起…请节哀。 他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讲,所以,你现在能讲一讲,你遇到了么子事迈? 我看见他眼底的那份哀伤虽然褪去大半,但仍有少许在眼底流转,似乎怎样都不肯散开。 尽管王先生说我身上的事只能告诉张哈子一个人,但洛小阳眼底的那份哀伤做不了假,我相信他和张哈子之间,除了那口棺材外,应该再没有什么秘密隔阂。 所以就算其他人在场,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可以将我们村的事和盘托出。 当我把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用尽可能简单,但又尽可能把事情描述完整的语言说完之后,月亮已经偏西了。 我说的口干舌燥,洛小阳很是善解人意的给我端来一碗水喝。 等他坐下后,我斜对面的张哈子突然开口,侧头‘望’向洛小阳,讲,他爷爷这种借他人之势,成自己之事滴手段,像不像你爷爷滴风格? 我看见洛小阳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于是我急忙问洛小阳,讲,你爷爷是谁? 他没说话,一旁的船老板抢先开口,讲,狗杂种滴,这个都想不到?整个匠人圈子里头,姓洛滴就那一脉哈能是哪个,不就是那个‘天不生我洛朝廷,匠术万古如长夜’滴洛朝廷!? 第71章 跟我一样 这这这…… 一个是与洛朝廷齐名的张破虏,一个就是洛朝廷本人的亲孙子,谁特么能想到,仅仅只是一夜之间,我竟然认识了两位超级大牛!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满心喜悦和激动的感受,我想,就算是中奖五百万,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痒,很想当场就给他们两位跪下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网络,谁能给我一个手机,让我发条微博,问一问网友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但是激动过后,我突然想到很可怕的一点,于是我看着洛小阳,欲言又止。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觉得这样说出来之后,对老一辈很不尊重。 倒是洛小阳见我这样,主动开口讲,你是不是想问我,躲在你们村子里头滴那个木匠,会不会是我爷爷? 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既然张哈子都说了,我爷爷的手段,跟洛朝廷的无比相似,而我爷爷之所以会做这一切,完全又是被人利用操控,那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躲在暗处的那位木匠,就是洛朝廷。 毕竟王先生也说过,洛朝廷是唯一一个不受各大匠门束缚的匠人,任何匠术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所以他虽然是以赶尸匠出身,但这并不妨碍他也精通木匠一脉的匠术。 主观和客观条件都成立,我没有理由不怀疑躲在我们村的幕后主使就是洛朝廷。 但洛小阳却摇摇头,讲,你怀疑谁都行,但不能怀疑我爷爷。因为他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以他那力求简单、绝不节外生枝的性格,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去你们村下这么一步为他人作嫁衣的臭棋。 他这话一出,张哈子和船老板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原本还想要找些其它的佐证把洛朝廷给扯进来,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吴姓女子,仅仅一句话,就让我彻底偃旗息鼓。 她讲,不可能是他爷爷,他爷爷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 这怎么可能? 超超神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小说里不都写了吗,这类人除非是自己不想活了,否则阎王爷都拿他没办法!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那女人冷冷的讲,你猜的没错,他就是自己不想活了。 自己不想活了? 自杀? 那岂不是跟我爷爷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的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时间上就对不上了,我爷爷是前几天才死,他洛朝廷根本没办法去操纵我爷爷。所以躲在我们村的幕后主使,应该是另有其人。 我都还处在洛朝廷身死的震惊中时,那吴姓女子的一番话,让我再次震惊到无以复加。 只见她突然抬手指着对面的洛小阳,然后侧头过来看着我,对我讲,不仅是自杀一模一样,就连你现在经历的事情,跟他五年前遇到的事情都基本上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我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我爷爷死后所发生的各种事情,难道这些也都跟我爷爷一样? 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他洛朝廷为什么会跟我爷爷一样?还是说我爷爷为什么要学洛朝廷?他们老一辈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洛朝廷也搞出了一个九狮拜象的风水局?……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占满我脑子,让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 千万个问题挤在一起,一番权衡之后,我决定从头开始问起,于是我对洛小阳讲,你爷爷第一次也没埋下去? 他摇了摇头,讲,不是,除了出殡的时候,棺材一开始抬不起来外,整个入土的过程还算顺利。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讲,那还好,不像我,现在村里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把我当成扫把星。 谁知洛小阳却是苦笑了一句,讲,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是宁愿我爷爷没有埋下去。 这话我听得一脸懵逼,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奇葩要求? 于是我急忙问他,讲,为什么? 他没开口,一旁的张哈子却抢先讲,哈能因为么子,他爷爷埋进去后,又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睡到他旁边给他扇风赶蚊子呗。 我闻言身子一颤,然后试着去想象一下那画面……漆黑的夜晚,爷爷才刚刚入土为安,结果自己半夜醒来,却发现爷爷就躺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和往常一样,用扇子替自己驱赶蚊虫…… 那该是怎样一副惊悚的画面?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在大夏天里打了一个寒颤。再对比我爷爷站在床尾看我睡觉,我觉得我爷爷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当我再次看向洛小阳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毕竟要是我遇到那种情况的话,我估计我当场就被吓死了,哪里还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我爷爷是因为坟坑里出水,所以没埋下去,他爷爷虽然埋下去了,但又自己从坟里爬了出来,然后回到自己家,跟我爷爷被人重新抬回来确实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爷爷为什么要从坟坑里爬出来呢?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冷若冰霜的女子讲,跟你爷爷一样,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谋气运。 虽然我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可当这话从那女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不免一阵感慨震撼。 都是自己不想活了,都是第一次出殡后又回到了自己家,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孙子谋划气运……难怪他们说我跟洛小阳五年前的经历一模一样。 别说是他们,就连现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洛小阳的翻版。 想到这里,我急忙问洛小阳,讲,那你有一身气运后,你是怎么保命的? 这是我来老司城找张哈子的原因之一。 他讲,这就是你和我唯一不同的地方,以前我有他罩着,现在…… 他话没说完,但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毕竟五年前张哈子还没有瞎,自然能够罩着洛小阳,不让他出事。但现在的张哈子,怕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 可张哈子是王先生最后的倚仗,要是张哈子都没办法去解决这件事的话,那我还能指望谁?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一阵绝望,我不知道老一辈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要去搞这狗屁的气运,难道他们就不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吗? 我很想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我也知道,无论我怎么去追究,怕是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我觉得现在我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抬棺八仙该怎么处理?我们村的村民们又该怎么办?那个躲在我们村暗处的老木匠,会不会掘我爷爷的坟?会不会再次把我们村的人当成祭品给献祭出去……? 当我把这些问题一股脑问出来之后,院子里出现一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们都不想趟这浑水的时候,我听到洛小阳讲,九尸拜像啊,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第72章 吴家听寒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喜,暗想,虽然没能请到张哈子,但有洛朝廷的亲孙子出马,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说了,这五年来,洛小阳既然能给张哈子做代言人,那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否则的话,遇到那些诡异的事情,自己分分钟就被吓死了,还代言个屁啊! 就当我想要出言感谢的时候,我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她讲,你是嫌他还不够耀眼,所以想要给他再加一把火么? 说话的是那冷若冰霜的女人,她这话的意思是,既然洛小阳五年前和我有一样的经历,那么他身上也定然会有大气运,我原本就已经是黑夜中的火把了,再加上他,估计直接就奔着小太阳去了! 洛小阳闻言摊开了手,讲,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女人斩钉截铁的讲,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待着,我过去看看。 说话的语气依旧跟之前一样是冷冰冰的,但我听在心里却是暖暖的。 毕竟我们村现在可以说是龙潭虎穴,一旦老木匠再搞出个类似百里尸碑的东西,最先遭殃的就是在我们村的人,所以不愿去是人之常情,都能理解。 但这女子明知道我们村的真实情况,却还是愿意过去,这份舍己为人的胸怀,说句不太好听的话,那绝对是跟她的面前长得那一对一样大! 我到现在才知道,别看这女人脸上一直是冷冰冰,但其实心里十分热情,只是她可能不太善于表达,所以给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感觉。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把这种极品女人娶回家,绝对是属于娶到赚到的那种。 我自己并不做想,以我这要死不活的咸鱼心态,和她的性格并不相符,甚至还有点背道而驰,是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当然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能把她表面的这一层冰给焐化掉。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我这趟来是请张哈子的,因为王先生说过,只有他才有能力解决那些事。之前洛小阳说去的时候,我都没升起这样的念头,是因为他爷爷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这女人,她的实力比他们二位怎样?我这真不是瞧不起她,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村实在太过危险,要是她连王先生都不如的话,那就真不如不去了,否则到时候只会给对方多送一个人头。 但这样的问题我又不好直接开口,很容易伤到那女人的自尊。于是我换个迂回的方式,对洛小阳他们三个男人讲,你们都不劝一下? 我原以为自己的问话很有水平,谁知道他们四个一听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意。几乎同时丢过来一个白眼给我,那眼神就一个意思,她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劝,你是傻叉迈? 船老板开腔讲,小娃娃,你之所以会啷个问一句,是因为你哈不晓得她滴来历当今匠人圈子里头,能够画皮画骨又画魂滴,除咯她吴家那位老祖宗,就只有她吴听寒咯。 听到这话,我猛然转头看向那女人,忍不住惊呼,讲,湖南吴家?你就是王先生口中,那能画皮画骨又画魂的吴家一老一小中的那个‘小’画匠? 当初王先生说我爷爷被画匠用‘改头换面’隐瞒了五十五年身份的时候,我就对画匠一脉的手段惊为天人了。这难道不比当代的整形手术更牛逼? 不仅不开刀不吃药,还完全没有副作用!想要什么样子,只要画匠随手一画,要啥模样都能满足,上哪儿找这种整容医院去? 而‘改头换面’还仅仅只是画皮的范畴,那掌握了画魂的她,其实力岂不是要逆天了? 难怪他们三个大男人都不劝劝,敢情真正的大佬是这个女人啊! 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这女子在老司城门口一声轻喝,就能吓得张哈子和洛小阳落荒而逃,这不是出于对这女子的尊重,完全就是出于实力上的被压制啊! 我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船老板给张哈子说了那么多好话,最后也只敢说一句‘莫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这还真不是他拿了钱不办事,而是能留一口气,已经算这女人最大的仁慈了! 再一想到她那冰冷的神情,虽然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把手和脚都往后缩了缩,不为别的,仅仅只是想表现出我对她的绝对尊重!没办法,牛叉的女人,气场就是强大到足以让她身边的男人畏手畏脚! 还有,她还真是没有辜负她的名字,整个人上上下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冰寒,让人很难靠近。 吴听寒没有理会我的惊呼,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只是一直把玩着她手里的那把剪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试探性的问了句,讲,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她没问我,而是看了一眼张哈子,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讲,开不开井? 我看见张哈子抬起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伸出小指头,用大拇指捏着,对吴听寒讲,开个卵子滴井,等他死老再讲!一共就屁大点儿东西,你也好意思让老子开井? 讲完之后,他就起身回房去了。 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但我却看见洛小阳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抹惆怅。 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开井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我死了再说,但我却莫名的,能感受到他们心底那抹不开的悲伤。 吴听寒看了我一眼,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起脚边放着的一管东西,站起身来,往我身后走去。 看见她手里那管东西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不就是我在屋子里误认为是一根铁管的东西吗?此时在月光下,我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铁管,分明就是一卷被卷起来的画纸。 所以,她拿着一卷画纸在我房里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在画画吧,乌漆墨黑的,怎么画?闭着眼睛画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然后顺着吴听寒的步子,看着她走到一口井旁,双手捧着那卷画纸,站立不动。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院子里竟然还有一口井。而在这口井上,还盖着一块宽厚的石板盖子,把井口给彻底堵住了。 所以,他们之前说的开井,应该就是说的这个了吧? 念头刚起,我就看见吴听寒双手一旋,手里的那管画卷便竖在她身前,再然后……因为她是背对着我的,所以她接下来的动作我就看不见了,只知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手上空无一物。 我瞪大眼睛,左看右看,那卷画纸去哪里了? 洛小阳拍了拍我的肩,讲,别找了,塞到井里去了。 我看的很清楚,他拍我肩膀的时候,是从下往上,跟王先生的手法一模一样! 果然是匠门里的通用手法。 从井边走回来的吴听寒,拍了拍我的另一侧肩膀,然后对我讲,走吧。 我有些懵,忙问,这个点走? 不是我不想走,而是现在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这个点走,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她看了看我手腕,讲,再晚的话,怕是只能给王先生收尸了。 第73章 阴人怕水 我闻言急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她,讲,王先生会有生命危险? 不应该啊,来这里之前,王先生特地说过,他撑几天应该没关系,让我只要尽快赶回去就行。我从前天出发,到现在满打满算,也还没超过48个小时,难道王先生就撑不住了? 还是说,躲在暗处的那个木匠太过厉害,骤然发难了? 吴听寒直接迈出院子门槛,讲,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主要是因为你。 听到这话,跟洛小阳和船老板打过招呼,刚要迈过门槛的我,差点一个趔趄,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追上去后,我讲,我都离开村子十万八千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见我追上来,特地侧了侧身子,让我走在前面我突然发现,好像他们匠人都不喜欢走在别人前面。王先生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走出几步后,她讲,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给你墨线锁魂的是王明承还是王明流吗? 我点点头,讲,记得。而且我还记得,当时我说是王明化后,你还冷笑了一声,说了句找死。 她问我,讲,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找死么? 我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多半是王先生用的不对,在匠术更厉害的吴听寒眼里看来,他这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才会说一句找死。 这就好比你在辅导你孩子写作业,问题是1怎么样1才能等于2,结果你家孩子填了个减号之后,你那时的感受,应该就是吴听寒当时的感受。 可吴听寒却冷冷的讲了句,匠术没用错,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反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墨线锁魂么? 我想了想,讲,他自己说是怕我的魂被人勾走。 吴听寒点点头,讲,准确来说,是怕你的魂被吓走。 魂都黑掉咯?! 我想起之前我爷爷站在床尾吓我之后,王先生给我的解释,说是为了把我的魂给吓出来。 吴听寒讲,他应该是知道你来老司城的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很多恐怖的事情,所以用墨线锁魂的方式,锁住你的魂,让你的魂不被其他匠人吓掉。 我来的路上,确实被道场先生的纸人给吓了一路,而且每次我感觉我快要被吓晕过去的时候,手腕脚腕都会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所以,这都是王先生在保护我? 可我确确实实都被保护到了啊,为什么吴听寒还要说王先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讲,因为墨线锁魂,说的好听是锁魂,其实就是把你受到的伤害,全都通过无形的墨线传到了施术人的身上。若这墨线锁魂是王明承或者王明流施展的,那还好说,可要是他王明化,呵呵…… 吴听寒一声冷笑,我背上瞬间升起一股冷汗。 从她这笑声里,我听得出来,王先生应该是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那么多次伤害,但为了保护我,他不得不选择用这种自己都没把握的方法。 一想到我每一次被惊吓,都会转化为伤害施加到王先生身上,我的心口就一阵发紧。 我不知道他跟我爷爷是什么关系,但他能在我爷爷死后,还对我如此照顾,这份恩情,我觉得自己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吴听寒继续讲,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或许还没什么,休息几天也就熬过去了,可你别忘了,你们村里,还有其他匠人对你爷爷的坟在虎视眈眈。本来就受了伤,还要守着你爷爷的坟,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一下,我吓得全身都在冒冷汗了,急忙讲,那我们走快点,早点赶回去。 结果吴听寒却冷冷的说了句,在河边走路,你还敢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要出内城,就要回到之前的上游位置去。下来的时候是乘船来的,上去的时候,就只能走路。这条小径沿河而走,在我们的左手边,就是暗黑色的河水。 我讲,为什么不能跑? 她讲,你忘了之前在水里的经历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在水里看到的那一颗颗人头,以及我上岸后,那些人头冲着我歇斯底里咆哮的场景。 再一看我左手边的河水,我本能的就打了个寒颤。 我下意识的往吴听寒身边靠了靠,然后问她,讲,那些东西不会从水里跑出来吧? 月光下,我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发丝微微摆动,月光将每一根发丝都渡上了一层白纱。 她讲,难道你爷爷没给你说过,阴人怕水? 我摇头,讲,从没听说过。 她听到这话并不像王先生那样诧异,而是自顾自的说了句‘果然如此’之后,便给我解释,讲,阴人不能碰水,一旦下了水,就再也出不来,除非是找到替死鬼。 我想起以前村子里听来的那些传说,说是河道里某个地方要是淹死了人,那么那个地方基本上每年都要死一两个。村民们都说,那是水鬼索命,在找替死鬼,才能去投胎。 吴听寒讲,虽然不全对,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借助外力,水里的阴人是出不来的。 难怪当时在河水里,那些东西都只是露出一个头来,即便是我上岸了,它们也只是龇牙咧嘴的对着我咆哮,并没有钻出水面来抓我。原来不是它们不想,而是它们出不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身体与吴听寒之间微不可察的稍稍拉开些距离我总感觉这女人身上带着冰块,靠的太近了就凉飕飕的,冷的人直打哆嗦。 我讲,既然它们出不来,为什么我们不能跑? 吴听寒讲,跑的时候重心不稳,很容易被岸上的阴人给推下水。 听到这话,我又下意识的往吴听寒身边靠了靠,然后警惕的看着四周,讲,你不是骗我吧,岸上还有阴人? 她讲,你带过来那么多阴人,白叔怎么可能全都引下水?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白叔? 哦,应该就是白哑巴船老板。 可引下水是个什么鬼? 她没回我,而是反问我,讲,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让你在水里游一路了吧? 我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讲,把我打下水,是为了把跟在我身后的阴人全都引下水? 她点头,却没说话,一如既往的高冷。 我讲,可是不对吧,既然阴人怕水,它们怎么可能会下水?要是我,我肯定躲得越远越好。 她讲,所以就需要有人唱阴戏,把它们都给吸引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这些匠人做事,还真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可你们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跳下水不就行了,干嘛还搞出一副要弄死我的架势? 吴听寒讲,替死鬼替死鬼,你要不死,它们怎么会争先恐后的下水去抢你的身体? 第74章 倒着过桥 听到这话,我想起在我沉入水底即将断气之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那一声声跳水声,以及不绝于耳的划水声。 当时并不清楚这些声音是什么,还以为是我一个将死之人出现的幻听,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都是过来抢我身体的阴人。 只是,要玩的这么逼真吗?船老板追了我一路,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杀我!但凡求生意志薄弱一点的,有可能当场就被吓死了知道吗? 吴听寒讲,要是连你都骗不过去,又怎么可能骗得到那些阴人? 我有些诧异,讲,它们有这么聪明? 要是它们真有这么聪明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跳进水里去? 她摇摇头,讲,不是它们聪明,而是它们对死亡特别敏感,只有真正感受到你人之将死,而且没有了求生意志,它们才会不顾一切的跳下水,否则大多都只是观望,不会真的下水。 我闻言一惊,讲,所以你们一开始是真的打算把我往死里弄? 她满不在乎,讲,不然呢? 一想到白天我把手搭在阴人的肩膀上,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我讲,你们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配合你们演一场戏不就行了?何必把我吓得那么惨? 我听见她冷哼一声,讲,你以为你是影帝,能演出那种惊恐万分的绝望? 我想了想,然后发现自己还真不是那块料。毕竟吴听寒之前就说了,只有我连我自己都相信我快要死了,那些阴人才会相信。 如果他们提前告诉我的话,我心里就会有预防,知道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们肯定会出手救我,这样一来,我怎么都不会产生绝望的情绪,那些阴人自然就不会上当。 我讲,既然不能跑,那走快点应该没问题吧? 救人如救火,有时候可能仅仅只是一秒钟的差距,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但是吴听寒却并没有加快脚步,依旧和之前一样,速度不快不慢,走的很是平稳。于是我只能走一会儿,又停下来等她一会儿,这样走走停停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上游桥边。 说是桥,其实就是两根粗大的木头搭成,比独木桥要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正准备上桥的时候,却被吴听寒突然叫住,她讲,倒着过桥。 我闻言一愣,这桥本来就只是两根木头,正着走都得小心翼翼,稍不注意脚下一打滑就可能会掉进水里。你还让我倒着走,能走的过去才怪! 于是我急忙转过身来问她,讲,你是认真的? 她点点头,讲,正着走,这桥你怕是走不过去,倒着走还有可能。 我问,为什么? 她讲,这河里的阴人,都是被你骗下水的,你在岸边的时候,它们没办法对你怎么样,但现在你要过河,你觉得它们会轻易让你离开? 我又问,那倒着走有什么不同? 她讲,你见过哪个正常人是倒着走路的? 不吹不擂,我还真见过倒着走路的人,特别是在大城市的公园里或者操场上,那些中老年们,为了缓解自己腰部肌肉的酸痛,就是倒着走路的。 不过那也是为了治病,只是一时如此,并不是长年累月都倒着走路,并不算是吴听寒口中的正常人。在现实生活中,正常人确实没有倒着走路的。 再联想到我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后,就是倒着走到我面前的场景,我多少有些明白吴听寒的意思了她这是让我假扮阴人,用来麻痹大意水里那些被我骗进去的阴人们。 她讲,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另外记住,一会儿过桥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往下看,一直往后走就是。 我原本就对那黑漆漆的水面有些畏惧,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虚了。 我问,要是往下看了会怎样?会看到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讲了句,你往下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我急忙摆手,讲,不看不看,打死不看。 说着,我就倒着上了桥,然后眼睛往上看,尽量把视线放空,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脚掌上,去感触脚下木头的走向,避免踩空。 上桥之后,我脚掌都不敢抬起来,只敢贴着木头往后滑,这样就能时时刻刻保证自己的脚掌在木桥上,怎样都不会掉下水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我都机智的一笔! 吴听寒就跟在我后面,我和她就这样面对面,一步一步的往河对岸走过去。 一路上走的都很顺利,并没有像吴听寒说的那么夸张,加上我走的也越来越娴熟,对力道和重心的掌控都了然于胸,于是我之前紧张的情绪也开始渐渐消散,心想这种事根本难不住我。 只是念头刚过,我就迎来了一个挑战,我脚掌在往后贴着桥面挪的时候,发现右脚的脚后跟被一个木头疙瘩给挡住了,想要挪过去,脚掌就必须离开木桥表面。 但这并没有难住我,毕竟粗大的木头上有几个木疙瘩很正常,我之前也遇到过几个小木疙瘩,只不过都很小,稍稍抬脚就越过去了而已。所以这一个虽然比之前遇到的都大,但都在我掌控之中。 我先把重心移到左脚上,然后右脚脚后跟沿着那木头疙瘩往上挪,等到跨过疙瘩后,再用脚尖抵着木疙瘩,缓缓往下移,只要前脚掌踩实了,再往后滑一截,要是整个脚掌都能踩到实处,那就大功告成。 可当我越过木疙瘩,踩实之后往后滑的时候,却发现踩空了! 这就意味着,我之前踩实的地方是木疙瘩凸出来的地方,还没有找到木桥的真正主干。于是我不得不左右摆动脚掌,以找到木桥的主干位置。 没一会儿,我的整个脚掌都踩实了,说明位置找到了。 只是当我转移重心过去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些别扭,因为我发现两个脚掌之间形成了一个夹角。这就说明两根独木桥的位置不再是平行的,而是有一根朝右边拐弯了! 难道我走错了? 而当我把左脚也挪过来之后,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心来。不是我走错了,而是这双木桥改变方向了。 农村的木桥我见过,一般在河道上都不会改变方向,像这样改变方向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快要到岸边了。 于是我信心满满的用之前的方法继续往后退,因为动作娴熟,所以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 就在我放平视线,准备向吴听寒炫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吴听寒根本就不在我的正对面,而是在我的左前方! 不应该啊!她走在我后面,就算我往右转弯了,她还没来得及转弯,那么她的身体也应该是在我右前方才对;或者是她也转弯了,拿她的身体就应该在我的正对面才对。 所以不管她转没转弯,她的身体都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左前方! 不仅如此,因为此时我后退的距离已经足够远,所以即便我不往下看,我的余光也能把吴听寒的整个身子都装进视野里。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即便我不愿意,我的余光也能看见她的脚下,是两根木头组成的双木桥,笔直且光滑,整个桥面,没有任何木头疙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木头疙瘩,是什么?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缓缓低下,然后,我看见自己的双脚,分别踩在两颗湿漉漉且仰面朝天的脑袋上。见我低下头来,它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第75章 倒挂金钩 我根本就不是踩在木桥上,我的脚下,分明就是两颗仰面朝天的脑袋,而我的脚掌,就踩在它们的脸上! 难怪从转弯之后,我就觉得这‘木桥’上的小木头疙瘩会那么多,现在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木头疙瘩,根本就是它们的鼻子! 而刚刚我之所以会走错路,也不是因为什么大木头疙瘩,而是一颗脑袋立在了木桥上,被我误以为是大木头疙瘩! 亏我还用脚后跟和脚尖抵着这‘大木头疙瘩’去找路,原来我抵着的,竟然是一颗人头!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当我的脚在它脑袋上左右摩擦的时候,它的那双眼睛就看着我的脚尖,而且还有可能张开了嘴,就等着我的脚掌送进去,然后就一口把我的脚掌给咬下来!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一阵后怕,感慨自己幸好没有把脚掌伸进它的嘴巴里。 越过那颗脑袋后,我以为我踩到了桥面上,其实并不是,而是踩到了另一颗脑袋上,这就导致我后面所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踩在这一颗颗的脑袋上! 它们一个接一个,给我造成我还走在桥上的假象,其实我的身体,早就偏离桥面,朝着下游的方向走到了河中央! 它们要把我重新骗下水! 可是,吴听寒就在我身后,她为什么不提醒我走错了?难道她也不敢看脚下,而是跟我一样抬头望天,所以没发现我走错了? 这些念头在我看见脚下那两张诡异笑脸的时候就一闪而过,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就感觉到一股冰凉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我知道,是我掉进了河里。 在入水之前,我看见吴听寒还在往前走,头都没侧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早就不在桥上,而是落水了。 我很想大喊一声,可嘴巴刚张开,冰冷的河水就灌入嘴里,呛得我鼻涕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关键是我还不能咳,一咳的话,河里的水会呛的更多。 所以我只能忍着胸腔那火烧一样的剧痛,同时还得憋着气,那种生不如死的难受,用简简单单的文字根本无法形容。 甚至于在那一刹,我想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我双手双脚不断的扑腾,想要钻出水面去呼吸新鲜空气,可不管我如何努力,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往河底沉去。我知道,是那些阴人们在拉扯我的身体。 它们抱着我的手脚,张开长满尖牙利齿的大嘴,咬在我身上,然后狠狠撕扯。 你能想象这种痛苦吗?就感觉好像有一根针顺着指甲盖插进手指里那样,而这种疼痛,是手指被插针痛楚的一万倍!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撕成碎片了,剧烈的痛楚让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在这一刹似乎也停止了一般,万籁俱寂。 我感觉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只希望吴听寒不会因为我的死而耽误时间,希望她能及时赶到我们村,把王先生救下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见马克思的时候,我听到哗的一声响,然后整个身子就好像是腾空了一样,嗖的一声钻出水面,然后在河面上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狠狠砸在地面上。 屁股上的疼痛直接被我忽略不计,胸口那灼烧的痛苦才最让人难以忍受。 我身子弓成虾米状,剧烈的咳嗽,同时拼命的呼吸新鲜空气,以此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之前钻出水面的时候,我就看见是吴听寒拿着渡船的撑杆,从水里把我的身体给挑起来,然后扔到岸上。 所以,她并不是没有看见我落水了,而是赶到渡口处,找撑杆来救我! 这娘们儿,就不知道事先说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吗?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便急忙起身对吴听寒说声感谢。 她一把扔掉手里的撑杆,冷冷的问了句,你的记性被狗吃了?让你别往下看你还往下看? 我很是委屈的讲,我走错路了,走到河面上去了,还有好多人头! 她闻言冷哼一声,讲,你看看你自己的衣服。 我衣服怎么了?这不是之前被船老板打下水后,早就换了的吗?也不知道是张哈子的,还是洛小阳的。 而等我低头看衣服的时候,我瞬间就愣住了。一双手也不自禁的在身上摸来摸去,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吴听寒,满是不敢置信的讲,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身上是干的? 我刚刚明明落水了,嘴里还呛进去那么多水,那些阴人还从四面八方来咬我……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是干的? 吴听寒没说话,而是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扔给我,讲,你自己看。 我接过手机,点开视频播放键,视频虽然很模糊,而且光线也不好,但我仍然能看见桥面上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仅仅只是一眼,我就愣住了,因为我发现这个人就是我,而我,并不是跨在桥面上,而是侧着身子站在其中一根木头上! 我按下暂停,问吴听寒,怎么会这样? 她讲,不知道,你走着走着就突然这样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我就知道要出事,所以就先走到岸边,看看情况。 突然就这样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要是吴听寒走着走着突然就这样了,我怕是自己当场就会吓死,哪里还能如此镇定的去拍视频? 视频继续播放,我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我,开始迈开左脚,然后往岸边慢慢挪动,而且速度并不慢,看得我一阵心惊胆战侧着身子在独木桥上,还敢走这么快,就不怕掉进水里? 事实却恰恰相反,从我开始走动,一直快到岸边的时候,我的身子都问问的立在木头上,完全没有要掉下去的意思。 只是快到岸边的时候,我看见视频里的那个我,突然看了一下左前方,也就是镜头的方向,然后我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阵惊慌,尔后脑袋便不自觉的垂了下去,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过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视频里的那个我,突然跪下来,然后身子趴在木桥上,双脚勾着木头,整个身体往下垂,使得脑袋尽数埋进水里! 而我的双手,则一直在扑腾着,打的水花四溅,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是倒挂金钩的猴子,在捞水里的月亮一样,诡异至极! 第76章 抬不起头 更诡异的是,桥上水下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水里钻出来,可我却像是被人给按着脑袋一样,怎么都起不来,只能溺在水里,呛得我死去活来。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就是吴听寒抄着渡船的撑杆挑着我的衣服,把我从桥上给挑到了岸边。 我拿着吴听寒的手机,看着视频定格在我脑袋埋在水里的画面,心里升起一股恐慌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我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 我记得自己明明看见自己走错了路,也记得自己的的确确掉进了水里,还被万千阴人咧嘴撕咬,为什么在吴听寒的手机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桥面,而且仅仅只是把脑袋埋进水里? 如果我之前落水的经历都是幻觉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也可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明明自己走在大马路上,结果却以为自己站在悬崖边上,然后被路人轻轻一碰,就以为掉下悬崖,然后自己就把自己给吓死了? 要不就是明明在洗脸,结果却以为自己掉进大海里,结果一盆水就把自己给淹死了? 这些场景光是想想,我后背就升起一层冷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于是我急忙问吴听寒,讲,为什么会这样? 她摇头,讲,暂时不清楚,估计是有人不想你回去。 呵,来这里之前,有人不想我来;现在到了这里,又有人不想我回去。我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群狗屁倒灶的人,就知道干些损人利己的事。 我问,难道你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反问,如果你收到一封匿名信,你虽然知道信的内容,但你知道写信人的身份吗? 我顿时语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确实,现在的我们,的确只是知道‘信’的内容,就是把我弄下桥,让自己把自己给淹死,但这个‘寄信’的人到底是谁,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于是我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提醒张哈子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 她斜了我一眼,十分傲气的讲了句,他需要你提醒? 额…… 我再次被她一句话给怼死,心里不免非议一句,我知道张哈子足够牛叉,但你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嘛,好歹也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不是?我不是人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太过丰富,以至于在我这个念头刚刚在心里闪过之后,吴听寒就直言不讳的来了句,讲,你一个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淹死的人,还有面子可言? ……大爷的,这女人绝对是魔鬼! 在她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思及于此,我急忙低下头,把自己的脸给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太没安全感了有木有!我感觉自己虽然穿着衣服,但却像是被扒光了一样,害羞尴尬都还另说,关键是毫无尊严啊! …… 我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冷言冷语,我心里顿时放松不少,看来把头低下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所以,以后在她面前,我只要低头就行了!这个方法堪称完嗯?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呢?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那多没尊严啊! 但一想到她那双堪破人心的眼睛,没尊严就没尊严吧,总比被羞辱一番,然后还是没保住尊严要好受得多。 或许,这就是女强人吧,总能压的其他男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辆悍马就停在码头河堤上,还是之前那个位置。上车前,她问我,有没有驾照? 我讲,有。 但上了副驾驶之后,我就突然意识到不对,于是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讲,路上要是遇到交警,换你来开。 话音落,还没等我系好安全带,一声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后,屁股下这辆性能超强的悍马已经向后蹿出去,像离弦的箭一样,让我的脑袋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眼看着我的脑袋就要跟挡风玻璃来一个亲密接触,车子突然刹住,然后又猛然往前射出去,把我的身体给死死的按在椅背上,随即一个急转弯,车子就驶上了来时的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搞得我胃里则是翻江倒海,差点被她这一个动作就给干吐了。 我急忙绑好安全带,然后双手抓着扶手,一脸忐忑的问吴听寒,讲,你技术这么……嗯…娴熟,为什么遇到交警了要换我开?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讲,我没驾照。 这臭婆娘,没驾照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没驾照还敢在老司城里横冲直撞!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尽管我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她嘴里听到这四个字,我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安全带,看绑的牢不牢固。 确定安全带没有质量问题后,我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讲,凌晨开车很累的,要不换我来开,你补个回笼觉? 她斜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看路,回都懒得回我。 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厚着脸皮讲,熬夜是女人最大的天敌,你要是不睡好,很容易显老。要不还是我来开吧,你睡个美容觉。 她再次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讲,我还不想死。 娘们儿,咱们想到一块儿了啊,我也不想死啊! 但就你这种开法,想活着达到目的地似乎有点困难啊! 所以,让我这个有驾照,而且开车没你那么猛的司机来开,应该要稳当的多吧! 我再一次表达了我想开车的意图,但她却冷冷的问了句,你确定你要开? 我点头,讲,我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她冷笑一声,讲,稳妥?连过个桥都要倒挂金钩把自己淹死的人,你也有脸说稳妥? 我…… 说真的,最好是别让我知道那个让我倒挂金钩的人是谁,否则我就算是死,也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大爷的,太丢人了!要不是那王八蛋整出一倒挂金钩,我至于在吴听寒面前这么抬不起头来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自取其辱,毕竟是我自己把这一层给忘了的。 此时的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卑微的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羔羊,任由吴听寒无证驾驶,驮着我在老司城青石砖道上放肆的奔腾。 经过十几分钟的颠簸,车子终于蹿出老司城,踏上了平稳的柏油马路上,出乎我意料的是,吴听寒的车技出奇的好,无论是入弯还是出弯,油门和刹车把控的相当到位,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顿挫感。 借用一句广告词,那就是如巧克力般丝滑! 没一会儿,我就被她的车技给征服了,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我的困意很快来袭。 不过有了坐大巴的经历,现在的我是打死都不会在车上睡觉了。于是我强打起精神,打算找个话题聊聊天。 我讲,你能给我讲讲张哈子和洛小阳这五年来的故事么? 第77章 有点口渴 五年前的事情,我从王先生和他们自己的嘴里,多多少少已经了解了一些,但这五年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却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张哈子一直待在老司城,哪里也没去。 当我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借着悍马车内的氛围灯,我看见吴听寒的神色之间出现了一抹柔和,那是她冰冷面容下,罕见的神情,虽然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但仍是看得我差点惊呼‘奇迹’二字! 我知道,能让这冰山一样的女人,露出如此神情的,一定是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我没有八卦之心,也不好奇她与他们之间的纠葛,我仅仅只是想知道,他们二人在五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都经历了什么。毕竟现在的我,就相当于五年前的洛小阳,知道他的事,我也好有个前车之鉴。 吴听寒脸上的神情很快就恢复之前那副冰冷,然后轻启檀口,讲了句,他并不是一直待在老司城,眼睛刚瞎那会儿,他去过很多地方求医,国内的,国外的,但凡有一线希望的,他都去过。 我知道她说的他,是指张哈子。 我讲,难道都没治好? 在我看来,演个戏骗骗游客,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百来万的人,应该是不差钱。既然不差钱,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按理来说应该治得好才对。 但吴听寒摇了摇头,讲,所有方法都试过了,没用。 一想到张哈子是半途而瞎,我心里就一阵难受,毕竟那种苦楚,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知道有多绝望。特别他之前还那么优秀,是整个匠门第一人,如今却沦落至此,换做谁,应该都受不了这巨大落差打来的打击。 我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比如说,医术治不好,那你们匠门里的匠术呢? 连百里尸碑,九尸拜像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都能弄出来,难道就没办法治好张哈子的眼睛吗? 她摇头,讲,他和洛小阳也想过这个办法,还亲自驾车跑了一趟西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有些没明白,问她,讲,为什么去西边? 她讲,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我知道这是她的托词,是她不想告诉我这个外人,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讲,反正长途路远,不着急,你慢慢讲,我仔细听。 吴听寒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厚脸皮,略微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对我开了口,讲,你知道他这些年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老司城,假装算命先生,替人摸骨算命么? 为什么要待在老司城我不知道,但他替人摸骨算命那是替人算命吗?他那是馋女游客的身子! 至于为什么要待在老司城,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全国那么大,旅游景点那么多,他大可以选个更加出名一点的景区,女游客会更多,完全没必要耗死在老司城。 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就不怕自己是骗子的身份被人曝光,然后遭受社会主义毒打? 于是我摇头,讲,不知道。 废话,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心里念叨这句的时候,我的头是低着的! 她讲,既然你认识王明化,而且他还帮你从你爷爷那里得到这一身气运,那你应该从他嘴里听过命和运的说法吧? 这个我确实听过,王先生给我解释‘改头换面’和传递气运的时候,都给我说过命和运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我讲,命有长短,运有多寡。 她点头,讲,那你认为张哈子的身上的气运是多还是少? 我又不是你们匠人,没办法只看一眼就得知对方的气运是多还是少。所以我摇头,很诚实的讲,不知道。 她讲,他能成为六十年来匠门里唯一能与洛朝廷齐名的匠人,你觉得他身上的气运是多还是少? 你要早这么问的话,那我不就早知道了吗? 我讲,那自然是滔天的气运。 她又问,你觉得跟你爷爷留给你的气运比,谁多谁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爷爷瞒着老天爷偷了五十五年的气运,然后还坑了陈谷子一把,截了他的百里尸碑不说,还利用第一个坟坑里的水,把方圆数百里的阴人都整来九尸拜像,这份气运,再怎么不济,应该和张哈子的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听我说完这话,吴听寒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不屑。 她讲,还记得出发之前,我问张哈子的话吗? 我点头,讲,你问他要不要开井。话说开井干什么?那口井里难道有什么古怪? 她讲,你知道那口井是谁的手笔么? 我初初猜测,讲,巅峰时期的张哈子? 她摇头,讲,巅峰时期的洛朝廷! 听到这话,我精神都为之一振,讲,我们能回去一趟不,我突然觉得有点口渴,想喝一口井水! 开玩笑,巅峰时期的洛朝廷亲手布置的水井,里面的水绝对不是普通的水!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天龙八部里无崖子摆下的珍珑棋局,玄幻都市小说里金手指自带的系统空间……不管是哪个,得一就能成功逆袭,分分钟登上人生巅峰啊! 吴听寒没有理会我,而是以一脚油门的实际行动来告诉我她的决定。 她讲,那口井叫做‘锁龙井’,专门镇压气运的。 专门镇压气运?那岂不是说,那口井里的气运,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我还没想完,就被吴听寒给打断了,她讲,你还记得张哈子当时怎么回答我的么? 我想了想他当时说的话,‘一共就屁大点儿东西,你也好意思让老子开井?’ 张哈子的话就好像是铁巴掌一样,扇在我的脸上,啪啪作响。 亏我还在吴听寒面前说我爷爷给我的气运能与张哈子相提并论,结果却没想到在他眼里,不过就屁大点,这打脸打的,我恨不得找口井跳进去算球依我看,洛前辈设计的那口井就不错。 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了,他张哈子身上的气运,远超过即便有爷爷加持的我。 只是,有这些气运的我,都已经被各路匠人和无数阴人给盯上了,那他张哈子身负不可估量的气运,岂不更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而他现在眼睛又瞎了,匠术水平肯定受到影响,那他是怎么保证自己相安无事的? 吴听寒讲,不是匠术水平受影响,是他眼睛瞎了之后,一身匠术毁于一旦。 什么!? 张哈子没有匠术了? 那他岂不是跟我一样,变成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废人了? 第78章 天还没亮 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自己是废人,没说张哈子也是。毕竟张哈子惊才艳艳,即便是没有了一身匠术,也比我这个狗屁不通的人要强得多。 我只是觉得惊讶,比天还大的惊讶,所以一时用词不当,丝毫没有诋毁张哈子的意思。 可张哈子都没有匠术了,为什么王先生还要让我来找他? 吴听寒讲,因为洛小阳。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只是满眼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她讲,这几年来,张哈子一直待在老司城,但洛小阳却满世界的跑,像个缝补匠一样,用张哈子教他的匠术,对张哈子以前遗留下来的问题缝缝补补,所以很多人到现在,都只知道张哈子匠术大不如前,却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匠术。 原来如此,难怪我之前我把我们村的情况说完之后,张哈子一句话没说,而是洛小阳打算陪我走一趟。 可是,他张哈子五年前不是匠门中最厉害的吗,怎么还会有遗留下来的问题? 吴听寒讲,一个匠人,在没死之前,要是一身匠术毁于一旦,那么他之前所施展过的所有匠术,都会无效。阴人会重新作乱,秩序也会阴阳颠倒,所以就需要有人来查漏补缺。 嗯,这个人就是洛小阳了,不愧是洛前辈的亲孙子啊,真厉害! 我讲,所以,张哈子这么多年来能相安无事,就是靠洛小阳咯? 吴听寒不屑冷哼一声,讲,靠他?靠他的话,张哈子死八百回都绰绰有余了。 我又懵逼了,我讲,张哈子遗留下来的问题,他不是都能解决吗?难道水平有限?可再怎么不济,他毕竟是洛前辈的孙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一句,讲,你是自己站的太高了,所以觉得别人都不咋地了吧? 但吴听寒却摇摇头,神色有些暗淡的讲,不是,是他自身有些问题,学不得高深的匠术。 还有这种讲究?我很是诧异的问她,为什么? 她讲,这涉及到老一辈的一些秘密,你不必知道。 说是不必知道,但其实我听得出来,是我不配知道。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我不是匠人圈子里的人,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一点也不好奇。 相反,我还挺感动的,毕竟当初洛小阳说要陪我走一趟的时候,是她吴听寒阻止了的。否则以洛小阳不能学高深匠术的水平,怕是他和我有可能真的都要折在我们村。 我现在好奇的是,既然不能依靠洛小阳,那张哈子是怎么自保的? 吴听寒讲,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待在老司城,还要假装算命先生替别人摸骨算命的原因。 啥?你绕了一大圈,啥都没解释,怎么就原因了?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吴听寒,面对着无比高冷的女人,我满肚子的槽点都不知道怎么吐。 我试探性的讲,那个,我可能有点迟钝,没太听明白,要不你再解释一遍? 她讲,张哈子给人摸骨算命,是借用这种方法,把自身的气运渡给别人,以减少自身怀璧其罪的可能性;而待在老司城,是因为锁龙井可以镇压他身上气运,让他没那么耀眼,不至于被人盯上。 她顿了顿,继续讲,加上那口井是洛朝廷亲手设计,这世间还没有哪个阴人敢靠近那口井,更没有哪个匠人敢在井旁施展匠术,除非他们想灰飞烟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有一说一,洛朝廷不愧是数百年来匠门第一! 即便身死,可他留下来的东西,仍然能压得整个匠门都抬不起头来! 而听完他们这五年来的经历之后,我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个大致上的规划要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也就学张哈子,搬到老司城,做他俩的邻居,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虽然清苦,但至少能保命不是?想到这里,我真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以至于嘴角都不由得稍稍翘起糟了,想这个的时候,我忘了低头。 果然,吴听寒冷冰冰的话很快丢过来,她讲,你确定你做他们的邻居就没事? 我不是很确定,但感觉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她讲,除非你跟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或者待在锁龙井旁寸步不离,否则必死无疑。 我很是诧异的讲,为什么? 张哈子不是都能离开锁龙井去老司城门口给人摸骨算命吗? 她再次丢过来那不屑的眼神,而且这一次的眼神里,还夹杂着鄙视,她讲,因为你过桥都会把自己淹死。谁能保证你起床的时候会不会摔死? 好吧,我错了!我把这事又给忘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因为张哈子在老司城里不是待得也好好的吗?而且吴听寒之前也说了,洛小阳一年到头满世界的跑,并没有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行他行? 她冷哼一声,讲,因为你是陈寺青,他是张破虏! 漂亮!这个回答完全没毛病! 我一开始虽然不理解,但很快我就悟透了其中的深意,简单来说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张破虏虽然一身匠术毁于一旦,但毕竟还是‘六十年后张破虏’,他只是没了匠术,又不是失忆了。他之前的经验和眼界还在,所以即便是离开锁龙井,遇到一些突发的诡异事件,他依旧能靠经验解决。 就比如过桥的时候,他或许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并没有落水,所以不需要借助外力就能顺利上岸,但我就不行,只能活活把自己淹死。 明白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后,我对自己的未来再一次感到了绝望。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爷爷要给我这气运干什么?至少就目前来看,这气运并没有给我生活带来一丁点的好处,带来的全是倒霉! 我讲,那我该怎么办?要不也像洛小阳那样,学些匠术伴身? 吴听寒闻言冷哼一声,讲,呵,不自量力,不过才瞒了一次天,你就敢想学匠……等等,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我连你说的‘不自量力’和‘瞒了一次天’都还没搞明白,你就问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再说了,我觉得你最大的不对劲,就是你连驾照都没有,开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出事! 她讲,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天还没亮? 【作者有话说】 三更求好评!谢谢大家了! 第79章 心里没数? 我下意识的就去兜里掏手机,然后才发现手机早在之前就被泡坏了,衣服被他们换了之后,我连手机的尸体都没见到。 现在想想,船老板大可以来一出谋财害命嘛,至少先让我把身上的贵重物品交出来,然后再把我打下水也不迟啊!这样不仅戏份更足,还能保全我那生活不能自理的手机,一举两得! 呸,有钱人就是心粗,体会不到小老百姓钱包的苦! 没有手机的我,只好伸长脖子,去驾驶座仪表盘上看时间,这一看不要紧,看过之后,我直接伸手揉了好几次眼睛,然后确定没看花眼后,才对吴听寒讲,真的已经七点多了? 她讲,高速上都跑了一百多公里,七点多不是很正常? 我不是司机,所以上车前我没有看里程数,再说了,就算我坐在驾驶座,也不会刻意去看里程数,哪有司机开车前会特意去看一眼里程数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驾照的司机? 所以我问吴听寒,讲,你还有看里程数的习惯? 我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主要是怀疑吴听寒记错了,其实我们并没有跑出去一百多公里,而仪表盘上的时间则是出现了故障,所以天没亮其实情有可原。 但吴听寒却冷哼一声,把车转到慢车道,然后减速下来,有些不屑的问我,讲,难道你不知道悍马可以显示每一次驾驶的实时里程? 这个问题问得好,简直就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可以很自豪的回答你,我是穷逼,我不知道! 我考驾照,是因为当时在大学的时候,年轻精力旺盛,所以兼职跑夜出租,手机也是那个时候为了导航需要才买的,我开过的车子除了教练车就是出租车,这两种车都没有实时里程显示! 加上我坐过的公交车和大巴车,也都没有实时里程显示功能,所以在我看来,但凡是汽车,应该都不会有这个功能才是。不仅如此,我曾经还天真以为,汽车只有手动挡,没有自动挡! 后来还是跟着土豪的室友坐了一回某滴专车,发现司机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换挡,惊奇的我下车后问了室友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自动挡,不仅不需要换挡,还不用踩离合器! 但就是这种高科技的汽车都没有实时里程显示,我自然不会认为有汽车会配备这样的功能。再说了,这种功能又没什么用,比鸡肋还鸡肋,设计它干什么,不是增加故障率么? 不过我还是伸长了脖子,在驾驶位的仪表盘上看了一眼,然后看见吴听寒在方向盘上动了动手指头,调出一个界面来,上面果然显示了当前时速,以及这次汽车启动过后,一直到现在所行使过的里程数,恰好是一百五十八公里。 老司城到县城的距离是19公里,这一点路旁指示牌上写的清清楚楚。 县城到高速入口的距离虽然没有路标,但我来的时候困得要死,所以为了保持清醒我特地强迫自己记过路线和时间,根据时间大致可以估算出,距离不会超过10公里。 也就是说,从老司城到高速入口,撑死了也就30公里,但车上的实时里程已经到158公里,也就是说,在高速上,至少已经开了128公里。 而湘土西这边的高速,因为地处山区,所以限速100公里每小时,计算吴听寒这个臭婆娘开车不要命,以120码的速度飙车,那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开出这么远! 我在老司城醒来的时候月亮就已经偏西,在院子里我又给他们讲我们村的事讲了那么久,出村又耽误了那么久,开车又开了那么久,算算时间,现在是七点多并不过分。 可是,大夏天里,南方的天五点多,最迟六点钟怎么都亮了,怎么可能七点多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此时的我,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我急忙问吴听寒,讲,怎么会这样? 她摇了摇头,讲,暂时还不知道,先看看情况。 说完之后,她看见前面有一个临时停车点(湘楚省的特色,其它省的高速都没有这种临时停靠点,不过现在湘楚省也在慢慢封闭这种临时停车点),便减速停了进去,然后打开双闪,伸出右手,用拇指在其余四指之间点来点去,跟王先生的手法一样,应该是在算着什么。 在悍马车内氛围灯的照耀下,她的手指显得无比白皙修长,点来点去的时候,仿佛是在弹钢琴,比王先生掐手指的姿势不知道要赏心悦目多少倍! 点了一阵之后,我看见她皱了皱眉,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看见跟车上的时间一致后,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之前还怀疑车载时间有可能出故障了,但她手机都拿出来了,时间肯定不会错了。这把我仅存的一点幻想,都给彻底打破了。 她收起手机,然后身子向前倾,视线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往外看,但除了看见一片漆黑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看了一会儿,似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打开门下了车。我有模有样的也学着下了车,然后跟她一样,抬头望天。 和之前一样,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其它的什么都看不见。 而她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就钻进车里,把车给熄了火,车灯当即熄灭,四周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很是瘆人。唯有红色双闪亮起时,才能能看见一点点范围内的东西。 她突然开口讲,上车。 我依言坐上副驾驶,把门关好。然后就看见她打开车后座的车门,打开后排照明灯,然后从座位上的一个背囊里翻出一些东西揣进口袋。 做完这些之后,她熄灯关门,然后打开手机闪光灯和驾驶座的车门,对我讲,一会儿我会把车门锁上,你老实待在车里,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开窗,更不要下车,记住没? 我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她,讲,你去哪里? 她讲,这黑的有些古怪,我得去找找原因。 说完之后,她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然后biu的一声把车门给锁上。但紧接着她又biu的一声开了门,然后打开驾驶座的门对我讲,突然想到一点,一会儿就算听到我在喊救命,或者看见我快死了,你都不要下车,明白? 我再次点头,表示记住了。只是我没太懂,为什么要特别交代这么一句? 她讲,因为怕阴人假装我受伤的样子骗你,以你这妇人之仁的性格,和你这令人担忧的智商,说不定就真的相信,然后就真的开门下车了。张哈子说的没错,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就得方方面面都得想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被鄙视到。 于是我不甘心的问了句,万一你是真的受伤了,连打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呢,我也坐在车上见死不救? 她讲,如果连我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你觉得你下来能干什么?carry全场还是怒送人头,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我……我他喵的就多余问那一嘴! 而她说完之后,就再次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然后上锁,拿着手机,往车尾后面的黑暗深处走去。在双闪灯一明一灭的映衬下,像极了不惧黑暗,勇往无前的女武神…… 第80章 唱歌壮胆 吴听寒的身影消失在双闪灯光中,四周变得无比寂静,只有双闪在亮起时,所发出的那‘哒哒’声,提醒我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黑漆漆的高速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悍马车这一明一灭的双闪灯发出一闪即逝的光芒,给这黑暗的世界带来昙花一现般的光明,尔后让人继续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无所适从的恐慌。 我生怕这黑漆漆的世界里,会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钻出一个无头阴人,然后拍打着车窗,让我开门帮它一起去找脑袋,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帮忙的话,就要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给它用。 我也害怕那个被我压扁了的纸人会突然从黑暗中飘出来,然后就在车前左摇右晃,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让我把它的身体给重新吹胀鼓起来。 我还害怕我的爷爷,会在双闪灯的照耀下,从远处倒着退到车头前,然后反手过来,敲打着悍马车的车盖,让我这个不肖子孙下车,把原本属于他的气运还给他! …… 我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每一个风吹草动,都会把我给吓得一身冷汗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有悍马车身内部发出一些金属热胀冷缩后的机械声。 这个声音其实很正常,我以前开出租车的时候也遇到过,特别是跑了一夜,熄火后等着来接班的人时,就会听到一些‘咔咔咔’的声音。 但就是这在正常不过的声音,每每响起的时候,就会让我如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是什么鬼东西的手指甲,在划车门车盖。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尽量背靠在椅背上,似乎这样就能让我跟汽车融为一体,不被别人发现似的。 不仅如此,我还尽自己最大可能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并且让自己的呼吸变得轻盈,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来降低我的存在感。 就这样,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仿佛都随着双闪亮起的声音在跳动。 众所周知,汽车双闪灯的频率算是比较快的,至少比一般人的心跳频率都要快。我觉得要再这么继续下去,我没被阴人吓死,也得因为心动过速猝死! 所谓心动过速,就是心脏跳太快,然后就直接停跳了。就好像是计算机一样,你一下子让它计算超过它负荷的运算,它就分分钟死机给你看是一个道理。 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我非得死在这里不可。我很想把双闪灯给关了,但我又怕关了之后,吴听寒找不到回来的路,那样的话,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应该的就是弄出点声音来,以此来把双闪灯的声音给盖过去。 想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放车载音乐,不仅一劳永逸,还不累人。但吴听寒那婆娘把车钥匙都给拿走了,还把车都给上了锁,在没有车钥匙的情况下,根本没法打开车载音乐。 我身上也没手机,就只好蜷缩在驾驶座上,用刚好能盖过双闪灯的声音,哼唱一些以前听过的歌。 这个方法很管用,不仅让我的心跳速度慢了下来,还让我原本恐慌的情绪得到了少许的缓解。难怪走夜路的人都喜欢唱歌,原来真的可以壮人胆。 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车窗突然被敲响,吴听寒那张精致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她嘴巴动了动,但是听不到声音。我下意识的就要打开车门,去听听她在说什么。 不过等手刚放到车门把手上,我就停住了,然后身子往驾驶座的方向靠了靠,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开门的样子。 然后,我就听到biu的一声,车锁被解开,她从外面拉开了车门,然后寒着一张脸问我,你在车里鬼哭狼嚎些什么? 我讲,唱歌,壮胆! 她冷呵一声,随即问我,讲,你就不怕歌声把不干净的东西招来? 我闻言当即一愣,尔后满脸惊慌的问她,讲,我唱的是歌,又不是阴戏,也能把那些东西引来? 她没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讲,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你说张哈子变瞎了之后,他是怎么知道哪里有人、哪里没人的? 我讲,这么简单你也要问我,当然是靠听啊! 话音刚落,我就愣在当场,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特别是当我看见吴听寒那满脸嫌弃的表情,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既然张哈子都能凭声音判断出有人没人,那阴人自然可以根据我的歌声,找到我的所在地,然后将我啃食干净。 我之前只以为只有阴戏才能把阴人给吸引过来,却忘了声音本身就能让阴人产生兴趣。只是我之前在船上和水中,阴人本能的避让,就算我在大声说话,它们也不敢下水。 但阴戏不一样,它会让阴人产生痴迷的感觉,迷迷糊糊中就被唱阴戏的人给忽悠进了水里。跟我的歌声比起来,阴戏就像是吸尘器一样,把四面八方的阴人都给吸过来,不来也得来! 而我的歌声,不过是让它们知道,这里有个傻逼而已,愿不愿意来,就是它们自己的事了。 我说完之后,就看见吴听寒白了我一眼,然后砰的一声把车门给关上,转身就走了。 我不敢开车门,只好隔着挡风玻璃,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讲,要不我把双闪给关了?我感觉这玩意儿比我的歌声更加招阴! 我喊的声音并不小,我敢肯定他肯定是听到了的,因为她停住了,然后还转过身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只不过悍马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她说的声音应该也很小,所以我没听清楚是什么。 但我知道,她这话不长,应该就几个字,而且第一个字看口型应该是‘我’。 我同意? 我不同意? 靠,不管是哪种,都感觉这种回答无比中二脑残,不像是吴听寒那种高冷女人能说出来的话。 所以,她到底说了‘我’什么? 你大爷的,张哈子那土豪那么有钱,你丫的买什么悍马,你买辆敞篷跑车多好,也不至于我没听清吴听寒说的什么。 不行,敞篷跑车不行。因为那样的话,我的身体就要暴露在外面了。 所以说嘛,张哈子这人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结果把自己的生活作风过的太花里胡哨!你随随便便买辆隔音一般的平民车不行吗?非要整一辆这么好的豪车干啥,尽耽误事! 我冲着挡风玻璃喊了好几句,想让吴听寒再重复一次,结果都是徒劳无功,吴听寒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而我,喊了几声之后,也不敢再出声,生怕会把不干净的东西给引过来。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而且我知道吴听寒就在附近,所以这一次我没那么害怕,而是一双眼紧紧的注视着前面,等待着‘女武神’的归来。 吴听寒没让我等多久,她的身影就出现在双闪灯光范围的尽头,而且往回走的速度比离开时的速度要快,双闪灯一明一灭之间,她就能往回走好几步。 我正满心欢喜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道正渐渐靠近悍马车的身影,居然一直是背对着我的! 也就是说,那家伙,在倒着走路! 第81章 在找我迈?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就好像是我正在吹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我多出一口气,气球就要爆炸一样,所以我只好憋着气,大气不出,小气不进,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比死还难受! 怎么办? 吴听寒不在,王先生也不在,我手上连王先生送我的墨线线圈都被河水给冲掉了,面对这东西,我一样保命的东西都没有,等它靠近之后,我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之前就应该问吴听寒要件保命的东西,现在好了,只能待在车里坐以待毙,死的别提多憋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装死! 不是说遇到进山遇到熊瞎子的时候,只要躺在地上装死就能躲过一劫吗?那遇到阴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 毕竟都是同类了,它们总不至于对‘自己人’下手吧?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身体后仰,躺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死’了只要我不睁眼,我就看不着!只要我看不见,你再怎么吓人再怎么恐怖都跟我没关系! 可想法是好的,真要实施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眼睛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不管我怎么努力,眼皮之间总是会流出一道缝隙,去观察车前的情况。 我尽力了,可我刚闭上眼睛,双闪灯亮起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的又睁开,然后就看见那个背对着我的家伙,又往前挪了十几米! 是的,双闪灯每一次明灭,那家伙就往前挪十几米,正常人根本做不到这种速度!就好像是凭空消失,又突然凭空出现一样,吓得我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随着那道身影的渐渐靠近,我总算是看清了它身上穿的衣服,黑色绣花衣裤,青色绣花布鞋这分明就是给死人穿的寿衣!在红色双闪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妖艳! 我仅有的一点幻想彻底破灭,我死命的想要闭上眼睛,可怎么也做不到。于是我只好妥协,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假装自己闭上眼睛在睡觉。 于是就这样,我亲眼看着双闪灯每一次熄灭的时候,那一身寿衣的身影消失,然后灯亮起的时候,它就距离悍马车又近了十几米。没几个呼吸,它就出现在悍马车头前方七八米的位置处,随着灯灭再次消失。 我都已经做好了双闪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它会出现在车头正前方,我甚至都已经把呼吸都给暂时停住了,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视觉冲击。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等双闪灯再次亮起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还站在七八米外的地方,纹丝不动。 它为什么不过来? 难道……难道它害怕这辆悍马车? 我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这车是张哈子的贴身座驾,有张哈子的余威在,阴人会害怕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难怪吴听寒让我一直待在车里别出来,原来她一早就替我找好了保命之所,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亏我之前还责怪张哈子花里胡哨买辆悍马干什么,现在才知道,张哈子买这辆车是真特喵的机智!悍马车身足够硬,就算阴人要武力进来,一时半会儿也打不烂! 就在我感慨张哈子英明神武的时候,我发现经过几次双闪灯的明灭之后,那家伙好像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一样,因为我眯着眼睛,所以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知道那东西害怕悍马车后,我胆子变得稍微大了些,于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眯着眼睛,而是把眼睛给彻底睁开,试图去看清楚那家伙的变化。 可等我睁开眼睛后,我依旧只是看了个大概,只觉得那东西的脑袋像是在左右转动这一次灯亮的时候,它的脑袋朝向右边,下一次灯亮的时候,它的脑袋又朝向左边。 因为是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所以并不是很确定它的脑袋是不是在转动。所以我只能前倾身子,希望能够看得更真切一些。 我之所以会想要看清楚,因为如果它真的在左右转动脑袋的话,那么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应该是它在冲着我摇头它这是在给我传递信息?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警告我不要回村? 还是说另有深意?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不得不再往前凑凑身子,以至于我脑袋都快要贴着车前的挡风玻璃。 双闪灯亮起,我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然后我看见,那家伙的猛然出现在车盖上,双手双脚反过来把它的身体撑起来,就好像是向后下腰一样。只是它的脸,并不是倒立的,而是正面朝着我,就隔着挡风玻璃,与我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嘴巴已经变成黑色,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流出,它的那双眼睛,就那样瞪大着,死死的瞪着我看!仿佛是要把我的样子给印在脑子里一样,不死不休! 而最诡异的是,我认识它,它不是别人,正是淹死在我爷爷第一个坟坑里的陈谷子! 难怪我和王先生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尸体,原来跑到这里来了!相隔数百公里,我们找到死都不一定找得到! 而我也终于弄明白它刚刚摇头是什么意思它根本就不是在摇头,而是在想办法把头给转一百八十度,好与我面对面四目相对! 在我看见它那张脸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整个人拳打脚踢一样,把我的身体往后靠,弄得副驾驶座位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响。 好在双闪灯很快熄灭,它的身影也消失不见,等到灯光再亮起的时候,也没有再出现。 但就是这样反而更让人害怕,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在挡风玻璃上,然后就用那怪异的姿势盯着你看,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直接吓死过去! 我很想找到它在哪里,但有了之前的经历之后,凡是有窗户的地方,我打死都不会靠近。于是我就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一双眼左看右看,寻找它的踪迹。 双闪灯一直明灭了十几次,我都没有看到任何反常,就在我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学生,你是在找我迈?” 第82章 脑袋断了 “大学生,你是在找我迈?” 我跟陈谷子算不上很熟,以前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交流,也就在他给我爷爷做道场的时候,多交谈了几句。但就是这么几句,让我的对他的声音无比熟悉! 特别是那句‘大学生’,之所以会成为我在村子里的外号,就是从他开始叫开的。 没错,我是在找它,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车子里! 时间空间仿佛在这一刹都停止,我的耳朵里出现一阵轰鸣,就好像是小时候放鞭炮,不小心把火柴给扔了出去,鞭炮就在耳旁炸响一样,头晕耳鸣! 难怪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它,亏我还以为它已经走远了,却没想到它竟然就坐在车后座! 那岂不是说,我刚刚靠着椅背,左看右看的时候,它其实就贴着前排座椅靠背,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陈谷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刚刚就立在副驾驶座的肩靠上,瞪大眼睛盯着我看,而我却浑然不觉,依旧全神贯注去寻找它踪迹的场景,我就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车门不是被吴听寒给锁上了吗?难道它已经把吴听寒给干掉,所以从她哪里偷来了钥匙? 所以说嘛,悍马车一点都不高级,连车钥匙都没有人脸识别系统,简直差评! 钥匙我有机会再见到张哈子,我一定会建议他,给车钥匙像手机那样,装上一个人脸识别系统;再不济,也得整个指纹解锁才行!不然上百万的车,轻轻松松就让人给偷了!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全都是我无意识状态下产生的,简单来说,就是我被吓傻了。直到我想到了张哈子,我的意识才稍稍缓过来些许,然后脑子里才形成逃生的想法。 可当我刚要有所动作,甚至连脑袋都还没离开座椅头枕的时候,一双腿就从座位后面绕过来,缠在我的腰上,然后小腿往上,再把我身体给绑死的同时,还把我环抱在一起的双手给死死压住! 我刚想把手给抽出来,却发现这双腿的力道奇大无比,别说是抽出来了,就连挪动分毫都几乎不可能!而且,我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胳膊上在传来阵阵疼痛。 我很想找到破解的办法,结果却猛然发现,这双腿的方向有些不对劲。 正常来说,当你从背后用双腿去捆住一个人的话,那么你的脚尖怎么都应该是朝上的,至少绝对不会朝下!可这双腿,它竟然是脚尖朝下,脚后跟在上! 不仅如此,它的膝盖还顶在副驾驶的两侧,整个小腿往上,交叉缠在我胸前,右脚压左脚,像极了我房间后门上的那两根门闩。想要解开这双腿的纠缠,就必须把右脚给先掰开。 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双手又突然从后座伸过来,绕过我身体之后,十指交叉压在两腿脚腕的纠缠处,把仅有的破绽也给封住。 现在想要挣脱束缚,就得先把两只手掌给分开。 我双手抱胸的时候,是左手压右手,右手掌搭在左手臂上,五根手指头还能动弹,所以在我看来,要掰开手掌应该比较轻松,只要抓住对方的大拇指,然后往反方向用力一撇,绝对能解开。 可当我去实施的时候,我就发现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在双闪灯的照耀下,我看见,这双手的大拇指竟然不在上方! 这不合常理啊! 当你从身后用手去箍一个人的时候,肯定是掌心朝内,手背朝外,然后双手十指交叉把对方锁死,因为这样才是最牢靠的手法。可如此一来,大拇指就必然是在上方才对。 可这双手,也是掌心朝内,手背在外,但它的大拇指却偏偏是在下方! 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右手手指,根本没办法去勾到它的大拇指! 为什么大拇指会朝下?还有,为什么它的脚尖和膝盖也是朝下? 双闪灯亮起,我突然想到它之前在车盖子上的那怪异姿势,然后恍然大悟!它这是背对着我,然后手脚全都反过来缠着我! 只有这样,它的膝盖脚尖和大拇指才会全部朝下! 也就是说,我现在跟它,是隔着副驾驶座椅靠背,在背对背!而它的下巴,此时此刻还抵在靠背颈托的边缘处,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这tm到底怎样一种诡异的姿势!? 我宁愿它用正常人方式从背后箍住我,然后再把头转一百八十度都行,也不愿它用这么匪夷所思的姿势绑着我,我是一个传统而胆小的男人,我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诡异姿势。 手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要是它的力道还继续加大的话,我觉得自己的手指绝对会被自己的胳膊给抵骨折。 剧烈的疼痛让我双脚不断踢来踢去,但都于事无补。 我开始发出惨叫,希望能让吴听寒听到。可吴听寒是往车前方走的,这东西也是从车前面来的,那吴听寒很可能碰见过它……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这鬼东西! 一种不好的念头瞬间在我心头浮现,我不敢去深思,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大喊吴听寒的名字。 喊了好一阵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有可能是痛苦到了极致,所以我冲着陈谷子喊了句,陈谷子你大爷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本来只是为了发泄身体上的痛苦,却没想到我话音刚落,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它震怒无比:“你爷爷骗我,你爷爷骗我!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我滴!都是我滴!!!” 我爷爷骗了你什么?他几时骗过你了?一派胡言! 一激动,我忍着手上的剧痛,把右手往下给硬生生的扯了出来。因为它的手脚都只捆住了我的上臂,所以右手脱困后,第一时间就摸到座位旁边的椅背调节杆,往上一拉,双脚往前一蹬,整个座位靠背就向后猛然砸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我上半身的束缚力瞬间消失,但与此同时,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我的肩膀,缓缓滚下,停在我的肚子上,脸色苍白、怒目圆睁! 刚刚那咔嚓一声,竟然是我把陈谷子的脑袋给干断了! 我一把挣开它的手脚,伸手打掉它的脑袋,起身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我双脚刚落地,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听见身后,有声音无比空幽的传来,它讲,大学生,终于把你骗下车咯! 我急忙转身,发现车里哪有什么陈谷子的断头和尸体,倒是车顶上,立着一具头下脚上的尸体,以头立顶,整个身体背对着我,脑袋却朝向我,正眯着眼满脸诡笑的看着我,无比诡异! 我第一时间就要上车,结果‘砰’的一声,它反手把门死死关上,嘴巴一开一合,讲,大学生,你这次哈能往哪里跑? 第83章 不会怪你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车头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抽自己大嘴巴子。 吴听寒千叮咛万叮嘱,让我不要开门不要下车位,甚至连阴人假装她受伤骗我下车都考虑到了,结果我还是被陈谷子给吓得开门下了车。 我这人虽然爱吐槽爱甩锅,甚至连车钥匙没有人脸识别这样的锅都能甩给张哈子,但这一次,我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吴听寒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极致,怪只怪我自己太蠢太笨,连这么简单的伎俩都没看穿。 我现在只期望能够和吴听寒汇合,否则我的小命有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在双闪灯闪烁灯光的照耀下,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身影,我心里当时就凉了一大截,不过好在我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声音。也就是说,陈谷子并没有跟上来。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的话,以它那灯光闪烁一下,就能往前蹦出十几米远的速度,我就算是奥运短跑冠军,我也绝对不是它的对手。到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被他掐死? 我不知道我沿着应急车道往前跑了多久,只知道在找到吴听寒之前,我绝对不能停下。 我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而且都做好了像出村那天跑到精疲力尽的准备,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才跑出去七八分钟,我就看见前面的应急车道内,停着一辆开着双闪的车。 天无绝人之路,看来这段路上,不只是我和吴听寒在,还有其他人也在。 只要有其他人在,天为什么还没亮本身就不怎么重要了。毕竟这事不止发生在我们身上,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说不定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现象,很可能过一会儿就过去了。 明白这一点之后,我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些,以便尽快和那车上的人汇合。 可是随着我跑的越来越近,我就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首先是那辆车的样子,我竟然有些眼熟,长得有些像张哈子的悍马车! 不过撞见同型号的车并不奇怪,毕竟国内汽车那么多,不可能保证每一辆都不一样。 想要确认是不是同一辆,就只有看它们的车牌号。于是我看了一眼这车的车牌号,然后悲催的发现,看不看得清都另说,最关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张哈子的车牌号是多少! 不管了,反正不可能是同一辆,毕竟这车的车顶上,没有倒立着的尸体!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车旁,原本满心欢喜的想要问问车里的人有没有看到一个冷冰冰的女人经过,可当我靠近之后才发现,这车里根本就没人! 不仅没人,副驾驶座的座椅还被放倒了,一如我之前放倒的那样! 要是同一款车型还能解释是巧合,但连副驾驶的座椅都是一模一样,再要说巧合,打死我都不相信! 所以,我辛辛苦苦跑了一路,又跑回来了? 鬼打墙? 那岂不是说,陈谷子的尸体也会在这附近? 我下意识的背靠车身,然后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陈谷子趁我不注意,躲到我身后,然后猛然出现给我吓个半死。 确定没有它的身影后,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钻进车里,然后把门给关上,并且手动把四个门的门锁都给按下去。 这一次,就算是打死我掐死我吓死我,我都绝对不会开门,更不会下车! 至于这鬼打墙,呵呵,只要我坐进车里,我管你是鬼打墙还是鬼砸墙,你就是鬼抠墙都行!反正老子不下车,你对那墙爱咋地就咋地,关老子屁事! 躺在副驾驶座的我,心里无比得意。因为我甚至都能猜到,对方肯定是想趁着吴听寒不在,用这鬼打墙的伎俩来吓唬我,然后让我一直在这鬼打墙里来回的跑,好让我心境崩溃,最后绝望致死。 呸!门儿都没有! 我不仅一点都不绝望,我甚至还要感谢你把悍马车送到我面前,让我能如此顺利的坐进车里。否则的话,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走回头路,更别提坐进车里了。 不过欣喜之余,我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陈谷子的尸体去哪里了? 如果真的是鬼打墙的话,按理来说我回到同一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应该和之前一模一样才对。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陈谷子的尸体难道不应该倒立在车顶? 总不至于躲在车里吧?上车之前我可是透过窗户看过,车里空荡荡的,只有后排有一个背囊。 再说了,这可是张哈子的车,它的本体敢躲在车里?靠幻象吓吓我也就罢了,要是本体真的敢上车,它又为什么要把我骗下车?逗我玩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我都被骗下车了,它又为什么不追上来,而是还摆出一个鬼打墙,又让我上了张哈子的车? 吓我又不弄死我,真的就是玩儿?这么任性?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有了之前的经历,这一次我是如论如何都不会下车了,哪怕陈谷子的尸体真的就在车里,我也铁了心就坐在座位上,就算死了我也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这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十几分钟下来,反而风平浪静,就连双闪的声音,都没有再影响我的心跳,而且整个车身很是安静,也没有发出机械热胀冷缩后的声音。 不仅如此,在双闪灯下,我还看见吴听寒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她走的速度正常,并没有因为双闪灯的一明一灭就往前跳出十几米远。 而且她的手上还拿着从后排背囊里取出的东西,长长的一条,用布包裹着的,看不出来是什么。这东西都是张哈子车里的东西,我想应该没有阴人敢模仿才对。 等了一会儿,她终于走到了车前,但她并没有上车,而是稍稍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车牌号。 我心想,呵,这女人心还挺细。 她站在车侧头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拿出车钥匙,对着悍马车按了一下。 预想中的‘biu’一声出现,我心里仅存的一块巨石顿时落下。这绝对是真的吴听寒,否则她不可能解锁悍马。 等她上车后,我问她,看出是什么情况了没? 她摇头,讲,风平浪静,完全没异常。 我讲,那不是很好?说不定只是偶然间的异常自然现象,开过去就好了。 天狗食日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说不定就恰好叫我们给碰上了呢? 她对我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把手里那一长条东西往后面一扔,然后就启动车辆,径直驶向行车道。 我原以为她会一直往前开,却没想到她找了个护栏相对薄弱的地方后,直接给撞了上去,然后驶向隔壁的车道,一个转弯,就朝着来时的方向驶了去。 我被她在高速路上调头的举动给惊呆了,我问她,你这样被抓到了是要判刑的! 她满不在乎的讲,忘了我之前给你说的?遇到了交警你来开! 疯婆娘,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我讲,为什么往回走?趁着光线不好,摄像头应该拍不到,现在倒回去还来得及! 她讲,前面不能走了,太安静了,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讲,那我们去哪儿? 她讲,下高速,回县城,等天亮了再走。 我顿时大惊,讲,那王先生怎么办? 她毫无情绪波澜的讲了句,放心,他不会怪你。 我讲,不行!就算他不怪我,我也会怪自己一辈子,我答应了他的,会尽快搬救兵回去! 她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讲,都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他王明化是在等着你搬救兵回去? 第84章 都是幻觉 我心里一沉,紧皱眉头,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所以我深信,王先生绝对没有害我之心,他让我出来,也绝对是在等着我搬救兵回去,而不是要对我爷爷的坟下手! 因此,我绝不允许别人诬陷他,即便是吴听寒也不行! 吴听寒对我的愤怒丝毫没有在意,而是对我讲,我什么时候说他要对你爷爷的坟动手了? 我心里的怒气为之一滞,我问,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讲,我的意思是说,王明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等你回去。 听到这话,我比之前更愤怒了,因为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再次沉声问她,讲,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讲,连我都知道他王明化水平有限,弄出墨线锁魂这种匠术会让他自己受伤,难道他自己不知道? 我心里顿时一凉,因为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还是对我施展了墨线锁魂,为的就是让我去老司城的路上一切平安。这份恩情,我怎么可能不赶回去还? 吴听寒继续讲,你们村还藏着一个匠术水平在他之上的老木匠,难道他不知道? 我心里再次一凉,因为他也知道。 吴听寒讲,这些他都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给你墨线锁魂,这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上路的准备。 我不相信,我摇头,讲,这只是你的猜测,王先生那么怕死的一个人,他根本不可能做这种选择! 我想到每次遇到危险,他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个,我心里就是一痛。我多么希望他这一次也像以前一样,第一个跑掉! 可他没有,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选择自己一个人守在村子里不,与其说是守在村子里,不如说是在替我争取时间,好让我一路平安的走到老司城! 我讲,王先生本事那么大,撑个两三天肯定没问题。 吴听寒摇摇头,讲,你觉得王明化知道那个木匠的那么多秘密,那个木匠会让他活这么久?再说了,王明化知道自己必死,也知道如果不救你的话,你也必死。与其都要死,倒不如只死一个。 她顿了顿,继续讲,所以他王明化,在给你墨线锁魂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以自己性命为代价,让你活下来的打算。因此,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等你搬救兵回去救他,你大可不必担心失信于人。 在生死面前,我有没有失信还重要吗? 王先生为了让我活下来,牺牲了自己,这份比天还重的恩情,会让我内疚自责一辈子,我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吴听寒没有安慰我,显然她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很可能是从我嘴里得知给我墨线锁魂的是王明化后,她就已经想到了,所以才会冷冷的说了句‘找死’。 只是他们这些匠人的心机都深得很,在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告诉你他们看穿了什么。就好比现在,如果不是我吵着要回去,我想她也不会把这件事说给我听。 我只恨我没有能力,否则的话,我一定要把躲在村里的那个老木匠给照出来扒皮抽筋! 如果不是他,我爷爷不会死,陈谷子不会死,王先生也肯定不会死;抬棺八仙也不会有事,我们村会像以前那样祥和安宁,比世外桃源还要世外桃源。 但就是因为那个老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是那么陌生,以至于我现在都不敢回去,因为我害怕,害怕面对王先生身死的消息。 长久的沉默,让我得以空出时间来好好收拾一番自己的心情,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以王先生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走那么快。再说了,他能遇到我这个蠢货,说明运气一点都不好,没道理会短命。 有了这个理论做依据之后,我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吴听寒把悍马车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按路程来算,开半个小时怎么也该下高速了。可我们这一路走来,连个高速口子都没看到,根本没法下。 不仅如此,连一辆车也没见到,真是见了鬼了! 吴听寒也是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为什么高速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我讲,我倒是见到过一辆,不过最后发现,其实就是这辆,只不过是我遭遇了鬼打墙而已。 我话音刚落,吴听寒一脚刹车直接把车给踩听,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磨溶的刺鼻味道,弄得人头晕脑胀。 她讲,你几时遇到鬼打墙了? 我讲,你往车前走后不久,陈谷子的尸体就来了。 她直截了当的问我,讲,你下车了? 我怕她骂我,于是我把当时的经历给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尽可能的还原当时的情况,以证明我下车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她听完之后,问了我一句,讲,你确定你把四个门的车锁都给按了下去? 我讲,那必须的,我多机智,不可能漏掉。 我原以为她会夸我,没想到她却只冰冷的回了我两个字:白痴! 然后她松开刹车,一脚油门,照着路中间的隔离带就撞了过去,然后转弯,朝着去路的方向全速驶去。 我被她的操作给彻底征服了,我讲,不回县城、不等天亮了? 她讲,天早就亮了,还等什么天亮? 我急忙问,天亮了?为什么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她听到这话,没好气的侧头瞪了我一眼,讲,因为你这个蠢货刚刚下车了! 我当时就懵逼了,我没下车之前,天也没亮啊!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讲,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又回到原来那个临时停靠点,她依旧把双闪打开,然后下车,到车后座拿起那长条,冲我喊了句,下车! 我正满心期待着等她给我解释为什么天亮了,我们这里却是一片漆黑的时候,结果却听到她喊我下车。我原本就要依言照做,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个陷进,于是急忙把身体往后靠了靠。 吴听寒说过,即便是她要死了,都让我不要下车。结果她现在居然要我下车,呵呵,这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是吴听寒! 臭婆娘,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计谋! 你别以为开车带我兜了一圈,跟我说几句交心窝子的话,我就会上当! 告诉你,不可能! 刚刚的那一切肯定都是我的幻觉,其实我一直坐在车上都没动过!否则的话,你兜了那么大一圈,在哪里不能让我下车,为什么偏偏要回到原地?这不是幻觉是什么? 而你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我下车! 呵,门儿都没有! 只要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你根本拿我没办法!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彪,她直接走到副驾驶,伸手就去拉车门。 还要我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把车门给锁上,并且把其它三个车门的车锁也给按下去。 可那婆娘的力气之大,超乎我的想象,她直接把整个悍马车都给拉扯的晃动了。 这一下我就更加确定这婆娘不是吴听寒,不然一个正常女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怪力? 我也不知道悍马在车门这一块的做工怎么样,只希望能对得起它的价格,能多坚持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拉了几下之后没拉开,便一脸冷冰冰的看着我,冲我讲了两个字:下车! 呵,你丫学的还挺像,连神情都一模一样!要不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计谋,说不定还真的就上了你的当! 我正得意,就听见‘咵嚓’一声,副驾驶座的玻璃被那家伙用手里的长条给敲了个稀碎,然后她伸手拉起车锁,打开车门,揪着我的衣领,一把就给我拉下了车,扔在地上,给我摔了个狗吃屎! 我吐掉嘴里的泥,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然后我就听到她讲,你要是早有这份定力,我们早就出去了。 我不理,继续念叨,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都是幻觉…… 见我无动于衷,她直接伸手提着我的后衣领,连拉带拽的,就拉着我往回走。 我念叨的有些口干舌燥,所幸闭上嘴巴,在心里默默念叨,后来干脆连眼睛也闭上,反正我在车里,她也只能吓吓我,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就这样,我被她拉扯着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然后我就被眼前一明一灭的灯光给晃得睁开眼了,然后我就看见,面前有一辆悍马,而且车牌是蓝底白字,车牌号是渝a*****。 我去,这不是张哈子那辆悍马吗?我之前可是特地记过他的车牌号。 看见张哈子的车,我心里冷笑一声,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最后还不是得绕回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为了保证这幻觉的完整性,她肯定还得把我扔上车! 果不其然,到了悍马车旁,她打开副驾驶,把我直接扔上车,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自己也上了驾驶座。 然后启动车子,一把走上车道,在之前被她撞烂的隔离带那里调头,又往之前的路开了去。 我讲,大姐,没必要又来一次吧?你不累我都累了! 说完之后,我感觉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讲,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演着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光传来,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阳光明媚,四周车辆呼啸而过。 这么真实的吗?难道这不是幻觉,是我们真的出来了? 念头刚过,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车载中控台显示是‘破虏’二字。 吴听寒接通电话,悍马那3d环绕的音响里,顿时传来那标志性的声音: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陈寺青那哈麻皮是到用脚开车迈?违章短信都发满老! 吴听寒冷冷的回了句,是我在开车。 对面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才讲,我就讲撒,那哈麻皮绝对开不出这种高水平!哈挫挫看违章短信,讲你们又调头往回开老? 她讲,嗯,被同行摆了一道,才走出来。 张哈子讲,哈有画匠能摆你滴道? 吴听寒讲,是一种我也只听过的匠术对景挂画!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讲,那哈麻皮是不是下过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了八千多字,这章也是3400字大章,求好评! 第85章 对景挂画 你怎么知道?! 我和吴听寒几乎同时出声,语气之中都带着浓浓的震惊。 我震惊是因为没人联系过张哈子,既然如此,他怎么会知道我下没下过车?难道他在车里还装了远程监控? 那也不应该啊,要是装了监控,他完全可以肯定我下过车,又何必多此一问? 吴听寒的震惊,显然与我不一样,她惊呼之后,斜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张哈子,讲,你怎么会推断出他下车了?难道你也知道‘对景挂画’这种匠术? 张哈子讲,以前听哈挫挫提过一句,以为都失传老,没想到居然哈有人会。 这话在我听来没什么,但吴听寒却比之前还要震惊,以至于这次她脸上的神情都起了些变化,看上去没有之前那般淡定。 她讲,小阳怎么会知道?他从谁哪里听来的? 张哈子讲,我晓得你到想么子?你是不是到想,只要找到这个给他讲滴人,就能找到这次对你出手滴人?没得用,他是从他奶奶留下滴日记本里看到滴。 吴听寒闻言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讲了一句,如果是姑婆的话,那就没问题了,毕竟这本来就是他们那个年代才出现的匠术。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还有谁会这门匠术?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讲,吴听寒,难道你哈没发现迈?哪个会这门匠术并不重要,现在滴关键是,为么子这门匠术消失老几十年,现在又出现老? 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很平常,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吴听寒听到之后会那么激动,以至于她脚下的悍马车突然加速蹿了出去,她都浑然不觉,最后还是我提醒她小心追尾后,她才松些油门。 回过神来的她,讲了句知道了后,就准备挂电话。 在她挂电话之前,对面又问了一句,讲,你晓得啷个破迈? 她讲,我现在才跑出来,估计再上高速的话,还是会困进去。所以我打算下高速走国道试试。 张哈子讲,试都不用试,这个匠术明显是冲到那个哈麻皮来滴,只要他到车上,你就算走乡道,都一样会陷进去。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我们不是已经从黑暗中走出来了吗,怎么还会再陷进去?这大白天里,吴听寒也在车上,难不成还有人敢对我们下手? 而吴听寒听完张哈子的话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忙问了一句,讲,听你的意思,是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张哈子讲,只是一个大概滴想法,那就是你可以试到让哈麻皮放火烧山。 听到这话,我急忙看向吴听寒,希望她不要听张哈子乱讲,放火烧山,是要牢底坐穿的!我虽然愿意一辈子待在老司城做张哈子的邻居,但这不意味着我喜欢坐牢啊! 但我发现吴听寒好像对这个想法很是赞同,因为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喜色! 而她还随口问了句,讲,就这么一会儿,你就想到了? 张哈子颇为得意的声音传来,讲,透过现象看本质撒,啷个简单滴问题,是个人都想得到! 说完这句,他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这话对吴听寒有些冒犯,于是又急忙补充了一句,讲,你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旁边有个哈麻皮影响你滴智商,就和当初哈挫挫影响老子是一个样子滴。 也是现在张哈子不在车上,不然的话,我非要让他知道砂钵大的拳头砸在脸上是什么滋味!当然了,我是负责提供脸的那个。 吴听寒闻言,只说了句‘挂了’之后,就没再犹豫,直接把电话给挂断,然后便开始减速,往慢车道上转了过去。 看她这意思,好像是要停车,于是我讲,你不会真想让我去放火烧山吧?事先说好哈,我顶多帮你去扣分,就算吊销驾照我也认了。但放火烧山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肯定不干! 吴听寒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在前面的一个路口处下了高速,径直驶向了路口处不远的加油站,说了句加满之后,就自顾自的去了里面的小卖部。 我知道,她肯定是去买打火机了。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不知道我现在下车跑路还来不来得及,要是她自己去放火,我会不会被当成共犯? 果不其然,吴听寒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两个大黑袋子,圆鼓鼓的,看上去很重的样子。 好家伙,这娘们儿是真打算放火烧山啊,连汽油都给准备好了! 我正准备劝她三思,结果副驾驶的门就被她扯开,然后我被她拉下车,一脚把我踹向小卖部,讲,还有十几个袋子,都搬上车。 得,她这是摆明了要拉我下水,就算我到时候不是主犯,也逃不掉戴上一个从犯的帽子了。 我不知道吴听寒到底是什么打算,但这事毕竟因我而起,我也只能照做,去小卖部里把剩余的袋子都给提上车。 期间趁着吴听寒不注意,我还特地解开过一个袋子,然后发现大黑袋子里面装着的是12升容量的超大矿泉水瓶。 看见水瓶里装满了液体,我很难不摇头苦笑,心中暗暗吐槽一句,这娘们儿心思细归细,知道用矿泉水瓶来装汽油。可弄个黑塑料袋装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知道自己怎么都逃不脱从犯的嫌疑后,我也就认命了,一手两个黑塑料袋开始往车后备箱搬。 等我全都搬上车后,吴听寒也提着两个袋子走出了小卖部,她把其中一个直接扔给了我,我打开后翻来覆去的找了两遍,除了满袋子的饼干面包之外,并没发现有打火机。 看来,放火这事她是打算自己干了。 我两简单的进食之后,她就驾驶着悍马车,重新驶上高速,车头朝着我老家的方向。 这一次,吴听寒开的不快,我知道,她是在找放火的地方。 说实话,我现在心中的忐忑和恐慌,不比被船老板拿着撑杆追杀我的时候弱。 为了缓解这情绪,我主动找了个话题,开口问她,你们之前说的‘对景挂画’是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吗,难道还会中招? 吴听寒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你知道之前为什么天一直不亮吗? 我摇头,苦笑讲,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她讲,是因为我们闯进了一副画里。 我皱眉,不解的问她,讲,一副画能有多大,即便是能装得下我们,但它能装得下这辆悍马车?那得有多大的画卷才行? 她冷哼一声,讲,技术差一点的,一张床大小就行;技艺精湛的,巴掌大小就足够,别说是一辆车了,就连山川河流都装得下! 我一开始没懂,但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键,我讲,你的意思是,我们闯进那副画里后,我们也变成了画中的图像? 就好像是泰山图、华山图,不就是一副普通大小的画卷,结果就把泰山和华山都给装进了画里吗? 她点点头,讲,这就是对景挂画,事先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画上一副高速路上的黑夜风景图,然后挂在路上,等我们经过,就会不知不觉的闯进画里,我们以为一直在往前开,其实一直在画里打转,要是没反应过来,怕是到死都会被困在画里。 听完她的解释,我顿时恍然大悟,讲,难怪我们会觉得天一直没亮,原来是那图画的是晚上。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我讲,要是这样的话,那对方岂不是很快就会被看出破绽? 毕竟不可能天一直不亮,只要时间到了,就算我看不出来,但吴听寒肯定能看出问题来啊。 既然这样的话,对方为什么不搞一副白天的图,然后等到天亮了再挂上去,如此一来的话,我们闯进去之后,在天没黑之前,岂不是就一直都发现不了异常? 吴听寒摇头,讲,不对,白天更容易露出破绽。 我不解,急忙问,为什么? 她反问我,讲,你说是白天的风景画容易画,还是晚上的风景画更容易画一些? 我想了想,要想都画得逼真的话,那肯定是晚上的风景画要更容易一下。因为大晚上光线弱,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要不就是模糊一团,越是寥寥数笔,就越是逼真形象。 她点头,讲,没错,但白天就不一样,光线太强,想要画得逼真,每一处细节都要照顾到,工作量巨大不说,稍有不慎,就会不伦不类,露出破绽。 好吧,果然只要是匠人,心思都无比细腻,每一处细节都能考虑得详细周到。 但很快,我就想到一个破绽,我讲,既然我们钻进了画里,就变成画里的图像了,为什么我们还能从画里跑出来? 吴听寒讲,因为我们开的是张哈子的悍马。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问,是不是因为这辆车有张哈子的加持,所以与众不同,特别牛逼?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我发现我说完之后,她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鄙视。 她讲,你长着脑袋是配像的吗?要是他这车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一直往前开却开不出去? 我闻言一愣,讲,是哦,为什么往前开一直没开出去,倒回来没多久就开出来了? 但是也不对啊,第一次我们回头开了那么久,不是也没开出来吗? 她讲,那是因为我千叮万嘱让你别下车,但你还是下车了! 第86章 放火烧山 我一脸懵逼,怎么绕了一圈,又给绕到了下车这个话题? 还有,刚刚张哈子为什么一听‘对景挂画’,就能判断出我下车了?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吴听寒讲,还记得你下车后的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我把下车后遇到的事情又给吴听寒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还邀功似的讲,你说对方是不是傻,明知道我躲在车里会没事,居然还给我弄个鬼打墙,把车子又给送到我面前,真是蠢到家了。 没想到吴听寒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讲,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 我收起脸上的得意,一脸警惕的问,什么意思? 她讲,你就没想过,别人为什么要把车送到你面前? 我讲,那不是想要弄个鬼打墙吓我吗? 她讲,要真是鬼打墙的话,为什么车顶上没有陈谷子的尸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讲,那是因为对方就是想让你上那辆车! 我问,为什么?上车之后我不就安全了?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吴听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讲,果然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想一下,我们上了那辆车后,往回开,是不是没开出去,一直都是天黑的状态? 说完之后,她似乎怕我不理解,又解释了一句,讲,是不是我拖你下车,换成现在这辆车后,我们没开一会儿,就开出来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道理,还想不明白? 你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要是还想不明白的话,那我不就真成白痴了? 我只是没明白,为什么都是悍马车,偏偏那辆就开不出来,而张哈子的这辆就能开出来? 吴听寒讲,那是因为之前那辆车,是对方画出来的,你见过画里的东西,能跑到画纸之外的吗? 我顿时语竭,确实,画纸里面的图像,哪怕就是一个点,也绝不可能跑出画纸之外。 可是,为什么这辆车可以? 她讲,因为对方想让我们闯进画里,就必须要让画卷和现实路面有接触,我们只要跨过这个接触的边缘,自然就能从画里出来。但画里本身的车,哪怕是到了边缘,也只能困在画里,怎么都出不来。当然了,对于画里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边缘。 这个我能理解,就好像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宇宙,说不定也就是一幅画,在这幅画之外的人看来,这幅画是有边界的,但对我们生活在画里的人来说,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接触到画的边缘。 我讲,所以你当时砸碎窗户也要把我拖下车,就是因为已经看出来那辆车有古怪了? 她讲,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直到你讲你上车后,把四个车门的开关都给按下去后,我就知道不对劲。 我问,哪里不对劲? 她讲,车子上锁之后,四个车门都会锁死,就算你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其它三个门的车锁依旧是锁死状态。也就是说,当时其它三个门的开关,你根本不可能按得下去。 听完这话我瞬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难怪当时吴听寒要特别问我一句是不是把其它三个门的开关都给按了下去,原来关键点在这里! 不过明白之后,我又一阵自责。要是我早点发现这个漏洞,不就早知道那辆车和张哈子的车不是同一辆了吗?也就不用来回跑来跑去的折腾,以至于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小的细节,她吴听寒是怎么注意到的?我记得我给她说的时候,也就一句话带过而已,她竟然都记住了? 所以,当匠人的智商都需要这么高的吗?还是说,仅仅只是他们这几个人比较特殊而已?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的话,他们这些匠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而且通过吴听寒的解释,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说,要是再走高速的话,估计还是会被困进去了。因为那幅风景画要是还在那里的话,我们这样毫无觉察的开过去,照样会一头扎进画里。 吴听寒讲,所以需要放火烧山。 确实,一把火烧过去,管你对什么景,挂什么画,直接都给你烧成灰,还看你怎么对景挂画! 不得不说,张哈子果然是逻辑鬼才,只和吴听寒打了几句电话,就想到了破解的办法,说一句牛逼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厉害之处! 但很快,我就想到一个问题,我讲,不对啊,你刚刚也说了,那幅画是和高速路面有接触,既然如此,说不定就是挂在高速路中间的,那就算我们放火烧了山,也不一定能烧到那幅画啊! 高速路和两边的山都有一段隔离带,要是那幅画的位置居中,真不一定能烧到。 吴听寒闻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讲,听你这口气,你还真打算去放火烧山? 我讲,你们不就是这意思吗?更何况,我都看见了,你连汽油都偷偷的买好了,还特地用黑塑料袋装着,不就是怕别人看见吗? 吴听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很是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一脸的无语表情,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看吧,被我拆穿了,所以无话可说了吧? 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要放火烧山,我就高兴不起来,而是在脑海里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既避免违法乱纪,又能让我们不再陷入黑暗的画里。 念头刚刚升起,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我讲,我们用不着放火烧山了,我知道怎么破这个‘对景挂画’了。 吴听寒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脸色略带着诧异。 她讲,你这脑子,还能想出比张哈子更好的破解之法? 我没在乎她的嘲讽,而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前方,讲,之前是因为天黑,所以我们看不见那幅画在哪里,但现在天已经亮了,一会儿我们只要发现天突然变黑,就说明我们闯进了那幅画里,对不对? 她点头,讲,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我讲,那不就得了?只要发现天黑,我们就立刻停车,然后倒一点点,这样,我们不就能找到那幅画和路面的交界点了?找到了交界点,不就能找到那幅画了?到时候一把火把画烧了就是,根本用不着搞出放火烧山这么大的动静来。 她闻言冷笑一声,然后讲,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我讲,是不是觉得十分巧妙? 她摇头,冷冷的说了句,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见,没想到这么蠢。我问你,你现在不怕高速倒车口12分了? 我讲,你之前不也在高速调头…… 话还没说完,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突然发现,她刚刚在高速路上撞中间的隔离带也好,调头也好,都是在那幅画里进行的,根本不算违法。 唯一的就是冲出那幅画后,她超速行驶。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超速50%,最多扣6分而已,跟高速倒车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至于张哈子为什么会打来电话,我想也不是他口中说的违章信息都发满了,不过就是洛小阳看见违章的地方是在往县城开的高速上,让他有些意外,所以才让张哈子打了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而已。 我咬咬牙,讲,这12分我来扣就是!总比放火烧山的罪过要轻得多! 她冷冷的看着我,讲,我几时说过要违法犯罪了? 我讲,放火烧山还不是犯罪?牢底坐穿的好不好? 她讲,是要放火烧山没错,但我什么时候说要烧外面的山了? 不是烧外面的山,还能烧哪里的山?难不成还能烧画里的山?哦,那没事了,你随便烧! 你早说啊,害我担心了一路! 她讲,你都能想到那幅画有可能挂在路中间,山火烧不到,难道他张哈子就想不到?你都知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他张哈子会让我们去干这种蠢事? 我嘿嘿一声讪笑,讲,我这不是怕你们匠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干嘛。 我之所以会有此担心,是因为她吴听寒连无证驾驶这种事都敢干,说不定就真的敢放火烧山。 想这个的时候,我忘了低头。 吴听寒打开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箱,取出一个黑本本,扔到我怀里。我拿起一看,是本机动车驾驶证。而打开之后,驾驶人赫然是吴听寒! 她不是无证驾驶,她有驾照! 吴听寒讲,生死关头,很容易超速,我驾照只剩一分了,所以遇到交警才让你顶上,毕竟你这么胆小怕事的人,驾照应该还是满分,再扣几分无伤大雅。 我……我突然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太丢人了! 我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话说回来,经此一事,我对他们匠人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果说之前只是佩服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敬佩了。 为了缓解尴尬,我讲,难道我的那个方法就没有可操作的空间了?比如大老远的看见前面天黑了,我们就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去烧画呢? 吴听寒讲,我说了,你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 我讲,就算对方想到了又能怎样,除非把画给撤了,不然我们大老远就能看见天黑了,根本困不住我们。 她伸手指了指前面,讲,前面就是天黑的地方,你觉得是挂的一幅画,还是停了电的隧道? 我放眼望去,看见路边有指示牌,写的是‘隧道停电,请开车灯’。 看到这八个字,我瞬间就焉了,因为隧道停电这种情况,在湘楚荆楚一带的偏远山区高速上很常见,短点的隧道还好,两段有光投进去,稍微长一点的隧道,里面黑乎乎的,比天黑还像天黑。 吴听寒嘲讽似的问了我一句,要我停车让你下来点隧道不? 我讲,那怎么办?难道只能等天黑了再去烧山?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讲,不出意外的话,这天,怕是不会再黑了。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是每章3000字以上的大章。 感谢frisk.的爆更撒花打赏! 第87章 打火机 你刚刚明明说还会中招,结果你现在给我说不会再天黑,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吴听寒闻言,冷哼一声,讲,我什么时候说过还会中招,就会天黑了? 我讲,对方挂的不是黑夜风景图吗?要是再闯进去,不是黑夜是什么? 她讲,你都知道对方会挂黑夜图,那他们还会挂这图让你来烧吗? 我闻言一愣,随即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我有些兴奋的讲,那对方岂不是没办法再困住我们了? 她冷冷的反问了我一句,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我讲,对方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那黑夜风景图,但是现在天都亮了,我们只要发现长时间天黑,就知道进了画里,直接放一把火把画烧了,对方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们匠人都这么聪明,这种赔本的买卖,对方肯定不会做,所以估计就不会再挂黑夜图了。 她讲,对方的确不会再挂黑夜图了,但白日图呢,难道也不挂了? 我闻言又懵了,我讲,不是你说的吗,白日图因为细节太多,工程量巨大,所以很容易露出破绽,既然如此,还挂什么白日图,不照样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那你以为他挂一幅黑夜图,还整出一个假的‘鬼打墙’来骗你,耽误我们那么多时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有些诧异的讲,不会是用来画白日风景图吧? 她冷哼一声,没直接回答,而是讲,对一个画匠来说,有这么长的时间来画图,足够做到以假乱真了。再想要发现我们已经进入画中,怕是只有等到晚上七八点。 如果真要等到晚上七八点才发现,然后再往回开,那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过去了。而等到第二天,对方只要再重复一次,我们依旧会被困,到时候还是去不了我们村。 我讲,那我们岂不是一辈子都去不了我们村了? 吴听寒闻言冷冷的说了句,要是去不了,我还往前开什么?带你荆湘一日游迈?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喜,忙问,你有办法判断出我们是在画里还是在画外?什么办法? 她讲,你去放火烧山。 靠,果然跟王先生是一个路子,问了跟没问一样。 我讲,你是不是把先后顺序搞错了?要先知道我们在画里,然后我去放火烧山没问题,可要是都还没到画里,我就去烧山,你猜我会被判几年? 她讲,你怎么就不懂变通呢?我问你,如果你是那个画匠,你会不会允许别人在你的画里放火? 我摇头,讲,那自然不允许,那样的话,岂不是就把辛辛苦苦画的白日风景图给烧没了吗?那我还怎么困住别人? 吴听寒又问,那你会允许别人在画外放火吗? 我讲,那倒是求之不得,我本来就是要困住别人,他要是在画外放火,牢底都要坐穿,还省的我去动手困住他。 话音刚落,还不等吴听寒说话,我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她,眼里面写满了惊喜。 吴听寒讲,看来你知道怎么办了。 我点点头,讲,所以,只要我能点燃山火,就说明我们是在画外,相反,一旦点不燃,就说明我们在画内。 妙啊! 真是巧妙至极!比我在高速上倒车来找出边界的方法还要妙不可言! 关键是,这种方法还是利用了对方想要困死我们的心理特点,让对方根本没办法去作假,只能乖乖的被我们利用。 不得不说,牛!实在是太牛了! 而这么牛的解决方法,却是那个男人在几句对话之后就想出来的,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嫉妒和恨肯定说不上来,但羡慕多多少少是有的。 同样都是人,他不过就比我年长几岁而已,但看待问题的方式方法,却完全与我不同,解决问题的手段,也甩了我好几十条街。‘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并非一句虚言。 难怪吴听寒说‘因为你是陈寺青,他是张破虏’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不是因为我太弱,而是他张哈子是在是太强。所以即便是身边没人护着,即便不呆在锁龙井旁,依旧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而且,这还是他没有一身匠术的情况下,要是他恢复了匠术巅峰,我是真无法想象那时的他,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我甩了甩脑袋,不愿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多花时间,而是推演着这个计划,看具体该怎么实施。 没一会儿,我就想到一个漏洞,于是我急忙对吴听寒讲,这个方法有个问题。 她打了右转的转向灯,车子行从超车道转到行车道上,速度也开始慢慢减下来,同时问我,什么问题? 我讲,你带了那么多汽油,万一我们还是在画外,真把山火给点燃了怎么办?到时候不还得牢底坐穿? 吴听寒一脸淡定的对我讲,放心,你只管去放火,我有办法不让山火扩大范围。 我有些不是很确定,毕竟浇了汽油之后,那火势唰一下就散开了,你一个弱女子能控制得了火势?你以为你是东海龙王,一个喷嚏就能呼风唤雨吗? 不管了,既然她这么信心满满,我也只能照做了,毕竟都到这一步了,要是不去测试一下,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道坎。王先生可还在村子里等着我回去,我没什么时间浪费了。 就在我已经准好了思想准备后,吴听寒突然对我讲,后备箱里有一卷橡胶软管,你去取过来。 我讲,不停车?硬取? 她没说话,一双眼注视着前方。 我知道,她这副样子,我根本没得选。于是我只得从两个座椅中间往后爬,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卷透明的橡胶软管拿到手。 再回前面是不可能了,难度太大,我所幸就坐在车后座。可我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她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大叠黑塑料袋,扔到我身上,讲,缠在塑料管上,要确保管子缠完后见不到光。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讲,不想牢底坐穿就照做。 我一脸懵逼,心里虽然不爽,但也只能照做。 等我缠完之后,吴听寒也刚好把车停在应急车道内。 我知道,该去放火烧山了。 于是不等吴听寒多交代,我就走到车屁股后面,打开后备箱,提出一桶汽油,然后越过护栏,走到旁边的小山坡上,然后摸了摸口袋,很尴尬的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 刚转身,就看见吴听寒抛过来一个小东西,接住一看,正是打火机。只不过这打火机很沉,质地是金属的不说,在金属壳上还刻着一些条纹,看着歪歪扭扭,没什么规律,不知道刻的是啥。 接过打火机后,我试着点了一下,发现竟然还是防风的。而且她选的停车位置,周围也没有住户,就算山火扩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伤及百姓性命。 不得不说,这小妞考虑问题的时候还真是周到。 转身之前,我又问了一次吴听寒,讲,你确定有办法灭火? 她点点头,又抛给我一样东西,我接过一看,是用卫生纸包裹着的一枚铜钱。 她讲,用卫生纸塞住鼻子,把铜钱含在嘴里,呼吸的时候微微张开嘴巴,从现在开始别说话,我就有办法灭火,否则你就等着去坐牢吧。 我听完这话,赶紧照做,并且在心里告诫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开口说话。 做好自己的思想建设工作后,我转身解开塑料袋,拧开装满汽油的矿泉水瓶,然后抱着就往小山坡上浇。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浇的时候一双手都是发抖的,毕竟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这是第一次干,我是真担心吴听寒会玩儿砸了,那样我的下半辈子就要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了。 等我浇完之后,我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拿着打火机,往后退出好几步,然后才伸长了上半身和胳膊去点火姿势参考放鞭炮时的样子,只能说过之而无不及。 我原本的计划是,只要点燃那被汽油浇湿的干枯杂草,火焰立刻就会窜起来,然后我转身就跑就是,后面的事情交给吴听寒就可以了。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工作,打火机的火焰只要接触到杂草就行,可让我纳闷儿的是,打火机都烧的烫手了,那干枯的杂草硬是死活不着! 点不燃?! 我顿时瞪大眼睛,然后转身对吴听寒招手,用手指疯狂的指着地面,示意她这里就是画卷之内! 她似乎并不激动,而是对我讲了两个字:上车! 不是说好要放火烧山的吗?为什么还要上车? 我很想开口问,但她之前就交代过了,让我不要在说话,我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提着塑料袋上了车。 上车之后,她问我,打火机烫手不? 我拼命点头,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我手都快被烫熟了! 可她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放火烧山的意思,而是发动车子,又往前开了十公里后,她又让我下车提着桶去放火。 跟之前一样,我手都快烫掉一层皮,那被浇了汽油的枯枝烂叶硬是点不着。 我很想告诉她这里就是画内了,可她却满不在乎,招呼我上车,然后问我打火机烫不烫手。 我很想开口告诉她,烫,都他喵的快烫死老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放火烧山? 她依旧不理会,继续往前开。 就这样,我前后下车了七次,都没能点燃山火,倒是两只手掌都快要被烫起泡了。 直到吴听寒第八次问我烫不烫手的时候,我突然惊恐的发现,我的两只手掌应该是被烫坏了,因为我感觉不到打火机的温度也不对,我能感受到打火机的机身上传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于是我瞪大眼睛,对着吴听寒疯狂摇头,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心想,难道我们就这么闯出来了?这凉飕飕的感觉,肯定是吴听寒搞得鬼,为的就是不让我点燃画外的山火! 但吴听寒却让我下车,然后她自己从后排取出那被黑塑料袋缠好的橡胶软管,打开油箱盖,一头插进去,另一头扔给我,讲,把铜钱吐了,去山上换个地方把油吸出来,然后点火! 我呸的一声吐掉铜钱,扔掉手里的关子,很是不解的讲,后备箱那么多桶油,你让我吸邮箱里的油?有毛病吧? 说着,我就要去后备箱提桶,但吴听寒速度更快,打开一桶油,就往车顶上浇去! 大姐,你他喵的这又是玩哪出?! 第88章 万般业障皆做土 疯了疯了,这娘们儿指定是疯了! 我们都还在画里,到时候山火烧开,因为我们脚下的地面也是画纸,到时候肯定也得烧起来,原本还有辆车可以辟火,结果你丫的现在还往自己车上浇汽油,你这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吗? 还是说你丫的一开始就打算车毁人亡?跟对方同归于尽? 吴听寒浇完一桶油,然后冷眼看着我,轻斥一声,讲,还不快去? 我去,我去吸油还不行吗?你至于用这种手段来吓唬我吗? 跟这疯婆娘就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我捡起地上的橡胶管就往往山跑,然后拼命一吸,屁都没吸出来! 距离有点长,我只能吸一口,然后用大拇指堵住管口,换气后继续吸。 我不知道我重复了多少次,因为管子全被黑色塑料袋给封着,所以也看不到汽油走到了哪里,所以每一次我都是尽最大的力气在吸,而这,就导致一个十分严重的后果,那就是…… 汽油都快被吸出来了,但我浑然不知,依旧是大力去吸,结果一口汽油灌在嘴里,差点没把我呛死过去,鼻涕眼泪全都掉了下来,鼻子里塞的卫生纸也被咳了出来。 浓浓的汽油味瞬间占据整个身体,我一边呕一边洒汽油,因为害怕吴听寒控制不住火势,所以我没敢洒太多。 看见地面上的枯草湿了一圈之后,我就折了管子,回到车旁,把另一头也折了扯出来。然后把这管子也扔进那一圈枯草中后,便拿起打火机准备去点火。 我原本还想问问吴听寒做好了灭火的准备之后,谁知道我转身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吴听寒这个疯婆娘竟然站在车顶疯狂的往车上洒油!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冲着吴听寒就大骂,讲,疯婆娘,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还他娘的要干什么? 吴听寒浇完一桶汽油,扔掉瓶子,这才拍拍手,一脸冷傲的看着我,说了两个字:白痴! 说完之后,她一个飘逸的翻身下跃,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动作很是飘逸潇洒。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此刻愤怒的心情,我直接掏出打火机,使劲儿往山上扔去,讲,你丫的欺人太甚,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这山火,谁都别想烧! 但她一点都不在意,而是走到路旁,手腕轻轻一抖,手指间就多出一张黄色的长方形纸条,上面还画着朱红色的线条,歪七八扭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随后我看见她手掌往上一旋,手指间的那张黄色纸条就迎风点着,燃起一股淡绿色的火焰。 我很想去阻止,但步子还没迈出去,她就把那点燃的纸往那枯草堆里一扔,只听见‘轰’的一声,火势瞬间就烧开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牢底坐穿铁定没跑了。 但吴听寒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拎着我的衣领,就把我往车里塞进去,还威胁我,讲,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呵,你车上都浇满了汽油,你还想让我老老实实坐着?坐着干什么,等死么? 我现在都怀疑我是不是还在幻觉中,从你给张哈子打电话那时起,其实都是演戏给我看,为的就是在这里把我给烧死! 其实,我还坐在原来那辆车里,天自始至终都没有亮过,都是你丫的弄出来的幻象吧? 我正胡思乱想间,就看见车外狂风大作,天上乌云密布,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让我安静下来。 我看见吴听寒后退几步,双手立在胸前,十指相对,尾指和无名指相互交叠,大拇指食指中指竖直立起,然后大拇指从食指下方穿过,食指应声弓起压在大拇指的第二指节处。 而大拇指的指腹则压在中指的第二指节处,如此形成一个十分怪异的手印。但因为她吴听寒的手指十分修长白皙,所以这个手印结出来之后,不仅不显得怪异,相反还十分好看。 我原以为这一个手印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吴听寒结完这个手印后,轻声念叨了一句,‘予以微德请四祝……’ 念完之后,她十指飞快变化,很快又结成另外一个手印,我原本想要把这手印给记下来,可她却是一闪而过,还没等我看清楚,她那青葱一般的手指就又起了变化。 以至于我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一句,好像是,‘剌令阴阳归尘路……’ 吴听寒手指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嘴上念叨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以至于我最后只能听见一两个重音字,其余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但奇怪的是,原本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好像突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开始是什么样子,过了这么久还是什么样子,散在四方,就是半天聚拢不了。 而吴听寒结了一阵手印后,双手猛然越过头顶,朝后一指,轻喝一句,‘遮天幕、辟地服,一指既过,万般业障皆做土……’ “给我破!” 吴听寒突然一声大喝,那原本仅限在汽油浇过的火焰,瞬间炸开,朝着四方云涌般席卷而去,其势之大,其速之快,即便风驰电掣也不能及! 这哪里是在灭火,这分明是在纵火! 而吴听寒,收回双手,脸色苍白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步一步朝着我走过来。 我清楚的看见,她身后的山火,正漫过高速隔离带,正一点一点朝着马路上侵蚀过来! 这烈火,竟然连隔离带的水泥砖也能焚烧!不仅如此,高速路的护栏,甚至连高速路上的柏油路,统统燃起浓浓火焰! 这……这不是在画外,我们竟然是在画内! 那烈火就像是火龙一样,以飞速朝着吴听寒席卷而来。我刚要提醒她一句,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我看见那火龙冲过来之后,竟然在吴听寒身后一臂的距离处硬生生的给停住了! 就好像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不管火焰如何凶猛冲撞,可就是突破不了那层障碍,只能无奈咆哮。 而吴听寒,却仿若未见一般,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脚踢在我大腿上,冲我喊了句,讲,滚过去开车! 我原本还想下车再走过去,结果腿上又挨了一脚,只好从中间爬过去,坐在驾驶座上。 我刚坐下,吴听寒就上车关了门,然后我就看见那火龙轰的一声撞上悍马车门。 见到此状,我心想这下彻底完了,车上全是汽油,我们两个非得被烤熟了不可!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四周的火龙冲上来之后,一个个竟然偃旗息鼓的退下了,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急忙问吴听寒,讲,为什么会这样? 她气息有些微弱,轻声的回了句,讲,火最怕什么? 我想都没想,讲,当然是水了。 她没说话,而是回首从车后座提了一个黑塑料袋子扔到我怀里,讲,漱漱口你就知道了,满嘴汽油味。 这不是装汽油的桶吗?你居然还没倒完?是良心发现了么? 不过让我用汽油漱口,你丫的未免也太天马行空了吧?那样一来岂不是满车都是汽油味了?要是悍马车的密封性不好,一道火苗窜进来,大家都得死! 见她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看,我就知道,刚刚我又忘了低头。 我讲,能不能不漱口? 她讲,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把你踹下去。 我知道,她这种女人,向来是说到做到。而且从她能把我拎起来这件事推断,她也绝对有实力把我轻而易举的踢下车,让我被火活活烧死。 没办法,我只能在她的注视下,打开塑料袋,揭开盖子,然后用鼻子闻了闻。 让我奇怪的是,这桶汽油居然没有味道! 我讲,是这汽油过期了,还是我鼻子被汽油呛坏了? 她讲,是你脑子被门挤了。 说着,他就伸手拖起瓶底,往我脸上浇去。 我躲都没来得及躲,桶里的液体就浇我一脸,然后……嗯?怎么凉飕飕的,还有点甜? 这不是汽油?就是矿泉水?! 不应该啊! 如果只是矿泉水,为什么每个瓶子的盖子都被拧开过?又为什么还要用黑塑料袋子给遮起来?你丫的一瓶正常的矿泉水,你何必做这么多伪装? 她讲,要是不用黑塑料袋裹起来,你怎么确定桶里装的是水还是汽油? 我讲,你自己亲手买的,到底是水还是油,你都不确定?你逗我玩儿呢? 她并不生气,依旧淡淡的讲,在别人画里,你怎么就确定桶里装的是水还是油? 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急忙问她,你什么意思? 她讲,为什么前七次你下去点火,打火机都是烫的,偏偏第八次却是凉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要不是现在看见高速公路在燃烧,我都还以为我们是在画外! 她讲,因为我们在别人的画里,对方想让你的打火机点着就点着,不想让你的打火机着火,你就是打一辈子,也燃不了。 我摇头,讲,不对,我刚刚去点火的时候,明明看到火焰烧的杠杠的,怎么可能没打着? 吴听寒冷哼一声,反问,那为什么打火机不烫手? 额…… 我顿时语竭,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前七次都烫手烫的厉害。 我只好问她,那为什么我看见火焰了? 她讲,对方用画笔画出来的罢了,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打火机点着了,好让我们相信还是在画外。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画出来的东西再怎么逼真,也是没有温度的。能骗得了眼睛,却骗不了掌心。 山火还在燃烧,漫天的火光无比雄壮。但我内心的波澜,却比这山火还要壮阔。 画作没有温度,这是在正常不过的细节,我却一直都没注意到,而吴听寒,竟然能用这么巧妙的方法,就准确无误的判断出画里画外,简直是叹为观止。 我正要夸赞她几句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她的这个办法似乎有些冒险啊!而且稍有不慎,很可能我们还是要牢底坐穿! 毕竟对方只要不干涉打火机的火焰,让它和之前一样点着,那她岂不是依旧不能判断我们是在画里还是在画外? 她看了我一眼,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那些桶装水才需要用黑塑料袋裹着。 我一脸懵逼,完全不懂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第89章 勾心斗角 她讲,只要那些桶装水被黑色塑料袋裹着,对方就必然会对打火机的火焰动手脚。 我还是没懂这其中的关联,于是问她,讲,为什么? 她讲,那些桶装水是在哪里买的? 我讲,加油站啊,怎么了? 她问我,讲,我让你搬上车之前,你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这二者之间的联系是什么了。 我讲,所以对方和我一样,也以为这里面装的是汽油? 她点点头,讲,我故意把每一个瓶子的盖子都拧开过,为的就是造成水瓶是二次使用的错觉。再用黑色袋子装起来,不打开袋子去看的话,根本不知道里面是水还是汽油。 所以这塑料瓶里,从一开始就是矿泉水,难怪我之前在外面点了那么多次都没有点燃这不是废话吗,被水淋过的枯草怎么可能点的着? 难怪吴听寒那么自信满满,说她有办法不让山火扩大,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山火烧不起来,自然就不会扩大。 可是,我一次都没点燃山火,对方难道就没有觉察出异常来?比如怀疑这瓶子里装的其实是水而不是汽油? 吴听寒讲,我们在画外,对方又不在现场,只能通过你的行为来判断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汽油,后面的点火也是小心翼翼,对方自然不会怀疑。 我顿时恍然大悟,讲,所以你让我用卫生纸把鼻子给堵上,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瓶子里装的是水? 汽油是有气味的,所以只要洒出来,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水还是汽油。把鼻子给直接堵住,我自然没办法通过分辨。而瓶子又用黑色塑料袋裹着,也没办法通过颜色来判断。 倒出来后洒了一地,更加无法通过肉眼来分辨是汽油还是水。 不得不说,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简直完美! 可是,让我嘴巴里含着铜钱干什么,我又不会傻到用舌头去尝一下这到底是汽油还是水。 她讲,让你含着铜钱,是为了确保你不会说话,如此一来,就算你心思细腻,发现了瓶子里装的是水,也没办法说出来,对方也就没办法知道这瓶子里到底是水还是汽油。不过我发现是我多虑了,以你的智商,根本发现不了。 我感觉吴听寒在侮辱我,但我没办法反驳。因为从开始到吴听寒抱着瓶子往车顶上浇,我都一直以为瓶子里装的是汽油。 我讲,还是有问题,我在外面一次都没点燃,对方就没想过我在画里也有可能点不燃?要是我也没点燃,对方根本就不用对打火机的火焰动手脚。 吴听寒讲,所以你知道我给你的打火机上,为什么要在壳上刻那些条纹吗? 我摇头,很大方的讲,不知道。 她讲,那也是用来迷惑对方的。其实就是随便刻了个符篆,但因为你一直用手握着,对方看不到具体刻的是什么,还以为是只能点燃画纸的符篆,所以就不得不对火焰动手。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的山火,讲,其实我哪会那玩意儿,要是会,我还用处心积虑的去证明自己是在画内还是画外?对面那人,显然是机关算尽惯了,处处小心,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机关算尽惯了,但我觉得你这个疯婆娘平日里肯定没少工于心计,毕竟连打火机火焰这么小小的细节,你都能考虑到位,要说你不会玩心计,我跟你姓! 我讲,那也不对啊,我们在画外的时候,对方没办法判断这瓶子里的是汽油还是水,可我们进了画里,难道对方还判断不出来?要知道,到了画里,就是对方的天下了! 吴听寒闻言,颇为得意的笑了一声,然后讲,我现在给你一幅画,黑黢黢的一团,你能给我判断出里面装了什么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巧妙,实在是太巧妙了! 我忽略了画作是没有温度这一点,也忽略了画作是二维空间里的产物,只要把表面全用黑色的东西给挡住,里面就算藏了一把机关枪,对方都发现不了! 难怪吴听寒要用黑色塑料袋把瓶子给裹起来,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发现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很快,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讲,对方既然连打火机的火焰都能抹去和修改,难道就不能把你瓶子里的东西也给修改了? 吴听寒讲,还是之前那个原因,现在画纸上有一团黑黢黢的墨点,就算我告诉你,这墨点下方是汽油,你能有什么办法把里面的汽油修改成水? 好吧,这样一来,确实没办法修改。难怪吴听寒让我吸汽油之前,也要把那橡胶软管用黑色塑料袋给缠起来,看来是一个道理了。 可是,倒出来之后呢,对方总有办法修改吧? 她轻蔑一笑,讲,画纸上的一点液体痕迹,你怎么知道它是水渍还是油渍? 确实,汽油并不是家里的菜油猪油,落在画纸上,和水渍一模一样,不用鼻子去闻,根本分辨不出来。但对方又不在现场,根本没法用鼻子去闻。 而要在画外去闻,这一小块地方在画里看上去可能有一个篮球那么大,但站在画外看,估计也就指甲盖那么一小点地方,能闻出个什么味儿来? 她继续讲,再说了,就算闻出来是汽油又怎样,对方能怎么修改?是全部擦掉,还是烘干换掉?不管是哪种,你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即便不用我说,你那时也知道是在画里还是画外了。 吴听寒顿了顿,又开口讲,所以对方为了不让你发现,又为了不让你点着,唯一的办法就是对打火机的火焰动手,改成画上去的火焰,让你能看见,但点不燃任何东西,也没有丁点温度。 我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句,讲,我原以为你是通过打火机没有温度,就判断出我们在画里,却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弯弯绕。要是你不给我解释的话,我想我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说完之后,我又摇头叹息一声,说了句,这就是你们匠人的世界吗?每时每刻,都在勾心斗角,呵呵。 王先生是如此,吴听寒也是如此,还有那个张哈子,三言两语就能想出这巧妙的破解之法,必然更是如此了。 我不知道我这一声苦笑里是不是带着些许无奈,以至于吴听寒听了之后,少见的没有挤兑我,而是用比我更无奈的语气对我讲了句,其实像你这样做一个普通人,无忧无虑,也挺好。 看得出来,她身为一个匠人,手握匠术,工于心计,但其实也不见得比我过的开心。 我原本想要安慰她几句,但还没说话,她就当先用下巴点了点前面,讲了句,画没了,开车吧。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语双关,到底是画没了,还是话没了,只好闭上嘴巴,按她的指示发动汽车,拨动转向灯,驶向前面渐渐显露出来的泥土路。 穿过燃烧画纸的时候,因为车身上提前被吴听寒浇满了水,所以全车上下毫发无损在画里看那火光漫天遍野,但钻出来后再侧过头去看,不过就是一幅普通画卷在燃烧罢了。 车子没开出多远,我就发现太阳已经偏西,挂在山头上随时都有落下去的可能。 而我们也已经不在高速路上,而是在高速路旁边的一条小道上,困住我们的那幅画,应该就是从高速路上接驳,然后顺延到高速路外,这样即便是败露,也让我们没办法继续走高速。 因为这条小道比高速路要低上一人左右的位置,除非这悍马能飞,否则怎么也没办法再上高速。 吴听寒冷哼了一声,说了句终究还是被算计到了后,就双手环胸,闭目小憩去了。 我倒是觉得还不错,至少对方没有把画卷接驳到悬崖上,那样我们就算逃出了画卷,也要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对方把我们弄下高速,还替我们省了前面那么长一段路的高速费,少说也有四五十块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发家致富的妙计! 我喊了一声吴听寒,然后问她,能不能教我对景挂画? 她赫然睁开眼,一脸警惕的问我,你学它想干什么? 我讲,等我学会了,在下高速之前,设一个和高速旁边小路接驳的风景画,让往来的车辆可以从我那里下高速,我只收一半的高速费,这样一来,用不了一个月,我就能挣几十万,一套房的首付就出来了啊!这种好事你敢想?! 我越说越兴奋,感觉自己过上有房有车的生活近在咫尺! 听完我的话,我看见她脸上的警惕瞬间消散,然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就再次闭目养神去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再接茬理我。 呵,真是个小气的女人,大不了我赚到钱了分你一半! 吴听寒还是没动静。 我讲,要不三七也行,我三你七。 …… 最多二八,不能再少了! …… 一九!这是我最后底线了!吴听寒,做人不要太贪心!老百姓也是有脾气滴! 吴听寒猛然睁开眼,神情严肃的对我说了句,开门,解安全带! 我以为又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所以都没敢细问,就第一时间就按照她说的做,正要回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然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吴听寒那臭婆娘,一脚把我踢下车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看着渐行渐远,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悍马车屁股,我突然明白了一个对我来说可以信奉一生的道理,那就是,在我打不过吴听寒之前,我是没资格在她面前发脾气的! 武力被碾压不说,眼界智商也被压制…… 再一想到她身后还有洛小阳,还有那个曾和洛朝廷比肩的张哈子……这么算下来的话,四舍五入约等于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得过她了…… 姐,我错了! 我不学匠术了,你快回来吧! 第90章 灯都关了 我追上悍马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不说,口干舌燥才是最难忍受的。 还好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否则的话,被太阳一烤,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吴听寒把车停在一三岔路口处,看上去像是不知道往哪边开,所以特地停在这里等我,其实我都知道,只要顺着和高速路平行的那条路开就行,她这么做,无非是顺势借坡下驴罢了。 她跟之前一样,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小憩。把驾驶座的位置早早的就让了出来,似乎之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似的。 我也没拆穿,上了驾驶座,喝过水简单休息后,就发动车子往前开。 没开出一会儿,她开口说了句,讲,你没必要刻意活跃气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因为你一句感慨就让我怨天尤人。 我呵呵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以为我用匠术来发家致富这妙计。说出来后多少能让的吴听寒心情有所好转,没想到最后……呵,还是被她看穿了么? 难怪都说女人太聪明了会失去很多快乐,这话果然不假!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后面的路与高速路已经渐行渐远,就在我犯愁的时候,吴听寒主动拿出手机打开了导航,给我指明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开车的时候很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我最为不解的是,我感觉在画里前前后后最多也就被困了两三个小时,怎么等我们从画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吴听寒听了我的问题后,又恢复成以前那个高冷的模样,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讲,画里是静止的。 我很想说一句,这也算回答?你是太高估我的智商,还是太低估你这句话的理解难度? 再说了,如果画里的时间真的是静止的,那就应该不会有时间流逝才对,可我们现在的事实是,时间的流逝比外面还要快啊! 吴听寒冷哼了一句,讲,我什么时候说过画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了?如果画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是不是只要我躲进画里,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额……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世上并没有长生不老的人,所以时间不可能静止。 我问,那你又说画里是静止的? 吴听寒没好气的讲,我说的是画里的世界是静止的,我们入了画,按理来说也应该要静止不动才对,但我们一直在往前开,就相当于要在推着一块巨石前进,所花的时间必然比外面要更长。这才是对方用对景挂画的最终目的。 我讲,对方不是想要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吴听寒讲,如果换做其他匠人,或许对景挂画有用,但对我一个画匠来说,用我的专业来对付我,你觉得能困得住? 吴听寒说的无比霸气,这份自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即便是假装,也假装不来。 跟着导航开了一段时间后,车子拐进一条乡道,我立刻就认出这是去我们镇上的路。这条路我太熟了,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坐班车走过多少次,现在就算闭着眼睛我都能开回去! 但我还是把车靠边停了,然后对吴听寒讲,要不你来开? 吴听寒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开门下车了。 说实话,有了过桥倒挂金钩的经历后,之前那一段路我都开的战战兢兢,生怕把车给开进悬崖里去了。所以一路我都故意跟吴听寒没话找话聊,就是害怕自己陷进幻觉里。 但剩下的这一段路,都是盘山公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冲进深渊,万劫不复。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车上还有吴听寒活着的时候我就不是她对手,死了还不要被她整死? 坐上副驾驶之后,一路上我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精神高度紧张。 好在吴听寒的车技还是杠杠的,在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就安全到达了镇上。 我的建议是弃车改徒步,尽快去我们村,毕竟多耽误一分钟,王先生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 但吴听寒拒绝了,而是问我镇上有没有酒店,说是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进村。 我讲,酒店是有,但王先生现在很危险。 她并没有动摇,而是反问我讲,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明知道困不住我们,为什么还要故意拖延时间? 我讲,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回村,好有足够的时间对我爷爷的坟动手,然后转移气运吗? 吴听寒摇摇头,讲,你爷爷那座坟环环相扣,没有哪个匠人敢保证自己在不露面的情况下就能降得住它。所以你爷爷的坟暂时不是他们的目标,我们才是。 说完,吴听寒看了一眼车窗外彻底漆黑的世界,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讲,夜黑风高,最宜杀人。 我闻言一惊,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我讲,应该还不至于杀人吧? 吴听寒冷哼一声,你这一路走来,要没有王明化助你,你自己算算,你死多少次了? 确实,我不能因为我还活着,就认为对方不敢杀人。如果不是王先生送了我墨线锁魂,我早就被吓死了。在老司城,如果不是吴听寒,我也早把自己给淹死了。 我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问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吴听寒之前就说了该怎么办。 于是我说了句抱歉之后,就指引她往酒店的方向开去。 我们镇虽然落后,但是酒店却有三四家,这要得益于国家发展我们自治州的旅游,使得酒店住宿成为了一种需求。加上逢年过节,外地打工的人回来,没能及时回家的,也得留在镇上过夜。 所以我选了一家最近的酒店,带着吴听寒去办了入住。 开房的时候,吴听寒特地要求不要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台的服务员对于她这奇葩的要求还特地抬头看了一眼,那眼神我熟,王先生和吴听寒也经常用这眼神看我。 房间很快开好,我是417,她是418。拿了房卡之后,吴听寒说要去车上取些东西,让我自己先上楼。 累了一天,我也就没客气,坐电梯上了四楼。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走廊里的灯光很暗,隔很远的地方才有一颗白炽灯泡。 真是,省电也不是这么省的啊! 而且到了房间门口之后我才知道,417和418并不是挨着的,而是门对门。 我以前没住过酒店,不知道走廊和房间号是不是都是这样设计的,所以也就没在意,而是准备开门进去休息。 可就在我推开房门准备进去的时候,隔壁的隔壁房间有一男一女走出来,他们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急匆匆的朝电梯走了去。 他们一边走还一边用方言议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到其中那个女人说了句,那间房都敢开出去,果然是欺负外地人哈。 他们以为我是外地人,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可我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于是我用方言喊住他们,讲,这间房有么子问题迈?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是本地人,听到我的话后,身子明显都颤了颤,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连连摆手,讲,没得事没得事,我乱讲滴。 说完之后,两个人就急忙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眼神很是闪烁。 若是以前,我肯定不会当回事,毕竟哪家酒店里没有几个恐怖传说?但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就再也不敢轻视这些事情,免得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小命都没了。 所以我没有进房间,而是把房门重新扯上,就那样站在走廊上,等着吴听寒回来。这方面她是专业的,房间有没有问题,她看一眼就知道了,我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几分钟后,吴听寒拿着那根被步包裹着的长条状东西走出电梯,见到我站在走廊上,当即皱眉问我,讲,你要出去? 我讲,我还没进房。 说完,我就把之前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她讲了一遍,然后问她,讲,你帮我看看,这房间是不是有问题? 她闻言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敲了敲房门。我看见她敲门的手势和我们平日里敲门的方法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我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 她前前后后敲了三下,然后才对我讲,把门打开。 我依言开门,然后把位置让开,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房卡一把夺过去插在取电槽里,随即又把她自己的房卡扔给我,讲,滚对面去。 我笑嘻嘻的接过房卡,一边后退一边讲,那怎么好意思呢,你看这事儿闹的……晚安! 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反手刷门,说完‘晚安’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已经进到房间里面,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地的时候,房门恰好被我关上。 不是我怂,而是我觉得这一路上我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大晚上的就不要再因为我的事情去麻烦人家了所以,直接把麻烦交给她,这样就不算是我麻烦她了吧? 于是刷牙洗脸洗澡洗头吹头关灯上床睡觉一气呵成,中间不带一点耽搁的,生怕吴听寒会敲门要我换房间我灯都关了,人也睡着了,你总不该还要跟我换房间了吧? 带着这份小窃喜,我很快就睡着了,原以为累了一天,能一觉睡到天亮,结果还是被该死的敲门声给吵醒。 都这么晚了,她吴听寒难道还想要跟我换房间不成? 我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句,讲,我是裸睡的,这床你肯定用不着了。 我原以为这句话能让吴听寒放弃,结果却没想到那娘们儿根本不上当,敲门声比之前还要急促。 没办法,我只好起床,开灯开门,然后……我就愣在门口,像石化了一样。 因为我看见,那昏黄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第91章 夜半敲门 我确定我清楚的听到了敲门声,否则的话我不会被吵醒。在我醒来冲着门口喊话后,敲门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变得更加急促,就说明我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幻觉! 不仅如此,在我起床的时候,敲门声都还在,直到我下床走了两三步后,敲门声才停止。如果真是幻觉,难道还分区域性幻觉?靠近床才有,离开床三两步后就没了? 我被眼前空荡荡的走廊给吓傻了,等回过神来之后,我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就冲到走廊对面,疯了一般的敲417的房门。 有过那么多次经验的我,就连敲门的时候,我都是背对着房门的,生怕我在敲门的时候,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身后,然后对我来一句,你是在找我吗? 房门敲的震天响,但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完全没有回应,我连喊了好几声吴听寒的名字,都没有半点动静。 难不成这房子真有问题,吴听寒出事了? 不应该啊,她可是画匠里最出色的年轻一辈,怎么可能会出事?就算这房间真有问题,有吴听寒住在里面,结果也一定是搞出问题的阴人出事。 可为什么没人回应呢? 敲了一阵之后,我开始心慌了,于是来到前台,打算问前台要房卡去开门。 没想到前台一听我的要求后,就给我甩了个一脸鄙视的眼神,然后开玩笑似的对我讲,你朋友出去咯,你能敲开门才有鬼咯! 出门了? 这么晚了,出门干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于是对前台讲,能不能换一间房,之前听人说那间房有古怪。 我这话刚问出口,前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然后问我,讲,跟你说这话滴是不是一男一女? 看到她这幅模样,我瞬间大惊,讲,你怎么知道?是不是那房间真的有问题? 甚至于,和我说话的那一男一女都不是活人,而且不止这样吓过我一个,所以前台才会如此准确的说出对方的身份。 但前台却一脸愤懑的讲,有个屁滴问题,那一对男女是其它酒店老板滴亲戚,专门装神弄鬼到其它酒店黑人。 还有这回事?现在镇上的酒店行业也内卷的这么厉害了? 她讲,你这个都哈算好滴,他们有时候晚上哈会敲隔壁房间滴门,等到开门之前就躲进房里,等客人开门滴时候,半个人都没看到,直接把客人黑个半死! 娘希匹,这不就是我刚刚遇到的情况吗? 亏我刚刚还被吓个半死,原来都是那一对狗男女搞的鬼! 我讲,你们都没报警,任由他们这么乱搞? 她讲,啷个没报警?有么子用?最多关几天,出来哈是一样滴。 好吧,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怕是说的就是这种人。在镇上做生意,真遇到这种无赖,除了头痛外,还真没有办法。 我讲,那你们也让他们住进去? 她讲,啷个可能?现在只要看到他们,就会拦下来不让进,不晓得他们啷个又混进去咯。你晓得他们躲到哪间房滴不? 我想了想,讲,是417隔壁的隔壁。 她一边看电脑,一边讲,那就是421,名字登记滴不是他们。那个,我一会儿喊人上去查哈,不好意思哈,给你添麻烦咯,抱歉。 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而且事情弄清楚是人为后,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被添了麻烦。 我在大堂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吴听寒,看见时间差不多快一点了,也就没再等,而是直接上楼去了。 因为知道是人为的,所以再走到昏黄的走廊上时,我一点也不心慌,甚至还特地走到421房间的门口,耀武扬威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回418去。 精神大紧大松之后,人就很容易犯困,所以躺下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又被一阵敲门声给弄醒,我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对狗男女还没完没了了? 于是我悄无声息的起床,然后鞋子都不穿,直接光着脚,打算悄摸摸的走到门口,给他们来一个惊喜。 我心想,只要我走的足够轻,门外的人怎么都不可能知道我的位置,也就没办法准确判断撤退的时机。 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这一次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还是跟之前一样,我才走出两步,敲门声就停止了。等我快速走过去开门后,依旧是什么人都没看到。 两次都没抓他们个现形,我火气噌一下就窜了出来。特别是这次,我都那么小心翼翼了,对方怎么就准确的判断出了我的位置? 我越想越气,心想老子今天晚上就算不睡了,也要把你们给逮个现行,然后送去派出所,能关几天算几天,大爷的,欺人太甚了! 于是我关上房门后,脚下故意弄出点动静,假装上床睡觉去了,其实就一直站在门口,然后打算通过猫眼盯着外面。 当我把眼睛凑上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猫眼竟然是坏的,只空有一个门洞,但里面的猫眼镜片却没有。 看到这门洞后,我瞬间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对方是怎么能准确知道我的位置的他们肯定是通过猫眼这个洞,一直盯着我的动静,所以才会那么准确的知道我的位置所在。 弄清楚这点之后,我就猫在门后面,透过猫眼往外看。 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猫眼洞里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难道猫眼洞被堵住了? 于是我又开门,从外面往里看,虽然光线有点暗,但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人在这门洞里放了单向镜,只能从外往里看,不能从里往外看? 大爷的,不过就是吓唬个人而已,竟然做的这么细节? 为了能让自己睡个好觉,也为了能抓住这一对狗男女,我决定跟他们好好玩玩。 于是我回房关上门,找到一个晾衣架,把挂钩给掰直后,对着猫眼洞就是一阵乱捅。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阻力,说明这门洞里确实被放了东西。只不过我捅了很久都没有捅开,但等我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已经不是之前的黑色,而是红红的一片。 我想,应该是把那单向镜给捅坏了,所以才会反射出红色的光。 红色就红色吧,只要能反射外面的光线就行,反正只要他们站在门口想要往里看,红色就会消失,到时候我就能抓他们个现形。 于是我就站在门后面,把眼睛怼在猫眼上,死死的盯着外面的情况。心想着,只要红色一消失,我就开门。 就这样,我一直盯了好几分钟,眼前除了一片红色外,再没有任何异常。我的两个眼睛都已经开始发酸发胀了,再这么下去,我的眼睛非废掉不可。 我又强撑着瞄了几分钟,直到眼睛痛得开始不自觉的流泪,我才选择放弃。并且在心里安慰自己,都已经这么晚了,对方应该也不会再敲门了。 可是我刚转过身去,‘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十分有节律的响起。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在转身之前,我的脸就贴在门上,我没有听到任何走过来的脚步声! 但我没想那么多,趁着敲门声还在响,我噌的一下转身过去开门,整个过程不到一秒,结果开门之后,走廊上依旧空空如也!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为可能的话,那么这一次的敲门声,绝对不可能是人为敲出来的!因为没有人能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就从门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我再次被吓傻了。我之前还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在跟人斗智斗勇,结果现在的事实却告诉我,我所面对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我想回房,但我又不敢转身,因为我怕那东西已经进了我房间,现在就站在我身后,等着我转身过去,就把我给直接吓死。 我也不敢关门,我更怕我房门一关,那该死的敲门声就再次响起! 我就那样站在门口,头皮发麻,满身鸡皮疙瘩,一动也不敢动。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艰难的转过头去,就看见吴听寒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那根被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的东西。 看见她身影的那一刻,我甚至想哭。姑奶奶,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间里睡觉,你跑哪儿去了? 她讲,之前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就看见你朝楼下跑了去。我以为你被阴人迷了眼,就急忙跟了出去,一直跟到一条没人的山路,我才明白自己可能上了当,这才赶紧回来。 调虎离山? 肯定是调虎离山! 她又讲,你怎么回事?站在这里干什么? 于是我把之前的遭遇给她说了一遍,她听完后,眉头瞬间皱起,对我讲,敲门声响起后你应了没? 我想了想,讲,应了,我以为是你要跟我换房间,所以…所以我说我是裸睡的,那床你肯定用不着了。 我看见她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似乎事情有些严重。 她讲,你应声之后,敲门声是不是比之前更加急促了? 我闻言,瞬间瞪大眼睛,讲,你怎么知道? 她摇摇头,没说话,而是换了个问题问我,讲,你确定你下楼和前台说话了?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讲,确定啊,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是让我跟她下楼一趟。 等我们走出电梯,我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因为大堂里,黑漆漆的,只有收银台上有一盏台灯亮着。 台灯光芒照耀下,写着一行小字:二楼睡觉,有事打电话134********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之前的场景像锤子一样,砸在我脑袋上,细思极恐! 吴听寒讲,我下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否则我还能问一下前台是不是看见你跑出去了,也不至于让我追了半天。 她顿了顿,又问我,所以,你确定你下楼跟前台说话了? 第92章 神仙难留 在下楼之前,我是很确定,但现在,我是真不知道了。 我明明记得那时候大堂里明亮如昼,前台就站在那里和我交流沟通半天,这一切都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吴听寒见我没说话,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收银台上的电话,简单几句后,没一会儿那个前台就穿着一身睡衣下了楼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讲,十二点多,快一点的时候,我下来问你要417的房卡,你还有没有印象? 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些惊慌的讲,大晚上滴你莫讲这种话黑人,十点多我跟她一起上滴楼,一直到现在就没醒过,你几时找我要过房卡?你怕是做梦没睡醒吧? 我不敢相信和我说了那么一大堆话的人是假的,我脑子在这一刻转的飞快,我讲,你们有没有监控,调监控看看就知道了。 前台显然不是很高兴,但见我态度如此笃定,也只好走进收银台,噼里啪啦的输入密码后,把十二点到一点的大堂监控给调了出来。 视频里,画面很暗,只有收银台那一盏台灯在发出幽幽的光。 大堂里一直空荡荡的,直到十二点半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然后我从里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站在收银台前面,对着空荡荡的前台自言自语。 说了一阵之后,我看见我走到了大堂中央,面朝着大门,然后就那样直勾勾的站着,一动不动…… 前台没有说谎,昏暗的画面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看到这视频后,我都快要被吓傻了,但前台却冷冷的丢过来一句,讲,真的是,差点被你黑死,你自己有梦游症你都不晓得?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我以前从来没听室友说过我有梦游症。 再说了,那敲门声怎么解释?不只是我听到了,吴听寒也听到了。 我讲,再看看四楼走廊的监控。 前台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操作画面,结果却发现画面里一片漆黑。 她疑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讲了句,白天都哈好好滴,啷个晚上就坏咯? 我看了吴听寒一眼,见她摇了摇头,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发了前台后,就跟着她一起上了四楼。 看着昏黄的走廊,之前已经消散的恐惧感再次袭来。我并不相信我有梦游症这个解释,于是我对吴听寒讲,我以前没有梦游症。 她点点头,讲,你听过‘鬼迷心窍’迈? 这是个成语,我自然知道,本意是只被鬼怪迷惑住了心窍,但现在大多用它的引申义,指对问题认识不清。 她讲,我说的就是本意。 我讲,所以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她反问,不然呢? 我讲,那敲门声呢,也是假的?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讲,我倒是希望是假的。 我问,什么意思? 她没回答,而是让我开门,然后跟我一起进了房间,径直坐在椅子上,对我讲,你就当我不存在,该睡觉睡觉。要是听到敲门声,第一时间给我说。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玩这套鬼把戏。 我很想十分绅士的说一句‘要不你先睡,我来守着’,但我知道我没有当绅士的实力,因为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她添麻烦,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这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只不过要现在要让我睡着,我却是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假寐,尽可能的营造出我已经睡着了的感觉。 但就这样假睡了半个多小时,门外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怕吴听寒就这样枯坐一夜,于是小声对她讲,要不你回去睡觉算了,反正只是敲门声而已,它又不进来,我只要假装听不见就是了。 她冷哼一声,讲,若是你一开始没应声,又或者你没开门,那这敲门声哪怕它响一夜都没事,但现在……,哼! 吴听寒没把话说完,但我听得出,事情很严重。联系到之前她回来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应声后,敲门声更加急促的的话,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可能比之前都要麻烦。 我问,要是应声了或者开门了会怎样? 她侧过脸来,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讲,夜半不怕鬼敲门,应声神仙难留魂。 什…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我还是想要一个更确定的答案。 她讲,鬼敲门不可怕,怕的是屋里的人应了声或者开了门,那样的话,等到十次敲门声后,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尽管已经有了一点点心理准备,但听到吴听寒的解释后,躺在床上的我还是觉得整个身体一片冰凉。 从开始到现在,前后已经响过三次敲门声了,岂不是只要再响七次,我就一命呜呼了? 吴听寒闻言,冷冷的对我讲,所以你现在还觉得这敲门声无所谓迈? 我都已经快要被吓傻了,哪里还敢说这是无所谓?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敲门声而已,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说,晚上听到敲门声,都不能应声也不能开门了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天下都要大乱了? 吴听寒讲,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是你爷爷,遇到晚上有人敲门,他在开门之前,会干什么? 我顺着吴听寒的思路想下去,很快就想到了,我讲,我爷爷会先问问敲门的人是谁,然后才去开门。 吴听寒讲,不只是你爷爷,几乎所有人在开门之前,都会问一句是谁。这是最基本的安全常识,难道还要人教你?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不是我没有这份常识,而是我基本上没有单独住过。在老家的时候是和爷爷一起住,在学校的时候是和同学一起住,开门的事根本就轮不到我,我自然用不到这份常识。 退一万步讲,我之前的确以为敲门的是你吴听寒,我都知道了,我还问个什么劲儿?就好像你点了外卖,外卖敲门的时候,你也会问一句你是谁吗? 谁没事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会往这方面想? 吴听寒讲,阴人阴人,不在这些细节上阴你一把,难不成还跟你光明正大的在太阳底下决斗? 听到吴听寒的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先生也好,她吴听寒也好,心思能够那般细腻巧妙,并不是他们天生如此,而是跟阴人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就被磨砺成这幅样子。 世上并没有所谓的天才,只不过都是被生活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已。 而且我也明白,我跟他们相比,且不说在匠术上,即便是在简单的做人做事上,都还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吴听寒突然开口讲,你没跟阴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它们的手段,吃亏上当在所难免。换做其它普通人处在你这个位置上,也不见得做的比你好。匠人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多长点心就好了。 我闻言精神为之一振,问她,讲,所以,你们也经常上当? 吴听寒很淡定的摇了摇头,讲,只要不跟你和没学匠术之前的洛小阳在一起,基本没有。 听到这话,我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苦笑一声后,问她,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咚咚咚’声猛然响起!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于是我急忙指着房门,她见状整个身子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弹射出去,眨眼间就出现在门口,随即开门闪身出去。 没一会儿,她就走了回来,对我摇了摇头,讲,什么都没有。 这是第四次了,再响六次,我就彻底玩完儿了。 最关键的是,连吴听寒都找不到敲门的那家伙,我觉得我这次小命可能真的难保了。 我讲,你听不到敲门声? 她摇头,讲,这是独属于你的敲门声,只要它不想,我就无论如何都听不到。 说完,吴听寒看了看时间,然后对我讲,这样下去不行,效率太低了,必须得在这儿把这家伙给解决掉,否则的话,进了村也会束手束脚。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不解决这个东西,进村后她也得守在我身边,那她还怎么去对付那个老木匠? 我讲,你在这里,它好像不太敢敲门。 吴听寒讲,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去对面,透过猫眼盯着。 我讲,但你听不到声音,你怎么知道它敲门了?我大声喊你? 她摇头,讲,不必,我一直盯着,只要它敢敲门,我就能看见。你跟之前一样,该睡觉睡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说完,她就雷厉风行的去了对面,砰的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了。 吴听寒走后,房间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尽管知道吴听寒就在对面盯着,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还是让我全身升起一股寒意。 我是很想上床去躺着,但一想到门口随时会有阴人敲门,我脑袋里的那根弦就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困意。 但吴听寒交代了,我也只能照做。于是就这样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怎么也睡不着。 最关键的是,敲门声一直没响,再这么下去,非得让吴听寒累死不可。 于是我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后,想通过猫眼看看外面的情况。 当我把眼睛凑过去的时候,走廊外昏黄的灯光打在我脸上,让我当即愣了一下之前不是一片通红吗?怎么现在能看到外面了? 而当我把眼睛彻底贴在门洞上时,门对面的景象让我全身上下,如坠冰窖! 透过猫眼门洞,我看见,走廊对面的天花板上,倒挂着一袭红衣,它大半个身子都贴在天花板上,只有一小截上半身垂下来,紧贴着房门…… 它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门板,此时正一前一后晃动着脑袋,敲响着对面的房门,‘咚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那家伙似乎发现了我的视线,脑袋猛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径直转过来,然后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冲我咧嘴大吼:“你赔我的眼睛!” 当我看见它那双一黑一红的眼睛时,我整个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因为我发现,它那只红眼睛的位置,恰好就是猫眼门洞的位置所在! 也就是说,之前我看见先是黑,后是红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单向镜,而是它的眼睛! 我趴在猫眼门洞往外看的时候,它也一直倒挂在门外贴着门往里看,我和它的眼睛,就只间隔一扇门的距离! 最恐怖是,我用衣架把它的眼睛捅出血后,我竟然还盯着它流血的眼睛看了十几分钟! 第93章 红头画笔 !go我被它那一声尖锐的嘶吼给吓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全身发抖,嘴唇发干,茫然不知所措。 难怪我一起床,没走出两步,敲门声就戛然而止,它果然是通过这猫眼门洞一直在盯着房间里在看!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哪有什么单向镜一开始是黑色,被铁丝戳了几下之后就变成红色的,分明就是那阴人的眼睛,被我用铁丝给戳出了血!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像是过电了一般,一阵又一阵的发麻,电的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面对这场景该怎么办。 “咚!咚!” “咚!咚!”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还要急促,听上去就好像是有两只手在交替敲门,如同打鼓一样。 而加上我之前听见的,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不仅如此,那家伙现在不只是在敲我的门,还在敲吴听寒的门!要是吴听寒没能及时察觉,或者以为那是属于我的敲门声,然后就贸然开门的话,那岂不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死不要紧,但绝对不能让吴听寒以身犯险!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刚准备打开房门,就听见吴听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讲,陈寺青,开门! 吴听寒已经开门出来了?! 我急忙打开房门,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双腿直接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走廊上的天花板,张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我看见吴听寒站在房间门口,而那一身血红的阴人就在她头顶上,整个身子贴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唯有一双惨白到毫无血色的双手,笔直垂下来,恰好挡在吴听寒的眼睛上! 难怪我之前几次开门都没看见这家伙,难怪吴听寒也没有发现这家伙的存在,原来是在我们开门的瞬间,这家伙就从天花板上伸手下来,把我们的眼睛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鬼…鬼遮眼!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那阴人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特地‘抬起头’来,嘴角往下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因为是倒立的关系,所以它往下牵扯嘴角,其实正常就是往上翘起,也就是说,它这是在冲着我笑! 它这是嘲笑我被它吓得瘫坐在地,还是在得意自己已经把吴听寒给顺利鬼迷心窍? 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提醒吴听寒,她之所以看不见那阴人,是因为被那阴人给鬼遮了眼?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我看见吴听寒的脸上先是疑惑,然后她顺着我的眼睛往天花板上看了一下。在这过程中,那阴人的双手始终挡在她双眼前。 我不确定吴听寒看没看到那阴人,只知道她当即轻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尔后就见她松开左手,手中那长条状的东西当即笔直落下,却不是倒在地上,而是径直插在地面上,竖直而立! 这尼玛,得多锋利的东西,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还不等我惊讶,我就看见吴听寒抬起双手,弓起食指,在她自己的眼前虚空一抓。 我之所以肯定她是对着虚空一抓,是因为她收拢手指的时候速度很慢,就好像是不知道那里有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的直径有多大一样。 而当我看见她手指碰到那对惨白手腕的时候,就猛然握紧双手,随即身子后退半步,将自己的眼睛与那惨白双手分开,同时双手往下一扯。 我听见一声惨叫当即响起,天花板上那阴人应声被吴听寒给硬生生拉扯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我没有听到任何物体落地的声音,但我能感觉到这一下摔的应该不轻,毕竟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听寒双手左右交叉,将那双惨白的手臂给缠在一起,随即抬起一脚,准确无误的踩在双臂交叉处,以空出左手,去旁边解开那布袋的封口。 布袋的封口刚刚解开,那布袋便十分顺滑的向下滑落,露出里面包裹了一路的东西是一根吴听寒尾指大小的细长铁棒? 还没等我细看,就见吴听寒一手握住那‘长铁棒’,高高举起,随即照着那阴人的后脑勺狠狠插去。 ‘轰’的一声,不知道是我真的听见了,还是眼前的视觉让我以为我听见了,只知道在吴听寒‘长铁棒’插进那阴人后脑勺的刹那,一道绿色的火焰燃起,瞬间将那阴人给烧了个无影无踪,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等那阴人彻底消失后,我也才终于看清吴听寒左手中的那东西,长约七寸,表面刻有奇怪的花纹,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头端成水滴状,但却是红色的,而且最前端尖锐无比,难怪能轻而易举的插入地面。整个看下来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长铁棒,分明就是一支纯金属打造的毛笔!准确来说,应该是画笔!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这么厉害?连那么恐怖的阴人,轻轻一戳,都能给烧的烟消云散?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孙悟空的金箍棒,法海的紫金钵,吕布的方天画戟,加藤鹰的黄金右手……额,最后一句全部划掉! 处理完那阴人的吴听寒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问我,讲,死了没有? 被吓得惊魂未定的我没有回她,而是盯着她手里的那根画笔,眼神灼热的讲,你这毛笔还有没有多的,能不能送我一支? 吴听寒再次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回房,砰的一声把房门关的震天响。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不由得吐槽一句,女人真小气,不送就不送,至于发这么大火么?再说了,只要你卖的不贵,我也是可以买的嘛,又不一定非要白嫖。 于是我也起身,把房门给紧紧关上,还把防盗锁也给拴上,同时心里告诫自己,现在不管谁敲门,一概当做没听见处理,不应声,不开门! 虽然亲眼看见吴听寒已经把敲门的阴人给灭了,但我心里还是阵阵发毛,一晚上睡的一点也不踏实,一丁点风吹草动我就惊醒,然后坐起来左顾右盼,一定要确定房间里没有人后才重新躺下。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我都没有睡一个完整的觉,等吴听寒再敲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去我们村的路全是山路,车子肯定不能再开了,所以干脆停在酒店里,反正不收费。 出发之前,吴听寒把车后座的背囊提出来,扔给我,叫我背上。我看她提的非常轻松,还以为装的是她女儿家的一些换洗衣服,却没想到入手后竟十分压手。 我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讲,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我的想法很简单,要是我们村能找到的,就没必要背进去,山路难走,这么重的东西背进去怕是会耽误时间。 吴听寒只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我知道,一旦这娘们儿决定的事情,我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没法改变她的想法。更何况,我以为的有理,在他们匠人眼里,很可能就是狗屁不通。 所以我没有自讨没趣,而是按照她先吃早餐的要求,领着她去了车站旁边的那家粉馆。 老板娘见到我有些诧异,讲,你不是才出门迈?啷个又转来咯?她是你找滴姑娘儿(很重的儿化音,老婆的意思)? 我笑着讲,一个朋友,过来玩几天。 老板娘给了我一个‘我懂得’眼神,然后给我们下了一大碗粉,似乎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吴听寒证明她很受欢迎。 嗦完粉后,我们没有多停留,径直朝着我们村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主动开口问我,讲,你和那粉店老板娘很熟?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老板娘的话有些介怀,所以只能如实回答她,讲,算不上熟,只不过我每次到镇上,都会去那里嗦一碗粉。 吴听寒又问,讲,你们镇上就那一家粉店? 我摇头,讲,怎么可能? 她又追问,讲,那为什么只吃那一家店的米粉? 我讲,因为我爷爷带我上街吃的第一碗粉,就是在那家店。 她听到这话,显然有些诧异,随即问我,讲,那是一家老店?什么时候开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对这家粉店这么感兴趣,只好把我记得的事情说出来,讲,具体什么时候开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带着我去他们家吃过米粉。算下来,怎么也有十七八年了吧。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我却被她这三言两语给勾起了往事。 我记得以前去那家粉店,每次都是我爷爷看着我吃,他自己却不吃。我问过我爷爷,他只说是不饿。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善意的谎言,所以一直相信爷爷说的是真的。 可来回村子和镇上之间,走的再快也要六七个小时,怎么可能会不饿?爷爷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因为家里穷罢了。 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看见桌上放了山胡椒油,我想试试,爷爷没阻止我,但我滴了一滴之后,就再也吃不下,受不了那味道。最后爷爷不得不再让老板给我下一碗,他自己把那碗给吃了。 等上了中学之后,我也学会了省吃俭用,每次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都会在那家粉店打包一碗粉,然后带回去给爷爷。即便每次到家的时候都糊成坨,但爷爷都会笑着把它吃的干干净净。 而吃完之后,爷爷都会先夸一句好吃,然后再三叮嘱我以后不要浪费钱给他带吃的,让我自己在学校里多买些东西吃,千万别饿着。 爷爷苦了一辈子,到最后都没享过一天福。想着想着,往事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发不可收拾,全都浮现在眼前,以至于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从情感上都没办法把这样一位淳朴善良的慈祥老人,跟王先生口中那位机关算尽的老人给联系在一起。 吴听寒没理会我喷薄涌出的情绪,而是问了句让我愣在当场的话,她讲,既然你跟那老板娘不怎么熟,那她怎么知道你才出过门?而且还说的那么肯定?!over 第94章 一种规定 看着吴听寒径直从大路走上小路,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才回过神来,背着背囊急忙跟上,讲,应该是我上次出门的时候,也在她家吃过粉,所以她知道我出了门。 吴听寒头都没回,就开口讲,上次你和她有过交谈? 我一愣,有些沮丧的讲,没有。 上次去吃粉之前,我都被那个纸人给吓了个半死,哪有心情去与人交谈? 她讲,既然没有,每天在她家吃粉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就独独盯上了你,不仅知道你出过门,而且还那么确定?你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她凭什么那么关注你? 我已经开始心虚了,我讲,可能是我在汽车站候车厅睡觉的时候被她看到了,所以她知道我出了门。 吴听寒不屑的冷哼一声,讲,你平时都是站着睡觉的?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汽车站候车室的虽然有窗户,但如果里面的人不是站着的话,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而且我到上车前都一直睡着,根本没有走动过,除非是那老板娘进到候车厅,否则根本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但老板娘要在家看店,怎么可能没事往候车厅里跑?除非那候车厅里有什么对她重要的人,让她不得不去跑一趟。 我终于妥协下来,认命般的讲,所以,那老板娘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的动向?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和她很熟。 难怪吴听寒之前会问的那么细致,原来关键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 可我和这粉馆的老板娘最多算是认识,怎么也没到熟络的地步,她为什么会那么清楚我的动向? 难道说……她要对我不利? 吴听寒摇摇头,讲,呵,要是真想对你不利,你觉得你当初在候车厅里还能醒得过来? 我闻言一惊,急忙问她,讲,什么意思? 她讲,那老板娘既然那么肯定你出过门,就必然知道当初你在候车厅里等车,对吧? 这个我刚刚就想通了,除非是老板娘进过候车厅,否则不可能知道我出过门。所以我点头,讲,对。 她接着讲,既然如此,她趁你睡着的时候,随便想个办法,就能把你手腕上的线圈给擦掉一点点,到那时,你觉得你还能醒得过来? 听到这话,回想起当初那场景,我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 诚然,如吴听寒所说的那样,但凡是那老板娘动点小心思,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这下我就彻底懵了,我讲,既然她那么关注我,就说明她很可能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可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没对我下手?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闻言一愣,十分不敢相信的看着吴听寒,讲,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吴听寒讲,我又不是神仙,一些事情想不明白不是很正常?不像某些人,大多数事情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关键是线索都给到他面前了,竟然还毫无察觉,这几天没被吓死简直是个奇迹! 我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就是我,这个我完全没办法反驳,于是赶紧拍马讲,我这不是觉得你们都是人中龙凤,没有你们想不通的事情嘛。 吴听寒并不吃这一套,脸上毫无表情,只冷哼一声,讲,不只是这件事想不通,我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老板娘明明有一双匠人的眼睛,可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匠气。 我又听不懂了,急忙问,什么是匠气? 她反问我,讲,你知道张哈子为什么那一身匠术会毁于一旦吗? 我讲,不是五年前看了一口不该看的棺材吗? 她讲,那只是起因……算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换个问法,你知道我们匠人为什么会匠术吗? 我联系上下文,试探性的问她,讲,就因为这匠气? 她点头,讲,没有匠气,就算你学会了我所有手印和口诀,你弄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形似,虽然有时候可能会起到一些作用,但距离真正的匠术效果,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我问,所以张哈子看了那口棺材之后,一身匠气散尽,这才导致他一身匠术毁于一旦? 吴听寒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讲,我说了,那只是起因,他后面还遇到了一些事,那才是他匠气散尽、匠术消失的真正原因。 我急忙问,什么事? 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言语冰冷的讲,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就最好不要问。 我见过吴听寒冷冰冰的样子,但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见过她最冰冷的模样。 她那满脸冰霜的感觉,仿佛要讲这一片天地都给冰封起来,让我在太阳底下,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但这也让我更加好奇,张哈子在看了那口棺材之后,到底还遇到了什么事,会让吴听寒这般讳莫如深。 为了缓解这冰冷的气氛,我只好转移话题,讲,那你们匠人的眼睛和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么? 她讲,那你觉得那个老板娘为什么会知道你身上的秘密? 我想了想,我身上唯一的秘密就是这该死的气运了。所以…… 我讲,你们匠人能看到其他人身上的气运多寡? 是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王先生才会形容我是黑夜里的火把,在匠人的眼里会显得格外明亮;所以我刚出现在老司城,就被吴听寒给盯上;所以我从老司城醒来之后,船老板才说即便我身上的气运被吴听寒用封疆画界给封住了,但还是看得见有气运在流转…… 吴听寒讲,你要这么理解,倒也可以。 所以,那老板娘之所以会如此关注我,就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看见了我身上的气运? 而吴听寒就根据老板娘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一句话,就判断出了这一些列东西? 大爷的,我真的很想知道,匠人的脑子里是不是加装了智能芯片!否则的话,这么小的细节,她吴听寒怎么就给轻易捕捉到了? 吴听寒没有理会我的激动,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我跟在她身后,想了想后,便开口问她,讲,难道匠人的眼睛不需要匠气加持? 她讲,按理来说,需要。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我笑着讲,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她用了某种特殊的匠术,把自己一身的匠气都给封起来了呢? 她讲,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现在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于她身上为什么没有匠气,而是她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你们镇上。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不成非要断手断脚才行? 她没回答我,而是问我,讲,你还记得你爷爷为什么要‘改头换面’吗? 我讲,王先生说他是为了躲避五十五年前的那场灾难。不过现在看来,他不仅仅只是为了避世,还为了骗老天爷的气运。 吴听寒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她看着我,讲,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只要那个老板娘在这里的话,你爷爷都不会选择在你们村定居。 我一脸懵逼,问她,为什么? 她讲,讲,你小时候应该玩过捉迷藏吧?捉迷藏的时候,你是会选择躲在人多的地方,还是选择藏在没人躲的地方?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爷爷真的要躲五十五年前那场劫难的话,为了保证他的绝对安全,以我爷爷那机关算尽的性格,他绝对会找一个没有匠人存在的地方藏起来。 我讲,说不定他们一开始都隐藏的很好,彼此都没发现对方呢? 吴听寒讲,即便一开始没发现,但十年下来,只要不像你那么蠢,怎么都该发现了。既然如此,那十年人人自危,一旦发现有其他匠人,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为什么会一直待到现在? 我讲,说不定是我爷爷先到,那老板娘是后面才来的呢? 她讲,不可能,以你爷爷的性格,对于外来人肯定会格外留心,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老板娘的真实身份? 我讲,那也可能是那老板娘一开始就是本地人,所以我爷爷没有察觉呢? 吴听寒还是摇头,讲,要是他没有察觉,你们镇上那么多粉馆,为什么你爷爷偏偏只带你去那一家吃粉?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突然炸开,我完全没想到,我小时候那温馨的场面,落在吴听寒的嘴里,竟然也会成为我爷爷的算计之一! 所以,我爷爷一直带着我去那家粉馆吃粉,只是为了去试探那老板娘的真实身份吗? 而他一直不肯吃粉,是担心那老板娘会对他下手吗? 不,不可能! 我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假设! 碰巧,肯定只是碰巧! 一定是这样!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如果只是碰巧,为什么王明化也会在你们镇上一待就是大半辈子? 我没懂她的意思,于是急忙问她,讲,为什么这么说? 她讲,木匠王姓一脉出自河南,‘明’字辈‘宣化承流’当中的‘化’,虽说是四人中能力最差的,但好歹也算是四杰之一,他肯在你们小镇上一待就是大半辈子,你觉得这也是碰巧? 我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哪怕只是个借口,我都找不到。 吴听寒继续讲,不仅如此,这些年来,你爷爷在那老板年面前晃悠了那么多次,那老板年肯定也察觉到了你爷爷身上的古怪。对于一个没有匠气的人而言,你爷爷身上的气运就是天大的补品。 她顿了顿,似乎是给我一点时间缓冲,然后继续讲,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个老板娘不应该好端端的出现在你们镇上了吧?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但我还是开口回应她,讲,在我爷爷眼里,她就是我爷爷给我传递气运过程中,怎么都绕不开的一个障碍。以我爷爷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允许她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吴听寒讲,可事实是你爷爷死了,她还活着!她不仅没有对你爷爷下手,也没有对你下手,甚至在候车厅的时候,她还可能帮了你一把,否则以王明化那点道行,墨线锁魂绝对撑不到那么久。 我彻底被吴听寒给搞懵了,我讲,既然我爷爷身上的气运,或者说我现在身上的气运对她来说是天大的补品,而我们跟她又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 这是我之前就问吴听寒的问题,但她之前并不知道答案。不过从刚刚的对话中,我能感应到,她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 吴听寒依旧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你觉得,以你爷爷的能耐,要试探一个人,需要用十七八年的时间吗? 我讲,应该不需要。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讲,既然不需要,你爷爷为什么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要带着你去她那里吃粉,而且一吃还是十七八年?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想把以前温馨的记忆转变成我爷爷工于心计的试探。 所以我直接问她,为什么? 她摇头,讲,我暂时也不确定,但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问,什么可能? 她讲,你觉不觉得,你爷爷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你去她家粉馆吃粉的这种行为,像极了一种规定? 我身体都开始颤抖了,但我还是开口问她,讲,什么规定?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讲,一种假释在外,必须定期向指定警局报道的规定!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迟了,为了布好后面的局,卡文了,在电脑上面前坐了一天,导致现在才更新。但小阳的诚意是满满的,这一章不仅是接近4000字的大章,而且还在里面埋了很多伏笔,不知道你们找不找得到。小阳如此努力,只为求好评! 第95章 不得不去 烈日当头,空旷的山路上,只有我跟吴听寒的脚步声在沙沙响起,高温使得夏蝉都懒得吟唱。 山腰无风,吴听寒的话却像是雪水浇头一样,让我全身都止不住的哆嗦发抖! 我愣在原地好一阵,直到吴听寒回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肩,我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她,思维一片混乱。 在我的印象中,我爷爷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无论何时何地,待人总是抱以微笑,是万千农村淳朴老人中的一员。 可他去世后,王先生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的形象,变成了一个算无遗策,机关算尽的心机老头。 这个形象还没在我心中生根发芽,王先生就又推断我爷爷其实只是一枚棋子,在我们村,还有更厉害的木匠躲在暗处操纵一切。 我原以为这已经是我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可现在,吴听寒从粉馆老板娘只字片语中,就又推断出一种全新的可能,那就是我爷爷在避世的这五十五年里,竟然只是一个时时刻刻被监视的囚犯! 说我爷爷机关算尽也好,说我爷爷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也好,我都能接受,但要说我爷爷大半辈子都被别人监视着,活得完全没有自由和尊严,这种事情就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可能接受! 我看了面前的吴听寒一眼,讲,我要回去问清楚。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问什么? 我讲,我爷爷既然是别人的棋子,这老板娘又一直在监视我爷爷,就说明这老板娘和那位躲起来的老木匠肯定有关联,说不定就是那老木匠的眼线,甚至说不定她就是老木匠本人! 我越说越激动,转身就要往镇上跑去。 可我刚转过身,就听到吴听寒那冰冷的声音传来,她讲,陈寺青,你觉得那可能吗? 我转过身来,讲,你都分析的那么清楚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可能? 吴听寒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讲,你觉得那老板娘的心机深不深? 我想都没想,就讲,能跟我爷爷斗智斗勇几十年,心机自然是深不可测。 吴听寒指了指身后,示意我跟她继续往村子里面走,而她再次开口问我,讲,那你觉得这种人,会在细节上犯错吗?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吴听寒决定了的事情,只好跟上去,同时边走边讲,到了他们那种层次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细节上犯错? 她讲,既然不会,那她为什么还会说漏嘴?或者说,你当真以为她只是无意间说漏了嘴? 听到这话,原本就全身哆嗦的我,止不住颤抖起来。灼热的太阳晒在我身上,却完全无法驱散我体内的冰寒。 我讲,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对我说出那句话的?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不是,以你的智商,就算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注意到,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说给你听的?你认都不认识她,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她说给你听干什么? 吴听寒讲,我虽然不认识她,但她应该是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会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表达她特殊的身份。 吴听寒说过,那老板娘有一双匠眼,应该就是通过匠眼看出了她吴听寒的匠人身份。 我问她,讲,所以你们匠人之间,只要相互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匠人? 那这样一来,张哈子岂不是很危险?毕竟其他匠人只要去到老司城,看张哈子一眼,岂不是就知道张哈子身上没有匠气,也就自然知道他没有匠术了?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我几时说过匠眼可以看到对方身上的匠气了? 你之前不是才说……好吧,你说的是能看到对方身上的气运。 她继续讲,再说了,匠门每一脉,都有隐藏自己匠气的手段,可以隐藏到跟普通人差不多的程度。 我讲,不对啊,那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老板娘有古怪?万一她也是把自身的匠气给隐藏起来了呢,这样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有一双匠眼了。 吴听寒摇头,讲,你吃过重庆火锅没有? 我讲,以前同学聚餐吃过一次,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和我们聊的话题有关系? 她讲,吃完火锅后,路上如果遇到熟人,对方是不是一眼就知道你刚刚吃火锅去了? 我讲,那肯定,毕竟身上一股子的火锅味……等等,你的意思是……? 吴听寒点点头,讲,那老板娘既然能看出我身份,就说明她动用了匠眼,这玩意儿是需要匠气加持的,即便她隐藏的再好,在那一瞬间我也能察觉得到。 说到这里,吴听寒侧过头来看着我,讲,但怪就怪在,自始至终,我在她身上都没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匠气。 我被吴听寒的话给震住了,我讲,说不定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既没有匠气,也没有匠眼,她之所以会知道我才出过门,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呢? 吴听寒讲,如果她只是知道你才出过门,或许我也会认为只是巧合,但她故意把这话说给我听,难道也是巧合? 确实,现在回想一下,老板娘当时说的话确实有些突兀,正常来说,看见熟人带着漂亮陌生女子回来,第一句话肯定是调侃熟人,类似于问那女子是不是他女朋友之类的话,而绝不是‘才出门,怎么又回来了’这种显得生分的话。 所以,如果她不是发现了吴听寒身份的话,就完全没必要说出那句话,太突兀,太多余了。 那么又回到之前那个问题,就算那老板娘看出了吴听寒的身份,可她们两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既然如此,那老板娘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给吴听寒泄露她身上的秘密? 吴听寒讲,这就是我不让你回去找她对峙的原因。 我没明白吴听寒的意思,问,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她讲,那老板娘给我透露她身份的消息,应该就是在向我表明她在你爷爷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我问,什么态度? 吴听寒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示好! 示好?她凭什么要对我们示好?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暂时不清楚,但最起码,我们可以知道,她对我们没有敌意。 这个我倒是明白,如果那老板娘真是敌人的话,那么我之前在候车厅的时候早就死了。而且她既然有监视我爷爷的能力,要对付吴听寒应该也不在话下。 但她既然故意表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躲在暗地里放阴枪,就说明目前来说,她对我们没有敌意。 吴听寒讲,既然她对我们没有敌意,你还回去问什么?问她是不是老木匠的眼线?还是问她是不是就是躲在你们村的老木匠? 听到这话,我一时语结,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确实,如果那老板娘真的是老木匠的眼线,那么当初我在候车厅的时候,她就绝对不会允许我离开镇子去找帮手。即便是对方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也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躲在暗处放阴枪,总比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要划算的多。 而我,也再一次被吴听寒的思维模式给征服了。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落在她耳朵里,却能分析出那么多有用的信息来。换做是我的话,或许只会一笑而过,什么都记不住。 但是也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向我们示好,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完美的隐藏起来只要她不说那句话,即便是吴听寒,怕是也看不出她身上有问题吧? 总不至于她每看到一个匠人,就要在他们面前表明一次身份吧?那也太扯淡了。 吴听寒讲,因为她知道她瞒不住我。 我很是好奇的问,为什么? 她讲,因为我和你在一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凭什么我跟你在一起,她就瞒不住了?在她没说那句话之前,难道你看出她身上的异常了? 吴听寒讲,那倒是没有看出,毕竟普通人当中,有的本身就全无匠气,有的则先天带着一丝匠气,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她有问题。 我讲,那不就是了,既然你都看不出来,她为什么还要暴露自己? 她讲,我说了,她知道我是匠人,而且我又跟你在一起,所以她就必然知道我是你找来的帮手。到时候只要我稍微一调查你爷爷生前的生活轨迹,就能察觉到她那家粉馆不寻常。你说,她能瞒得住我? 好吧,你们这走一步就能看清后三步的心机世界,我这个普通老百姓不懂。 不过吴听寒说的确实没错,只要她稍加询问我一些关于我爷爷生前的事,她就一定能注意到那家不寻常的粉馆。 吴听寒讲,所以,与其到时候被怀疑了再自证清白,还不如现在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这样就能在被怀疑之前,就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摘出来,多么一劳永逸的高明手段! 原来如此,所以并不是每个匠人都能够让她表明身份,而必须是跟我在一起的匠人才行。不得不说,那老板娘的手段真是牛批!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她对我们真没有敌意的话,她为什么要监视我爷爷几十年?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不一定是监视。 我懵了,问,你之前不还说是监视吗? 吴听寒讲,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个问题,因为我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报道一次,除了监视外,还有一种可能。 我急忙问,什么可能? 她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讲,你以前开过出租,那你就应该比谁都清楚,每隔一段时间,你就必须要去那个地方报道一次。 我恍然大悟,讲,加气站! 所以,我爷爷去那家粉店,并不是去签到报道,而是有什么不可抗的因素,使得他不得不去! 吴听寒伸出青葱玉指,指了指她那张精致到足以让人窒息的脸,讲,你说,五十多年下来,要是你爷爷只顶着同一张脸的话,你们村里人会不会把他当成妖怪? 吴听寒说的无比轻巧,可这话落在我耳朵里,却如同平地惊雷! 第96章 横棺拦路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当我看见眼前那漫山遍野的青葱绿树时,我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都不应该存在一样。因为短短几天时间,我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太过荒谬,太过离奇! 我讲,所以,那粉馆的老板娘,其实就是给我爷爷‘改头换面’的那位画匠? 吴听寒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不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吗? 可她却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讲,给你爷爷改头换面的我不知道是谁,但这几十年下来,替你爷爷脸上修修补补的,一定是她。 难怪难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我爷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那家粉馆一次,为什么每次他都不吃粉,而是坐在我身后,静静的等着我吃完其实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在让那老板娘给他脸上添加一些岁月的痕迹吧! 虽然以前王先生说画纸经过岁月的侵蚀,也会渐渐显出老态来。但画纸毕竟是画纸,怎么可能做到和人脸一模一样?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画匠,来处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使其更加逼真。 厉害! 我只能说厉害! 吴听寒只不过是嗦了一碗粉,就堪破了老板娘隐藏了几十年的身份,这种能力,真的是经历事情就能磨砺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王先生年纪比吴听寒大,经历的事情自然比吴听寒多,他怎么就没发现那粉馆老板娘的身份?否则的话,在我离村之前,他肯定会交代我,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去老板娘那里避难。 但他没有,就说明他对那老板娘的身份一无所知! 所以在我看来,吴听寒的这份能耐,天赋的占比,肯定高于后天的努力。 吴听寒讲,跟天赋无关,术业有专攻而已。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我又忘记低头,mmp!这种被人窥视内心想法的感觉真鸡儿难受!想这里的时候我是低着头的,否则怕被吴听寒给抛尸荒山! 我问她,讲,这话怎么说? 她讲,王明化不是画匠,不懂画匠里面的门道,以为一张画纸经历岁月的侵蚀,就能像人脸一样慢慢变老。但其实画纸的老化速度比人脸慢的多,要是没有画匠干预的话,别说五十五年,怕是五百年,你爷爷都还跟当初一个样。 这个我明白,毕竟画纸不是一般的纸张,肯定要比一般的纸张更加耐造。就好比以前的古画,即便没有经过特殊处理,保存个几百上千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讲,既然画纸的老化速度那么慢,为什么当初那位画匠不用普通的纸张来给我爷爷改头换面? 吴听寒投来一个鄙视的目光后,解释讲,你砍树的时候为什么要用斧头劈,而不是用石头砸? 我讲,工具不趁手,那效果能…… 我话还没说完,我就知道吴听寒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她的意思是,如果用普通的画纸,很可能就达不到改头换面的效果了。 所以这还真是画匠一脉的专业问题,王先生搞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可能跟我想的一样,也是找一种跟人脸苍老速度一样的纸,就完全可以做到完美无瑕了。 走了一段路后,我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吴听寒,讲,你们画匠替人修补画纸的时候,需要用到匠术吗? 吴听寒讲,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那老板娘明明全身上下毫无匠气,她到底是怎么给你爷爷修补纸脸的? 我讲,会不会她背后还另有其人? 吴听寒讲,暂时不清楚,不过这些目前不是我们要关注的,毕竟只要对我们没有敌意就行。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突然叹息一声,感慨了一句,讲,一个小小的米粉馆,就藏了这么一尊大神,也不知道你们这鬼地方,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是他还像以前那样,应该怎么都不会乱成这样吧? 我不知道吴听寒为什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我却能从她的感慨里听出一丝悲凉。 我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张哈子。 尽管我没见过张哈子真正出手,但从王先生和她吴听寒的口中,我也能想象得到,那个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降住整个匠人圈子的人,当年绝对是意气风华,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恢复匠术,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将我这一身气运让给他,让他重回匠门巅峰不过一想到我身上的这点气运,在他张哈子眼里屁都不是,我瞬间就歇了菜。 看着渐行渐远的吴听寒,我吃力的耸了耸肩,把肩上的背囊往上抖一抖,来换取肩膀上片刻的休息实在是太重了,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出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也没见她要化妆啊。 有过之前的经验后,我现在已经学乖了,凡是脑子里有这些非议吴听寒的念头时,我都是低着头的。 可低着头没走多远,我的脑袋就撞到一个半软不软的东西上,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吴听寒的后背她其实没我高,只是我背得太重压弯了腰,又因为低着头,所以才会撞到她的背好吧,她本身也确实蛮高。 只是,走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停下来了? 我说了声对不起后,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横着一副棺材,一半陷进路边的山体里,另一半则是把山路给封的严严实实。 看棺材大小的走势,露在外面的是上半身。而想要经过这棺材,就必须从棺材上爬过去,或者另选它路。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棺材后面还站着一个纸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色粉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双手高举过头,手掌之中,还捧着一块牌位,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看不清写的是谁的名字。 我讲,我去老司城的时候,还没有这棺材。 吴听寒讲,我昨晚追过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应该是刚搬上来不久。 我看了看身后的路,心里无比诧异,这娘们儿昨晚追另一个我追到这里来了?这一来一回,如果光是跑的话,起码要两个小时吧! 联想到我们昨晚办入住是十点左右,我再看见吴听寒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左右,那时候她满头大汗,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吴听寒上楼没多久,就被敲门声给引出去了! 这娘们儿,身体是铁打的吗?犯得着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么拼命吗? 不知道为什么,大太阳下,嘴巴干得要死的我,眼眶里却有些湿湿的。 谢谢你。 我对吴听寒轻声说了一句,不是矫情,而是发自内心。 但她连问都懒得问我为什么要突然感谢她,就直接抬腿一脚踢在我腿上,同时轻喝了一句,滚一边去! 大爷的,你这么暴力,是找不到男朋友的!我要收回我的谢谢! 吴听寒根本不屑我的无声抵抗,踢完之后,她就迈步向前,左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那支红头画笔来。 我被她一脚踢倒在地上,见她往前,立马爬起来跟上,小心翼翼的问她,这又是什么阵仗? 她冷哼一声,讲,还能是什么阵仗,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好叫我尽早回头呗。 我想到昨晚把她给累的够呛,又想到这一路来的艰辛,心里顿时有些不忍,讲,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回村去,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让那个老木匠和其他匠人不要为难王先生和村民就是。 她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讲,要是你说的话管用,我现在就回头。怕只怕你命没了,王明化那不自量力的家伙活不成也就算了,就怕村民们还要遭殃。 好吧,敢情我是自作多情了,吴听寒肯来我们村,本身就不是冲着我来的,她的目的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讲,那怎么办?爬过去,或者绕过去? 吴听寒摇头,讲,那岂不是正遂了对方的心意?对方既然要拦我的路,我就偏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去! 说的倒是好听,棺材把路都给封死了,你怎么走?难不成你的身体还会穿墙术,嗖的一下就穿过去了? 她没说话,而是抬起左手,用那支红头画笔在头发上轻轻一旋,一根秀发就被她搅断,然后见她手腕一抖,那笔尖似乎冒出一道绿色火光来,瞬间将那一丝秀发烧的连灰烬都不曾剩下。 做完这些之后,吴听寒就迈步向前,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是郑重和缓慢,就好像是身上背负了千斤重量一般。 跟在她身后的我很是纳闷儿,因为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背囊的重量除外。 快要到棺材前时,吴听寒没回头,但对我说了句,站在那里别动。 我依言站定,然后看着她继续往前走了七八步后,正好停在棺材前,只见她右手在那红色笔尖上轻轻一抹,随即一巴掌拍在棺材的头端顶侧。 只听见‘哗啦啦’一声,那硕大的棺材,竟是硬生生的尽数陷入山体之中,中间半点停顿都没有,顺畅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还是人吗? 这还是女人吗? 她这份怪力,比起王先生都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说好的头脑简单,四肢才发达的呢?怎么他们这些匠人,一个个的都头脑缜密不说,四肢也这么发达?还要不要给咱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留条活路了? 在那棺材全都陷入山体之后,我看见立在那里的那个纸人,脚底瞬间窜起一道火苗来。烧得它站立不稳,朝吴听寒径直砸了过来。 若是我遇到这情况,肯定会往后退上一两步,但吴听寒不会,而是提脚踹在那纸人的身上,将其往后踹飞了数丈远。 倾倒之后的纸人瞬间被火焰吞没,当火焰烧过它嘴角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它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吴听寒见状只冷哼一声,走过去捡起没被烧毁的牌位,嘴里还不屑的讲,就这水平,还想给我立牌位? 可当她捡起牌位,翻过来一看之后,牌位又咣当一声,瞬间掉回了地上,就好像那牌位十分烫手一样。 见她这样,我急忙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眉头紧锁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指着那牌位,讲,我中招了。 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于是急忙捡起地上的牌位,翻过来一看后,我瞬间傻眼了那牌位上写着的,哪里是她吴听寒的名字,分明是我陈寺青之灵位! 第97章 纸人送灵 可傻眼归傻眼,很快我就长舒了一口气,讲,还好还好,幸好这上面是我的名字。 否则的话,要真是吴听寒的名字,那我岂不是得内疚死?我知道吴听寒之所以愿意来我们村,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我们村的村民,但不管怎么样,她总归是我找来的。 但吴听寒听了我的话后,却是一把抢过牌位,冷冷的冲我说了句,好什么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我知道这牌位写着我的名字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我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坏。 不过为了不让吴听寒有压力,我还是强颜欢笑的对她讲了句,我啥忙都帮不上,死不死无所谓,你没事就行。 吴听寒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而是左手手腕旋了一个花,那红头笔尖便自下而上的,在那块牌位上一拂而过。 让我瞠目结舌的是,那笔尖略过之后,牌位上原本写着的‘陈寺青之灵位’几个大字,瞬间消失不见! 原本的牌位,就这样被她拿画笔轻轻一抹,就变成了一块从没用过的木牌!我知道这是他们匠人的手段,但近距离看见,还是被震惊的不要不要的! 抹掉名字之后,她手腕一抖,画笔笔尖径直朝木牌戳去,后者应声断作两半,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就不再理会,而是迈步往前走去。 我急忙跟上,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问她,讲,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她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并且脚下的步子比之前走的更快了些,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一抹焦急的神色。 看见她这副模样,我顿时就有些慌了。之前被困在对景挂画里的时候,那么惊险刺激,她都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但这一次…… 看来刚刚那口拦路的棺材和那块牌位没有那么简单,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要不然向来淡定的吴听寒,脸上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我又试探性的问了几句,她都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一次比一次加快,以至于到最后我都要一路小跑才能追得上,差点没把我累死! 这时候我多希望这条通往我们村的山路能有几个岔路口,那样的话,她吴听寒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肯定会停下来等我一下。可好死不死的是,山路就这一条,傻子都知道该怎么走。 有好几次我跟不上的时候,我也想过先歇歇,让那体力异于常人的娘们儿先去村里就是,但每次我要停下的时候,前面都会传来吴听寒那冰冷的声音:陈寺青! 她也不多说,就这么叫我一声名字,使得我不得不振作精神,迈开灌了铅的腿,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每次我想要休息的时候,都会被她一声轻喝给制止,以至于我虽然背着重重的背囊,但最后却比平日里还要早一点进村子。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按理来说家家户户应该是烧火煮饭的时候,但从进村之后,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太过安静了,就好像是没人一样。 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吴听寒,吴听寒并不理会,而是站在村口,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村子,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伸手往前指了一下。 我这才明白过来,吴听寒并不知道我家在哪里,这是要我带路的意思。 我急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向前,领着吴听寒朝着我家的方向走去。 经过陈谷子院子的时候,我看见他家的房门已经被人上了锁,应该是顺利出殡了。 我一边走一边给吴听寒介绍这是谁谁谁的房子,但吴听寒跟之前一样,好像听都没听到一样,只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 走过拐角,就能看见我家院门,没有上锁,说明王先生在家里,这让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推开院门,我刚要喊王先生,结果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我看见,在空旷灰暗的堂屋里,竟然摆着一副厚重的漆黑棺材!十分扎眼!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爷爷又回来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还没站稳,就被吴听寒一脚给踹进了院子。 而她踹完之后,与我擦肩而过后,便径直朝着堂屋里走去。 我小声提醒她,讲,有可能是我爷爷又回来了。 但她依旧置若罔闻,而是走到棺材旁,伸手拍了拍棺材,从脚拍到头,前后一共拍了三下。 说真的,我被她这个动作都给吓傻了!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棺材,你丫的竟然用这么不正经的方式去拍打棺材,你丫的是不想活了吗? 再说了,如果里面躺的是我爷爷,以我爷爷的脾气,你这么轻挑的去拍他老人家的棺材,他能放过你? 就在我为吴听寒捏一把冷汗的时候,更刺激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吴听寒拍完之后,竟然直接冲着棺材讲,糕子是生是熟? 好家伙,你当这棺材是蒸糕店的蒸笼?里面躺的尸体是发糕? 这吴听寒绝对不对劲! 她从看见那块牌位开始就不对劲! 会不会是被那块牌位给吓掉了魂,所以才会做出这么怪异的行为来? 就在我准备上前把吴听寒拉离棺材的时候,我听见棺材里面也传来了敲击声,前前后后也是三下,只不过是从头拍到脚。 敲击声过后,里面就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讲,拖跟条子,半生不熟。 吴听寒讲,山上砍柴山下烧火,念招点子。 话音刚刚落下,那厚重的棺材盖子嘭的一声就被推开,径直坐起一人,披头散发,眼睛凹陷,黑眼圈都快要占了半张脸!要不是仔细看,我都要以为他是鬼非人! 他先是看了一眼吴听寒,然后冲我大喊,狗日滴,你小子阔以哈,居然哈没死! 听到他这声音,我才敢确认,他就是王先生。 我讲,王先生,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他从棺材里跳出来,讲,你哈好意思问我?从你走咯,老子就没一天安生过,你要是再不转来,我就要下去跟你爷爷作伴咯。 说完这话,他突然指着吴听寒讲,她是张哈子么子人? 我闻言一惊,讲,王先生,你是能掐会算迈?啷个晓得她和张哈子有关系? 王先生讲,她刚刚自己讲滴。 我一脸懵逼,吴听寒刚刚是说过话,但什么时候提到过张哈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以为吴听寒那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原来是他们圈内人的行话,俗称掉侃儿。 糕,指的是老人,吴听寒多加一个‘子’,是老东西的意思。 问糕子是生是熟,就是在问里面躺着的老东西是死是活的意思。 拖条,是睡觉的意思。拖跟条子,就是睡了一觉。半生不熟,也就是半死半活的意思。 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指的是祖传的手艺,原意指他们匠人这个圈子,但加上后面那一句‘念招点子(瞎子的意思)’后,就特指渝州张家村的张哈子。 所以王先生才会知道吴听寒和张哈子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只能问我。 我讲,张哈子出了点状况,让她过来看看。 他点了点头,小声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我一脸懵圈,讲,她都知道你的名字,你不知道她?难道你们不认识? 王先生,我从没见过她,我啷个认得到? 我讲,她喊过吴听寒。 王先生一听,神情就微微一怔,随即念叨了一句十分不符合他身份人设的话,他讲,吴钩凭栏,寒江听雪,好名字! 讲完之后,他就一脸激动的对吴听寒讲,‘芝玉听香’,你是湘楚吴家‘听’字辈滴?吴秉臻老爷子是你么子人? 吴听寒闻言没说话,而是左手手腕一抖,那支红头画笔就从袖口落入她手中。随即她手腕旋了一个花,画笔便横在她身前。 王先生看见这红头画笔,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竟是下意识的后退两三步,直到撞到我身上,才堪堪停下,然后揉了揉眼睛,才又伸长了脖子朝前看去。 这还不止,看了七八秒之后,他还侧过头来,低声问我,小娃娃,那支画笔滴笔头,是不是红色滴? 我不知道王先生在搞什么飞机,于是也打趣讲,如果我没有色盲的话,那就应该是红色。 听到我这话,王先生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手舞足蹈,自言自语,讲,红色,真滴是红色!没想到我王明化也有一天能看到湘楚吴家传说中滴判官笔! 原来这玩意儿叫判官笔,我就说当初见到它的时候怎么总感觉有些眼熟。 不对啊,他们吴家不是画匠吗?手里拿的应该是画笔才对啊,怎么会是判官笔?那玩意儿不是神话传说中,地狱中判官手里持有的东西吗?而且据说一笔就能判人生死,连当初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都被这判官笔一笔勾死,威力大的一逼! 难不成吴听寒手中的这支红头画笔,也有这么厉害的作用?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不然你以为画皮画骨又画魂只是一句空话? 我闻言大吃一惊,讲,真能做到一笔就判人生死? 王先生讲,要是做不到滴话,又啷个可能喊过判官笔? 听到这话的我彻底呆住了,我知道吴听寒手中的那支画笔很厉害,但我万万没想到这笔竟然能强悍到这种程度! 难怪当初我让吴听寒能不能送我一支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会露出那副看白痴的眼神换做是我,别人伸手问我要这么厉害的东西时,我也会把那人当做白痴。 王先生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而是小心翼翼的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脸谄媚的对吴听寒讲,所以,你就是吴家里,仅有滴两个能画魂滴一老一小中,那个‘小’? 吴听寒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有意见? 王先生闻言急忙摆手,讲,没得没得!我啷个可能会有意见?我也不敢有意见撒。 王先生的态度让我很是意外,毕竟这小老头在我面前的态度可是强横的很,我稍有不如他的意,冷嘲热讽那是说来就来,丝毫都不客气的。 但在吴听寒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学生遇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岂是一个‘乖巧’能形容的? 吴听寒并没有因为王先生的好脸色,就对他态度温和一点,依旧是冷冰冰的讲,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事,你先把他处理一下。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抬头用下巴点了点我的方向。 王先生依旧是一脸的笑意,态度极其友好的讲,吴前辈你这是讲滴么子话,有你到这里,哪里轮得到我出手撒? 吴听寒讲,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口棺材。 王先生一听这话,谄媚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他问,什么样的棺材,横棺还是竖棺? 吴听寒讲,横棺。 王先生讲,那哈好那哈好,不是竖棺就好。 吴听寒又讲,在棺材后面还站着一个纸人,手里举着一块牌位。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就无比憔悴的他,瞬间没了血色,就连嘴唇,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他声音发颤的讲了四个字:纸人送灵!? 吴听寒点点头,说了句我在外面帮你守着后,就径直朝着院外走去。 看她经过我面前,我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搬把椅子? 她和之前一样,还是没有理我。甚至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那样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等她走出院子,带上院门后,我问王先生,我是哪里得罪这女人了吗,她怎么对我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他讲,不是你得罪她咯,而是她现在不能看见你,也不能和你讲话。 我闻言一愣,问,为么子? 之前都还好好的啊,她还给我分析了那粉馆老板娘的身份,怎么就突然不能看见我,也不能跟我说话了? 王先生讲,因为她都亲手把你埋咯,哈能啷个和你讲话? 【作者有话说】 楼下旁边的一家小厂房起火了,正对着我们家,下午六点消防车就到了,但道路太窄,消防车进去不。火势越来越大,担心爆炸,直接跑出来了,在车上写完的这一章,现在要去找住的地方了,所以今天就只更新这4000字。大家见谅。 第98章 一笔勾销 我顿时就懵逼了,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的迈,她什么时候把我给埋了? 王先生讲,你们回来滴时候,是不是遇到咯一口棺材? 我讲,是啊,但那又怎么了?我又没有躺进棺材里。 王先生讲,你是没躺进去,但是那口棺材后头站滴那个纸人手里举滴牌位是你滴。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那块牌位上的名字写的是我,自然也就相当于那口棺材是我的。即便我本人没有躺进去,但因为从形式上来说已经完成了,所以自然也就认定为我躺在里面的了。 吴听寒一掌把那棺材拍进山体里,不就相当于把我给埋了吗? 但我没明白的是,为什么把我埋了之后,就不能跟我说话了,而且还必须得假装视而不见? 王先生讲,这都想不明白?你会和一个你亲手埋下去滴死人讲话迈? 可我并不是真的被埋,只是形式上被埋了而已啊!当初你王先生用木头人代替我的身体被活埋的时候,不是照样能跟我说话? 王先生讲,我埋滴只是你滴身体,自然可以和你滴魂讲话,她埋滴是你滴整个人,狗屁都没剩咯,啷个讲话? 好吧,这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区别。 但是不对啊,吴听寒把那口棺材打进山体里之后,一路上我走不动的时候,她还是跟我说话了的啊。 王先生讲,放你屋狗屁,她又不是没得哈数滴人,她会和你讲话? 于是我把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给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当即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随即冷哼一声,讲,她那是跟你讲话?她那是怕你走丢咯,在给你喊魂! 我回想了当时的情形,好像还真是这样。可我好端端的,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怎么可能会走丢?吴听寒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先生讲,你晓得个屁!她要是不喊你,你那一坐下去,哈能不能站得起来,只有天老爷才晓得。 我有些吃惊,急忙问他,讲,这么严重? 我记得我当时只是有点累而已,哪里有王先生说的这么严重? 他一边从背笼里往外掏东西,一边对我讲,不然你以为‘纸人送灵’是白叫滴? 我并没有把王先生话给放在心上,觉得不就是纸人举个牌位而已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就是这样的念头,导致我后来差点被直接吓死。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我现在关心的是,难道以后我跟吴听寒都只能这样了? 那女人说话虽然冷冰冰的,但心地还是不错的,而且还能从她那里学到很多看待问题的思考方式,要是以后都只能假装视而不见的话,说不觉得可惜那绝对是假的。 难道就没办法解决了? 王先生讲,要是没得办法,老子哈到这里准备啷个多搞么子? 我想起吴听寒刚刚让王先生先把我处理一下,说的可能就是这个了。 可是,处理什么?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能怎么处理?就算是挖坟开棺,也得出院子才行啊,站在堂屋里能干啥? 王先生讲,你晓得她为么子要把那块牌位上滴名字擦掉丢不? 我想了想,试探性的讲,破掉你刚刚讲的那个纸人送灵? 王先生摇头,讲,纸人送灵要是有啷个好破,也就不喊过纸人送灵咯。她那是画匠一脉滴手段,喊过‘一笔勾销’,是把棺主人身份信息暂时抹掉滴一种手段。 我讲,身份都抹掉了,不就相当于我没被埋了吗? 王先生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讲,按你这个讲法,那她吴听寒随便找个灵堂,把八仙桌上滴牌位名字一笔勾销,棺材里头滴那个人是不是就要活过来? 从逻辑上来讲,好像的确是这样哦。但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实现,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老天爷最后的底线,谁都不能去触碰。 我讲,那一笔勾销还有什么用? 王先生讲,画匠一脉滴‘一笔勾销’,本来就是以前用来迁空坟滴。 迁坟我听说过,毕竟后人如果信风水,想要给先人换个风水宝地,就会出现迁坟的情况。可迁空坟又是个什么讲究?都已经是空坟了,还有迁的必要? 王先生讲,一般情况下,都不得迁,毕竟棺材里头是空滴,就算有风水宝地,迁咯也没得用,福泽不到后人。但如果是要修路修桥,老屋挡住咯路线,不得不迁呢? 我被问的无话可说了,因为我很清楚,从理智上来讲,一座空坟而已,被毁了就毁了,既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不必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而且很多时候可能还要吃力不讨好。毕竟是跟老屋(坟)打交道,多少有些晦气。但从情感上来讲,就的确是不得不迁了。 毕竟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有孝道,就是让先人入土为安,哪怕棺材里是空的,或者只是衣冠冢,都必须得下葬,以便清明除夕的时候,能有个地方去告慰先人。 王先生讲,为咯节省资源,也是为咯省事,所以画匠一脉滴一笔勾销出现咯。暂时把之前那口空棺滴棺主人身份抹掉,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准备一口棺材,把棺主人滴身份信息重新写上牌位,就相当于迁坟完成咯。 听完王先生的解释,我下意识的对王先生伸了个大拇指,讲,你们匠人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大。这种手段都要能想出来,不得不服。 夸完之后,我看着他翻找背笼,然后继续讲,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再做一块牌位,好把我这个人,从那口棺材里,转移到这里来? 王先生摇了摇头,然后终于在背笼里找到他要找到东西,但被黑布包裹着,看形状的话,不太像是一块灵位。 他讲,不用现做,用之前现成滴就行。 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给我做了灵位的时候,就看见他揭开那块黑布,然后我就看到自己的黑白照片,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当初被我爷爷放在陈谷子灵堂上的那张遗照! 我讲,用这个就行?不用做牌位了? 他讲,这莫不比牌位更管用? 我想了想,反正只要表明棺主人的身份就行,遗照和灵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真要说起来,遗照似乎真的比灵位更好用一些,毕竟名字有重复的,但照片绝对只能是本人自己。 王先生说完之后,就用下巴点了点棺材,对我讲,躺进去。 我依言爬进棺材里躺下,说不上来为什么,不仅不觉得害怕,心里竟然还莫名的觉得有点激动。这种感觉很奇妙,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绘这种情绪。 王先生直接在我脸上盖上一张土纸钱,然后对我讲,一会儿我封棺后,你就敲板子,越响越好,记到没? 当王先生把棺材盖子盖上之后,黑暗很快将我吞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外面站着王先生的原因,所以我心里特别安心,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慌乱,而是等外面没动静后,我就依言敲击棺材板。 我很用力,声音很大。棺材因为封闭,所以声音在棺材里显得更大,耳朵都有点受不了。 敲完之后,我就等着王先生开棺捞人。 可我等了一会儿之后,外面依旧一片安静,完全不像是要开棺的架势。 这是什么个意思? 我躺也躺了,敲了敲了,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咋还不快把我从这里捞出去呢?疑惑归疑惑,我仍然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这份淡定,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我再次敲击棺材板,而且尽自己可能,使得敲击声比之前更响。但然并卵,没什么意义。 于是我又试着用脚踢,这样弄出来的声音更大,但结果一样,外面静悄悄的,就好像都死绝了似的。 就在我开始发慌,手脚并用敲击棺材板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王先生的声音,他讲,听到咯听到咯,莫敲咯。耳朵都要被你敲麻咯。 话音落,我眼前就一亮,棺材盖子被揭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随即钻进我鼻子。 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王先生把棺盖重新盖上,我就看见那棺盖上沾满了一坨一坨的湿泥。 敢情王先生之前没听见我敲板子的声音,是因为出去和稀泥了? 王先生摆了摆一手泥的手,讲,这样看起来才像入过土。 好吧,你们匠人都是细节控,我服了! 我问王先生,讲,所以现在我可以和吴听寒说话了? 王先生讲,你都死里逃生,从土里头爬出来咯,为么子不能讲话? 听到这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的感觉,反而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难不成我还有喜欢睡棺材的癖好? 看了一眼棺材,想到当初我趴在棺材上睡觉的场景后,我赶紧把这恐怖的念头给甩掉,然后走出堂屋,准备去叫吴听寒回来。 刚迈出堂屋,王先生就喊住我,讲,她晓得你没得事就上山去咯。 上山? 王先生讲,她讲趁到有太阳,去看看九尸拜像。 我点点头,知道吴听寒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的,也就没再多问。 至于她没人带路,怎么能找到我爷爷的坟地,我相信以她的能力,轻而易举。 一说起能力,我突然就愣住了,因为我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于是我转身问王先生,讲,从开始到现在,整个流程下来,吴听寒的处理都没问题啊,那她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她中招了? 说完之后,还没等王先生回话,我就再次开口问他,讲,吴听寒一个人上山,不会出事吧? 第99章 井快满了 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我们村还藏着一个老木匠,他要是对吴听寒出手的话,已经中了招的吴听寒,说不定还真不是那老木匠的对手。 所以我对王先生讲,要不我们去山上找她? 王先生一屁股坐在阶沿上,直接摆手,讲,你莫害她,你去咯只会帮倒忙。 我…… 王先生一句话把我给怼死,哑口无言。最可气的是,我竟然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 王先生又讲,坐过来,把你这几天遇到滴事给我好生讲一哈。 我只好强忍着这口气,也坐了过去,对王先生讲,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去找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王先生上下看了我一眼,讲,你这是出一趟门,把脑壳都出坏咯迈?我要是也走咯,你讲你活得过三分钟不? 听到这话,我猛然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整个村子里,我特么才是最危险的那个啊! 我讲,突然想想,我觉得吴听寒是个要强的女人,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王先生很不客气的把这些天来没有丢给我的白眼全部都丢了过来,并且还不忘补刀一句,讲,就你这样滴,以后能找到婆娘? 我讲,就我这情况,讲不到哪天就翘辫子了,还找什么老婆,那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吗?我觉得我还是想想怎么愉快的活下去才是正道。 王先生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讲,莫想啷个多,吴家都来人咯,这事基本就稳咯。 我看了王先生一眼,讲,之前让我去找张哈子的时候,你也是啷个讲的。 王先生讲,讲个实话,就算张哈子来咯,都不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可能最后哈是要喊吴家滴人来帮忙。 我没好气的讲,那你一开始不让我去找吴家人,跑去找张哈子搞么子? 他讲,老子又认不到吴家滴人,啷个喊你去找? 说的很是义正言辞,半点不觉得这是耻辱。 可是不应该啊,吴听寒都知道你王先生的名讳,你怎么不知道吴听寒呢? 之前王先生问我吴听寒是谁的时候,我就想要问他了,只是时机不合适罢了。 王先生讲,他们吴家是画匠世家,画皮功夫天下第一,圈子里头滴大多数匠人,到他们那里都有画像,她能一眼认出我来不是很正常? 我有些诧异,问他,难道不需要和你们见面,就能画出你们的画像? 王先生讲,对着人画画,那是画师,能当得起‘匠’这个字?能称之为画匠,自然有他们滴本事。至于是啷个做到滴,你莫问我,这是他们画匠一脉滴手段,我也不晓得。 未见其人,便能画出其貌,这手段……去当重案组的刑警多好啊!一有凶案,直接过去看一眼案发现场,随后唰唰唰几笔就把犯罪嫌疑人的画像给画了出来,破案效率绝对全国第一! 小小的吐槽之后,我问王先生,为什么吴听寒来了,这事基本就稳了? 王先生讲,这事滴起因就是你爷爷滴脸被画匠改头换面咯,自然要由画匠来结束才算因果循环。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个意思。 于是我把话题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对王先生讲,吴听寒说她中招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王先生讲,要是真滴有事,我哈会啷个淡定滴坐到这里跟你扯卵谈? 我讲,没事就好。但她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 王先生讲,是她大意咯。原本以为遇到奇怪滴东西,她先去探路,确定安全后再让你走,哪个晓得躲到暗处滴那些人,就是利用咯她这一点,让她中咯招。 我讲,么子招?严重不? 王先生讲,对她基本没得么子影响,就是你可能要遭点儿罪。 我讲,那就没得事,她和你一样,本来就是来帮忙滴,要是你们两个出了什么事,我就算能好好活着,也会一辈子受良心谴责。 王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讲,是个好角色。 我讲,对方是啷个让她中招滴? 王先生讲,换做任何一个匠人,看到有棺材横到路上,都会想到横棺拦路,是冲到自己来滴下马威。并且也会自然而然滴认为纸人手上滴那块牌位是写给自己滴,你讲是不是啷个回事? 我想了想,讲,确实如此。 毕竟她吴听寒才跟对方实力旗鼓相当,要先针对,也是先针对她,所以吴听寒自然而然就会把拦路的棺材认为是针对她的手段。自然也就认为那牌位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王先生讲,如果真滴是写滴她滴名字,那她一巴掌把棺材拍进土里,就已经把那个局给破咯滴。毕竟自己不能埋自己,那个局从逻辑上讲不通,自然就会不攻自破咯。 我点头,表示赞同王先生的话。 我问,你们匠人是不是都是天生神力?那么厚重的一口棺材,连拖着都很吃力,结果吴听寒一巴掌,真的就是一巴掌,就把棺材拍进了山体里。 王先生讲,匠人都是搞技术活滴,真正有蛮力滴,多半都出自孩匠和我们木匠。 木匠的怪力我见过,也能理解,毕竟要打造棺材,搬树确实需要力气。 但鞋匠呢?他们那一脉为什么会有怪力? 王先生讲,你忘咯?他们孩匠有个‘一脚开’滴本事,能直接踢开棺材盖子,要是没得怪力啷个行? 我讲,那吴听寒怎么能……? 我说着伸出右手,对着空气拍了一掌,示意给王先生看。 王先生讲,你讲她拍掌之前先用判官笔缠咯一根头发下来点燃?如果是滴话,那应该就是她用咯他们画匠一脉滴‘封疆画界’。 这个词是我第二次听见了,之前是在老司城醒来后,听船老板他们说起过。 我一直很好奇这封疆画界究竟是什么,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吴听寒开口。 王先生讲,所谓封疆画界,就是以自己身体为中心,画一个小范围滴圆。只要到这个圆内,他们画匠想搞么子就搞么子,莫讲是一巴掌把棺材拍进土里,就是把一个人撕成粉末都不成问题。 听完王先生的解释后,我整个人都怔住了,这尼玛不就是传说中的绝对领域吗?这画匠一脉的匠术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王先生讲,是不是很羡慕?要是你晓得这封疆画界滴后遗症,你就不会啷个想咯。 我急忙问,什么后遗症? 他讲,首先是用这个匠术,需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伤害得越多,封疆画界滴范围就越大,能做到滴事情也就越多。 好嘛,还以为是绝对领域,搞半天结果是个七伤拳,伤敌先伤己! 王先生继续讲,另外,用完之后,哈要遭受封疆画界滴反噬,若是做咯正常情况下越不可能做到滴事,受到滴反噬就越厉害。就我晓得滴,很多画匠都是死到这个匠术滴反噬上。 难怪,拍完棺材之后,吴听寒的脸色有些苍白,我还以为她是被那块写着我名字的牌位给吓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受了反噬。 我急忙问,那吴听寒受到滴反噬不会很严重吧? 王先生讲,不过就是扯断根头发,能有么子反噬?难道哈能让她脑壳秃咯不成? 我嘿嘿一笑,讲,那这么看来,吴听寒也不算中招啊。 王先生讲,她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咯,想做到百分百不出错,结果被自己滴傲气摆咯一道。 我讲,为么子啷个讲? 王先生讲,你想一哈,一个阳人,自己看得到自己滴牌位不? 我讲,那不可能。 牌位都是人死之后才会开始制作,也就是说,一个正常的阳人,是绝对看不到属于自己的那块牌位的。 王先生讲,所以咯,那块牌位一开始就是空白滴,吴听寒怕你出事,就自己先过去,她不能看到自己滴牌位,你又到她身边,那那块牌位自然就会变成你滴名字。 我讲,这不是很好吗?至少保证了吴听寒不出事啊! 王先生讲,但是对吴听寒来讲,她觉得自己犯咯个低级错误,害得你被摆咯一道,所以才会讲她中招咯,其实没得么子事,就是她被骗到咯,你会多少遭点罪而已。 我讲,你是讲纸人送灵?不就是在棺材里躺一下吗,没什么事啊。 王先生讲,到时候你就晓得咯,现在一时半会儿给你讲不清楚。 我没追问,而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棺材,讲,大中午的,你睡到棺材里是个什么操作? 他听到这话,顿时就没了好脾气,讲,你哈好意思问?要是老子这几天不睡到棺材里头,你转来就只能给老子收尸咯。 我闻言一惊,讲,这么危险?难道睡棺材里就没事了? 他讲,这是我们木匠一脉滴保命手段,睡到棺材里头装死,可以躲掉很多上门来找麻烦滴阴人。 听到他这话,我脑海里顿时浮现起一个画面黑漆漆的夜晚,堂屋里一片黑暗,王先生独自躺在棺材里,外面是一阵阵窃窃私语的低吟,说不定还有指甲抠棺材盖的声音…… 但他只能假装什么都听不见,就那样躺在棺材里装死。而外面的那些阴人,或许并不相信他死了,还会把棺材盖子给掀开,凑过来盯着他看…… 想到这里我就不敢再想下去了,不得不说,王先生这几天确实过得太不容易了。但他从见到我开始到现在,一句抱怨都没有。这份恩情,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收拾了一下情绪,我问王先生,陈谷子的遗像还在流泪没? 我看见王先生肩头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才听到他重重的叹息一声,讲,这也是我正想跟你讲滴,老子布置滴那四口井,快满咯。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72410054575’的‘爆更撒花’打赏 第100章 还要试迈? 什么!? 我直接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王先生,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我讲,陈谷子的尸体不是‘找’到了吗?为什么井水还是满了? 王先生摇头,讲,我要是晓得,早就解决咯,哈会等到今天迈? 这可怎么办? 要是井水溢出来的话,咱们村的乡亲们都得去见阎王!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吴听寒,于是对王先生讲,这事你给吴听寒说了没? 他点头,讲,你进棺材滴时候,就给她讲咯,所以她上山去咯。 难怪她这么着急上山,原来是去找原因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吴听寒过于盲目崇拜,反正知道她已经着手这件事后,我就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而且王先生之前不是也说过嘛,既然吴家的人都来了,那这事基本上就稳了。 王先生讲,我讲滴这事,指滴是你和你爷爷滴事,我几时讲过百里尸碑也稳咯? 听到这话,我当场就愣住了,赶紧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对话,然后我就泄了气从头到尾,王先生还真是一直在说我能不能愉快活下去的事,陈谷子的事他半个字没提到过。 我试探性的问他,连我和我爷爷的事情都能搞定,要搞定一个陈谷子,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话音刚落,王先生还没回答,院门就突然被推开,吴听寒带着那精致且冰冷的脸走了进来。 她讲,你别给我带高帽,我刚刚在你们村子转了一圈,发现事情有点邪性,你的事情都不一定能解决,更别说还是匠门里只出现过一次的百里尸碑了。 吴听寒的话让我仅存的一点小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我倒是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我担心的是整个村子的村民。他们一辈子生活在村里无忧无虑的,没道理也不应该被陈谷子和我爷爷牵连。 我讲,你可是堂堂能画魂的匠人,难道你也没把握? 吴听寒讲,如果只是你在老司城里说的那些,我确实知道该怎么保住你的命,但现在的实际情况,不必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比你当时说的要复杂。 确实,我去老司城的时候,百里尸碑基本上已经被王先生给破解了,所以谁都没有在意它,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付那个躲在暗处的老木匠身上。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百里尸碑不仅没有被解决,而且比之前还要更加危险,村子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去见马克思,包括在村子里的吴听寒和王先生! 这比之前的情况已经不是复杂一点两点那么简单了,而是复杂了好几十倍! 我讲,那现在该怎么办? 吴听寒很是直截了当的讲,简单收拾一下,跟我回老司城,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我万万没想到吴听寒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瞪大眼睛问她,讲,那我们村的人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 吴听寒讲,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陈寺青,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和我画匠一脉有些渊源,我刚刚就走了,根本不会回来找你。你们村的这趟浑水,不是一般人能趟的。 听到吴听寒的话,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让吴听寒这位天之娇女都萌生了退意。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就我所了解的吴听寒,绝对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并且是属于那种遇到困难,拼死也要打倒困难而绝不会退缩的人。 可现在呢,她不过就是在我们村转了一圈,结果就萌生了退意,这说明什么,相信就算是个傻子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了吧。 我知道吴听寒是专业的,以她的人品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胡乱决定,于是我讲,要不让乡亲们都跟我们去老司城? 这是之前王先生就否定的办法,但我实在是想不到其它的解决方法了。 但吴听寒依旧摇头,讲,除了你,他们谁我都带不走。 我急忙问,为什么带不走? 吴听寒讲,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就一马当先出了院子。 我看了王先生一眼,发现他也一脸懵逼,便和他一起跟了出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我问王先生,出了陈谷子的遗像还在流泪外,村子里还有什么异常吗? 王先生摇头,讲,你问我,我啷个晓得? 我很是不解,问他,你不是在村子里迈?你都不晓得? 他讲,这几天我晚上就到你爷爷坟地守到,白天就躲到棺材里头睡到,我哪来滴时间去晓得? 看来王先生这几天也是被逼得自身难保了,是我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以为王先生足以应付对方。 我对王先生说了句辛苦了,却被他挥手没当回事,他讲,现在讲这些都没得卵用,要是她都觉得带不走村里老乡,那我估计这件事真滴要下不得息。 我知道王先生的担忧,我跟他一样,都怕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 出了院子之后,我看见吴听寒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人家走去,门也不敲就直接砰的一声推门而入。 我和王先生看见这一幕都大吃一惊,急忙走上去,打算给受了惊吓的老乡解释一下。 可当我们迈过门槛,我们就愣住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不说,房间里也安安静静,完全没有要出来人的意思。要知道,吴听寒刚刚推门的声音可不小,就算是在午睡也应该被惊醒了才对。 我走到吴听寒身边,低声对她讲,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闯进来,就不怕被乡亲们当强盗打死? 我们村民风虽然淳朴,但也由不得一个陌生人这么乱闯啊! 我说着就要拉吴听寒出去,正好趁着没人,否则待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但吴听寒却动都不动,而是对我讲,你不必这么小声,他们要是听得见,早就出来了。 我闻言一愣,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回应,王先生就一马当先的朝着堂屋里走去。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急忙跟了上去。 王先生先是敲了敲房门,喊了几句老乡,但都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又重重敲门,把门板都给敲的震天响,但屋子里还是出奇的安静。 我讲,可能是下地干活去了。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你家大中午滴下地干活?再讲咯,门都没锁,人肯定到屋里。 说完,不等我反驳,他就出了堂屋,走到屋子的窗户旁,然后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洞来,把头贴了过去往里看。 因为有过酒店房门猫眼的经历,看见王先生这个动作,我就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那红衣阴人贴在门板上看吴听寒的事情,我没给她说,担心她知道自己跟一个红眼睛阴人对视了几十分钟后,也会像我一样浑身不舒服。 可当我侧头看吴听寒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是了,以吴听寒的智商,当她看见那阴人有一只眼睛是血红的之后,肯定就已经知道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 王先生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张脸变得煞白,就好像那窗户对面,也有一只红眼睛在盯着他看似的。 见他这模样,我心里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也急忙凑上去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一家三口背对着窗户,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后背挺直,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我的身体好像不由自主似的,连连后退,最后径直从阶沿上一脚踩空,跌坐在院子里,摔了个四脚朝天仍不自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看着跟我一样满脸惊慌的王先生,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王先生比我先镇定下来,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然后半拉半拖的带着我走到吴听寒面前,对她讲,啷个会变成这个样子? 吴听寒讲,进村的时候,他就说村子里太安静,感觉有些不正常,所以刚刚上山我特地看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大中午的,竟然没有一户人家的烟囱在冒烟。 吴听寒说事情点到为止,但我已经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烟囱没有冒烟,就说明没有人在做饭,但在饭点的时间不做饭,这种事在农村几乎不可能发生。吴听寒就是根据这,判断出乡亲们出了事。 我讲,他们都死了? 吴听寒讲,暂时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我不相信会是这样,摇头讲了句不可能后,就冲出院子,朝着另一家走了去。 当我敲了一阵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我就直接闯了进去,然后直接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看去。结果跟我家邻居一样,都齐刷刷的背对着窗户跪在地上。 我还是不死心,不相信所有的乡亲们都变成这样,于是又跑到下一家,重复之前的动作,然后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一样。 就这样,我前前后后闯进了七八户人家,结果毫无例外,全都一模一样。 当我重新回到邻居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吴听寒和王先生,问出了王先生之前问过的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吴听寒和王先生同时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前者则是开口反问我,讲,你现在还觉得能把他们带走吗? 吴听寒说完话之后,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突然间安静下来。 我看着这熟悉的村子,看着房子后面那郁郁葱葱的绿树,一股莫名的悲伤油然而起,以至于眼眶很快湿润,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涌出来一般。 可我硬是强行把这泪水给止住,然后起身,拍拍屁股,朝着院子里走去。 吴听寒问我,你干什么去? 我冲她笑了笑,讲,我从小没爹没娘,和爷爷日子过的很是清苦,是乡亲们时常接济我家,才让我们这个小村子,走出去一个大学生。现在他们遭了难,我就是一个一个背,我也要把他们背出村子! 吴听寒听了我这话后,只冷哼一声,讲,你要是不想他们死得快,就最好别动他们。 我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被吴听寒这么一说,我当即不知所措。 我问,为什么不能动他们? 吴听寒没理我,而是对王先生讲,他一个外行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王先生讲,想到咯,但是不敢确定。 吴听寒闻言,没说话,而是走进院子里,在鸡笼里抓出一只公鸡来,然后对我讲,跟我走。 我不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只好跟在她后面,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过,陈谷子的家在我们村的最前面,他家前面就是一条大河,靠着一座桥与外面相连。 吴听寒走到那座桥上,还没走到一半,就把手里的公鸡朝着村外一扔。那公鸡得了自由之后,展开翅膀就拼命扑腾,朝着远离我们的地方飞去。 它原本飞得好好的,可刚过大桥中线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公鸡,就好像是被高压电给电死一样,身体突然间变得僵硬,径直从高空坠下,砸在桥面上,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这一幕的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侧头看向吴听寒,还没来得及张嘴,她就转身朝着村子站着,留下一个背影给我,既不理会我的震惊,也不给我任何解释。 其实不用她解释,我也已经十分明白,即便我有那份力气,我也没办法把乡亲们背出村子了,因为只要过了大桥中线,他们立刻就会死! 我看向王先生,讲,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乡亲们去死吧? 王先生摇头,讲,你莫问我,老子要是有办法,早就开始动手咯,哈要你到这里指挥老子? 我看向吴听寒,鼓起勇气对她讲,你肯定有办法救他们对不对?只要你能救他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转过身来,眼神灼灼的看着我,讲,你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再晚的话,怕是你也走不了了。 看来吴听寒是去意已决,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也不好强留人家,于是摇了摇头,讲,谢谢你能送我回来,我就不走了,你走吧。 吴听寒皱眉,讲,留在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笑了笑,讲,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果他们真的没得救的话,我就跟他们一起去好了。毕竟我不想以后回来的时候,只能给他们上坟。 说完,我就往村里走了去。 看着那青山黑瓦,想着在村子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以及爷爷去世那段时间的刺激惊魂,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不挣扎了。 我本来就是平平凡凡的一个小老百姓,没有多大的野心,也没什么抱负,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至少,黄泉路上,我不会太孤单。 可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王先生那近乎谄媚的声音。 他讲,吴前辈,还要试迈?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章4000多字的大章,大家不必等了,早点休息。晚安! 第101章 师门秘术 试?试什么?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好奇的去问个所以然,但现在,算了,反正他们都是要走的人,没必要去打扰他们,免得让他们这些局外人越陷越深,到时候想走都来不及了。 我没有停留,继续往村子里走去,思考着一会儿午饭是吃面条好,还是炒个青菜就米饭据说黄泉路很远,我得吃饱点,才有力气走完人生最后那段路。 但我还没迈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吴听寒那清冷的冷哼声,以及她爱骂我的那句口头禅:白痴。 她这一声之后,王先生的声音就立刻传来,他讲,小娃娃,你等一哈,你过来看哈那只鸡。 那只鸡不是死了吗?还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又活过来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把乡亲们给背出村子了? 有了希望的我立刻转身跑过去,然后望向大桥中间的位置,就看到那大公鸡依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还是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看向王先生的眼神是怎样的哀怨,只知道王先生被我看得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脸上也露出了嘿嘿的笑声,像是讨好,又像是缓解尴尬。 他讲,你走近点再看一哈。 走近点又能怎样,难不成走近点它就活了? 我心里这么吐槽,双脚却是很实诚,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发现,那只公鸡,似乎和平常见到的公鸡有些不一样。 等我再走近几步,我终于明白那公鸡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它看上去五颜六色的和公鸡没什么区别,但那色彩却是是画上去的!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公鸡,而是一只木头雕刻的鸡! 这怎么可能? 我刚刚明明看见它一路上在挣扎乱叫,被吴听寒扔出去后,还在空中扑腾了好几下,直到越过大桥中线,才突然身体僵直那么活生生的一只鸡,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木头鸡? 好吧,他们一个是木匠,一个是画匠,要把一只木头鸡变成活生生的鸡,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是,他们这么搞是为了什么? 王先生口中的试探? 可是,试探什么呢? 王先生讲,如果刚刚你真滴跟吴前辈去老司城,估计你滴下场就和那只鸡一样。 听到这话,我后背一凉,心里瞬间明白他们所谓的试探是什么了要是刚刚我只顾自己生死,见死不救的话,那么现在的我,估计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一想到吴听寒之前各种诱惑我去老司城,我就很想冲她大喊一句,你丫的这是钓鱼执法,是要被投诉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演技还真不错,这真真假假的,搞得我一点都分不出来。 而且我想不明白的是,我不过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你们辛辛苦苦试探我干什么?就算我见死不救,自私自利,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吧? 一直没开口的吴听寒突然冷哼一声,讲,你见过哪个普通老百姓身负大气运的?你心地善良也就罢了,要是你心术不正,留着只会是个大祸害,倒不如尽早扼杀的好。 吴听寒说的义正言辞,我也能理解她的担忧,毕竟我身上这玩意儿,对他们匠人来说,无疑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炼的神丹妙药。但是天地良心,我比窦娥还冤枉啊! 我倒是也想心术不正,我也想躲在暗处就能玩弄别人的命运,我也想一掌之下,神鬼辟易……但尼玛实力根本不允许啊! 不说我不懂任何匠术,我就连村子里很多普通的民俗我都不知道,我又凭借什么去祸害别人?凭我的大学本科文凭么?这玩意儿在大城市里已经遍地都是,早就不值钱了好吗? 王先生笑着讲,吴前辈,我早就讲咯,这个小娃娃人品没得问题,你现在信咯撒? 吴听寒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然后当先朝着村子里走去。 我跟王先生走在后面,我问他,你们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他讲,你睡到棺材里头滴时候。 难怪我在棺材里躺了那么久你才来开棺,原来是背着我去商量怎么试探我。 我讲,所以,你和稀泥洒在棺材上,也只是骗我的借口了? 他摇头,讲,这倒不是,是真滴需要啷个一道手续。 我对此不置可否,毕竟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话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假。 走了几步,我又问他,那你们之前说乡亲们很危险,总该是为了试探我说的假话吧? 王先生再次摇头,讲,要是都讲假话滴话,哈啷个起到试探滴作用?实话跟你讲,吴前辈之前跟你讲滴话,除咯讲她不管老乡,其它都是真滴,甚至比她讲滴哈要严重。 我看着吴听寒走向村子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这女人,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又走了几步后,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于是急忙问王先生,讲,所以她说我要是回村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也是真的?! 我多么希望王先生这次能够摇头,可是他很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讲,你晓得你们到路上为么子会遇到纸人送灵不? 我摇头,讲,我啷个会晓得? 他讲,很简单,躲到暗处滴那些匠人,想要你死! 我讲,这个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我都习惯了,他们想我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现在比之前可危险多咯。 我皱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讲,你爷爷死滴时候,他们哈搞不清楚情况,也来不及布局,但是经过这几天下来,你觉得他们该布滴局布好咯迈? 这么算下来的话,吴听寒说我进村只有死路一条,还真是一点不假。 吴听寒已经走到陈谷子家门口,然后侧身偏头看了我们一眼,王先生立刻会意,急忙跑过去,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陈谷子家的院门打开,把吴听寒让进去。 走进院子之后,我发现陈谷子的灵堂已经撤掉了,只在堂屋神龛下面摆着一张八仙桌,陈谷子的遗像就平放在八仙桌上,眼睛的位置上,有王先生设置的那四口井。 遗像上还压着陈谷子的灵位,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颗人头立在八仙桌上,盯着进入院子的我们三人。 我知道那灵位很重,可以压的遗像翻不了身,但那四口井就那么摆在那里,而王先生又睡在我家堂屋里,岂不是很容易被其他人给动手脚? 说不定井水满了,就是其他人对那四口井给动了手脚的缘故。 王先生看了吴听寒一眼,然后嘴里低声念了几句,就伸出右手,弓起中指和无名指,用其余三指夹住一枚铜钱,轻喝了一声‘起’字,这才缓缓将那枚铜钱提起。 我看见王先生的额头和脖颈都暴起青筋,就好像这小小的一枚铜钱重逾千斤一般,让王先生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 铜钱提起来之后,他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讲,快点看,我提不起好久。 我赶紧往那木条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一汪深潭,而且还是透着寒气的那种。最可怕的是,在这漆黑的水里,我似乎还能隐约看见陈谷子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若不是吴听寒就站在我身边,看见这场景我肯定转身就跑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深呼吸几口气后,就稳住了心神,然后还能镇定自若的去看那漆黑的水面到了什么位置。 从现在的水面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王先生手中的那枚铜钱下面,肯定都沾满了陈谷子的泪水! 我刚看清水面位置,王先生也不多言,直接就把铜钱给盖了上去,然后松开手,后退两步,在空旷的地方使劲儿甩手。 我问吴听寒,讲,一枚铜钱,真的有这么重? 吴听寒讲,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讲,万一把里面的谁给弄出来了怎么办? 她闻言冷哼一声,讲,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女人说没本事。尽管我知道这枚铜钱经过匠术的加持后,可能会很重,但应该还没重到我抬不起来的地步。 加上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的,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山砍柴,多年下来,还是有一身力气的。即便是真的井盖,我想我多少也能搬动一些,更别说只是一枚铜钱模拟的井盖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学着王先生的样子,弓起中指和无名指,然后以剩余的三指去提那枚铜钱。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用力,就一定能把那铜钱给提起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眼中的这枚铜钱,哪是什么重逾千斤,根本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别说提起来了,我就是想要将其稍稍推开一些,都完全做不到! 尝试了好几次后,筋疲力尽的我终于放弃了。 我对吴听寒讲,为什么一枚小小的铜钱,会重成这个鬼样子? 吴听寒没好气的讲,他们木匠一脉的手段,你问我干什么? 我顿时把视线看向对面的王先生,发现他这才停止甩手,然后对我们讲,要是这井盖不重滴话,那这井哈有么子意义,不是任何人都能把这口井打翻咯? 难怪王先生敢把陈谷子的遗像就摆在这里,原来他这是有恃无恐。 王先生接着讲,至于为么子啷个重,不要问,问就是师门秘术,不可讲。 我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看向吴听寒,问她,现在怎么办?这四口井看上去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吴听寒双手抱胸,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说了三个字:点天灯。 第102章 到底是谁 点天灯? 这不是古时候的一种残酷刑罚吗? 据说当初董卓被王允设计弄死之后,就被王允点了天灯。 具体的做法就是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等到入夜后,就将他头下脚上拴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然后从脚上点燃。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高杆上挂的一盏灯笼,所以将其称之为点天灯。 当然了,这是古时候的方法,到了近代,这种刑罚又得到进一步发展,其手段更加残酷。 这种方法是由川湘一带的土匪首创,手段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在他的脑上钻个小洞,然后倒入灯油并点燃,能让人在极痛苦中被活活烧死。 这两种方法都是极其惨无人道的手段,而且都与这遗像落泪有任何关联,总不至于吴听寒要对着陈谷子的遗像点天灯吧? 我看向王先生,希望他能给我解惑一二,结果却看见王先生一脸惊喜的表情,对吴听寒讲,你会点天灯? 吴听寒讲,以前也没点过,不知道成不成。 王先生脸上有些兴奋的讲,死马当活马医,你需要哪些东西,我去准备。 吴听寒想都没想,开口就讲,煤油、黄符、朱砂、青菜、鸭毛、瓷碗、麻绳…… 我不知道王先生能不能记得住,反正听到后面的时候,前面很多东西我已经忘了,最后只能记得住这么个大概。 等吴听寒说完之后,王先生就问,大概要好多? 吴听寒讲,越多越好,毕竟我也没把握一次就能点亮。 王先生点头应是,然后就喊我一起出去准备东西。他毕竟是外乡人,很多东西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需要我这个本地人来做向导。 我们出了陈谷子家的院子后,就直奔我家,他背上背笼,就问我哪里能找到鸭毛。 我想了想村子里谁家平日里会养鸭子,然后就径直带着他上门去找。 到门口的时候,我推门就准备进去,结果却被王先生一把给拦住了,他讲,先敲门。 我讲,敲了他们也听不见,耽误这时间干什么? 事急从权,这个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但王先生直接一把将我拉开,然后就敲响了院门。 我以为这是什么规矩,所以王先生才会这么做。以我的猜测,他敲完门后,肯定就会直接推门进去了,结果却发现他就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他刚要开口,结果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正是这家主人,陈福生。 看见陈福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见了鬼一样,张大着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以至于陈福生问我怎么有空出来溜达,我都没有回应,还是王先生替我回的话。 王先生三两下就说明了来意,然后用四十几块钱把他家的鸭毛全给买了陈福生原本是打算白送的,但王先生说什么也要买,最后一番推辞下,才用四十块的白菜价达成协议。 从陈福生家出来一阵后,我才回过神来,问王先生,你不是说吴听寒只讲过一句假话迈?啷个陈福生没跪到屋里? 王先生很是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随手指了一户人家的屋顶,对我讲,你看哈那是么子? 我顺着王先生的手指看过去,除了看见屋顶和烟囱外,并没有看到其它东西。 我讲,不就是屋顶和烟囱吗?有什么异常么? 他讲,烟囱在冒烟。 短短的几个字,我却如遭雷击,急忙放眼望去,发现各家各户的屋顶正升起一道道青烟。 也就是,他们都醒过来了,正在烧火做饭? 不得不说,王先生的观察力未免也太敏锐了些。我刚刚只顾着去准备吴听寒交代的东西,根本没去看各家的屋顶当然了,也可能无意间看了,只不过没有往心里去罢了。 但王先生这一次却没有接受我的恭维,而是摇了摇头,讲,不是我观察力敏锐,而是我晓得他们会醒,所以一直在看烟囱有没有冒烟。 我皱眉,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醒? 王先生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讲,因为老子也是人,老子也要吃饭! 我讲,这跟你知道他们会醒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讲,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白天都躲到棺材里睡觉,万一有人对老乡们下手,我啷个才能晓得?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想过,但没想明白他有什么好办法。 王先生讲,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这几天都是别人在给老子送饭,只要饭没断,就说明老乡们没出事,老子也就没多想。 原来如此,这办法还真是很王先生!但凡是个脸皮薄的匠人,怕是都想不出这种办法来。毕竟我在家的时候,全都是自己下厨,从来没想过要别人来送饭。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办法对王先生来说,确实是最省事的,可以不出棺材,就把一日三餐给解决了,而且还能通过这方法来确定棺材外的村民安然与否。 王先生讲,不过老子哈是大意咯,这也就是我这几天为么子没发现乡亲们异常滴原因。 确实,王先生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他还是没有料到,村民们出事的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不过只持续了一两个小时左右,根本就不耽误他吃饭。 王先生讲,难怪这几天都感觉吃饭滴饭点一天天往后推,我哈以为是农忙,没想到原来是啷个回事。 我讲,这不怨你,是那些家伙太狡猾了。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没得么子好掩饰滴。再讲咯,这也不一定是那些匠人滴手段,很可能就是陈谷子身上滴百里尸碑在搞鬼。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 他们跪在那里的确很像是百里尸碑的样子,但百里尸碑不是被我爷爷截胡了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们就应该跪到半山腰去,对着我爷爷的坟磕头才是啊! 王先生讲,你刚刚也看咯,他们是朝哪边跪到起滴? 我讲,背对着窗…… 我还没讲完,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 他们背对着窗户,不就是面朝着后山吗? 而我爷爷的坟,虽说是从村尾上山的,但因为地势高,不就是出于后山正中间的位置吗?! 好吧,果然还是这百里尸碑搞的鬼。 说着说着,就到了下一家,王先生从他们的手里买了地里的青菜。 原本老乡也是打算送的,但王先生坚决不肯,一定要用买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王先生讲,花了钱滴,才是自己滴。要是别个送滴,怕是点天灯滴时候,会让别个沾到因果,这种损人不利己滴事情,老子做不来。 我于是接茬急忙问他,点天灯到底是什么?听上去就感觉很不同寻常的样子。 王先生讲,你莫问我,这种高深滴匠术,我也只是听讲过,具体啷个操作我也不晓得。 听王先生这么说,我对这点天灯就更加好奇了。于是带着王先生寻找材料的脚步都不由得快了几分。 等我们备齐东西往陈谷子院子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老乡们也纷纷出门下地干活去了。 走向桥头的时候,回身看着老乡从不远处的主干道上走过,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笑,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问王先生,我要不要在这里守着,万一他们要是走过大桥中线,不就一命呜呼了吗? 王先生讲,放心,有人帮我们守到滴,老乡们暂时不得出事。 我急忙问,你还有帮手? 他摇头,讲,屁滴帮手,要是有帮手,我哈要天天躲到棺材里头迈?是那些躲到暗处滴匠人,他们帮我们守到起滴。 我讲,他们脑壳有包迈? 百里尸碑本来都破咯,要不是他们,乡亲们啷个可能会出事?既然要杀老乡们,现在又不让他们死,不是脑壳有包是么子? 王先生讲,他们脑壳有没有包我不晓得,但你脑壳肯定有包。他们之所以不会让乡亲们走过桥,是因为要是死咯一个,肯定会惊动我,到时候不就打草惊蛇咯迈? 我顿时恍然大悟,不得不给王先生点了个赞。 我讲,但是现在我们都晓得了,他们还会帮我们守到? 王先生讲,你觉得是已经晓得滴东西更黑人,哈是未知滴东西更黑人? 我讲,那肯定是后者。 他讲,那不就得咯?现在没死人,我们就猜不透对方是么子手段,但一旦出咯人命,就算我看不出来,难道她吴前辈看不出来对方滴手段? 明白了,那些人到目前为止,都还把自己的手段给藏着掖着的,就等着最后关键时刻来个一击必杀。要是提前暴露了,就不仅仅是王先生和吴听寒会知道,有可能还会被其他匠人知道,到时候那家伙就真的没有一点优势可言了。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手段不会被发现,他们会尽可能的保证村子里表面上的平静。 只等到陈谷子遗像上的泪水溢出来,形成真正的百里尸碑,然后等我爷爷截胡,使得九尸拜像更进一步,再一股脑全跳出来,争夺最后的那份大气运。 我讲,那吴听寒要阻止井水溢出来,岂不是很危险? 我和王先生对视一眼,急忙跑向陈谷子家,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后就看见吴听寒拿着那判官笔,用尖锐的笔尖,抵在我的脖子上,冷冷的问我,你到底是谁? 第103章 老少交锋 哗啦啦! 我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下子全散落在地上,我举起双手,对吴听寒讲,你发什么疯?我除了是我外,我还能是谁? 站在一旁的王先生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吴听寒,然后很不确定的讲,吴前辈,你刚刚是遇到危险咯迈? 吴听寒手里的判官笔不仅没有收回,还往前送了一点,对着王先生讲,刚刚你们拿着东西回来,趁我准备的时候,这家伙从背后刺了我一铁锥。 我这才斜眼往吴听寒的后背看去,发现她肩胛骨下方,的确已经红了一片。难怪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原来是吴听寒受了伤。 王先生闻言后,却是皱眉讲,铁锥子不是木匠才有滴东西迈,他个小娃娃啷个会有?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所以,你这算是变相承认你们两个沆瀣一气了咯? 王先生闻言急忙摆手,讲,吴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他收集这些东西跑上跑下忙得要死,好不容易才搞齐,现在才回来,啷个可能有时间来冲你下手? 我也解释讲,肯定就是昨天晚上用我样子来骗你的那个人故技重施。 吴听寒讲,你们怎么证明刚刚不是你们动的手? 我讲,我没道理对你动手啊,害了你,我有什么好处?肯定是其他人假扮的我,你这么聪明,这都想不明白? 她讲,所以,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想要证明这一点,就必须是我们两人都经历过的,而且仅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事情。 我脑袋飞转运转,很快就想到了一点,我讲,鱼!在老司城那间房的床底下,放着一个脸盆,里面还有两条鱼! 老司城的那口锁龙井,对所有匠人和阴人来说,是绝对的禁忌。而且那一晚在院子里还有张哈子洛小阳船老板三个人坐镇,我相信再怎么厉害的人物,也不敢潜进那间房里。 所以,在那间房里所发生的事,绝对只有和吴听寒知道。 而我之所以不说她当时左手里拿着画,右手里拿着剪刀,是因为她拿着这两样东西出去了,说不定在河对面的山上,就有人用望远镜看见了毕竟望远镜又不属于匠术范畴,锁龙井防不住。 听到我这话,吴听寒渐渐收了判官笔,但警惕心并没有消散,而是又冷眼看了王先生一眼。 我急忙开口讲,刚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绝对就是王明化。 吴听寒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讲,你回去取把米来,我要用。 我闻言转身就要走,结果却被王先生一把拉住,他眯着眼睛盯着吴听寒,讲,你让他一个人去迈? 吴听寒反问,有问题? 王先生笑了笑,然后对我讲,你觉得有问题迈?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觉得有问题,但被王先生这么一问,我顿时就起了疑心。 之前吴听寒宁愿自己一个人上山,都不愿王先生陪着,生怕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会遭遇不测。结果现在她却主动要我一个人回家去拿东西,这显然不对劲。 王先生把我拉到身后,然后松开我的手,顺势从后腰上抽出他的那柄斧头,但没有放到身前去,而是就那样背在身后,嘴上则是对吴听寒讲,吴前辈,你哈记得到我们两个到他屋门口讲滴话迈? 吴听寒讲,我们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王先生听到这话,嗖的就扬起斧头,二话不说便朝着吴听寒劈砍过去,同时嘴里大喊,讲,你个狗日滴,我和吴前辈当时怕被人偷听,所以根本就没讲过话,都是到纸上写滴字! 原本还一脸冰冷的吴听寒,瞬间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狰狞的诡笑,拿起判官笔,也朝着王先生刺了过去。 当斧头和判官笔相交的时候,我好想没听到金铁交鸣的声音,反而是听到一声清脆破碎声,就好像是玻璃窗户被石头砸碎的声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王先生对面的吴听寒,脸上的诡笑消失了不说,竟然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模样,而且她身上的血腥味比之前还要更浓烈。 王先生一斧头劈空之后,不仅没有后退,还往前一步,斧头从下往上撩,似是要将眼前那女人给挑飞不可。 不仅如此,王先生还破口大骂,讲,你个狗日滴,连吴家滴人都敢假冒,你就不怕吴家追杀你? 骂完之后,王先生的斧头已经到了‘吴听寒’小腹处,再往前,非要将她从下往上挑成两半不可! 我看见那‘吴听寒’并不惊慌,脚下甚至都不曾挪动分毫,便抬起左手,将那红头判官笔向下轻轻一按,瞬间就止住了王先生斧头上扬的趋势,同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那‘吴听寒’也冷哼一声,讲,死到临头,还敢装模作样,找死! 说着,‘吴听寒’左手手腕下压,抵在斧头柄上的判官笔往右一划,笔杆抵在斧头和斧柄的连接处,随即使劲儿往右一拉,就将王先生的斧头打向她自己的右边,使得王先生不得不往左前方迈步,以免斧头脱手。 但就是他这一迈步,使得王先生陷入了被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被‘吴听寒’抬起脚来踢在他的左腿上,让他整个身子立时不稳,向前方扑去。 若是换做我,身体倾斜成这个样子,下一秒肯定会摔个狗吃屎,但王先生却右手撑地,然后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就又重新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王先生把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给发挥到了极致。 王先生站起来后,没有丝毫停顿,甚至都没有转身,就反手以斧头砍过去,正对着‘吴听寒’的后腰。 这一斧头要是砍实了,那‘吴听寒’就得亲身示范古代的一种刑罚腰斩! ‘吴听寒’跟之前一样,依旧不为所动,似乎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动手阻拦。 即便我知道这女人是假的,但仍是觉得这家伙未免太托大了。 但下一秒,我就愣住了,因为我清楚地看见,王先生的斧头竟是硬生生的停在了她腰后一拳的位置处,再难前进分毫! 而‘吴听寒’则是一脚后踹,径直将王先生给踹的倒飞出去,砸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停下,嘴角都渗出血来。 这家伙的劲儿怎么也这么变态? 我当即冲着王先生大喊,刚刚多好的机会,你怎么突然停住了? 他吼着讲,老子不晓得是个好机会?老子要是砍得下去早就砍了,哈轮得到你到这里给老子多嘴? 砍不下去?为什么砍不下去?刚刚明明没有任何人阻拦王先生啊,王先生的手也也不是反关节,按理来说那一斧头砍下去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 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王先生又奋起朝着‘吴听寒’冲了过去,手里的斧头举得老高,恨不得将那‘吴听寒’剁成肉馅。 但跟之前一样,临到最后关头,王先生就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突然身体僵硬,一动也动不了,最后只得被‘吴听寒’暴揍。 王先生前后尝试了十几次,无一例外都是如此。如果要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形容王先生现在的处境,那就是被完虐! 其实这三个字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我发现每次‘吴听寒’想要用判官笔刺中王先生的时候,王先生都能巧妙的躲开,以至于他身上只有‘吴听寒’的脚印,而没有血印。 当我王先生的斧头再次停在‘吴听寒’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急忙冲王先生喊话,讲,王先生,别打了,你打不过她的,这是吴家的‘封疆画界’! 王先生一连后退好几步,头也不回的对我讲,狗日滴,老子都快被踢死咯,你才发现迈? 我对封疆画界又不熟,我能想到这一茬已经很容易了好吗? 倒是你,早就发现了这是封疆画界,你还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你是想死迈? 王先生讲,你晓得个屁!封疆画界是吴家滴秘术,一般人就算再厉害,最多也就学个形似,撑不到好久。只要老子多砍机斧头,我就不信破不了它这个狗日滴假封疆画界! 说着,王先生又要上前,我急忙把他喊住,讲,万一这是真滴吴听寒呢? 王先生身子突然顿住,然后下意识的往回退了好几步,讲,你脑壳长包咯,这种蠢话都讲得出来? 我还没开口,对面的吴听寒就开了口,讲,怎么,知道打不过,开始拖延时间了? 王先生哪里能受得了这刺激,提起斧头就要上前,还好我及时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拉住。 我讲,她很可能真滴是吴听寒。 王先生讲,你放么子狗臭屁?她要是吴听寒,会不晓得我和她是用纸条写字交流滴? 我讲,之前那个‘吴听寒’确实是假的,但这个应该是真的! 王先生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我额头,讲,你被黑迂阔咯?啷个尽讲些哈话(蠢话)? 对面的吴听寒也冷哼一声,讲,你以为你现在跟我套近乎,就能走得掉了? 我讲,我没必要跟你套近乎,反正我横竖都走不掉。不过刚刚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个假的你,而你刚刚看到的我和王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假的! 第104章 扬眉吐气 我刚说完,吴听寒就冷笑一声,讲,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说些有意义的话来拖延时间,没想到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荒唐的话来。不得不说,你这个赝品倒是学的还挺像。 我讲,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但你说我学的挺像是什么意思? 她讲,不仅把陈寺青的样子给学的惟妙惟肖,连他的智商也毫无保留的全复制了过来,你说像不像? 我…… 我现在更加确定眼前的这吴听寒就是她本人了,毕竟她这份怼人的能力,就算是复制品,都学不来! 我讲,反正你觉得我们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不妨你先等等,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动不动手行不? 吴听寒还没说话,王先生就当先不乐意了,他讲,你这不是给她争取咯休息滴时间迈?到时候她滴假封疆画界恢复好咯,老子不是又要重头打一次? 我讲,王先生,你相信我,她真的就是吴听寒。 王先生摆摆手,讲,你有屁快放,放完咯老子好把她解决咯。 对面的吴听寒也是一声冷哼,讲,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巧舌如簧。 把双方劝住之后,我讲,刚刚你们交手的时候,难道就没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王先生讲,哪里不对劲咯?最大滴不对劲就是她这个冒牌货,竟然也会吴家滴封疆画界。 我没理会王先生的吐槽,而是继续讲,王先生手里拿的是斧头,你吴听寒手里拿的是判官笔,都是纯金属打造的,每一次交锋,都会发出金铁交鸣的尖锐刺耳声,对不对? 两人都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依旧跟之前一样,显露出一丝丝的不屑。很显然,他们并不在乎我说的话。 我继续讲,但是你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难道你们就没发现,院子里没有传出金铁交鸣的声音,而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我这话一出,两人原本都不屑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凝重。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期待,期待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讲,所以我觉得,当时的院子里,应该是有两面背靠背放在一起的镜子,其中一面先是把我和王先生的身影倒影到对面,然后另一面镜子,又把镜子里面的影子倒影过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吴听寒讲,是双面镜。 我不知道是不是双面镜,反正作用一样就行,于是我继续讲,我不晓得你们匠人的手段,但是在我看来,那个匠人想要操纵你们可能有点难度,但要操纵镜子里的倒影,应该会比较简单。 王先生和吴听寒几乎同时点头。 王先生讲,确实是啷个,剃头匠要操纵镜子里头滴影子,就跟老子做棺材一样,闭到眼睛都做得到。 吴听寒也讲,如果有人想要对我施展匠术,即便再怎么隐蔽,我多少也能察觉一二。 这个我懂,当初对景挂画那么隐蔽的匠术,都被她用更巧妙的手段给破了,谁还敢对她本人施展匠术? 我讲,所以动机就有了,那个剃头匠就是担心直接对你们施展匠术,会被你们发现,所以趁你们不注意,甚至是好几天前,就在这院子中央布置了两面背对背不对,是一面双面镜。 我对王先生讲,然后对方先是弄了假的我和你,来偷袭吴听寒,让吴听寒对我们两个产生怀疑。这个对我们产生了怀疑的吴听寒,就被镜子倒影出来,呈现在我们两个面前。 我又看向吴听寒,讲,与此同时,我们两个进院子之后,我们的倒影立刻就呈现在你的面前。因为是双面镜,所以我们的站位都是一模一样的,看起来我和王先生刚好进来,而你也刚好在门口堵我们。 我继续讲,其实那个时候,我和王先生面对的,就已经是吴听寒经过两次倒影的镜中人;而你面对的,也是我和王先生通过双面镜倒影了两次的镜中人。 其实前面的沟通和交流都没有问题,我也几乎自证了清白,但就这在这个时候,对我们这边来讲,那个剃头匠控制了吴听寒的镜中人,让她故意露出破绽被王先生发现。 同时,我相信在你那边,我和王先生的镜中人肯定也有人无意间露出了一个破绽,然后被你发现。而且这个时机对方把握的非常好,刚好让你们同时往中间冲,拿起斧头和判官笔互砍。 按理来讲,这个时候那个剃头匠应该要把镜子撤掉,这样就不会露出第一次交锋没有金铁交鸣声的破绽,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对方没有这么做,而是让你们把镜子打碎。 那面双面镜被打碎后,王先生面对的就是真的吴听寒,而你吴听寒面对的,也就是真的王先生。所以吴听寒的封疆画界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你王先生啷个都打不过她。 但因为之前都认定对方是假的,而且已经杀红了眼,所以很可能就会打个不死不休。不管最后是哪个输,这都是那个剃头匠愿意看到的。他从一开始,就是要你们两个自相残杀。 当然了,很明显最后输的肯定是王先生,但你吴听寒的体力也肯定被耗的差不多,到时候那个剃头匠坐收渔翁之利,计划简直不要太完美。 讲到这里,我觉得我终于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于是做最后的总结,讲,所以,现在你吴听寒是真的,你王先生也是真的,我陈寺青更是真的,我们都是真的……不是,你们站在一起干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王先生眼睛一直盯着我,但却开口对吴听寒讲,你和他一路过来,觉得他有能看透这个局智商迈? 吴听寒很认真的摇了摇头,然后开口讲,你和他待得时间更长,以你对他的了解,他的智商符合他现在的情况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异口同声的说了句‘不能’后,同时扬起手里的武器,几个踏步就来到我面前,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封住我所有去路。 王先生更是厉声呵斥我,讲,你把陈寺青那个憨货藏到哪里去了? 吴听寒也是拿着判官笔抵着我的眉心,一脸凝重的看着我,仿佛我回答的稍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要联手把我给干掉似的。 我没有回答王先生的话,而是叹息一声,讲,也是我现在还打不过你们,否则你们这种侮辱我智商的行为,肯定会被我吊起来打。 王先生撤去了斧头,一脸笑眯眯的对我讲,讲个实话,要不是刚刚出门找东西滴时候,你一直跟我到一起,我是真滴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哈里哈气(憨里憨气)滴大学生。 我讲,我其实不蠢,只是你们匠人的手段太匪夷所思,一般人刚接触的时候都很难理解好不好?再说了,我要是真的蠢,我能考得上大学?而且还是211的重点大学! 说完之后,我看着吴听寒,讲,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用这玩意儿在我额头上戳个窟窿? 吴听寒并没有要撤掉判官笔的打算,而是眼神灼灼的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剃头匠擅长用镜子? 听到这话,我这才想到,我在老司城给他们说我在村子里经历的那些事情的时候,是用尽可能简单,但也尽可能完整的方式来述说的。 对于剃头匠的事情,我只提到过一嘴,只说了我和王先生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剃头匠布的局,但具体是什么局,以及王先生是怎么破的,我都没细说。 于是我对吴听寒讲,还记得我说过遇到剃头匠布的那个局吗?就是剃头匠用镜子布下的镜界,是王先生用‘水中月’破掉的。 吴听寒闻言,这才缓缓收了手中的判官笔,然后手腕轻轻一抖,那判官笔就藏进了她左手衣袖里,不见了踪迹。 她讲,要破髡匠的镜界,木匠的‘水中月’确实是简单有效。 王先生得到吴听寒的夸奖,十分受用,鼻孔都快朝到头顶了。他得意的讲,那是,不然啷个跟花匠滴‘镜中花’并称为‘镜花水月’? 我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但因为有些好奇,所以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讲,‘镜中花’又是什么匠术? 吴听寒讲,他们木匠的‘水中月’你见过了,局限就是需要月光。但花匠一脉的‘镜中花’,就没有这种限制,即便是遇到泥匠的‘砌楼镜界’,也照样弹指可破。 听到这里,我对这‘镜中花’就更加好奇了。于是我问,你不是花匠一脉的人,你为什么对这‘镜中花’这么熟悉? 吴听寒闻言,侧头冷眼看了过来,那双眼看得我差点被冻死! 好一阵过后,她才幽幽的说了句,洛小阳的妻子,就是川蜀凌家花匠一脉的第十代传人。 说完,她就转身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材料,一手一把,提着朝堂屋里面走了去,背影略显……凄凉。 我还没来得及对王先生说我在老司城遇到的事情,所以王先生听到吴听寒的话后,开口问我,洛小阳是哪个? 我想了想,讲,一个苦命的人。 他皱眉想了想,发现自己没什么印象后,便笑嘻嘻的对我讲,大学生,看不出来撒,就遇到过一次镜界,就能活学活用咯。要是让你多遇到些,你不是要上天? 讲完之后,他一把揽着我的肩,讲,现在你晓得为么子啷个多滴匠人都要抢你身上滴气运咯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瞪大眼睛问他,你的意思是……? 我还没说完,王先生就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点点头,讲,你心里有数就行,莫讲出来。 说完之后,王先生就带着一张谄媚的笑脸,一边朝着堂屋走去,一边问吴听寒要不要帮忙。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难以平静…… 我还没镇定下来,就听到吴听寒的声音传来,她讲,陈寺青,过来帮忙。 第105章 贴纸成皮 我应了一声,然后便朝堂屋跑去。 不过让我纳闷的是,王先生就在一旁站着,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帮忙呢? 我刚进堂屋,王先生就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玻璃瓶子,上面连标签都没有,但我却知道那是酒,而且还是高浓度的酒,呛鼻子的很。 我还没问王先生给我酒瓶干什么,吴听寒就冲我做了个手势,让我跟着她进堂屋左边的房间。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王先生,低声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王先生倒是很坦然的回答,讲,她背上受了伤,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我才想起来,吴听寒的肩胛骨下面一点被铁锥扎了一下,到现在都还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可是我不会啊! 我大学又不是学医的,再说了,就算我是学医的,手上没有针线,光靠一瓶酒,能干什么? 王先生讲,不需要你会,你只要进去,她喊你啷个搞,你就啷个搞行咯。 我满脑子疑惑的跟了进去,刚进门,吴听寒就朝我抛来一个香囊一样的小包。 我低头打开香囊,看见里面放了好几张纸,有长有短,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便抬起头来,刚要开口问,结果就被眼前的一幕把我脑袋给弄短了路,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见吴听寒背对着我脱掉了她左肩的衣服,将那圆润的左侧香肩以及左边大半部分的光滑后背都尽数露了出来,一道不知深浅的口子,就在她肩胛骨下,露出狰狞的牙齿,狠狠的撕咬着她雪白的肌肤。 猩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汩汩流出,在那白雪一般的肌肤上,留下刺眼的血红。红白两种色彩交杂,给人视觉上无法形容的冲击。 我想,即便是专业的医生,见到这样的伤口,怕是一时之间也很难下手,更何况还是一个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外行人? 吴听寒倒是镇定的很,把伤口暴露出来后,右手反过去用纸巾擦了下她能够得着的地方,把血水全都擦掉,然后趴在长椅上,对我讲:往我伤口上倒酒。 我忍不住又看了她伤口一眼,一想到要往那伤口上倒酒,我自己牙齿就忍不住一阵发酸发疼。 平时手上一个小伤口,用酒精消毒的时候都能痛死,更别说她后背上这么大个口子。 但我知道必须得这么去做,否则要是感染了,后果更严重。 于是我打开酒瓶,走到长椅旁,问了句准备好了没后,不等吴听寒回答,就把酒水倒在她的伤口处。 “嗯。” 我听到吴听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若不是看见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我都要以为她已经痛晕了过去。 我之所以不等吴听寒回复,是因为心理有准备后,肌肉会紧缩,酒水很难浸润到所有伤处,所以干脆给她来个突然袭击,更有利于恢复。 过了一两分钟,吴听寒的身体才停止颤抖,然后小声对我讲,你从香囊里取一张不长不短的纸出来,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去拿,其余三根手指都别碰到纸面。取出来后,贴在我伤口处。别问为什么,照做。 我的确是想要问一句的,毕竟把纸这种东西贴在伤口处多危险,你这玩意儿又不是创可贴,更没有经过杀菌消毒,就这么贴上去,不怕感染么? 但吴听寒似乎早就料到了,所以我只能照做。 当我把那纸条铺在吴听寒的伤口上后,吴听寒再次开口,讲,用食指把纸条抹平,尽量不要留褶皱。 我依言照做,因为之前倒过酒水,纸条在水中显得很平整,就算是想要抹出褶皱来都难念及于此,我就突然想到了我爷爷的那张脸,不就是被我泪水浸湿过后,变得毫无皱纹了么? 想到这里,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急忙把脑子里爷爷那张带着诡笑的苍白脸颊从我脑海里给甩出去,然后专心的对付眼前这张纸条。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我再去看的时候,我竟然找不到那张纸了! 没错,就是找不到了! 不仅那张纸不见了,连吴听寒背上的那个伤口都不见了! 现在她的背,除了血水和酒水的混合物外,就只剩下雪白雪白的肌肤了。 如果不是怕吴听寒多想,我肯定都要上手去摸一摸,看看那张纸到底去哪里了。 既然不能摸,我就只能问了,我讲,那张纸和伤口都消失不见了。 吴听寒听到这话,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连酒水和血水的混合物都顾不上去擦,就把衣服给穿上,转身走了出去,仿佛我是透明的空气一样。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水,确定我不是在做梦后,便找来纸巾,把地板处理干净,这才拿着酒瓶和香囊走出房间。 刚走出房间,我就看见吴听寒拿着一根麻绳,以一挎(张开手掌,大拇指指尖与小拇指指尖的最大距离)为尺子,在麻绳上丈量着。 王先生站在一旁看着,看得那叫一个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放下酒瓶,把香囊还给吴听寒,然后站在王先生身边,低声问他,用手量麻绳长度而已,需要看得这么认真迈? 他脑袋动都没动,眼睛也完全没有离开那根麻绳,就开口对我讲,你晓得个卵!这可是点天灯,莫讲是你,就是圈子里滴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要是不好好看,老子死都不闭眼睛。 讲完之后,他又继续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我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吴听寒先是隔三挎就会在麻绳上插一根鸭毛上去,然后是五挎,接着是七挎……全都奇数间隔。 我正看得无聊,一旁的王先生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用肩膀靠了靠我,然后低声对我讲,你好生看到起,讲不到你能看出点儿名堂来。 说完之后,他还破天荒的侧过头来,给我甩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之前让我心里明白,但别说出来的那件事王先生认为,因为有气运加身,所以在领悟匠术方面,会有天然的加持。 这也就是他认为,我为什么会只经历过一次剃头匠的镜界,就能比他们两个都还先看透院子里那块双面镜的原因。 可在我看来,我并不认为王先生的认为是对的。 我还是那个观点,我并不蠢,之前之所以想不明白那些事,仅仅只是因为我以前没接触过,第一次接触,肯定会有点不适应。但我都经历过一次了,我自然能够做到举一反三。 我觉得这是我本来就具备的能力,跟有没有气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从王先生刚刚这个‘你懂的’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一点也不这么想,并且坚定地认为他自己的认为是准确无误的。 我懒得跟王先生多解释,免得以后遇到什么我没看出来的事后,他会拿我的这‘举一反三’来开涮。 这时我看见吴听寒突然一改之前的奇数间隔,在距离上一个间隔三挎之后,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在那里插了一根鸭毛。之后更奇怪,竟然连奇数间隔都给弃掉,直接往后量了四挎后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讲究,你们这搞得这么随意吗?一点规律都没有,让我怎么举一反三? 吴听寒弄完之后,就把麻绳往八仙桌上一扔,然后去找其它材料了。 还不等王先生开口,我就先问他,最后那两下是什么意思,怎么都不按规律来的? 王先生讲,我要是晓得,我也会点天灯咯。 还没等我吐槽,吴听寒就朝我扔来一把青菜,讲,想办法把这些青菜榨成汁。 榨倒是好办,直接去院子里找块转头就成,关键是榨了以后,怎么把这些汁给收集起来才是难事。 我侧头看向王先生,王先生给我抛来一个鄙视的白眼,然后就一溜烟跑出堂屋,从陈谷子家的厨房里找出一个大瓷碗来,让我把青菜放在碗里,然后递给我一把铁锥,让我用锥柄来砸青菜,像捣药一样。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哈。 我笑着对王先生说了一句,结果被他一句好好做事,少拍马屁给打发了。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吴听寒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王先生就是那借着皇帝身份耀武扬威的公公,一面尽可能的讨好皇帝,以免尽可能的压榨下面的百姓。 而我,甚至比一般的百姓都还不如,倒更像是这碗里的青菜,任人碾压! 我看见吴听寒拿了一沓黄纸去了八仙桌那里,王先生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但很快的就又回来了。 我问他,怎么不多看看? 他讲,画滴都是避风滴符篆,我都会,没得么子好看滴。倒是你,看到现在,有么子想法没? 我想了想,讲,还真有。 他讲,快讲讲。 我抬了抬手里的瓷碗,讲,为么子她自己不来捣汁? 王先生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讲,捶这个是不是两只手都要用劲? 我点头,讲,对啊,一只手用力护住瓷碗,一只手用劲砸,累得很。所以我才问,为什么她自己不来,是不是嫌这活累得慌? 王先生闻言,抬起脚就准备朝我踹过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动脚,估计是怕青菜汁被打翻,会被吴听寒打而他,显然又不是吴听寒的对手。 他收了脚,讲,吴前辈受咯伤,左手啷个用劲? 我闻言一惊,讲,刚刚不是已经治好了迈?那张纸贴上去后,我连伤口都没找到了。 他讲,那是他们张家扎纸匠滴手段,贴纸成皮。 第106章 基操勿6 纸还能变成皮?这么神奇的吗? 那要是学会这门匠术,去开个整容祛疤医院,遇到哪些前来整容的女人,啪,一张纸贴上去……生意岂不是要火到宇宙尽头? 我有些幽怨的看着王先生,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张家人会这种匠术? 王先生讲,扎纸匠一脉滴匠术千千万,你又没问我,难不成我哈要把所有滴匠术都给你讲一遍?不是,你讲这话是么子意思,是不是想到么子联系咯? 我还没说话,已经画完符篆的吴听寒倒是抢先开口,讲,屁的联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用这门匠术去替别人美容祛疤! 我去,你丫的后背对着我,而且我还低着头,你也能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这种女人,会很容易没朋友的! 王先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问,你真滴是打算用这匠术去美容赚钱? 我反问,怎么,难道不行迈? 他满是疑惑的脸,瞬间变成无比的鄙视,然后就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蠢货! 我就纳闷了,她们爱美,我要赚钱,大家各取所需,怎么就不行了? 王先生和吴听寒同时投来看白痴一样的目光,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吴听寒更是径直走出堂屋,去旁边的厨房,拿了一摞碗进来,放在八仙桌上,一字排开。我数了数,一共九个碗。 弄完之后,她就对王先生讲,我让你买的鸡蛋呢? 王先生闻言,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去背笼里找出一袋子鸡蛋来。 吴听寒接过鸡蛋,用右手取出一枚,却不像我们平时取鸡蛋那样用大拇指和其它手指把鸡蛋握在手里,而是将其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不仅如此,她夹住鸡蛋之后,两根修长的手指一上一下轻轻一转,那枚鸡蛋瞬间就从她食指和中指间移到了中指和无名指间,过程十分圆润,没有丝毫的阻滞感。 我不知道她弄这么花里胡哨要搞什么,只见她摇了摇头,然后就把这鸡蛋放在旁边,而是重新拿起一枚鸡蛋,重复之前的动作。嘴里同时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很小,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这一次,她一直把鸡蛋从二三手指间,转到四五手指间才停下,并且四五手指再次向后一转,鸡蛋眼看着就要往她的手心里转去,我以为她要用手接住鸡蛋,结果她手腕竟是猛然一旋…… 比那鸡蛋速度更快,用尾指的指甲在鸡蛋的一端轻轻一点,那鸡蛋便在空中旋转着上升,尔后又旋转着下降,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在第一个碗的碗底,并且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稳稳立在碗底当中。 鸡蛋底肯定被磕破了,否则不可能立得住。只是蛋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溢出,宛如鸡蛋与那瓷碗紧紧黏在了一起似的,这份力道的把握,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苦练,肯定做不到。 而且还要让鸡蛋在空中旋转,最后落地的时候还得恰好让鸡蛋的一端着地,这对角度的掌控,恐怕就不是长时间的苦练便能做到的了。 弄好第一枚后,吴听寒便用之前的手法,在九个瓷碗里,都摆好鸡蛋当然并不是一鼓作气,中间有些鸡蛋在三四指间就会被拿到一旁放着,有的到四五指间被放过去,一大袋子鸡蛋,最后能被放在瓷碗里的,大概只有五分之一。 我在一旁问王先生,吴听寒这是在干什么?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我以前也没见过,形式上有些像是见庙烧香、遇殿拜神,但手法又完全不对,想不明白她到搞么子。 而吴听寒处理好瓷碗和鸡蛋之后,便拿起之前那烈酒,开始往瓷碗里倒酒。第一个碗只倒了浅浅一层,后面的碗就越到越多,到第九个碗的时候,已经能把鸡蛋淹没大半了。 我以为到这里就完了,却没想到吴听寒又问王先生要来九支清香。只见她双手握着清香,香头朝下,掌心朝外,随即手腕翻转,瞬间使得清香变成香头朝上。 而等我看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那清香的香头,竟然闪烁着点点红光,冒着阵阵香烟! 就把香烟往上一立,那清香就被点着了?! 我瞪大双眼看向王先生,却发现他一脸淡定的回看了我一眼,然后讲了一句让我把眼睛瞪得更大的话,他讲,基操勿6! 意思是,这不过是基本操作,不用喊666! 这话经常在当代网络游戏中出现,是一个新兴的网络新鲜用词。而你王先生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古板小老头的形象,怎么就突然从你嘴巴里喊出了基操勿6的话来?你丫的要这么时尚吗? 要不是时机有些不对,我满腔的槽点,吐都要把王先生给吐死! 而此时的吴听寒,左手分出一支清香,点在鸡蛋的蛋尖上,随即手腕轻轻一抖,清香便插了进去,不深不浅,恰好能稳稳立住,不偏不倚。 弄完这些之后,吴听寒拍了拍手,对我和王先生讲,走吧。 我闻言一愣,问她,走?走到哪里去?不点灯了? 吴听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反问,你见过哪家是大白天里点灯的? 好吧,这确实没有。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等到晚上才能点?那四口井能不能撑到晚上还两说,最关键的是,现在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就不怕被其它匠人或是阴人跑过来搞破坏? 于是我对吴听寒讲,要不我和王先生留在这里,你先回我家休息一下? 反正陈谷子家里也有床,当初陈家婶子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并没有带走。虽然我在对景挂画里被陈谷子的尸体给差点吓尿,但为了保证点天灯的顺利进行,我觉得我还能忍忍。 吴听寒似乎看透了我的担忧,于是伸手指了指八仙桌上的那九个瓷碗,讲,看见那九个瓷碗没有?只要有它们在,这间堂屋就没人敢进来。 听到这话,我眼睛都亮了,急忙问,这么厉害?这是什么匠术? 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王先生,开始脸色有些犹豫,最后似乎想通了什么,神情也就变得释怀起来,开口对我们讲,你们知道那九枚鸡蛋有什么讲究吗? 我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但也只能分得出好蛋和坏蛋的区别,具体要再细分,我就无能为力了。 于是我看向王先生,见他也是一脸懵逼,原本还沮丧的我,顿时就心理平衡了。王先生见到我释怀的样子,抬脚就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被我给巧妙的躲开了。在吴听寒面前他不敢太放肆,只好作罢。 吴听寒解释讲,那九枚鸡蛋都是从没受过孕的母鸡下的蛋。 这话一出,我和王先生两人同时张大了嘴巴,显然都吃惊不小。 即便王先生很矜持,这次也忍不住开口问吴听寒,你连鸡蛋它妈受没受过孕都能分得出来迈? 吴听寒冷哼一声,冷眼看着王先生,讲,王明化,难道你忘了,我吴家除了在画画一途早已非凡,还有一门拿手的技艺。 王先生先是一脸疑惑,但很快脸上就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以至于脸色都变得有些煞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着吴听寒的面,所以他觉得表现出这样的样子有些不妥,于是又急忙收起这副模样,对着吴听寒十分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讲,我没忘,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我听得云里雾里,于是低声问王先生,是什么技艺,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你黑成这个样子? 王先生看了吴听寒一眼,见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后,便同样低声的回了我两个字:阴鸡! 我知道公鸡母鸡,大鸡小鸡,却从来没听过所谓的阴鸡。难道跟人一样,活鸡称为阳鸡,死鸡称为阴鸡?可若是死鸡的话,不是一般都进了大家的肚子里吗?用蘑菇或者木耳炖,味道最佳! 王先生一听我说用蘑菇或木耳炖阴鸡,当即嗷的一嗓子,弯腰低头,差点没吐出来。 我不明所以的边拍他的背,便问他,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东北名菜,你没听过?那阴鸡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能让你起这么大反应? 王先生好不容易止住吐,刚要解释,就被吴听寒给打断,讲,你不会想知道的。 有了吴听寒的这份定调,王先生也就不敢多言了,而是呕了几声之后,乖乖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朝着我家走了去。 从主干道拐弯的时候,王先生讲家里肯定只有他一个人的饭菜村民们给送的,所以他让我们先回去,他去村里弄点肉回来,算是给我们接风洗尘。 我和吴听寒回到家后,就看见门槛上果然摆着一碗盛满了饭菜的大瓷碗,应该是村民们弄好饭菜后,给王先生送来的。 吴听寒对此视若无睹,说了句吃饭的时候再叫她后,便进了我爷爷生前的房间,直接把门关上,随即就没了动静。 我走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同时尽量不去想堂屋里的那口棺材,以及在这院子里曾发生的那些事。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要不去想又是一回事。特别是厨房里光线又暗,我是真的担心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里,就站着我的爷爷! 好在王先生并没有让我等多久,在米饭还没熟的时候,王先生就的喊声就从院外传来,让我赶紧去接背笼,他今天弄了猪脑壳和猪肘子回来。 我急忙钻出厨房,跑过去接下王先生的背笼,然后掀开盖在笼口的黑布,原本满心欢喜的我,看清楚背笼里的东西后,头皮瞬间发麻…… 他的背笼里哪有什么猪脑壳和猪肘子,分明只有一条纸人的腿,和一个冲着我咧嘴笑的纸人脑袋! 我‘啊’的一声,吓得手一松,背笼掉在地上,里面的纸人脑袋从背笼里滚出来,径直滚到王先生的脚下。 我当时看得很清楚,纸人脑袋上那张惨白的脸,明明正对着王先生,可它的眼睛,却是斜剌剌的转过来,一直盯着我看! 更恐怖的是,它嘴角弧度,竟然翘的比之前还高! 它…它在冲着我笑! 第107章 半地尸体 我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但王先生却是眼疾脚快,直接抬起脚,三两下就把那颗纸人脑袋给踩扁,一边踩还一边大骂,讲,哪个狗日滴背时鬼,连老子滴生敛都偷,你屋死人咯迈?! 所谓生敛,是我们那边的方言,指的是道场先生给人做完道场,把逝者送上山后,逝者家属给的答谢礼,在我们这边一般都是一颗猪头,加一条猪肘子。 王先生背笼里的生敛,应该是他给陈谷子做完道场后,村长给的。毕竟陈谷子的家里人都走了,规矩又不能坏,这个给生敛的责任就只能由村长来担着。 又因为这两样东西跟丧事挂钩,所以很少有人会打这两样东西的主意,这也是王先生之所以会这么骂的原因。 可王先生嘴上虽然骂的凶,但我却看见他的脸色已经白了一大半,不仅如此,他踩纸人脑袋的那条腿,也在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他踩的太用力,以至于震到了自己的腿,还是因为害怕。 我也见过王先生惊慌的模样,甚至还见到过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但我却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幅鬼样子,不仅茫然,而且失措。 我问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他先是茫然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这才渐渐恢复焦距,然后收拾了一下脸上的情绪,这才没好气的对我讲,哈能是啷个回事,半路被人截胡,把老子滴生敛换成纸扎滴咯。 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我问的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可是堂堂木匠四杰之一,难道他们对你动手脚的时候,你都没有发现? 王先生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我,讲,就是因为老子都没察觉到,所以现在才怕得要死! 原来如此,我就说王先生向来稳如老狗,怎么这次会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原来是遇到了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手段。 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恐惧的,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把王先生的生敛都给换成纸扎的?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我侧身看了一眼我爷爷生前的房间,很想去问吴听寒,但见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现在让我心慌的是,为什么那纸人的眼睛,会转过来盯着我看?我记得它一开始冲着我笑的时候,它的眼睛并不是斜的! 不仅如此,我心里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脑袋嘴角的那个笑容,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突然明白,这个笑容,不就是我和吴听寒回来路上遇见的那个纸人脸上的笑容吗?! 只不过,刚刚那纸人脑袋上的笑容,比路上遇到的那个纸人笑得弧度更大,笑得更加诡异! 我给王先生说了这事,但他却只是很不耐烦的说我看花眼了,让我不要没事自己吓自己。 说完之后,他就捡起地上的纸人脑袋,胡乱揉成一团,和那条腿一起塞进背笼里,就急急忙忙的朝院子外面走去。 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讲,找个地方把这纸人一把火烧咯。 我讲,院子里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烧,非要跑到外面去? 他讲,狗屁都不晓得,就敢乱讲话,到时候啷个死滴都不晓得! 讲完这话,他就头也不回的出院子去了。 我特地走到院门口看了看,发现他朝着村口河边走了去。 既然没有肉,那我就只能炒些小菜。还好我家院子后面就种的有蔬菜,勉强解决一顿还是可以的。 等饭菜弄好后,我叫吴听寒出门来吃饭。王先生也恰好从外面回来,然后很是自觉的端起堂屋门槛上的那碗饭,坐下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问王先生,那纸人脑袋处理好了? 他还没开口,吴听寒就皱眉问我,什么纸人脑袋? 于是我把之前的事情大致给她说了一遍,她听完后,立刻皱眉问我,你确定你看见那纸人脑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看? 我点头,讲,虽然王先生讲我看花眼了,但我敢确定,我的的确确是看到了。 我看见吴听寒听到这话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先是看了王先生一眼,看见王先生微微摇头后,这才看向我,讲了句,应该是你看花眼了。 靠,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说我看花眼了。 而且你们两个这串通的未免也太明显了吧?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进行,真当我是眼瞎看不出来吗? 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不肯告诉我。我最烦的就是他们这种看透不说透的做事风格,能把人给逼疯。 不过既然他们不说,我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毕竟通过这些天的打交道,我已经明白一点,那就是凡是他们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你就算是再怎么软磨硬泡,都不可能撬开他们的嘴。 而吃完饭后,吴听寒又跟之前一样,回房去了。王先生说她这是养精蓄锐去了,为了晚上的点天灯做准备。我比较担心的是她背上的伤,虽说流血止住了,但毕竟一块皮只能治标不治本。 一整个下午,我跟王先生就坐在堂屋门口的阶沿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我问了他有关抬棺八仙的情况,他说跟之前一样,每天晚上都会去坟坑那边磕头,他试过很多方法阻止,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还说现在百里尸碑死灰复燃,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讲,有吴听寒在,应该没问题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息一声,说了句希望如此后,便也闭上眼睛小憩去了。 我指着身后的棺材,问他,你不睡到里面去了? 他眼睛都没睁,开口就讲,老子要是躲进去咯,你啷个办?送人头迈? 听到‘送人头’这三个字,我就更加确定王先生这老东西在镇上的时候肯定是个网瘾老头,而且还是属于技术贼菜,但放嘴炮贼厉害的那种。 等王先生呼吸变得均匀后,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落在院子里的阳光,心里莫名的有些惆怅。 大学毕业以后,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在大城市里找到一份工作,然后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还能把爷爷接到大城市去,让爷爷也感受一下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没有一件事情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甚至于很多事情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感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布,怎么都看不清真相。 最可气的是,我身边明明有懂行的人,而且明明什么都看得清楚,结果却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叹息一声后,眼皮越来越重,几天的奔波劳累瞬间席卷而来,也慢慢的睡着了。 我是被王先生一脚给踢醒的,刚睁开眼,就听到他讲,哈不快去做饭,你要把我们两个饿死迈? 我急忙看向院子,这才发现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于是赶紧跑去厨房准备晚饭。 吃过晚饭后,吴听寒就带着我们往陈谷子家走了去。一路上碰到了一些老乡,都很热情的跟王先生打招呼。 看着这些老乡,想着他们中午跪在房里的场景,我的心口就一阵发闷。忍不住上前几步,跟吴听寒走并排,问她,点天灯后,是不是他们就会没事了? 吴听寒直接摇头,讲,第一,我不一定点得亮天灯;第二,即便点亮了,如果没找到陈谷子遗像流泪的原因,也只是拖延了时间而已。 陈谷子的遗像之所以流泪,是因为他要发动百里尸碑。可按照王先生说的,只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顺利下葬,百里尸碑自然就能破解了啊。为什么到现在,他的遗像还在流泪? 吴听寒再次摇头,讲,现在讨论这些没意义,先把天灯点亮再说。 确实,四口井的水马上就要溢出来了,除非是马上就能找到遗像流泪的原因,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解决掉,否则的话,‘井水’溢出,乡亲们,包括吴听寒王先生和我,都得死在这里。 王先生打开陈谷子家院门的时候,我只是往里看了一眼,眼睛瞬间就直了。 原本干干净净的院子,此时却密密麻麻的铺了半地的尸体,老鼠,蟑螂,蚯蚓……农村里常见的小动物,几乎都能找到! 不仅如此,在这些尸体堆里,还能看到一些断手断脚的纸人,因为天色的原因,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趴在地上的是一具具尸体,格外瘆人。 而最奇怪的是,这些所有的尸体,都只在外面这半个院子,里面的那半个院子跟之前一样,依旧是干干净净,就好像院子中央有一道天然屏障一样,将这些老鼠蟑螂,给尽数屏蔽在外。 这尼玛,未免也太神奇了些吧? 难怪吴听寒敢把准备的东西都放在堂屋里,并且一整个下午看都不来看一下,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我很是兴奋的问吴听寒,这也是封疆画界? 吴听寒摇摇头,讲,这叫做‘九婴朝殿’! 第108章 十殿阎王 吴听寒的话音刚落,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是九婴朝殿,站在前面的王先生就猛然转过身来,神情无比兴奋的盯着吴听寒,激动的问她,九婴朝殿?张家村滴‘九婴朝殿定乾坤’? 吴听寒听到这话,冷声反问了一句,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种九婴朝殿? 王先生并没有被吴听寒的冷言冷语给浇灭了热情,反而比之前更加激动,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重复着,真滴是张家村滴秘术九婴朝殿!真滴是张家村滴秘术九婴朝殿! 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了以前课文里学的一个人中举后的范进! 不就是一个匠术而已,你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你之前被吴家秘术封疆画界给虐成狗,也没见你如此兴奋啊! 王先生讲,你晓得个屁!这张家秘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顿住,然后脸色猛然剧变,从之前的兴奋,变成满脸警惕,右手也是情不自禁的伸向身后,眯着眼睛问吴听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么子你会张家滴不传秘术? 看王先生这架势,但凡吴听寒回答的不对劲,他就会从后腰上抽出斧头,跟她对砍三百回合。 见到此状,我急忙拦在王先生面前,对他讲,我不是跟你讲了迈,她和张哈子他们是好朋友。 王先生冷哼一声,显然对这样的说辞不予相信,而是讲,关系再好,也终究是外人,我就不信他张哈子能把这么重要滴匠术传给一个外姓人! 我被王先生说动了,因为我知道,我们国家的手艺人,自古以来就有门派之见,向来是信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套害死人的‘金语良言’。按理来说,张哈子确实不会把这秘术传给外人。 但我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我讲,你还记得洛小阳吧?他是她表弟,而他跟张哈子,是过命的交情。有这份香火情在,就不是一般的普通朋友关系了。 王先生依旧不信,反问我,你觉得这可能迈?莫讲是中间还隔咯一层关系,就算她和张哈子有过命滴交情,张哈子都不一定会把这种秘术教给她。 说完之后,王先生就盯着吴听寒,眼睛眨都不眨的问她,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么子人?这秘术你是啷个偷学到滴? 从一开始,吴听寒就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看着王先生跟我的对话,似乎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听到王先生这下最后通牒似的问话,她也依旧无动于衷,而是冷冷问了句,就凭你王明化,也配质问我? 霸气! 无比的霸气! 我甚至都清楚的看见王先生的脸皮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好几下,我知道,那是尴尬到了极点才会出现的表情。 确实啊,王先生你都打不过人家,还态度这么强横的质问人家,人家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了起码你态度温和一点嘛。 我刚想开口打个圆场,就被吴听寒冷眼一瞪,讲,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好嘞! 我伸手想要把王先生拉开,结果却看见王先生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一副要跟吴听寒死磕到底的样子。 见到他这样,我顿时就急了,急忙对王先生讲,王先生,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救老乡们要紧,莫耽误时间咯。 但王先生却是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讲,大学生,你哈没搞清楚现在滴状况迈?这个姓吴滴家伙,很可能不是来帮忙滴!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懵了,我讲,她不是来帮忙的,还能是来干什么的?我跟她走了一路,我绝对相信她的人品。 王先生却再次摇头,讲,匠门一脉,最忌偷学它门匠术,因为历史证明,这种人往往有天大滴野心。她连张家村滴匠术都能偷学到,你就能保证她对你身上滴气运没得想法? 我讲,我可以保证!要是她对这气运有想法,这一路上足以杀我几百次了。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你现在这气运不过几十年而已,她可能根本就没看上。她看上滴是百里尸碑之后滴气运!我啷个讲,你应该晓得事情滴严重性咯迈?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她进陈谷子家堂屋,很可能就不是去点天灯,而是加快百里尸碑的进程! 难怪王先生明知打不过吴听寒,却还要拦在门口。 王先生继续讲,我之前就有些怀疑,为么子你们到路上会遇到纸人送灵,为么子你们一进村,没得好久她就喊我们去看老乡们跪到屋里,又为么子要把我们支开去准备各种东西……哼,原来都是为咯百里尸碑做准备! 听到这里,我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因为从王先生这话里的意思来看,这吴听寒岂不是就是一直躲在我们村里的那个老木匠了? 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是在老司城遇到她的,而且她明明是个画匠,并且还这么年轻,又怎么可能会是老木匠? 王先生讲,你能去老司城,她为么子不能去?讲不到就是她跟咯你一路,和你前后脚到滴老司城,所以你才能那么巧滴遇到她。她看起来是年轻,但你晓得她脑壳上滴那张脸就是她真实滴样子? 他继续讲,她连张家村滴秘术都能偷学到,又为么子不能学会我们木匠一脉滴匠术?大学生,你自己讲,她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老木匠?! 王先生的分析毫无破绽,我很难相信他就是从吴听寒会九婴朝殿,就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的。 但又不得不说,他的这份说辞,很具有说服力。 甚至于我都还能给他完善补充一些,比如当初洛小阳说要来看看,但她却要主动过来;比如过桥的时候,我按照她的说法去做,结果还是出问题了;比如在高速路上,她自己就是画匠,结果还被画匠一脉的匠术困了那么久……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吴听寒,说不清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尽管我不愿去相信,但王先生的说辞实在是太难反驳了。 王先生也看向吴听寒,最后问了句,啷个不讲话,是不是被我讲得无话可说咯? 吴听寒看了王先生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白痴! 讲完之后,也不管王先生的阻拦,吴听寒抬腿一脚就把王先生踹进那堆小动物的尸体堆里。王先生的身体落地后,向后滑了一大截,竟是用他的身体,在地上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等王先生的身体停下后,吴听寒这才迈步向前,朝着院子里走去。我原本还要拦,结果被她瞪了一眼,就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只能看着她的身影一步一步朝堂屋走去。 在她经过王先生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先生,问了句,如果你有孙媳妇,你会允许你孙子把你们王家的匠术教给你孙媳妇吗? 王先生想都没有,开口就讲,只要她有天赋,那自然是一百个愿…… 还没讲完,王先生就猛然愣住,然后看着吴听寒,脸上写满了惊诧。 他讲,你滴意思是,你是他张哈子滴……? 王先生还没说完,就被吴听寒给打断,她讲,别说这九婴朝殿我能学,就算是他张家的移花接木,只要我想学,我也照样能学! 说完之后,她顿了顿,然后冷眼看着王先生,讲,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我看见原本一脸震骇表情的王先生,听到吴听寒这话后,立刻又恢复成之前那谄媚的笑脸,并且没脸没皮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讲,我就讲撒,你啷个可能有问题,都是那个家伙到那里乱猜。 讲完之后,他就冲我喊,你个背时鬼,哈不快给吴前辈道歉? 我一脸冤枉啊! 不过我确实应该给吴听寒道歉,至少王先生在怀疑她的时候,我并没有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甚至还有那么一刻,我也跟着王先生一起怀疑她了。 就凭这一份怀疑,我就应该对她说声对不起。 可我刚要开口,就被吴听寒一句话给呛了回来,她讲,等有命活过今晚再道歉也不迟。 说完,她就招呼我进堂屋,把八仙桌上的那根麻绳丢给我,对我讲,用煤油浸泡,别把记号弄掉。 同时吩咐王先生,讲,把外面那些东西处理掉。 王先生十分痛快的应了一声,就找来大竹扫帚,干劲十足的清扫那些小动物的尸体。 而我则找来洗脸的脸盆,倒上煤油后,就准备浸泡麻绳,结果却被吴听寒制止,她讲,你爷爷真没教过你,行阴人之事,要在堂屋的东南角? 我摇头,表示我从来没听说过。 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无语,最后指着堂屋里面右边的那个角落,对我讲,蹲到那里去弄。 我这才小心翼翼的端着脸盆走过去,然后把麻绳放进去,并确保煤油交叉、煤油结节,以免浸泡不够彻底。 吴听寒则是走到八仙桌前,双手捏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从我这个角度恰好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动作,除了拇指和食指伸直相互对齐外,其余手指相互交叉缠在一起。 随后双手同时往上,高举过头,再往下的时候,便让第一支清香从双手掌心穿过,最后经两手大拇指和食指围成的那个圆穿出,最后合拢双手,拇指前压,把那支清香牢牢的捏在掌心里。 我看了一眼那清香,发现那清香还在闪烁着点点红光,并且有阵阵香烟在袅袅升起,然后我猛然意识到,这香烟是中午点燃的,现在太阳都落山一阵了,长度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吴听寒双手不动,上半身却重重弯腰,对着那瓷碗鞠了一躬,并且轻声念了句:一送秦广问夭寿! 话音落下的时候,吴听寒双手上扬,将那支清香从的鸡蛋中拔出,随后双手一松,她手中那支完整的香烟瞬间化作齑粉,消散不见。 不止如此,碗里的那枚鸡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最后化作一滩黄水,混进酒水里,难舍难分。 弄完第一支清香后,她又用同样的方法去取第二支,但手印却与之前完全不同。除了大拇指互相对在一起外,其余四指尽数交叉纠缠,在弯腰鞠躬的时候,嘴里念叨的也和之前不同: 再送楚江避吉凶! 第二支清香拔除,吴听寒的动作就比之前快了起来,她双手是如何结的手印我已经看不清楚,只依稀能听到她嘴里发出的声音: 三送宋帝过黑绳…… 四送五官渡血池…… …… 十送转轮定乾坤! 念最后这一声的时候,她已经无香可拔,但她仍是冲着的神龛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摊开手掌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一根黄色的细长卷纸。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这根卷纸,被她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陈谷子遗像上,四口井当中的其中一口!粗细正好与那铜钱眼相符,不大不小。 而我也在此时突然明白过来,吴听寒之前念叨的那十句,送的不是并非人间的圣贤,秦广、楚江、宋帝……转轮,都是十殿阎王的称谓! 那岂不是说,九婴朝殿,朝的并不是人间大殿,而是十殿阎王? 念头刚起,堂屋外,院子里,一道绿色大火,冲天而起…… 第109章 天灯一亮、万魅伏诛 那是王先生在焚烧堆在一起的小动物尸体,见到那火光的第一眼,我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脑海里自动就浮现出火烧头发恶臭。 可奇怪的是,那绿色火光冲天起,火焰之上却没有想象中的滚滚浓烟别说是浓烟了,就连一丝一毫的黑烟都没有! 不仅如此,这火焰燃烧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几个眨眼间,就将那小山一样的尸体给焚烧干净。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当火焰散去,院子里,竟然半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就好像是那些尸体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绿色火焰有古怪! 我想起在回来路上,吴听寒也用这种火焰烧过那纸人,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灰烬! 他们匠人的手段未免也太神奇了吧?我感觉他们全身上下都是宝,随便捞出来一样,放在市场上都绝对能挣大钱! 就比如这绿色火焰,要是能量产的话,拿来去焚烧垃圾,岂不是可以做到完全无污染无残留无公害? 到时候申请个专利,全世界各个国家都要来找我买这项技术,别说是国家首富了,就是世界首富也不在话下啊! 等村子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高低要磨着王先生给我教这手本事,我就不信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他还能好意思不给我教! 就在我幻想着美好未来时候,额头突然一痛,我低头一看,是一头大蒜,然后就听到吴听寒的清冷声音传来,她讲,天黑了,少做你的白日梦! 我嘿嘿一笑,说麻绳差不多泡好了。 吴听寒没跟我多计较,让我把麻绳拿出来晾在一边,然后捡起大蒜,转身叫王先生进来,找出堂屋门槛正中间的位置。 她自己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刚刚蹲过的角落,先是把那头大蒜剥成一粒一粒的放在一个空碗里,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枚绣花针,从手腕处抽出一截红线,穿进绣花针尾部后打结。 随后她便十指灵活的来回穿梭,把那些剥开了的大蒜用针线串在一起,每两粒大蒜之间,间隔差不多有一拳之距。每四粒大蒜之间又相隔三挎之距,然后被她扯断放在一旁。 我仔细数了数,前后一共九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在弄这些的时候,王先生已经找好门槛中点位置,站在我身边认真的看着。 我问王先生她这是在干什么,王先生依旧是摇头,不明所以。 而吴听寒此时收了针线,取其中一段双手灵巧的编织着,动作太快,根本看不出她在编什么。 但一旁的王先生见了,却主动开口对我讲,她这是到编灯笼。 灯笼? 王先生刚说完,我就看见吴听寒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拿着她刚编好的东西提了提,恰好是简易灯笼的形状简易到只有四根骨架最后汇成一点,而每一根骨架的中下段,恰好有一粒大蒜。 并且每一粒大蒜的外凸部分都是朝着外面,直线那部分朝着里面,角度和弧度,与红线的弧度完美契合。 我刚把第一个‘灯笼’的构造给看清楚,吴听寒就已经弄好了第二个,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没一会儿,九个‘灯笼’便全部成形。 这时她起身,指着麻绳的一端,对我讲,把这头扔过上面的那根横梁,要保证这个点恰好在横梁上。 我看了一眼,发现她指的是有四挎距离的那头,而她说的那个点,恰好是倒数第二根鸭毛,也就是距离麻绳末端刚好四挎,距离前面那根鸭毛刚好三挎的那个点。 我一脸幽怨的看着吴听寒,讲,我觉得你可能太高估我的实力了。 横梁那么高,距离屋顶的距离又那么近,就光凭膀子这么甩,我一晚上都不一定能把麻绳甩得过去,你居然还要求我把指定的点甩到横梁上? 不管王先生现在怎么想的,反正我现在很怀疑你吴听寒就是不想救我们村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我讲,要不我去找个梯子? 她摇摇头,讲,不能用梯子,用了梯子就不灵了。 我问,这是什么讲究? 她讲,点天灯点天灯,既然是天灯,那横梁现在就相当于是天,要是梯子都能够得着,那还算是天么? 好吧,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只要记得青天高不可攀就对了。 不过为了增大成功几率,解约时间,我又对吴听寒讲,要不让王先生扔?他力气比我大,准头也肯定比我好。 吴听寒再次摇头,讲,我们三个当中,只能你来扔。 我懵了,这又是什么讲究?看我年轻好欺负么?到时候没扔过去好骂我的时候没有负担么? 尽管心里一肚子的疑问,但我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只是在扔之前,我讲了句,要是我没扔过去,你可别怪我哈。 她摇头,讲,只要你拿着倒数第二个记号点去扔,就一定能准确无误的扔过去。 切,现在给我戴高帽,一会儿肯定就会往死里骂。 无所谓咯,反正我也挨骂都挨习惯了,不管成不成,先扔了再说。 于是我看都没看,闭着眼睛就把手里的麻绳往上面一扔,然后就等着他们两个叫骂声。 可我等了一会儿,堂屋里只传来脚步声,并没有人开口骂我。 我睁开眼一看,这才发现,那根麻绳居然稳稳当当的挂在横梁上,而且另一边垂下来的距离,看上去应该正好是四挎。 也就是说,我握着的那个记号点,真的就搭在横梁上了? 大爷的,我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联想到吴听寒之前说我们三个人当中只有我能扔,所以这也是跟我身上的气运有关? 王先生讲,放你屋滴狗屁,都讲咯好多次咯,运气是运气,气运是气运,你啷个就记不住呢?再讲咯,你能扔过去,和你滴运气没得半点关系,靠滴是吴前辈滴耍咯一套好匠术。 我瞪大眼睛,看着正在门槛那边忙碌的吴听寒的背影,低声问王先生,她什么时候使用匠术了,我怎么没发现? 王先生指了指头顶上的那根麻绳,问我,麻绳落下来滴那头是几挎? 我讲,四挎。 他又问,那你刚刚扔滴那头呢? 我讲,三挎啊,怎么了? 王先生一拍大腿,讲,这不就得咯,吴前辈用滴这个匠术就喊过‘丢三落四’,你拿到三挎滴麻绳丢出去,落下来滴就一定是四挎,所以只要你扔,就一定会成功。 听完王先生的解释,我愣住了,一个好好的成语,在你们匠人手里,还能这么玩儿?我以后写作文的时候,还能不能正视这丢三落四的成语了? 而且,既然都有匠术加持,为什么一定要我扔呢?让你王先生扔,不一定也百分百成功? 王先生摇头,讲,我也是匠人,一般滴匠术对我没得用。 好吧,还真是跟我身上的气运没关系,完全就是因为我是匠门小白,所以才能扔得这么准。 在我让王先生解惑的时候,吴听寒已经把麻绳的另一头用钉子固定在了门槛的中点处,并且还把前面的几个‘灯笼’都挂在了那麻绳上。 剩下因为太高挂不到,她就招呼我和王先生把八仙桌挪到横梁下面,而她自己则跳上去继续绑剩下的几个‘灯笼’。 我讲,不是不能登天的么?你这样算不算在攀天? 吴听寒一边挂‘灯笼’,一边没好气的讲,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挨到横梁了?你在天底下喘气都可以,我在天底下挂个灯笼怎么了? 这女人,真是哪里都好,就是这一张嘴,太毒了! 她把横梁这头的九个灯笼都挂好后,便让我把捣青菜汁的大瓷碗端过来,然后手腕一抖,拿着那根红头判官笔,沾上青菜汁后,涂在‘四口井’的井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见那判官笔的笔头,竟然软乎乎的,就跟真的画笔一样,哪里有半点金属笔头的坚硬和铿锵? 我瞪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向王先生,他直接讲,你看我搞么子?要是判官笔只硬不软,哈能喊过判官笔迈? 我知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关键是我很难接受啊。这世上能随意软硬的东西,我就知道一种,号称是生命的起源水! 除了这东西外,哪有金属能软硬兼具的? 不仅如此,我看见吴听寒仅仅只是简单的几笔,那四口井就完全变成了青色。 她收起判官笔,从手腕处扯出一大截红线,在我面前眼花缭乱的对着陈谷子的遗像四角绑了一圈,然后提起来汇成一个点,指着头顶垂下来的麻绳,对王先生讲,挂上去,让那根鸭毛的尖端对准这根黄纸卷。 王先生的身高不够,不得不把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放上去。 看见王先生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爬这么高,我是真担心他会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于是对吴听寒讲,要不让我来吧? 吴听寒闻言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对我讲,你一枚铜钱都挪不动,还想把这遗像给挂起来? 直接一句话把我给怼死! 说实话,如果可以,我真想蹲在堂屋的东南角画圈圈骂不过你,打不过你,我画个圈圈诅咒死你! 别看王先生年纪大,但他手脚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遗像挂好,而且挂的四平八稳,连摆在上面的灵位,都立得稳稳当当。 遗像挂上去后,那根麻绳瞬间绷紧,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仿佛是承受了千斤重量一般,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吴听寒见得此状,不再迟疑,拿起装煤油的壶,就往八仙桌上一字排开的九个瓷碗里倒煤油,都是满满当当的一碗。然后在这些碗里插上一根用棉花卷成的灯芯,依次放进前面挂着的九个‘灯笼’里。 最上面的那几个,她没有再上桌,而是让我爬上去代劳。 在放置瓷碗‘油灯’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要在红线上穿上大蒜,原来是用来固定瓷碗用的。有这些大蒜的存在,瓷碗就被紧紧的束缚在‘灯笼’里,想要斜个角都不行。 放好所有油灯后,吴听寒让我和王先生把八仙桌归位,然后退出堂屋,站在阶沿上。 我看见吴听寒此时已经站在门槛外面,手持判官笔,神情严肃,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 等我伸长脖子去听的时候,只听到‘三千世界妙法朝天,十万众生灯花百结,天灯一亮、万魅伏诛,给我着!’ 言罢,她手持判官笔在虚空中随手一划,一道火光在她笔头燃起,被她准确无误的点在那麻绳上,一抹黄色火焰,瞬间席卷而上,沿途吊着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势如巨人,步步登天! 第110章 阴人进屋,背宗忘祖 不仅如此,每一盏‘油灯’被点亮的时候,我仿佛真的听见有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而且脚下也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就好像是真的有巨人的脚掌,踩在地面上一样。 我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我怎么都想象不到,简简单单的一根麻绳,几盏简易的油灯,就能弄出如此巨大阵仗。 我原以为这登天火能一鼓作气冲上云霄,却没想到从第三盏‘油灯’被点亮后,院子里突然刮起了大风。 那根麻绳因为有陈谷子的遗像在吊着,所以被绷得笔直纹丝不动,但那些‘灯笼’里的‘油灯’就不一样了,被大风一吹,全都东摇西晃起来,碗里的煤油洒出来大半。 但不管怎么摇晃,那些瓷碗都紧紧的被‘灯笼’骨架给包裹着,不曾让瓷碗的位置发生半点偏移。 我知道,这都是那些剥了皮的大蒜的功劳。 看来吴听寒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所以提前用大蒜做了预防措施。 麻绳虽然没被吹动,但是大风吹进堂屋之后,麻绳上的火焰却被止住了登天之势,在第三盏‘油灯’被点亮后,那火焰就一直停留在第三四盏‘油灯’中间的麻绳上,再难前进分毫。 我急忙问吴听寒,为什么会这样? 她摇摇头,讲,我也是第一次点天灯,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再往上,肯定还会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而这,也就是我担心一次点不亮的原因。 一旁的王先生倒是站出来,讲,吹阴风而已,我们木匠对付这个最拿手! 说完,他就跑进堂屋,把右边房间的房门三两下就拆了下来,然后把两块门板先后立在阶沿下,靠着阶沿立稳,正对着神龛的方向,门板朝外,门闩朝里。 门板立好之后,王先生伸手就把门闩给插上,然后走到门板前面,哗啦一声,就把上面的门神画像给撕了下来。没撕干净的地方,还拿出矬子在门板上一点一点的全都锉干净。 弄完之后,他从背笼里取出三支清香,甩手点燃之后,插在门板前面,尔后从后腰上抽出斧头,对着门板就是一阵比划,动作看上去大开大合,但门板却是纹丝未动。 我见了此状,问吴听寒,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砍了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听寒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讲,要是发出声音,他也就没资格列入‘宣化承流’了。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听寒讲,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现在用的是木匠一脉的‘隐刀’。 隐刀?就是这没有声音的刀法? 吴听寒点头,讲,没有声音只是最基本的要求,等他刻完了,你就知道他的水平是什么样的了。 我问,你的意思是,他这样对着空气划来划去,还是在门板上刻东西? 她讲,不然你以为呢?对着空气耍把戏给鬼看吗? 我又问,那他是在刻什么? 吴听寒讲,撕了什么,就刻什么,这都想不明白? 我看着被王先生撕掉扔在地上的那两张画像,随即惊讶的问吴听寒,讲,王先生在刻门神? 吴听寒点点头,讲,这就是他们木匠一脉的手段隐刀门神! 话音刚落,门板面前的王先生就收了斧头,别在自己的后腰上。 我急忙绕到院子里去,想要看看王先生在门板上到底刻了什么。 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门板上光洁如初,除了木板本身的条纹外,什么线条都没有所以王先生搞了这么半天,是刻了个寂寞? 王先生侧头看了我一眼,神情里充满了不屑,讲,老子这是隐刀,要是你就这样都能看得见咯,那就真滴见鬼咯! 讲完之后,就看见他双手合十,随即运指如飞,在胸前快速捏诀,嘴里自然还有喃喃自语的声音,手速和语速都快得飞起。 加上院子里有大风在吹,讲王先生身上的衣服给吹得飒飒作响,他的头发也随风飞舞,乍一看去,这后背微驼的小老头,竟是有一股子江湖大侠的风范。 念头刚起,我就看见王先生双手食指从掌中伸出,指腹对在一起,朝着两块门板的中间缝隙点去,一根指尖恰好点在一块门板上,嘴里则是大喊一句:木匠第十一代传人王明化,恭请先人显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王先生话音落下的那一刹,我看见那光秃秃的门板上,从下往上,竟然有一道金光在流转! 可等我再眨眼细看的时候,那门板依旧是门板,上面什么都没有。但刚刚那金光流转的图像,却印在了我脑海里。 等我闭眼细思的时候,那图像就清晰的呈现在我面前,我发现那是两个穿着铠甲的古人! 左边的那人手里拿着单鞭,右边的那人手里拿着双锏!这不正是农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贴在门上的门神么?一个叫尉迟恭,一个叫秦叔宝! 尼玛,真的是刻出了门神,而且一般情况下还真的看不见! 王先生收回双手,看了一眼门板前面的那三柱清香,然后对吴听寒讲,在香灭之前,堂屋里头应该都不会再有阴风咯。 听到这话,我急忙走上阶沿,朝堂屋里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的大风虽然刮的呜呜的响,但堂屋里面却是安静的很,那些原本摇晃的厉害的‘灯笼油灯’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 之前停留在第三四盏‘油灯’的火焰,也再次往前蹿去,迅速将沿途的四五六盏‘油灯’通过鸭毛给点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按理来说,前面六盏‘油灯’都被点亮了,那堂屋里应该会变得更亮才对,可我总感觉堂屋里反而变得越来越黑。 而且还是每点亮一盏‘油灯’,堂屋里就变得更黑一分。 当我把这个感觉说给吴听寒听的时候,她罕见的没有挤兑我,而是点了点头,讲,我也发现了。而且你往堂屋里面看看。 我之前一直在盯着麻绳以及挂在上面的油灯,没去注意到堂屋里面,现在被她一说,我低头往堂屋里面一看,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这么短短的距离,我竟然看不见堂屋里面的神龛和八仙桌!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第一时间看向王先生,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先生抬腿就是一脚踢过来,讲,老子又不是神仙,啷个可能么子都晓得?你自己长起脑壳是配像滴迈,就不晓得自己动脑壳想一哈? 你没看出来就没看出来嘛,拿我撒什么气? 正低头沉吟的吴听寒伸手制止了我们两个的斗嘴,讲,应该是‘阴人进屋,背宗忘祖’。 我还没弄明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王先生就开口讲,不应该啊,我隐刀门神都祭出来了,哪个阴人啷个大滴胆子敢进屋? 吴听寒讲,就是你的隐刀门神,让它们成了气候。 王先生问,这啷个可能?我这隐刀门神,专克阴人! 吴听寒讲,那只是针对还没进门的阴人,但之前就被阴风吹进堂屋里面的阴人呢? 王先生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儿,讲,狗日滴,好像哈真滴是啷个回事。我这两扇门一关,相当于让它们这些‘野鬼’变成咯‘孤魂’,你个狗日滴,是老子大意咯! 王先生叹息一声,皱眉讲,那两扇门又不能撤,一撤风就要把灯都吹灭咯。颠倒乾坤也不行,不然就不是点天灯,而是点地灯咯。逆转阴阳呢?嗯,会把神龛也逆转咯,好像也不行…… 王先生皱眉低声呢喃了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看向吴听寒,讲,现在啷个办?我是没得办法咯,一哈子又不可能给啷个多滴阴人做道场。 吴听寒听候摇了摇头,讲,我来吧。 说完,吴听寒就走进堂屋里,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任凭我怎么使劲儿瞪大眼睛,都看不到她的背影。 我问王先生,她就这样走进去,会不会很危险? 王先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讲,平时屋子里死咯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凶宅,现在堂屋里头一堆阴人,你讲会不会有危险? 我闻言大惊,心想,堂屋里之所以会变得这么黑,是因为这里面挤满了阴人? 虽然心里害怕,但我还是迈开步子就要冲进去,想把吴听寒给拉出来,但我还没迈过门槛,就被王先生一把给拉了回来,他讲,这种地方你也敢进,你不要命咯? 我讲,那也不能看着她以身犯险啊! 王先生讲,她心里有哈数,你莫进去添乱。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堂屋里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是一个圆圈的样子,随后听到吴听寒的声音传来,很简单的两个字:畜牲。 清脆的声音响起之后,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堂屋里面好像比之前亮了一些。 而吴听寒的声音过后,又有一道圆圈金光闪现,并且伴随着吴听寒的声音响起:地狱。 这声过后,堂屋里明显又比之前亮了几分。而且我很确定,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随着第三道金光闪过,吴听寒一声‘人间’之后,堂屋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明亮,我甚至都能看见吴听寒左手拿着画笔,站在神龛八仙桌前,负手画圈的轮廓。 尔后堂屋里又闪过三道金光,吴听寒分别念出饿鬼、修罗,以及最后的天神。 当最后‘神’字出口,堂屋里神龛八仙桌,和吴听寒的身影清晰可见。 不仅如此,麻绳上的那火焰顷刻间蹿上房梁,随后沿着麻绳一路向下,将陈谷子遗像上那四口井里的黄卷纸给点燃! 见到这一幕,我正要高兴之余,却看见吴听寒嘴里吐出一口鲜红,手中的判官笔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即她的身子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房梁上井里的那根刚被点燃的黄卷纸,骤然熄灭…… 第111章 判冤决狱 我和王先生几乎同时冲进堂屋,把吴听寒扶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 可不管我们怎么叫,吴听寒都始终闭着眼睛,怎么都叫不醒。 我问王先生,她这是怎么了? 王先生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讲,应该是被匠术反噬咯。 我惊讶的问王先生,刚刚她用的也是封疆画界? 王先生摇头,讲,看上去不像,倒更像是另一种匠术。 我有些不解,急忙问,其它匠术也有反噬? 那他们这画匠一脉的匠术,有点坑爹啊! 毕竟我看王先生用了那么多匠术,没有一个是有反噬的墨线锁魂不算,那是把伤害转移,跟反噬不是同一个东西。 王先生再次摇头,讲,一般来讲,匠术都是没得反噬滴,但如果用错咯,就会有反噬。 我急忙问,那她用了什么匠术? 他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应该是他们画匠一脉滴‘判冤决狱’。 王先生知道我听不懂,于是主动解释,讲,你晓得为么子人死之后都要做道场不? 我讲,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就是这样,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 王先生没有回答,而是从背笼里取出墨斗,让我把吴听寒的双手手腕给露出来,然后就在她的手腕上各弹了一个圈。做完这个之后,又让我把她的脚腕给露出来,重复之前的动作。 我知道,这是王先生在给吴听寒‘墨线锁魂’。 看见王先生收起墨斗,我紧张的问他,她会不会有危险?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你莫问我,我也不晓得。 我着急的讲,你是匠人,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也还是中国人呢,为么子你不晓得做道场是为咯么子? 我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刚刚给你讲滴‘孤魂’和‘野鬼’不? 我点头,表示记得。 王先生讲,那你晓得么子喊过‘孤魂’,么子喊过‘野鬼’不? 我摇头,讲,这还有区别?一般不都是孤魂野鬼连着说的吗? 王先生摇头,讲,孤魂是孤魂,野鬼是野鬼,不是同一个东西。 我有些不耐烦,讲,和吴听寒吐血晕倒有关系? 他讲,我这不是在找原因迈?要是老子都没理清楚,啷个喊醒她? 我闻言急忙强行压住心中的那份焦急,然后顺着王先生的思路问他,那孤魂也野鬼有什么区别? 王先生讲,孤魂,是指死到屋里头滴人,从我们常讲滴孤寡老人延伸而来;野鬼滴话,自然就是死到屋外头滴人,这类阴人,没经过阳人滴同意,是不可能进入阳宅滴。 听到这话,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在酒店的时候,吴听寒就给我说过这个问题,说是半夜遇到鬼敲门的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应声和开门。这和王先生现在说的,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看来匠人圈子,即便有门派之别,但对阴人的认知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王先生讲,半夜鬼敲门,应声丢三魂,这里滴‘鬼’,指滴就是‘野鬼’。要是它们进咯屋,就会变成刚刚那个样子。 我讲,阴人进屋,背宗忘祖。 王先生点点头,讲,同样滴,要是孤魂一直留到屋里不出去,那这屋里就会一直死人,等死滴人多咯,也就会和刚刚一样咯。 想到王先生最初问我的问题,我反应过来,讲,所以做道场是把屋里头滴孤魂给请出去? 王先生摇头,讲,不是请,是赶出去。不管它愿不愿意,都要弄出去。 赶出去?这和我所理解的文化似乎有些冲突啊。我们华夏的文化向来温和,怎么可能会这么粗鲁呢?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要不是赶出去滴话,为么子道场先生做完道场之后,都要在屋里门框上头贴些符篆? 这个确实是,我们村子以前死人出殡之后,道场先生都会回来在家宅内外贴上黄色的符篆。所以即便我从学校回来,只要看见哪家院门的门框上贴了符篆,就知道这家刚死过人不久。 我讲,所以那些符篆都是阻止亲人回门滴? 王先生讲,不然哈能是装点门楣滴? 好吧,我承认是我孤陋寡闻了。可说了这么多,跟吴听寒被匠术反噬有什么联系? 王先生看了看头顶,然后叹息一声,对我讲,你先上去点灯,我继续找原因,两不耽误。 说着,他就招呼我把八仙桌抬到横梁下方,然后又去房间里提来一把椅子,放在八仙桌上后,就让我上去点灯。 等我爬上去之后,我才发现,我手里根本没有点火的工具。高速路上吴听寒扔给我那个打火机被我放背囊里了,背囊此时正在我家没背过来。 王先生倒是有火柴,但他却摇摇头,讲,只能用登天绳上滴火去点,不然就不是点天灯咯。 我讲,那你给我递些鸭毛,我用鸭毛来引火。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都讲咯只能用登天绳上滴活点灯,你啷个就听不明白呢?要是鸭毛能引火,那火柴为么子不可以? 我顿时就懵圈了,我讲,之前那些‘油灯’和这根黄卷纸也是靠鸭毛点燃的啊!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吴前辈用咯特殊滴手法,把鸭毛和麻绳合二为一咯,所以自然也算是麻绳上滴火点燃滴油灯和这盏天灯。就算我给你根鸭毛,难道你会她滴手段? 我这才想起来,吴听寒在做这些记号的时候,就格外的认真,一只手在量尺寸,一只手也在悄无声息的捏诀。看来王先生说的没错,这麻绳和鸭毛之间,确实需要特殊的手法来加持。 我站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王先生,一脸焦急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王先生讲,没得办法咯,只能靠你把陈谷子滴遗像举上去点火。 我讲,你开么子玩笑?我连井口的铜钱都抬不起来,你还让我举上去? 王先生讲,你先试到举一哈,要是不行我再帮你搭把手,但主要哈是要靠你自己。 我讲,难道就不能你来点?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要是匠人可以直接点天灯,之前吴前辈哈搞啷个多花里胡哨滴搞么子?直接喊我把遗像挂上去,她用判官笔点燃不就行咯?点天灯点天灯,要是没得一个登天滴过程,哈叫点天灯迈? 确实,如果能直接点燃的话,之前根本就没必要弄那么复杂。 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先生只能说搭把手,但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举上去根本原因毕竟他不能参与太多,否则就会坏了规矩,到时候点得很可能也就不是天灯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伸手过头,端着陈谷子遗像的对角,随即发力向上举。 跟我想象中的一样,陈谷子的遗像重逾千斤,别说是举起来了,我就是想要晃动它都做不到之前堂屋里刮那么大的风,它这遗像能稳如泰山,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低头向下,讲,完全举不动! 王先生没办法,伸手抓住我的小腿,讲,你再试一哈。 于是我重复之前的动作,虽然依旧没能一次性举起来,但遗像给我的感觉不再像之前完全无法撼动,而是我努努力,应该就能将其举起的样子。 于是我半蹲下来,双手伸直高举过头,握住遗像的对角,然后腿上发力,以类似举重运动员那样,利用大腿的力量,把头上的遗像给举起来。 这一招果然好使,毕竟腿上的力量要比胳膊上大太多太多。随着遗像慢慢被举起,我昂起头,慢慢将那根黄卷纸对准麻绳尾端的火焰递过去。 遗像太重,黄卷纸又那么小一根,想要对准麻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来回晃动遗像很多次,才终于将黄卷纸点燃。 黄卷纸点燃之后,当即发出一抹幽幽的青光,将整个堂屋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有些吓人,却又带着一丝朦胧美。至少,我觉得这灯光很漂亮。 确定黄卷纸被点燃后,我就松开遗像,然后跳下八仙桌,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坐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问王先生,找到原因了没? 王先生摇了摇头,学着我的样子,靠在八仙桌的一条腿上坐下,然后对我讲,我哈有一个最关键滴地方没想通。 我急忙问,是么子地方? 他讲,之前讲咯,屋里死人咯,要道场先生做道场,把孤魂赶出去,然后点一盏灯,照一条路,引它们去无间之地。 我点头,讲,这个我听讲过,所以人死之后,要在它的棺材下面点一盏长明灯。 王先生讲,那么问题来咯,死到外头滴那些人,也就是‘野鬼’,这种没得灵堂,没人点灯滴家伙,该啷个办?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王先生讲,这就需要专门滴人去超度它们,但这里头也有个漏洞,那就是道场先生超度阴人费时费力,一般都不得去搞这种费力不讨好滴事,那这些阴人啷个办?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先生讲,所以就有咯画匠一脉滴手段。他们另辟蹊径,不用点灯,也不用架设灵堂,直接手中画笔一划,就可以直接画出六道轮回,送这些阴人最后一程。 王先生突然露出满脸羡艳的样子,讲,再往后,他们又把这匠术改良,变成不管是‘孤魂’哈是‘野鬼’,只要是世间阴人,就算万万千,都躲不过他们这轻轻松松滴一笔。 王先生头靠在八仙桌腿上,神色激动,讲,这轻轻松松滴一笔,就是他们画匠一脉滴判冤决狱!他们手里那根画笔被称为判官笔,也就是从这里来滴。 听到这里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别人辛辛苦苦超度七八天才能办到的事情,你丫的随手一划就做到了?你这跟开挂有什么区别? 但是不对啊,既然她这判冤决狱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吐血晕倒? 王先生收敛神情,讲,这也就是我没想通滴地方,按理来讲,我到外头立咯两扇门,堂屋里头滴阴人都变成‘孤魂’咯,吴前辈判冤决狱之后,应该都被送走咯才对,她啷个可能被反噬呢? 我问,么子情况下会被反噬? 王先生讲,匠术用错地方滴时候。 我想了想,讲,看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用错了地方。难道就没有其它情况会反噬了? 王先生听我这么一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神情有些恐慌,讲,哈有一种情况,但是非常少见。 我问,么子情况? 他讲,就是那个阴人足够强大,强大到连匠术都对付不了滴时候! 那岂不是说,在这堂屋里,有一个连判冤决狱都送不走的阴人!? 话音落,头顶那冒着幽幽青光的黄纸卷灯芯,猛然熄灭,王先生见状噌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仰头望着陈谷子的遗像,声音颤抖着喃喃自语:鬼…鬼吹灯! 第112章 黄卷青灯 说完之后,王先生嗖的一下抽出腰上的斧头,神情戒备的看着堂屋四周,脚下则是慢慢挪步,往吴听寒身边移了过去。 见到他这副警惕的模样,我也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着他身边靠了过去。 我讲,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谨慎? 王先生讲,要是看到咯就好咯,关键就是没看到,所以老子才害怕。 我讲,你什么都没看见,怎么知道是鬼吹灯? 我以前也看过盗墓类型的小说,知道要是蜡烛被吹灭了的话,就会遇到极其危险的事情。 出于对危险的恐惧,我本能的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希望王先生是错的,希望刚刚发生的根本不是鬼吹灯。 但王先生却是没好气的讲,堂屋里头半点儿风都没得,灯芯连到熄咯两次,不是鬼吹灯是么子? 我讲,讲不到是灯芯不易燃,自然而然就熄咯呢?再说了,那灯芯下面连的都是泪水,怎么可能点得燃? 王先生讲,放屁!吴前辈弄滴这个东西,要不是有外力滴话,根本就不可能熄。 我问,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都不懂点天灯迈? 他讲,老子是不懂点天灯,但‘黄卷青灯’滴匠术老子哈能认不到咯? 所谓黄卷青灯,指的是灯光映照着书籍,形容深夜苦读,或修行学佛的孤寂生活。 可这里连本书都没有,只有几盏煤油灯,怎么就黄卷青灯了,我怎么没发现? 王先生指着头顶陈谷子的遗像,讲,铜钱口子滴那根灯芯是不是用黄纸卷成滴?老子滴那四口井,是不是被吴前辈用青菜汁给涂成青色滴咯?黄卷、青灯,少半点东西咯?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直接说懵逼了,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理解这个成语。之前的‘丢三落四’就已经很让我毁三观了,现在又来个这什么‘黄卷青灯’我怎么感觉我以前的语文都白学了!? 不过一想到他们匠人向来就是如此,我也就没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他,就算是黄卷青灯,但灯芯下面都是泪水,怎么可能燃得了?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要是不能让泪水被点燃,那吴前辈花心思搞这个点天灯搞么子? 我闻言大惊,讲,你的意思是,吴听寒点这个天灯,就是为了把四口井里的‘井水’给烧掉?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现在才想明白? 我从吴听寒要弄点天灯的时候就在想,这个点天灯到底怎样才能延迟井水溢出来,可是一直都没想明白而已。因为在我看来,四口井的东西都是泪水,这玩意儿根本不可能被点燃,自然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如果真能像王先生说的那样,这些‘井水’都能被点燃,那的确是延迟井水溢出的最佳手段! 要知道,这些‘井水’一旦落地,所形成水渍范围内的人就得全都死掉,这就导致了井里的水不能被倒掉,也不能被转移,因为任何接触到井水的东西,都会形成范围,所以王先生才会对此束手无策。 但如果‘井水’还在水井里,就把它给烧没了,那所有的顾忌自然就不会出现,这‘井水’也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简直没有比这更巧妙的解决手段了。 可关键是,泪水就是泪水,怎么可能会被点燃呢? 王先生讲,黄卷青灯滴格局都已经形成咯,那青灯里头装滴就是石头,也会被当成灯油给烧掉,更莫讲是和灯油一样都是液体滴眼睛水咯。 听到王先生的这话,我就再一次被吴听寒的机智给折服了。把泪水烧干这种事我不是没想到过,但我想的只是把泪水像烧开水那样给煮干。 这种方法的弊端就是,很可能在烧水的时候,遗像玻璃裂开,或是那四口井被高温烧毁,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水洒四方,我这个烧水的就成了千古罪人。 但吴听寒的方法就不一样,她虽然也是烧水,但却是实实在在把水给烧掉,而且是在不破坏遗像任何结构的情况下,就把泪水给当成灯油烧掉,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并且只要有泪水产生,这火就能一直烧下去,为她解决后面的事情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她这种不仅能够想到,而且还能做到的实力,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可是现在,那盏青灯,被吹灭了。 王先生在给我解释的时候,就一直拿着斧头在堂屋里转圈,四个角落他都看了一遍,然后回到吴听寒椅子旁又转了一圈,并且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然后我就看见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问他,找到了没有? 他摇头,讲,鬼影子都没看到个。 我讲,那现在怎么办? 他想了想,讲,你再去点灯,我到下头盯到,老子就不信找不到它! 我知道王先生的意思,他是让我通过点灯的方式,来把那家伙给引出来。毕竟只要它出来吹灯,王先生就一定会看见它! 于是我再次爬上八仙桌上,站在椅子上,按照之前的方法,蹲下马步,高举双手,端着遗像,使劲儿蹬直双腿。 王先生依旧伸手抓着我的腿,只是这一次他换了一个方向,站在了我的右边仰头看着。 当我一身大汗跳下八仙桌的时候,就看见王先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青灯火焰在看。 我也急忙抬头,盯着那火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瞬间。 然而,即便我和王先生两双眼睛盯着,那火焰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熄灭了,并且我和他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靠近火焰,甚至火焰都晃都没晃动一下,就突然熄灭了。 王先生讲,再点! 于是我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然后跳下来,盯着火焰。 毫无例外的,这火焰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灭了,依旧是毫无征兆的。 王先生咬了咬牙,讲,再点! …… 我不知道我爬上爬下多少次,只记得我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爬上八仙桌了,我就是站都有可能站不起来。 王先生讲,再去点!这次你就站到上头,用手捧到灯火。 听到这方法,我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举灯点火的动作,然后伸手虚捧着灯芯,尽可能的把四周都给隔绝开。 只不过遗像挂的比我高,我虚捧之后就彻底看不见灯芯的情况,以至于手抖的时候,被灯火烧到了好几次。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手掌心被烧的火辣辣的痛,但是手掌外侧,也就是尾指那一侧,却是冻得慌。 我给王先生说了这个异常,王先生讲,天灯都快挨到天咯,冷一点很正常。那句话啷个讲来滴,高处不胜寒,讲滴就是这个。 虽然我不敢苟同王先生的说法,因为这毕竟还是在堂屋里,哪来的高处不胜寒?但王先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去多想,而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灯芯,用手背去感受着极有可能出现的风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感觉到不正常了。如果是高处不胜寒的话,那应该是整个手掌都会冻成狗,为什么偏偏就手掌外侧冻的要死,大拇指那一侧却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发热呢? 我急忙把这个发现告诉王先生,王先生听了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儿,讲,你个狗日滴,赶快下来,我晓得那个家伙躲到哪里咯。 我闻言急忙跳下来,问王先生那家伙在哪里。 王先生二话不说就爬上椅子,一枚铜钱同时出现在他手心,在五根手指间不断的转动着,嘴巴还一开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 王先生爬上去之后,我就看见他轻轻挪动陈谷子的灵位,将那枚铜钱放在遗像上,随即把灵位又放上去压好,这才拍拍手跳下八仙桌。 我又问了一次王先生刚刚那个问题,他笑到起讲,哈能是到哪里,躲到遗像里头去咯撒,难怪老子找半天都找不到!你个狗日滴,真会躲! 所以,刚刚那个家伙就一直躲在陈谷子遗像里,从下往上吹灯芯?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站在下面的我和王先生,就算是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个罪魁祸首。 难怪我的手是尾指一侧冻的要死,而更上面的大拇指一侧却完好无事,甚至还有点烫。 只是,连吴听寒都赶不走的阴人,王先生仅仅只是放枚铜钱就可以了迈? 王先生讲,我也赶不走它,不过把它滴嘴巴封起来,让它没得办法吹灯哈是可以滴。 我讲,要不要多找点东西压到,免得它又吹灯?毕竟连陈谷子滴灵位都没能挡住它吹灯,一枚铜钱我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王先生摇头,讲,你要是晓得这枚铜钱喊过么子,你就不会担心咯。 我讲,那枚铜钱叫做什么? 他讲,那喊过‘封口费’!它连嘴巴都让老子封起来咯,它哈拿么子吹灯?鼻孔迈?除非它鼻孔能朝天,不然想都莫想! 于是我们两个就这样抬头盯着那火焰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火焰燃烧的没问题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讲,灯是解决了,可吴听寒怎么办? 王先生皱眉想了想,讲,不应该啊,那个家伙躲到遗像里头逃过咯判冤决狱,但现在被我封起来咯,吹不了灯,也算是间接被我赶走咯,按道理来讲,反噬会减轻,她应该会醒过来才对。 我和王先生又叫了吴听寒一会儿,依旧没把她叫醒,急的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王先生想了想,讲,算咯,先把她背回去再讲,而且相比较担心她,我现在更担心滴是你。 我问,什么意思? 他讲,如果没有点天灯,按照水井涨水滴速度,今晚井水肯定会溢出来。但现在天灯只要在燃,乡亲们一时半会儿就不得出事。你讲那些想要抢你气运滴人,会不会狗急跳墙,不等百里尸碑咯? 第113章 院中反光 我背起吴听寒往外走,脑海里回荡着王先生的问题。 说实话,他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不过现在听王先生这么一说,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躲在暗处的那些匠人不敢现身的话,就没办法突破王先生在阶沿前面立下的隐刀门神,自然也就没办法进堂屋去破坏那登天青灯了。 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跑进了堂屋,那里面还有吴听寒画下的六道轮回等着它们,到时候依旧没办法对青灯做出任何实质性的破坏。 所以除非那些匠人现身,亲自去搞破坏,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促使百里尸碑的顺利进行。而要他们现身的话,他们显然又没这份胆量。 所以只要青灯一直燃着,村里的老乡们就万无一失,甚至等到井水烧掉一大半后,乡亲们都很可能中午都不用对着后山下跪了。 如此一来,那些躲在暗处一直没对我出手,不过是为了等我得到百里尸碑的气运后再下手的匠人们,见到百里尸碑无望之后,自然就会把目标对准现在的我。 相比较王先生的担忧,我在知道当下的情况后反而轻松了不少。 我从一开始就无所谓自己身上的气运,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也看淡了自己的生死。只要乡亲们和王先生吴听寒他们没事,我其实怎么样都行。 但王先生却冷哼一声,讲,你以为你死咯,我们这些人就能活? 我反问,难道不是迈? 他讲,你莫忘咯,你爷爷虽然是那个老木匠滴棋子,但他也是布局人之一。要是你无缘无故死咯,你觉得他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把我们这些人都搞死? 我讲,应该不可能吧?毕竟你活埋‘我’滴时候,我爷爷也没闹出么子幺蛾子啊。 王先生讲,那是因为一切都是按照你爷爷滴布局在走,他自然不会有么子意见。再讲咯,就算你爷爷不会出来,那那个躲到暗处滴老木匠呢?你觉得他会放过原本已经到手滴鸭子? 是哦,怎么把那个老木匠给忘了。就算其它的匠人会放过我们村的村民,但那位老木匠,可是自始至终都要完成这百里尸碑的。 所以如果不能揪出那个老木匠的话,我死或不死,对挽救乡亲们的性命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就算我死了,那个老木匠完全可以再换一个人去承接我爷爷的气运,然后照样百里尸碑。 至于他怎么去换人承接我爷爷的气运,我想以他的本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突然有些丧气,觉得就算自己豁出去一条命不要,似乎也依旧不能挽回当前的局面,这种无奈和无力感,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王先生伸手拍了拍我肩膀,讲,小伙子,莫想啷个多,你这才哪到哪儿,我们这些匠人,哪一个不是从无奈和绝望中走过来滴?你现在遇到滴事,跟我们以前比起来,屁都不算! 我不知道王先生说的是真事,还是故意说这话来安慰我,但不管是哪种,我觉得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把吴听寒放在我爷爷生前的房间后,王先生就招呼我出来。 等他拉上房门后,顺手就把房门上的门神给撕掉,然后在门槛上插了三炷香,抽出斧头就开始对着门板一阵眼花缭乱的乱砍乱划。 我知道,这是他在施展隐刀门神的匠术,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在这里也要弄一个隐刀门神,难道吴听寒会有危险? 王先生叹息一声,讲,莫问啷个多,这都是我们匠人滴命。 弄好了之后,王先生就对我讲,你先睡,我过一会儿就要去陈谷子屋里给门神续上三柱清香。我会把院门锁好,你莫栓门,这样我回来滴时候就不得敲门,直接开锁进来。 我点点头,对王先生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还是王先生想的周到,连晚上敲门这一点都给想到了。 王先生讲,莫拍马屁,好生睡你滴觉去。 看着王先生脸上的皱纹,我有些不忍,讲,要不你晚上就到陈谷子屋里守到,免得登天青灯出问题。你来回跑的话,怕是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摇头,讲,你们两个一个晕死,一个蠢死,我要是不转来守到你们,我啷个放得心?少睡一觉不会死人,要是没招呼好,死滴就不是一个两个咯。 我…… 我知道王先生后面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很想骂人,毕竟没人会喜欢别人说自己蠢。不过一想到王先生一晚上都要来来回回的跑,我就忍住了。 于是我又提议,讲,要不我们都去陈谷子家睡一晚?这样你就不用来回跑了撒。 王先生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要是能到他屋里睡,我刚刚哈要你把吴前辈背回来搞么子?大晚上滴走夜路,好玩迈? 我问,为么子不能到他屋里睡?有隐刀门神,还有六道轮回守着,不比我家安全?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人睡觉滴时候,魂魄最是不稳,陈谷子堂屋里就是六道轮回,你就不怕你睡瞌睡滴时候,魂魄不小心被吸进去咯? 一想到睡一觉人就没了,我吓得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对他讲,我可以不睡。 王先生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讲,难道她也可以不睡?哈是讲你有办法把她喊醒? 好吧,我没辙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闭嘴不言。 王先生陪着我坐了一会儿,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吴听寒还没醒过来之后,就打发我去睡觉,而他自己则是出门往陈谷子家走了去。 我推开我房间的门,习惯性的朝着床尾看去,确定没人之后,才走进去躺下。 但一时半会儿根本睡不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全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我是被一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我下意识以为是王先生回来了,正准备起身去开门,但刚坐起来,我就想到了王先生临走时说的话,心里立刻咯噔一下,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王先生特地交代过,不用我开门,也说过不会敲门,那这敲门声是什么? 夜半鬼敲门?! 我下意识的就往床里面躲了躲,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院外却传来了王先生的声音,他讲,我钥匙搞丢咯,你来帮我开哈门,我进不来咯。 声音是王先生的声音没错,但我不确定说这话的人,就是王先生。 于是我按照吴听寒之前教我的,冲着房外大喊了一句‘是谁’? 很快外面就传来王先生的回应,他讲,你个狗日滴,除咯老子哈能是哪个?赶紧拿备用钥匙给老子开门! 听到这里,我就再没有怀疑了,起身朝着院子走去我感觉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非要被骂几句心里才舒服。 刚走出房间,我就看见院门完好的紧闭着,天上的月亮出奇的亮,我甚至都能看见院子中央处有一道反光正好照进堂屋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倒了一滩水。 我急着去给王先生开门,便跨出堂屋门槛,朝着院门走去。 可没走出几步,我就被院子里的那道反光给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院子里不可能有镜子,大夏天的更不可能还有水滩,至少王先生离开的时候,院子里可没有这玩意儿反光。 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伸手挡在眼睛前面,微微低着头朝着那反光面处走去,还没走近,我就看见是一块圆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面镜子。 就在我疑惑间,又朝前走了几步,然后仅仅只是一眼,我就被吓得呆在当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明亮的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见,那反光的圆形东西,竟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我看过去的时候,它也正斜着眼睛在看我! 而它的嘴角,竟然还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不就是王先生踩扁的那颗纸人脑袋吗?! 它不是已经被王先生带走了吗?不是已经被带到河边烧了吗? 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院子里? 难道……是那颗纸人脑袋又自己跑回来了? 我感觉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天地间都变得静谧起来。 “砰…砰…砰……” 微弱的敲门声传来,让我宕机的大脑恢复思维。 王先生在门外!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绕过那张微笑着的纸人脸,疯狂的朝着院门跑去。 我们村院门的锁,都是那种老式门锁,两侧门一边一个铜环,然后用一把锁把两个铜环给锁在一起,只要用力拉或者推,就能把铜环拉直,中间空出一个大缝来。 小时候的我,甚至能够从这缝隙里钻进钻出。 我原以为只要拉开院门,把钥匙递给王先生,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毕竟王先生肯定知道这被踩扁的纸人脑袋是怎么回事,也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拉开院门,从院门中间看出去,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王先生,而是一个满脸惨白,双颊画着腮红,瞪着一双圆鼓鼓眼睛看着我的纸人! 它将一只手穿过门缝伸到我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发出跟王先生一模一样的声音:狗日滴陈寺青……开门……是我…… 第114章 无头纸人 这个纸人,它会学人说话! 啊!!! 我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然后双眼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王先生坐在我床边,见我醒来,就劈头盖脸的骂我,讲,你发么子癫,大晚上滴不好好到床铺上睡瞌睡,睡到院子里头搞么子,不怕冷死? 夏天晚上虽然寒气重,冷死倒不至于,但发烧感冒却很常见。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因为王先生的话,瞬间让我想起昨晚的经历,吓得我伸手指着窗外,语无伦次的讲,纸人…脑袋…声音…开门…… 王先生闻言,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皱眉自顾自的讲,难道脑壳烧坏咯?不应该啊,我离开也就十几分钟,啷个可能就发烧咯? 我闻言一愣,这才明白王先生是从陈谷子家回来的时候,看见我躺在院子里。于是我急忙问王先生,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站在门口的纸人?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狗屁都没得一个,哪里来滴纸人? 我讲,有个纸人站到门口敲门,而且声音和你一模一样! 王先生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连忙问我,你应声咯迈? 我讲,我先问了一句是谁。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我这话后,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他讲,到底是啷个回事? 于是我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说实话,即便王先生就在我身边,可我一想到那纸人瞪着眼睛,伸手到我面前的场景,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后背也是升起一股冷汗。 不只是我,我看见王先生在听到我的话后,他的身体也明显的抖了抖,而且脸上的神色也僵住了好几秒。毋庸置疑,他也被吓得不轻。 王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皱眉问我,讲,你确定你看到纸人敲门咯? 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王先生的眉头就皱的更加厉害了。他低声呢喃了一句,讲,我刚刚转来滴时候,没看到纸人,就只看到你睡到院子里头。 我讲,会不会是它看到你要转来了,所以跑了? 一想到纸人有自己的思想,我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搞不清楚。 屋里沉默了一阵之后,王先生突然开口骂了一句狗日滴,然后问我,你讲你哈看到咯那个被我踩扁滴纸人脑壳? 我点头,神情无比肯定。 见我点头,王先生的眉头都快要变成一个川字了。他抬起头看着我,讲,那个纸人脑壳是我亲手拿到河边烧咯滴,按理来讲不应该再出现。 我问,那为么子会出现在院子里,而且还斜着眼睛盯着我笑。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一张清冷惊艳的面庞在月色的映衬下,出现在我们面前。 只见她斜靠在门框上,朝房间里有气无力扔了一根什么东西,然后十分虚弱的对我讲了句,你快去后山砍些竹子来。 刚说完,她就跌坐在地上,然后看着王先生,讲,你现在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说完,吴听寒就重新闭上眼睛,又晕了过去。 我和王先生急忙扶着她去对面房间躺下,然后出来把房门关好。 等王先生给她门口续了三柱清香后,我第一时间问他,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回房捡起那根东西,看了之后才对我讲,之前不晓得,现在晓得咯。 我这才看清那东西,竟然是吴听寒藏在袖中的那根判官笔! 这不是她吴听寒的贴身武器吗?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扔了? 我问王先生,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讲,时间怕是来不及咯,一时半会儿又讲不清楚,你先去砍竹子,后头再慢慢跟你解释。 我家在山脚下,屋后山坡上栽满了竹子,据说都是我爷爷以前年轻的时候种下的,我小时候我就很喜欢在这竹林里跟我爷爷玩捉迷藏。稍微长大了些之后,也喜欢听雨打竹叶的声音。 若是换做以前,我肯定屁颠屁颠的就去了。可这段时间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我晚上根本就不敢出门,更别说去后山砍竹子了。 再说了,那个敲门的纸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它就躲在那片竹林,我现在这么贸然前往,岂不是…… 我对王先生讲,要不你帮我去砍,或者陪我去也行? 王先生却冷哼一声,讲,要是我能帮忙,哈要你讲迈?赶紧去,再迟就怕来不及咯! 我很想拒绝,但王先生的态度十分强硬,而且事情似乎也很紧急,无奈的我,只得硬着头皮硬上。 从屋子旁边绕到屋后,然后跑到竹林边缘,随便砍了几根竹子,连枝丫都没剃干净,拖着就往家里跑,一路上都是低着头,目不斜视,生怕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到家之后,我就看见王先生正在厨房门口磨他的那柄斧头。 可是那斧头已经足够锋利了,还需要磨么? 王先生见我回来,让我把竹子放进堂屋里去,而他在磨了一阵之后,也跟了进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塞进自己嘴里后,便开始动作熟练的剃掉竹子上的枝丫,留下笔直的青色主干。 全都剃好之后,王先生指了指那些枝丫,又指了指屋后,便不再理我。我知道,他这是让我把这些枝丫扔到屋后去的意思。 我依言照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先生正拿着他的斧头在划蔑。 看着他那灵活的动作,我不由得暗暗夸一句,不愧是木匠,划蔑这种精细活也是熟练的要死。果然是牛逼的人干什么都牛逼,不只是玩得转木头,连竹子也玩得转! 我很想问王先生划蔑做什么,但一想到他嘴里放了铜钱,肯定不能说话后,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站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看他做事。 王先生很快就划好蔑条,但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选出一些篾条来,又开始将这些篾条进行二次划剌,最后在他面前,分粗中细摆了三种篾条。 尽管院外的月亮很是明亮,但照进堂屋里的月光并不多,我即便瞪大眼睛,也只能大概看得清王先生身影的轮廓,所以我很是好奇,他王先生到底是怎么准确无误的将这些篾条给二次划开的。 要是换做我,斧头能不能对准篾条都还两说。 王先生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所有篾条都划好,然后他就抱着这些东西跑到了堂屋的东南角,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开始在这些篾条之间捣鼓着。 我一开始看得一头雾水,可随着他手中那玩意儿渐渐成形之后,我就意识到,他这是在扎纸人。 果然,等他把纸人的骨架扎好了之后,就开始往骨架上贴纸,最后还用墨斗在这纸人的腰上弹了一圈,就好像是给它系上一条裤腰带似的,看得我有些心慌。 而就在这时,王先生抱着这个纸人走到我面前,一把将吴听寒的判官笔塞到我手里,然后指了指他手中那个纸人的眼睛,示意我用笔点上去。 我这才发现,王先生手里的这个纸人,虽然五官都画出来了,但眼睛却只有眼眶,并没有眼珠。 王先生这是要我给纸人点睛。 知道他这个意图后,我瞬间就懵逼了。因为我看见过的纸人,都是没有眼睛的,据说是纸人不能点睛,否则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他王先生身为匠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我给纸人点睛? 我疑惑的问了一句,但王先生的态度很坚决,再一次指了指我手里的画笔后,又指了指纸人的眼睛,神情很是严肃认真。 见到他这样,我虽然一脸懵逼,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在纸人的眼眶里各点了一下。 我刚点完,王先生就一把将判官笔夺了回去,然后吐掉嘴里的铜钱,对我讲,今天晚上你就抱到这个纸人睡。 抱着纸人睡?开什么玩笑,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吧? 我惊恐的问,为什么? 他讲,哪有啷个多为么子,喊你抱到你就抱到,屁话莫多。 我讲,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他讲,不想死就抱到纸人睡,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闻言一愣,随即急忙点头,讲,我倒是想说不够,但我不敢。 他冷哼一声,讲,那不就得咯,那啷个多屁话。 说完之后,他就让我躺下,然后把那个纸人放在我身上,让紧紧抱着。 确定我抱紧了之后,他讲,一会儿不管看到么子,都不要奏声(出声),晓得不?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下意识的问他,一会儿我会看到什么?黑人不? 他讲,一会儿你就晓得咯。要是不想看到滴话,你最好快点睡着。 讲完之后,他就转身出门去了,而且听脚步声,似乎还朝院子外面走了去。我知道,他这是要去给陈谷子院子里那隐刀门神续清香去了。 我原本就怕得要死,现在被王先生这么一弄,我更是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说一会儿我要看到的东西很吓人。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就这样,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院外的情况,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把我吓个半死。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睡没睡着,反正感觉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全身就好像被电击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难道那个纸人又来了!? 我第一时间闭紧嘴巴,生怕自己会因为惊吓而发出声音。 院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频率比之前要快上不少,显然是敲门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而没多久,我就听到‘哗啦’一声,是院门被推开,铜环门锁绷直的声音。 我不知道王先生什么时候把院门又给锁上了,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推开了我家院门。 紧接着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小时候从院门钻进钻出的时候,衣服与门沿摩擦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但绝对没有这么响!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咚咚’声。 这声音很有节律,每两声之间,都间隔一秒,就好像是心跳一样。而且,我能清晰的听出来,这声音,距离我这房间,越来越近! “吱~” 房门被人推开,我微微侧过头,就看见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人影,那是堂屋里煤油灯的光照射出来的。随着煤油灯的摇曳,那道影子在房间里东摇西晃,诡异的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咚!” 一声传来,我看见那人影一起一落,看上去竟不像是在走路。 “咚!” 又一声传来,那影子距离床边越来越近,堂屋的煤油灯光,已经快要照不出它的身影。 “咚!” 堂屋里的煤油灯终于停止了摇曳,而我也终于看清楚那投射在地面和墙壁上的人影。 不知道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人一直低着头,所以导致我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平整的肩膀,并没有看见它的头。 而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影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一连‘咚咚咚’的几声,瞬间就跳到了我床旁。 而此时,借着窗外那幽幽的月光,我终于看清楚眼前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具没有脑袋,没有左腿的黑白纸人! 难怪我只看到一个平整的肩膀,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头! 难怪它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因为它只有一条腿,只能通过跳跃的方式行走! 那一刹,我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那无头纸人,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幽幽月光下,我看见,那无头纸人倾斜身子,伸直双手,不偏不倚的捧住我身前的纸人脑袋,嬉笑一句:嘻,找到你啦! 【作者有话说】 4000字大章,求好评! 第115章 凭一口气 嘻,找到你啦!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幽声音,好像是从纸人身上发出来的,但又好像是从远处传来,飘忽不定,诡异莫名。 我以前看过不少鬼片,也经常被电影里那些声音给吓得胆战心惊,但我敢发誓,电影里的那些声音,跟这个声音比起来,绝对不及其万分之一恐怖!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我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被吓得停止了。 如果仅是如此,给我一点时间,我也能缓过神来。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在幽幽的月光下,我就看见那无头纸人的双手左右一旋,随即我就听到‘咔嚓’一声我身上那个纸人的脑袋,瞬间被掰断! 而最恐怖的是,我看见那无头纸人双手捧着脑袋,高高举起之后,双手一松,那颗脑袋就自由落体,正好落在无头纸人的两肩之间,竟然成了那无头纸人的脑袋! 只不过,纸人的胳膊不能弯曲,在装脑袋的时候没有转向,以至于整个脑袋装反了,面朝着后背,后脑勺却朝着胸前!使得原本就诡异的纸人,此刻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我到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先生会特地交代我,晚上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了。因为这纸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头! 它想要把我的脑袋给卸下来,装在自己身上! 一想明白这点,躺在床上的我,整个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整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水池里出来一样。 要不是王先生扎了一个纸人,替我挡了一劫,那么现在被立在那无头纸人肩上的,就是我的脑袋! 试想一下,你的脑袋被硬扯下来,然后安在纸人身上,而且还装反了……那该是怎样一幅恐怖的画面? 我原以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了,但那纸人却一蹦一蹦的平行挪到床尾,然后倾斜身子,又把我身上纸人的左腿给卸了下来,然后安在它自己身上。 跟脑袋一样,左腿也是个反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模样,我却看见他拍了一下掌,还听到它竟然嬉笑了一声!那神态姿势,就好像它很满意自己的这个身体似的。 拍掌嬉笑之后,我看见它转过身去,用那张纸人的脸朝着我,一左一右,一摇一晃,慢慢的走出了我的房间。 自始至终,我都不敢有什么动作,甚至连脑袋都不敢动。所以即便它朝我房门走了去,我也不敢侧头去看,而是只敢努力向上向外翻着眼睛,以确定那东西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当我看见它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刚想要松一口气,结果那原本已经走出了房间的纸人,却突然从门外把头伸进来,咧着嘴,瞪着那双被我点过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间看。 它…它竟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轰!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那纸人圆鼓鼓的眼睛就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在一点一点割着我的头皮。 我很想收回我的视线,但我又怕我收回视线后,那纸人会突然冲到我床头,伸手把我的脑袋也给拧下来!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那纸人发现我的存在。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并且十分肯定再这么僵持下去的话,我大脑一定会因为缺氧而死掉。 我不知道那纸人斜在门外看了多久,只知道窗外传来鸡叫声之后,我头上那被刀比划着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而当我终于敢大口喘气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身下的床褥,已经被汗水给彻底浸透。 我刚要松一口气,结果就听到房门突然被推开,吓得我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不会又杀了个回马枪吧?这还有完没完了!? 然而,当我看见进来的人是王先生后,我当即吐了一大口气,心想,总算熬过去了。 结果念头刚起,王先生就突然‘嗷’的一嗓子,竟是没来由的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凄厉声音,吓得我差点一个趔趄滚下床。 而王先生却丝毫不管我的死活,在嚎了几嗓子后,便转身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后面,然后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更关键的是,他一边看,嘴巴里还一边在哀嚎着,跟哭丧似的,听上去很是瘆得慌。 就这样大概过了几分钟,王先生才转过身来,一把拿掉我身上的纸人,然后对我讲,天快亮咯,纸人送灵这一关,算是熬过去咯。你好生睡一觉,我去把这纸人埋咯。 纸人送灵? 这不是和吴听寒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局吗? 可那不是已经被吴听寒给破了的吗?为什么王先生还会说这是纸人送灵的局? 说完,王先生不等我开口询问,也不管我是不是听懂了,就抱着纸人出了门。 从他的脚步声我可以很准确的听出,他并没有出院子,而是径直往后山去了。 一晚上被吓了两三次,而且刚刚还差点虚脱缺氧,现在的我确实是困到了极点,所以当王先生说没事之后,即便我满脑子的疑问,但我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王先生正在厨房里弄中饭,吴听寒也醒了过来,正躺在阶沿上的躺椅上,优哉游哉的看着院子上空的风景。 见她醒了过来,我很是松了一口气,急忙走过去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用冰冷的语气回了我三个字:死不了。 这拒人千里之外,说话刚中带刺的性格,是我认识的那个女人! 此时王先生从厨房里走出来,说让我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来,他整个人很放松,做饭的时候甚至还横着小曲儿。 见到他这样,我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饭桌上,我问王先生,讲,纸人送灵不是已经被破了吗,为什么之前你还说是纸人送灵?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要是纸人送灵啷个好破,吴前辈也就不得讲‘我中招咯’。 我想起之前王先生给我解释吴听寒为什么要说‘我中招了’这句话的时候,说了句‘就是她被骗到咯,你会多少遭点罪而已。’(第99章) 我当时就问了王先生有关纸人送灵的事情,但被他给搪塞了过去,只说我到时候就会知道。 敢情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却一直都不肯告诉我。 王先生讲,你莫用这种眼神看到我,老子也只晓得纸人送灵哈没结束,但到底会发生么子事,老子也是昨天晚上才晓得。 我原本以为这是王先生给自己的开脱之词,但一想到昨晚王先生捡起吴听寒的判官笔才知道该怎么办后,我就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吴听寒就说了那么简单的两句话,你王先生就猜出来是给我扎个纸人当替身了? 而且都是当替身,你用你本门匠术,雕个木头人出来不就行了? 王先生摇摇头,讲,要是雕木头人滴话,你就没得机会参与进来咯。 我问,这话啷个讲? 他讲,要做个完全能代替你滴木头人,需要你自己去砍一根树来,你觉得就啷个一点时间,你能砍断一根树迈? 我想了想,还真做不到。而且就算能做到,去长有大树的地方也要一段时间,一来一回时间早就哗哗的流走了。 如此比较起来,砍竹子的确是最快的方法。 王先生讲,而且老子就算有办法搞出个木头人,到时候纸人下不掉(摘不掉)你滴脑壳,你猜它会不会找到你真人,然后把你脑壳下(摘)咯? 一想到那副场景,我吓得急忙摇了摇头,把这恐怖的画面从我脑海里甩掉。 王先生继续讲,所以一听到吴前辈喊你去砍竹子,我就晓得她是准备让我给你扎个纸人当替身。 我问,你为么子啷个确定? 他讲,因为让你去砍竹子,就肯定是给你弄个替身,不然以吴前辈谨慎滴性格,不会让你单独去砍。 我还是不懂,问他,你之前给我做木头人替身的时候,也没让我砍树去啊。 王先生讲,因为那个木头人只要代替你滴身体就行,不需要你动手,我也有把握办得到。但这个纸人是要给你当替身,就必须要和你一模一样,得有肉有骨才行。 这个我知道,王先生以前就给我解释过,骨肉都要有,才能算是一个完整替代品,当初我爷爷冒充我的样子去陈谷子家换遗像,也是遵循了这一条。 王先生讲,竹子是你亲手砍滴,所以竹篾就相当于你滴骨,白纸虽然是我贴滴,但最关键滴眼睛是你点滴,所以就相当于是你滴皮肉,有肉有骨,这样才算是一个完整滴身体咯。 我又问,既然都有替身了,为么子哈要我抱到纸人睡?你就不怕我直接被黑死了? 王先生闻言,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讲,你晓得那个无头纸人,明明没得脑壳,也就是没得眼睛,那它是啷个找到你滴不? 听到王先生这话,我明显愣了一下,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于是我讲,不是你背回来滴那个纸人脑壳引过来滴迈? 王先生讲,第一次敲门确实是那个脑壳引过来滴,但之后它连脑壳都没得,它是啷个准确滴找到你滴呢? ……我再次语竭,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反问,为么子? 王先生讲,是因为你身上滴那口气。 气? 我摇头,表示不明白。 王先生讲,昨天晚上,那个纸人靠门(敲门),你把们打开咯一道缝,它滴手哈伸到你滴面前,你当时大喊咯一声。你喊那一声滴时候,有一口气吐到咯那个纸人滴手上,它就是凭这口气找到你滴。 虽然觉得很匪夷所思,但我还是反问王先生,讲,那你昨天让我吐一口气到这个纸人身上,不就行咯? 谁知道王先生王先生闻言后,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讲,你以为老子是吴前辈,不仅能画皮画骨,哈能画魂?除非是吴前辈亲自动手,不然就算你吐咯一口气,老子也留不住。 听到这里,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正专心低头吃饭,似乎对我和王先生之间的交流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王先生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吴听寒昨天那个状态下,确实是没办法施展任何匠术的了。 我讲,所以我只能抱着纸人,才能骗到那个无头纸人?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不然你哈有么子更好滴办法迈? 我想了一会儿,发现除了这个办法外,还真就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王先生用替身替我挡灾这套流程里,有一个无法弥补的天大漏洞! 第116章 挡了一劫 想到这个漏洞后,我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于是我急忙对王先生讲,按照你的讲法,一开始那个无头纸人没得眼睛,是凭一口气找到我的,那它装上你扎滴那个纸人脑袋后,它不就有了眼睛吗? 既然他有了眼睛,那它伸着脑壳在门口看了大半夜,难道就没有看到我还活着? 要是看着我还活着,它岂不是还会走进来,重新把我脑袋给摘一遍? 一想到这里,我身上的那些鸡皮疙瘩就要扑簌簌的往下掉了。 太尼玛恐怖了,我感觉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 可是我说完之后,王先生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竟好像是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跟我脸上的焦急和恐慌,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他这样子,我讲,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漏洞?难道说你一早就料到了? 王先生摇摇头,讲,你莫用这种崇拜滴眼神看到我,不是我想到滴,是吴前辈。你要崇拜就崇拜她去。 我皱着眉头,看了吴听寒一眼,发现她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又只好把视线转移到王先生的身上。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个漏洞的?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要你用判官笔给那个纸人画眼睛不? 我自然记得,只是我不明白,画上眼睛,不就相当于帮对方一把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画上眼睛? 王先生并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颇为得意的笑了一声,然后反问我,讲,我问你,你滴眼睛,在一般情况下,看得到你自己滴脑壳不? 我想都没想,就讲,看不到。 他讲,那不就得咯?那双眼睛是你亲手点上去滴,就相当于是你自己滴眼睛,在没有镜子滴情况下,你自己讲,你滴眼睛啷个可能看得到你滴脑壳不? 听到这里,我登时愣住了,脑子里就好像是有一道光一样,豁然炸开!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莫讲是看咯大半夜,就是它看一辈子,它也看不到你滴脑壳! 听完这话,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惊艳的目瞪口呆了。我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点睛动作,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和讲究! 当然了,最让我惊讶的还是吴听寒。 毕竟王先生在听完我的叙述后,可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她吴听寒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她受了重伤,即便是我被纸人敲门的时候她还在沉睡,但只凭我给王先生的一番叙述,她就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并且还提前想好了如此巧妙的应对策略,这份能耐,怎能不叫人膜拜的五体投地? 吃过午饭,我把饭菜收拾好,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急忙问王先生,讲,那个纸人要是回去后发现摘下的不是我的脑袋,会不会晚上再来一次?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岂不是都要抱着纸人睡觉? 王先生讲,应该不会。它滴目的是为咯下你滴脑壳,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咯,那匠术应该也就完成咯,再想要找你麻烦,又得重新布局咯,所以应该没得事咯。 我讲,万一对方还留有后手呢?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难道老子就没留后手?不然你以为老子为么子要多此一举,把你滴‘尸体’埋到后山? 我急忙问,为什么? 他讲,老子已经把你埋咯,坐实咯你已经死咯滴局,到时候就算那个纸人再来找,也只会认为你已经死咯。就算再不甘心,也只会去刨那座坟,跟你啷个都没得半毛钱关系咯。 难怪王先生当时会痛苦哀嚎,原来都是喊给那纸人听的,好让它以为我是真的死了。 不得不说,牛逼!连这种细节以及后手都能考虑的如此清清楚楚,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牛逼,还是牛逼! 激动了一阵,我又想到一件事,于是问王先生,那个无头纸人下我脑壳我能理解,毕竟是要弄死我嘛,但它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我左腿也给卸掉了? 再说了,对方既然是真心想要弄死我,就应该派个两条腿走路的嘛,这样效率都会快很多,总比一条腿在那里蹦跶蹦跶的要快不是? 王先生讲,还记得到老子滴生敛不? 这我肯定记得啊,当初还差点被他背笼里的那颗纸人脑袋给吓晕死过去! 王先生讲,一物换一物,对方用纸人滴脑壳和左腿把老子滴生敛换咯,自然就会让那个纸人从我们滴身上找回来。所以真要算起来,是你替我挡咯一劫。 王先生这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之前他不是说那纸人是凭着我的一口气才找来的吗?怎么现在又说我替他挡了一劫? 王先生讲,生敛背回来后,如果我没喊你来帮我下背笼,那等我下背笼滴时候,里头那颗纸人脑袋滴眼睛,是不是第一个看到滴就是我?到时候听到敲门声滴也就是我,你讲是不是你替我挡咯一劫? 我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有些兴奋的讲,看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总算是能替你做点事了。 王先生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讲,狗屁!要是听到敲门声滴是老子,你觉得哈会有后面这些事发生迈? 额…… 我再次语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确实,如果听到敲门声的是王先生,不管那纸人模仿谁的声音,王先生应该都不会相信,自然也就不会去拉开院门的那道缝隙,那么后面的那些事,自然而然的也就会避免掉了。 这叫从源头上就把问题给掐死了! 我尴尬的冲王先生笑了笑,表示我的歉意,但王先生却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讲,算起来应该是我滴错,是我没想到对方连生敛都敢打主意,是我大意咯,你给我道个哪门子滴歉? 我连忙摆手,讲,是我不该去开门,是我滴错。 一直没开口的吴听寒,突然插话讲,现在讨论谁对谁错有意义么? 我和王先生闻言后同时闭嘴,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接受批评教育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王先生才讲,我当初看到那个纸人脑壳滴时候,我就晓得事情要坏,所以我故意去踩扁那个脑壳,为滴就是让它不去管你,而是记恨我。 讲到这里,王先生顿了顿,继续讲,我原本以为它滴脑壳是我踩扁滴,这个因果会报应到我脑壳上来,它会让我还它一颗脑袋。哪个晓得我来来回回走咯啷个多趟,都没找我麻烦,最后哈是找咯你。 我知道王先生是为我好,而且和吴听寒一样,都接受不了自己犯了错。 但我真没觉得这有什么,也不需要王先生给我解释,我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反倒是因为我的无知,让他受了这么多罪,才是让我真心过意不去。 午饭过后,吴听寒让我们两个陪她在村子里转转。 我知道她想要看什么,于是便和王先生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朝着院外走去。 出院子之前,我就一直在心里祈祷着,一定一定要看见村民,否则的话,王先生和吴听寒忙了一晚上的点天灯,很可能就白费了。 好在我们出门不久,就遇到了蹲在门口吃饭的老乡。见到我后,还跟我打招呼,问吴听寒是不是我在城里找的婆娘看嘛,这才熟人之间正常打招呼的方式,和粉馆老板娘的打招呼完全不同。 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我们三个不知不觉就往后山走了去。 和我离开村子的时候不同,那九个坑里已经没有了积水,经过几天太阳的暴晒,泥土早已经干裂。 九个坑都看了一眼之后,我们又不约而同的上山,最后停在我爷爷坟前,各自给我爷爷上了三柱清香之后,就蹲的蹲,坐的坐,站的站,在我爷爷坟前的那个半圆坪地里,看着山下不发一言。 一阵山风吹过,吴听寒开口,问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陈谷子的遗像为什么会流泪? 这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甚至比解决抬棺八仙的事情还要迫切,毕竟点天灯只能暂时延迟百里尸碑的发动时间,却不能完全破解。 而吴听寒和王先生也不可能一辈子守在村子里,更不可能一辈子守着那盏天灯。再说了,就算他们愿意,这也不现实毕竟一把刀悬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这种精神压力,谁受得了? 王先生摇头,讲,我这几天也到想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找到原因。 吴听寒讲,你把陈谷子的棺材葬在哪里了? 王先生苦笑了一句,讲,我第一个想到滴也是它滴棺材出咯问题,但我仔细检查过,不管是风水位置,哈是角度方向,都没得问题,应该不会是棺材滴问题。 如果是我,听到这话或许也就相信了,毕竟王先生是老匠人了,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 但吴听寒听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讲,这个村子里,除了那口棺材跟陈谷子有关联外,其它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它的遗像流泪? 王先生想了想,讲,这也就是我想不明白滴地方。但是那口棺材是我亲自选滴地方,不可能出错。 吴听寒讲,你自然不会出错,但有人会让你犯错。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这话后明显的愣了愣,然后才开口对吴听寒讲,你滴意思是,有人对陈谷子滴棺材动咯手脚? 吴听寒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把额前被封吹乱的发梢捋到耳后,讲,具体有没有动手脚我现在也下不了结论,要去看了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会很大。 我没忍住,开口问她,为什么? 她讲,因为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哪怕再怎么不可能,也一定就是真相。 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过我没去深究,而是问王先生,所以,你把陈谷子的棺材埋哪里了? 王先生闻言,颇为得意的讲,一个你们肯定猜不到滴地方。 我还在思考什么地方是我猜不到的时候,吴听寒就已经直截了当的讲,去祠堂!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这话后,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脸惊诧的望着吴听寒下山的背影,如同见了鬼一样…… 第117章 黄狗赖窝 一直等到吴听寒走到半山腰时,王先生才收起脸上的那幅惊诧神情,转过头来问我,这个女人滴脑壳是么子做滴?老子收得(藏得)啷个隐秘,她啷个一哈就猜到咯? 我能理解王先生震惊,毕竟我从老司城一路回来,就是被吴听寒的智商给一路碾压回来的,所以我完全能够明白王先生此时此刻的心里感受。 当一个人力气比你大,学习成绩比你好,甚至一天的工资都比你一个月工资都还高的时候,这些或许你都能接受,但要说别人的智商比你高,怕是没有谁能接受这种事。 我看着王先生满是挫败感的脸颊,耸了耸肩,讲,我要是晓得,我就猜到了。你想知道答案,你去问她不就得了? 王先生摇了摇头,讲,你去问。 我讲,为什么? 他讲,她那双眼睛太毒,我有点不敢让她看,搞得老子好像没得秘密一样。 哟呵,原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受,王先生竟然也有! 听到他这话,我那畸形的心理,很快就得到了一种变态般的平衡。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自己独自落魄的时候,或许还会觉得憋屈,可当身边的人都这样落魄的时候,你瞬间就释怀了。 于是我撒开脚丫子追上吴听寒,问她,你怎么知道王先生把陈谷子的棺材埋在祠堂了? 要知道,当初王先生要把我爷爷的棺材在祠堂里放一晚上,都得到了乡亲们的一致阻拦,更别说还要在祠堂里挖一座坟了。要是王先生真敢那么做的话,怕是有的老乡会直接拿着菜刀砍他! 吴听寒很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一个我们都猜不到的地方,除了祠堂外,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猜不到的?谜底就在谜面上,这么简单你也好意思问? 我听见王先生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嗤笑,显然是他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故意让我来问,好看我的笑话。 呸,这鬼老头,死不正经! 吴听寒日常怼完我之后,就看向王先生,讲,我倒是更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们同意你在祠堂里埋人的? 王先生原本挫败的脸色,听到这个问题后,瞬间恢复了往日的那份自信,甚至连微驼的背都挺直了不少。 他没有直接回答吴听寒的话,而是习惯性的先问我,讲,大学生,你猜一哈,我是啷个让他们同意滴? 我知道这又是王先生想故意让我出糗,于是我想了想,笑着对他讲,难不成是你装疯卖傻?毕竟没有人会跟一个傻子较劲不是? 话音刚落,王先生就抽出腰间的斧头,打算把我抛尸半山腰。 走在前面的吴听寒冷冷的开了口,她讲,应该是拿陈谷子遗像流泪的事做文章,只是具体怎么操作,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已经恢复那份傲气的王先生,脸色顿时又黯淡下去,连砍死我的兴趣都没了,直接收起斧头,对吴听寒讲,我给他们讲,陈谷子心里有怨气,要是不让先人镇住滴话,全村人都要死。 人都是怕死的。 所以当王先生把他们的命都跟陈谷子关联起来之后,别说是祠堂了,就是埋在他们家门口,他们怕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祠堂的大门紧锁着,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人用暴力手段进过祠堂。而祠堂大门的钥匙,一直由村长保管着…… 我正如此分析着,就看见王先生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来,直接把祠堂大门的锁给开了,看得我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我问王先生,你怎么会有祠堂大门的钥匙? 王先生讲,因为你们那个村长和你一样是个怂货。 这个回答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我后来知道,是因为王先生每天都要来祠堂好几次,以确定陈谷子的棺材是不是安全。而村长对与陈谷子有关的东西都很害怕,所以与其每次都陪着王先生过来,不如干脆把钥匙丢给王先生,让他自己便宜行事。 祠堂大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宽阔的院子,和大厅里那密密麻麻摆放着的灵位。 我记得我当初走的时候,这灵位还没有被摆回原位,也不知道是王先生弄的,还是村长找人弄的。 除了这些之外,最让人侧目的,便是祠堂院子最中央处,那比周围颜色要黑好几个度的一大片长方形区域。看来陈谷子的棺材,就被王先生埋到这里了。 而且为了不影响村子里的人来这里聚会议事,还做成了没有封土的平坟,保证了祠堂院子的平整性。 王先生讲,这个位置滴风水绝对没得问题,背山靠水那都是最基本滴,门前玉带,左边有笔架,右手放砚台,横财当头,黄狗赖窝,就算是故意找,都不一定找得到啷个好滴风水宝地。 王先生说这些的时候,还一边伸手前后左右的指来指去。 我也顺着他的手指头看了过去,可除了看见一座座高山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真不知道他所谓的风水宝地是真的,还是他随口胡诌的。 吴听寒讲,确实是块好地方,看来当初给他们村选祠堂的那位,手里还是有点真功夫的。 听吴听寒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明白了,原来王先生并不是在信口胡诌,而是真的! 于是我急急忙忙又把刚刚他指的地方重新看一遍,希望能全都记下来,以后遇到土豪了也好装个逼,给他们指点一二,说不定对方一高兴,就在大城市里送我一套房,还赠我一辆车呢? 狗屎运这东西,谁说的准呢?没看见那些都市小说里,男主角就是靠着懂风水,一路装逼打脸,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吴听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冷哼一声,讲,不用看了,没有几十年的功底,你屁都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我仿佛听到了梦想碎一地的声音he,tui!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王先生得到吴听寒的肯定后很是得意,故意显摆的对吴听寒讲,风水的确是好风水,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喊我找,我肯定能找到比这个风水更好滴地方。我之所以选择埋到这里,哈有一个最关键滴原因。 吴听寒没说话,但我却忍不住急忙开口问,么子原因? 王先生很享受这种别人看他不透的感觉,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点他那被吴听寒狠狠打击的傲气似的。 所以他对我伸出三根手指头,讲,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能猜到,我就教你看风水。 听到这话,我眼睛都亮了,急忙开动脑筋,拼命的去想原因。 可我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于是我下意识的去看吴听寒,希望能从她哪里得到一点提示。 但可惜的是,这娘们儿似乎对这一点都不感兴趣,而是走到那泥土新鲜的长方形区域,伸手扒拉了几下,因为是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清楚她在干什么。 求助吴听寒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靠我自己想出来显然也不现实,于是我随便猜了三个答案,分别是这里有先人灵位;其它阴人不敢进门;以及祠堂香火不绝,它陈谷子也能沾点光。 但很可惜,一个都不是。 而这时,吴听寒已经起身,朝着大厅里面走去,似乎是找遗像再次流泪的原因去了。 王先生见状,这才笑嘻嘻的指着那片长方形区域,对我讲,你啷个这么蠢,啷个简单都猜不到?最关键滴原因,是这个地方,以前摆过你爷爷滴棺材。 我很是不解的讲,这也算原因?你咋不说这个村子都有我爷爷生活过的痕迹? 王先生讲,你好生想一哈,你爷爷能截胡他陈谷子滴百里尸碑,是不是就算稳压他一头?现在埋到这个地方,就算他滴‘尸体’想闹出么子幺蛾子,是不是也会顾及到你爷爷,收敛三分? 行,你说啥就是啥,反正咱也不懂。 说着,我就朝那片长方形区域走去,想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等我刚走近,我就被地上的一行字给震住了。 王先生随后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讲,是不是被老子滴手法给黑到咯?要是换做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你没看到吴前辈这次都不敢奏声?肯定是她也没想出…… 讲到这里,王先生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也看到了地上的那一行字迹。 陈有为的棺材停放处。 没错,地上的这一行字迹后面,还十分细心的写上了一个‘句号’这应该就是吴听寒刚刚在地上划剌时写的。 我看了一眼王先生,发现他脸上的神情,比在山上的时候还要难看。 一想到他刚刚还夸夸其谈,说吴听寒看不出,结果前后不到一秒钟,吴听寒就用这提前写好的一行字,狠狠的打了他王先生的脸。 说实话,我很想笑。 但我还没笑出声来,就被王先生一脚踢在屁股上,并且抽出斧头威胁我,讲,给老子憋回去!刚刚我跟你讲滴话,要是有第三个人晓得,老子把你脑壳砍下来当球踢! 我急忙伸手发誓保证,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当然了,要是吴听寒她自己看出来的,可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在那女人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而这时,吴听寒在祠堂大厅里已经转了一圈,走出来的她,径直对王先生讲,之前给他爷爷抬棺的八仙应该都还在村子里吧,我有事要他们帮忙。 王先生问,么子事要啷个多人? 吴听寒指了指脚下的那片新土,冷冷的讲了两个字:挖坟。 第118章 没有遗照 尽管王先生在下山的时候说的轻巧,但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当初他要求把陈谷子的棺材埋进祠堂的时候,是遭遇了多大的阻力。 结果吴听寒才来祠堂里转悠一圈,就要求重新把这好不容易埋下去的棺材给挖出来,这不是赤裸裸的向全村的人宣告,他王明化之前的决定错了吗? 当着我的面让王先生难堪,那还在可承受范围,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他王先生之前的决定大错特错,这不比杀了他更难受? 杀人诛心,怕是不过如此了吧? 我看见王先生脸色很是不好看,于是对吴听寒讲,要是现在挖坟,会不会让百里尸碑提前发动? 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王先生当初说过,只有找到陈谷子的尸体,然后把棺材顺利下葬,才能破掉百里尸碑,结果现在要把他的棺材挖出来,不就正好触发了百里尸碑吗? 吴听寒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遗像流泪止住了吗? 一句话直接把我怼死! 王先生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对吴听寒讲,我去找人。 说着,王先生转身就要走,结果却被吴听寒给喊住,她讲,你就不怕我这次判断失误了? 王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讲,我虽然和你接触滴时间不多,但我晓得你们吴家人有个传统,那就是如果不是特别有把握滴话,是不会下结论滴。 吴听寒也摇了摇头,讲,没有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我们也有做错的时候,只是很少人知道罢了。 王先生脸色稍霁,甚至还有些期待的讲,那这次呢? 吴听寒讲,应该没错。 这话一出,我看见王先生当即一脸幽怨的看着吴听寒,那委屈的小表情感觉都快要哭了。 他讲,那不就得咯,我去叫人。 吴听寒再次叫住了他,讲,不急,现在才中午。 王先生讲,中午日照当头,阳盛阴衰,正是挖坟滴好时候,你现在不挖,难道等到晚上再挖? 吴听寒讲,这座坟,怕是还真得晚上才能挖。 不等王先生开口,我就当先问她,为什么? 在我的印象中,不管是下葬还是挖坟,都是白天动土,哪有晚上办事的?就不怕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做吗? 吴听寒讲,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有些事,本来就见不得光。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得一脸懵逼。 我看了王先生一眼,发现他虽然没像我这么懵的明显,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我看着他,他便冲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我问清楚。 呵,这傲娇的小老头。 我问吴听寒,讲,为什么见不得光?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看着王先生,讲,真相不能大白,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我不知道王先生能不能明白,反正我是一脸的懵逼。 什么叫做真相不能大白?难不成还要故意歪曲事实不成? 我看见王先生的脸色在快速变化着,有疑惑,也有豁然,然后又满是疑惑,再又豁然,如此反复,直到最后,恍然居多,但神情之间,还带着一点点的疑惑。 这一次,他主动问吴听寒,讲,要是真像你讲滴那样,真相不能大白,那你打算啷个处理这口棺材? 吴听寒讲,埋到一个真相永远不能大白滴地方。 王先生摇摇头,讲,我刚刚想咯很多个地方,但都不能保证可以做到这一点。 吴听寒讲,有个地方就可以。 王先生急忙问,什么地方?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吴听寒就拿出那根判官笔,沿着那新土的边缘,在地上画了一圈。然后收起判官笔,背对着我们,前后左右打量着那片长方形区域。 我问王先生,她这是在干什么? 王先生讲,她画滴这条线,外面滴阴人进不去,里面滴阴人也出不来,喊过‘画地为牢’。 听到这话,我眼睛都直了,心想要是我学会了,再遇到阴人的时候,直接在自己脚下画上一圈,那我岂不是就稳坐钓鱼台了? 于是我急忙问王先生,你会不会这画地为牢? 王先生讲,这又不是么子高深滴匠术,老子自然会。 我正要开口问王先生能不能教我,他就当先开口讲,虽然一般匠人都会,但最精通滴哈是他们吴家和川蜀凌家。你要学,就找她去学。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那冷冰冰的表情,想起她讲过的匠气一说,顿时就泄了气。 看来得找时间问问王先生,怎么才能拥有匠气。至于吴听寒,估计是不会告诉我了,毕竟她要是想说,上次在回来的路上就会说了。 等吴听寒确定那条线没有问题后,我们就锁了祠堂的大门,朝我家走去。 王先生说要去看看点天灯,便在岔路口分开,只剩我和吴听寒两人。 刚进院门,吴听寒就回过身来一掌拍在我额头,讲,你觉得我们现在说的话,王明化能不能听到? 我被吴听寒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拍懵了,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她这个问题给问懵了。 我讲,他王先生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可能听得到? 吴听寒收回手,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看来他确实没在他身上动手脚。 我被吴听寒这句话里的两个‘他’字给彻底整晕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第一个‘他’是指王先生,第二个‘他’指的是我。 只是,她吴听寒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王先生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动手脚? 吴听寒讲,我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你们村子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从我进村就有,但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却说不上来。 听到这话,我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吴听寒看待问题向来是一针见血,结果这次她都看不透,那我估计就更想不明白了。 于是我问,所以你怀疑是王先生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吴听寒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讲,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怀疑的,但他既然没对你动手脚,就又说不通。 我讲,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王先生舍命救我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真要是对我身上的气运感兴趣的话,昨天晚上就不会拼命去点天灯了。 吴听寒讲,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早上去看过登天青灯,并没有什么问题。从清香的燃烧痕迹来看,他王明化昨天晚上确实一直在给隐刀门神续香,这种事做不得假。要是他真要打气运的主意,他应该不会对登天青灯这么认真才对。 我讲,那就没事撒!王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但要说他完全没问题,我又很难信服。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讲,因为在一些细节上,以他的性格,不应该考虑不到才对,可他却偏偏给忽略了。我搞不清楚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故意给忽略的。 我讲,应该是前者吧。毕竟他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匠人,总有考虑不到的时候。 吴听寒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讲,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我们遇到了一堆麻烦事,但对手却一个都没看见? …… 我被吴听寒的这个问题给问的有点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讲,应该是对方不敢当这个出头鸟,怕被其他匠人盯上,最后成为众矢之的。 我刚说完,就看见吴听寒眼神灼灼的看着我,讲,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王明化说的? ……是王先生说的。 她讲,你爷爷的事情,也都是他告诉你的吧?陈谷子的遗像流泪,也是他解释给你听的吧?你们村从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你是不是都是听‘王先生说’? 我…我…… 我好一阵说不出话来,等我能开口的时候,我已经能看见王先生回来的身影了。 我急忙小声对吴听寒讲,所以你是怀疑王先生?但是在回来的路上,你不是就已经排除他了吗?还说他肯给我画墨线锁魂,其实就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吗? 吴听寒讲,他的确不符合幕后主使的特征,但你们村的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了的,很是让我不安。特别是一些诡异的地方,让我都莫名有些心悸。 我问,哪些诡异的地方? 她讲,比如昨晚,按道理来说,陈谷子已经魂飞魄散,没有哪个阴人敢附身在它的遗像上,因为那样它的下场也会跟陈谷子一样魂飞魄散。而且我划开六道,让它们自己选,没有比这更优厚的待遇了,居然还有阴人不肯走,反而选择了魂飞魄散的下场,你觉得这合理吗? 我摇摇头,讲,完全不合理。 吴听寒不等我思考,又讲,还有,你看看你家神龛下面,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我依言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遍,并没有觉得少什么东西啊。 吴听寒讲,你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你看这神龛看了二十多年,看习惯了。可你别忘了,你家跟这二十多年,可完全不同了。 我看了一眼院外,发现王先生已经从大路拐了进来,很快就要到院门口了。 我急的赶紧问吴听寒,到底哪里不同了,你快说啊,我都要急死了! 她讲,你们家刚过世了一个人,为什么神龛下面,没有他的遗照?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要晚上挖坟?为什么百里尸碑都破了,遗像还会流泪?为什么神龛下会没有遗照?应该没有人能猜出来。 第119章 没有画像 听到吴听寒的话,我这才重新看向神龛,发现那里果然没有我爷爷的遗像。 在我们村,先人去世后,遗像要挂在神龛下面七七四十九天,用以接受子孙后代的香火。等到七七之数后,就要把遗像摆上神龛上的香台,寓意守护家宅。再过一年,才能将遗像另择它地摆放。 我爷爷连头七都没过,他的遗像按理来说应该挂在神龛下面才对,而且还得是神龛下方的左侧。 我讲,说不定是王先生给放别的地方了。 此时王先生刚好进院门,听到我的话后,问我,么子东西被我放其它地方了? 我讲,我爷爷的遗像,是不是被你放房间里了? 王先生讲,我没得事动你爷爷滴遗照搞么子?我哈以为是你摆到其它地方咯。 说完这话,王先生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忙快走几步,一把推开我房间的门,左右看了看后,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我,讲,你真没动你爷爷的遗像? 我摇头,讲,我爷爷第一次出殡后,我就再没见过了。我还以为是你怕犯了什么忌讳,所以故意藏起来的。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放屁,我哈一直以为是你不知道你们村滴规矩,所以特地给收起来咯。加上这本来不是么子大事,我也就一直没问你。 我讲,我以为是因为我爷爷被人‘改头换面’过,所以不能有遗像。 王先生摇头,然后看向吴听寒,讲,画匠一脉里头有这个讲法迈? 吴听寒也摇头,表示她也没听说过。 既然王先生没有动过我爷爷的遗像,那我爷爷的遗像去哪里了? 做道场的时候,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我爷爷的遗像就摆在八仙桌上,怎么会突然间就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它自己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一想到遗像相框自己用两个相框角走到八仙桌边缘,然后跳下去,又一摇一晃的走出堂屋……这惊悚的画面就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王先生想了想,讲,说不定是村长想到你屋以后没得人敬香,就被他收起来咯。 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但吴听寒却开口对王先生讲,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看见王先生被问的一愣,随后很不确定的讲,供养别个屋里滴先人,确实有点不大可能,但除咯这个可能,我实在是想不到其它滴原因咯。 吴听寒没理会王先生,而是冷眸看向我,问,昨天中午你看了那么多家,难道就没发现点什么吗? 我闻言直接愣住,昨天那时候我只顾着看乡亲们是不是都跪在屋里,哪里还有心思去观察其它的地方? 不是,吴听寒这么问的话,那岂不是说,她发现了什么? 我开口问吴听寒,但她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王先生,讲,难道你也没发现异常? 这一次王先生跟我一样,也是摇了摇头,讲,除咯他们跪在地上不正常外,其它地方我觉得没么子问题。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如果我可以确定,你口中的村长没有动他爷爷的遗像,你还会觉得没问题吗? 吴听寒的话音刚落,我就看见王先生的眉头瞬间皱起,就好像是听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思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抬起头来,仿佛是悟了一样,一脸激动的对吴听寒讲,你滴意思是不是有人把他爷爷滴遗像,和陈谷子滴遗像调包咯? 我听到这话一脸懵逼,我看见吴听寒也是一脸的无奈。 她讲,你为什么会把这两幅遗像给联系在一起? 王先生很是激动的讲,陈谷子要搞百里尸碑,肯定要魂飞魄散,那些闯进屋滴阴人,就算再没得脑子,也绝对不敢去附身到陈谷子滴遗像上,那不是自取灭亡迈? 他说的这个和吴听寒刚刚给我解释的一样,看来王先生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吴听寒交流罢了。 王先生继续讲,但事实那张遗照昨天晚上确实到吹天灯,就说明有阴人附身上头,这不是自相矛盾迈?我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到想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想明白是啷个回事,现在终于想通咯! 我去,妙啊! 这是我听完王先生解释后的第一感受,然后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样一来,就完全能够解释我爷爷的遗像为什么不见了,而陈谷子的遗像又为什么会有阴人附身。 多么巧妙的设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最关键的是,明明线索就摆在我面前,吴听寒都给我提示的那么清楚了,可我居然丝毫都没能联系起来。 要不是王先生的抽丝剥茧,我怕是苦思冥想一辈子都想不出来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以为王先生破案了的时候,吴听寒却一句话把我喜欢全部浇灭。 她讲,如果两幅遗像调了包,那他爷爷的遗像为什么要流泪?老乡们又为什么要对着后山下跪成碑? 是哦,我爷爷又不会百里尸碑,要是遗像调了包,按道理来说遗像就不会流泪了,更不会祸害乡亲们了。 可如果不是我爷爷的遗像跟陈谷子的调了包,为什么会有阴人敢附身上去呢? 这二者简直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让坐在阶沿上的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阵风吹过,将院子里掉落的两片竹叶吹起,随后在风的吹拂下,两者紧紧的贴在一起后,重又落下地面。 这原本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幕,可落到我眼睛里,却像是一道炸雷一样,瞬间将我阻滞的思路给劈开。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仿佛是绝了堤的洪水一样,全都迎刃而解,一发不可收拾。 我无比兴奋的讲,我可能知道谁是藏在暗处的那个老木匠了。 王先生和吴听寒都侧过头来看着我,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不信任。 我知道他们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我还是无比激动的问王先生,你还记得给陈谷子做道场的那个道场先生吗? 王先生点头,讲,就是送陈谷子滴老婆孩子去镇上滴那个? 我点头,讲,就是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没有再回来吧? 王先生讲,要是回来咯,那生敛啷个会落到我脑壳上?你也就有可能不得被那个纸人黑啷个一场。 听到王先生这么说,我不仅没有抱怨,反而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我讲,他没回来就对了,就说明我没猜错,他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老木匠! 王先生问,为么子? 我讲,她之前不是讲遗像如果被调包了,那遗像为什么还会流泪,还会引起百里尸碑吗? 说到这里,我指着院子里的那两张竹叶,讲,其实很简单,并不是把两幅遗像给调包了,而是把两幅遗像给重合到一起了。而且是陈谷子的遗像在上面,我爷爷的遗像在下面。 我继续讲,这样一来,陈谷子的遗像可以继续流泪,而阴人也敢附身到陈谷子遗像下面那张我爷爷的遗像,从而让吴听寒遭受匠术的反噬,也可以一而再的吹灭天灯。 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我看见王先生的脸色起了变化。我相信,即便现在我不再继续解释,以他的智商也应该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王先生接茬讲,陈谷子滴遗像是那位道场先生做滴,能对遗像动手脚滴,也就只有他咯? 我点头,讲,没错,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去找张哈子的路上,一直都是遇到那位道场先生在从中作梗。 说完这话,我如释重负一般,一条完整的线,终于全都串联起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锁定了躲在幕后那个家伙的真实身份! 我原以为自己的分析无懈可击,而且还得到了王先生的站队支持,那么这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可吴听寒却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讲,那个道场先生是不是幕后黑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肯定错了,而且反响完全跑偏了。 听到这话,原本自信满满的我,瞬间就懵圈了,我急忙讲,如此完美的一条证据链,怎么可能会错? 吴听寒讲,如果你们发现了你们村其他村民家里的异常之后,你们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好吧,绕了一圈,问题又绕了回来。我还以为王先生刚刚说的,就是吴听寒口中村民家的异常,没想到她说的另有其事。 深受挫败的我懒得再去想,而是问吴听寒,乡亲们的家里到底有什么异常? 吴听寒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气定神闲的模样,听到我的问题后,只淡淡的说了句,你们重新去看一次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我脑瓜子瞬间嗡嗡的,生怕又会看到昨天中午看到的场景。 但王先生却是二话不说,拉着我的衣领就往外面走。 他先是敲响了隔壁邻居的院门,还好,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邻居都在家休息,等着天气凉快一点就下地去。看来点天灯确实起到了效果,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王先生假意向他们讨口水喝的时候,领着我在他家的堂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喝水感谢了几句,就朝下一家走去。 如此依法炮制的看了几家之后,我发现王先生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以至于到最后他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就好像是大夏天里快要下暴雨的天。 我问王先生我们到底要看什么,王先生没有理我,只是一家一家的往下看下去。一直到我们前后看了十余家后,王先生终于不再继续窜门,而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身朝我家走去。 刚进院子,吴听寒就问王先生,现在知道错在哪儿了? 王先生点点头,一脸沮丧的坐在椅子上,神情之间布满了疲倦。我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叫做挫败感。 可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就算我的分析错了,你们好歹也告诉我我到底错哪儿了,让我死个明白啊!还有刚刚王先生出去转了一圈,又到底发现了什么异常?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王先生满是疲惫的讲,大学生,难道你没发现,你们村上上下下,就没得一户人家,是家里供有先人遗像滴迈? 都……都没有遗像?! 这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我们这边的传统啊,怎么可能会没人供养先人遗像? 可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看过的那些人家,不只是神龛上,连两边的房间里,都确确实实没有遗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村这一年里,都没有死过人? 不对啊,我记得去年才有人死过,那他的遗像就应该摆在神龛香台上才对啊!即便一年内没有死人,至少也能在他们的房间里找到先人的遗像才对。 然而,并没有。 我还没从这震惊疑惑中清醒过来,吴听寒又抛出一句炸弹,她讲,不只是没有遗像,你们村甚至连幅人物画都没有! 第120章 棺材进门 家家户户没有遗像就已经让我头痛欲裂了,结果吴听寒还抛出一个重型炸弹,直接让我的大脑宕机了。 我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堂屋中央的神龛,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涣散起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的视线是如何慢慢转到我爷爷那个房间的,只知道当我看见我爷爷房间那两扇门的时候,我突然间来了精神,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对吴听寒讲,不对,你错了! 吴听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在问我,她哪儿错了? 我讲,我们村怎么可能没有人物画?家家户户门上贴的门神不就是人物画吗? 吴听寒笑笑,讲,你都称他们是门神了,还能算作是人物画?顶多算是神画! 我不服输,讲,那其它的那些画像呢,比如家家户户过年时候会贴在墙上的‘年年有鱼’?就是一个大胖小子,抱着一条大鱼的画,难道那大胖小子也算是神了? 吴听寒摇头,讲,自然不算是神,但问题是,你在你们村哪户人家看到过?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无比悲哀的发现,这些画像都是在镇上看到的,村里确确实实没有一户人家贴过。 不仅如此,我以前还在书上读到过,历朝历代,有农户在家中堂屋不设神龛,独独把开国皇帝的画像挂在堂屋正中央用来供奉;更有甚者,有的还会把开国将军的画像也挂在堂屋左侧供奉。 这些农户对开国皇帝感情深厚,所以宁愿不信神,也要供奉他们。而这种传承,也延续到当代一些村庄。 这在我们镇上很常见,毕竟他们那一辈人,对先辈的感情,是旁人没法理解的。而且他们也相信,供奉先辈,是能够给他们带来更美好的日子的。 然而,即便我们村也是老人居多,也都亲身经历过那段动荡岁月,但家家户户堂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先辈的人物画像。 若是一家两家,甚至十几家是如此,那还算情有可原,可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那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尽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确确实实不符合常理。甚至于,细想之下,还有一丝诡异。 而当我再看见吴听寒那精致冷静的面庞时,我终于能体会到王先生此时此刻的感受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情不自禁的就从脚底窜起,然后迅速蔓延全身。 我在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都没发现;王先生在我们村也待了好几天了,但也没发现这个问题;可她吴听寒才来不到两天,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怎能不让我们感到挫败? 可挫败归挫败,不懂的地方还是要问,至少,我得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毕竟百里尸碑未解,抬棺八仙的九尸拜相也还没解,总不能因为一点面子,就放任不管了吧? 于是我问吴听寒,为什么会这样? 吴听寒摇头,讲,你在这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我才来不到两天,你觉得我会知道么? 被怼是正常操作,我都习惯了。 王先生接茬讲,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他爷爷的遗像不小心丢了,然后他们村又没有挂人物画的传统? 吴听寒没有反驳,只是叹息一声,讲,我也希望是巧合。只是王明化,你真的觉得这是巧合吗? 王先生没说话,只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天。 别说是心思缜密的王先生了,就连我这个马大哈,都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毕竟我爷爷的遗像又没有长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了?一般人可不会把别人家的遗像给扔掉,除非他不想活了。 想了一阵,我和王先生都提出了几种假设,但都被吴听寒一句话给怼死。以至于王先生最后起身去陈谷子家续香的时候,我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等王先生续香回来,他问吴听寒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吴听寒回答等天黑的时候,这个问题才算是正式被跳过去。 随后吴听寒就回房去了,一整个下午都没露面。而我则跟着王先生,在我家和陈谷子家两头来回跑。期间当然也有去其他老乡家里,说是拉家常,其实王先生眼睛一直在他们家里转来转去。 我知道,他这是在找人物画。 但可惜的是,一下午转了大半个村子,硬是没看见过一幅人物画。 王先生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去了村长家,直接开口问他,为么子你们村子里都没得人物画? 村长讲,挂那玩儿干什么?阴阴森森,鬼鬼气气的,不怕大晚上看见把人吓死? 村长的这个回答,着实把我和王先生给惊到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物画会吓到人的,估计王先生也跟我一样。 王先生又委婉的问了一下先人遗像的事情,结果村长直接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最后很是无奈的朝里屋喊了一声孩他妈。 等妇人出来之后,村长问她爹老子的遗像去哪里了。 那妇人一脸懵,讲,不是你收起来咯迈? 村长讲,你莫乱讲,我几时收过? 妇人讲,那你莫问我,反正我没动过。 村长讲,算咯算咯,也不是么子大事。 在十分注重孝道的村子里,他们两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给略过去了,着实让我和王先生再次惊掉下巴。 告别了村长之后,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又跑去问了其它几户人家,结果得到的答案竟然出奇的一致不挂人物画是因为挂着不吉利,会吓到人;遗像找不到,是他们都以为被对方给收了起来。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我和王先生的意料,当我们把一下午的调查结果说给吴听寒听的时候,也让她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 我原以为她会有独到的看法,却没想到她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只说了句,你们这村子,是越来越邪门儿了。 天黑之前,吴听寒带着我去了一趟陈谷子家,分别给没一盏‘油灯’里都添满了油,再确定天灯并没有异常后,这才朝着祠堂方向走了去。 按理来说,那根被煤油浸泡过的麻绳,被点着了火之后,应该要被烧断的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是把身上的煤油给燃尽之后,就主动熄灭了,连本体一点都没伤到,依旧结实如初。 我也问过吴听寒,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回答很简单,就两个字:秘密。 王先生挨家挨户去找抬棺八仙了,但最后肯来的却只有六个。 王先生问吴听寒要不要再去喊其他人,毕竟怕路远不好走,到时候棺材怕抬不到目的地。 但吴听寒直接摇头,讲,棺材是空的,六个人足够了。再不济,不好有个你和他么? 这个他,指的是我。 我讲,棺材虽然是空的,但架不住棺材本身重啊。 吴听寒都还没反驳,来的那六个人就拍着胸脯表示他们六个足够了,绝对没问题。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六人怎么突然间这么积极了,直到我发现他们一直在偷瞄吴听寒的时候,我就恍然了,这是想要在吴听寒面前逞英雄来着。 呵,现在想逞英雄,待会儿抬不上山的时候,有得你们好受! 挖坟由王先生主持,我原以为他会像电视里面那样开坛做法,然后选好时辰方位,这才开始动土,却没想到他只是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让他们含着,然后就大手一挥,让他们直接开挖了。 这六人已经很有经验了,都不用王先生交代,就知道嘴里含着铜钱的时候,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陈谷子这口棺材埋得并不深,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锄头碰到棺材板的声音。这次我跟王先生都打了一把手,才把婴儿手臂粗的麻绳套进棺材上。 就在六人准备发力把棺材抬起来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吴听寒开了口,她讲,一会儿不管看见棺材下有什么,都要当做没看到,直接抬着棺材出门就是了,记住了吗? 六人不能说话,但都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见他们约定好节奏后,就蹲下身来,然后同时起立,把那口棺材给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因为有吴听寒的特别交代,所以我对棺材下面的情况很是好奇。等棺材一抬走,我就立刻伸长了脖子往坑里看去,然后,我就看见一个面容呆滞,嘴角带笑,酷似陈谷子的木头人,躺在里面。 不仅如此,这个木头人还穿着陈谷子的衣服鞋子,当我望过去的时候,它的眼睛似乎还斜过来看了我一眼! 它那眼神并不诡异,但看在你身上的时候,就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先生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了长椅,六人把棺材放在长椅上之后,便也回转过来,朝着坟坑里望去。结果自然跟我一样,都被吓得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我想,要不是他们嘴里含着铜钱,肯定早就有人被吓得惨叫了。 王先生讲,莫痴到那里(别愣在那里),动手填土。 被王先生这么一喝,那六人才回过神来,然后不管不顾,填土填的飞起这并不是吴听寒的功劳,而是他们真的害怕了。 等所有的土填完之后,六人又很默契的从祠堂后面担来泥土给填上。如此看来,上次挖坑多出来的土,就被王先生指挥倒在祠堂后面了。 也幸亏是村长把钥匙交给王先生了,否则的话,王先生这种行为,估计会被村长带人打死祠堂后面堆土,这不相当于把先人们的后路给堵死了吗?这是要咒他们断子绝孙的节奏啊!能不跟你王先生拼命? 六人把地面恢复平整之后,王先生就跑过来问吴听寒,新坟滴位置在哪儿?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吴听寒讲,直接往村尾走,放心,不远。 王先生没多问,转身就招呼他们起棺,然后提着两条长椅,大晚上的在前面带路,领着这一队人,朝着村尾走去。 我原以为新坟的位置在村尾的某个地方,却没想到当队伍经过我们家门口的时候,吴听寒竟然叫住队伍,让他们直接抬着棺材,进了我家院子! 第121章 伤心欲绝 这一下,不只是我,就连王先生和抬棺的六人都直接愣住了,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不敢按照吴听寒说的去做。 开什么玩笑,自己家的棺材出了门,都没有再抬回去的说法,更别说别人家的棺材了。这不是咒这家人死绝吗? 抬棺的六人全都看着王先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先生则看着吴听寒,问她,当真要抬进去? 吴听寒讲,除了他家,没有哪个地方能葬得了陈谷子。 王先生略作沉吟,便对抬棺的六人讲,按她讲滴做,抬进去吧。 吴听寒纵然美貌,但在这种事情上,抬棺的六人还是唯王先生是从。 只不过这一次,王先生都已经开了口,他们还是没有行动,而是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我,显然是想要征求我的意见。 可是,我能有什么意见? 王先生和吴听寒都决定的事情,我敢有意见? 即便心中诸多不解,但我还是第一时间就点了头,然后看着他们把棺材抬进去,摆放在院子里。 吴听寒似乎早就在我家院子里看好了位置,直接在院子左边的墙脚画了一个圈,然后指着那个地方讲,就埋这里。 王先生看了一眼,讲,要不埋到屋后去,反正都是他屋,效果应该差不多滴。 我知道王先生在担心什么,他这是怕埋到院子里,会影响我以后的生活。 但吴听寒却是冷哼一声,讲,如果这边的事情能顺利解决,你觉得他以后还会在这里生活吗?如果不能顺利解决,还计较屋前屋后有意义么? 王先生闻言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而是示意那六人听吴听寒的安排就行。 那六人又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后,便不再犹豫,开始动手挖坟。 吴听寒则是回到自己房间,从里面拿出一沓钱来,递给王先生,讲,一会儿分给他们。 王先生摆手,讲,这是干什么?村里人出殡挖坟,都是‘帮忙’,不兴收这些。 她讲,你确定他们这是在帮忙? 我看见王先生的神情猛然一变,随即点头讲,明白咯明白咯,这是封口费。 说完,他把钱均分后,就走过去低声交代他们,说是今晚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否则很可能惹来不干净的东西。 六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王先生才拿出钱,一人给了一小沓。 六人顿时干劲十足,并且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 不得不说,王先生这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吃的手段,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我左右看了看,然后找到一把锄头,扛着就要上去挖土。结果被王先生一把拦住,问我,你发么子癫? 我看了一眼六人胀鼓鼓的裤子口袋,少说也有两千块,于是我咬牙切齿的讲,看他们挺累的,我也去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王先生直接冷哼一声,讲,你那是去帮忙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你就是馋他们兜里滴那几千块钱! 挖坑比挖坟要难得多,院子里的土比山上的又要硬不少,所以想要挖一个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趁着他们在挖坑的时候,我把吴听寒拉到阶沿上,用尽可能低的声音问她,我家就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真相永远不能大白’的地方? 吴听寒双手抱胸,一脸淡定的反问我,不然呢? 不是,我不是问你要一个肯定的结果,而是问你为什么我家就是那种地方了。 吴听寒讲,因为陈谷子不可能死在你家。 这都哪跟哪儿啊,你说话能不能说直白一点,这么绕来绕去的,你不头晕,我听着耳朵都晕。 于是我看向王先生,问他,你听明白了? 王先生点点头,讲,中午她讲不能让真相大白滴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咯。 我讲,所以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叫做不能让真相大白?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完全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欲望,于是我只好把渴求的小眼神对准王先生。 王先生讲,你晓得为么子陈谷子滴‘尸体’都找到咯,它滴遗像哈会流泪不? 我讲,你都不晓得,我啷个会晓得? 王先生讲,我之前也没想通,直到吴前辈讲要晚上挖坟,我才想明白这里头滴门道。我问你,人到么子情况下会哭? 我讲,你这问的,情况也太多了,感动的时候会哭,被打了会哭,失恋了会哭,没钱吃饭了会哭……这哪能归纳的清楚? 王先生讲,哪有你讲滴啷个复杂,其实就两种,喜极而泣,和伤心欲绝两种情况,对不对? 我想了想,讲,你要是这么划分的话,那感动一项也确实能算进喜极而泣里。 他讲,陈谷子滴遗像流泪,总不可能是喜极而泣吧? 我讲,那肯定不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怎么算都算不上是喜极而泣。 王先生点点头,讲,所以,能让他流眼睛水滴,只能是伤心滴事。 我讲,不对啊,他都魂飞魄散了,还能知道伤不伤心,高不高兴? 王先生讲,这就是对方巧妙滴地方咯。就算陈谷子都魂飞魄散咯,但是有一件事,他肯定是刻到骨子里头滴,所以他滴魂魄和‘尸体’是啷个都不可能忘记滴。 我急忙问,什么事? 王先生讲,他自杀滴那件事。 这个我能理解,毕竟没有什么人能真正把自己的生死放下。就好像我,虽说为了跟乡亲们在一起,我不怕死。但我并不想就这么草率的死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长命百岁。 只是,就算他记得这件事又能怎样,这件事是他自愿的,和伤心肯定扯不上关系,但要说高兴,那肯定也很牵强。既然和伤心、高兴都没什么关系,那和他遗像流不流眼泪自然也就没关系了。 王先生讲,如果他死咯之后,就意识到,这所谓滴百里尸碑,其实只是为你爷爷滴相九尸拜像铺路呢?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如果换做是我,那么当我满心欢喜去赴死,结果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预料中的那样之后,我想我一定会满怀怨恨、悲痛欲绝。 可是,如果陈谷子没有发现自己被骗了呢? 毕竟王先生之前不是就说过吗,百里尸碑的发动,需要那人完全自愿。如果陈谷子死后发现自己被骗了,他的魂魄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去施展百里尸碑? 王先生讲,我之讲过生前需要自愿,从来没讲过死后也要自愿。再讲咯,如果死后也要自愿滴话,你觉得你爷爷去他屋换遗像滴时候,他会不晓得自己被骗咯? 确实,我爷爷的道场就是陈谷子做的,那个时候即便他没发现自己上了我爷爷的当,在我爷爷冒充我去他家换遗像的时候,他肯定也有所察觉了,毕竟他的遗像都被人带走了,还怎么百里尸碑? 可既然他发现自己被骗了,按理来说就应该停止原来的计划,至少魂魄不会像之前那样魂飞魄散,到时候还能去无间之地弄个轮回的结局。 然而事实却是他的魂魄彻底消散,这就说明那个时候的它,已经不是自愿的了。而是有另外一股力量,强行将他的魂给打散了。 也就是说,他死后是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被骗了的。那么对于他自杀这件事,他一定是伤心欲绝的。 我讲,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死后就一直伤心欲绝,那么当初把他的‘尸体’找到,重新入殓之后,遗像流泪应该就不会停止才对,为什么当时你那么确定已经解掉了百里尸碑? 王先生讲,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滴地方,因为当时‘尸体’入殓之后,我确实感应到遗像没再流眼睛水咯,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去老司城搬救兵。 我讲,这不就出现矛盾的地方了吗? 王先生讲,这就是为么子你刚刚到他滴棺材下头,看到一具陈谷子木头人滴原因。 我没懂,怎么在他的棺材下放一个酷似他本人的木头人,就能让他的遗像继续流泪了呢? 王先生问,你现在回你屋,看到你爷爷留下来滴东西,你会不会想哭?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我想我肯定会哭,毕竟触景生情的情,向来是情难自禁。 王先生又问,那要是把他滴‘尸体’,埋到他生前自杀滴地方,你讲他滴遗像会不会流泪? 那肯定会啊!毕竟那个地方让他家破人亡,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都会……不是,等会儿?意思是说,祠堂是陈谷子自杀身死的地方?怎么会那么巧,一埋就埋在了他自杀的地方? 哦,是了,肯定是那人也算到,祠堂是最不可能埋人的地方,所以就蛊惑陈谷子在那里自杀了。 但王先生却吐了一口口水,讲,放你屋滴狗屁!万一老子没得啷个聪明,没把他滴棺材埋到祠堂呢?那他滴遗像是不是就不会流眼睛水咯? 我试探性的讲,应该……是吧? 可这样一来,那位老木匠辛辛苦苦设计的局岂不是就轻而易举的被王先生和我爷爷联手给破掉了? 王先生讲,肯定没得啷个简单!因为不管我把陈谷子滴棺材埋到哪里,陈谷子滴遗像都会流眼睛水! 我问,这我就不懂了,他自杀的地方总不至于漫山遍野都是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难不成他还能前前后后自杀了成百上千次?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全身上下就不寒而栗…… 第122章 永远的神 王先生讲,其实很简单,他自杀滴地方,是不是一定有他滴尸体?那么反过来讲,是不是只要有他‘尸体’在滴地方,就是让他伤心欲绝滴地方?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想,如果我是陈谷子,然后我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我一定会悲痛欲绝,嚎啕大哭。毕竟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先生讲,那不就得咯?只要我把陈谷子滴棺材下葬,对方只要在棺材下头放一具陈谷子滴‘身体’,是不是立刻就能让这个地方成为他滴伤心之地?到时候故地重游,看到自己滴尸体,悲从中来,流几滴猫尿,哈不是再合理不过? 听完王先生的分析之后,我直接没忍住大喊了一句‘卧槽’! 真不是我脑回路不够用,而是对方的想法实在是太牛逼! 如此一来,不管王先生把棺材埋到哪里,对方都有办法让陈谷子的遗像流泪不止,到时候百里尸碑照样能发动! 你大爷的,这种巧妙的破局手法,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我激动了好一阵,才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发现,王先生说了这么多,跟‘不能让真相大白’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王先生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我,讲,我话都讲到这里咯,你啷个哈是没想明白呢?陈谷子是秘密自杀滴这个真相不能被公开,而且他自杀滴地方和尸体,也同样不能被人发现。 我有些被绕晕了,急忙问,这和白天不能挖坟有半毛钱关系? 王先生被我问的有些生气了,他讲,常规办法已经给你解释不通咯,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讲,现在山上有一具尸体,只要没得人发现,是不是就永远没得人晓得他已经死咯,也永远没得人能确认他滴死因? 我讲,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毕竟只要没超过四年,从法律上来讲,就只能判定为失踪,而不能直接下死亡结论。(《民法通则》第二十三条) 王先生讲,但如果现在这具尸体被发现咯,那他为么子死滴真相是不是就大白咯? 我点头,讲,是的。 王先生讲,同样滴道理,只要陈谷子滴‘尸体’,也就是那个木头人,只要一直处在暗无天日滴情况下,是不是就意味着没得人发现陈谷子滴尸体,也就没得人晓得他是自杀滴这个真相? 我再次点头。 王先生接着讲,所以,一旦这个代表着陈谷子‘尸体’滴木头人见咯光,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人发现咯陈谷子滴尸体?那他秘密自杀滴这个真相是不是就大白咯? 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王先生继续讲,而一旦真相大白,是不是就意味着发现咯他自杀滴地方和尸体,如此一来,祠堂院子下头滴那个木头人,是不是就顺理成章滴成咯陈谷子真正滴‘尸体’? 我感觉我现在很想在地上吃食的小鸡,脑袋都快要点断了! 王先生眼睛盯着我,问,那你晓得这意味着么子不? 我试探性的讲,意味着我爷爷用遗像当尸体的办法就失效了,也意味着我们之前给陈谷子做道场的那一套流程都白费了,又得重新走一遍? 王先生听到我这话,差点跳脚大骂,他讲,放你屋滴狗臭屁!这意味着我们永远都没得办法破解百里尸碑咯! 我问,为什么?只要把那具‘尸体’埋了不就行了? 王先生讲,你硬是蠢得像癌包(石头)!那个木头人是那个老木匠雕出来滴,他完全有办法让那个木头人再神不知鬼不觉滴消失一遍!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也找不到代替陈谷子尸体滴东西咯,你给老子讲,我们哈啷个破百里尸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吴听寒一定要晚上挖坟,难怪吴听寒一开始就说有些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原来利害关系在这里!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挖坟,里面都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但凡是吴听寒稍微大意一些,按照王先生说的,中午挖坟是最好的时机,从而选择了中午挖坟,那我们这些人,或许当时就全都死翘翘了。 借用现在流行的一句网络用语来形容吴听寒,那就是‘吴听寒yyds(永远的神)’! 但是不对啊,对方既然能雕刻一个木头人来充当陈谷子的尸体,你王先生也是木匠,难道你就不能依法炮制?到时候再搞一个陈谷子的尸体埋下去不就行了? 王先生摇头,讲,我雕木头人,跟他们吴家画画是一样滴,要有活人参照物才能代替,不然雕出来滴东西根本起不到作用。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王先生雕刻木头人代替我的时候,让我搬了一下;给我扎纸人代替我的时候,也让我去点睛。这都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做的,而且也都让我也参与了一下。 那个老木匠之所以能用那个木头人代替陈谷子的尸体,肯定也是在陈谷子还活着的时候,就雕好了的,而且也肯定让陈谷子碰了碰那个木头人,所以才能代替他的尸体。 老谋深算,真特么是老谋深算!连这一步对方都算到了,这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以前常听人说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就没真正遇到过神一般的对手因为一旦遇到了,他丫的根本就没机会说出这句话! 但是也不对啊,既然哪里都不能下葬陈谷子的棺材,为什么吴听寒那么笃定可以葬在我家院子里? 毕竟只要一下葬,对方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那个木头人给埋到棺材下面,到时候遗像岂不是照样流泪? 王先生讲,你莫问我,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滴地方。 我记得王先生白天在祠堂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直在变化,最后虽然豁然了许多,但其中还是带着一丝疑惑。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这点没想通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福至心灵,看着王先生和吴听寒,讲,趁着那个木头人还在祠堂,我们现在过去一把火把它烧了不就得了?陈谷子已经死了,我就不信那个老木匠提前准备了几十个木头人! 话音刚落,王先生和吴听寒就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特别是后者,看了一眼之后,甚至都把头转向一边去了,仿佛看都懒得看我。 王先生更是叹息一声,讲,都讲咯,那具‘尸体’不能被发现了,你要是去烧它,不就意味着你已经发现咯它迈?等你真滴一烧,好咯,直接帮对方把陈谷子唯一滴尸体给烧没咯,他求之不得! 我被王先生说的直接愣住了,讲,那岂不是说,我们对那个木头人完全没办法? 王先生点点头,讲,那哈真滴就是这样,除咯视而不见之外,其它么子手段都不能用。因为一旦用咯,就意味着你已经发现它咯。这就是那个老木匠滴厉害之处,明明晓得咯他滴手段,但你就是拿他没办法。 听到这话我一阵沮丧,这不就是现在流行的‘就喜欢你看不惯我,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吗?我估计那老东西,现在就躲在某处,暗暗地欣赏着我们脸上沮丧失望的表情。 我讲,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吴听寒,终于开了口,讲,如果没办法的话,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陈谷子的棺材迁到你家院子里来? 我讲,我家院子又没有铜墙铁壁,那个老木匠还不是说来就…… 说到这里,我猛然顿住,一脸兴奋的看着吴听寒,讲,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在我家留下了什么厉害的阵法,让那个老木匠的匠术都没办法在这里施展对不对?就跟老司城那口锁龙井一样! 吴听寒闻言直接冷哼一声,讲,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拿匠术跟洛朝廷的手段相提并论,你知道什么叫做‘天不生我洛朝廷,匠术万古如长夜’吗? 我知道我爷爷没法跟洛朝廷相提并论,但我不是打个比方嘛? 再说了,如果不是我爷爷在我家附近留下了什么厉害的阵法,你怎么可能那么自信把陈谷子的棺材迁进来? 吴听寒讲,我中午就说过了,找一个可以让真相永远大白不了的地方下葬,而你家,就是这个地方。 我完全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爷爷留下了阵法,我家怎么可能满足这样的条件。 吴听寒讲,因为陈谷子死在你爷爷前面。 我还没想明白,王先生就猛然一拍大腿,讲,狗日滴,我晓得是啷个回事咯!我啷个把这一茬给忘咯?唉唉唉,年纪大咯,年纪大咯…… 我急忙问王先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快点告诉我。 王先生讲,我们之前是不是分析过,陈谷子是在你爷爷死之前就自杀咯滴? 我点头,讲,是的,所以我爷爷才会提前去世。 王先生讲,这不就明摆着滴咯?陈谷子到哪里自杀,都不可能到你屋自杀,因为那样一来,你爷爷为咯确保和我约定好滴时间不变,就一定会阻止陈谷子自杀。 他继续讲,但你爷爷提前走咯,就说明陈谷子滴死,在他滴意料之外。既然如此,陈谷子肯定是躲起来自杀滴,这一点,我们之前是不是就已经想到咯滴? 我急忙点头,脑海中的思路也豁然开朗,讲,所以陈谷子为了不让我爷爷发现,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在我家里动手。也就是说,村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里都可以是陈谷子的伤心地,但我家绝对不会是! 王先生讲,对咯!就是这个意思!所以那个木头人哪里都有可能去,但一定不会进你屋门!因为就算进咯你屋门,也没得办法把你屋变成陈谷子滴伤心地,更没得办法让遗像再继续流泪!甚至哈可能损失一个木头人,大大滴亏本买卖! 讲完之后,王先生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吴听寒她只是看了一眼祠堂,结果就想出了这么多细节,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 不管了,我要跪舔吴听寒,谁阻止都不好使!吴听寒yyds! 而就在这时,那六人也正好把新坟的封土压平,我原本要上去说几句感谢的话,结果就看见他们突然扔掉手里的铲子,闭着眼走出院外,往村尾上山的方向走了去。 吴听寒见状,低声说了句:这就是九尸拜像么?来了两天,总算是见到了。跟上去看看! 第123章 狗急跳墙 说完,吴听寒就向院子外跑去,我赶紧跟上去。 可我刚跨过门槛,就被吴听寒给伸手拦住,她讲,你干什么? 不是叫你我们跟上去看看的吗,怎么还倒打一耙? 我本想拉王先生出来站队,结果转身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王先生不仅半步没动,竟然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很是自得。 我顿时反应过来,吴听寒这是在质问王先生呢! 于是我冲着院子里面大喊,你坐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说完之后,我就邀功似的看向吴听寒,结果却发现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讲,你知道什么叫做自言自语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学就学过的成语,我怎么可能会不……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你自己在自言自语? 吴听寒讲,不然你以为呢?带着你一起上山?你觉得会比我自己上山更安全么? 我摇了摇头,然后满脸尴尬的转身回院子,看得王先生坐在椅子上一脸憨笑。 难怪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敢情他一开始就知道! 我讲,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讲,你自己没得记性,怪老子搞么子? 记性?你什么时候提醒过……? 还没等我说完,我就意识到,王先生确实已经提醒过我,而且还是昨天刚回村不对,已经过了十二点,应该是前天刚回村,我从棺材里出来之后,王先生就说过,我跟在吴听寒身边,只会给她添麻烦,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 只是她刚刚那话,我是真以为她想让我们也跟上去的意思。 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王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王先生想了想,讲,去看看点天灯,要是顺利滴话,今天晚上老子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咯。 我知道王先生所谓的安稳觉是什么意思,就是可以不用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给隐刀门神续一次香。而他说的顺利,应该就是指陈谷子遗像不再流泪了。 看到王先生脸上那疲倦的神情,我就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感动。一个和我无亲无故的人,自己都年纪一大把了,却还这么护着我,叫我如何能不感动? 跟着王先生来到陈谷子家,刚推开门,我就被吓了一跳,因为我看见他家堂屋里的颜色变了! 原本天灯亮着的时候,是发出阵阵青光的,把整个堂屋里都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青光。但现在一眼看去,只剩下昏黄的煤油灯光。 我当即就冲王先生大喊一句,不好,天灯灭了! 喊完之后,我二话不说,跑进堂屋,然后抬头一看,发现天灯果然灭了! 于是我冲着院子里大喊,王先生,天灯真的灭了!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不是,王先生,灯都灭了,你怎么还这么慢吞吞的? 是的,在这么紧要关头,王先生竟然还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悠哉游哉的慢慢朝堂屋走来。 听到我的话后,他不仅没有急着进堂屋,而是对着阶沿上的那两块门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竟然把门板下面的清香都给拔了! 这还不止,拔完清香之后,他直接一手提着一块门板,大摇大摆的走进堂屋这老东西居然把隐刀门神都给撤了! 我急的大喊,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就算灯灭了,你也不应该破罐子破摔啊! 王先生很是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你长起脑壳能不能稍微转一哈,不要只是配相好不好? 说着,他就把两块门板给装到了房间门框上,还前后拉扯一下,以确定装得是否到位。 我讲,我怎么就配相了,我在想解决的办法啊!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讲,事情都已经解决咯,你哈想个屁滴解决办法?想啷个把你自己蠢死迈? 我不在乎王先生的嘲讽,而是震惊于他的第一句话,于是急忙问,事情已经解决了?灯都灭了,事情怎么就解决了? 王先生讲,你屋煤油灯里头没得灯油咯,难道哈会继续亮? 我家煤油灯跟这青灯有什么关……不是,你的意思是,天灯里的‘油’,也就是眼泪已经被烧干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不然我拆门神搞么子,找死迈? 听到这话,我情不自禁的长长吐了一口气,悬在头上的那把刀,总算是放下了。 现在只等吴听寒找到破解九尸拜像的方法,我们村的危险就全都解除了。至于我身负气运,被匠人和阴人视为大补品这件事,我其实没太多的想法,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就是了。 王先生招呼我搭把手,然后他把天灯给取下来,打算把四口井也撤掉,然后把附身在遗像里的那个阴人也顺手解决了,好还陈谷子一个安宁。 然而,当王先生把相框取下来的时候,我们两个看着相框都傻了眼!相框还是之前那个相框,可是里面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陈谷子的遗照! 我问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讲,你问我,我他妈问哪个去?!邪门儿,你们这个村子真他妈滴邪门儿! 讲完之后,他很不耐烦的双手结印,取下四枚铜钱,这时我借着煤油灯光,看见‘井’里确实已经空了,半点泪水都没有! 而王先生这时又从兜里取出一张黄符,朝着还留在‘井’里的那黄卷灯芯扔去,随即一道绿色的火焰瞬间烧起,将黄卷灯芯和那阴木都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把登天麻绳和油灯都处理完毕后,我看着放在八仙桌上的相框,问王先生,这东西怎么处理? 他讲,你莫问我,我也不晓得。 我又问,那就这么放在这里? 王先生讲,遗照都没有,放在堂屋里搞么子,放屋里去算咯。 话刚说完,我和王先生就同时愣住了,都瞪大着双眼看着对方,脸上布满了震惊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村里的最后一张遗照,也消失不见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前村里的那些遗照,其实一开始也是摆在堂屋里的,但最后那些遗照莫名其妙的就没有了,这才被乡亲们当成一个没用的相框给扔掉或者收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我已经害怕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于是又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讲,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喊你莫问我,你又问我,老子要是晓得,老子早就解决咯,哈要等到你来问? 我问,那现在怎么办? 王先生想了想,讲,先回去,讲不到这是点天灯滴正常情况。 我点点头,讲,有可能,说不定是灯油烧完了,就把里面的遗照也给烧了。 我这个说法听上去十分的荒唐,毕竟中间还间隔了一层玻璃,再怎么烧,也不至于能烧到里面的遗照。 但王先生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挤兑我,而是看着我点了点头,讲,讲不到就是这样,等吴前辈回来问一哈就晓得咯。 说完之后,我就看见王先生拿起相框,让我走在前面,朝我家走了去。 吴听寒还没有回来,我们等了一阵,王先生见我哈欠连天,就说先回房睡觉算了,没必要在这里耗着。要是她想到办法要忙活一晚上,我们岂不是白等了?还说遗像的事情等她回来再问也不迟。 我原本是打算继续等的,但想到王先生昨晚就没睡,也就不好意思忤逆他。而他都睡了,我要是自己坐在院子里,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是反而给他添麻烦? 有了这份自觉之后,我就很顺从的跟他一起回了房,然后躺在我那不大不小的床上睡觉。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砰砰’声。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这声音很轻,有可能是老鼠撞到了木板所发出来的声音。 想到这里,我就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但还没找到合适的姿势,我就瞬间清醒过来,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敲门声!?而且还十分有节律,完全不像是老鼠弄出来的声响。 难道又是夜半鬼敲门? 这怎么可能?王先生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有了昨晚的经历,我第一时间就想叫醒王先生,可当我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床上除了我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这大半夜的,王先生去哪儿了? 我蹑手蹑脚的起床,生怕弄出声响来,会变成对外面敲门声的的‘应声’。 砰砰声还在传来,而且我起床之后,发现那声音好像不是从院外传来,而是就在堂屋里。 联想到王先生不在床上,以及阴人没得到同意就不能进屋,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想,应该是王先生在堂屋里在做东西,所以才会发出这声音。 当我打开房门之后,除了那口漆黑的棺材外,并没有看到王先生。 而就在此时,那‘砰砰’声再次传来,是在堂屋里面,被棺材给挡住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问,王先生,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刚说完话,我恰好走到棺材头端,然后就看见王先生站在神龛下面,双手捧着个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的对这神龛弯腰鞠躬。 因为距离堂屋里面这面墙壁太近,所以他还没弯下去,头就碰到墙壁,这才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砰砰声。 王先生并没有回我,依旧站在那里继续弯腰。我试着叫了好几声,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是梦游了? 于是我往前走去,想要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闭着。 可当我借着微弱天光侧头望去的时候,王先生也恰好转过头来看着我,可是…可是呈现在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王先生的脸,而是一个全身沾满泥土、上下残破不堪,满脸带笑的纸人! 皎洁月光下,我能清晰的看见,它的脑袋和左腿明显被人用暴力扯断过,那撕裂的伤口七拐八拐,像是蚯蚓一样恶心难看! 但最诡异的是,这些伤口不知道又被什么人给用针线缝了上去。那些针脚歪歪斜斜,在纸人惨白笑脸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不仅如此,我还看见,它的双手合在腹前,手掌之上,竟然立着一块牌位,上面赫然写着六个血红大字陈寺青之灵位!! 纸人送灵! 真的是纸人送灵! 可王先生不是说纸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这鬼东西还会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我家里!没人给它开门,它怎么能进我家门? 最关键的是,我应该是第一个看见它的人,那它的手里的那块灵位,为什么还会写着我名字? 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玩意儿竟然转过身来,满脸带笑的举起手中灵位,就要朝我砸过来!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抬脚将那纸人给踢到在地,然后疯了一样,就这样在神龛下,在纸人的身上踩来踩去,三下五除二就将它彻底踩扁。 可即便如此,当我看过去的时候,那纸人的双手,仍是死死的抱着那块灵位,而它的眼睛,则自始至终,都一直斜剌剌的盯着我看。 当我看清楚它眼睛形状之后,我头皮瞬间发麻这东西,不正是王先生扎来给我当替身的那个纸人么?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它的眼睛就是我亲手点上去的! 可是,它不是已经被王先生埋了吗? 难怪它浑身上下那么多泥土,难怪它的脑袋和左腿上有被暴力扯断过的痕迹,原来这玩意儿就是我之前的替身! 我也总算明白它为什么能进我家门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就是我,要进我家门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它都已经被埋了,它是怎么出来的?难道是它自己从地里爬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我愣神间,院门突然被推开,王先生急急忙忙冲进来,见我站在堂屋里,便一脸焦急的问我,你站到这里搞么……哪里来滴纸人? 我讲,你给我扎滴那个替身,又回来了! 我看见王先生的脸上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之前的焦急,他讲,先莫管这个纸人咯,那些匠人等不到百里尸碑开始狗急跳墙,吴听寒出事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章,4200字大章,大家晚安! 第124章 诱饵行为 王先生之前就说过,如果那些匠人知道百里尸碑无望发动,很可能就会狗急跳墙。 可你狗急跳墙你往我这里跳就是了,你去对付吴听寒干什么玩意儿,气运又不在她身上,关她什么事? 王先生一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讲,她连点天灯这种手段都搞得出来,不把她解决咯,他们啷个可能从你身上抢走气运? 我跟上王先生的步伐,暂时把那纸人的事情放到一边,问他,她出什么事了? 王先生讲,暂时哈不晓得。 我直接愣了,问,你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我晓得你蠢,但我不知道你为么子啷个蠢,这两者之间矛盾迈? 额……好像确实说得过去。 可是,你好端端的在我家躺着,她吴听寒还在山上,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去了山上的人,否则你当时就可以解决了,哪用得着跑回来叫我?既然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先生讲,她留在陈谷子家里滴判冤决狱散咯。 我讲,也不对吧,你不是说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不用再去陈谷子家续香的么?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她的判冤决狱散了? 王先生脚下步子不仅不减,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我都要小跑才能追得上。 他讲,因为老子到门板上刻咯隐刀,虽然没上香请门神,但堂屋里头有没得匠术老子哈是分得清楚滴。刚刚老子就是感应到堂屋里头滴匠术到消散,所以过去看咯一眼,哪个晓得一哈没招呼到,你就引来一个纸人进屋,老子都不晓得啷个讲你咯。 我讲,那个纸人不是我引进来的,我是…… 还没等我说完,王先生就直接打断我的话,讲,是不是你引进来滴都不重要咯,反正那个纸人进屋咯。要是老子没猜错滴话,那个纸人手上捧滴牌位应该是写滴老子滴名字吧?呵,居然还想把我和吴前辈给一网打尽,好大滴口气! 我摇头,然后发现王先生跑在我前面,他根本看不到我摇头,于是我开口讲,不是你的名字,还是写的我的名字。 跑在前面的王先生听到我这话,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讲,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不知道王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的反应,但还是如实回答他,讲,绝对没看错。陈寺青之灵位,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听到我这话,王先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嘴里则是重复呢喃着一句话: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纸人送灵不是这么搞的啊!不可能,这绝对…… 他这样就好像是入了魔怔一样,急得我不得不催促他,讲,王先生,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滴时候,先去找吴听寒要紧。 王先生听到我这话,原本双眼涣散的他好像突然恢复了精气神,狠狠的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就往我家的方向跑。 我跟在后面急得大喊,王先生,你跑错方向了,这边才是上山去的路! 但王先生却不管不顾,在我喊话之后,脚下的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不要命似的朝着前面跑去。 我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但现在这情况我只能跟上去,要不然,我自己去后山的话,别说救不了吴听寒,甚至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并且也没办法叫醒入了魔的王先生。 于是我也只好撒开脚丫子追上去,希望能够拦住他,然后叫醒他。 可王先生跑的实在是太快了,就算我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只能远远看见王先生的一个背影,想要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一边跑一边喊王先生别跑了,有什么事停下来好好说。 但王先生就好像是听不见一样,疯了一般往前跑,直接略过我家,一口气跑到了村口桥头。 我原以为到了这里他就会停下,可没想到他竟一头扎进了出村的小路,身影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想到王先生这些天来不要命的护我周全,我就扇了自己一耳光,也一头扎进黑暗中,心想就算是死,也要把王先生给拉回来。 再说了,要是他不回来的话,我是真没办法救吴听寒。 今天的月色很亮,月光之下,我能清晰的看见王先生的身影在山间小路上飞奔,影子射在地面上,随着身体上下起伏,像是浪花一样,随着两边山体的变化而变化。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而且觉得跑在前面的王先生也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蹊跷、哪里奇怪,我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继续往前追,可我追了好一阵,依旧没能追上王先生,倒是把自己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肝脏那块更是像针扎一样,痛得受不了。 没办法,我只得停下来休息一下,想着等顺了气再去追。否则的话,到时候王先生没追到,倒是把自己给痛死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停下来之后,原本跑得飞快的王先生也突然停了下来,正歪着脑袋站在那里,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我一看这阵仗,心想有戏,于是不声不响的朝着前面跑去。 可我刚迈开步子,前面的王先生也突然脚底一抹油,又继续往前蹿了出去。 王先生本来体力就比我好,他跑路的速度我也有幸见过两次,知道他真要撒开了脚丫子跑,我真不是他的对手。 而眼前我遭遇的情况,也再一次证明了这个事实我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双腿追上王先生! 算了算了,不跑了。除非王先生自己愿意停下来,否则我根本不可能追得到他。 然而我刚停下,前面的王先生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我一样。 见到这场景,我一开始还有些懵,但很快我身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突然想到,前面这个王先生,似乎是在故意引着我往前面跑! 我跑他就跑,我不动他也不动。这不是典型的诱饵行为吗? 可是王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我出村,直接给我说就是了,我又不可能不听他的话。 念头刚过,我脑海里突然蹦出那晚在镇上住酒店时,吴听寒遇到的遭遇她就是看见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然后一路追上去,结果追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追上。 我想,她当时遇到的另一个我,估计也跟这个一样,一路跑跑停停,就是为了让吴听寒不放弃,继续往前追上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前面的这个王先生,很可能也是一个假的! 第125章 就在我家!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死死的盯着前面那人的身影,然后试探性的往前迈出一步,但后脚没有跟上,而是就那样停在那里,结果发现前面那人果然也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停住。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我还不是很确定,于是又猛然往前冲出一大截距离,然后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突然停下来! 没有人会在快速奔跑过程中突然停下来,除非是那人刻意这么去做。 前面那个身影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我快跑的时候他也在快跑,等我突然刹住的时候,他也像是被人给踩了刹车一样,身体猛然停下。 这一下,我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前面那个家伙绝对有问题。 现在就算天王老子告诉我那是王先生,我也不追了,他爱咋就咋地,关老子屁事! 于是我转身就准备跑回村里,可我刚一转身,就被眼前的那道身影给吓得差点没跌倒在地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有两个王先生! 一个面对着我,一个跟之前一样,还是后背朝我,距离我有一定的距离! 面朝我的那位后背微驼,神色十分憔悴,看上去很像是真的王先生! 但我根本就不上当,因为我知道,对方很可能已经发现骗不到我,于是改变了策略,打算再骗一次! 哼,门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我脑袋上就一阵火辣辣的生疼,这是被我面前这个王先生给敲了板栗。 他讲,你个狗日滴,前头那个东西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楚就乱追?跑咯这么远,难道你都没发现这个家伙跑起来没得声音?害得老子追出来啷个远,你想把老子累死迈? 被敲这么一下,我痛的眼睛都闭了起来,眼泪水差点都要流出来了。而等我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吓得我连连后退,身子都快要站立不稳了。 我看见,在我眼前大概一米的距离处,漂浮着一个纸人,上面写着王明化三个大字,而这个纸人的脑袋上,吊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头,挂在一根细长的柳枝上,柳枝的另一头,则被一个花环一样的东西固定着,而这个花环,毫无疑问,就戴在我头上。 不用王先生解释,看到这里,我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以为我在追王先生,其实我一直在追我眼前的这个纸人! 难怪我动它就动,难怪我停它也停,原来它就连在我脑袋上,跟我的行动完全同步! 还好吴听寒之前给我讲过她被骗的经历,否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有可能会直接累死去都说不定。 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王先生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家伙跑起来的时候没有声音!要不是王先生点破这一点,我怕是还得再跑一截才能悟到! 我一把摘下头上的花环,扔在地上问王先生,我明明是在追你,为什么这玩意儿会戴在我脑壳上? 王先生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我顿时也来了脾气,讲,我不问你,我还能问哪个?再讲了,吴听寒不是在山上出事了么,你好好的没事找事往回跑干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你不往回跑,我能戴上这玩意儿? 王先生讲,你晓得个屁,要是老子没及时跑回你屋,你们村滴人今天晚上都要死。 我听到这话,当即愣住,讲,怎么回事? 王先生讲,先赶紧回去,边跑边讲。 于是我又跟着这个王先生往我们村的方向跑,事实再一次证明,我跑不赢那个假的王先生,也完全跑不过这个真的王先生,这就导致王先生不得不每跑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等我。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回村的路,我一定会怀疑眼前的这个王先生也是假的。 他刚刚还说边跑边讲,可真等到跑起来之后,我才发现,他就算有力气给我解释,我也没力气听。 就这样,我好不容易跑回我家,然后一屁股坐在院子里,说什么都跑不动了。 结果刚坐下去,王先生就按着我的脑袋,把脑袋往院子右边转了一下,然后快要累得死掉的我,噌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指着眼前那被翻出来的新土,结结巴巴的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月光下,我看到陈谷子刚埋好的坟,竟然又被人给挖开了! 王先生见到我受惊吓的样子,很是得意的讲,哈好老子回来滴早,要不然陈谷子滴棺材都要被人偷走咯。你现在哈讲老子是没事找事迈? 我知道他们偷陈谷子的棺材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把它换个地方埋,然后好继续发动百里尸碑。 于是我急忙摆手,讲,王先生神机妙算,当为吾辈楷模。 这马屁一拍出去,王先生显得十分受用,鼻孔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见他这幅模样,我不由得好奇,王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王先生讲,老子之前不是给你讲过纸人送灵迈,难道你自己分析不出来? 我记得王先生之前给我说过,一个阳人在生前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牌位的,所以当某人上去看的时候,上面就一定不会写那个人的名字,而是会把他身边的人名字写上去。 王先生讲,但是你讲你看到滴那个纸人,手里捧滴牌位就是你滴名字,这显然跟纸人送灵滴规矩不同。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么子? 我讲,当时那玩意儿要拿灵位砸我,我吓都吓个半死,哪还有精力去想为什么。 不过现在听王先生这么一说,那纸人手里的灵位确实很不对劲。因为按照这个推论来看的话,那个纸人手上捧着的牌位应该一定不会是我的名字才对,除非…… 在我看过那块牌位之前,就已经有人看过了!而且……那个人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看过牌位没多久,王先生就从院外进来了,如果那人在院外看过灵位的话,那么王先生应该才是距离他最近的人,灵位上的名字也应该会变成王先生的才对。 可灵位上分明是我的名字,就说明那个人距离我比距离王先生更近,满足这个条件的,就说明那家伙很可能就在我家的某个地方躲着! 一想到这里,我全身上下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试想一下,你自认为安全的家,里面却藏着一位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这人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把你杀死! 这种恐惧,我想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不害怕吧? 王先生对我的分析不是很满意,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讲,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就到你屋里头躲到起滴! 我讲,为什么? 他讲,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我们骗出去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滴跳出来,然后安安心心滴到院子里挖坟。 原来如此,难怪王先生当时一听到我说灵位上写着我的名字,转身就往回跑,原来是他想到了有人会挖坟偷棺材! 王先生果然不愧是一块老姜,够辣! 我讲,那你有没有看清对方是谁? 第126章 一枚铜钱 王先生摇摇头,冷哼一声,讲,原本能看清楚,结果被一头猪给耽误咯。 听到这话,我有些悻悻然,我知道,他说的那头猪就是我。 而王先生说完,就走到新坟边上,伸手在泥土里刨来刨去,就好像是家养的母鸡在地里翻找虫子那样,很有规律,也很有速度。 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他从泥土里找出一枚铜钱,然后揣进自己口袋,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对王先生的好感又多了好几分,毕竟这年头,像我这样勤俭节约的人不多了。一枚铜钱虽小,但拿到市场上去换,应该也能换个几百块钱吧? 我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便故意狡辩说,那也不一定吧,说不定对方知道你来了,一心想要逃跑的话,你也不一定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吧?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放你屋滴狗屁!老子把他滴腿都打断咯,要不是看到你追到个纸人不要命滴跑,老子早就把他捉住咯。 听到这话,我是又高兴又自责。 高兴的是,王先生竟然如此神勇,竟然把对方的腿都给打断了,而且估计就是用刚刚刨出来的那枚铜钱打的;自责的自然是我又拖了王先生的后腿。 我想,如果他不是为了追上来救我,以他的手段,要把那人给留下来绝对不成问题。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陈谷子的棺材和吴听寒,两头都离不开王先生,而王先生又只有一个,分身乏术啊! 谁知道王先生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休息好咯迈? 我闻言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带我来这里整顿,原来是为了让我得以喘息。 我点头,讲,休息好了。 他讲,那就跟老子上山,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滴狗东西,居然敢对吴家滴人下手! 说完,他就迈步走出院子,头也不回的朝着村尾走去。 我看了一眼那被的挖了一些的新坟,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跟了上去。 我问王先生,院子里不用派人守着吗?万一他们又来挖坟偷棺材怎么办? 王先生很是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应该是不敢再来咯。 我想了想,讲,就因为腿被你给打断了,所以就不来了?万一别人是在等你上山,然后再来动手呢? 王先生没好气的反问我,讲,刚刚你去追那个纸人,一来一回用咯好久时间? 我讲,我连续不断的用全力跑,半个小时差不多是极限,所以刚刚一去一回,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左右。 王先生讲,那一开始我们从你屋出发,哈没走到村尾用咯好久时间? 我讲,大概几分钟左右。 王先生讲,那不就得咯?我一听到你讲那个纸人牌位上写滴是你滴名字,我就往回跑咯,撑死也用不到十分钟。结果那人就把坟挖成这个样子,要是给他一个小时,你觉得他挖不空这座坟? 我这才明白王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如果对方真敢再挖坟的话,估计在把我和王先生引开的时候,早就把坟给挖完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但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对王先生讲,不好,我们可能还要回去一趟! 王先生讲,你发么子癫?不想去支援吴前辈咯? 我讲,对方挖坟滴速度那么快,有可能在你去追我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把坟都给挖空又填好了,所以我们看上去才会觉得没挖一样,但其实棺材都已经被偷走了! 王先生讲,哟呵,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哈没蠢到头嘛。不过你能想到滴,老子早就想到咯,不然你以为老子刚刚到那里刨铜钱搞么子,都跟你一样,钻到钱眼里去咯迈? 我讲,那枚铜钱不是你甩出去打断对方腿的吗,关挖没挖空坟什么事? 王先生讲,甩出去滴铜钱,老子啷个晓得弹到哪里去咯?就为咯一个不确定滴事,到哪里刨半天耽误时间,你以为老子像你一样蠢迈? 我讲,所以那枚铜钱……? 他讲,是老子故意埋进去滴,而且手法有些特殊,一般人发现不了,但要是有人挖咯坟,那枚铜钱就肯定会被挖到其它地方,老子到时候刨开一看,就晓得有没有人在我追你去之后挖过坟。 我被王先生的这一波操作给彻底震住了,我刚刚才想到的事情,他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而且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这份心智,我确实很难企及了。 而且我之前还以为王先生带我回家,是想要我好好休息一下,现在才知道,他是为了确定那枚铜钱有没有被人动过,从而在不用挖坟的情况下,就能确定里面的那口棺材有没有被人挖走。 如此一来,就能节约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最短的时间上山去支援吴听寒。否则的话,真要按我说的那样,现在我两估计还在苦哈哈挖坟。 不仅如此,王先生还用这一枚铜钱,就证明了对方不会再对陈谷子的那口棺材动手,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上山去了。其考虑之周到,不得不令人叹服。 不过,我是怎么中招的,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明明记得我一直在盯着王先生的背影,怎么就没有看到他从大路拐弯往我家里跑呢? 这时我们两正好从我家小路拐弯走到大路上,王先生指着大路旁边的一颗枣树,讲,你脑壳上那顶花环,应该就是有人躲到树上给你戴上去滴。所以你才会一直往前跑不拐弯。 我讲,那也不对啊,要是那东西一直在我前面,我应该是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跑啊,怎么会拐到桥上往村外跑? 之前就说过,陈谷子家在河边,位置比我们村的所有人家都要靠前。我们村的这条大路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他家就在这条直线的另一边。出村的桥,自然也与这条直线垂直。 王先生讲,那个时候你都戴上花环咯,对方要控制那个纸人拐个弯,很难迈? 听到这话我一阵沮丧,我原以为我会中一个很高深的匠术,却没想到就简简单单的一个纸人一条线,就把我给骗的团团转。 甚至于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脑袋上顶着一根胡萝卜的拉磨的驴!以为能追上那根‘胡萝卜’,就一直被骗的傻乎乎的转圈拉磨还不自知! 路过枣树之后,我和王先生就加快脚步,朝着村尾跑去。这一次王先生很照顾我的速度,一直跟在我身边,没有把我落下太远。我知道,他这是又怕我中招。 期间我问王先生,讲,吴听寒那么厉害的人,怎么还会出事呢?遇到危险,她直接判官笔一挥,不就解决了吗? 王先生讲,暂时我也不晓得是啷个回事,不过连陈谷子堂屋里滴判冤决狱都散咯,我估计很可能是她现在没得办法施展匠术。 我闻言一惊,讲,你们匠人还有施展不出来匠术的时候? 他讲,这很奇怪迈?有些人长起脑壳都跟没长一样,为么子匠人就没得不能施展匠术滴时候? 我…… 我闭上嘴巴,加快脚下的步伐,拼命往山上跑,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把王先生给我的羞辱,狠狠的抛到身后。 等我们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现场没出现我想象中你来我往,打生打死的场面,而是一片祥和宁静。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抬棺八仙们都笔直的站在坟坑前,当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都还站着,还没跪下。 不仅如此,原本已经干涸的坟坑,不知道为什么又涌起了地下水,此时正反射着幽幽的月光。 这诡异的一幕让我心脏再一次加速跳动起来,我正要上前去看看情况,却被王先生一把拦住,他低声对我讲,啷个多咯一个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在第一个坟坑前,竟然也站着一道身影! 我和王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慌尽管谁都没说,但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 我们急忙走上去,然后,不只是我,就连王先生,都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忘记了呼吸 惨白的月光下,我们无比清晰的看见,吴听寒笔直的站在坟坑前,她的脑袋还是她自己的脑袋,可她的身体,从上到下,竟然全都是纸扎的! 第127章 纸扎身体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纸扎的身体上面,立着一颗活生生的人头,眼睛紧闭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脖子和纸扎身体无缝对接,就好像是被胶水给粘上去一样!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我被吓得连连摇头后退,最后一脚踩在小土坑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起来。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相信吴听寒就这样被人给斩了首! 难怪王先生说陈谷子堂屋里的判冤决狱散了,匠术的主人都没了,其生前所施展的匠术可不就散了吗? 只是我怎么都不明白,吴听寒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她可是吴家顶尖的画匠,连天灯一次都能点成功的厉害人物,谁见了她不是躲在暗处放箭,怎么可能敢正面与之交锋? 我不相信,我打死都不相信! 这一切肯定只是我的幻觉! 就在我摇头间,我才发现,吴听寒那双用纸扎成的双手,此时正掌心向上合在小腹前,而那手掌之上,竟然端着一块灵位,上书‘陈寺青之灵位’六个大字! 纸人送灵,又是纸人送灵?! 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玩意儿,为什么没完没了了!还有,为什么我是第一个看见灵位的,结果上面还是我的名字?难道说……? 我想到王先生之前说过的,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第一个见到这牌位的人,就在我附近! 而王先生正伸手试探吴听寒的鼻息,他根本没有低头看灵位…… 想到这里,我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指着吴听寒手上的那块牌位,嘴巴一开一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先生见到我这幅模样,这才顺着我的手指低头望过去,但一时没看清,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到她手里捧着的那块灵位。 跟我的反应差不多,我看见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而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就挪到了后腰,抓住那柄斧头,一副随时都要拔出来的样子。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知道那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过了好一阵,王先生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松开后腰的手。他先是走到我身边,在我的肩膀上扇了扇之后,才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被他扇过肩膀之后,我冷静了不少,只是看见吴听寒那颗脑袋之后,我心里就一阵揪痛! 她是来帮忙的,结果我还活着,她却没了。这种事,我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释怀。 不知不觉,一行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流出来,结果被王先生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直接把我给打蒙了。 他低声呵斥我,讲,人都哈没死,你流么子猫尿? 嗯?没死?都只剩一颗脑袋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哪个讲她只剩一个脑壳咯? 我讲,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王先生指了指旁边那个坟坑,讲,你往那边看。 于是我跟着他一起往那边走去,发现这个老乡跟吴听寒一样,也是纸扎身体,只剩下一颗脑袋。而他的手上,也跟吴听寒一样,捧着一块灵位,上面写着的,依旧是我的名字。 依次往后,八个坑的抬棺八仙,皆是如此。 重新回到第一个坑,看着坟坑里倒映着的吴听寒的影子,和写着我名字的灵位,我一时间悲从中来,问王先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的身体去哪里了? 王先生很生气的讲,哈能去哪里,被这些纸包起来咯呗! 他的语气并不好,但我却觉得像天籁。 我讲,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她身上的纸给扯掉啊! 说着,我就要上前动手,结果却被王先生给一巴掌拍了回去。 他讲,你莫乱来,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不晓得这纸一撕,是不是也把她滴身体给撕烂咯。 我没明白王先生的意思,于是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王先生没回我,而是直接从背笼里掏出墨斗,然后用线在吴听寒脖子与纸人身体的结合处,弹了一道线。 做完这个之后,他就指着这道线,讲,你盯到这根线多看一哈,就晓得我为么子啷个讲咯。 我不明其意,但还是盯着那道线一动不动。 而王先生则是拿着墨斗,往旁边的那道坑走去。我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在那边的那人脖子上,也弹了一下。 等他再往下一个坑走的时候,我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吴听寒脖子上的那道线,然后,我就瞪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我发现,那道线竟然自己往下移到了纸人身体上! 不,不对!应该是纸人身体在自己往上挪! 它在慢慢侵吞吴听寒的身体! 我大喊了一声王先生,后者很快跑过来,往吴听寒的脖子上看了一眼,然后问我,现在你晓得为么子不能撕咯迈? 我急忙点头,表示明白了。 虽然觉得这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议,但我却明白,现在这纸人的身体,就是吴听寒的身体,要是我把纸人身体给撕掉,就相当于把吴听寒的身体也给撕烂了! 我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老子啷个晓得? 我讲,你是木匠,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办,你快想办法解决啊! 王先生讲,原因都没找到,啷个想办法?而且这纸脆得很,一碰就碎,你喊老子啷个解决? 说着,王先生就蹲在地上,摸出旱烟,开始巴喳巴喳抽起来。 香烟把他的眼睛都给薰的眯了起来,但他丝毫没有要把旱烟给挪走的意思。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并不比我好多少,估计心里也是焦急的要死。 我学着王先生的样子,也无力的蹲在地上,然后看着眼前只剩下一颗脑袋的吴听寒,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绝望到了极点。 月光洒下,照在‘空井’平静的水面上,就好像是有一面镜子一样,把岸上的吴听寒倒映在水面上,不仅是那精致的容颜,就连灵位上的字,都一清二楚,乍一眼看去,都分不出谁真谁假。 见得此状,我不由得一声苦笑,自言自语的讲,要是我去代替她站在这里多好。哪怕是我就这样死了,至少也换得了她平安,也是值得的了。 念头刚过,王先生就突然扔掉手里的旱烟,问我,你刚刚讲么子镜子? 我不知道王先生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如实的讲,我刚刚说那坟坑里滴水,像镜子一样,把吴听寒照得一清二楚。 王先生听到这话,噌的一下站起来,然后顶着坟坑看了一眼,之后就撒开脚丫子,又跑去第二个坑,也是只看一眼,就又往下一个坑跑去。 没一会儿,他就跑了回来,讲,老子晓得是啷个回事咯!狗日滴,这不是那些匠人滴手段,而是你爷爷滴!是他想要吴听寒死! 第128章 原来是他 我被王先生的话给说懵了,我爷爷跟吴听寒素未蒙面,他两无冤无仇的,我爷爷怎么就要吴听寒死了? 再说了,我爷爷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又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让吴听寒死?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你爷爷滴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死咯之后照样可以搞出九尸拜像,要取个把人滴性命,哈不是轻轻松松?至于他为么子要吴听寒死,那就要问哈他到底有好大滴野心咯。 我没明白王先生的话,我问,我爷爷的野心不是想要截胡百里尸碑吗,现在百里尸碑都已经破了,怎么又扯到他的野心了? 说完之后,还不等王先生回到,我就恍然大悟,讲,我明白了。吴听寒阻止了百里尸碑,其实也就相当于阻止了我爷爷的计划,所以我爷爷要对付她,对不对? 我就说嘛,我爷爷跟吴听寒如果真的是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现在好了,动机有了,我爷爷确实有对吴听寒下手的可能。 只不过我爷爷视全村人的生命为儿戏,只为了让他的孙子拥有一身滔天气运,这种做法,我实在是难以理解和接受。 但王先生却冷哼一声,讲,我果然哈是高估咯你滴智商,你爷爷要对付吴听寒,跟她是不是破咯百里尸碑半毛钱关系都没得。 我讲,那我就完全不明白了,既然和破百里尸碑没关系,我爷爷为什么要对吴听寒动手? 王先生讲,要是真滴和破百里尸碑有关系,为么子吴前辈点天灯滴时候,你爷爷不出手?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手? 我被王先生给问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我反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王先生指了指吴听寒,没有回答我,而是吩咐我,讲,抱到她下山,先救人再讲。 我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吴听寒,然后发现她的身体轻得要命,而且还头重脚轻,稍微没掌握好力道,就变成了脚上头下,脑袋还差点撞到地上。 好不容易才找到最佳的用力位置,然后我问王先生,那八个人怎么办?就让他们站在这里等死么? 王先生讲,我到他们滴脖颈上都套咯一圈墨线,能延缓被纸化滴时间。再讲咯,能救一个,就能都救过来,就像请仙登位一样。 我想了想,便明白王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这个跟请仙登位一样,只要破了一个,就能把所有的都给破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对王先生建议,讲,要不你也抱一个老乡下去,万一吴听寒这个不成功,还有这个备选的可以救。否则一会儿再跑一次,怕时间来不及。 王先生讲,你个狗日滴,你这是想让老子死到这里? 我闻言一愣,急忙问,我什么时候想要你死了? 他没好气的讲,这是你爷爷滴手段,连吴听寒都中招咯,也只有你能挪动他们滴身体,要是让我去碰,信不信老子分分钟死到你面前? 我被王先生的这话给吓到了,想着要不我再去抱一个,结果发现这纸人的身体太脆,一只手用力的话,很可能会把身体给抠破,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吴听寒往山下走,心想着,要是不成功的话,到时候我再跑一趟就是了。 下山比上山要快得多,而且一路上走的很顺利,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我家院子。 我把吴听寒放在阶沿上,靠着门槛站着,不至于会被风吹倒。 放好之后,我就问王先生,现在啷个办? 王先生想了想,然后掷地有声的讲出了两个字:挖坟! 又挖? 不是才埋进去吗?怎么又要挖? 王先生讲,吴听寒点天灯滴时候,你爷爷没对她动手;为么子这口棺材一埋进你屋院子,吴听寒就出事咯? 我这才明白王先生的逻辑,讲,你怀疑,是这口棺材的原因? 王先生讲,棺材应该没得问题,但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们之前推测滴有可能错咯。 我闻言一惊,忙问,哪里错了? 王先生讲,错在我们以为十分钟滴时间,不够他们把棺材偷走,但事实上,很可能是他们已经把棺材偷走咯! 我讲,这不可能,谁有那个本事,能在十分钟的时间内把挖坟偷棺材填坟给全都做完? 虽然坟没有全部被填完,但如果棺材真的被偷走了,就说明前两项肯定是做完了的。十分钟内,绝对没有人能做到。 再说了,你王先生不是看到对方在挖坟吗? 王先生讲,我只是看到一个身影,讲不到对方也有可能是在填坟。哈有,永远不要讲不可能,到匠人滴世界里,没得么子是不可能滴! 说完,王先生就已经抄起一旁的锄头开始动手了。 我虽然不相信十分钟内能做到,但没办法的我也只好拿起锄头,甩开膀子开始挖土。 好在之前就有人替我们挖了一段,加上棺材埋的不是很深,没一会儿我们就挖到了坚硬的东西。为了确认是不是,我还特地伸手刨了一下,暴露出一小块黑漆漆的棺材盖子来。 看到这棺材盖子的漆黑,我悬着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然后对王先生讲,你看吧,十分钟的时间,别人根本不可能把棺材偷走。 可既然不是棺材被偷的原因,那又是为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王先生就一把将我拎出坟坑,随即从身后掏出斧头,一斧子劈下去,整个斧头刹那间尽数没入棺材盖子里! 只见王先生一声低喝,随即右手发力,猛然往上一提,那仅仅只是暴露出一小块板子的棺材盖子,就这样硬生生被他从坟坑里给拔了出来! 连带着盖子上的那些泥土,也一并被他给拉了出来,犹如仙女散花一样,哗啦啦的洒了一地,也洒了我一身,却没有一点一滴落进棺材里! 王先生这一手开棺材的本事我见过,但这种被钉子封死,上面还压着泥土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我除了张大着嘴巴露出满脸惊讶的表情来,再没有其它想法。 打开棺材之后,王先生反手一甩,就把那棺材盖子给扔到了一旁,斧头也顺势抽了出来,被他插回后腰上。 尔后他直弯腰低头,盯着刚被打开的那口棺材,一动不动! 我见他这样,急忙凑上去看,然后就看见在棺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装满了水的脸盆,而陈谷子的遗像,和盖在遗像上的那张土纸钱,正斜剌剌的浸泡在脸盆里。 借着月光,我看见,那张土纸钱紧紧的贴在遗像上,二者正缓缓的往水里斜着滑下去。而那水面的位置,如果我估算没错的话,此时应该恰好在陈谷子遗像上的脖颈处,与吴听寒身上的纸化位置,一模一样! 王先生愣了许久,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对着那坟坑和棺材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讲,原来是他…原来是他……难怪一直被牵到鼻子走,难怪连吴前辈都中招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哈(这下)好咯,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咯! 我从没见过王先生这么失态,也从没见过他脸上露出如此绝望的神情,我不知道他看透了什么,只知道他这幅模样,着实吓到了我。 我问,为什么我们都要死?你说的他是谁? 王先生听了我的话,这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一脸绝望的看着我,很是牵强的露出一个苦笑,讲,能把吴前辈都逼到这份上滴,除咯那个不可战胜滴神话外,哈能是哪个? 第129章 以泽量尸 听到王先生的话,我直接惊呆了,我讲,你的意思是,洛朝廷?! 王先生瘫坐在地上,讲,除咯他,哈有哪个当得起不可战胜滴神话这个称号? 这下我就更懵逼了,我问,怎么可能会是他? 王先生讲,为么子不能是他?你晓得这个东西喊过么子不? 说话的时候,他指着棺材里的那个脸盆,眼神灼灼,看上去竟好像是有些激动? 我自然是摇头,我要是知道了,我不就成了你们匠人了吗。 王先生神情渐渐激动,讲,这喊过‘以泽量尸’,是赶尸匠滴手段!等到遗像和纸钱全部滑到脸盆里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咯。 我讲,那还等什么,赶紧先救吴听寒和抬棺八仙啊! 王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后自嘲的笑了一声,对我讲,哈救个屁!反正都是要死滴,救咯也是白救。你当真以为,跟洛朝廷作对,哈有赢滴可能迈? 我问王先生,讲,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们的对手就是洛朝廷?说不定这赶尸匠的本事,是我爷爷偷学的呢?就跟偷学你们匠门的匠术一样。 毕竟我爷爷隐忍了五十五年,有这么多时间,去偷学一两招赶尸匠的本事,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你怎么就确定对方一定是洛朝廷?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是我爷爷要对吴听寒下手。 王先生听到我这话,直接侧过头来,丢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讲,你晓得个卵,赶尸一脉出自湘楚西,也只生活在湘楚西,是一个小滴不能再小滴匠门,洛朝廷出道滴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居然哈有赶尸匠滴传承。 听到这话,我不仅没有惊慌,反而是对洛朝廷向往之心更甚从前。 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出道之前都没人知晓,结果一路升级,成为压得整个匠门都抬不起头来的匠术第一人,这种屌丝逆袭的热血故事,不就是当下小说里流行的废材流吗? 只可惜我看到的都是小说,是作者杜撰出来的,而他洛朝廷,是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这种把现实过成小说的人物,如何不叫人顶礼膜拜? 我讲,就算他们赶尸匠不出湘楚西,也不代表我爷爷学不到赶尸术吧?我现在才二十二岁,在我出生前,我爷爷有三十三年的时间,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去湘楚西偷学过赶尸术? 王先生讲,这就是问题滴关键,因为如果不是洛朝廷教他,就算你爷爷走遍湘楚西每一个角落,他这辈子都莫想学到赶尸匠滴手段。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他洛朝廷,是赶尸一脉最后一个滴赶尸匠! 什么?!他是最后一个赶尸匠? 这怎么可能?要是没有一个强大的门派,他怎么可能会学到那一身的赶尸术?最起码,他多少也会有个师傅吧? 王先生讲,这件事你不用怀疑,赶尸一脉,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灭门咯,这件事是匠人圈子公认滴事。就连洛朝廷,都跟你爷爷一样,在五十五年前就失踪咯,到现在是生是死都不晓得。 又是五十五年前失踪的,难不成他早就知道接下来的那十年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就躲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本事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王先生讲,现在你晓得,我们滴对手为么子是洛朝廷咯迈? 我依旧摇头,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是洛朝廷。于是我讲,就算我爷爷只能从洛朝廷那里学到赶尸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能学你们木匠一脉滴匠术,为什么不能学赶尸术? 王先生讲,你别忘咯,你爷爷滴身后,哈有一位躲到暗处滴木匠。如果你爷爷真滴学会咯赶尸术,哪怕只是一些皮毛,你觉得他哈会成为别人滴棋子迈? 听到这话,我顿时愣住了,我之前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讲,会不会是我爷爷的赶尸术还不够精通,所以还不是那个老木匠的对手? 王先生直截了当的摇头,讲,这不可能。 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王先生讲,因为你爷爷和洛朝廷有交集滴话,以洛朝廷滴手段,他不可能允许你爷爷输。不用怀疑,他洛朝廷就是有这种本事。 说到这里,王先生停住,看向我,讲,但现在滴事实是,你爷爷身后确实哈有一个老木匠,你爷爷也确实是别人滴棋子,这说明么子,哈要我多讲迈?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即便不愿意承认,但还是把这个结果说出来,这说明,那个躲在我们村的老木匠,很可能就是洛朝廷本人! 王先生讲,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就是他!也只有他,能够在匠术一途上有啷个高滴造诣。也只有他,才不怕赶尸术,毕竟这就是他自己滴匠术。我王明化能输给这种人,这辈子也不算白走这一遭咯。 我知道洛朝廷在他们匠人圈子里的地位,但没想到他的地位之高,竟然能让王明化升不起半点斗志来。最关键的是,竟然还觉得自己输了,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我原本不打算将洛朝廷已经死亡的消息说出来,毕竟这件事在匠人圈子还没传开,显然是洛小阳不想被别人知道。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我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 即便是之前王先生问我洛小阳是谁,我也只说他是一个苦命的人,并没有暴露他是洛朝廷亲孙子的这个身份。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先生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完全找不到合理的漏洞来击溃他,就只能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让他知道他的这一切推论,从根本上就站不住脚! 我讲,你搞错了,我们的对手绝对不会是洛朝廷。 王先生看着我,没好气的讲,老子哪里搞错咯? 我学着他以前的说话方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反问他,讲,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洛小阳是谁吗? 王先生讲,老子又不像你啷个蠢,肯定记得到。为么子提到他? 我讲,他是洛朝廷的亲孙子,是他亲口给我说的,他爷爷,也就是洛朝廷,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话音落,就看见王先生瞪大着那一双眼,宛如见了鬼魅一般,脸上的神情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问我,你个狗日滴,撒谎也不找个好点儿滴借口,他洛朝廷么子人物,要是他不愿意,哪个阎王敢索他滴命? 王先生的这种想法和神情与我在老司城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一模一样! 我讲,他跟我爷爷一样,也是自杀的。而且洛小阳讲,他和我爷爷的死法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所以我敢确定,我们的对手,不是洛朝廷。 开什么玩笑,都死了五年了,怎么还可能跑出来设计这一切?而且洛小阳也说过了,自打他记事起,就没见爷爷离开过村庄,最多也就是带着他去镇上看阳戏。 听完我的话后,王先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少顷之后,原本满身丧气的王先生猛然站起,对我讲,狗日滴,老子差点跑偏咯!只要不是洛朝廷,那老子就哈有可能搞得赢! 讲完之后,王先生就冲着我讲,大学生,你屋有缝衣服滴针没,给老子拿一根来,老子要破它这个以泽量尸! 王先生突如其来的斗志,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但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急忙跑去我爷爷那间房,寻找绣花针。 只是我不明白,你堂堂木匠,不用木匠一脉的匠术来破局,要绣花针干什么? 第130章 定海神针 刚走近我爷爷的房子,我就愣住了。我看见屋子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什么尺寸都有,有的是空白的,有的则是画了山水风景画,即便只是趁着月色,也能看出美轮美奂。 我爷爷从来不会画画,而且爷爷去世之后,我也进过他的房间,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只能是吴听寒画的。 可我不明白的是,她画这些东西干什么?还有,为什么很多白纸明明什么都没画,为什么也要挂上去?到时候要画的时候,再取下来多麻烦?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从柜子里找到缝衣盒,拿出一根绣花针,然后出门。 此时我看见王先生正把厨房里的水缸给搬出来,放在坟坑旁边。 他见我出来,接过我手里的绣花针,然后掏出一张黄符,把绣花针给团团包裹,随即手腕一抖,那黄符便应声着火。 我见状急忙伸手去阻止,心里更是想问王先生这是干什么,我才找到的绣花针,你唰一下就要把它给烧没了?我可是见过他们匠人的手段,一把火能把满院子的老鼠虫子尸体都给烧没! 但还好我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黄符就已经燃尽,绣花针也还是原来的那模样,并没有消失,否则的话,我那话一出口,肯定又要被王先生一顿嗤笑。 经黄符烧过之后,王先生便双手合十,把这绣花针夹在两根中指的指腹之间,然后朝着院门口的方向跪下,大声念着:冥冥厚土、粼粼野渡,不肖子孙王明化,恳请先人引路! 念完之后,就见他用左手大拇指和屈曲的中指指甲盖夹着那绣花针,然后闭上眼睛,看都不看就手腕轻轻一抖,随即屈指一弹,那绣花针就好像是子弹一样,径直朝着棺材里的脸盆射去。 只听见噗的一声,那绣花针入水,然后准确无误的钉在脸盆盆底,半根针体都扎了进去,并且恰好立在遗像相框的正前方,不偏不倚,一分不多,一毫不差,挡住了遗像相框继续下滑的趋势。 王先生这一手直接把我给看呆了,这得多大力道,才能把这小小的绣花针弹得钉进脸盆里?而且还扎进去半根针体! 要知道,这脸盆可是农村常见的木脸盆,制作的木材质地都是十分坚硬耐用的,就算是钉子,都要用锤子使劲儿敲,才能钉进去,更别说一枚小小的绣花针了。 还有,我一直以为王先生只会干那些大开大合的事情,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精通这么精细的活计。更诡异的是,他弹出绣花针的时候,眼睛可是全闭着的! 我问王先生,闭着眼睛也能弹的这么准? 他摇摇头,讲,要不是有先人引路,给老子弹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弹得准。 我讲,你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孰能生巧,只要多练习,一年不成就练十年,加上一点点运气,总能成一次的吧? 王先生冷笑一声,讲,你要是啷个觉得,那你也就太小看以泽量尸咯。 我讲,这个成语不就是形容尸体太多,完全可以以沼泽来计量尸体吗?还能有什么别的讲究? 王先生冷哼了一句,讲,你看这脸盆里头有泥巴和枯草迈? 我有些不解,这么清楚还用问?肯定没有啊! 他讲,既然没得,那你觉得这哈能喊过沼泽? 我闻言一愣,然后讲,那不是更简单了?要真是脸盆里面有那些东西,弹一根绣花针下去岂不是更难精准定位? 王先生讲,放屁!要是有那些东西,反而哈简单些,老子直接找根棍子插下去就行咯。但就是因为没得那些东西,所以只能弹绣花针进去,哪个更简单,哈要老子讲迈? 这一下我更不解了,讲,那为什么现在不插根棍子进去拦住遗像下滑的趋势,偏偏要用绣花针? 王先生没回答我,而是指了指之前给我扎纸人替身时没用完的一根竹子,讲,你拿那竹子戳进去试试? 我知道王先生这是在考我,同时也知道他稳住了遗像下滑的趋势后,放松了不少,否则的话,他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要考校我。 我倒没有跟他一较高下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以后要是我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能不能用棍子给拦住。毕竟我可没有他这弹针的本事。 于是我拿起竹竿,朝着这水盆里狠狠插下去…… 我原以为轻轻松松能插到底,竹竿陷进去一大半,都还没有插到底,反而自己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一头朝坟坑里栽进去! 要不是王先生及时伸手拎住我的后衣领,我肯定会摔进棺材里面去,摔个狗吃屎。 王先生笑着讲,可不只是摔个狗吃屎啷个简单,要是你一头扎进脸盆里面,就算是老子,都不一定能把你捞起来。就算想到办法把你捞起来咯,你也死透咯。 我看着只剩下一小节的竹竿,心里惊诧到了极点。 洗脸的脸盆大家都见过,能有多深?为什么这竹竿插进去那么长一大截,却还是没能插到底? 而且看这趋势,这竹竿有多长都插不到底似的! 尽管我满脸震惊,但我现在完全相信王先生说的是真的,用棍子还真没法插到底!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因为现在滴这个‘泽’,不是沼泽滴意思,而是湖泊,甚至是大海!你觉得一根棍子,能插到湖泊或者大海滴底不? 听到这话,我瞬间恍然,摇头讲,那肯定不行。 但是绣花针比棍子还短,它怎么就行了? 王先生讲,因为这是黹(zhi,三声,读音同纸)匠一脉滴手段,喊过‘定海神针’!你讲它能不能插到底? 如果真的是定海神针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说是江河湖海了,就算是太平洋,都能插到底,给你稳稳的定住!要拦住一个区区的遗像相框,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了。 只是,传说中孙悟空的那根金箍棒,这世上真有这种玩意儿?还有这黹匠又是什么鬼,怎么以前听都没听过? 王先生讲,有没有金箍棒我不晓得,但是大禹治水这件事是真滴。至于黹匠,就是专门针线活滴一群人,死人穿滴寿衣,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嗯,有给死人做寿鞋的鞋匠,那自然就有给死人做寿衣的黹匠,这个并不难理解。只是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这类人居然也是匠人。 王先生讲,现在都是高科技流水线机器生产,哪里哈用得到我们这些人?老祖宗滴东西,估计再过一段时间,都要被搞掉丢完咯。到那个时候,真滴出咯事,都不晓得你们啷个搞。 我知道,王先生对于时代的进步并没有多少抵触,否则也不会说出‘基操勿6’和‘送人头’这些网络流行词语。他真正担心的,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手艺,会就此失传。 他说完之后,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去。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蹲在坟坑旁边盯着棺材里面的那个脸盆,看看遗像会不会继续往下滑。 看了一会儿,我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毕竟遗像下滑的速度本来就不快,现在又被绣花针给挡住,想看出动静来就更难了。 越看这脸盆,我就越是感慨,一根十几米长的竹竿,竟然不能插到底,反而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却能做到,这脸盆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王先生就从厨房里出来,只见他挑着两个木水桶,手里还提着两个塑料桶。走到分坑旁,他递给我一个,然后对我讲,跟我走。 我问他去干什么? 他讲,拿水桶自然是去挑水,哈能是搞么子?拉屎迈? 我讲,我的意思是,村里有自来水。 村子里确实有自来水,是全村人合力,从深山挖了一条沟渠,然后用水管接上,这样就能全村用上自来水。我怕王先生不知道,所以提醒一句。 但王先生却说,我到你们村都住几天咯,我能不晓得? 我讲,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去挑水? 王先生讲,因为不能用自来水。 好吧,那就当我没问。 我手里提着一个桶,把另一个桶也从王先生的手里抢了过来,然后就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王先生猛然转身侧头,嘴里更是惊疑了一声。 我连忙转过身去看,然后就看见,那枚扎进脸盆半截的绣花针,竟然慢慢悠悠的浮了上来…… 而那相框,重新开始下滑,并且下滑的速度,这一次竟然能以肉眼清晰的分辨出来! 第131章 子孙问阴阳,一线十八牵 王先生见状,直接大喊了一句‘不好’,然后就不管不顾,重新钻进厨房,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一个水桶来,二话不说就朝着院外跑去。 我见他神色如此慌张,也不再迟疑,提着两个水桶就往外面跑。 王先生的速度比我快,我想要追上他很难。特别是当我看见他又往桥头那边跑去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犯嘀咕,生怕之前的那一幕又重演。 但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所以这一次我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预案,心想只要王先生超过桥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跟。 还好,王先生还没上桥就停下了,而是拐进陈谷子家门口的那条小道,然后从那条小道直接下到河里,动作麻利的开始往水桶里装水。 当我跑下去的时候,王先生已经把三个桶都给装满了。我急忙学着他的样子把水装满,然后提上来往家里跑。 刚上岸,我就看见王先生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搭在肩上的扁担上,脚下迈的飞起,没一会儿又把我给甩开。 我虽然心里也很焦急,但一手一个水桶,想要跑起来是真的很难。以前我只提过一个水桶,那样跑一下还是可以的,但这样一手一个水桶,一旦跑起来就会前后摇,水洒了一地不说,跑的还不快! 但很快我就找到了方法,稍稍弯下腰,然后小幅度的曲臂,把自己的双手给当成扁担,这样往前跑,就容易的多,而且水也不会怎么洒。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样的动作很费手和腰。 不过只要速度上来了,其它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当我跑到院子的时候,就看见王先生在把水桶里的水往坟坑旁边的水缸里倒。我这才知道,他要挑水,原来是往水缸里面装。 只是都是水,河水和自来水有什么不一样的么?为什么不接根水管子,直接往水缸里灌水不就行了? 直到我走过去,才发现那个塑料水桶里插着一根筷子粗细的塑料管,另一头放在水缸里,正朝着里面缓缓流水。 这个我知道,小时候就经常玩,跟我从那辆悍马车里吸汽油出来是一个道理。只是,这根管子未免也太小了吧?我们家又不是没有粗管子,用这么小的水管吸水,要吸到什么时候去? 更神奇的是王先生,他抱着木水桶往水缸里倒水,可他倒水的速度却奇慢! 要知道,我们平常倒水,都是‘哗’的一下,把桶里的水一股脑全倒进去,但他不是,他是缓缓倾斜水桶,让水桶里的水很平稳的进到水缸里面,看上去,就好像是那些水自己流进去的一样。 他这慢悠悠的动作可把我愁死了,因为我发现那相框已经淹没到下巴了,吴听寒的脖子也全都变成了纸人。再这么慢吞吞的弄下去,吴听寒就真的没救了! 于是我提起水桶就准备往水缸里面倒,结果被王先生给一把拦住了。 他讲,你莫乱搞,要是没招呼(处理)好,我们这一趟就白跑咯。 我有些悻悻然的收回手,问他,时间这么急,为什么还要这么慢悠悠的倒水? 王先生讲,因为不能倒太快,不然就不灵咯。 我不知道是我问的问题有问题,还是王先生没能理解我的问题,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讲,我的意思就是,为什么不能倒太快? 王先生手里的水桶恰好倒完,然后提起我的水桶,继续沿着水缸边缘开始往里面倒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这次倒水的水流,跟之前的水流粗细不一样,但这一桶水里的水流从头到尾,似乎都一模一样。 我只能说,王先生的手是真稳! 王先生没有回答我,而是对我讲,从现在开始,这口水缸滴进水不能断,要是断咯,我们就要重新搞。老子力气有滴是,就是不晓得吴前辈他们有没有啷个多滴时间。 听他说完这话,我就没有再问,而是挑起他的扁担水桶,转身就往河边跑去。 虽然我也很害怕,也担心那些匠人和阴人会对我动手,但到了这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上了。 在我装满水的时候,王先生也到了桥头,我们之间没有交流,我挑着水就往家里跑。 与提着水桶相比,挑水跑的速度更不能快,否则水很快就会全洒掉。 于是我跑到一半的时候,王先生就把我反超了,等我放下水桶的时候,王先生已经把两个塑料桶的水给倒完了。 我拿起塑料桶再次往外跑,眼角余光看见他先是提着木水桶往那个插着塑料管的水桶里加满水,然后才开始往水缸里缓缓倒水。 塑料桶比木水桶轻的多,这一次我已经往回跑了一截了,才和王先生碰面。 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先生对我讲,你莫倒水,等我来。 我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跑。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前脚刚进院子,王先生就到了,然后就看见他重复之前的动作。 就这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趟,反正等水缸快满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有被自己汗水打湿的,也有被水桶里溅出来的水给弄湿的。 而最后被我们弄回来的水,王先生并没有急着往水缸里倒,而是让我找来一个舀水的瓢和漏水的漏勺跟城市里的漏勺不同,这种是农村里常用来捞面的东西,用竹子编制而成,上面布满了小孔。 等我拿来之后,王先生就从水桶里舀一瓢水,然后把漏勺放在水缸上面,用瓢往漏勺里倒水,同时拿漏勺的那只手不断颤抖,然后那水就像一点一滴的往水缸漏下去,看上去很像是在下雨。 而且王先生倒一会儿,又会停一会儿,然后又接着往里倒。 我正看得纳闷儿,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先生就问我,看清楚了没,晓得啷个倒不? 我点头,讲,明白。 于是他就把瓢和漏勺交给我,而他自己则开始继续倒水。 我学着王先生的样子倒水,倒一会儿停一会儿,然后看看棺材里的遗像,又看看王先生倒水的动作,心里急的要死。 倒完一个桶后,还剩下三个桶,和一个只有一半水插着管子的水桶。 王先生先是把那个插着管子的水桶加满水,然后跑去阶沿上拿来背笼,从里面掏出墨斗,扯出墨锥,然后跳进棺材,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念什么。 念完之后,只听见王先生喊了一声:“子孙问阴阳,一线十八牵,中!” 这一声大喝,王先生左手拿着墨锥,朝着那遗像相框猛然戳去,竟是在不惊动遗像相框和脸盆的情况下,直接将那墨锥给硬生生的戳穿了遗像的上沿相框。 他这动作,让我想到了一句话动作太快,遗像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戳穿了。 戳穿相框之后,王先生右手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捏线,看上去像是兰花指,但又不是很标准,反正只用指腹挨着那漆黑的墨线,然后围绕着相关缠绕,并且每一根都缠在墨锥的下方。 做完这些之后,王先生不知道又从哪里搬来一些砖头,然后放进那个空着的水桶里。 这时他让我停止往水缸里倒水,然后对我讲,一会儿我会把这个桶放进水缸里,你好生看到,要是水缸里滴水超过这根水管子,你就往外面舀水。记到起,舀出来滴水,一半往这个水桶里倒,一半往天上洒,晓得没?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点头表示记住了。 就是我和王先生的配合,他往水缸里放装满了砖头的水桶,而我时刻盯着水面,随时准备舀水。 就这样,他一边往里放水桶,我一边往外舀水,虽然过程很紧张,但配合的还是相当默契。 等到水桶彻底放进水缸里面之后,王先生这才拿起墨斗,把缠绕在相框上的线绷直,然后把这头围着水桶的上沿又缠了起来。 水桶上沿都有一个外卷,墨线恰好能够缠上去。 我不知道他缠了多少圈,只知道他弄好之后,伸手一摸,那墨线的线头就与之前的墨线合为一体,完全看不出任何打结的痕迹。 这个动作又把我给震惊的目瞪口呆,好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这时王先生讲,能不能救回来,就看这一哈咯(这一下了)! 说完,王先生在我肩上拍了拍,讲,把水桶里的砖头一块块取出来,动作不要太快,取一块,停一会儿,然后再取。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明白,用水的浮力,把遗像相框从脸盘里拉出来,这不就是小学课文里学过的‘捞铁牛’的手法吗? 第132章 大海大洋 捞铁牛的故事相信大家都知道(如果忘记了可以百度一下),其主要原理就是利用水的浮力,把沉入河底的铁牛给捞上岸。 原理很简单,操作起来也很方便,毕竟就在河水里,可以就地取材。但这一个小小的遗像相框,直接用手取出来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费劲巴拉的搞这么大一堆吗? 王先生讲,趁到你哈没取砖头,你可以跳进去试哈子用手取,看能不能取出来。 听到这话我二话不说,直接跳进棺材,撸起袖子就准备去取遗像。 这真不是我跟王先生斗气,而是我实在很难想象,你一根竹竿插不到底也就算了,一个遗像相框而已,能有多重,我一双手还取不出来了? 就在我准备伸手的时候,王先生讲,你取归取,手上千万莫沾到脸盆里头滴水。 我有些不解,问他,沾到了会怎么样? 他讲,你掉进大湖大海里头,会啷个样,现在就会啷个样。 我讲,我会游泳。 他讲,淹死滴向来都是会游泳滴。 见我可能没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会游泳,但是你不一定能游得到岸边。 这一个小小的脸盆,我还游不到……一想到之前我那根竹竿都没插到底,这话我说到一半,就被我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于是我讲,我会小心的。 说完之后,我一手一边,捏着遗像相框,双手同时用力,打算轻而易举的把这相框给取出来。 然而,当我开始用力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那遗像相框就好像是的死死的钉在脸盆底部一样,想要抬起来根本不可能! 王先生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我感觉我被嘲笑了,于是我蹲起马步,准备用大腿的力量把它取出来。即便是相框真的钉死在脸盆底部,我想以我大腿的力量,也肯定能把相框拔出来。 可惜,我双腿都已经开始发抖了,整个相框不仅没有被我扯上来分毫,反而还往下滑了一段距离! 这下我就不敢再尝试了,直接爬出坟坑,对王先生摇了摇头,讲,我还是取砖头吧,感觉这样比较靠谱。 王先生再次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虽然很尴尬,但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我从水桶里拿出一块砖头,然后扔在一旁。在我拿起砖头的瞬间,我就听到墨线绷直的声音,听得我一阵心惊胆战。 我对王先生讲,你应该在相框和水桶之间多缠几道线的,不然一根线很容易被崩断的吧? 这个担忧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那相框连我都没办法撼动,这细细的一根墨线,能承受得了那样的重量? 要知道,我可是能轻轻松松将这墨线给扯断的,它连我的力量都抗衡不了,怎么可能抗衡得了那相框的重量? 但王先生却只是笑笑,讲,哪个讲是墨线对抗遗像相框滴重量?这分明是大洋是大湖大海滴对决。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墨线拉扯相框出水,怎么就大洋和大湖大海对决了? 王先生讲,你晓得我们为么子要去河里挑水,也不能用你屋滴自来水不? 我讲,我要是晓得,之前还会问你? 王先生讲,因为大洋滴水,不可能是自来水能灌满滴,只能是来自不同滴河水。 这倒是事实,但我们刚刚明明是从同一条河里挑的水啊。 王先生讲,但是老子往水缸里头倒滴时候,每一桶滴水流粗细都是不一样滴,这就相当于是来自不同河流滴水。但每一条河流滴水基本上都一样,所以每一桶滴水流,前后差不多都要一致。 原来如此,难怪王先生不让我插手倒水,是因为他知道我的手很可能没有那么稳,到时候倒出来的水流前后不一样,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时我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王先生之前说不能倒太快,否则就不灵了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哪个大洋,是一下子就被河水给灌满的,必须得这样‘涓涓细流’慢慢灌水,才算是真正的大洋。 我又问,那这根细水管子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指了指水桶里的砖头,示意我再取出一块来,然后他才继续讲,连接大洋滴河会断流迈? 我想了想,讲,也不一定不会断流吧?连接大洋的河那么多,总有一两条断过流吧。 他讲,既然连接大洋滴河啷个多,那总有一两条没断过流撒,这吸水管子就相当于那条没断过流滴河。 我又问,那之前用漏勺往水缸里倒水,就相当于是模仿下雨咯? 王先生讲,没错,你总算是开窍咯。 我讲,那把水舀出去,一半倒到那水桶里,一半往天上洒,就相当于大洋里滴水被蒸发了,一部分重新回到河水里,一部分落在大地上了? 王先生点点头,疲惫的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神情。 但我则是一脸的震撼,我没想到刚刚搞的那些事,竟然无意间就模拟了大洋里水流的来源和去路。虽然简单,但总得来说,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难怪王先生会说这是大洋和大湖大海的对决,现在想想,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你弄一个脸盆来当做大湖大海,那他王先生就弄一个更大的大洋来压着你。 你大湖大海的力量再怎么强大,总不至于比大洋的力量还大吧? 在我看来那么一道无解的难题,在王先生这里,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给解决了,着实令人敬佩。 只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为什么一开始对方就弄一个大缸呢,那样一来,王先生岂不是就没有应对之策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你以为你爷爷不想迈?是棺材就啷个大,你爷爷啷个放一口水缸进去? 虽然我不相信这是我爷爷弄的,但现在我们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于是我对王先生讲,既然棺材里头放不下去,那对方完全可以把遗像拿出来啊。 王先生讲,要是你爷爷把遗像拿出来,那陈谷子滴这口棺材早就不得到这里咯。这也就是为么子,我啷个确定,吴前辈变成啷个样子,一定是你爷爷动滴手脚。 我没懂王先生的意思,把遗像拿不拿不出来,跟棺材在不在这里,和是不是我爷爷动的手脚有什么关系? 还有,王先生之前在山上的时候说,我爷爷之所以要对吴听寒动手,是因为他的野心,而且这野心跟百里尸碑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他这野心到底是什么? 第133章 利益冲突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埋到土里滴那枚铜钱迈? 我自然记得,这是王先生用来观察对方是不是又回来偷棺材所放下的一个记号。 王先生讲,我现在才晓得,为么子那个人明明有机会偷走棺材,但却没有动手。 我又往外取出一块砖头,看着那墨线都有些轻轻颤抖了,心里有些打鼓,生怕这墨线会断掉。 等水桶停止上升,那墨线也停止颤抖后,我这才对王先生讲,但事实不是证明,那个家伙在十分钟内并没有把棺材偷走吗? 王先生摇摇头,问我,讲,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之后有一个小时滴时间,那个家伙也没有再来偷棺材? 我讲,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对方都被你打断了腿,自然不敢来搞事情了啊。 王先生再次摇头,讲,你莫忘记咯,躲到你们村子里头滴,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匠人。 听完这话,我瞬间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听王先生说偷棺材的就一个人时,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王先生讲,我只打断一个人滴腿,那为么子其他人明知道我去追你会花一段时间,却都不来偷棺材?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于是做出一种假设,讲,说不定是他们知道你很快就能追上我,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呢? 王先生闻言,没好气的鄙视了我一眼,讲,我埋铜钱就耽误咯一阵,要追上你又要花一阵时间,对方要是铁咯心想要偷棺材,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我想了想,讲,说不定是他们不知道我会不会提前发现上当了,有可能会提前回头,所以他们没办法预判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王先生讲,正好相反,他们完全晓得你在短时间内不会自己发现上当,所以他们有充足滴时间去偷棺材。但是他们哈是没有偷,你晓得这是为么子不? 我感觉有被王先生冒犯到,但我完全没办法反驳,于是只好问他,为什么? 王先生讲,因为他们晓得,就算他们来再多人,也没得办法把棺材偷走!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这话,但看到棺材里的脸盆后,我瞬间醒悟过来,讲,你的意思是,他们看到了这个脸盆,所以知道自己没办法把这棺材抬起来? 王先生讲,没得错!虽然老子有办法把遗像相框捞出来,但想要把那个脸盆抬出来,再给老子十年,讲不到老子都想不到破解滴办法。 我明白王先生的意思,现在的这个脸盆,就相当于是一个大湖或者大海,而棺材就被这样一个东西给压着,想要把棺材抬出来,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王先生讲,就是因为他们晓得没得办法把这口棺材抬出来,所以他们就放弃咯,这也就是对方为么子挖开咯这座坟,哈要啷个懂礼貌滴把这座坟又埋起来。 确实,王先生之前说对方很可能已经把棺材偷走了,他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在挖坟,而是在填坟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不合常理。 这就好像一个小偷去偷东西,他好不容易把门锁给暴力撬开了,而且东西也偷到手了,结果反手过来,还花时间把门锁又给修好,这尼玛不是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吗? 也正是因为不合常理,所以我才不相信王先生说对方十分钟内就能把棺材偷走,毕竟在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没人会挖坟后又把坟给重新填好,太耽误时间了。 王先生讲,但是现在就解释得通咯,对方看到咯你爷爷布滴这个局,晓得棺材肯定是偷不走咯,百里尸碑是完全没得希望咯,而你爷爷滴这个局又能除掉吴听寒,你讲他们愿不愿意帮你爷爷一把? 我点点头没说话。 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会这么做,而且肯定会冒着风险把挖开的坟给重新填好,这样一来,就算我和王先生上山发现了吴听寒的异常,也一时半会儿不会联系到这口棺材身上。 即便是最后联系上了,等我们挖开坟的时候,说不定那遗像相框都已经全部浸入脸盆里面,说什么都迟了。 王先生讲,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么子对吴听寒动手滴,一定是你爷爷咯迈? 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点点头,表示想明白了。 毕竟相对于对吴听寒动手,那些匠人更希望的还是发动百里尸碑。而这口棺材是陈谷子的棺材,只有把这口棺材挪出我们家,才能让那个木头人真正变成陈谷子的尸体。 等到那个木头人彻底变成陈谷子的尸体后,到时候只要躲在暗处的那个老木匠把这个木头人给弄消失,那么百里尸碑就会彻底无解。 这,才是那些匠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唯有这条路走不通后,他们才会选择狗急跳墙,先弄死吴听寒,以免阻碍他们从我身上抢夺气运。 所以,棺材里面的这以泽量尸,除了我爷爷外,还真没有人会做出这种局来,毕竟与他们的根本利益相冲突了。 我也直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先生会那么确定那个被打断腿的人,在十分钟内挖到了棺材,因为只有他切切实实看到了棺材里面的局,才会急急忙忙填坟,其他人也才会有时间也不来偷棺材。 经过这么多弯弯绕,我才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但王先生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一切都想通了,这之间的差距,已经完全不是我眼前脸盆和水缸的区别了,而是小酒杯和水缸的区别。 砖头被我一块一块从水桶里取出来,遗像相框也一点点从脸盆里冒出来。 我侧身转头看了一眼,原以为相框拉出来一些后,吴听寒身上的纸张会随着下降,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身上的纸张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往上蔓延了一小节,此时已经把她的整个下巴都覆盖了,眼看着就要把下嘴唇都给纸质化了! 我急忙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第134章 重见天日 王先生闻言,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淡淡的讲了句,有么子大惊小怪滴,纸钱沾咯水,自然而然会往上面渗透一段距离,这不是很正常滴迈?你读滴书都读到屁股上去咯? 水能沿着纸张浸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个还跟吴听寒身上的纸质化有关。毕竟在我看来,只要把相框拉出水面就可以了。 王先生讲,要是有啷个简单,这哈能喊过以泽量尸? 说完之后,他就叮嘱我讲,每隔十八秒取一块砖头,你自己心里默数,不必纠结数得准不准,只要间隔十八次就行。 说完之后,他就朝着堂屋里走去。 为了看清楚他要干什么,我心里一边默数,脚下一边挪动位置,转到水缸的另一侧,以便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我看见他进了堂屋之后,先是一脚把那个纸人给踢开,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神龛下面因为被棺材挡住了,所以我看不见他在神龛下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他的脑袋时隐时现,看上去应该是在磕头。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站起来,然后伸手把放在神龛上的煤油灯和香炉取了下来。 等他取出来这两样东西后,他又跑去厨房,把吃饭的桌子搬出来,同时还搬出三把椅子,分东南北方面摆好,独独留出院门那个方向的位置不摆椅子。 在这之后,他又去厨房里拿了三个碗三双筷子和三颗鸡蛋出来,其中两颗直接磕碎打进南北两边的碗里,最后一颗鸡蛋则是完好无损的放在东边,也就是背对着堂屋的那个碗里。 然后他双手捧起香炉,把里面的烟灰全都倒进那个碗里,把那颗鸡蛋给覆盖的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之后,王先生这才把其中两双筷子放在南北两个瓷碗的碗口上,最后那双筷子则是一边一根,放在盛满香灰的那个瓷碗两边。 等弄完这些,王先生看了看各个碗筷的位置,又稍稍调了下南北两个碗筷,这才把那煤油灯放在桌子正中央。 随后我看见王先生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印,除了两根中指是伸直的以外,其余的手指全部都曲着第一指节,整个手掌和手指形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形状,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根蜡烛。 手印结好之后,他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便对着那盏煤油灯一指,那原本熄灭的煤油灯瞬间被点亮,绽放着昏黄的光亮,洒在桌子四周,将整个桌面都照得有些发黄。 我看见过他们匠人随手就能将手里的黄符给点燃,再看见王先生隔空伸手就把煤油灯点亮,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王先生这时走过来,看了一眼水桶里仅剩的几块砖,点了点头,讲,时间刚刚好。 但越到后面,我就越是发现水桶浮上来的速度在变慢,仿佛是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似的。 我有些担忧的问王先生,我感觉那根墨线快到极限了,你要不要再加一根线上去? 王先生讲,你放心,这是‘一线十八牵’,连十八层地狱滴阴人都拉得出来,更莫讲一块小小滴遗像咯。 我这才想起来,王先生之前在戳墨锥之前,念叨了一句‘子孙问阴阳,一线十八牵’的话。 于是我问,什么叫做一线十八牵? 王先生讲,这本来是我们木匠一脉下阴找先人魂魄滴一种手段,就算魂魄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其实就是被吸入无间之地,我们用这墨线也能给牵回来。所以一块没得魂魄滴尸体掉到大湖大海里,要牵出来哈不是轻轻松松? 陈谷子的这张遗像,就相当于是他的尸体,王先生的这个说法并没有错,而且连魂魄都能从无间之地拉回来的话,那一具尸体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一根细细的墨线,竟然能有这么厉害的韧性,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当十八块砖头全都取出之后,陈谷子的遗像相框也恰好全都被拉出水面,竟是分毫不差。 我问王先生,这是你提前算好了的? 王先生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不是老子算好滴,难不成哈是你算好滴? 说完之后,他就拿着陈谷子的遗像,往桌子那边走了去。 我看了一眼水缸里的水桶,和棺材里的脸盆,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要把握的如此精准,就得知道遗像相框被陷入水里的长度,然后还要计算水桶沉下去的深度,以及每取出一块砖头,水桶会受到多大的浮力…… 这种种的计算,就算是交给高中的物理老师,都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就算出这么精确的结果吧?至少,以我现有的知识,我必须得借助微积分这门数学工具,才能分毫不差的算出来。 但王先生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心算,这恐怖的计算能力,就着实有点手里握了颗草了吧? 我还对着水缸和脸盆发呆,就听见王先生叫我过去,然后就看见陈谷子的遗像被王先生平放在东边的桌面上,而王先生则指着桌子左边,也就是南边的那张椅子,对我讲,坐到那里莫动。 我依言坐下,然后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烫得我差一点没忍住跳起来。好在我看到了王先生的眼神,这才及时控制住了想要站起来的欲望。 尔后我就看见王先生在我对面坐下,但他刚坐下,就又站起来,然后对着陈谷子的遗像讲,我给你去盛饭。 说完,我就看见王先生站在东边椅子的后面,然后双手掌心向上,手肘外翻,分别以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握住那瓷碗的两边,随即手腕翻转,掌心朝下,顺势将瓷碗倒扣在陈谷子的遗像上。 王先生的动作很快,以至于瓷碗里的香灰竟然没有半点洒出来,尽数被扣在了碗里。 随后王先生双手持碗,在相框上一圈一圈往外旋转,使得碗里的香灰在相框上的那张被打湿的纸钱上,毫无遗漏的完全铺开。 香灰吸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没想到被王先生给用到这里来。之前我还以为王先生弄来煤油灯,是打算用这灯火来烤干纸钱。 王先生就这样一圈一圈的旋转着,直到香灰全部倒出来,在相框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而此时王先生手里瓷碗又回到了相框的正中央,等他揭开瓷碗的时候,那颗鸡蛋完好无损的立在香灰上。 我这才发现,这颗鸡蛋的颜色,竟然有些不一样,不太像是生鸡蛋,反而像是被煮熟了的。 王先生见我满脸疑惑,主动给我讲,煎熬咯啷个久,肯定早就熟透咯。不过现在好咯,重见天日咯。 话音落,王先生猛然撕开陈谷子遗像上的那张纸钱,连同香灰和鸡蛋,全都一道揭开,没有留下半点香灰在遗像上。 尔后王先生立起遗像,正对着那煤油灯,我看见,遗像相框玻璃表面上,那些许因纸钱而残留的水汽,在煤油灯高温的炙烤下,瞬间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我看见立在阶沿上,靠着堂屋门槛的吴听寒,她身上的纸张,一片片掉落,露出她那凹凸有致的完美身形来…… 第135章 长生不死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我直接惊呆了,那些纸去哪里了?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王先生没好气的讲,本来就没得纸,只不过被以泽量尸之后,我们滴眼睛骗咯我们,以为他们被纸包裹到滴。现在以泽量尸被破咯,再看他们滴时候,自然就变成原来那个样子咯。 我讲,所以,这是幻觉?但是不对啊,我抱她下山的时候,确实轻的不正常啊。 王先生讲,你脑壳都认为她滴身体变成纸咯,要是抱起来不轻滴话,那才是见咯鬼咯!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科幻电影,说是人类通过技术进入到虚拟世界,如果在虚拟世界里死了,那么现实中的那个人也会死掉,我想,应该和我的经历是同一个道理。 王先生给我解释完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自言自语的讲了句,总算是救回来咯,累死老子咯! 话音落,桌上的煤油灯毫无征兆的熄灭,那炙热的高温也随之消失,我这才发现,我全身上下也再次湿透了。 我问王先生有没有事,他对我摆了摆手,讲,暂时哈死不了,你先去看哈吴前辈。 我这才起身朝吴听寒走过去,老远就已经看见她身上的纸片全都没了,又变回了她之前那惊为天人的样子。只是等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眼还是闭着的,我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她睁开眼。 我急忙问王先生,怎么会这样? 王先生想了想,讲,才从水里捞起来,估计要等一会儿才会醒。 于是我拿来椅子,就在她身边坐下,以便她醒来的时候有什么要求,我好第一时间听见并去执行。 王先生也从地上爬起来,我急忙走过去,想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结果他却一把推开我,然后提着椅子走到吴听寒另一侧,自顾自的坐下。 就这样,我也走过去,和王先生一左一右坐在吴听寒的身旁,靠着椅背看着被月光洒满的凌乱院子。 院中一阵凉风吹过,让我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发现这样更冷,于是便不去理会,而是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搞得混乱不堪的院子,一阵惆怅。 倒是不怕收拾起来麻烦,而是不知道吴听寒会不会醒,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跟王先生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也不知道是在享受夜晚的宁静,还是在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良久之后,我看王先生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我这才问出那个我最想知道的问题,讲,我爷爷为什么要对吴听寒下手? 王先生讲,他倒不是特地针对吴前辈,而是到那个时间段,哪个上山,哪个就要被‘以泽量尸’。 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不是因为吴听寒把棺材挪进了我家院子,让百里尸碑没法发动,我爷爷才对吴听寒下手的吗? 王先生摇头,讲,我都讲咯,你爷爷对吴听寒下手,跟百里尸碑没得半毛钱关系,你啷个就记不住呢? 我讲,不是我记不住,而是我爷爷早不下手,晚不下手,为什么偏偏棺材一挪进来,就对吴听寒下手了? 王先生讲,因为只有陈谷子滴棺材进咯你屋院子,你爷爷才有办法对棺材动手脚。 我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讲,因为你爷爷生前唯一能掌控滴地方,就只有你屋这一亩三分地。一旦出咯这个地方,他就没得办法保证自己滴匠术哈能不能成功。 这我就听不明白了,于是问他,你们匠人施展匠术的时候,还要选地方的?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可我看你施展匠术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去挑地方啊。 除了在点天灯的时候,吴听寒让我在堂屋东南角浸泡麻绳;王先生给我扎纸人替身的时候,也是在东南角进行的之外,其它时候,他们施展匠术都没有地方之分。 王先生讲,你个憨货,这是他生前留下来滴手段!要是放到其它地方,你能保证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从而把他这个匠术给抹掉?因此,只有留到你屋院子里头,才能保证以泽量尸施展成功。 到时候,只要陈谷子滴棺材埋进你屋院子,他提设计好滴以泽量尸就会发动!到时候不管是哪个上山,都会中招,所以你爷爷并不是特地针对吴前辈。啷个简单滴道理,你啷个都想不明白呢? 这个道理我懂,而且我一开始就猜测过,吴听寒会中招,是和陈谷子的这口棺材有关。但我不明白的是,王先生怎么就那么确定,以泽量尸是我爷爷弄出来的。 毕竟我爷爷既然要截胡百里尸碑,那他就不应该搞出以泽量尸这么个局来阻止其他人来偷棺材,因为只要那些人把棺材偷走,然后发动百里尸碑,这才更符合我爷爷一开始的计划。 可他偏偏要搞出一个以泽量尸来,让其他人没办法把棺材给偷走,这岂不是和他原来的计划相冲突了吗? 完全说不通啊! 王先生闻言,叹息一声,然后才慢悠悠的对我讲,我以前也是啷个认为滴,直到刚刚到坡上看到他们都变成纸人,手里抱着你滴牌位滴时候,我才想明白,你爷爷滴野心,比我想象中滴哈要大。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之前就一直想要问,可惜之前时间紧迫,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我讲,截胡百里尸碑,让我身上拥有滔天气运,难道不就是我爷爷隐忍五十五年一直想要实现的野心吗? 听到我这话,王先生冷笑一声,讲,跟他现在做滴这件事比起来,截胡百里尸碑只能算个屁! 王先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让我懵逼了。截胡百里尸碑这么大件事情,结果还只能算个屁?那我爷爷现在做的这件事,到底得有多牛逼? 王先生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你晓得后山那九个空坟坑,为么子白天去看滴时候,明明已经都干咯,晚上去滴时候,又冒出啷个多滴水咯迈? 我摇头,讲,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最近又没有下雨,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说完之后,我又反问他,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先生还是没有回应我,而是继续反问我,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年应该22岁吧? 我点头,然后问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我年龄? 他讲,和我猜的一样,22就对咯。 我更加懵了,急忙问他,22岁怎么了,难道……难道和我的出生有关系?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妈,难道我的年龄里面,还隐藏着我的某个特殊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爷爷都那么牛逼,他的孙子我怎么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我肯定就是小说里的那些绝世天才,只不过被封印了修炼天赋,只等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然后就解开我的封印,从此一飞冲天,惊艳所有人的狗眼! 而这个时刻,我想,应该就是在我22岁这年! 没错,一定是这样! 王先生听完我的分析之后,疲倦的脸色上,充满了鄙视。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这才幽幽的对我讲,别人看小说是消磨时间怡情,你看小说是彻底陷进去着魔,呵,没救咯! 我讲,如果不是这样,那你问我是不是22岁搞什么? 王先生讲,你有没有想过,从你爷爷死后,你前前后后,一共死多少次咯? 如果是其他人问我这话,我一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然后报警送去精神病院。但王先生这么问我,我却觉得合情合理,因为我亲眼见过他弄死我的场景。 于是我讲,你用木头人代替我身体把我活埋,加上我爷爷借着陈谷子的灵堂给我做法事,这是第一次死亡;然后就是回来路上,遇到纸人送灵,吴听寒把那口棺材拍进山体里,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是王先生替我扎纸人,然后纸人脑袋被另一个无头纸人摘走,王先生把纸人埋在后山;第四次是在堂屋里看见那个纸人对着灵堂弯腰鞠躬,结果磕在墙壁上;然后就是山上吴听寒他们九人都抱着我的灵位……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是十三次。 我觉得我已经算的足够仔细了,但王先生却摇头,讲,不对,应该是二十二次。 我闻言好笑着问他,讲,那多出来的九次哪来的,难不成是我没在村子里的时候,你又偷偷埋了我九次? 王先生再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句的对我讲,你莫搞忘记咯,那九个空坟坑里头都有水,他们倒影在水里滴影子里,也有你滴牌位! 听到这话,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要是加上这九次的话,十三加九,恰好就是二十二次! 这一下我怎么都淡定不了了,于是我急忙问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王先生讲,这就是你爷爷真正滴野心,他不仅想让你‘瞒天’,他哈想让你‘过海’!他从一开始,就到谋划啷个样让你长生不死! 第136章 甲子谋划 王先生说完之后,院子里马上陷入一片死寂。 虽然没有一丝晚风吹过,但我仍是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就好像那湿透了的衣服,是刚从冰水里拿出来的一样。 我知道王先生说的‘瞒天’是什么意思,在我爷爷把我的灵位放在陈谷子灵堂里的时候,他就给我解释过。 但那‘过海’是什么意思,我就一无所知了。还有他口中的‘长生不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我看来,完全就是神话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字眼,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遇到。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是微笑的微笑,对王先生讲,你让我不要看小说,你自己怎么反倒是说起小说里的东西了?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讲,我和你一样,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长生不死,但有人信,而且从七十一年前,就开始有人在追求这一目的咯。 七十一年前,那不就是1950年吗?那个时候就有人在追求长生了? 不对,为什么王先生会记得这么清楚?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吧? 王先生讲,我之所以记得啷个清楚,是因为1950年8月28日,是匠人圈子五年一聚滴日子,也是洛朝廷第一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滴日子! 原来如此,难怪王先生会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这五年一聚又是什么? 王先生讲,哈记得到我之前给你讲过滴,张哈子是近年来匠人圈子里头最优秀滴人迈? 我点头,讲,我记得啊,怎么了? 王先生问我,那你就没想过,我们是啷个晓得他是最优秀的那个? 我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讲,就是通过这五年一聚? 王先生点头,讲,这五年一聚,就是从所有匠人里头,选出匠术最厉害滴那个,让他成为整个匠人圈子滴带头人。张哈子就是在六年前,也就是2015年,成为带头人滴。 我闻言也点了点头,然后问王先生,讲,你刚刚讲七十一年前就有人开始追求长生,加上又是洛朝廷出道的日子,难不成你讲的那个追求长生的人,就是洛朝廷? 王先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那个时候滴他,哈没得那个资格晓得啷个秘密滴东西。而且我们这些匠人,也是后面才晓得,到50年滴那次五年一聚上,冒出来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滴风水局。 说完之后,王先生就眼神灼灼的看着我,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就知道,他这是在询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风水局。 我想了一下,然后灵光乍现,脱口而出,讲,是九狮拜象! 王先生点头,讲,没错,九狮拜象就是从那一次聚会上传出来滴。当然咯,一开始晓得滴人并不多,只有像我师傅那一辈人,才有机会接触到一星半点,然后回溯消息来源,才晓得出自50年滴那次匠人聚会。 我问,这个九狮拜象和长生不死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讲,我晓得滴也不多,只听我师傅讲,那一段时间,全国上下滴匠人都疯咯一般滴去找九狮拜象之地,感觉圈子里头都乱咯套。直到1955年,也就是下一次五年一聚滴时候,这种情况才好转。 我问,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王先生讲,洛朝廷力压所有匠人,当上咯那一届滴带头人。 听到这话,我有些神往,出道五年,就当上了带头人,这实力,未免也太强悍了些吧? 王先生讲,不只是实力强悍,他成为带头人后,据说搞咯一系列大动作,很快就让匠人圈子走上咯正规。不仅如此,据说他搞清楚咯九狮拜象之地滴真正用途,而且哈自创咯一个匠术! 听到这里,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瞒天过海! 王先生点点头,讲,就是瞒天过海。 但说完之后,他又摇了摇头,继续讲,但晓得这个匠术滴人很少,我师傅也是无意之间从别人哪里听到滴,并且一辈子都没外传过,只是临死滴时候,给我们四个师兄弟提过一句。 王先生似乎又回到了他师傅临终前的那个场景,脸上露出了一些伤悲,然后讲,当时他只给我们讲咯八个字:九狮拜象,瞒天过海。 我讲,说不定这瞒天过海并不是一个匠术,而也是一个风水宝地呢? 王先生很果断的摇头,讲,不可能。 我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他讲,因为我师兄,也就是王明宣给我们几个师弟说过,瞒天过海就是一种匠术,而且哈是洛朝廷自创滴。不过这只是我师兄滴一家之言,到底是不是洛朝廷自创滴匠术,已经无从考证咯。 所以王先生说这匠术是洛朝廷六十六年前留下来的,其实也只是一种猜测,具体是不是,甚至到底存不存在这个匠术,都还是未知数。 但王先生却再次摇头,讲,以前我也怀疑这个匠术很可能不存在,但现在看咯你爷爷滴手段,我敢肯定,这个匠术一定存在,而且哈被你爷爷完美滴施展咯出来。 我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这话,然后问王先生,讲,就因为你在半山腰看到了他们九个人手里捧着我的牌位?这不合理吧,人死一次不就足以瞒天了,死22次的话……哪有人能死22次的? 王先生讲,这就是你爷爷滴高明之处,我举个例子,现在有一个通缉犯整容咯,你啷个去确定他滴真实身份? 我想了想,讲,可以通过指纹、声纹等等,方法多的是。 王先生讲,那如果这些东西都被他刻意整过咯呢? 我讲,那还有dna,这个总不可能改变得了吧? 王先生讲,没错,一个人就算隐藏得再好,总会有办法能查出他真正滴身份。但如果从一开始,这个人滴所有信息就是空白滴呢?你啷个去查他滴真正身份? 听到这话,我瞬间愣住了,同时大致上有些明白我爷爷为什么要我死22次了。 王先生讲,你爷爷虽然已经给你瞒过天咯,但你以后哈要继续活着,老天爷只要和你以前留下来滴信息对比一哈,立刻就能晓得你就是陈寺青,到时候照样会弄死你。但如果把你生前所有滴信息都抹掉呢,你觉得老天爷哈拿你有办法迈? 我被王先生的这番解释给彻底震住了,尽管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还是被震得如遭雷击。 王先生继续讲,而且之前你爷爷只是完成咯‘瞒天’,之前到山上,才算是完成‘过海’。 我早已经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王先生,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王先生却顿住了,而是反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几个坟坑里滴水,就算是完成咯‘过海’迈?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王先生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个坟坑,讲,你忘咯以泽量尸? 我再次摇头,表示自己没忘。 王先生讲,坟坑里头一个脸盆装滴水,都能算作大湖大海,那你讲那九个坟坑,哪个里头滴水不比脸盆里头滴水多?这样算下来滴话,就算脸盆只是大湖,那九个坟坑是不是最少都是大海? 这么简单的逻辑我还是能反应过来,于是疯狂点头。 王先生见状,继续讲,但如果仅仅只是让你滴牌位漂到水面上,那最多只能算是‘入海’,算不上‘过海’,所以你爷爷就用咯一种拍案叫绝滴手段,让岸上滴人倒影进去! 这样一来,牌位既入咯海,但真正滴牌位又到岸上,也就相当于牌位又从海里出来咯,自然也就算是过咯海。如此一来,不仅只用九个坑,就完成咯十八次死亡,哈能同时实现真正滴‘过海’!这份心计,这份智慧,再给我十年,我都未必能学得来。 王先生都被我爷爷的手段给折服了,更别说我这个一窍不通的小白了。此时的我,除了情不自禁的目瞪口呆之外,我实在是表现不出更应景的表情来了。 王先生看见我这幅模样,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讲,所以讲咯,你爷爷滴手段是真滴高明,从开局提前死掉,到请仙登位,再到替你瞒天,再到以泽量尸…… 他每一步都不是无的放矢,每一步都是为下一步做铺垫,然后环环相扣,做到真正的分毫不乱。这种局,就是摆到老子面前让老子抄,老子都不一定抄得来!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丝毫没有因为我爷爷给我造了一个长生不死的局而兴奋,反倒是觉得,他用自己剩下的性命,来换我这个不一定存在的长生不死,不值! 是真的不值! 即便我长生不死,拥有无穷尽的生命,可我失去了我相依为命的爷爷,错过了让他享受天伦的机会,那这些无穷无尽的生命,对我而言,也不是一种馈赠,而是无边无际的煎熬。 就在我无限惆怅的时候,站在我和王先生中间的吴听寒突然坐了下来,她双手撑着堂屋门槛,把两腿伸直放松,看着王先生冷冰冰的说了句,皎月西移,你的分析错的一塌糊涂。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色稍微变得柔和,但言语依旧冰冷,讲,你爷爷甲子谋划,但从一开始就被人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某渣机器’的‘冲榜火箭’打赏!第一卷快结束了,相信结尾不会让大家失望。大家可以不妨猜猜看,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第一卷,前面埋了很多伏笔,仔细看应该能猜出来。 第137章 也是画的 我爷爷从一开始就被人骗了这件事,不是众所周知的吗?毕竟王先生早就分析出来了,他是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了。 可刚刚王先生的分析有理有据,完全没有漏洞,怎么你一句月亮往西边移动,就判定他的分析全都错了呢? 不只是我有这样的疑惑,坐在另一侧的王先生也是一脸懵。他看了我一眼后,就一脸疑惑的盯着吴听寒,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吴听寒因为一动不动站得太久,两条腿应该还在发麻,所以她没有起身,而是看着我,讲,去里面把你的灵位拿出来。 我先是一愣,还在想她怎么知道堂屋里有我的灵位,就听见吴听寒讲,我虽然被以泽量尸,但外面的动静我都听得见。 我这才明白过来,我和王先生之前的对话,吴听寒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其实这很好理解,毕竟吴听寒醒来之后就说王先生的分析错了,要是之前没听见的话,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她明明之前看不见,怎么就能确定王先生没有把那个纸人和牌位给处理掉?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按照吴听寒的意思,第一时间就进堂屋找灵位去了。 那个脖子和左腿上带疤的女人还躺在地上,在昏暗的堂屋角落里显得格外诡异。我强忍住害怕,像点鞭炮那样伸出手去,猛然抓住牌位后,转身就跑。 短短的几步路,却被我跑出一种生死时速的感觉来。 出了堂屋,我把自己的灵位递到吴听寒面前,问她,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吴听寒没有接,而是伸手指着院子里坟坑旁的那口大水缸,讲,你抱着这东西站在那口缸对面去。 我还是不懂吴听寒的意思,于是按照她的要求,双手捧着自己的灵位,站在水缸的对面,背对着院门方向,面朝着他们。 我站好之后,就抬头看着吴听寒,用眼神询问她接下来怎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好,吴听寒没有理我,而是对王先生讲,你有没有分析错,你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吴听寒的这话,王先生顿时起身走了过来,而我则是盯着水缸里自己的倒影,一脸懵逼。 既然王先生能看得出来,说明线索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可为什么我完全没看出端倪来。 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倒影吗,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我的鼻子,我的眼睛,甚至我的眉毛,和灵位上我的名字,都清晰可见,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啊。 然而,就在我疑惑间,王先生走了过来,他站在坟坑的对面,也就是我的左手边,当他站定之后,我看着他在水缸里的倒影,当即如同被铁锤给砸中胸口一样,呼吸都瞬间停止了。 在皎洁的月光下,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脸上的全部容貌,可王先生的影子,在水缸里就只是一团黑影,别说是眼睛鼻子了,就连是男是女都很难分辨出来!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只有大白天的时候,看水里的倒影,才能看得清倒影的五官和轮廓,大晚上的,就算月亮再怎么亮,也不可能把人的五官都给清清楚楚的倒影出来。 至于灵位上的字,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总是算明白吴听寒为什么说王先生分析错了之前,要加一句‘皎月西移’了,因为下半夜,月亮已经西下,月光是从那九个人的身后照射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影子会把坟坑给挡住,别说是清晰的倒影了,就是一团黑黢黢的倒影,都不应该产生! 但我和王先生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每个人在坟坑里的倒影,甚至还清晰地看见了他们手里灵位上写着的我的名字,这尼玛不是自相矛盾吗? 难怪吴听寒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王先生的分析,就知道他错了,原来破绽就在这里! 而我和王先生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完全是被平日里的生活经验给欺骗了,认为水里能倒映出人影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在大晚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王先生,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在不断变化,最后苦笑一声,满是沮丧和无奈的说了句‘好一个皎月西移,你们吴家哈真滴是好手段啊’之后,便驼着背重新回到阶沿上坐下。 这一次他没有坐椅子,而是直接坐在阶沿上,与坐在门槛上的吴听寒,形成鲜明的高低层次。 我没明白王先生那句话的意思,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吴听寒。 吴听寒踢了踢腿,这才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然后站在王先生之前站过的位置上,侧过头来问我,你还没想明白吗? 我看着她在水缸里的倒影,也是一团黑黢黢的,什么都分辨不出来,然后抬起头,冲她摇了摇,讲,完全不明白。 吴听寒没急着解释,而是从我手里抢过我的灵位,然后捧在手里,对我讲,你再看水里。 我依言低头去看,然后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我看见,原本我在水里清晰的倒影,瞬间变得漆黑模糊,而吴听寒原本模糊的倒影,却渐渐显出五官来,精致的面容与本人几乎毫无差距! 这一下我更懵了,先是看看吴听寒,然后看着她手里的那块灵位,问她,这块灵位……为什么会这样? 我现在脑子乱的很,不知道该怎么去组织语言。只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这块灵位上,否则的话,不可能抱着灵位就能倒影出清晰五官,不抱着就是黑黢黢的一团。 可为什么会这样,我却毫无头绪。 吴听寒讲,因为你爷爷要完成瞒天过海,就只能用这种手段。 我讲,既然我爷爷要完成瞒天过海,那王先生的分析就没错啊,为什么你会说他错了? 吴听寒摇摇头,讲,因为这个瞒天过海的局,只是形似,却未得精髓。简单来说就是,完全不成立。 于是我把王先生之前分析的过程和逻辑又给重新捋了一遍,然后我发现,环环相扣,并没有什么破绽啊! 即便这灵位能把人的清晰五官和它自己的字迹给清晰显现出来,也无非是让我多‘死’九次而已,只会更加催发瞒天过海,怎么可能会不成立? 吴听寒没有被我说服,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知道为什么这灵位在大晚上的,也能让人的五官清晰倒影在水里吗? 我第一时间把之前经历过的诡异事情给联系起来,然后发现能在晚上也把人给清晰倒影出来的,只有剃头匠的镜界。 于是我恍然大悟一样,对吴听寒讲,我知道了,那九个坟坑里的水,其实不是水,而是剃头匠的镜子对不对?只是我们看到了倒影,所以觉得坟坑里有水,其实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是一面镜子。 而且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白天去看的时候没有水,到了晚上就有水了的现象。 但吴听寒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口水缸,讲,难道这里面的水也是假的,也是剃头匠的镜子? 一句话,直接让我以为合理的解释,全部垮掉。 可如果不是剃头匠的手段,还有哪个匠人的手段,能把人一比一的完美复制一遍呢? 木匠的手段是雕刻木头人,但再怎么逼真,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木头人。纸人就更不可能了,五官这一块,跟木头人都没法比,除非是吴听寒他们这种画匠,一笔一画的给画…… 想到这里,我猛然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吴听寒,眼睛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我怎么把他们画匠给忘了?! 要说一比一完美复制一个人,他们画匠不是最拿手吗? 一根画笔在手,画皮画骨又画魂,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手法? 我看向坐在阶沿上的王先生,总算是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要说一句‘你们吴家哈真滴是好手段啊’了。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是画匠的手段了。 我问吴听寒,难道这村子里,还有人可以像你一样,画皮画骨又画魂? 吴听寒摇头,讲,陈寺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你们村里,从一开始,除了你爷爷外,就一个匠人都没有。 这话我自然不信,要是没有其他匠人,我爷爷又是谁的棋子?陈谷子又是被谁给蛊惑自杀的?还有我遇到的那些诡异事情,又怎么解释? 我和王先生遭遇过的镜界;在陈谷子家,我们三人都遇到过的双面镜,就说明村子里肯定有一个剃头匠躲在暗处,否则的话,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不成?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别人我不敢保证,但那个躲在暗处,操纵我爷爷和陈谷子的老木匠,就一定存在! 吴听寒摇摇头,讲,既然他们一直存在,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我们都没见到过他们的面?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驳她,讲,王先生之前说过,他们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而已。再说了,也并不是没见过,王先生还打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差点就抓住了。 吴听寒讲,说到底,终归还是没见到,对不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无奈的点点头,讲,这事怪我,如果不是我中了招,王先生肯定能抓住那家伙。 吴听寒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对我讲,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倒影在那九个坟坑里的影子,是画匠的手段,为什么画泡在水里,没有掉色? 我被问得直接愣住,然后讲,有可能是画用塑料给包裹住了。 吴听寒讲,他能提前画好抬棺八仙的画,用塑料给包起来,难道也能提前画好我的画给包起来?即便是知道我会上山,提前画好我的画,但刚刚你和王明化的画,倒影在水里,也是提前画好的? 我讲,我和王先生在村里都待这么多天了,有的是时间画上我们的画。 然后吴听寒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过来,一把抓着我的衣服,用力往旁边一撕,顿时就把我的衣服给撕出一道口子来,然后把灵位塞到我手里,指着水缸,讲,现在呢?对方有时间画出你的画来? 我看着水缸里我的倒影,衣服被撕开的口子,和我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不仅清晰可见,而且完全没有要被泡开的迹象! 吴听寒这随手一撕,就算是再牛逼的画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画出我的画像来,更别说还要用塑料给包裹好。 我无比震惊的看着吴听寒,讲,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清楚的倒影?难道这倒影不是画匠的手段? 可如果不是的话,还有什么手段能在大晚上也弄出清晰的倒影来? 吴听寒讲,倒影肯定是画匠的手段,至于为什么没有被水泡掉色,原因很简单如果坟坑和水缸里的水,也是画上去的呢? 还没等我消化掉这句话,吴听寒又说了句,你还记得对景挂画吗? 第138章 一整幅画! 吴听寒的话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紧随其后的是震天响的炸雷,把我整个人给炸的愣在原地,双眼都渐渐失去了焦距。 对景挂画是什么我自然记得,仅靠一幅画,就能把我和吴听寒给困在高速路上出不来,这份记忆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更加震撼。 我问吴听寒,难道这水缸和半山腰上的那九个坟坑,都是画匠画上去的? 说完之后我就摇摇头,讲,不对,不应该只有这么小的范围,否则水缸从厨房里搬出来,岂不是就脱离了原来的画面?所以,是我们家,和半山腰那一个平台,都是画上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疑问也就能随之解开了那就是,为什么我爷爷死后,他还能把匠术留在院子里? 要知道,吴听寒不过是被以泽量尸,她留在陈谷子家里的判冤决狱都散掉了,我爷爷人都死了,为什么他生前留的匠术还没有消失? 以至于抬棺八仙抬他的棺材,他就能让对方九尸拜像;以至于陈谷子的棺材埋进我家院子,他就能施展以泽量尸。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我爷爷在死之前,就把我家和半山腰变成了一幅画! 把匠术留在画里,就好像是把符篆画在黄纸上,自然是可以留下来。如此一来,不仅能实现他瞒天过海的计划,也能保证其他人都进不来我家,可以保证的安全。 不得不说,我爷爷的手段真是巧夺天工。 吴听寒讲,如果都是画的,你觉得你爷爷的瞒天过海还能成功吗? 这话一出,我直接愣住了,因为我知道,画得再怎么逼真,那也是假的。甚至于,在山上那十八次‘死亡’,在我家这两次‘死亡’,都不能作数。 因为都是在画里,和外界脱节,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 但吴听寒却是摇摇头,讲,你都能想到的,你爷爷不可能想不到。可他仍然还是这么做了,难道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被吴听寒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可如果我家和半山腰不是画的话,那我爷爷是怎么保证画泡在水里而不变色的呢? 吴听寒讲,所以我才会说,你爷爷从一开始,就被人骗了。 我有些不解,以我爷爷的智商,这么粗浅的骗局,怎么可能骗得到他? 吴听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讲,如果对景挂的那幅画,不仅仅只是你家和后山半山腰呢? 我有些懵,心里更是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来 我问吴听寒,你什么意思? 吴听寒没有说话,而是扔掉从我身上撕下来的那片布料,转身走到阶沿上,继续坐在她之前坐过的门槛上。 我见状也扔掉手里的灵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等着吴听寒的下文。 吴听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王先生,讲,想了这么久,你应该想明白了吧? 王先生从之前坐下后,就一直坐在阶沿上抽烟,对我和吴听寒之间的对话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样子。只是我瞥过他好几次,都能看见他那双眉头,皱的死死的。 王先生吧咂一口旱烟,头也没回,就只问了吴听寒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讲,你确定要告诉他?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听上去,似乎对我影响还会蛮大,所以他有些顾虑,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吴听寒讲,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那你就应该明白,有些选择必须他自己决定,我不是那个人,更没有他的能力,没办法再布局一甲子。 吴听寒说完,我看见王先生往嘴里递烟的手愣在了空中,好一阵之后,才把旱烟送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之后,这才开口,满嘴的烟雾缭绕,妥协似的讲了一个字:嗯。 他这是同意了。 于是吴听寒对我讲,你去桌子上看看陈谷子的那张遗像。 我不明其意,只好执行。 可当我走到桌子旁的时候,桌面上的场景再次让我目瞪口呆陈谷子的遗像相框还在,但里面的画像,却变成了空白! 遗像再次消失不见了! 我拿着空空的相框,跑到吴听寒的面前,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刚刚明明还在里面,我们又一直在屋里,根本没人碰过这相框! 吴听寒讲,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村子这么大,却连一张遗照和人物画都没有了吧? 我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寒意,然后问,什么意思? 她讲,你家既然是一幅画,那画里的人物,从外界来看,是不是也是一幅画? 我点点头,感觉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她继续讲,那现在画里多了一幅人物画,哪怕仅仅只是一张遗照,是不是在画里的世界,它就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关键是我还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吴听寒继续讲,但你爷爷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你家发生,毕竟真把你吓死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或是把你吓到了是小,要是破坏了你家这幅画,那一切都白费了。 所以,一旦你们家有这样的画作出现,都会被清除掉。这也就是为什么陈谷子的遗像,一旦不是作为尸体出现,就会被彻底清除掉的原因。 我明白了吴听寒的意思,当陈谷子遗像上那张黄色土纸钱被揭开的时候,那张遗照就不再是陈谷子的尸体,而是他的遗照了。 但我震惊的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村都没有遗照和人物画,岂不是……? 我还没细想下去,就听见吴听寒的声音传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明明使出了判冤决狱,但点天灯的时候还是发生了鬼吹灯的情况。 我们都以为是阴人附身遗像,甚至你还以为是你爷爷的遗像被放在了陈谷子遗像的下方,但其实都不是,而是那张遗像本身,变成了一颗人头。 从理论上来讲,那颗人头应该属于阴人,但在这画里的世界,它就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头,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被判冤决狱反噬的真正原因。 说到这里,吴听寒顿了顿,然后讲,但是,那张遗像最后还是消失了,这说明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耳鸣了,但我还是强忍住这份震骇,对吴听寒讲,说明陈谷子家,也是一幅画。 吴听寒闻言,摇了摇头,讲,你明明都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你们村上上下下,没有一幅人物画,这分明就说明你们村,从村头到村尾,都是一幅对景挂的画! 吴听寒的话就好像是一根针一样,狠狠的扎进我耳朵里,让我耳膜一阵生疼,最后扯着整个脑仁都开始膨胀发痛。 我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摇头讲,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我爷爷本事就算再大,也不可能把整个村都变成一幅画。再说了,如果真的变成一幅画,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出来,毕竟黑夜白天,一幅画就不可能解决得了! 我们在高速路上,就是因为这才发现端倪的。那生活在我们村的乡亲们,总有人能察觉出异常情况来。 退一万步说,我爷爷为什么要把整个村子都变成一幅画?这对他的瞒天过海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吴听寒讲,是谁说你们村这幅画是你爷爷挂上去的? 我愣住了,讲,不是他临死之前挂上去的吗? 吴听寒讲,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还怎么可能会被骗?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在画里瞒天过海,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确实,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之前‘死’的那些次数都白费了,真正死的就只有在回村路上那一次了。这还算哪门子的瞒天过海? 可不是我爷爷挂上去的,还能是谁? 吴听寒讲,那位你一直心心念念,躲在你们村的老木匠。 我又懵了,我讲,你不是说我们村除了我爷爷外,没有其他匠人了吗? 她讲,现在没有,但不代表以前没有。 我问,以前?那时候我爷爷还没死,难道我爷爷察觉不出来? 她讲,如果是在你爷爷来这座村子之前呢? 这一下,我彻底愣住了。 因为按照王先生说的,我爷爷是在五十五年前躲到这村子来的,如果还在那之前,那这幅画岂不是在这里已经挂了至少五十五年?!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此时内心的惊骇了,我怎么都想不到,一幅画能挂在一个村五十多年,且还一直没被人发现! 别人也就算了,可我爷爷那么机关算尽的一个人,还去过镇上那么多次,难道他也没有发现? 吴听寒讲,如果是那个人的手段的话,我想,就算是你爷爷,也未必能发现得了。 我急忙问,是谁? 吴听寒讲,洛朝廷! 果然是他。 如果是五十五年前挂上去的话,那个时候的洛朝廷正处在巅峰期,自然有实力可以画出一整个村的画来。而那个时候的他,要骗到我爷爷,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我没想明白的是,洛朝廷为什么要骗我爷爷入画?还有一点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我爷爷都不曾发现整个村是一幅画? 吴听寒才来两天,就能发现村里没有遗照和人物画,这么‘明显’的bug(漏洞),难道我爷爷看不出来? 既然我爷爷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幅画里,又为什么还要执意去瞒天过海?他应该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才对啊! 吴听寒想了想,讲,有可能是看出来了,但他不敢走。 我问,为什么不敢走? 吴听寒没有回我,而是看向院门的方向,对着空气喊了一句:那就要问问一直守着你们村的护画人了,你说是吧,粉馆老板娘?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猜出整个村子都是一幅画?有没有人猜出这幅画是洛朝廷五十五年前挂上去的? 第139章 全是死人 我急忙看向院门口的方向,一双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来了! 粉馆老板娘,怎么可能会是她? 之前吴听寒不是分析过,这老板娘是我爷爷的好友,帮助我爷爷修补他那张纸脸的吗?怎么现在又转变了身份,变成了监视我爷爷的人?和那个什么狗屁的护画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还有最关键的是,我和王先生来来回回去河里挑水那么多趟,都没有发现半点有人的痕迹,她吴听寒怎么就断定老板娘在我家外面? 吴听寒讲,一幅画挂在一个地方五十多年,要是没有人维护,风吹日晒的早就烂了。至于为什么是粉馆老板娘,你爷爷每次上街都只去找她,而她又懂画匠的本事,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还没从我们整个村都是一幅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又被吴听寒这一个惊天炸雷给震的快要疯掉。 因为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我爷爷有没有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一幅画,仅仅就说这画本身,谁会没事画一整幅村子的画挂在那里?谁又会没事在这幅画外面守了五十五年? 一年两年,甚至五年,我都能理解,毕竟人生几十年,浪费五年就五年,无所谓。可那是五十五年啊,一个人能有几个五年? 撑死了就两个!谁会那么傻x的守在一幅画外面五十五年? 我的大脑里满是混乱,眼睛一直盯着院门的方向,但并没有看到有人的身影。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看到人的我,反而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对吴听寒讲,你是不是分析错了,并没有人来。 但吴听寒却是很笃定的摇了摇头,讲,腿被打断了,走得自然是慢了点,别急,她会来的。 听到这话,我又是一愣。 腿被打断了?王先生扔铜钱打断腿的那个人,其实是粉馆的老板娘? 吴听寒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她讲,因为这幅画不是你爷爷挂上去的,那他还怎么在这幅画上留下他的匠术? 我再次呆住了,因为之前我根据吴听寒的分析,推断出我家和半山腰是一幅画,所以我爷爷才能在死后发动以泽量尸,而方法就是在临死之前,就把这匠术画到画里,等到时机成熟就被触发。 可既然这幅画都不是我爷爷挂上去的,那他自然就不能把这些匠术画到画里,因为他很可能都没有画匠的这份本事!既如此,那以泽量尸是谁施展的呢? 答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是那位前来挖棺材的人。因为只有那人,接触过棺材之所以称之为‘那人’,是因为我还不能确定,这人就是粉馆老板娘。 吴听寒讲,你们之前推断出,那人肯定已经打开了棺材,并且看见了棺材里面的以泽量尸,所以放弃偷棺材。其实不是,那人来挖坟,并不是要偷棺材,而是要施展以泽量尸。 因为有王先生埋在坟里的那枚铜钱在,所以我们很能确定,在我们离开院子之后,没有人再对院子里的这座坟动过手脚。所以完全可以判断出,接触过这棺材的,就只有那位挖坟的人。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人为什么要施展以泽量尸,这怎么看都是在帮我爷爷完成瞒天过海,对他/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而且吴听寒又怎么确定,这人就是粉馆老板娘呢? 吴听寒讲,第一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因为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想要除掉我,但等你们破解了以泽量尸之后,我又突然觉得,她似乎是故意这么做,好让我察觉到你们村都是一幅画这件事。至于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说实话,我真不清楚。 说到这里,吴听寒顿了顿,讲,我之所以确定那人就是粉馆老板娘,是因为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你们村的存在。 听到这话,我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因为我觉得吴听寒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们这么大座村庄,即便真是一幅挂了五十五年的画,但在挂画之前,这里肯定也有这么大一座村庄,否则里面的村民早就觉察到异常了。 而这么大一座村庄,其发展历史必然不止五十五年,在镇上地方志上肯定会有我们村的记录。即便是五十五年前真的被挂了一幅画,但我们村的历史也绝不可能不为人知。 至少,政府在管控这一块,就绝对不允许这样不为人知的孤村存在。 所以五十五年来,肯定有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扶贫的领导们来视察过。只要他们来,那就有人知道我们这座村的存在。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没有人闯进来过,但我们村总有人出去过吧?至少我就出去过,我的同学,我的老师,都知道我家住在陈家村,他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吴听寒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如此反驳,所以我话音刚落,她就对我讲,他们只是知道有一个陈家村,但他们真正来过这里吗? 我闻言一愣,有些没底气的讲,以前也有同学想要过来玩,但一听到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也就放弃了。 吴听寒冷笑一声,讲,所以,为什么你们村现在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通?现在全国都脱贫了,为什么你们村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我们现在死在里面,恐怕都没人知道! 我被吴听寒的这番话给彻底震住了,因为我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事实依据。确实,按照现在的政策,如果真的有扶贫的领导来过我们村,那我们村绝对不会还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即便没有外人进来过我们村,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外人知道我们村的存在。至少我那些同学就知道,至少从我们村出去的陈家嫂子和她女儿就知道,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吴听寒侧过头来冷冰冰的看着我,直接打断我的话,讲,你确定她们母女两真的出了你们村? 我讲,自然确定,是外村的道场先生亲自送她们出村的对,还有那个道场先生也知道我们村的存在。 吴听寒没急着反驳,而是反问我,讲,你好好想一下,陈谷子刚死没多久,就有外村的道场先生来你们村子主持道场,当时你们的村长一直陪着你招呼你爷爷的那口棺材,那么请问,是谁通知的那位道场先生? 我们村只有村长家里有一部座机,想要联系外面,全靠这部座机。当时村长确实一直在陪着我和王先生处理我爷爷的棺材,按理来说,他根本没时间去打电话才对! 吴听寒继续讲,还有,为什么他就只出现那么一下,后面就再也没露面了? 我当时出了村,没看见那位道士先生应该情有可原,说不定王先生后面又见到了呢? 于是我看向王先生,但他只是对我摇了摇头,然后讲,那天晚上之后,就再没看到过。老子之前以为他是害怕咯,所以没回来。现在想想,很是不对头。 我讲,因为害怕不来,很正常啊,哪里不对劲了? 王先生讲,要是因为害怕,为么子那些做道场滴人走滴时候,他偏偏没走?直到老子确定那是‘遗像流泪、百里尸碑’后,他才主动提出要送陈家婶子出村,你不觉得这太刻意咯迈?就好像是……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先生停住了,应该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合适的词语。 我此时已经明白了王先生的意思,于是补充讲,就好像是刻意把我们往遗像流泪、百里尸碑那边引。 王先生闻言,一拍大腿,讲,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问,那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往这边引? 王先生讲,为了让我们跟到提前设定好滴剧情走,好让我们上山找陈谷子滴遗像,然后把他滴遗像当成尸体装进棺材里头。这样等吴前辈来滴时候,就能一眼看出问题,把棺材埋进你屋院子,然后发动以泽量尸,完成形似滴瞒天过海。 我强忍住内心的震惊,又问,那他们三个去哪里了? 王先生听到这话,先是看了一眼吴听寒,看见她点头后,才开口对我讲,如果老子没猜错滴话,他们三个自始至终,就没出过你们村。 这一下,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怎么可能呢?村里面要是藏三个大活人,村里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们又不是匠人,哪有那本事把自己给隐藏的天衣无缝? 吴听寒冷冷开口,讲,活人藏在你们村,自然是轻而易举就会被察觉出来,即便别人察觉不到,至少他王明化能察觉到。可如果他们三个藏起来的时候,都不是活人呢? 我感觉吴听寒就好像是一台真空机,每说一句话,就把我身边的空气给抽走一部分,以至于渐渐的让我变得无法呼吸。 陈谷子的死,我已经很内疚了,要是他的老婆孩子还出事的话,那我真的百死难辞其咎。特别是,那孩子还那么小…… 王先生见我这样,安慰我讲,没必要觉得内疚,他们滴死跟你爷爷都没得没关系,跟你就更没得关系咯。再讲咯,吴前辈只是讲他们不是活人,又没讲他们一定就是死咯。 我再次愣住,生和死这种事,难道不是非此即彼的吗?难道还会存在中间的状态,又生又死? 王先生没说话,但坐在门槛上的吴听寒却开了口,她讲,你不知道而已,不代表没有。 我闻言大惊,忙问,真有这种人?你见过? 吴听寒讲,不止我见过,你也见过。 这一下,不只是我,就连王先生都侧过头来,表示很感兴趣。 我急忙问,是谁? 她讲,老司城洛小阳。 是他?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吴听寒冷哼一声,讲,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要是没点自保的手段,能安然无恙的活了小三十年? 这肯定又是他们匠人的手段,我就算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我看了一眼院门方向,侧着耳朵听了听,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于是有些疑惑的问吴听寒,就算没有人知道我们村的存在,那也不能证明挖坟的人就一定是粉馆老板娘吧?有可能是我们村其他人干的呢? 我仍然觉得我们村里还躲着一位老木匠,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他在幕后操纵。至于洛朝廷挂的这幅画,很可能被他给利用了也说不定呢? 吴听寒摇摇头,讲,这就是王明化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的真相。 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以至于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问她,什么真相? 吴听寒讲,你们村,除了你爷爷外,自上而下,没有一个是活人包括你陈寺青! 话音刚落,院门外,走进来一个跛脚妇人,月光下,我清楚的看见,正是车站旁,那位笑容慈祥的粉馆老板娘! 而她,刚走进院子,就转身把院门给关上了…… 第140章 五年,第七个! 吴听寒的话,粉馆老板娘的关门声和她那一跛一跛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无疑都是一声声惊天炸雷,一副势要把我给轰成碎片才肯罢休的架势。 粉馆老板娘走的很慢,走到阶沿前后,怎么也上不来,王先生这才反手把屁股后面的椅子递给她,让她就坐在院子里。 而我,有她走过来的这段漫长时间缓冲,才缓缓恢复一些神智。 清醒过来的我,第一反应就是一声苦笑,也不知道是笑我,还是在笑吴听寒。 我们村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全都好端端的在村子里过日子,怎么到了你吴听寒的嘴里,就全都变成死人了? 再说了,我没有摸过他们的心跳,不能确定他们是生是死,但我自己是死是活,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说话间,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跳动有力,节律稍快但很平稳,符合激动后的脉搏迹象。 这种种的一切,哪一点不是证明我还活着?你吴听寒要吓唬人,也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吧? 吴听寒没理会我,而是对粉馆老板娘讲,带我们出去吧。我想,有你带路,我们应该不用再走到镇上去了吧? 老板娘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和慈祥,似乎对王先生打断她的腿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院门,对吴听寒讲,你们开门往外走就可以咯。 听到她这话,我有些诧异,毕竟我以为她关门,是准备把我们三个都给灭在院子里的。 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诧异,于是对着我笑了笑,讲,狗杂种,你莫怕,放心跟他们走,有我到,没得事。 虽然之前吴听寒给我分析过,老板娘对我是绝对没有恶意的,但我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她这个身份。 这就好像是,你经常光顾的楼下小超市老板,突然有一天发现他是你们县里的首富一样,这种巨大的反差,任谁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得了。 吴听寒和王先生都没有任何犹豫,等老板娘说完之后就已经起身,等我也起身后,这才一起朝着院门走去。 吴听寒伸手拉开院门,我往外看了看,发现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那条连接村里主路的小径。 吴听寒原本打算先走,但被王先生给拦住了。他讲,你哈年轻,这种不确定滴事,哈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先走。 讲完之后,他就义无反顾的迈出了门槛。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敢跨出门槛,整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了踪迹! 吴听寒见状却淡定的很,也跟着迈了过去。我见状急忙跟上,然后只觉得眼前一晃,等再真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木房子里。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笔,还有一张张被裁剪好的黄色纸条。而吴听寒和王先生,此时正一脸震撼的看着我身后的方向。 我急忙转过身去,然后……就露出比他们还夸张的惊骇神情。 我看见,在我身后的墙壁上,整整一面墙,都是一幅画,而画里的内容,从陈谷子家门口那条河里的石头,到我们村那后山上的草木,事无巨细,高矮不一,全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这幅画里! 不仅如此,此时在我家院子里,还能清楚的看见,一位长相慈祥的妇人,面朝着堂屋,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而在后山半山腰上,则能清晰的看见那九个坟坑,以及后面八个坟坑里,抬棺八仙的倒影,和他们手里捧着的,那写着我名字的灵位! 这倒影,果然是画上去的! 除此之外,我还看见这巨大的画作里,毫无规律的贴着一些两指宽的黄色纸条,正是桌上摆放着的那种,看质地很像是王先生吴听寒他们用的黄符,但没有那么宽。 吸引我注意力的,是陈谷子家院子里有一道刺眼的红色,大小长短都与贴纸相当。除此之外,院子门口贴了三张这样的纸。 这种与众不同,让我回头看了一眼吴听寒,用眼神询问她我能不能揭开一张纸看看。 吴听寒点头给了我一个回应,我便知道,即便是我弄砸了,她应该也是有办法收场的。 有了这份底气之后,我就没有再犹豫,直接揭开这三张贴纸中最短最小的那张,然后,我就被差点惊呼出来在木屋里灯光的照耀下,我看见这张贴纸下,竟然是陈谷子的女儿陈惠! 于是我又把那两张纸给揭开,不出我所料的,一个是背着背笼的陈家婶子,一个是那个再没出现过的道场先生! 那道不长不短的红线,不用想,一定就是陈谷子了神话传说里,判官用红笔在某个人的名字上画上一道,这个人不就立刻会死吗?我想,这里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让我没明白的是,为什么在抬棺八仙各家的院子里,也贴着一张黄纸。他们家里暂时不是还没有死人吗,贴这纸干什么? 吴听寒讲,你揭开就知道了。 于是我揭开陈福生家(王先生就是在他家买的鸭毛)院子里的贴纸,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双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因为我看见在院子里,还站着一位陈福生! 我急忙问吴听寒,为什么会这样? 吴听寒没有说话,而是从我手里接过那张黄纸,然后很自然的就贴在后山半山腰上那位陈福生的身上。 弄完之后,吴听寒这才对我讲,八个人晚上一起失踪,难道他们的家人就不会发现异常吗?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和王先生讨论过,而且王先生还明确表示,这事迟早要暴露,毕竟纸包不住火,而且还是八团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家人发现。 吴听寒指着山上被贴了黄纸的那个坟坑,讲,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看到这手法,我除了点头外,生不起任何反驳的心思。 就在我无比惊诧的时候,王先生突然指着桥头,对吴听寒讲,赶紧用黄纸把他们贴上。 我顺着王先生的指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之前还在陈谷子家院门口的那三人,此时竟然已经走到了桥头上! 这画里的人,真的会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只感觉心底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恐惧!这就好像是你家里挂着的一幅画,结果画里面的人,在大晚上突然冲着你笑,还笑出了声那样,诡异且惊悚! 可即便如此,与我这二十多年的经历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毕竟我就一直生活在这画里,我身边的那些人,全都是画上去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活人! 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吗?仿佛就是跟你同床共枕的那位,你满心欢喜的以为她是你的小娇妻,却没想到,你日夜搂着睡觉的那位,很可能就是一具日渐腐烂的尸体! 你不仅完全不知,甚至还在纳闷儿为什么你的身上会出现一种怎么洗也洗不掉的腐臭味! 直到有一天,你突然从镜子里看见,与你同床共枕的那位,脸颊已经烂的只剩下一颗眼球,正当你惊恐万分的时候,你突然抬起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其实也早已经腐烂时的那种感受,或许就跟我现在差不了多少。 吴听寒说过,我们村,除了我爷爷外,包括我在内,都不是活人! 我之前还不愿意相信,可当我看见陈家婶子几人走上桥头的时候,我不得不信。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是王先生把我给搀扶起来的。至于我们怎么从那间木房子回到我家院子,我又是怎么坐到椅子上的,我一概不知。 我只知道院子里沉默了很久,然后王先生开口问我会不会出事,才算是打破了这沉默。 回答王先生的是吴听寒,她讲,只要画还在,他就不会出事。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老板娘讲,你是么子时候晓得他是画里头滴人滴?我记得小姐在处理这一块儿很有经验,应该不至于被轻易看穿才对。 吴听寒讲,在老司城被河水泡了一路,才稍稍把他身上的颜料给泡开一些。 原来让我在河水里泡一路,不仅仅只是把跟着我的阴人都骗下水,还是为了检查我到底是不是画中人! 老板娘开口讲,明白咯,你也是画匠,所以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对不对? 吴听寒摇头,讲,第一眼看出来的可不是我。 老板娘皱眉,问她,不是你,哈能是哪个? 吴听寒讲,如果我讲,他没下水之前,就有人已经看出来了,你信吗? 我看见老板娘没有开口,也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在皱眉沉思。 吴听寒没有继续等她思考,就有些得意的开口解释讲,你到这个镇上待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匠人圈子里,有一位叫做张破虏的年轻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天赋,都不弱于你家姑爷。 她家姑爷? 老板娘这次点了点头,讲,也姓张迈?前些年我倒是听姑爷提起过一个重庆娃儿,喊过张哈子滴,讲以后滴匠门,可能就要靠他撑起来咯,不晓得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看见吴听寒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弧度,点头讲,就是他。 老板娘再次点头,讲,如果是他滴话,那我信。姑爷之前讲过,这个局能瞒得过所有人,但肯定瞒不过那个喊过张哈子滴。哈讲我屋小姐滴本事再好,也骗不到那个鬼崽子滴眼睛。 说完之后,向来慈祥的她突然冷哼一声,讲,他真有啷个厉害?哈没下水,他就看出来咯?他是啷个看出来滴? 吴听寒摇摇头,讲,他眼睛五年前就瞎了,他不是看出来的,是凭感觉猜出来的。 老板娘的反应跟我当初一样,也是一脸诧异,然后讲,他之前不是哈子? 吴听寒摇头,讲,不是。 然后老板娘就更惊诧了,讲,五年前变哈(瞎)咯,哈(还)能一眼就猜出来?!你快讲,他是啷个猜出来滴? 吴听寒讲,我用他的原话回答你吧,当时陈寺青被水淹的晕了过去,张哈子就指着他问洛小阳,‘我……’,这是他的口头禅,我学不来,我直接说后面那句:‘哈挫挫,这是第几个?’ 吴听寒继续讲,当时洛小阳的回答是:‘五年,第七个!’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马上完结了,求个好评!谢谢大家了! 第141章 共同特点 吴听寒说学不来张哈子的口头禅,但我知道,所以张哈子当时的原话应该是:‘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挫挫,这是第几个?’ 而洛小阳的回答就是:‘五年,第七个!’ 这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可是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像是深水炸弹爆炸一样,巨大的冲击波,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的错乱了位置。 不只是我,就连粉馆的老板娘,和王先生,都露出一脸惊诧的神情来,纷纷侧头盯着吴听寒。 老板娘更是直接开口问吴听寒,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在这五年滴时间里,哈遇到咯另外六个和大学生一样滴人? 吴听寒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话的我,彻底愣住了。 我原以为我这样的经历已经足够特殊了,却没想到在这五年的时间里,竟然先后有五个人去过老司城,而且他们的经历还跟我一模一样。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在其它地方,也有这样一幅巨大的乡村画?也有像老板娘这样的一位护画人?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要知道,这可是跨越了五十五年的一个局,想都不用想,光是布置一个,都绝对是耗费了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和心力,更别说还要布置另外六个了。 就像王先生说的,仅仅只是弄出截胡百里尸碑和以泽量尸,这样的作业给他抄,他都不一定抄得会,更别说还是更高一级别的掌控全局。 而他洛朝廷呢,不只是这一幅画,在其它地方竟然还有六处,这种大手笔,真的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难怪王先生和老板娘也会露出那么错愕震惊的表情,是因为他们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吴听寒摇头,有些没好气的看着我,讲,在其它的地方并不是画。 我顿时反问,不是画? 王先生抢先开口,讲,用屁股想都想得到,肯定不是画撒!要也是画滴话,她吴前辈一开始不就晓得咯,哈会中招咯迈? 原来如此,我顿时恍然。但很快,我就瞪大眼睛,看着吴听寒,脸上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那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吴听寒见我如此模样,冲着点了点头,然后讲,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她这话,我彻底瘫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再次茫然失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洛朝廷到底是人还是神? 要知道,光是弄出七幅画,就已经是超出人类极限了,至少让木匠一脉明字辈的四杰之一,都望洋兴叹。但只要把第一幅画走顺了,后面的六幅只要复制就可以了,工作量会小很多。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张哈子他们之前遇到的前六个,尼玛都是不一样的布局啊! 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说明洛朝廷每布局一个,都得事无巨细从头算计一遍,而且还得保证不重样! 这种逆天的手段,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力,还有这里面繁复滔天的工作量……不管是哪一种,随便扔出去一个,都足以把当世最杰出的匠人给压垮。 难怪王先生和老板娘会错愕成那个样子,看来是他们听到‘五年,第七个’的时候,就已经想透了这一点。只有我,才会傻乎乎的以为,前面的那六位,也是一幅巨大的画。 我原以为七幅画就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我只在第二层,王先生和老板娘在第五层,而他洛朝廷,早已经突破了大气层!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一声,我估计我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王先生和老板娘就在心里偷笑我的天真和愚蠢。 不过我被鄙视惯了,也就无所谓了,而是厚着脸皮问吴听寒,你知道前六位都是什么局吗?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听说有从小穿寿衣睡在棺材里长大的,有七岁之前记忆全部缺失的,也有男的从小跟着外婆学给阴人接生的……总之,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光是听吴听寒说这些,我就感觉到脚底升起一股难以散去的寒意。这得是多么强悍的心智,才能设计出这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惊天大局来? 吴听寒说完这话之后,院子里就开始沉默,大概是都在平复内心的激动。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迫切想知道这些事情来龙去脉的我,开口问吴听寒,讲,他设计这么多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都是为了偷老天爷的气运吧? 可若是如此,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他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即便是有滔天的气运,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啊。 吴听寒摇摇头,讲,张哈子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随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讲,因为他们发现这七个人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 这一次不是我,王先生都没忍住问出口,讲,么子共同点? 吴听寒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讲,这七个人,都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们分别在十几年前就先后死掉了。 来了,重头戏来了。 吴听寒之前就说过,我和其他村民一样,也不是活人。我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有血有肉有思想,怎么就不是一个活人。现在听到吴听寒这么说,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我看见王先生也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听见他问吴听寒,那洛前辈滴目的是么子? 吴听寒摇头,讲,没有人猜得透他的心思,要是能猜得透,他也就不是洛朝廷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我靠在椅子上,茫然的看着凌乱的院子,突然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我这一生没什么野心抱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陪着爷爷安度晚年,可爷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提前走了,这一度让我失去了精神支柱,根本不知道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不过当时村子里发生那么多事,让我知道当下应该去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完,所以才一路走到现在。 我原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却没想到,到头来,我们村上上下下,都不过只是一幅画,而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简直活脱脱的一个笑话。 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发现了我的沮丧消极,看了我一眼后,便开口讲,前面那六个人,姑爷滴目的是么子我不晓得,但是陈家村的这幅画,我晓得姑爷要搞么子。 这话一出,包括吴听寒在内,我们三人都齐刷刷的把视线投向了老板娘。 但老板娘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着吴听寒,问她,你啷个晓得我就是那个挖坟滴人? 吴听寒讲,因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匠人都进不来,最多只能在这幅画里搞一些匠术出来。 老板娘点点头,讲,既然其他匠人都进不来,你们两个是啷个进来滴? 吴听寒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王先生,问他,你从镇上进村之前,应该有去车站旁边的那家粉馆吃过粉吧? 王先生皱眉想了想,然后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他的神色有些暗淡,我知道,他应该是在为自己为什么没看出老板娘的身份而自责。 而吴听寒则指着王先生,对老板娘讲,尽管他是陈公邀请进来的,我是陈寺青请过来的,我想,要是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们都不可能进得了这陈家村吧。 老板娘颔首,没有否定吴听寒的说法,而是反问她,那你是啷个猜出我滴身份滴? 吴听寒讲,你故意对我们示好,这是我最初怀疑你身份的起因;我和他进村的时候,问了他爷爷是不是跟你很熟,得到的答案是他没事就会去你那家粉馆吃粉,我就确定你可能也是一位画匠。 当我确定整个村子都是一整幅画的时候,我就知道,要让这幅画里的人正常运转下来,必然有一个画匠在一旁守着,也就是所谓的护画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能进陈公院子挖坟,并且施展以泽量尸的人,必然是画外的人,毕竟施展匠术,需要完整的身体和魂魄,否则匠术不会成功。 而整个村子都是一幅画,村里人自然不可能还是活人,否则的话,这五十五年下来,总有人能发现自己生活在画里。只有他们都是画中人,才能让这幅画挂了五十五年都没有被拆穿。 如此联想起来,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知道我只要喊一声,你就会出现在画里的原因。 听完吴听寒的分析,我之前关于老板娘迷惑的地方全都得到解答。我也终于明白,吴听寒喊的那一声粉馆老板娘,并不是故意诈出老板娘来,而是她真的就确定挖坟的人是她。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吴听寒会那么确定,我们村上上下下都不是活人的原因只有画中人,才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画中。这就好比,此时此刻的我们,根本不会觉得我们生活的地球,或许本身也是一幅画。 呵,匠人,这就是匠人的世界,智商都高到变态的地步,是我怎么都不可能触及的境界。 老板娘听完吴听寒的话后,稍加思索之后,便点了点头,讲,不愧是小姐家族滴人,有这份心智,将来滴成就怕是不会比小姐低。 王先生这时插话讲,你嘴里滴姑爷是洛朝廷,那你嘴里滴小姐,是哪个? 老板娘讲,哈能是哪个,自然是湘楚吴家吴芝煐! “啪!” 一声,我看见王先生直接从阶沿上掉下去,一屁股摔在院子里,连手里的旱烟都掉在了地上。 他的神情无比惊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死死的盯着老板娘,问她,就是那个号称‘天下万千不平事,一笔判之’的吴芝煐? 老板娘很是没好气的白了王先生一眼,然后才开口讲,这天底下,难不成哈有第二个人叫做吴芝煐?再讲咯,除咯我屋姑爷洛朝廷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我屋小姐? 她这话说的很傲娇,意思就是,知道她家姑爷是洛朝廷后,就一定能猜出她家小姐是吴芝煐,毕竟只有洛朝廷才配得上她家小姐。 而让我心驰神往的,则是那句‘天下万千不平事,一笔判之’,这得是多么有底气,才敢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王先生被老板娘怼了之后并没有生气,而是问她,不是说她刚出道没多久就失踪咯迈?啷个就成咯洛朝廷滴堂客? 老板娘没好气的讲,我屋姑爷是当时匠门第一人,我屋小姐不嫁他嫁哪个,难不成嫁给你这个癞蛤蟆迈? 看见王先生被怼,我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吴听寒没有任由他们两个继续斗嘴下去,而是开口询问老板娘,讲,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家姑爷,也就是洛朝廷,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大幅画?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142章 生的希望 这话一出,院子里再次恢复静谧,我和王先生他们都把视线集中在老板娘的身上,想要从她嘴里知道真正的真相。 老板娘闻言后,直接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指着我,对吴听寒讲,为了让他变成真正滴活人。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而且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王先生就当先开口讲,不可能!啷个可能凭空造出一个人来?就算是他洛朝廷也不行! 老板娘看着王先生,讲,哪个讲是凭空造? 王先生讲,就算有一幅画也不可能!从来没听讲过,能把一幅画变成活人滴,那都是神话小说里滴东西,你当真以为你屋姑爷他洛朝廷是神仙? 老板娘并不生气,而是有条不紊的讲,如果这狗杂种本来就是一个活人呢? 听到这话,不只是我和王先生,连吴听寒都愣住了。而且吴听寒脸上的神情变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从她身体前倾的样子,我知道,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王先生愣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讲,你滴意思是,洛朝廷打算用‘起死回生’那个禁术? 老板娘摇头,讲,既然你都晓得‘起死回生’是禁术,我屋姑爷啷个可能会用?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用瞒天过海,希望能够积攒足够滴气运,然后骗过老天爷,让狗杂种脱离这幅画,真正滴起死还阳。 我彻底傻掉了,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 老板娘看着我,讲,你自然不会晓得,你走咯之后,是你爷爷找到我屋姑爷,让他帮忙救你。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老天爷滴一条铁律,就算是我屋姑爷,也没得办法做到。 但你爷爷抱到你在我屋姑爷门口跪咯六天六夜,我屋姑爷没得办法,这才到你头七之前,决定帮忙。但是一开始,我屋姑爷就讲咯,这个办法他也不晓得有没有用,而且副作用会很大。 我急忙问,什么副作用? 她讲,你莫打岔,听我讲完你就晓得咯。 于是她接着讲,我屋姑爷答应出手之后,就第一时间用赶尸术保住咯你滴尸体,但这只能保证你滴尸体不烂,并不能让你复活,所以我屋姑爷就想到咯瞒天过海这个办法。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以你和你爷爷当时滴气运,并不足以支撑起瞒天过海,也就是讲,哪怕是把你搞活咯,没几天也会死。于是我屋姑爷和小姐就想到咯另外一个办法偷气运! 具体偷气运滴方法你们已经晓得咯,你爷爷脑壳上滴那张纸脸,就是我屋小姐亲手画上去滴。至于副作用,就是你爷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我那里去修补一哈。并且死后会出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滴局。 除此之外,为咯让你和你爷爷不被外人发现,也为咯让你从小有个好滴生活环境,所以他们不睡不眠用咯大半个月滴时间,又画咯一幅陈家村滴画,让你们生活到里头,只等气运攒够,就施展瞒天过海,让你成为一个真正滴活人。 老板娘说完之后,就靠在椅子上,院子里再一次变得安静。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和王先生微不可觉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仿佛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 若是以往,他们暗地里如此交流,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一次,早就发现端倪的我,觉得他们这么悄摸摸的动作,只会更加佐证我的猜测。 于是我问老板娘,所以我爷爷和洛前辈,从一开始都只是想让我变成活人咯? 老板娘点点头,讲,不过失败咯。 我没理会,而是看着吴听寒,讲,你有不同的看法吗? 吴听寒摇头。 我又问了王先生同样的问题,他跟吴听寒一样,也是摇头。 见到此状,我不由得笑了笑,然后看着皎月映照下的院子,讲,你们虽然一直骂我蠢,但其实很多事情我心里更明镜似的。老板娘说了这么多,看上去很合理,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说这话之前,我的余光一直在盯着吴听寒和王先生。不出我所料,当我把这话抛出来之后,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只是他们控制的很好,稍纵即逝。 王先生甚至还故意问我,逻辑啷个清楚,哪里有么子漏洞? 我讲,时间对不上。 王先生的脸色又变了变,但他还是强忍着,问我,哪里对不上咯? 我讲,从你进村,就给我说过,我爷爷是五十五年前躲到这里来的。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改头换面了,难不成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死了? 王先生讲,我只晓得他是那个时候躲过来滴,并不能证明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改头换面咯。讲不到就是你死咯之后,他才改头换面滴呢? 我讲,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另一个漏洞,你们怎么解释?那就是,原本生活在陈家村里的那些村民呢?他们去哪里了?我爷爷总不至于躲在一座深山老林里吧,那样岂不是更扎眼,跟没躲有什么区别? 大隐隐于市,这才是那十年间,躲起来最靠谱的手段。要是躲在深山老林,被打猎的人发现后,一定会被告密,然后迎接我爷爷的,将会是各种各样的审查。 所以他当时一定是生活在村子里,那么,当时村子里的人呢?难道都被洛朝廷和吴芝煐给挪进画里面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和吴听寒之前说过的话就矛盾了吗?毕竟吴听寒很肯定,画里的人都是画的,否则他们早就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画里了。 我看着粉馆老板娘,讲,所以,你为什么要编这么一个故事来骗我? 老板娘听完我的话,脸上有些诧异,但很是坚定地摇头,讲,我讲滴都是实话,啷个可能骗你? 我讲,那你怎么解释这两个漏洞? 老板娘摇头,讲,我也不晓得,反正我讲滴都是实话。 老板娘这话直接把我给干蒙了,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让我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吴听寒这时对我讲,你也不必为难她,她也确实没有撒谎,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些,的确就是她所知道的。 我讲,但明显对不上,为什么她没有觉得不对劲? 吴听寒讲,可能这就是她能在这里一守就是五十五年的原因。 我有些不解,问她,这二者之间有关系? 吴听寒讲,你让她把左腿的裤脚撩起来就知道了。 我看着老板娘,后者见状,主动把自己左腿的裤脚撩起来……然后,我和王先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看见,她左腿上有一个大大的窟窿,但没有血液流出,反而能通过窟窿看进去,赫然是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竹篾! 见我和王先生脸上诧异的神情,老板娘还一脸疑惑的问我,你们啷个这样看到我,难道哪里不对迈? 吴听寒摇头,讲,没有。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出去的时候,好像看见这幅画的左上角有些漏洞,要不你先出去查漏补缺一下?等我们谈完了事,就出来找你。 老板娘闻言,又变成之前那一脸亲切慈祥的笑脸,讲,好,那我到外头等到你们。 说完,她就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院子,并且把院门从外面关上了。 确定她走了之后,吴听寒这才开口问我,现在你知道了吧? 我点了点头,讲,有了个大概了解,但并不是完全明白。 吴听寒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也不算是一个完整的阳人,很可能是洛前辈扎出来的一个纸人,所以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而她的记忆,应该被洛前辈刻意的删除或是修改过。 我问,怎么讲? 吴听寒讲,她只记得五十五年前发生的事,而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我更不解了,讲,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吧,否则怎么可能讲的那么头头是道?连我死了之后,在洛前辈门口跪了六天六夜都记得这么清楚。并且除了时间上对不上外,的确很难再找到漏洞了。 吴听寒讲,但如果五十五年前的事情,就是她说的那样呢? 这一下我彻底愣住了,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说,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死了? 吴听寒罕见的叹息一声,讲,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我和王明化不愿意告诉你的真相,原本以为那老板娘能骗过你,没想到你突然间就不蠢了。 我很幽怨的看了吴听寒一眼,然后催促她快说。 吴听寒看了王先生一眼,见到他点头后,这才开口对我讲,真相就是,刚刚那粉馆老板娘说的那些事,应该都是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 我父亲!? 我从没见过的那个人!? 纵使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样的解释后,我仍然是全身都紧张的忍不住颤抖起来。 吴听寒点点头,继续讲,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正确的往事应该是这样,当初你父亲去世后,你爷爷自己就动用了禁术‘起死回生’,而代价就是让整个陈家村的人都陪了葬。 可即便全村人都死绝了,也仍然没能救回你父亲,或者说,没能完整的救回你父亲。所以你爷爷就跑去找了洛朝廷,让他帮忙收拾残局。 洛朝廷一开始的确没打算帮忙,所以你爷爷跪了六天六夜,最后答应帮忙,去了陈家村才知道,你爷爷把整个村的人都给屠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洛前辈和我姑婆,会不睡不眠,用最快的时间画出陈家村全景图的原因。 否则的话,如果只是为了让你们能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何必那么赶时间?慢悠悠的画不行吗?然后就遇到了那十年,恰好给陈家村消失提供了掩护,毕竟那十年,消失一个村子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从这之后,陈家村就彻底消失了,也没人追究。从此便只存在于画里,你爷爷和你父亲在画里安安稳稳过日子。并且你爷爷为了不让你父亲发现自己生活在画里,就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这就导致出现了你。 按理来说,你的确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毕竟你父亲都不应该存在。但你父亲应该是为了让你顺利出世,所以在你出生的那天,他把洛前辈施加在他身上的匠术,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而洛前辈准备的瞒天过海,准确来说,应该是给你父亲准备的,只不过因为你的出现,他选择了以身赴死,并且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只为了把生的希望延续到你身上。 而这,应该就是整件事的真相。但洛前辈担心你知道真相后会悲伤过度,所以就在老板娘的身上动了手脚。万一瞒天过海成功了,你也就不用背负那么大负担,能够好好活下去。 院子里重新恢复宁静,我没有哭,只是偶然路过的夜风,吹得我眼睛生疼,使得我不管如何努力,也止不住眼里淌出的泪…… 我不知道这泪流了多久,只知道东方渐明时,院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声音当先传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哪个敢动吴听寒,老子灭你全家!”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两个气喘吁吁的熟悉身影,一个戴着黑色墨镜,手里拿着一根竹棍的,叫张破虏;一个白白净净,手里提着一把篾刀的,叫洛小阳……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到后面的时候,我自己眼睛也湿了。我想,这样的局,应该没有人提前猜出来吧?第一卷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如果你以为仅仅只是这样,那就太小看老一辈的手段和布局了。最后,求个好评,谢谢大家了! 第143章 他会信迈? 两人踢开门后,不由分说的就朝着院子里冲进来,看他们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一路跑来的才对。 见到他们这样,我当时有点纳闷儿,按照吴听寒说的,除非是粉馆老板娘愿意,否则其他人不是进不来我们陈家村的吗?那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可如果是粉馆老板娘同意他们进来的,以老板娘的本事,应该用不着让他们跑进来吧?就好像我们之前出去进来,不就是跨过一道院门而已吗? 再说了,听张哈子的那句话,他们显然是没见过粉馆老板娘的,否则也不至于还担心会有人对吴听寒动手。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第一时间起身就朝着二人走去。然后我就看见王先生满脸激动的神情,应该是认出张哈子来了。 我看见吴听寒走上前去,言语里有些惊讶,她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也正竖着耳朵听,结果就听见张哈子大喊一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连吴听寒都敢假冒,真当老子哈老,连真滴假滴都分不出来老迈?哈挫挫,给老子提刀子砍死她丫的! 我以为这是的张哈子开玩笑的,没想到洛小阳当真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中的那把篾刀就朝着吴听寒砍了过去,只听见‘噹’的一声,被吴听寒用判官笔给挡了下来。 吴听寒拦下这一刀之后,一脚踹向洛小阳,开口就冲张哈子大骂,张破虏,你发什么神经? 躲开吴听寒那一脚的洛小阳,则是退到张哈子身边,低声对他讲了句,好像是真的。 张哈子直接一竹棍抽在洛小阳的腿上,讲,能挡住你现在一刀滴,除老那婆娘,哈能是哪个?不过话讲回来,老师,你没得事砍她搞么子? 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张哈子还敲着竹棍往旁边挪了挪,甚至还用竹棍在地上划了一道杠,仿佛要跟洛小阳划清界限似的,这一波操作配上他说的话,直接把我给看懵逼了。 当然了,同样懵逼的还是王先生。而且我估计,此时王先生的内心,应该比我还要崩溃。 但洛小阳似乎早就习惯了张哈子这坑逼的操作,而是直接对吴听寒讲,你在他身上留下的封疆画界散了,我们以为你出了事,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听到这话,我直接愣住了。 他们说的应该是吴听寒被以泽量尸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午夜刚过,而现在东方渐明,满打满算也就是五个小时。想到从老司城到我家,光是开车就得要三四个小时,更别说从镇上跑到我们村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所以,他们是怎么赶过来的?! 看到他们两个身上那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我突然有些羡慕起吴听寒来。至少,世上有这样两个人牵挂着她,想来比任何人都要幸福的吧? 吴听寒摇摇头,讲,我没事,他们两个救了我。 话音落,我就看见张哈子和洛小阳同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前者还开口对后者讲,哈挫挫,搞口水来喝,喉咙管都要燃老。 洛小阳讲,你右手边就有水缸,自己去喝。 王先生抢先开口,讲,那是河水,喝不得。我去给你们倒水。 张哈子嘿了一声,讲,农村人就是会玩哈,水缸里面井水不装装河水……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的就顿住了,然后抬头‘望’着吴听寒,问了句,以泽量尸迈? 这时王先生从我身前经过,自言自语的讲了句,张哈子就是张哈子啊,眼睛看不到,只听到水缸里面装滴是河水,就猜到是以泽量尸,啧啧啧…… 而吴听寒则是点点头,讲,你猜的没错,是廷公的手段,他是第七个。 之后吴听寒就把村子是一幅画的事情言简意赅的给他们交代了一遍,这时天色也彻底亮了,王先生很主动的要去厨房做早饭,但被我拦了下来,让他坐着休息,我自己则进了厨房。 早餐很简单,还是面条,等我做完端上桌的时候,吴听寒都还没把事情交代完。 等吴听寒说完之后,她就问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张哈子讲,难怪进村之前,一直到山路上鬼打墙,哈遇到纸人送灵,不过都被哈挫挫一刀劈开老,直接强行闯进来滴。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没有得到粉馆老板娘的同意,外人是真的进不来,而且形式就是遭遇鬼打墙。镇上的人格外相信这些,所以只要有三四个人都遇到过鬼打墙,这条路肯定就不会有人再来。 等我收拾好碗筷出来,就发现他们四个都在看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最先开口的是跟我最熟的王先生,他问我,接下来你有么子打算迈? 终于回到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上,我不想面对,但不得不面对。 我很诚实的摇头,讲,瞒天过海失败了,我想我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剩下的时间,我想就留在这里,走完最后一程。 这并不是我悲观,而是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现状。 爷爷既然决定实施瞒天过海,肯定是到了非实施不可的地步,否则的话,22年我都过来了,再继续这样活下去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没必要冒着失败的风险来施展瞒天过海。 所以这非实施不可的地步,自然就是现在的我,以当前这种姿态,肯定是很难再继续存活下去,这才逼得爷爷铤而走险。 吴听寒讲,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们去老司城,我们三个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我笑了笑,还是摇头,讲,没必要了,连洛前辈和我爷爷苦心孤诣经营了五十五年的局,都没能实现,也就不用再麻烦各位费心思了。 这时洛小阳突然开口,讲,我爷爷五十五年前布下的局或许不行,但他四十五年前布下的局,或许可以。至少,让你以现在这种状态继续活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他这话说完,我看见吴听寒和王先生的神情都很惊诧,而坐在他旁边的张哈子,神情很淡定,看上去应该是知道洛小阳说的不是假话。 王先生性子急,直接开口问,洛前辈在四十五年前还布咯局? 洛小阳点点头,讲,也是瞒天过海,而且从目前来看,至少活到28岁不成问题。 王先生又问,你为么子啷个确定?而且数字哈啷个精准? 他讲,因为我就是他那个局滴结果,我今年28岁。 坐在椅子上的王先生直接一个没坐稳,身子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神情更是惊恐到了万分,伸手指着洛小阳,讲,你…你也不是活人? 洛小阳笑了笑,讲,我是人是鬼,难道你看不出来?真算起来,我们洛家,跟你们王家木匠一脉,还有些恩怨得好好算一算呢。 我看见王先生听到这话,直接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问洛小阳,我们木匠一脉么子时候招惹你们洛家咯?再讲咯,你爷爷滴威名,哪个敢去惹他? 洛小阳没多废话,只说了三个字:王明宣! 我看见王先生的身子瞬间僵住,整个人就好像是石化了一样,完全愣在当场,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直接被吓死了一样。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好半晌之后,王先生才喃喃自语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师兄一身本事,会不声不息就死咯,原来是招惹他洛朝廷去咯。 说完之后,他突然摇头,讲,不对,我师兄失去偷气运滴,啷个可能招惹到洛朝廷?……难道…… 讲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然后看了一眼洛小阳,这才缓缓点头,讲,原来是啷个回事,现在就都对得上咯。所以你打算啷个办,来文滴哈是来武滴? 张哈子听到这话,直接暴跳而起,用手里的追滚指着王先生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不是老子滴台词迈?(第一部里,老司城地宫之中,张哈子对蒋远志说的话)你个狗日滴哈晓得抢戏? 我看见洛小阳伸手拍了拍张哈子手里的竹棍,示意他好好坐下,然后才对王先生讲,看你的样子,是真不知道你师兄的事。圈子里的事,向来自己的因果自己兜着,王明宣的事跟你没关系。 王先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不再说话,而是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就好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咪一样,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这时洛小阳再次看向我,问我,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和之前一样,还是摇了摇头,讲,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毕竟这些乡亲们都是我爷爷手下的冤魂,我得留下来陪着他们,也算是对长辈所作所为的一种恕罪。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我原以为他们还会像其他人一样再劝劝我,但他们没有,一个个都理智到极点,并没有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是选择起身告辞。 等他们临走时,我没忍住好奇,问了洛小阳一句,如果我还有时间的话,希望能听你讲讲你以前的故事。 他怔了怔,然后点点头,讲,我的故事还没结束,你若是想听,来老司城找我就是。 说完,他便转身迈出门槛,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最后只剩下吴听寒的时候,向来言简意赅不说废话的她,回头对我说了认识她以来的第一句废话:‘有缘再见’。 等她跨出门槛,身影消失不见后,原本应该大亮的天空,突然间变得黑暗起来,而我,一阵困意袭来,任我如何努力,都没法睁开眼睛,不得不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再无意识流转…… 只是意识模糊前一秒,我仿佛听见张哈子那招牌式的声音,在询问吴听寒:“你觉得你讲他爹老子(父亲)滴那一套,他会信迈?” (第一卷,完) 第144章 画里画外 “你觉得你讲他爹老子(父亲)滴那一套,他会信迈?” 张哈子坐在椅子上,双眼‘望’着窗外,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刚从画里出来的吴听寒。 这让我正给陈寺青画像贴黄符的手微不可觉的抖了抖,然后稳了稳手指,用最准确的手法把他的画像给封的严丝合缝。我想,这样一来,在画中的他,应该会是沉睡吧。 只是刚刚我的手抖了一下,也不知道画中的陈寺青,有没有听到张哈子的这句话。 看着被我亲手封掉的陈寺青,以及缓缓卷起来的巨大画轴,我转身走到木屋门槛外坐下,望着屋子外面那条通往镇上的小径,莫名有些感慨。 我叫洛小阳,大四那年,我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能顺利毕业,而是从我朋友,也就是后面那个死瞎子的手里接管了一家扎纸店。 我原本以为张哈子和陈恩义的那一场天人大战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却没想到,五年下来,类似于陈寺青这样的人物,我就遇到了六个,也亲手处理了六个。 为什么是六个?吴听寒不是说有七个吗?剩下的那个去哪里了?他哪里都没去,只是徘徊于渝州湘楚两地,处理另外六个的诡异事情去了。 没错,剩下的那个,就是我。 陈寺青遇到的这些,我五年前就遇到了,张哈子的眼睛和他那一身匠术,就是因为我的事情,在那场天人大战中,毁于一旦。为了不让他之前所做的事情被遗忘,我决定将我和他经历的那些事情记录下来,也就是现在的《三尸语》。 陈寺青就是我这五年来遇到的客户之一,但因为我参与的程度很少,很多事情都是王明化前辈和吴听寒转述给我,所以我为了叙事的方便,就在前一卷的时候,以陈寺青为第一人称来记录。 而如今,当我将他贴纸封存之后,视角自然又回到我本人身上,希望这样的视角转换不会把你绕糊涂。 所以,我是洛小阳,接下来的故事,我来讲给你听…… 吴听寒从画里出来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对于张哈子的问题不闻不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哈子罕见的没有跟她斗嘴,而是‘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我也是,只是我们找不到发泄的口子罢了。现在房间里的四人,应该都希望陈寺青能够蠢一点,没有听出吴听寒之前话里的漏洞,以使得他入睡前是满怀希望的。 良久之后,吴听寒才幽幽的说了句,应该会相信的吧? 张哈子没有应她,她便抢过张哈子手里的竹棍,一竹条抽在我后背上,问我,你说呢? 我忍着肩膀后背的刺痛,摇了摇头,讲,应该不会信。 她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讲,你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问我? 她没有接茬,而是扬起手里的竹棍。 我迫于无奈,只好开口,讲,如果他真的相信了的话,看在他爷爷和他父亲两代人的牺牲付出下,怎么也会跟着我们出来,想尽办法活下去,以为两位长辈的在天之灵。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副消极沮丧,甚至避世。 吴听寒狡辩讲,他自己不是说了么,他这么做,是为了给长辈恕罪。 我耸了耸肩,反问她,你会在你外人面前,称呼你爷爷为你的长辈,而不是‘我爷爷’三个字吗? 语言就是为了指代清楚,所以当这件事就是陈有为做的时候,陈寺青肯定会说为‘我爷爷’恕罪,而不是说为‘长辈’恕罪。 他虽然已经隐藏的很好了,但他下意识的说出为‘长辈’恕罪,就说明他当时已经猜到,屠杀他们陈家村的,并不是他爷爷,而是他父亲! 吴听寒还是不死心,问我,讲,五十五年前,他父亲都还只是个孩子,他有什么本事能屠村? 我讲,谁告诉你他父亲是五十五年前屠村的了? 吴听寒问,那是什么时候? 我有些烦这个女人了,她明明什么都想明白了,结果还是要问我一遍,这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 若不是打不过她,我现在就撅屁股走人了,头都不回的那种,看都懒得看她。 我讲,还能是什么时候,二十二年前,陈寺青出生的时候。他为了能让自己变成真正的活人,发动了百里尸碑和瞒天过海,把自己彻底从这幅画里摘了出去。 而代价就是,全村的人,都成了他的祭品,包括他刚出生的儿子陈寺青。而且,这件事还是发生在的陈有为外出不知情的情况下。证据就是,全村的人都死了,独独陈有为还活着。 吴听寒反驳我,讲,我分析的那个版本也符合这一点,陈有为屠了全村,只为救活他儿子,所以全村人都死了,就他自己还活着,你怎么解释这一点? 我讲,这就是你之前那个分析里最大的漏洞,陈寺青这二十二年来,过得实在是太正常了。 说完之后,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她脸上的神色暗淡了不少。很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果真像吴听寒之前分析的那样,陈寺青的父亲为了把生的希望留给他儿子,那么在转移我爷爷施加在他身上的匠术的时候,一定会惊动周围的匠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陈有为的死那么隐蔽,都能引来其他匠人的窥视,三番五次的用匠术阻止王先生去走陈有为事先铺好的路,那二十二年前,一个不存在的人出生了,能不引起轰动? 但凡是引起轰动,就会有其他匠人前来勘察。而一旦有匠人前来勘察,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画中世界被发现了,一种是没被发现。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陈寺青作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这二十二年来,他一定不会过得像个正常人一样,至少会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天天晚上穿着寿衣睡在棺材里什么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过那些匠人们对他的追杀匠人是不允许这种人存在我。我之前的惨痛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 吴听寒这时插嘴讲,也有可能是来勘察的人发现了画中世界,但都被陈有为给灭口了呢? 我讲,他要是真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他就不叫陈有为了。因为但凡他敢杀一个来勘察的匠人,绝对会有更多的匠人来这里找他麻烦。 这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匠人都是有门派传承的,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把一个匠人给灭了还不被人知道。就好比吴听寒,她一中招,我和张哈子远在老司城都能察觉到,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所以要是陈有为真敢把前来勘察的人给灭了口,那么迎接他的,将是无休无止的匠门报复。 所以从陈寺青这二十二年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事实判断,当初虽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但前来勘察的匠人们,都没有发现画中世界的存在。唯有这样,陈寺青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我之所以能这么笃定,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就是这样。在我爷爷去世之前,就没有人察觉到我们村的异常,所以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等到我爷爷去世,怪事一件件就接踵而至了。 至于我爷爷奶奶为什么能完美隐藏那幅画,他们一个是匠术第一人,一个是‘万千不平事,一笔判之’的画中高手,二人合力弄出来的匠术,要戏耍当世匠人,并不在话下。 我和张哈子能找到这幅画,自然是得益于我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并没有对我设防,所以还会让我遇到鬼打墙之类的,让我根据这些不痛不痒的陷进,找到进村的真正山路。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二十二年前,造成了那么巨大的轰动,外界的匠人都没有找到这画中世界不应该说‘找到’二字,而是完全没有发现异常才准确。 那这一次,陈有为老前辈那么隐蔽的去世,为什么会有其他匠人能找上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次找上门来的这个人,当年就是从这幅画里出去的!他本身就是画中人,要找到这幅画自然不在话下! 这个从画里走出去的人,不会是陈有为,也不会是陈寺青,更不会是村子里的普通乡亲们毕竟他们都已经被屠村了。 那么唯一能走出去的,就只有陈有为的儿子,陈寺青的父亲这一人而已! 也就是说,这次躲在暗处一直阻碍王先生,不想让陈寺青完成瞒天过海的,就是陈寺青的亲生父亲! 他之所以要阻止陈寺青完成瞒天过海,是因为这瞒天过海,只能对一个人有效,活一个,就得死一个,否则的话还叫什么瞒天过海,直接叫八仙过海算了。 陈寺青的父亲担心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利用画中世界完成瞒天过海,会让自己死掉,所以他就来搞破坏,宁愿让自己的儿子死掉! 哪有什么狗屁的父爱如山,只有满满的算计! 哪有什么狗屁的生的希望,只有浓浓的绝望! 这,才是陈寺青这件事的真正真相! 吴听寒懂,王先生懂,张哈子也懂,但他们都没有说出口,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没人愿意相信陈寺青的父亲,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吴听寒用竹棍指着我,开口问,你说陈寺青那么蠢,这些弯弯绕,他那智商能想明白吗? 没等我开口,吴听寒就用她那闪着寒光的眼神盯着我,讲,你要是敢说‘能’,我保证你回不了老司城! 于是我很‘自然’的摇头,毫无底气的回答她:不能。 其实我们四个谁都知道,我和张哈子千里迢迢赶来救吴听寒时,陈寺青脸上那羡慕的表情;我们离开画中世界,他眼中那强颜欢笑的决绝……无一不在证明着,他早已经看透这画外的世界,宁死也不远踏出那幅画半步。 或许,对他来说,那没有任何温度的画中世界,才是最温暖最亲切的地方,至少在那里,有疼爱他的爷爷,有和睦的乡里乡亲,所有的一切,都如以往那般,平凡,但充满爱…… 就在众人感伤间,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张哈子,突然开口讲,陈寺青他爹老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是啷个晓得他爹老子要瞒天过海滴? 我和吴听寒王先生三人,同时大惊,异口同声讲,画里有内鬼?! 【作者有话说】 强烈推荐本站的一本悬疑灵异小说《我的神秘诡夫》,作者曾紫若,精彩内容,你绝对不能错过! 第145章 没有内鬼 我们之所以会如此认为,依据是陈有为的提前自杀。 因为陈有为必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来阻止自己瞒天过海,所以他才不按常理出牌,选择提前自杀,并且让王先生入局,以旁人来助他完成整个瞒天过海的局,以使得自身的参与度达到最小。 按理来说,他这一招本身就是瞒天过海,并不会惊动陈寺青的爹老子才对,可陈寺青的父亲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张哈子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看问题总是直指本质! 但张哈子却对我们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摇了摇头,讲,有没有内鬼我不晓得,而且也不重要。毕竟画卷一封,再多滴内鬼都封死到里头老。现在滴关键是,陈有为他为么子要搞瞒天过海? 我讲,这还要问,肯定是为了让陈寺青变成活人撒! 张哈子摇头,讲,你觉得陈有为像个会赌博滴人迈? 我一时没搞懂张哈子这话里的意思,转了几个弯也没想明白,这瞒天过海跟陈有为赌不赌博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讲,陈有为心智缜密坚定,不像是会赌博的人。 他讲,既然不像是会赌博滴人,那他为么子哈要强行施展瞒天过海? 我没跟上张哈子的脑回路,急忙问他,这话怎么讲? 张哈子指着竖在墙角的那巨大画卷,讲,那幅画有好多年老? 我讲,五十五年。 他又问,那陈寺青多少岁老? 我讲,二十二岁,怎么了? 张哈子讲,那不就很清楚了迈?陈寺青他爹老子等老三十三年才搞瞒天过海,啷个他陈有为只等老二十二年就敢搞?这不是赌博是么子? 我被张哈子的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因为我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毕竟陈寺青他父亲是以整个陈家村为代价,加上从老天爷哪里骗来的三十三年气运,才得以从画中世界走出去,成为一个‘活人’。 那么陈有为不会不明白,身上只有二十二年气运的他,即便其它所有的操作都和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瞒天过海成功的几率也只有当年的三分之二。 加上还有他儿子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存在,成绩率只会比三分之二还低。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强行去瞒天过海?难不成他真的就是为了去赌那低于三分之二的成功率? 张哈子再次摇头,讲,从陈寺青到老司城给我们讲滴那些事情来看,陈有为做滴每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一环扣一环,没得半点废招,应该不会做出‘赌一把’滴事情来。 吴听寒讲,会不会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逼着他不得不提前动手? 我刚要反驳,就听见一旁的王明化摇头讲,应该不会。如果是突发情况,他应该是仓皇动手,根本来不及去镇上找我帮忙,更加不会把所有滴事情都提前布局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先例了,陈有为就算再怎么担心他儿子来搞破坏,也应该会在接近三十三年的这个时间点来施展瞒天过海,绝对不会提前十年那么多。 而且他在画里所有的环节都处理的太天衣无缝了,根本不像是被逼着动手,反而像是他真的确定这一次能够让陈寺青变成‘活人’。 那么,他这份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爷爷。毕竟我爷爷几十年前就给张渐老爷子留过信,让他到时候帮忙处理我的事情,那我爷爷绝对也有那个实力提前布局他死后五年的事。 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如果我爷爷真的插手了的话,以他的能力和性子,应该不会失败才对。 可瞒天过海没能成功,就说明这里面应该没有我爷爷参与的痕迹。 但如果不是我爷爷的话,还有谁能给陈有为那么大的信心,让他那么自信即便提前十年,也能完成瞒天过海? 张哈子讲,如果他滴这份自信,并不是确定能成功,而是确定一定会失败呢? 张哈子看问题的角度永远那么刁钻,他说完之后,屋子里的我们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我问,明知道会失败,他为什么还要施展瞒天过海?这不是把他孙子的后路都给断了吗?他应该没有那么蠢吧? 张哈子讲,如果二十二年前,他儿子屠老全村之后,他就确定自己不管啷个努力,都一定会失败呢?而且不仅他晓得,他儿子肯定也晓得这一点。 我讲,为么子啷个讲? 他讲,因为他儿子这二十二年来,都没找过他孙子陈寺青滴麻烦。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但很快就想通里面的逻辑关系。 陈寺青的父亲,就跟前面推论时说的那些匠人一样,都不希望陈寺青活。 所以如果陈寺青的父亲知道自己儿子是个隐患的话,那么以他丧尽天良的为人,一定会将陈寺青给扼杀在摇篮里即便小时候陈寺青在陈有为身边,他没法下手,那么在陈寺青走出村子范围后,他也一定会对陈寺青下手。 可陈寺青好端端的活了二十二年,都不曾遇到任何危险,就说明他爹老子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绝对威胁不到自己。 张哈子讲,既然如此,为么子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呢? 张哈子又问出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我们都以为他问出这问题,是想说明画中世界有内鬼,但他从一开始的关注点,就不在这上面。 张哈子继续讲,而且如果画里头真滴有他滴内应滴话,那他作为瞒天过海成功‘复活’过滴人,应该只要晓得陈有为滴前期准备,就晓得这次滴瞒天过海肯定不会成功。对于一个完全对他没得危险滴局,他为么子要冒着暴露身份滴险过来? 不得不说,张哈子看问题的角度,永远是那么刁钻,且一针见血! 我讲,会不会是他心虚,不确定陈有为会不会成功? 张哈子摇头,讲,要是他心虚,陈寺青上大学滴时候就会突然嗝儿屁老,啷个可能哈会活到现在? 嗯,还是之前的那个原因。要是他觉得陈寺青是个隐患,肯定不会让陈寺青活到现在。 可既然他确定陈有为不会成功,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过来?并且还要出手阻止陈有为呢? 我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张哈子的思维了,于是问他,那他这次冒险过来,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也要出手阻止,说明么子? 张哈子‘看’着我,讲,说明二十二年前,他屠村让自己变成‘活人’滴手段,根本不是瞒天过海! 确实,如果他无比熟悉瞒天过海的话,绝对不会因为陈有为摆出了一个神似瞒天过海的局,他就急匆匆的跑过来阻止。肯定是因为不熟悉,并且担心自己的儿子变成‘活人’后,会让他死去,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跑过来阻止! 张哈子讲,而且,画里头可能根本就没得么子内鬼,这些消息,很有可能就是陈有为自己放出去滴。 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张哈子一直不关心那个内鬼到底是谁,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断定,那幅画里,根本没有内鬼。 我之前还在担心陈寺青生活在画里,会不会被那个内鬼给残害,现在看来,我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画中的那个世界,依旧是温暖阳光的。 我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可是张哈子却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讲,哈挫挫,难道你哈没反应过来迈? 我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要反应过来什么? 张哈子讲,二十二年前,陈寺青的爹老子,让自己变成‘活人’滴办法,并不是瞒天过海。这说明么子,你哈没反应过来迈? 听到这话,我直接皱起了眉头,因为我的确没想明白这能说明什么玩意儿。 但很快,我脑子里就像是炸开一样,怔怔的看着张哈子,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我看见张哈子点了点头,然后从嘴里说出两个字:凌绛! 第146章 另一手段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只觉得我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我的嘴巴开合着,想要说些话来表达我此刻的激动,结果却发现喉咙好像被一双大手给死死卡住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五年前,凌绛为了救我,义无反顾的跳进老司城土司王墓里那口青铜血棺,用自己的性命封住整个棺材,尔后随着土司王墓的崩塌,与血棺一起沉入地下河里。 我与张哈子想过各种办法打捞,但都一无所获。而随着老司城的旅游开发,土司王墓被当成历史文物圈地保护起来后,再想要去打捞,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我在工号‘洛小阳’里的番外写到过,我和张哈子通过我们村的牛角洞与村头相通这一点,类比到老司城,就发现在土司王墓的下方,应该是存在一条地下河流,直通我们村的牛角洞。 后来张牧又告诉我们,通过他的观察,张哈子在那场天人大战中散去的气运尽数往西边移了过去。所以我们就想到‘气运西移、龙脉东进’的方法,让地下河流把那口青铜血棺推到牛角洞去。 只要找到那口巨大的青铜血棺,我们就可以用我爷爷奶奶在老司城后山半山腰上留下的那二十四个坟坑,施展瞒天过海,救回凌绛,和她肚子里我的孩子。 可这五年来,我们去过不止一次西域,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如果成功,张哈子的匠术会重回巅峰,那口青铜血棺也会出现在牛角洞里。 以至于这五年下来,我们一次次满怀希望西行,又一次次失望而归。虽然张哈子心里没说,但我知道,他对自己恢复匠术这件事,似乎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失望太多,人都会渐渐麻木的。 但张哈子现在却说,还有其它方法能让一个阴人变成‘活人’,这无异于在一团即将熄灭的篝火上,浇了一壶汽油,这如何不让我激动到情难自控? 急促的呼吸让我手脚有些发麻抽筋,我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可我刚坐下,就又噌一下站起来,抢过吴听寒手里的竹棍,把它递到张哈子的手里,然后对他讲,走,我们去找陈寺青他爹老子! 陈有为死了,陈寺青匠术小白,护画人被修改了记忆,我爷爷奶奶也都不在了,唯一知道那种手段的人,就只有陈寺青他父亲了。 想要救凌绛,就只有先找到这人,然后才能从他嘴里问出这门匠术的具体施展方法,再去救人。 我拉扯了一下,并没有把张哈子拉起来,他依旧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问我,难道你没发现屋子里头,少老一个人迈? 我左右看了看,吴听寒和王明化都在,加上你我,刚好四个人,怎么就少人了? 张哈子讲,吴听寒嘴里滴护画人,也就是那个粉馆滴老板娘,她去哪里老? 我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我从画里出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这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把她给忽略了。但吴听寒之前说过,这老板娘就生活在这屋子里,守护着这幅画。 所以,她人呢? 刚问出口,我就突然心中大骇,急忙对张哈子讲,你的意思是,她就是陈寺青的爹老子?不对,她是女的啊!也不对,说不定她只是借了个纸人的壳,本质还是陈寺青的父亲?现在知道身份暴露,所以畏罪潜逃了? 张哈子听了我的推论,直接以竹棍抽过来,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滴脑洞能不能再大点儿?要是她滴身体全部都是纸人,她到画里头滴时候,哈啷个施展以泽量尸?她要是就是陈寺青滴父亲,哈啷个可能帮陈有为完成瞒天过海?你脑壳进水老迈? 确实,这完全不符合老板娘的人设动机,是我太过兴奋,所以头脑发热一下子没转过来。 我讲,那她去哪里了? 张哈子讲,哈能去哪里,自然是找陈寺青他爹老子去老撒。 看张哈子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有些不解,问他,你怎么啷个确定?万一她是上街开店去了呢? 张哈子讲,都讲近朱者赤近我者帅,啷个五年老,你这智商哈是一点没长呢?要是她不去抓陈寺青他爹老子,陈有为辛辛苦苦布啷个大滴局引那家伙过来搞么子,难不成是鬼节快到老,人和鬼一起坐下来吃火锅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问张哈子,你的意思是,陈有为弄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抓住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儿子? 张哈子点点头,讲,除老这个目的,老子实在是想不出来其它滴可能老。 我试着去找到一种可能,然后发现,不管是哪种,都跟陈有为疼爱他孙子陈寺青这个事实相违背。 只要陈有为是疼爱自己孙子的,那么他就不会明知道瞒天过海会失败,还要一意孤行的去执行,结果把自己孙子的后路都给彻底堵死。 只要陈有为是疼爱自己孙子的,那他肯定会让自己的孙子就这样活下去,能拖多久就多久。 可他选择施展瞒天过海,并且把消息主动散出去,就说明他有比让孙子多活几年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抓住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儿子! 即便是陈有为设局来抓他儿子,也与他疼爱孙子这个事实相违背,但终归是弥补了他们家对整个陈家村的亏欠。在道义上,是能站得住脚的。而除了这个可能,其它的显然都立不住。 这样一来,那这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陈有为之所以提前自杀,就是要给他儿子造成一种他找到了可以让陈寺青变成‘活人’的办法,以至于他都迫不及待要去实施了。 而且这种办法的可行性很高,高到他都能提前十年去施展这门匠术。以那家伙对他爹老子陈有为的了解,知道陈有为肯定不会拿他孙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那家伙心虚了,最后不得不冒险前来。 所以这一切的局,都是陈有为自导自演。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开心不起来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我是陈有为,会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来。毕竟他一旦开始这么做,就意味着,他自己会死,他孙子会死,他儿子也会死。而且,还都是他亲手弄死的。 我实在很难想象,陈有为老爷子,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甚至于,我都能想得到,在他临死之前,他那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必然是疼痛到千疮百孔。 我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对张哈子讲,我们不用去帮忙吗?万一那家伙逃掉了,岂不是愧对陈老爷子苦心孤诣的设计? 张哈子听到我这话,冷笑了一声,然后讲,你对你爷爷啷个没得信心迈? 我讲,这关我爷爷什么事?哦,你的意思是,那老板娘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肯定能抓住那家伙是吧? 张哈子摇摇头,讲,这只是其中一点,我主要想讲滴是,这些设计,可不是那个陈有为滴手段。 我笑着讲,不是他还能是谁,那不成还能是我爷……? 我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愣住了,然后就看见张哈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脑袋也是缓缓的点了点。 他讲,我不怀疑陈有为老爷子滴正义心,但要是可以,他为么子不让陈寺青多活几年,然后再大义灭亲?要讲陈有为滴死不是你爷爷滴设计,打死我都不信。 我反驳他,讲,不是越早动手,就越能让那家伙觉得心虚吗? 张哈子讲,只要对方晓得陈有为用滴是瞒天过海,他就一定会心虚,跟时间长短没得太大关系。毕竟时间越久,偷滴气运越多,成功率也就越高,那家伙应该更心虚才对。 我讲,那也可能是他或者陈寺青的寿命不够了,不得不实施。 张哈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总算是讲到点子上咯。陈寺青滴寿命就不讲咯,一张黄纸就能封住他滴时间,但陈有为滴命,能不能活下去,哈不是完全看你爷爷滴意思? 我摇头,表示我爷爷都已经死五年了,还怎么操控陈有为的身家性命? 张哈子讲,你莫忘记老,他脑壳上滴那张纸脸,是你奶奶亲手画上去滴。前后五十五前,维护那张脸滴,是你爷爷安排来滴老板娘。你现在给老子讲你爷爷没得办法操控陈有为生死,老师,你到跟老子开国际玩笑迈? 他继续讲,而且你爷爷滴手段,在关键滴地方总是自己亲自把关,所以抓那家伙滴人,不是陈有为,而是他亲手安排滴老板娘,为滴就是能确保抓捕成功。所以我们只要坐到这里等到就行咯。 我知道张哈子分析问题向来不会出错,也知道自己完全找不到其它理由来反驳。只觉得心里很是难受,特别是一想到陈有为的死,如果是我爷爷一手安排的话,那我爷爷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一直没开口的吴听寒讲,你别把我们画匠当成神仙,一张纸脸而已,并不会让一个阳人多活一两年,否则人人都找我们画匠改头换面,这个世界岂不是就要乱套?陈有为的死,虽然跟姑老爷有关系,但应该关系不大,估计也就是比陈有为的正常死亡时间早个几天而已。 这时王明化也开了口,讲,这点我可以作证,他当时找到我滴时候,确实已经没得多久好活咯。 我不知道吴听寒和王明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安慰我的多一些,不过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选择相信。 这时粉馆老板娘从外面绑了一个人进来,当我看清这人长相的时候,我瞪大眼睛,心脏都快停止了…… 【作者有话说】 ‘嫁给了一个专门写鬼故事的老公,本以为他写的故事都是杜撰,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书里的女鬼,找上门来了...’再次推荐好书《我的神秘诡夫》! 第147章 相同的脸 不只是我,在我身后的吴听寒和王明化,也同一时间站起身来,满脸戒备。王明化更是抽出他后腰上的斧头,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他们之所以也会如此激动,完全是因为被绑那人的容貌,与我一模一样! 或者说,我的样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毕竟算年纪,眼前这家伙至少已经是五十五岁了,要是他在五十五年前死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那他现在最少也是六十岁! 他的年纪比我大是毋庸置疑的,那他的那张脸,自然也是在我之前面世。 所以看清楚他那张脸后,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现在头上的这张脸,很可能是我爷爷模仿他的样子给我弄上去的。 至于我爷爷用了什么手段,我暂时还不清楚,有可能就是画匠一脉的‘改头换面’,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手段,但不管是什么方式,我相信,以我爷爷的本事,肯定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还没出生,但老司城后山那半山腰上的二十四座坟里,埋葬的那些尸体,全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样子。 当时张哈子的解释是,归墟鱼会模仿它们看见的人的模样,所以就能在第一时间化成我的样子。但那坟都已经埋了那么多年,归墟鱼真的还能活到见到我的那一刻,然后再化成我的样子吗? 看到这人的瞬间,我仿佛一切都想明白了。 还有五年前,我不止一次见到另一个我,但除了我之外,张哈子也好,凌绛也罢,都不曾见过。 到后来张哈子伤了我体内的另一个魂,另一个我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后,张哈子就说我见到的另一个我,是我体内的那个魂。我也曾一度以为事实就是这样。 但现在看到这家伙,我就不得不去怀疑,我们以前的推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另一个我是不是真的就是我体内的另一个魂。我大学的班导和室友,他们看见的另一个我,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人?! 还有杀死我室友冯伟业的,会不会也是这家伙干的!毕竟在冯伟业的尸体旁,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洛小阳三个字!或许冯伟业并没有栽赃嫁祸,而是他切切实实看着‘我’杀了他! 五年前发生的一幕一幕,全都一股脑的钻进我的脑海里,如果这些事情都是这这家伙做的话,那么我和张哈子以前的很多推测就都错了! 而且还是错的十分离谱的那种! 我听到身后吴听寒低声对张哈子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但我听见张哈子手中的竹棍在地上剌了一下,应该是情绪激动造成的手抖。 不用想,吴听寒刚刚对他说的话,肯定是那人和我长的一样这件事。 我强忍住内心的震骇和惊恐,看着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问他,你到底是谁? 问完话之后,我就盯着眼前那人,心里惊骇的同时,莫名也有一丝兴奋。 毕竟五年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见过他,但现在他被老板娘给抓住了,那以前遗留下来的那些疑问,或许就此能得到解决。 最关键的是,我们能从他嘴里知道,他起死回生的另一种手段,到底是什么!只要知道了这点,那我们救回凌绛的可能,直线上升! 我原以为他此时已沦为阶下囚,应该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却没想到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我,而是从进院子开始,就一直在打量我。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对我讲,等了四十五年,总算是见到我这张脸的真正主人了。 听到这话,我直接愣住了。他说的这两句话,分开来听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合在一起,我就完全不懂了。什么叫做‘等了四十五年’?什么又叫做‘见到我这张脸的真正主人’? 大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四十五年前,我都还没出生好吗?我父亲都还只有八岁,脸都还没长开,你上哪儿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去?你又怎么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脑袋上就顶着一张我的脸? 我爷爷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四十五年前,就知道我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吧? 他听了我的话,用和我一样的笑容笑了笑,然后摇头讲,跟你爷爷打了几十年交道,我得到的一个结论是,永远不要怀疑你爷爷的能耐,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除非他不想去做。 这点我赞同,但想要预测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孩未来长成什么样子,这我是绝对不信的。最起码的,连性别是男是女都没法准确预测吧? 那人再次笑着摇头,讲,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的确,事实胜于雄辩,我就算再怎么去计较,眼前这人脑袋上顶着的脸,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可是,我爷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人闻言冷哼一声,讲,怎么,难道你爷爷没有告诉你?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讲,也是,这种损阴德的办法,还是带进棺材里比较好,免得断子绝孙。 听他这口气,显然对我爷爷施加在他身上的这种手段很是抵触和厌恶。 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想明白,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别人顶着一张我的脸,就不怕他违反乱纪,然后法律怪到我头上,把我一枪给崩了吗? 那人讲,这就是你爷爷的手段,在不知道你身份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就长这个样子,直到二十二年前,我看到了还是小孩子的你,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你爷爷手里的棋子! 听到这话,我有些震惊了。他不是陈寺青的父亲吗?怎么连他也是我爷爷的棋子?我爷爷到底在下怎样一盘棋?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要把你的脸放在我头上么? 这不是废话,我要是知道,我还用问你? 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讲,说来也真是搞笑,我辛辛苦苦前后谋划了几十年,没想到临了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洛朝廷,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听到这话我再次懵了,于是我侧头看了看吴听寒和张哈子,发现他们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在思考那人这话里的意思。 那人看见我们皱眉沉思的样子,似乎很满意,点头笑了笑之后,便开口讲,我悟了几十年才想明白这件事,要是你们一时半会儿就弄清楚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愚蠢。 一直没说话的张哈子此时开了口,他讲,啷个简单滴事情,你哈要想几十年? 听到这话,我和那人几乎同时开口,讲,难道你已经想出来了? 张哈子‘盯’着那人,很是自信的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他爷爷是把‘改头换面’反到起来用,不仅要偷你的气运,哈要让你来替哈挫挫挡灾。 第148章 正反之分 改头换面这个匠术是我从陈寺青嘴里听说的,而他又是从王明化口中听说的,但不管是哪种,都没听说过可以反着来用。 再说了,就算能反着来用,其作用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张哈子就能那么确定,是要从那人的身上偷气运,而且还要用那人来替我挡灾? 我原以为张哈子这一次估计是弄错了,可当我看见那人在听到张哈子这话后脸上那凝固的表情,我就知道,张哈子猜对了。 我看见那人短暂的错愕之后,这才侧过头,把视线从我身上绕过去,看了看我身后的张哈子,然后便叹息一声,讲,六十年后张破虏,这话果然不虚。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完这话,那人便找了一把椅子,自顾自的在门口坐下,然后一脸骄傲的样子看着张哈子,似乎是断定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幸亏是张哈子现在看不见,否则让他看见那人脸上的表情,非得提着篾刀将那人给乱刀砍死不可。 而老板娘更嚣张,丝毫不在意这人的态度,给我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说要去车站看粉馆去了,完全没有要留下来邀功什么的。 说实话,我被老板娘这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做派给彻底折服了。 你好歹让我们夸你两句再走啊! 我想,那人此时的内心肯定是绝望的,因为他的行为,完全被老板娘给无视了。 不过张哈子做的更绝,听到那人的问话后,直接伸手掏了掏耳朵,然后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双眼‘看’着我,讲,哈挫挫,难道你没发现改头换面这个匠术里头有个漏洞? 我仔细的想了想,并没有发生什么漏洞,于是便看向吴听寒,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可她也只是冲我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我问张哈子,哪里有漏洞? 张哈子讲,你讲一个人换老一张脸后,这个人哈是原来滴那个人,哈是变成老那张脸滴那个人? 这话很是拗口,但我还是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而且很快就呆住了。 确实,从我听到改头换面以来,就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但这里就明显存在一个漏洞! 按照王明化给陈寺青解释的改头换面,是陈有为的脸被换掉了,所以陈有为这个人不存在了,但是老天爷会觉得该给陈有为的气运还没给够,就会一直往陈有为的身上添加气运。 这个逻辑上看上去是没问题,但其实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陈有为脑袋上的那张脸! 既然陈有为是不存在了,可这张脸是存在的。而且附身在陈有为的身体上,自然也就相当于是一个完整的阳人。那老天爷自然会根据这张脸所代表的那个人,来判定他身上的气运够不够。 要是不够的话,或许也只会补一点点,达到那张脸原主人该有的气运后,就不再补了。 可要是够的话,肯定不会再往陈有为的身上添加气运。这两种可能,不管是哪种,都没办法占到老天爷的便宜。 而且这还算是好的,如果重新判定气运之后,发现陈有为身上的气运太多,说不定老天就直接把陈有为给弄死了!毕竟气运和寿命是保持平衡的。 所以,改头换面听上去很变态,但真正实施之后要面对的实际问题,比任何事情都要残酷! 但陈有为的确做到了,而且还好好的活了五十五年,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把视线看向吴听寒,她再次摇头,讲,改头换面这个匠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并不清楚具体该怎么用。不过我想,只要画匠画脸的时候,全部凭借自己想象去画,画出一张现实中不存在的脸,应该就可以。 张哈子讲,世间人物万万千,你啷个就能保证你画滴那张脸,就一定不存在? 吴听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做不到。 我也觉得这样赌的成分太大了,而且一旦弄不好,当事人很可能当场就嗝儿屁了。 于是我问张哈子,那这个匠术岂不是很鸡肋? 张哈子摇摇头,讲,错老,这个匠术要是用得好老,作用大得黑死你! 我讲,都不能保证成功率,哪个敢用? 他讲,你爷爷就敢,而且用他滴办法,百分百能成功。 说完,他指了指坐在院子里那人。 我一开始没明白,但很快就恍然大悟,讲,你的意思是,画一张还没出生的人的脸?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就是这个意思!但凡这个世界上滴人有好多,只要画一张未来人滴脸,啷个都不可能和现在这个世界滴人滴脸重复。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毕竟社会发展到现在,还没有谁敢说自己和古代的某个人一模一样的。 我一开始还很欣喜,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讲,这个办法是好办法,但是根本就没法去实施啊。毕竟还没出生的人长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 张哈子摇头,讲,我也哈没想到。不过你爷爷肯定是想到老办法,不然那个家伙不可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我倒是承认,只是我爷爷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我脑子里暂时一片空白。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疑问充斥着我的脑袋,于是我问张哈子,就算是找到未来人的脸,那又怎么确定这个未来人的气运足够多,多到可以让当事人一直偷老天爷的气运? 张哈子讲,这就是我想讲滴顺序问题,到底是正到起,用‘改头换面’,哈是反到起,用‘换面改头’。 这两个词不是一个意思么?换了个顺序而已,难道就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区别天大! 我问,有么子区别? 他讲,正到起用,也就是王明化讲滴改头换面,因为‘改头’到前面,所以重点是‘改头’,作用就是到时候结算气运滴时候,会以脑壳为主。 但是这张脸滴原主人还没有出生,连身体都没得,所以老天爷就会认为他一点气运都没搞到,然后就会源源不断给他补气运,结果就是都补到身体上去老。这才是偷老天爷气运滴正确姿势。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改头换面,而且门槛并不高,但想要画出一幅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脸(死去的人可不行,敢换上去,分分钟弄死你),怕是没有哪个画匠敢保证。 我问,那反着用又有什么作用? 张哈子伸手指着外面那人,对我讲,反到起用滴典型,就是外头那家伙滴‘换面改头’。 我讲,因为‘换面’在前,所以老天爷结算气运的时候,是以那张脸为主?不对啊,这和改头换面没区别啊! 张哈子一竹棍抽过来,被我巧妙躲开,然后就听见他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反过来用,难道就只反字面意思?肯定要结算气运滴都已经反过来撒! 我讲,结算气运的也反过来的话……那就不是老天爷,而是这个人本身了啊! 他讲,对头!啷个一来,这个人自身就会发现这张脸原本应该有气运(每个人都有气运,哪怕只有一丁点,也是气运),但现在一丝一毫都没有,然后就会从自己身体里,源源不断给这张脸补气运! 同样滴道理,这张脸连自己滴身体都没得,所以气运根本无法积攒,所以身体就会一直给这张脸补气运。看起来就有点像是,这张脸到一直从他身上吸气运。 这就是你爷爷从他身上偷气运滴办法,而且最关键滴是,他一开始肯定哈以为你爷爷一直在帮他从老天爷那里偷气运! 我看见张哈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外面那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生气的时候这么难看,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少生气。 不过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于是我问张哈子,讲,他的身体又不是老天爷,气运总有被吸干的时候吧? 张哈子讲,他很小就死老,所以自身滴气运本来很大。然后你那张脸一直在吸气运,导致他身体滴气运不足,老天爷自然会给他补气运,然后又被你那张脸吸走。相当于他就是个渠道,虽然一直有气运在里面流通,但终归留不住,不属于他。 我问张哈子,那挡灾一事,又怎么说? 张哈子讲,刚刚都讲老,现在是以那张脸为主,那老天爷原本要给这张脸原主人滴灾难,肯定就都由现在这个家伙一肩挑老撒!啷个简单滴道理,哈要问迈? 听到这话,我侧头看了一眼那人,眼神里满是同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挺可怜的一点好处占不到不说,所有的苦难还得自己扛着…… 坐在外面的那人这时苦笑一声,讲,张哈子果然不愧为张哈子,我前后想了几十年才想明白,你居然只见我一面就想通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哈子讲,两个原因,一个是你是当局者,我是旁观者,自然看得比你明白;二个是,我们张家滴移花接木,也有正反之分。 那人颔首,轻声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说着,那人嘴角突然勾勒出一抹弧度,然后面容狰狞的看着我们,摇头讲,可惜了,这么优秀的人,都要跟我陪葬了。 话音落,他的脚底蹿出一道火苗,瞬间将他周身吞没。 不仅如此,那火焰仿佛地狱业火一般,不只是将他焚烧殆尽,竟然沿着地面,朝着我们席卷而来! 吴听寒见状,大喊了一句,不好,我们还在画里! 第149章 隔岸观火 我们明明已经从画里走了出来,连画卷都给封上卷起来了,怎么会还在画里? 可眼前那已经将土地都给烧毁了的火焰,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们确确实实还在画里。 我想起吴听寒之前告诉我们她和陈寺青在高速公路上的遭遇,于是急忙去寻找水源,打算用水来浇湿我们,然后一起冲出去。 可当我看见院子已经被烧毁大半,根本没有水源的时候,我就慌了。但让我更慌的是,这火焰并不是普通黄色,而是绿色的! 也就是说,即便我们现在找到了水源淋湿全身,也照样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不仅如此,慌乱中,我还看见院中地面被烧掉后,露出来的部分竟然漆黑一片,根本不像是现实世界的地面,反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更像是人间炼狱一般。 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幅画很可能被挂在了悬崖上,所以才会看见这副场景。更让人绝望的是,现在就算我们找到了出去的方法,怕是也会摔个粉身碎骨。 我还在思考怎么办,吴听寒就抢先一步蹿出门去,伸手拆掉门板,将其横着立在阶沿前面,然后用判官笔在门板面前快速戳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来。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就同时在冲着我大喊,让我从背囊里取出一个装满水的竹筒来。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第一时间就去执行。 去找竹筒的时候,我看见王明化跑到屋子后墙处,抽出手中的斧头,三下五除二就将墙壁给劈开,并将张哈子给当先送了出去后,这才回到屋子里,扛着那巨大的画卷,然后招呼我们赶紧往那边跑。 此时我正好把竹筒递给吴听寒,她打开之后便倒在门板的前面那个坑洞里,然后把竹筒往那绿色火焰里一扔,便转身跑进屋子。 我背上背囊,跟她先后从墙壁上的洞钻出去,然后发现这屋子后面竟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这尼玛,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火来势汹汹,好死不死的又来这么一大片芦苇荡,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没办法,屋子前面已经被绿色火焰给占领了,现在冲过去,只能是飞蛾扑火。而且就算冲过去后,也还有悬崖在等着,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面前的这一片别说是芦苇荡,就算是油田,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了。 王明化手里拿着斧头在前面开路,我和吴听寒一左一右跑在张哈子的两边,四个人就像是一把锥子一样,朝着芦苇荡里面插进去。 但没跑多久,吴听寒就让我们停下来,然后让我和她一起,在我们周遭砍出一条隔离带来。 我不是很明白,这绿色的火焰可以焚烧画里的一切,就算是砍出隔离带,也于事无补,还耽误时间,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不过既然吴听寒吩咐了,我也没多问,便按照她的要求,拿起篾刀开始左右挥动。王明化见状,也放下画卷,抽出斧头来帮忙。 弄完之后,我们所站立的这一小片区域,暂时就只剩下黑色土地了。 吴听寒收起判官笔,然后就站在原地,面朝着那屋子,双手抱胸,定睛望去,一动不动。 王明化这时开口问,吴前辈,咱们这是在……? 他话没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是在问吴听寒停下来是干什么。 吴听寒依旧保持双手抱胸的模样,只是稍稍抬了抬下巴,点了点屋子的方向,然后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看热闹。 我看见王明化的脸皮都抽了抽,神情满是尴尬。不只是他,我也有些纳闷,都这个当口了,还有心思看热闹? 我讲,大姐,咱们现在先逃命要紧,等跑出去了,我把扎纸店烧了给你看热闹行不行? 话音刚落,我屁股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然后就听见张哈子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啷个不烧你屋,烧老子扎纸店,你让老子以后喝西北风去? 我讲,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两说,你还有空想以后的事? 张哈子讲,你晓得个卵,不想被烧死,就跟她一样看热闹。 我讲,待到这里不是死得更快?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她这一招喊过隔岸观火,能暂时止住那鬼火。 鬼火,在圈子里并没有人这么叫,是我和张哈子对那绿色火焰的别称。 真能止住? 吴听寒讲,能暂时阻止火势朝我们这边蔓延,但也只能拖延一会儿,治标不治本。 我眼睛一直盯着火势,发现还没有烧到屋子,心中不由得一喜,随即问她,这也能隔绝火势? 她讲,隔岸观火的歇后语是什么? 我讲,隔岸观火看热闹啊。好吧,难怪你让我看热闹,原来是要布置‘隔岸观火’。 她讲,为什么隔着岸就能看热闹?就是因为一般的火势都不可能烧到对岸来,所以大家才能优哉游哉的隔岸观火。我们现在在这里看热闹,就相当于把我刚刚布置的那东西变成了岸,那火势一时半会儿自然就烧不过来。 好吧,我又学到了一招。 我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看一哈,这附近是不是都是芭茅草(芦苇的意思)? 我踮着脚尖看了看,发现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浩浩荡荡的芦苇。看来对方料到我们会往屋后跑,所以在这里画了一大片芦苇荡。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说是逃无可逃。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后,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手里拿着竹棍,在地上敲了敲,然后一棍子抽在我身上,问我,痛不痛? 我二话不说,提着篾刀就要砍上去,大爷的,我砍你一刀,你看痛不痛? 张哈子一个闪身就躲在吴听寒的身后,然后咧着嘴嘿嘿一笑,讲,痛就好,就怕你不晓得痛。 我讲,有本事莫躲到女人后头,一对一单挑! 张哈子突然神色一凛,讲,都么子时候老,哈有心思到这里嬉戏打闹,赶紧跑啊! 说完之后,他转身撒开脚丫子就钻进芦苇荡里,那奔跑的速度,哪里像是一个瞎子,分明更像是被逼上绝路的鸭子!两条腿哗啦哗啦,一下子就跑的没了踪迹。 我和吴听寒三人直接都看懵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便朝着他逃命的方向跟了上去。 可我和吴听寒刚迈开脚步,就只听见嗖的一声,王明化就没了踪影。 我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开口问吴听寒,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子? 吴听寒冷着一张脸,讲,不要脸的东西! 我和吴听寒一前一后的追了很久,这才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一个拄着竹棍,一个拄着长轴画卷,站在那里,风轻云淡的朝着我们这边眺望。 其实吴听寒原本能跑的很快的,只是她跑一阵,又要回头看一眼屋子的方向,以实现‘看热闹’的形式。 等我们两个跑到他们二人跟前后,张哈子就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讲,平时喊你少撸点儿你不信,你看,现在虚得连我这个哈子和他这个老巴十(老人家)都跑不赢老吧? 我现在也确实是没力气跟这家伙闹,否则肯定要提着篾刀狠狠削他一顿。 这时吴听寒开口讲,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哈子讲,不跑老,对方既然搞老啷个大一片滴芭茅草,肯定往哪边跑都是芭茅。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烧死,哼,老子今天就让他看哈,么子喊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讲完之后,张哈子便‘望’着我,讲,哈挫挫,一会儿听老子口令滴口令行事。 我问,行么子事? 他毫不犹豫的讲,放鬼火!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放鬼火? 张哈子点点头,脸上神情不容置疑。 我伸手摸了摸张哈子的额头,问他,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前面就有鬼火到烧,现在自己还放一把,你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第150章 给老子去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侧头竖起耳朵,好像在听什么。 我问他,你在干嘛? 他讲,听。 我压住内心的怒火,重新准确的再问,你在听什么? 他讲,听海哭滴声音。 噌! 我拔出篾刀,就要朝着张哈子砍过去! 你丫的破罐子破摔,点火烧自己我也就忍了,你丫的居然还在这里跟我整歌词! 但张哈子根本不为所动,而是依旧保持着侧耳倾听的样子。面对来势汹汹的我,他仅仅只是挑起他手中的竹棍,用棍尖点在了我胸口,示意我不要乱动。 而这时,吴听寒开口说了句,火烧过对岸了。 听到这话,我急忙转头望去,然后就看见我们之前待过的那房间,瞬间着了大火,然后轰轰烈烈的朝着我们这边烧了过来。 我讲,还不快跑,站在这里等着变烧烤? 张哈子直接无视我,依旧保持刚刚那个姿势听了一会儿海哭的声音。 好一阵之后,他才神情凝重的开口对我讲,哈挫挫,我们就这一次机会,能不能活就看这一哈老,一定要看准时机,莫搞错老。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想到办法了,尽管这办法听上去很是操蛋,但我也只能照办,毕竟我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我问,什么时候放? 他讲,听我口令就行。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张哈子哪是听什么海哭的声音,分明就是在听那鬼火烧到哪里了。 可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能保持着一颗乐观向上的心态,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绝境之中,他也能逆风翻盘。 我看着眼前那绿色的火焰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就烧光了我们跑过的一半芦苇荡,而就在这时,张哈子也终于冲我开了口,他讲,就是现在! 听到这话,我二话不说,把早就捏在手里的黄符朝着圈外芦苇一扔,手上一个心火手印,将那黄符引燃,随即一道绿色火焰瞬间蹿起,将我眼前那片芦苇以及地面都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跟之前一样,火焰过后,露出来的部分,都是成片成片的漆黑,宛如黑夜里站在悬崖之巅,向下眺望深渊一般。 看见这一幕,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吴听寒和陈寺青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没有动用这鬼火,不是吴听寒不知道这火能把画给烧掉,而是当时他们也身在画中,一把火烧去,会把他们自己也给烧死。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张哈子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样毫无预防措施的放火,不是死得更快? 毕竟这鬼火一旦烧起来,是往四面八方烧去的,仅靠人力根本没法控制方向。而且和现实世界不同,只要是在画里,这鬼火基本上是遇到什么就烧什么,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但就在我以为这火焰很快就要朝我们这边烧来,随即将我们给吞没的时候,我看见张哈子突然挑起手中的竹棍,对着前面那燃烧的绿色火焰隔空虚点了一下,尔后张嘴吹了一口,念了一句‘给老子去’! 然后,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我看见,我刚刚放出去的那道原本人力不可控制方向的绿色火焰,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仅没有朝我们这边蔓延过来,反而一边向两边散开,一边径直朝着前面大火的方向疯了似得蹿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恢复匠术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心里的激动之情,别提有多不可估量了。 但张哈子根本没理会我,依旧跟之前一样,竖起耳朵在听,完全当我是透明的空气。 我还要开口再问,就被王明化给打断了,只见他瞪大眼睛开口问我,你么子时候会控制火滴方向咯? 我哪知道我什么时候学会的?我也是一脸懵逼啊! 我想问张哈子,但他还是跟之前一样。 于是我也侧头看过去,然后就看见我放的那一小撮火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朝着大火的方向蹿去,其所过之处,不管是芦苇还是下面的土地,尽数给焚毁,连渣都没剩下。 等到这一小撮绿色火焰疯狂朝大火蹿去的时候,我这才发现,我放出去的那道火,根本没有往我们这边蔓延,而是在我们跟大火只见,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那股小火与大火相遇之后,两股火焰相撞,将最后一点东西烧毁之后,便再无东西可烧,然后就那样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相继熄灭了! 而我看着眼前那道被我用鬼火给烧出来的鸿沟,再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世界,心里竟突然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明化看着我,我看着张哈子,问他,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匠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张哈子直接一竹棍抽过来,讲,老子要是恢复老匠术,哈会被困到画里都不自知迈? 这话说的,不只是我,身边的王明化和吴听寒都是脸上一红。 确实,我们是怎么又被困到画里的,我是一概不知。 于是我又问,既然你没有匠术,那你是怎么控制鬼火的方向的,别跟我说学诸葛亮借的东风? 张哈子讲,你放滴火,难道你都不晓得? 我讲,我只会放火,我什么时候学会控制鬼火的方向了? 张哈子讲,哪个讲你会控制火滴方向老? 我讲,既然你没恢复匠术,如果不是我在潜意识里控制火的方向,为么子那鬼火不朝我们这边烧过来,而是径直朝屋子那边烧过去? 张哈子又仔细听了一阵,确定那绿色火焰彻底熄灭后,这才叹息一声,对我讲,早就给你讲过老,人丑就要多读书,你偏不听,现在晓得自己知识面匮乏老迈?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篾刀,讲,你讲我现在砍你一刀子,然后把你丢到画里,警察是不是也拿我没办法? 张哈子讲,你讲你个大学生,啷个动不动就要拿刀子砍人?大家都是文明人,能不能学哈我,稳重一点儿,绅士一点儿? 我吹了吹篾刀,讲,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让你见识一哈,么子喊过稳重! 张哈子一听我语气不对,便急忙开口解释讲,你晓得风是啷个形成滴不? 我讲,两个地方冷热温度不一样,热的地方空气稀薄,冷的地方空气较多,多的空气就会往稀薄空气那边蹿,这个蹿的过程,就是风。 张哈子伸手指了指前面一片漆黑的地方,讲,刚刚也是同样滴道理。当火把大半个芦苇荡都烧起来滴时候,那一片滴空气温度就被烧高老。这个时候我们再烧一把小火,这火肯定就会往那边蹿。 原来如此,难怪张哈子要我们往前跑,原来是想要留出足够多的世间,来让大火把那一片的空气给加热。 难怪张哈子要等大火烧掉一半芦苇荡的时候,才开始让我放火。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就算我这边火势再大,也肯定没法把这边的空气温度烧的比那边高。 可是,我刚刚完全没有感觉到风啊,为什么我放出去的鬼火还是会往那边跑? 张哈子一棍子抽过来,讲,鬼火鬼火,就算是有风,也是鬼风,你感受得到才有鬼老!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种风不是从外面往里吹的,而是有一股力量,从大火的方向往里吸,会把周围的火焰都吸进去,所以才会出现感觉不到风的情况。 如果你真有机会观察山火的话,你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在没有外部风的情况下,山火的火焰朝向,永远是朝向被烧过的地方的。就是因为被烧过的地方空气温度高,气压低,所以会出现吸力。 这个原理其实很早在上地理课的时候就学过,但我从来没想过,居然在遇到山火的时候,还能这么用。而且我想,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像张哈子这么大胆的去使用这种方法。毕竟稍微掌握不好度,就有可能先把自己给烧死了。 为此,我还特地问过张哈子,是不是以后遇到山火了,也能这么自救? 张哈子讲,山上有啷个多滴芭茅草迈?没得滴话就往死里跑,不然就等到被烧死。 果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难怪张哈子之前会说,弄这么大一片芦苇荡,原本是想着一定能把我们烧死,但到头来,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没了鬼火的威胁之后,我们心情都好了不少,我看着身后阳光明媚的天,再看看眼前那漆黑黑的深渊,不由得开口问张哈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想了想,然后开口问我,讲,你刚刚讲前面是漆黑一片? 我点头,讲,比你滴心还黑的那种黑。 张哈子眉头皱了皱,然后冷不丁的就是一竹棍抽过来,痛的我龇牙咧嘴。 我不示弱的提着篾刀就要上,但张哈子却直接把竹棍递给我,然后一本正经的讲,你抽我,有好大劲就用好大劲。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放过?于是我接过竹棍,就准备抽过去。但刚要动手的时候,他突然伸手制止了我,而是招来吴听寒,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便走到悬崖边上,对我讲,可以老。 于是我扬起竹棍,打算狠狠抽下去,但下手的时候,还是收了几分力,只听见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张哈子的身上。 我原以为他听到声音后会躲,但没想到那么精的一个人,这一次竟然不躲不避,就那样站着让我抽了一棍子。 我问张哈子,你这又是发么子癫? 但他没回我,而是反问我,你后背痛迈? 我摇头,讲,是我抽你,我痛么子? 他伸手指了指我身后,我转身看去,便看见吴听寒手里拿着判官笔,看那姿势,好像正从我背上拔出来一样。 我讲,你们在玩么子把戏? 张哈子从我手里接过竹棍,讲,我晓得啷个出去老。 第151章 会直接死 我和王明化同时转头看向张哈子,眼里都写满了疑惑,这里是悬崖,怎么从画里跑出去?出了画就得被摔死! 张哈子直接了当的回了我四个字:白日做梦! 我看着张哈子,没好气的讲,那就是出不去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讲,哪个讲出不去,我都讲老,想要出去,就要白日做梦。 我问王明化,讲,这是不是就是出不去滴意思?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可能是想到张哈子看不见他点头,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讲,是滴。 张哈子直接破口大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是你屋脑壳!你们两个猪脑壳,啷个就没听明白撒,要出去,靠做梦,懂老迈? 我和王明化对视了一眼,更糊涂了。 吴听寒也忍不住白了张哈子一眼,然后对我们讲,张哈子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被困在梦境里,想要出去的话,就只能靠做梦的方式出去。 这话虽然我听明白了,但更大的疑惑也随之而来了我们不是被困在画里了吗?怎么又变成被困在梦境里面了?还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听寒摇摇头没解释,而是看着张哈子,意思是让他告诉我。 张哈子讲,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到画里头,是被那鬼火烧土滴假象给骗老。 我讲,你怎么知道那是假象?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感觉一股热浪袭来,烫得我的脸和脖子不由得隐隐一痛。我担心会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于是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镇魂铃,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这时张哈子讲,因为刚刚你抽我滴时候,你自己不晓得痛。 我讲,你这不是屁话,要是我抽你我也会痛,我抽你搞么子? 吴听寒接茬讲,你刚刚抽他的时候,我用你挥竹棍的声音做掩护,从背后戳了你一判官笔,力道虽然不大,但若是正常情况下,应该会痛七八天。 听到这话,我转头看向吴听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讲,表姐,你管痛七八天叫力道不大?!那力道大的时候会痛几天? 她想都没想,就摇头讲,不会痛,会直接死。 ……你真是我亲表姐! 不过我算是弄明白了,按道理来说,如果我们是在画里,刚刚吴听寒戳我那一下,即便我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但我还是会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疼痛。 可刚刚那一下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说明我们一定不是在画里。 于是我又问张哈子,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们是在梦里? 张哈子也是想都没想,指着那悬崖,开口就讲,因为画里画外不同天。 我看了一眼悬崖,讲,悬崖不都是这个样子的迈? 他‘瞥’了我一眼,讲,老师,现在是大白天里,要是他把这幅画挂到悬崖上,你觉得我们看到滴是黑色滴迈? 我讲,万一这幅画画的是白天,但实际上外面已经天黑了呢? 他讲,虽然也有这种可能,但这就没得办法解释,为么子那个人滴脸和你一模一样。 我有些不解,讲,画出来不就行了?想画成谁的脸,就画成谁的脸! 张哈子摇头,讲,那啷个解释四十五年前,他滴脸就和你一模一样? 我顿时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反问他,那梦里难道就可以了? 张哈子很肯定的点点头,讲,完全可以,因为梦里啥都有! 这算是什么狗屁解释? 就算梦里啥都有,难道还能提前几十年知道我的样子,然后再画出来贴到陈寺青他爹老子的脑袋上去? 这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我爷爷奶奶能够预测到我的样子,所以才提前在陈寺青他父亲的脑袋上贴上我的模样,从而吸取他的气运,这样解释反而还更靠谱。 毕竟要是做梦就能预测未来的话,我很难想象我爷爷奶奶不去梦别的,而是要梦几十年后自己孙儿长什么样子,难道去梦个六合彩的号码,不是更香吗? 再说了,如果真是在梦里,并且还是要啥都有的话,我现在想要凌绛复活,可以么? 张哈子讲,如果是你滴梦,莫讲是凌绛复活老,就是你爷爷复活都没得问题。但很明显,这不是你滴梦。 我讲,不是我的梦,那是谁的梦?你的? 他摇头,讲,也不是我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陈寺青他爹老子滴。 我更加糊涂了,陈寺青他爹老子不是为了弄死我们,把自己给烧了吗?怎么我们现在又在他的梦里了? 再说了,我们身处画中,我还能理解和接受,毕竟画匠的对景挂画,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匠术,可要说陷入一个人的梦里,这似乎就太扯淡了吧? 张哈子开口就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都是活到别人编织滴世界里,这和对景挂画有么子区别迈? 听到这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大致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进入画中也好,进入别人的梦中也好,都是活在别人编织的世界里,别人的梦境就好像是一幅画,只不过并没有将其画在画纸上,而是以一个梦的形式出现。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是一幅画的话,只要我们出了画中世界,就可以实实在在看到一幅画;但梦境就不一样了,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是如何把我们给关在里面的? 张哈子讲,搞懂老这个,你就晓得啷个出去老。 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讲,你自己都讲老,梦本身是一个虚无缥缈滴存在,是不可能把我们滴身体也装进来滴,所以,现在啷个出去你晓得老迈? 我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既然我们的身体进不来,但我们现在又实实在在的在这里,那岂不是说明,我们现在并不是以实体的形式存在? 想到这里,我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讲,我们是被人把魂魄打出来了?也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然后我们的魂魄被对方给拉进了他的梦里? 这种事我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我大伯就曾经闭着眼睛把我的魂魄给带到了爷爷的坟地那里,要不是当初的陈恩义用公鸡叫魂,我怕是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 但张哈子听了我的话后,却一脸嫌弃的‘看’着我,讲,你脖子上戴滴东西是配像滴?现在哈有哪个人有这种本事,能把你滴魂魄给打出来? 说的也是,镇魂铃之下,除非是我爷爷亲自动手,否则谁也没办法对我的魂魄动手。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也会出现在这梦境里? 张哈子讲,因为我们现在也到做梦。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张哈子这话的意思,但一想起陈恩义以前给我说的一件事,我就彻底想清楚了当时我问陈恩义,为什么有时候做到梦感觉那么真实,他给出的解释是,因为那个梦就是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只不过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魂魄。 所以我们的对手知道没办法直接把我的魂魄给打出来,就退而求其次,用了做梦的方式,让我的魂魄切切实实来经历这一切,不也就相当于把我的魂魄给打出来了么? 不得不说,手段还挺高明。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又感觉到那股热浪来袭,而且比之前还要强烈,让我的脸上升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有些搞不明白,明明火都熄灭了,为什么余温还这么烫? 我问张哈子他们有没有觉得脸上烫,他们一个个却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 特别是张哈子,直接开口骂我,讲,老师,你是真滴哈没睡醒迈?鬼火早就熄老,哪里来滴热浪? 我讲,但我的脸确实感觉到一阵阵火辣辣的,就好像是有热浪打在脸上一样。 张哈子讲,老子看你不是有热浪,而是你到发浪…… 说完之后,我正准备怼回去,就看见张哈子的神情突然愣住,身体也瞬间僵住,然后突然大骂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拐老(坏了),我们都被骗老!难怪那个家伙会被抓到,原来打滴是这个主意! 张哈子的这番话,拆开来听,我每一句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来听后,我只能是一脸懵逼。 我讲,你在讲么子鸟语? 他‘看’了我一眼,讲,没得时间白日做梦老,那个狗日滴到(在)偷你滴脸! 说完之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怪叫一声‘太阳照屁股老’!随即他一脚踹过来,直接把我踹向那无边无际的深渊…… 第152章 一梦黄粱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一样,那种失重的感觉,和平时做电梯完全不同。 我正要仔细感受一下这种感觉,结果身体四周就传来一阵温热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在我们宿舍楼,被人把魂钩了去之后,我和张哈子‘七上八下’好不容易跳到二楼的时候,张哈子也就是这样一脚,把我给踹下楼的,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种感受。 我知道,这是我的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其实也就是梦醒了,身体重新恢复了身体机能。 我刚睁开眼,就看见一把老式剃刀正朝我的脸上伸过来,而握刀的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我以前没见过。 眼看着那剃刀就要戳到我脸上,我直接把头往左边一挪,躬身抬脚,二话不说就踹在那老头的肚子上,将其踹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撞到桌子才停下来。 这时我才看见,在桌子两侧,趴着吴听寒和张哈子,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王明化,以及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点的长轴画卷。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闻起来很舒服,让人心神很容易安宁下来。 这是凝神香,在寺庙里一般经常见,张哈子在渝州的扎纸店里也有得卖。不过这屋子里的香味很重,明显要比一般剂量多出不少。但正是因为太常见,所以我和张哈子之前都没有在意。 张哈子说的没错,我们刚刚果然是在梦里。 我看见那老头撞到桌子后,神情明显的愣了愣,但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伸手拍了拍肚子上的脚印后,就站直了身体。 他的这个动作,让我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因为我刚刚那一脚因为角度和姿势的问题,虽然不算重,但也绝对不轻。若是一般人,挨了这么一脚,虽不致命,但想要这么快站直身体,绝不可能。 我从床上站起来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门板搭在两条长椅上架着的,看上去很像是农村里人死之后,放在堂屋里躺尸的样子。我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还没开口问,他就当先开口,讲,不愧是镇魂铃,一梦黄粱都困不住你。 一梦黄粱,应该就是他用梦境困住我们的匠术手段了。具体怎么操作,我暂时还没想到,以前也没听人说起过。 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他讲,我不过是取回属于我自己滴东西而已,怎么就是针对你了?至于我是谁,我们刚刚不是才见过面么? 张哈子又猜对了,对付我们的,真的是陈寺青的父亲。而且从他刚刚那动作来看,这家伙还真的是在打我这张脸的主意! 可是,陈寺青的父亲就算死的时候有十岁,现在也不过才六十五岁,怎么也不会老成这幅模样才对。 于是我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讲,如果是张哈子,现在应该猜出我的身份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嘲笑我,但我并没有生气,而是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分析当前的局势。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四个人当中,独独就我醒了过来? 既然张哈子一脚能把我给踹醒,应该也能把另外两个也叫醒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醒? 那老头看见我在看他的身后,于是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笑着对我讲,别等了,没有我的同意,他们无论如何都醒不了。 我闻言冷哼一声,讲,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我是怎么醒的? 他老头没说话,而是拿来椅子,自顾自的坐在桌子旁边,手里依旧握着那把老式剃刀,尔后反问了我一句,讲,你说呢? 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我顿时明白,我之所以会醒过来,不是因为张哈子的那一脚给踢醒的,而是这老东西想要我醒过来。 可是,让我醒过来有什么好处?让我老老实实的躺尸不是更好动手吗?现在我醒了过来,他自己还得挨一脚,这买卖这么看都不划算。 但是他却摇摇头,讲,你不醒来,我没办法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我低头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镇魂铃,然后明白过来,在我熟睡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动手,而是都被镇魂铃给阻挡了下来。而我在梦里感觉到的那股热浪,应该就是镇魂铃的警示。 可是,我睡着的时候,你都没办法剥掉我的脸,现在我醒了,就更不可能了吧? 他很是自信的笑着摇了摇头,讲,那就要看你和他们两个感情有多深了。 说话间,他握着手里的那把剃刀,在吴听寒的脸上用刀背划了一下,尔后讲,你说,我这一刀剌下去,张哈子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原样? 手段自然是有,而且还能保证不留疤。但那个地方以后就不能沾水,其中的痛楚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痛苦的是,既然他能划破吴听寒的脸,自然也能在我赶过去阻止之前,用那把剃刀划破他们两个人的喉咙。 这,才是那家伙唤醒我的真正原因! 他就是要逼我做出选择要么我自己动手把我的脸给剥下来,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死在我面前。 简单来说,就是我剥下自己的脸后死掉,换他们两个人活。 这种一命换两命的选择题三岁小孩都会做,我自然不会犹豫。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怎么保证我死后,你会遵守承诺放他们两人出来? 那老头讲,现在不是我给不给你保证的问题,而是你根本没有选择。毕竟现在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除非我能把这老头一击毙命,否则他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把张哈子和吴听寒的脖子给切断。 这么算下来,我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篾刀,讲,你把刀扔过来吧。 那老头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爽快,神情愣了一下之后,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把篾刀扔在我脚下。 我捡起篾刀,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脖子没抹掉,倒是把镇魂铃给不小心碰了一下,还好没响。否则那老东西肯定会以为我在耍花样,搞不好就要在吴听寒的脸上划上一刀。 我放下篾刀,看着那老头,讲,要我这张脸可以,但我想死个明白。 那老头想了想,讲,可以,但我没时间跟你玩问答游戏,你最多只能问三个问题。 我点头,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讲,我是陈寺青的父亲,陈恩仁。 我又问,那你这身体……? 他讲,这是我父亲陈有为的身体。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了想,讲,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你还精通赶尸术? 他讲,你这是两个问题,不过看在你即将死了的份上,我就免费送你一个。他的确已经死了,不然我也不会出现。至于赶尸术,这是你们洛家的绝学,除了你们姓洛的,谁都不会。 我点了点头,讲,明白了,所以你是借尸还魂咯?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满脸堆笑的看着我,讲,做人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我耸了耸肩,讲,但我爷爷却常教导我,做人要积极进取,不可半途而废。 他眯着眼睛,讲,所以你这是打算出尔反尔咯? 我讲,你都能拿他们的性命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尔反尔? 他用手摸了摸手里的剃刀,阴森的光芒透露出其刀刃的锋芒。 他讲,你就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我摇头,讲,你错了,不是不在乎,而是我知道,就算我把脸剥了给你,你也不会放过他们。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敢对他们动手。毕竟没了他们做筹码,我不相信你这老残的身躯,能打得过我! 他笑了笑,讲,我记得你只是个学国文的大学生吧?什么时候还是练家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讲,五年的时间,虽然不怎么精通,但要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再说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何止我弃文从武这件事? 他有些诧异,神色之间多了一丝慌乱,尔后试探性的问了句,不就是一些粗浅的匠术么,除此之外,你还会些啥? 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讲,你刚刚自己都说过了,难不成还没想到? 他皱眉沉思,少顷瞪大眼睛看着我,讲,难道你学了赶尸术?不可能,洛朝廷他怎么可能……?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点头,笑着问他,讲,你说,睡死了的人,是不是和尸体差不多? 说完,我左手拿着镇魂铃,在篾刀的刀身上,使劲儿一敲,嘴里更是快速的低声呢喃着:冥冥厚土,茫茫苍天,幽幽黄泉,青青翠竹,……重重万山,鸣金收兵! 我会个屁的赶尸术,我这是鸣金收兵,让张哈子他们三个的魂魄从梦里‘鸣金收兵’,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来!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到底哈要落好久才到底?”张哈子还没抬起头来,嘴上就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那老头见状,不再犹豫,伸手就要去划破张哈子的喉咙,结果整张桌子猛地被掀起,狠狠的砸在那老东西的身上,顿时头破血流。 张哈子‘看’着被砸倒在地的老头,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连老子都敢偷袭,你以为你是神迈? 第153章 他就是他 我不知道是陈有为还是陈恩仁的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桌子都砸烂了,他的额头上竟然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渗出来。 铁定是借尸还魂没错了。 而他看了看站起来的张哈子吴听寒,以及身后的王明化,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有眉头还微皱着。 他看着我,讲,你刚刚用的不是赶尸术,是‘鸣金收兵’! 我也看了一眼醒过来的三人,然后得意的讲,你管我用的是什么,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他摇了摇头,讲,不可能!鸣金收兵不可能把他们喊醒! 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都已经把他们三个给叫醒了,你丫的现在还敢诋毁我的匠术,信不信老子一篾刀灭了你丫的? 但他早已经偏过头去,看着张哈子,讲,他姓洛的有镇魂铃,加上有我的暗中授意,所以能从一梦黄粱里出来,你们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能出来? 没等张哈子开口,我就邀功似的对他讲,是我用鸣金收兵把你们叫醒的。 谁知道张哈子露出一个很是鄙夷的眼神,然后对我讲,老师,你要点脸行不?他陈恩仁几十年没破滴一梦黄粱,就凭你那半桶水滴匠术,能喊得醒我们三个? 见过打脸的,没见过打脸打的这么快的!关键是,张哈子,你丫的跟我是一伙的啊!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说一句你们是我叫醒的会死啊? 再说了,如果你们不是我叫醒的话,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张哈子伸手指着那老头,先是吩咐吴听寒和王明化把他给绑起来,然后才对我讲,我们自然是叫不醒,但我们可以把他叫醒。 我有些懵,讲,他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你们怎么叫?再说了,他本来就没睡着,你们叫个屁啊。 张哈子听到我的话,很是忧心忡忡的叹息一声,好半天后才对我讲,哈挫挫,你这个智商老子是带不动老,都给你讲得啷个明显老,你都哈想不到,你这脑壳长起是配相滴迈? 我讲,你这个脑壳倒是很好用滴样子,要不我把你脑壳挖出来,好好学习学习? 说话的时候,我还特地使劲儿扬了扬手中的篾刀,挥的虎虎生风。 张哈子听到刀风后急忙讲,我觉得你哈是可以抢救一哈滴,千万莫放弃治疗。 我讲,有屁快放!你们是啷个把他叫醒滴? 张哈子讲,其实很简单,你做梦滴时候,一般都是啷个醒过来滴? 我想起刚刚被张哈子一脚踹下悬崖的场景,咬着牙没好气的讲,大多数都是被一个哈子(瞎子)黑醒滴! 张哈子直接无视我的生气,自顾自的讲,没得错,基本上正在做梦滴人,要么是被外界滴声音喊醒滴,要不就是被梦里滴场景黑醒滴。 我想了想,讲,所以刚刚喊醒你们的不是‘鸣金收兵’这个匠术,而是我用篾刀敲镇魂铃的那声音?就好像是闹钟的铃声? 张哈子重新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慢悠悠的讲,就你那敲击声,哈不如你吼两嗓子声音大,能把我们喊醒?而且我都讲老,凭你滴本事,是喊不醒我们滴,你个哈挫挫啷个就记不住撒? 我讲,如果不是靠我把你们喊醒的话,那就是……你们在里面被吓醒了? 但是也不对啊,这又不是我们的梦,即便我们被吓死了,估计也没法从他梦里出来。这就好像是我们是游戏副本里的一个npc,就算被吓个半死,也没法从这个副本里跑出来,只能跟着副本一起消失。 张哈子讲,所以我才讲,我们本身是叫不醒滴,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个家伙喊醒准确来讲,应该是把他黑醒。 这下我又不懂了,因为按理来说,我们都是被他关进梦境里去的,说的不好听一点,都算是他的猎物,他怎么可能会被我们给吓到醒? 还是拿游戏副本举例,对陈恩仁来说,我们就是游戏副本里的npc,他是拥有上帝视角的玩家,你觉得远在屏幕外面的玩家,会被副本里的npc给吓到吗? 再说了,张哈子他们就算要把陈恩仁给吓醒,但也要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找到他才行吧?否则的话,即便张哈子他们弄出一套恐怖的东西来,但陈恩仁都不在,那给谁看,给空气看迈? 即便陈恩仁是‘游戏玩家’,拥有上帝视角,但你也得知道他在看你,你弄出来的恐怖东西才管用吧?否则你一个npc扯破了喉咙在那里喊,但他根本没看你,你再恐怖也没法吓到这位玩家吧。 可在梦里,陈恩仁都已经把自己给烧死了,还上哪里找他去?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胡同,完全出不来了好吗? 但张哈子却是摇头讲,根本不用找,只要我们把这个东西搞出来,就一定能黑到他。 我问,为么子? 他讲,很简单,你做梦滴时候,你自己会不会到梦里头? 我讲,你这不是废话迈?要是我都没到梦里头,那还是我的梦迈? 他讲,同样滴道理撒,这个梦是他滴,那他肯定也到梦里头。而我们的又是他做梦滴主要内容,那他滴视角就一定会跟到我们转。 我想了一下我以前做梦的时候,好像确实是这样,即便我本人只是一旁观者的视角在观察,但梦里的人物走到哪里,我的视角也就跟到哪里。 于是我点了点头,讲,按道理来讲,应该是这样,但他刚刚不是把自己烧死了吗,这又怎么解释? 张哈子讲,这就是他滴高明之处老。他故意搞个障眼法,以为把自己烧死老,我们就没得办法出来老。 我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发现自己其实身在梦中后,会从他身上找突破口。于是他直接把自己给烧没了,那再多的办法,也只能对着空气施展,完全没用。 张哈子讲,他以为把门钥匙融掉就万事大吉老,但他没想到,我们其实就到门里头,直接开门把手就能出来! 我知道,张哈子说的门把手,就是整出一个恐怖东西出来,把陈恩仁给吓到。 于是我急忙问他,你们是怎么吓他的? 张哈子讲,很简单,我们把他滴老屋拆老。 拆老屋? 老屋,就是坟的意思。拆老屋,就是挖坟的意思。 这意思我都懂,但我不明白的是,那是在他的梦里,你们怎么去挖他的坟?再说了,从理论上来讲,我们从接触陈寺青到现在,根本就没听他提起过他爹老子的坟在哪里好不来,你怎么挖坟? 张哈子讲,实话跟你讲,一开始老子确实找不到他滴坟到哪里,本来都打算随便挖,看能不能挖出来,但后来听到你问他滴三个问题,我就晓得该到哪里去挖老。 不是,你们在他的梦中,我和他在现实中的对话,你们怎么会知道? 瘫坐在地上的‘陈恩仁’突然开口讲,应该是你碰到了脖子上的镇魂铃,把我们的那一段对话给传了进去。 我想了想,在他问题之前,我的确做了个篾刀抹脖子的动作,只不过没有下手罢了,而是无意之间,让篾刀碰到了镇魂铃。 ‘陈恩仁’冷笑一声,讲,无意之间?怎么可能就那么巧? 我讲,不然呢?我根本就不知道篾刀碰到镇魂铃后,会把我们的对话传进你的梦境里。 他讲,我也不知道,否则的话,你的问题我一个都不会回答! 说完之后,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讲,也没用,即便我一句话都不说,我想你爷爷也有办法让他们从梦境中出来。说到底,我还是输了,而且还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我是真不知道这怎么又跟我爷爷扯上关系了,毕竟用篾刀抹脖子这种事,是你要求的好不好?碰到镇魂铃真的可能只是小概率事件,你丫的不是什么都往我爷爷头上扯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我暂时没理会他,而是问张哈子,你们去哪里挖坟了? 张哈子讲,陈家村滴后山山顶。 我讲,哪里不是只有陈有为的坟迈?你们去哪里干什么? 张哈子摇摇头,讲,你个哈挫挫,难道哈没搞懂迈?他现在就是陈有为,陈有为就是他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地上的‘陈恩仁’,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不是陈寺青的爷爷陈有为吗?怎么又变成他父亲陈恩仁了?爷爷变父亲,这种伦理梗可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写出来很容易被驳回。 再说了,他自己之前都说了,这具身体是他父亲陈有为的,他自己叫做陈恩仁。怎么到了你张哈子的嘴里,两人就是同一人了呢? 张哈子也是一脸不解,讲,我么子时候讲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老? 听到这话我都懵逼了,我讲,你刚刚才讲,你就忘记了? 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长起耳朵听话就只听一半?那些伦理梗你一听就听到了,我讲滴‘现在’这个前提,被你吃老? 现在? 现在陈恩仁不是借陈有为的尸体还魂了吗?那他就是陈有为,陈有为就是他,这确实没毛病。 可就算是这样,你挖了陈有为的坟,也吓不到他啊。 张哈子讲,要是你做梦滴时候,梦到自己滴尸体,你会被黑挫不? 我讲,如果是我自己的尸体,那肯定会被吓到。但这不是他的尸体,这是他父亲陈有为的尸体撒。 张哈子摇摇头,讲,我刚刚只讲现在,他就是陈有为,陈有为就是他。但以前呢,他是哪个? 我讲,我啷个晓得他是哪个?陈寺青和王明化都没提到过他。 说完这话,我还特地看了一眼王明化,发现他只摇头,表示自己的确不知道陈恩仁这个人。 但张哈子却斩钉截铁的讲,在以前,也就是陈有为死之前,他就是陈有为! 第154章 梦境画卷 你这不是扯淡吗? 说好了不开伦理的玩笑,怎么刚把爷爷变爸爸这个梗给排除掉,结果你又搞来爸爸变爷爷这个伦理梗,你今天是跟伦理这货杠上了是吗? 张哈子讲,你莫急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我讲完你就晓得老。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陈恩仁’一眼,我也顺势看了过去,然后发现‘陈恩仁’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一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心里就往下一沉完了完了,看样子是被张哈子给猜中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一章如果照实写的话,很可能要被驳回重新修改了。 张哈子不管那么多,而是问我,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你爷爷到陈恩仁滴脑壳上放上你滴脸,他爹老子陈有为都没得意见?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于是讲,我们之前不是在梦里迈?会不会是他故意骗我们,其实他脑壳上根本就没得我的脸? 张哈子还没开口,被绑在地上的‘陈恩仁’就讲,你觉得我有必要拿这些事情来骗你们?还是说,你想要撇干净你爷爷以前对我们陈家做过的事情? 听他这语气,我就知道,除了他放火烧自己这件事是骗我们的之外,其它的事情应该都是真的。也就是说,张哈子关于‘改头换面’正反顺序的理解都是对的。 于是我又猜测,讲,那也有可能是我爷爷在复活陈恩仁的时候,不得不把他的脸换一换,这样才能骗过老天爷,让陈恩仁活下来?所以陈有为就算知道脸被换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张哈子摇头,讲,他自己就是改头换面滴当事人,要是他不晓得那张脸和气运相关滴话,那他就是和你一样蠢。 你好好解释就好好解释,又骂我干什么? 不过张哈子说的确实没错,陈有为本身就精通匠术,而且又被改头换面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头上的那张脸和气运紧密相关。 既然如此,为什么陈有为会放任我爷爷在他儿子的脑袋上放一张不属于他儿子的脸? 张哈子讲,而且时间节点上很奇怪。 我问,哪里奇怪了? 他讲,从时间上来算,陈恩仁应该是五十五年前死滴,也就是1966年,那个时候你爷爷就对他进行了匠术处理,让他起死回生。但陈恩仁自己却讲,他等老四十五年,才终于见到自己脑壳上那张脸滴真正主人。而四十五年前,也就是是1976年。那为么子你爷爷要等十年后才会把他脑壳上滴脸换成你滴? 我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讲,我明白了,前十年应该还是陈恩仁自己的脸,而这十年的时间,既是我爷爷用来麻痹陈有为的,也是我爷爷在等陈恩仁的脸型自然长大后发生的改变,到时候再换掉他的脸,就会显得自然而然,不会那么突兀了,对不对?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直接一竹棍抽过来,讲,对你屋脑壳!他陈恩仁都长老十年,脸型只会和你滴脸差距越来越大,陈有为难道眼睛哈老,这个都分不出来? 我躲过张哈子抽过来的竹棍,然后双手一摊,讲,那我不晓得了,你自己讲吧,我爷爷是啷个骗过陈有为滴? 他讲,其实很简单,只要做过梦滴人都晓得你爷爷滴手段。 我讲,我也做过梦,为什么我不知道? 张哈子讲,那是因为你蠢!我问你,难道你做梦滴时候,看得清楚梦里头每一个人滴脸? 我想了想自己以前做梦的经历,哪怕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也没办法完全把他的脸给具现化。 我也知道这有科学依据,那就是人的大脑是有限的,晚上睡觉本来就是给大脑休息的,要是还高强度的把你认识的人的脸给全部描绘完成,那大脑的负担就太重了。 所以在做梦的时候,大脑只会表现出那人的一两个特性,然后就会告诉你,这就是谁谁谁,这样一来,大脑就不需要处理太多的信息,能够得到足够的休息。 张哈子讲,那不就得老,你爷爷就是通过这种方法,让陈有为认为他儿子陈恩仁脑壳上滴那张你滴脸,一直是他儿子陈恩仁滴。 我讲,你讲的这个是做梦,我问的是现实!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个哈挫挫,老子讲老啷个多,你啷个哈是没想通嘞?你爷爷复活陈恩仁滴办法,就是在陈恩仁死老之后,让他一直活到陈有为滴梦里头!这,才是真正滴一梦黄粱! 我被张哈子的这话给震住了,尽管这五年来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离奇的匠术,但听到这真正的‘一梦黄粱’时,我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惊骇。 我问张哈子,那我爷爷是怎么实现这个匠术的? 张哈子讲,你刚刚都才经历过一次,难道就忘老? 我想了想,然后就明白了。 我爷爷应该是把陈恩仁的三魂七魄给收集起来,然后整合成一个人的样子,再以陈有为梦境为画,把这三魂七魄给送进这幅‘梦境画卷’中,就可以让陈恩仁一直生活在梦里,从而避免被老天爷收走。 巧妙!无比的巧妙! 能想到这种方法的,怕是也就只有我爷爷一人了吧! 可是,为什么要以梦境为画,我奶奶当时应该还在世,直接让我奶奶画一幅画出来不就行了吗?毕竟我奶奶连整个陈家村都能画出来,再画一幅村庄图,应该不在话下。 但是张哈子讲,这就是你爷爷最为巧妙滴地方。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 他讲,要是画一幅画滴话,你爷爷啷个保证他画在陈恩仁脑壳上滴那张脸,就一定是你滴? 我讲,但就算在梦里也没办法保证啊。毕竟四十五年前,我爸都还只有八岁,我会长成什么样子,怕是老天爷都不会知道。除非我爷爷真的会未卜先知,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弄出我的脸。 张哈子却摇头,讲,这就又回到我之前问你滴那个问题上老,为么子你爷爷要等十年才动手给陈恩仁换脸? 第155章 十年时间 我摇头,讲,不晓得。 他讲,因为在那十年之前,你爷爷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你。 这倒是事实,毕竟陈恩仁死的时候是1966年,而我爸1968年才出生,连我爸当时都还没有,自然就不会有我。 但即便是十年之后,到了1976年,我爸也才八岁,我爷爷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有我?而且又怎么确定我会长成什么样子? 张哈子听到我这话,直接破口大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搞半天老子之前给你解释滴东西,你硬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讲,你解释的不是梦境迈?这跟我会长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即便陈恩仁的脸是模糊的,能欺骗到陈有为,但我爷爷又怎么在他的脑壳上弄上我的脸?说到底,还不是要知道我长成什么样子,才能把我的脸给弄上去? 但你自己也说了,梦里的脸都是模糊的,如此一来,不仅没有清晰的描绘出我的脸,还把我的脸都给模糊了,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张哈子讲,你哈是没搞明白,你爷爷根本就不需要晓得你长成么子样子,只要他在编织这个梦滴时候,认定陈恩仁脑壳上滴那张脸是你哈挫挫滴脸,那他脑壳上滴那张脸,就一定是你滴脸! 这话听起来很绕,但我仔细琢磨一下之后发现,woc,好像还真是这样! 只要做过梦的人都知道,你不一定需要对方具体长成什么样子,但你只要认定那人是谁,那人就一定是谁,即便样子长得奇形怪状,但也一定就是你认定的那个人! 而我爷爷之所以要等十年后,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爸已经八岁了,养大成人的概率基本是百分百了,所以我爷爷十分确定,以后一定有我!即便我前面有姐姐,但最后也一定会有我。 没办法,农村人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便我爷爷和我爸没有这种观念,但生活在农村,也会被乡亲们指指点点,最后都不用我爷爷我爸开口,我妈自己都会主动要求再生一个,直到生出我来。 张哈子讲,你爷爷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成功滴骗过老陈有为,又成功滴把你滴脸放到老陈恩仁滴脑壳上,让他在梦境里,白白替你吸老几十年滴气运,挡老几十年滴灾! 而且又因为是到陈有为滴梦里,所以即便是有劫有灾,陈有为完全可以通过掌控自己滴梦,把所有滴灾劫都轻而易举滴化掉,可以讲是一举多得! 听完张哈子这话,我彻底被我爷爷的手段给征服了。我原以为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他这里,也变的可能,而且不仅仅只是达标完成那么简单,甚至还是超额完成。 我真的很难想象,我爷爷一个见人就笑的慈祥老头,他的脑袋里,怎么就装了这么多堪比造化的金点子的?我甚至都想问一句,我爷爷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想到这点之后,我就不由得看向张哈子,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我爷爷的手段,这份心智,怕是比我爷爷没差多少了。 而明白了我爷爷的手段,我也就知道张哈子他们,为什么挖了陈有为的坟,就能把‘陈恩仁’给吓醒。 因为陈恩仁一直生活在陈有为的梦里,等陈有为死后,陈恩仁就彻底占据了陈有为的身体,自然也就成为了陈有为。这也就是张哈子说的,陈有为死后,他陈恩仁就是陈有为的原因。 而陈恩仁借着陈有为尸体复活这件事,也不是我猜测的借尸还魂,因为他原本就一直生活在陈有为的梦里。 而当陈恩仁变成陈有为后,张哈子他们挖开陈有为的坟,自然就让陈恩仁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再遇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把自己给吓醒。 一旦陈恩仁被吓醒,困住张哈子他们三个的梦,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想要从梦里出来,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个弯弯绕要搞明白。但张哈子仅仅只是在听到我和‘陈恩仁’的对话,就全都想明白了,并且很快付诸实践,从梦里跑出来,这份能耐,怕是我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不过我还有一点没搞明白,那就是,在他陈恩仁的梦里,张哈子他们是怎么找到陈有为的坟的?陈有为的坟不是在画卷里吗? 张哈子讲,这就要多亏老王明化,你忘老迈,他从屋子里跑出去滴时候,把那副画也给带走老滴。虽然是到梦里,但陈恩仁为老保证梦境滴逼真,所有东西都是一比一复制,所以那幅画里,也有陈有为滴坟! 只要知道画里有坟,有吴听寒这位天才画匠在,自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陈寺青家那道院门进入画中。剩下的就是上山掘坟,这对于专门和阴人打交道的他们三人,自然就没什么难度了。 所以搞了半天,这又是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要是陈恩仁不为了逼真,或者直接把那幅画卷给抹掉,那张哈子他们或许真的会被困死在里面。 我讲,但是陈有为的坟不是不能挖吗?又是‘无后为大’,又是‘请仙登位’的,你们敢掘他的坟翻他的身? 张哈子讲,所以这就是陈恩仁滴巧妙之处,要是我们没看出那是一个梦,认为那幅画就是你爷爷奶奶当年画滴那幅画滴话,很可能挖坟之前,真要下一番苦功夫。这样一来,时间就耽误老,讲不到你这个哈挫挫真有可能拿起刀子抹脖子。 但既然是梦里滴东西,莫讲是掘坟翻身老,就是鞭尸都没得问题。反正都是假滴,除老能把陈恩仁他自己黑醒外,哪个都黑不到。 我听完后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陈恩仁’,心里难免有一些唏嘘。 不是他不够强,一个能把现有条件给运用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不够强?只是他的对手是我爷爷和张哈子,那就算他再强,也只有输的份了。 就在这时,被绑着的‘陈恩仁’突然暴起,强行挣断身上的绳子,一把夺过我手中篾刀,二话不说,就朝我劈头盖脸的劈砍过来!其动作之快,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包括张哈子…… 【作者有话说】 中元节,三更,大家晚上没事别出门。 第156章 人间不值 没人会想到‘陈恩仁’还有奋起反抗的能力,毕竟他是吴听寒亲自捆绑的,以吴听寒缜密的心思,应该不会让‘陈恩仁’钻了空子,所以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恩仁’已经拿刀劈在了我面前,我甚至都能感受到篾刀刀刃上的锋芒,带着阵阵寒意,正朝着我扑面而来。 我很想后退,但在这寒意的侵袭下,我的大脑就好像是已经忘记了发送指令一样,双腿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连后退半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我听见吴听寒大喊了一声住手,手里的判官笔也应声扔了出来。王明化也已经抽出斧头在往这边赶,但无一例外,都不及‘陈恩仁’的速度快。 我甚至都已经能够想象到我接下来的处境,肯定是脑浆子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溅落一地,然后就这样结束我的一生。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陈恩仁’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劈下来的胳膊突然顿住,然后定在距离我头皮一个拳头的位置处,一动不动!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镇魂铃起了作用,很可能就像修仙小说里面的那样,产生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挡下了这势如破竹的一刀。 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因为要是篾刀劈到了一层隐形的气墙上的话,篾刀肯定会反弹回去。 但‘陈恩仁’不同,他的胳膊就好像是突然刹住了一样,反倒像是有人突然给他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使得他整个人都瞬间静止了一般。 我知道镇魂铃有镇尸的作用,但一来现在的‘陈恩仁’说不好到底是不是一具尸体;二来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用镇魂铃来镇尸。以前倒是也搞出来过一次,但那都是无意间的,我并没有掌握这手段。 这时吴听寒和王明化已经赶了过来,他们看见这一幕,也是直接愣住了。 说得不好听点,从理论上来讲,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血溅三尺,倒地不起了才对。 不过他们两人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人夺刀,一人把‘陈恩仁’拉走,配合的天衣无缝,动作十分娴熟。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才发现,‘陈恩仁’还保持着刚刚那持刀劈砍的动作,看得我目瞪口呆,下意识的问了句,你们三谁会点穴不成? 他这个动作太像电视里被点穴的场景,让我不得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但不管是吴听寒还是王明化,都一脸疑惑的样子。甚至于,我看见‘陈恩仁’那沧桑的脸上,此时此刻都布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把情况给张哈子说了一遍,原以为他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结果他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陈恩仁’在短暂的震惊错愕之后,突然诡异的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在笑了一阵之后,也恢复了自由行动,但却没有逃跑,而是一边继续摇头大笑,一边自顾自的走出门槛。 吴听寒和王明化见他走出门槛,以为他要跑,也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结果却发现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阶沿上,完全没有要逃跑的迹象。 这行为再次把我们几人给看懵了,搞不懂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笑了好一阵之后,这才止住了笑声,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讲,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谋划,早就被你爷爷看穿并且提前布好了局,就等我钻进去。 说完之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尔后才继续讲,天不生他洛朝廷,匠术万古如长夜,这话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样的感悟,只是隐隐的觉得刚刚发生的那一切跟我爷爷似乎有关。 于是我也走到阶沿上,问他,你刚刚明明有机会,为什么突然罢手了? 他苦笑一声,讲,你以为我愿意罢手?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成为真正的你,你觉得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我会自己罢手? 我一开始没明白为什么杀了我,他就能成为我,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张脸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双胞胎,他/她们的脸也是完全不同的。而他脑袋上顶着的是我的脸,所以只有除掉我,他才能变成真正的阳人。 只是既然他不愿意自己罢手,我又不会控制镇魂铃,那刚刚那一刀,他为什么没有劈下来?要知道,这个机会可是他辛辛苦苦谋划几十年才等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他看了我一眼,讲,因为我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我爹脑袋上的这张脸。 我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张脸不是为了隐藏陈有为的身份,好让他偷老天爷的气运,之后再渡给陈寺青的吗?怎么又跟不砍我扯上关系了? ‘陈恩仁’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头看着屋里的张哈子,讲,张破虏,你应该猜到了吧? 听到他这话,我也转过身去,看着站在屋里的张哈子,只见他也恰好侧头‘望’过来,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爷爷在那张脸上动了手脚,让陈有为死后,他的尸体没办法对你动手。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爷爷是赶尸匠,对付尸体的办法,比对付阳人还多,我完全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毕竟王雪梅死后,我爷爷就让她在暗处守着我爸妈,只要不是洛家血脉的人晚上去我家,就一定会被王雪梅攻击。(这一点在番外里有写,这里就不多赘述) 我之所以会瞪大眼睛,是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我爷爷在五十五年前,就已经算到了会有今天这么一出?这到底得有多么恐怖的心计,才能把这件事都给算进去? 也难怪‘陈恩仁’会发出那样的感慨了,毕竟谁能想到,我爷爷在算计他陈恩仁的时候,连他爹老子陈有为也给算进去了。 我到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击没有成功后,连逃跑的欲望都没了。毕竟跑了也没什么希望,那又何必垂死挣扎呢? 我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渐渐暗淡下去,反手对张哈子伸了个大拇指,然后对他讲,不愧是洛朝廷看中的接班人,无论是心智还是天赋,都不输当年的洛朝廷。也是你没生在好时候,否则成就不会比他洛朝廷低。 面对‘陈恩仁’的夸赞,张哈子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直接昂起头,讲,这种事大家都晓得,你没得必要重复这个事实。 看着张哈子脸上那骄傲的神情,虽然知道他早已经从五年前那场天人大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我心里还是会有不甘,有内疚和自责。 这时‘陈恩仁’突然开口对我讲,难道你对你爷爷这么没信心? 我一时没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被直接问了个满脸懵逼。 见我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他指着张哈子对我讲,他是你爷爷看中的接班人,你当真以为你爷爷没有给他留后手? 听到这话,不只是我,站在他两侧的吴听寒和王明化同时眼睛一亮,都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急切的神情,恨不得现在就撬开他的嘴,让他赶紧往下说。 我更是激动的身体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问他,你的意思是,张哈子的眼睛和匠术都能恢复?不对,你直接告诉我,我爷爷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他闻言看了一眼张哈子,然后冷笑一声,讲,我就怕你早已经波澜不惊,现在看来,你也还没强大到古井不波的地步嘛。那就好,我也让你感受一下眼看着希望就要实现,结果却发现永远都摸不着的折磨。哈哈哈……洛朝廷,没想到吧,我也扳回了一局! 见他这朗声大笑的模样,我直接从吴听寒的手里夺过篾刀,抵在他脖子上,讲,要么告诉我,要么让你魂飞魄散!我说到做到! 我看见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蔑一笑,讲,五十五年前我就该死了,多活了五十五年,早就赚够了本。我爹这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等尸体腐烂,我也是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很是沮丧,讲,再说了,这人间本就不值得,魂飞魄散了也好,如此没有来世,也就不必再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听他说的这么决绝,我虽然心有不忍,但我也知道,如果不让他受点苦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出口。而我实在是太想知道我爷爷到底给张哈子留了什么后手,于是强忍着恻隐之心,直接扬起篾刀,就朝着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他本就是占用陈有为的尸体,即便是砍中了,最多也只是把他的魂魄逼出来,到时候我再招魂招回来就是了,不信他不说! 但我刚要挥下篾刀,就被从屋里走出来的张哈子伸手拦了下来,他对‘陈恩仁’讲,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你多活几年。 ‘陈恩仁’这一下笑得更开心了,他讲,没想到你张哈子也有今天?你不必用‘只要你告诉我,让我恢复了匠术,我就帮你变成阳人’这样的言语来搪塞我,实话告诉你,我是生是死无所谓,但他洛朝廷给你留的后手,我半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我以为张哈子听到这话,会因为充满希望后又失望而满是落差,结果却发现他脸上自始至终都平静异常。 我看见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对‘陈恩仁’讲,他爷爷给我留老么子后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想晓得,二十二年前,你是用么子方法让自己复活滴。 听到这话,我彻底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这男人……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张哈子根本就不关心自己匠术是不是能恢复,自己眼睛是不是能复明,从开始到现在,他心里想的,完完全全都是怎么复活凌绛的事! 第157章 钉头七箭 张哈子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不只是我愣住了,站在一旁的吴听寒和王明化也愣住了,甚至就连‘陈恩仁’也愣住了。 我想,不只是我,他们三个应该也是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站在匠术巅峰的张破虏,竟然完全不关心自己匠术恢复与否的问题,而是去关心一个旁人。 我甚至还扯了扯张哈子的衣袖,低声讲,要不咱还是问问我爷爷留的后手问题? 他很果断的摇头,指着我破口大骂,讲,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个哈挫挫,啷个简单滴账都不会算?有没有匠术这件事,啷个可能比一次性救回两条命哈重要? 我低声讲,讲不到还可能让你的眼睛复明。 我看见他神情稍稍愣了愣,但还是很坚定的摇头,讲,都已经五年老,早习惯老。再讲老,看不到更好,不然看到你那张丑脸,可能哈要黑得老子晚上睡不着觉。 我知道张哈子这是自我安慰,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疼。 但张哈子并不理会,而是‘看’着‘陈恩仁’,讲,你放心,我讲滴多活几年,不是活到梦境画卷里头,而是真正滴活到这个世界里头。只要你答应,我就能办到。 ‘陈恩仁’似乎有些意动,疑惑的看了张哈子一眼,然后低头陷入了沉思。 我其实能理解陈恩仁,他前前后后谋划了几十年,无非就是想要变成阳人,这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形成了执念,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特别是刚刚他才经历过一次绝望,现在张哈子又给他一个希望,他不可能不心动。 这也正是我想让张哈子继续追问后手的问题,因为陈恩仁在面对这希望面前,有很大的可能会让步。 ‘陈恩仁’沉思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讲,我谋划了几十年,都没能从梦境里出来,你有办法能做到? 他开始怀疑了,就说明他对张哈子的提议很感兴趣。 张哈子讲,我们张家有一种手段喊过移花接木,可以用韧性极好滴青蔑给你扎一个身体。到时候把你滴魂装进去,只要开启一点灵光,虽然依旧不是阳人,但至少你可以到现实世界多活几年。 移花接木是张家村不外传的绝招,每几十年就只有一位张家人能学会,施展起来很是费心费力,对施术人的要求很高。张哈子能提出用这办法,说明他的确是诚意十足。 但‘陈恩仁’却摇了摇头,讲,据我所知,移花接木这种手段只有你会吧?现在你没了匠术,谁来给我扎这个身体? 张哈子讲,我们张家村滴村长,张牧。以他滴实力,绝对可以做到和真人没得么子区别。 张哈子没说谎,五年前他一身匠术毁于一旦的时候,在气运西移的过程中,张牧和张漓得了一份气运,竟是双双都学会了移花接木,所以张哈子提出的这个办法,的确具有可行性。 而且只要定时做好维护,不碰水火,活几年的确是没问题的。张哈子他爷爷张渐老爷子,不就是以纸扎人的形式,活了几十年吗? ‘陈恩仁’又沉思了一阵之后,然后对张哈子讲,我可以答应这场交易,但必须在我得到新身体之后,才会把二十二年前的秘密告诉你。 张哈子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打算现在就出发去渝州张家村。 我没想到陈恩仁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以至于一时之间都没能从这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直到吴听寒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有可能很快就能把凌绛从那口棺材里给救回来了!我们辛辛苦苦五年来的所有期盼,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然而,‘陈恩仁’刚站起身,整个人就好像是被重锤给重重的砸了一下似的,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突然仰天栽倒,随即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甚至嘴里还吐出黑色血渍。 吴听寒见状,急忙跑过去,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尔后眉头紧锁的问他,是谁? 我看见‘陈恩仁’嘴巴开合了几下,但是并没有声音冒出来。 张哈子看不见,只好急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急急忙忙的把现场的情况告诉他,然后问他怎么办。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外面,眉头紧锁。 王明化更是在‘陈恩仁’倒地的瞬间,就提着斧头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宛如一道闪电。 吴听寒问完话之后,就在‘陈恩仁’的身体四周各画了一道线,正正方方的,很像是棺材。 等她画完这线,我看见‘陈恩仁’抽搐的身体明显好转了些,但嘴里还是在止不住的吐着黑色的血渍,渐渐的到后来就只剩下黑色泡沫,糊满了一脸。 而他的眼睛,则死死的向右边斜着,那恐怖的倾斜程度,使得黑色眼珠都已经快要钻进鼻子下面去了,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把这情况及时告诉给张哈子,张哈子则转头看向正东方向,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吴听寒画完线之后,一边伸手在‘陈恩仁’的身体四肢上摸来摸去,一边再次问出了之前那个在我听来匪夷所思的问题:是谁? 我看见‘陈恩仁’张了张嘴,但没有声音,只有一声声类似扯齁的声音。 这时吴听寒摸到‘陈恩仁’右手手肘关节处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陈恩仁’的右手,用判官笔的笔杆,在他关节处狠狠一敲! 我原以为会听见‘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只听见‘噹’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清脆声。 这一声过后,我先是看见张哈子脸上的眉头紧紧皱起,然后我就听见‘陈恩仁’那微弱的声音从嘴里传来,他讲,谢……谢……你骗我!!! 最后三个字从神情上来看,几乎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但因为喉咙里满是血液堵塞,以致于他的脸色从惨白涨得通红,这三个字最后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说‘谢谢你骗我’这句话。毕竟张哈子刚刚提议的方法,是完全可行的。难不成在他看来,张哈子只是给他编制了另一个美妙的梦,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 还有,他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看见吴听寒的右手在‘陈恩仁’的小腿上又顿住了,然后依照之前的方法,再次用判官笔的笔杆打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 我看见张哈子在听到这声音后,眉心处已经快要拧出水来,他这副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心里也是一沉。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幅模样,再加上吴听寒的动作,让我很快反应过来,‘陈恩仁’是中招了,而且中的招数,就是当年把张哈子他爹老子给害死的‘钉头七箭’! 难怪吴听寒一直在问是谁,原来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想要问问‘陈恩仁’知不知道对方是谁。 弄清楚‘陈恩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后,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手上捏了一个手印,也开始在‘陈恩仁’的身体上一寸寸的摸起来。 虽说吴听寒把‘钉子’给打出来并不能救‘陈恩仁’的命,但至少能让他多活一时半刻。有这一时半刻的时候,我们也好弄清楚,对他施展这匠术的人到底是谁。 但不知道是我的实力还不够,还是因为我有一魂在沉睡的原因,我在‘陈恩仁’身体的左边摸了一阵,竟是一枚‘钉子’都没能摸出来,自然也就没办法将其打出体外了。 而且奇怪的是,原本‘陈恩仁’已经有些好转了,可在我上手之后,突然抽搐的更加剧烈,我见得此状急忙松手,并且向后退出几步。 原以为这样会有所好转,却没想到‘陈恩仁’更加变本加厉,整个身体很快就变成双脚和头顶着地,身躯中段向上顶起,整个人像是一张弓一样弯曲起来。 吴听寒刚好摸到第三枚‘钉子’,就被‘陈恩仁’一掌推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而他一掌之后,大喊了一句‘你骗我’之后,弯曲的身体猛然砸在地上,再没有任何动静。 我和吴听寒急忙走过去查看,发现‘陈恩仁’不仅是断了气,就连里面陈恩仁的三魂七魄,都彻底没了踪迹。 灰飞烟灭! 我和吴听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这残忍的四个字。 这时王明化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冲我们摇了摇头,讲,没到附近,应该不是本地人下滴手。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张哈子,突然阴沉着脸开口问他,你啷个就这么确定? 王明化讲,这是我们这一脉滴‘钉头七箭’,如果是附近滴人施展这门匠术,我应该能看得出来一些端倪。 王明化是木匠一脉的人,他自然有他的方法看出蛛丝马迹来。 但张哈子却再次开口,讲,那个粉馆滴老板娘去哪里老?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死透了的陈有为尸体,突然直挺挺的站起来,转身朝屋里走了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ig姜承録’的牛气冲天;‘某渣机器’的能量饮料;‘eoftzo.’、‘理想三旬.’、‘天不生我张破虏’、‘七猫书友_081497555551’、‘七猫书友_101753499910’的催更符打赏!也感谢之前打赏的朋友,人数太多了,就不一一列举。以后过一段时间,就感谢一次,免得写不下。再次感谢所有支持小阳的朋友!谢谢大家!另外,张哈子的口头禅以后打不出来了,一直被驳回,说是脏话。大家见谅! 第158章 人间值得 张哈子的问题就引得大家深思,见到陈有为的尸体有变,谁都没有回答,而是相互对视一眼,便急忙跟了上去。 我一边走一边给张哈子讲现在的情况,张哈子听了之后,原本跟着我们走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我没问他为什么停下来,而是径直走进了屋子。然后就看见陈有为的尸体自己解开了被卷起来的长轴画卷,然后沿着墙壁缓缓摊开,直到露出他家的院门,他才停下。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整个人就消失在了我们面前。等我们走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画卷里多了一个穿着寿衣的老者,正一步一步朝着村子后山走去。 直到这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都知道,他这是要回到坟里去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走出屋子,看着张哈子,讲,你早就知道他会回到画里,所以才会停下来不进去? 张哈子讲,他陈有为一生滴执念就是让自己滴孙子成为一个真正滴阳人,就算是死老,这份执念也哈到。所以陈恩仁魂飞魄散之后,他自然会继续之前滴执念。 干这一行久了,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也会看见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人性。 我见过身死之后,因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仍以行尸状态存世的单亲妈妈,以至于身体腐烂变臭被邻居报警才找到我;也见过为了得到所谓的永生,利用人胎鬼仔不断轮回的狠心父亲…… 这一次,也见到了甘心隐忍几十年,只为了去完成一个虚无缥缈梦想的慈祥爷爷,和为了让自己变成阳人,就残忍屠村甚至打算抢夺儿子唯一生的希望的父亲。 五年来,即便已经见惯了这些种种人性,可再次见到陈有为在画中一步一步蹒跚前行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 张哈子突然开口讲,我们可能错怪陈恩仁老。 我急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他,哪里错怪了? 他讲,他一开始滴计划就是你滴脸,并不是要抢他儿子那唯一滴生滴希望。 我再问,为么子啷个讲? 他讲,因为他一直生活到陈有为滴梦境里,那他肯定看得到他爹老子滴想法,也肯定晓得他爹老子滴所有努力,从一开始,就都是竹篮子打水。 张哈子顿了顿,然后侧过头来‘看’着我,讲,既然晓得是一场空,为么子他哈要阻止他爹老子瞒天过海? 说实话,这个问题把我给问住了,把刚走出来的吴听寒和王明化也给问住了。 张哈子继续讲,我们当时到梦境里头滴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他一开始滴目标就是你脑壳上滴这张脸,根本不是要针对陈寺青。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恩仁一开始就是针对我这件事后,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发自内心的替陈寺青感到开心。我甚至很像现在就跑进去,告诉陈寺青,他父亲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丧心病狂。 但张哈子却拦住了我,讲,你要是现在告诉他,你觉得他会开心迈? 我闻言愣住了,然后看着院子里那一滩漆黑的血渍,原本开心的情绪瞬间湮灭。 的确,如果这个时候告诉陈寺青他父亲的事,陈寺青或许也会喜极而泣,但他肯定会追问他父亲的下落,到时候该怎么说?说他父亲魂飞魄散,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 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巨大落差,完全有可能把一个正常人给逼疯。更何况还是陈寺青这种才受过巨大打击的人,估计更容易崩溃。 但我不明白的是,陈恩仁为什么就确定,我一定会来这里?要是我没来,他还怎么把我们陷进他的梦境里,又怎样拿到我的脸? 张哈子讲,这你都想不明白?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对我讲,就算你不来,他也会去找你。因为你们有同一张脸,他要找到你哈不是坛子里取粑粑,轻而易举? 好吧,我忽略了陈有为死后,他就变成了陈有为这件事。即便陈有为的尸体很快就会出现尸斑甚至腐烂,但只要穿长衣长裤戴上帽子口罩,就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老司城,路上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当时在其它地方,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最多也就一两天的事,绝对能在尸体彻底腐烂之前找到我。 不过一想到就算陈恩仁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成功的弄到了我的脸,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一直生活在梦境里,现实生活中连个朋友都没有,自己的父亲和儿子也都没了,活在世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难道他能忍受那无止境的寂寞孤独? 张哈子听完我的话,看了一眼屋子房门,讲,他做啷个多,应该也不是为老他自己。 我问,啷个说?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讲,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顺利拿到你滴脸,变成一个真正滴阳人后,陈寺青会啷个样?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不过我从张哈子的字里行间里,听出了他对陈恩仁态度的转变之前在梦境里的时候,他说陈恩仁是在‘偷’我的脸,但这次,他说的是‘拿’。 张哈子讲,陈寺青之所以不是阳人,是因为他爹老子就不应该活到这个世上。但如果他爹老子变成一个真正滴阳人,得到老天爷滴认可老呢? 我瞬间反应过来,讲,那他的后代陈寺青,自然也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阳人! 张哈子点点头,讲,他们陈家两代人布局,一代瞒天过海,把王明化引进来,能成则成,不能成也能通过王明化,找到我;一代则是在这基础上,对你这个哈挫挫动手,讲来讲去,都是为老陈寺青。 人间不平事万万千,让很多人都以为人间不值得,但从张哈子的口中得知了陈有为父子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这人间,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一点。 即便陈恩仁当年真的屠了陈家村,但看在他出发点并非是为自己,也能勉强接受。 但张哈子却摇头,讲,当年屠村滴,应该也不是陈恩仁。 我急忙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他被灭口老。 我想了想张哈子这话,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真是他陈恩仁做的,就说明这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手段,是陈恩仁自己的。毕竟这手段实在逆天,他绝对不可能轻易透露给别人。甚至于,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会这门匠术,自然也就不会有灭口之祸。 但他现在被灭口了,就说明二十二年前那件事,肯定还牵涉到了其他人,并且很有可能屠村的那件事,就是那个幕后之人做的,而且打着的名义很可能就是让陈恩仁复活,这才让陈恩仁做了内应,帮那人完成了屠村这件事。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当陈恩仁打算把当年那件事和盘托出的时候,才会惨遭对方‘钉头七箭’。不仅被灭口,甚至连魂魄都没有留下,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让我们招魂都没有机会。 弄清楚这点之后,陈恩仁身上仅有的污点也彻底被抹掉,我对陈有为这一对父子更加尊敬起来。 于是我急忙问张哈子,讲,那你看出来那幕后之人是谁了没?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老师,你看我像神仙不?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讲,莫自恋了,你哪里像神仙了? 张哈子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既然你晓得老子不是神仙,你哈问老子这种问题?难不成老子能掐会算,手指头一捏,就晓得对方是哪个老迈? 我讪笑着讲,哪个喊你平时太聪明,我不问你问哪个? 张哈子并没有被我这一记无声无息的马屁给击昏,而是保持着冷静,讲,问那个粉馆滴老板娘。 我讲,她能知道?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再次问了之前那个问题,讲,她去哪里老? 我讲,不是说去看店了吗? 他讲,你啷个不蠢死起!那是到梦里头讲滴话,这你也信?我记得我们出来滴时候,吴听寒口中讲过滴那个老板娘就没到屋里。 听到他这话,我开口问他,你是怀疑老板娘? 张哈子转过头来,‘看’着我讲,既然他是你爷爷奶奶留到这里滴护画人,以你爷爷的脾性,她应该很在意你滴生死才对。但为么子连陈恩仁要砍你脑壳滴时候,她都没出现,难道你不觉得这很不符合逻辑迈? 以我爷爷护犊子的脾气,他绝对会在护画人的身上做手脚,但我并不想把我爷爷奶奶牵扯进来,于是讲,有可能她只是‘护画’,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管。 张哈子讲,陈有为滴坟都被他自己掘老,啷个破坏画滴行为,她都不管? 我没法反驳张哈子的话,于是反问,那她去哪里了?总不至于她就是这个幕后之人吧? 张哈子讲,我们从画里出来,就直接掉进老陈恩仁滴梦境里,如果当时她到,你觉得我们哈会陷进去迈? 我讲,听你这意思,已经认定她是幕后主使了? 张哈子摇摇头,讲,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我问,什么可能? 他‘看’着我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她在我们出来之前,很可能就已经死了。 第159章 九字命局 张哈子的话总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即便我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是从张哈子嘴里听到之后,还是会觉得震惊。 毕竟这老板娘怎么也算是跟着我爷爷奶奶混过一段时间的,而且她还称呼我奶奶为小姐,明显就是吴家的人。而这样的人,在我们王家村的时候,也有一个,被称之为纸人婆婆。 纸人婆婆那一手控制阴鸡的本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特别是一只小小的鸡仔,就能把一个人的胳膊给直接拧断,这种本事,即便是放在五年后来看,也足以骇人听闻。 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老板娘的本事,比之纸人婆婆,只高不低。这样的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本去做这个幕后之人。 一来是她对整幅画了如指掌,所以完全能知道陈有为和陈恩仁的动静,到时候利用陈恩仁想要复活的执念,欺骗他屠村就能成为阳人,而她自己坐收滔天的气运,这完全是可行的。 二来她实力那么强大,有谁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给解决掉?特别是还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就更加不可能了。否则以吴听寒缜密的心思,一定会察觉到一些线索。 以上两点,是我不相信老板娘已经遇害了的理由。 张哈子讲,那你啷个解释你一碰到‘陈恩仁’,原本已经好转滴他,突然就不行老? 这个我确实没办法解释,毕竟这是事实。而且即便我在第一时间就往后退了,可‘陈恩仁’当时的情况已经急剧恶化并且不可逆了。 我摇头对他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不人不鬼的原因,把阴气带给了他,让他突然恶化了? 张哈子讲,他本身就是借用别个滴身体,要是有阴气加身,只会活得更滋润,啷个可能会更严重?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于是看着王明化,讲,你是木匠一脉的高手,你应该看出些端倪了吧? 王明化摇了摇头,讲,其它没看出来,我只晓得那‘钉子’有点儿奇怪。 我急忙问,哪里奇怪了? 他讲,怪就怪到,在‘陈恩仁’发作之后,我竟然没看出他身上有‘钉子’。要是在发作之前我没看出来,那哈情有可原,但发作之后我都没看出来,就说明这‘钉子’有问题。 我问他,这里面有么子讲究不? 他讲,按理来讲,我们木匠一般都不得用‘钉头七箭’,因为要削七根‘钉子’,每一根都要用上好滴阴木。这种东西是用一点就少一点,所以如果不是血海深仇,基本不得用。 他顿了顿,继续讲,‘钉头七箭’在钉完七根‘钉子’之前,一般都发现不了身上中钉子咯,只有极少数人通过身体出现滴状况,能推断出来。 但绝对是看不到滴。所以我才讲,发作之前,我没看到是情有可原。但一旦发作咯,这七根‘钉子’就会暴露出来,这个时候只要有高人在旁,及时把‘钉子’拔出来,就有可能多活几天。 我闻言大惊,讲,这么厉害?就算是拔出来,也只能多活几天? 王明化颇为得意的讲,不然啷个可能喊过‘钉头七箭、七天必死’? 讲完之后,他似乎意识到氛围不对,于是急忙收回得意,皱眉讲,但刚刚滴事情很奇怪,看上去明明是钉头七箭,但陈有为尸体上滴钉子,我是一根都没看到。 话音落,他就看向吴听寒,应该是在向她询问,想问问她是不是看到了‘钉子’? 吴听寒见状,也是微微摇了摇头,讲,我要是看见了,直接用判官笔给打出来不就是了,哪里还要我用手一寸一寸的去摸他的尸体? 听到这话,王明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讲,哈有一点比较奇怪滴,那就是这‘钉头七箭’来滴太快咯,看上去施术滴人应该就到附近,所以我才跑出去找人,结果么子都没看到。 我看见吴听寒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看向张哈子,讲,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张哈子点了点头,讲,你们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你们哈没想明白这七根钉子是啷个形成滴。只要想通老这个,你们也就晓得为么子哈挫挫不能碰‘陈恩仁’老。 我急忙问,所以那钉子是啷个形成的? 他伸手指着我,讲,那七根钉子,都是你身上滴气运形成滴。 此话一出,不只是我,就连吴听寒和王明化脸上的神情都愣了愣,但没过多久,两人的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和原来如此的神情。 我虽然也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觉得要施展这样的匠术有点困难,于是问王明化,讲,你们木匠的‘钉头七箭’,还能用其它的东西来当做钉子的? 王明化讲,从理论上来讲,应该是滴。但我只晓得用阴木当钉子,其它滴该啷个搞,我没试过,所以也不好打包票讲一定可以。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框架。 只要理论上可行,那么对于他们匠人来说,就基本上是可以实现的了。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就要考验个人的聪明才智了。但总的来说,拿气运做钉子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王明化之前就说了,那七根钉子应该就在附近,所以才会来势汹汹,很快就夺走了‘陈恩仁’的命,如果钉子就是以我身上气运为材料制作的话,我就站在‘陈恩仁’身边,那可不是很近嘛。 也正是因为我的气运是制作钉子的原材料,所以我碰到‘陈恩仁’之后,才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更糟。即便我第一时间就后退了,但已经为时已晚。 张哈子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但这跟老板娘是不是已经死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张哈子讲,如果那七根钉子真滴是以你周身气运搞出来滴,那我就可以确定,老板娘应该已经死老。 我问,你为么子啷个确定? 他没回我,而是反问我,你哈记得到‘陈恩仁’死之前,他滴眼睛珠子是么子样子滴不? 我点头,讲,往右边斜到滴,黑眼珠已经快要转到眼眶里面去了。 张哈子又问,那你晓得他眼睛珠子为么子要往右边看不? 我想了想,讲,当时吴听寒在他右边,他应该是想求吴听寒救他,所以才会尽可能的往右边看。的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眼睛珠子转到那种程度,哈能看得清楚人迈? 我顿时哑口无言,讲,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过他很可能再给我们某种暗示,比如想要告诉我们,那七根钉子射过来的方向。当张哈子也说了,钉子是以我身上的气运凝结而成,而我站在他左边,那么他的眼睛应该死死的盯着左边才对。 张哈子讲,如果他指滴不是钉子射出来滴方向,而是施展‘钉头七箭’这个匠术滴那个人滴方向喃? 我站在院子里顺着‘陈恩仁’当时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正东边,目之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异常。 王明化的动作更快,再次抄起后腰上的斧头,没有再去走院门,而是直接翻身过墙,朝着正东方极速奔袭而去。 一直到王明化回来之前,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都希望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王明化回来的时候是走的正门,脸上的神情很沮丧,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冲着张哈子摇了摇头,讲,一切正常。 线索突然就这么断了,我有些沮丧的看着张哈子,讲,是不是我们想错了? 张哈子神情依旧那般淡然,开口问我,讲,哈挫挫,你哈记得到陈恩仁最后那句话讲滴是么子迈? 我毫不犹豫的讲,谢谢你骗我。 张哈子摇头,讲,不对,他讲滴那个‘谢’,应该不是‘谢谢’滴意思,而是一个姓。只不过名字没讲出来,听上去就变成老‘谢谢’。其实原话应该是‘谢xx,你骗我!’ 这话一出,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我看见王明化手中的斧头却是‘噹’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布满了震惊。 不仅如此,就连吴听寒脸上的神色,也莫名的有些难看。 我不知道张哈子的这句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这两个老江湖都给惊成这个样子。 于是我问张哈子,你有么子根据? 张哈子抬起手,指着正东方向,一脸凝重的对我讲,到那个方向,有一个世代匠门都不能忽视滴家族,他们滴姓,就是谢。最关键滴是,他们最擅长滴,就是操纵别个滴气运。 张哈子的话刚说完,吴听寒和王明化几乎同时开口讲,荆楚髡(kun,一声)刑官谢家! 髡刑官,是古代的旧称,也叫髡匠,用现在的叫法来说,就是剃头匠! 这一下,我也惊住了,急忙问张哈子,讲,这群人老是干偷人气运这种缺德事,你们其它匠门的人还能让他们以家族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难道不是早就被人灭门了吗? 张哈子没说话,吴听寒给我解释讲,如果把他们都灭了,再有髡匠作乱的时候,谁来出面去和髡匠抗衡?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了。虽然剃头匠最擅长操纵他人气运,但也不是所有剃头匠都是为非作歹之辈,就好比这谢家,应该就是维护正义的一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恩仁’为什么临死之前,会那般怨毒的盯着东方? 还有,他说出的那个‘谢…’,到底是谢什么? 张哈子沉思了片刻,讲,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只有一种办法。 我问,么子办法? 他指着正东方,讲,去谢家! 话音刚落,院门被人推开,粉馆老板娘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走了进来,只见她九十度弯腰,双手捧在脸颊上,面色惨白,神色木讷,从门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我刚想对张哈子说,看吧,你分析错了。 结果那老板娘就猛然直起腰,结果脑袋依旧停留在之前的位置上,但身子却笔直立了起来…… 她的脑袋,早就被人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等她立起身子后,我们才清楚的看见,在她的胸前,用鲜红的血液,写着刺眼的九个字:凌绛死,破虏瞎,小阳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九月九的黎明’的爆更撒花;‘喂,你的益达’、‘理想三旬.’、‘香蕉你个不拿拿’的催更符打赏;同时感谢金币打赏的各位朋友,多谢大家的支持! 第160章 断头路 看着这九个猩红的血字,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都要停止了。 五年来,这九个字就好像是魔咒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以至于有时候都不用听到那九个字,仅仅只是听到别人说‘九’这个数字,我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我知道这在医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经常见到的ptsd。 如今这九个字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虽说最后一个字不一样,但凌绛当初毅然决然跳进青铜血棺的场景,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全身紧绷,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就在天旋地转之时,我感觉到吴听寒和王明化走到我身边,各自在我的肩膀上扇了扇,之前体内那灼热的疼痛这才稍稍有些好转。 这时我才意识到,粉馆的老板娘死了,而且还是以这种诡异的姿态死的。 她的脑袋早就被人摘了下来,偏偏还要她自己用双手捧着。似乎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所以特地让她的身子九十度弯腰,这样看上去脑袋和脖子还连在一起。 这个动作很像是古时候太监给皇帝躬身递奏折的模样,只不过太监手里端的是奏折,而老板娘手里捧着的是自己的脑袋。 只有等到她身体站起来,看见脑袋还留在原地之后,才知道,脑袋和脖子其实早就已经分了家。 而且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要用这么诡异的姿势走进院子是为了一路走来,不让别人看见写在她胸前的那九个字!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九字命局,会从之前的‘小阳活’,变成了‘小阳死’? 张哈子讲,哈能是为么子,警告我们不该管滴闲事不要管呗。 我想了想,讲,是对方是不想让我们去谢家? 张哈子破口大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不是明摆着滴事实,哈用问? 我讲,那我们现在啷个办? 张哈子‘看’着院子里的老板娘,神情坚定的讲,对方越害怕么子,老子就越要搞么子!我倒要看看,他能把老子啷个样!? 张哈子还是以前那个张哈子,并没有因为没了一身匠术就磨灭了他的锐气。而且,这种话别人说出来只会显得有些傻叉,但从张哈子嘴里说出来,只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霸气! 尽管我们已经知道老板娘的左腿是纸扎的,但并没有因此将她视作一个纸人。在张哈子的坚持下,还是让王明化就近找来一位缝尸匠,把老板娘的脑袋给缝上去后,这才入殓。 按原计划,王明化是打算亲手操持老板娘出殡事宜的,但张哈子却让他带着那幅长轴画卷,跟吴听寒一起把画送到老司城去。 而张哈子,则是跟我前往正东边的谢家。 王明化并没有推辞,他在镇上有些根基,没多会儿时间就找来了一群人帮忙搭建灵堂和接下来的道场和出殡事宜。 就这样,我们三人在前,王明化扛着画卷在后,先是跟着吴听寒去宾馆取了悍马车,然后我开车一行人前往当地的派出所。 我和张哈子那晚从老司城赶过来的车,就停在派出所里。不是不信任镇上的民风,而是为了以防万一,担心阴人和匠人会对车子动手脚。 但停在这种地方就没问题,毕竟有职业上的庇佑和压制,即便是真有阴人或是匠人想要对我们的车动手脚,也得权衡一番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 当然了,这都是我这五年来摸索出来的小窍门,每次要是开车出远门的话,都会把悍马车停在这种地方。为此没少挨张哈子的奚落,他认为我给他的车丢脸了。 我也知道,若是放在以前,张哈子的车往那里一放,根本没人敢对这车动手脚。不是害怕这辆车有什么机关,而是他们得罪不起当时的张哈子。 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我和张哈子选的是一辆轿跑,所以内部空间不足以的装下那幅画。最后还是我和王明化用绳子将它绑在车顶上,才算是大功告成。 临行前我们去了镇上,原本是打算嗦碗粉再出发的,可看见车站旁那紧闭的店门后,谁都没有兴趣吃饭,各自上车后,便朝着镇外的方向驶去。 离开镇子的时候已经快近黄昏,我们没有像电视里那么矫情说多余的话,只是简单挥挥手,两辆车就分别驶向不同的地方,他们往正南方,我们往正东边。 大约两个半小时后,我接到吴听寒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老司城,画卷的安置工作也进行的很顺利,让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随时给她打电话。 我和张哈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近找个服务区弄点吃的,否则再这么高强度下去,还没到谢家,我们两个就要跟这个世界说谢谢了。 一进服务区,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对张哈子讲,这里怎么会这么冷清? 走过高速的朋友都知道,除非是凌晨三四点,否则每个服务区都是很热闹的。要是遇上周末,有些服务区加油都要排很长的队。但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怎么就会如此冷清? 张哈子戴着墨镜往窗外‘看了看’,然后讲,没看出来有么子问题,可能是个偏僻滴服务区,所以没得么子人。 我知道张哈子的这个说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经常跑高速的人就知道,越是偏僻的服务区,客流量就越多才对。反而是城市周边的服务区,很可能会因为没有客流量而关闭。 我看了一眼地图,发现这里并非是大城市周边,仅仅在地图上只标注了一个不起眼的重奉镇。以至于都不知道是读重(zhong)奉镇,还是重(chong)奉镇。 为了避免车子被人动手脚,张哈子留在车上,我下车去买吃的。 当我走进服务区超市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店员,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美女直播,见我进来,他很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听到这话我也很诧异,讲,你认识我? 他摇头,讲,不认识。 我讲,你不认识我,还这么问我?搞得好像我以前见过你似的。 他讲,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我才这么问你,难道你不知道这条路前面一段封路整修了?想要过去,就得下高速绕一段,那段路烂的……啧啧啧,如果不是镇上的人,根本不会有人走这条路,而是从旁边的那条高速绕过去。 我一开始还以为啥,一听到只是路烂,我就放心了。张哈子的那辆车,别的性能或许一般,但是走烂路可以说是它的强项。用张哈子的话来讲就是,路越烂,那辆悍马车就越喜欢。 所以我很随意的说了句是跟着导航走的,没太注意就给搪塞过去了。 结好账后,我提着袋子就要走,结果他一把将我拦住,然后低声对我讲,兄弟,你们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我劝你们一会儿下了高速之后,就调头回去,换条路再走。 我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之间还有些惊慌,不太像是装出来的,于是问他,怎么,那条路除了烂之外,还有别的讲究? 他讲,听说很不干净。哎呀,反正你们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就调个头。否则就当我的没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说完,他就继续看美女直播去了,任我怎么问,都只是摆摆手,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上车之后,我把东西分给张哈子一些,就一边吃东西一边把看手机地图,发现前面有一段路的确是蓝色的这就意味着这段路是一节小路。 看来那店员说的没错,前面的确是封路了。可我导航的时候,明明记得这是最优路线,花的时间也是最少的,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张哈子,他啃着面包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我讲,难道你没觉得奇怪么? 他讲,哪里奇怪老? 我讲,既然当初我选的是最优路线,那其他走这条路线的人,也肯定会选这条路,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这个服务区的人会这么少? 张哈子讲,那个店员不是讲老迈,前面路烂,其他人都绕路走老。 我讲,他们没来之前,啷个晓得这条路烂? 他讲,有可能设置老‘高速优先’。 我讲,我就设置了‘高速优先’。 张哈子:…… 我问,啷个不讲话? 他讲,你喊我讲么子? 我讲,要不听那个店员的,下高速后调头?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我又不是司机,你自己决定。 我讲,你给个建议。 他讲,我建议你调头。 我摇头笑着讲,建议很好,但我不接受。 他直接一竹棍抽过来,讲,你是不是想死?要是我建议你往前开呢? 我笑着讲,这么好的建议,我自然要听了。 他讲,你不要脸滴程度,我已经望尘莫及老。既然决定往前走,那就不要再放屁,吃完赶紧走。 我其实听得出来,虽然张哈子嘴上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以及最后那个‘赶紧走’就听得出来,他其实也感觉到了异常,只不过为了不让我焦虑,他才故作镇定罢了。 这些伎俩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受用,但这五年下来,我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判断,自然不会再‘上当’。 而且如果是五年前,就算张哈子不说,我估计我自己就会调头换一条路走,但现在,我想试试。 我随便就着水吃了几个面包后,就重新发动车子往前开。果然没开出去多远,就看见地上摆满了黄白相间的锥筒标,提示着改道进入辅路,要从这里下高速。 刚过收费站,迎面就来了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把我的眼睛都给照的睁不开。 那车的速度很快,我还没看清楚那是一辆什么车,那车就与我擦肩而过,等我再从反光镜去看的时候,只见那车已经过了收费站。也不知道那么快的速度,他是怎么过的收费站。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车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总感觉那车里的人在盯着我看,甚至于,我还听见那车里有人在叫我和张哈子的名字。 我一边开车,一边问张哈子,刚刚有没有听见有人叫你? 他讲,大晚上的,就算有人叫我,我也会装作听不见。 听他这意思,我就明白了,他应该也听见了,只不过假装听不见而已。 可如果真是‘鬼点名’的话,那前面这段路,就很有意思了。 我踩下油门,加速向前,一路跟着导航走,两只耳朵也竖起来,尽可能的去听窗外的风吹草动。 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什么怪异的声音都没有听见,而且地上的路也并不怎么烂,但我还是猛然踩下刹车,让不明就里的张哈子身子猛然往前窜,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还好绑了安全带。 他开口就骂我,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想撞死我? 我看着道路尽头黑漆漆的一片,讲,导航说往前走,但前面没路了,而且看上去有点像断头路! 听到‘断头路’三个字,张哈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急忙坐直身体,讲,你确定? 我没说话,而是往后笔直退了大概三四十米,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各有一条小路后,便对张哈子讲,两边各有一条小路,应该是断头路没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话之后,我突然想起了粉馆老板娘直起腰的样子,她那时的模样,不就跟我们车下的这条路一模一样么? 她肩膀上凸出去的那一节脖子,就相当于这条凸出去一截的路;她肩膀左右的两条胳膊,就相当于这两条分出去的小路;她脖子上空空如也,就相当于之前看见的那黑漆漆的一片。 简单来说,如果把老板娘那具无头尸体给放大几十倍后,放在这地方,估计能和我们屁股下面的这段路完全吻合!老板娘没有脑袋,这条路自然也就称之为断头路。 我虽然听说过断头路,但具体怎么走,我还真不知道。 我问张哈子,现在怎么弄? 他很是言简意赅的回了三个字:往回开。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调头往回开,然后尽可能的把速度开到最快。 直到此时,我总算是明白之前那辆车为什么会开那么快了,估计也是遇到了我们这种情况,所以才想着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但开出去还不到十分钟,我就不得不重重的踩下刹车,然后对张哈子讲,又没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82510298991’的鲜花打赏;也感谢各位亲的金币打赏!今天状态不好,一整天都困得要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今天就这一章4200字大章,大家晚安! 第161章 无头尸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大晚上的在笔直的道路上开的好好的,车灯的照耀下也是一马平川,可当你开着开着,眼前突然就是一处高坎,车头部分都已经冲出了路面,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车毁人亡。 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会把人的后背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最诡异的是,当你下车去看这高坎的时候,发现这路的前后落差,竟然有十数米之巨! 而且这种海拔落差,不仅仅只是这条路,而是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全都是如此! 在漆黑的夜里,那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一样,你眼前的一切,原本应该存在的收费站和高速路入口,全都被一柄巨大的重锤给狠狠砸得陷了下去,消失不见。 这下好了,后退的路也被堵死了。 而且在这条路的尽头,左右各分出一条笔直的小路来,看上去也像是断头路,并且这颗脑袋,还是被齐肩砍断的,所以才不像之前那样,会有‘脖子’伸出去一截。 这种情况其实比老板娘那种情况更危险,毕竟如果有伸出去的‘脖子’,我还能在看到分叉路后,就有个心理准备,提前知道前面会出现断头路。 我把现场的情况给张哈子说了一遍,他想了想后,就对我讲,走左边这条路。 我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方向盘打过去,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咆哮着就蹿了出去,像是黑暗之中的一头猛兽。 但没过多久,我又不得不猛踩刹车,然后停在当场,看着前方黑漆漆的高坎,有些摸不准这断头路为什么会遍地都是,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按道理来讲,一旦遇到断头路了,直接往回走就是了,除了不能按时达到目的地外,基本上不会遇到太大的问题,之前我们遇到的那辆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为什么我们进来之后,连后退的路也成了断头路? 张哈子讲,看来对方是想把我们滴脑壳留到这里。 我有些吃惊,讲,没听说断头路还有这种说法啊? 张哈子讲,你晓得断头路是啷个形成滴不? 我按照张哈子的要求,严格遵守遇到分岔路就往左边那条路开的原则,再次启动车辆往前。 我一边开,一边讲,据说是被砍了脑壳滴人没得人埋,扔到路边上,这条路就很有可能出现断头路。 张哈子点点头,讲,你个哈挫挫,看来这五年来哈是有些长进滴嘛。 夸完之后,他接着讲,没得错。这断头路本来是那些被砍老脑壳滴人,用来找替死鬼滴。要是有人一不小心掉老进去,那下场绝对是脑壳搬家。 我想了想刚刚那情况,还好我刹车踩的快,否则那么高的坎,我们绑着安全带不一定会摔死,但脑袋很可能在摔下去的半路上就搬了家。 一想到那画面,我的脖子上就是一凉,仿佛就有一把砍刀架在我脖子上一样,让我夏夜里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讲,那遇到这种路应该啷个办? 他讲,遇到怨气轻点儿滴,往回走就行。要是遇到怨气重点儿滴,哈没等你转身,就已经把你推下去老,只有等死滴份。 我以前也听人说起过断头路,但并没有张哈子说的这么详细,现在听了才知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讲,按你的说法,是有人被砍了脑壳,扔到路边,所以才会形成一个断头路。那也就是讲,如果只有一具无头尸体滴话,应该只会形成一条断头路对吧? 张哈子点点头,讲,从理论上来讲,是滴。 我一脚刹车把车减速,然后选择左边的方向继续往前开,等车子走平稳后,我才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的问张哈子,那像我们现在,遇到这么多断头路,岂不是讲……?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的动作,我再次咽了口口水。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遇到了四条断头路,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四具无头尸体! 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四具无头尸体,这是什么概念?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发现他脸上的神情也不好看。在一个转弯之后,他才幽幽的开口讲,所以服务区那个老师讲滴话是真滴,这条路确实不干净,而且哈是很不干净滴那种! 我们已经遇到第五条断头路了,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这条路不干净。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对张哈子讲,说不定就只有这五条呢?毕竟有时候连环杀人犯一次杀的人,就有五六个。我们遇到的可能就刚好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掉的无辜者。 我不知道我这话是用来安慰张哈子的,还是用来安慰我自己的,但不管是那种,我觉得效果都不怎么好。 张哈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讲,哈挫挫,难道你没发现我们遇到断头路滴时间越来越短老迈?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恰好减速过弯,等重新驶上马路后,我才有时间思考张哈子说的话。 一开始我并没有怎么在意,只一心一意的开车,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车子开进那突如其来的高坎之下,然后为这不干净的地方,平添两具无头尸体。 等我反应过来张哈子说的话后,我当场就愣住了。 从我们第一次遇到断头路,和第二次遇到断头路之间,差不多相距了十分钟左右;而第二次和第三次之间的间隔,撑死了也不会超过八分钟。时间整整少了两分钟! 而第三次和第四次,以及第四次和刚刚这次,虽然我没看具体的间隔,但往左打方向的记忆还犹在,我可以十分肯定,我们遇到断头路的间隔的确是越来越短! 我急忙问,为什么会这样?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要是等到前后都是断头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滴时候,你觉得我们会啷个样? 我想了想那画面,然后一脚刹停悍马车,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哈子,对他讲,我们也会变成‘断头路’。 张哈子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讲,变成‘断头路’都哈是其次,最主要滴是,两条断头路之间滴间隔越来越短……哈挫挫,难道你哈没想明白是啷个回事迈? 我直愣愣的看着张哈子,讲,怎么回事? 他讲,你小时候套过麻雀儿没? 我讲,我爷爷以前带我套过。 就是在收小麦的季节,会在天坪里撒上一堆小麦,然后用绑着线撑杆撑着簸箕,露出一个口子来。再从这个口子处往外撒小麦,一开始撒的比较集中,越往外撒的间隔就越长。 所以反过来看的话,那就是开始的小麦之间间隔会比较长,以此来麻痹麻雀的警惕心,等到了后面,就会越来越短,让已经放松警惕的麻雀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只顾着低头吃麦粒。 只等麻雀钻进小麦堆,就直接拉下撑杆,如此便能用簸箕将麻雀套在其中。 张哈子讲,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就像是被人下老套滴麻雀儿? 我一开始还觉得不像,但这两两断头路之间的间隔,的确跟套麻雀的路子是一样一样的,让我不得不信。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搞清楚前面会有么子老不? 我闻言一愣,然后联想到套麻雀的小麦堆,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如果真是‘套麻雀’的话,就说明在前方不远处,应该有一堆无头尸体在等着我们! 一具无头尸体,就已经弄出来一条断头路,要是一堆无头尸体聚集在一起,那会发生什么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难怪之前我说很可能就只有五具无头尸体的时候,张哈子要问我两两间隔的问题,原来是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只是断头路的话,我想想办法,逃出去或许没办法,但要自保应该没问题。可要是有一堆无头尸体堆在前面,那我是真没信心能应对有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而且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么多无头尸体? 张哈子讲,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老子也不晓得! 我又问,那现在该啷个办? 他讲,试试右边。 我知道张哈子的意思,如果往左边开会越来越接近中心的无头尸堆的话,那么往右边开,从理论上来讲,就会越来越远离无头尸堆。 但事实并未按照我们想象的那样发展,等我们开出一段路后,就发现遇见的断头路,跟之前一样,间隔也越来越短! 也就是说,在相反的方向上,也有一个无头尸堆在等着我们! 进退两难! 我手里握着方向盘,脚掌踩在刹车上,脑子里快速想着解决的办法,结果却发现我所掌握的东西,在这里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我很是抱歉的看了一眼张哈子,刚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把他也拉下水了,结果就被一阵刺眼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张哈子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对光亮还是会有感觉,于是他当先问我,前面是不是来车老?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的确是一辆车,而且灯光很足,跟张哈子改装过的悍马车有得一比。 张哈子这时讲,跟上去! 我知道张哈子的意思,这跟破解鬼打墙的方法很像,只要有外力相助,就很容易从鬼打墙里逃出去。 于是我发动车子,飞快的朝着前面驶去,生怕会把这车给跟丢了。 可当我开了一段,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我发现那车好像是从我正前方开过来的,而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在我的正前方,应该是一片漆黑的‘河道’,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路! 我急忙刹住悍马,然后发现车子在刹停的同时,车头好像往前面坠了一下。 与此同时,前面那辆车,刚好与我擦肩而过,我急忙侧过头去,然后就看见让我窒息的一幕灯光下,我看见那也是一辆悍马,而在那车里,驾驶座上和副驾驶座上,也分别坐着洛小阳和张哈子!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张哈子!” 但一想到张哈子看不见,又言简意赅的把我看到的喊给他听,于是又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句:“洛小阳!” 但那辆车飞快与我擦肩而过,恍惚间,我依稀看见,那车里的驾驶人,侧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第162章 封山贴纸 我看着那车渐行渐远,直到车屁股的尾灯也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而我仍旧没能从刚刚惊骇中回过神来。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另一个我,但看见另一个张哈子的次数,完全用一根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因为我确实只看见过另一个张哈子,就是在回张家村的张家隧道里。 但让我惊骇的,仍旧不是我看见了另一个张哈子,而是刚刚的那一幕,对我来说,似曾相识! 没错,我肯定经历过刚刚那一幕,而且当时的我,应该就在对面那辆车上! 我很快就想起来,这不就是我刚下高速时,所经历的场景吗? 当时我开的很慢,也看见有一辆悍马与我擦肩而过,只不过对方开的太快,我完全都没看清对方是谁,只在擦肩而过后,依稀听见有人喊我。 而在听到有人喊我后,我往后侧了侧头,但没有彻底回头,应该没有把肩上的明火给吹灭。 所以,下高速的时候,我和张哈子听到的那个声音,其实就是我自己喊的?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身上的冷汗都直接渗了出来,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因为我记得那个时候才下高速,身后就有收费站,但这里狗屁都没有一个,跟当时的场景根本完全不同。 再说了,当时应该是我开的很慢,而对方开的很快,也就是说,换成现在的话,应该是我开的很快,对面那辆车开的很慢才对。但事实恰好相反,所以我那个恐怖的念头,应该是不成立的。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张哈子开口问我,你鬼喊鬼叫些么子? 于是我把刚刚看见的,和我想到的给张哈子大致说了一遍,他听完之后,只皱着眉头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讲,你确定你刚刚看到滴,就是另一个你,和另一个我迈? 我讲,我眼睛还没差到那个程度,肯定可以确定。 张哈子想了想,讲,下车! 于是我和张哈子下车,然后就看见他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我问他这是干什么。 他讲,看哈这块地风水好不好,要是真滴死到这里,也要找个风水好滴地方不是? 我知道张哈子是在开玩笑,所以没接茬,而是去看了一眼前车胎,发现已经有小半截蹿出了地面,当时但凡我晚刹车半步,整个车子就可能坠入这十数米高的悬崖了。 而且最险的是,只要我和张哈子露头,就会立刻被断头! 不得不说,对方是真阴险,用一辆车来吸引我们注意力,要不是我记得这里没有路,说不定就真的要被对方给骗了去。 只是,我没想明白的是,对方是怎么让那辆车从这虚空中开过来的?难道是幻觉? 但是不应该啊,如果是幻觉的话,应该只有我中招才对,张哈子应该不会中招,毕竟他看都看不见,他拿什么来出现幻觉? 可如果不是幻觉,为什么那辆车可以在空中开得飞起? 我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他没回答我,而是让我站在一旁,他自己坐上驾驶座,然后发动车子。 看见他那熟练的动作,联想到他说要给自己找一处风水宝地的场景,我直接吓了一跳,劝他可千万别想不开,事情还没走到绝路,还有回转的机会。 可他却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油门,悍马车就往后面蹿了出去,然后熄火下车,从后座里提出一个背囊扔给我,脸上写满了嫌弃的表情。 接过背囊的我,脸上很是尴尬。幸好张哈子看不见,否则的话,我真的会尴尬死。 张哈子这时开口讲,你把老子篾刀收(放)哪里老? 我讲,驾驶座下头。 一边讲,我就一边走过去取来篾刀递给他。 张哈子接过篾刀的时候,我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老司城那个只知道占小姑娘便宜的算命瞎子,而是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渝州张哈子。 把篾刀递给他后,我这才发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摆了四五个碧绿的竹筒。 而他接过篾刀后,也没有废话,坐在地上就开始划起蔑来。 尽管失去了一身匠术和匠气,但这手上的功夫他并没有落下,划起蔑来的动作依旧是娴熟无比,一节竹筒很快就被他分成十六等份,然后取出一根来,再次划细,将剩余的十五根首尾相连绑在一起,形成一根长长的竹棍。 张哈子已经没有了匠术,我不知道他划这些蔑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弄这么多竹棍干什么,只是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做了,我在一旁看着就对了。 我看见他前前后后一根扎了十七八根这样的长竹棍,就那样放在一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随后他从背囊里又取出一些白纸来,全部撕成长条状,然后递给我,讲,贴到这些棍子滴一头,贴紧起,莫让风吹跑老。 听到他说这话,我就知道,他这是让我用他们扎匠的匠术把这些纸贴上去。否则的话,他不会特地叮嘱后面的那两句。 于是我用他教我的‘封山’,把这些长纸条全都贴在竹棍的一头,然后问他,都贴好了,现在怎么弄? 我正在贴纸条的时候,他就侧着身子蹲在悬崖边上,除了一条胳膊伸出去之外,身体的其它部位都在这个高坎里面。很显然,他也担心会被人断头。 而他之所以要用这么诡异的姿势,是因为他正拿在篾刀在这高坎的侧面戳来戳去,不知道他要戳些啥。 我问他的时候,他也刚好戳完,于是对我讲,把每根竹棍戳到我挖滴那些洞里,一个洞一根竹棍,莫把它当成女滴,插深一点,插紧一点。 我一脸鄙视的看着张哈子,很想反驳他几句,但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肯定会滔滔不绝的说到我哑口无言。 为了清静,也为了能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我选择按照他说的做,把这些竹棍全都插进去,并且确保每一根竹棍都牢靠坚固。 弄完这些之后,我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竹棍插上去之后,就好像是十几根管子在泄洪一样,那些白色的纸条,就是泄出来的洪水,很是壮观。 我刚想问张哈子弄这些干什么,结果一转身,竟然没看到张哈子! 我急忙大喊了一声,生怕他会被脏东西给掳了去。还好,他已经提前上了车,正从车里回应我。 我打开驾驶门,结果发现这货竟然坐在驾驶座上。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戴着墨镜也刚好‘看’向我。 我问,你搞么子? 他讲,坐到这个位置除老开车哈能搞么子,空间啷个小,难不成哈能车震迈? 我没理会他胡言乱语,而是讲,赶紧下来,我还不想死。 他却讲,不想死就赶紧上来,照你那个开法,迟早要开到无头尸堆里头去。 听到这话,我眼睛一亮,讲,你晓得啷个开出去了? 他讲,要是不晓得我坐到这里搞么子,赶紧上来,莫要便秘上茅厕。 虽然不知道张哈子想到什么办法了,但总觉得让他一个瞎子来开车,风险系数实在是太大了。 还有,什么叫做‘莫要便秘上茅厕’?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很鄙视的讲,便秘上茅厕,只晓得放屁! 我…… 这你大爷的,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歇后语? 关键是,虽然很不文雅,但咋一听,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算了,我忍。 等我系好安全带后,张哈子便一脚油门,车子就往后蹿出去,害得我的脑袋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张哈子是为了报复我之前的急刹车,所以才故意突然加速起步。 等车子开出去一截,我就问张哈子,你看都看不到,你知道什么时候转弯? 他讲,我看不到,难道你也看不到迈? 我听到这话都愣住了,我讲,你几时见过一辆车,一个人负责开,一个人负责看路的? 他想都没想,就讲,赛车不都是两个人开同一辆车? 一个司机,一个领航员……似乎也没毛病! 但前提是,这个司机他看得见! 张哈子讲,要是我也看得见,我们两个这辈子都莫想出去老。 我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讲,你先看路,等出去后老子再给你讲。记到,快拐弯滴时候,你只要给我倒数三二一就行老,该往那边倒,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点头,说了句记住了后,就打开窗户,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后面的路和悍马后胎。 三。 二。 一! 只听见‘嘎’的一声刹车响,我不知道张哈子是怎么操作的,就看见悍马车很是顺滑的进入左右转弯的道,并且张哈子很快就回正了方向盘,开始加速往后面倒车。 我和张哈子两个人都保持沉默,他一边开车,一边竖起耳朵听我的信号。我一边盯死车轮下的路,一边准备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 “嘎~” 悍马再次无比平顺的倒进了左右方的那条道,并且很快回正,其精准程度,完全不像是一个瞎子在开车,反倒像是一个职业的赛车手。 随着一次次的报数,即便张哈子不说,我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报数的间隔越来越长,也就是说,我们距离无头尸堆的中心正在越来越远! 真的走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借着车尾灯,我看见车屁股后面突然没路了,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都没路了! 我急忙把这个发现告诉张哈子,让他赶紧刹车,结果却感觉车子猛然往后蹿去,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快! 完了完了,张哈子果然杀疯了,只知道倒车,不知道刹车! 但张哈子这是却无比严肃的对我讲,注意看屁股下头滴纸条,看它是往那边飘滴! 我急忙伸出头去,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断头’,而是看向悬崖下面,发现果真看见了张哈子之前插的竹棍,但只剩下一半长了。 而挂在这些竹棍头端上的纸条,根本不是往同一个方向飘的,而是左边五根向右,右边十三根向左!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82656521004’的鲜花,以及各位亲们的金币打赏! 第163章 六道轮回 怎么会一些向左,一些又向右?这是幻觉吗?否则的话,要是有风吹来,这些纸条肯定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怎么可能还分别朝着左右的? 但张哈子听完之后,则是猛地朝着右边打了一下方向,然后我就无比惊奇的发现,原本蹿出断头路,应该要一头栽进深坑的悍马车,竟然就这么在虚空中平稳的行驶起来! 只不过没走多远,车屁股就传来‘咚’的一声,我和张哈子都被震的死死靠在车椅背上,悍马车的双闪也自动打开,砸漆黑的夜里闪烁着黄色耀眼的光芒。很显然,车屁股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我刚想问张哈子发什么疯,结果借着悍马车的灯光,就看见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收费站,红红绿绿,灯火通明。 按理来说,我们走出来后,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收费站,是纸扎的! 而且在收费站的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寿衣脸色惨白的纸人,一手做出招手的动作,另一手则拿着一根红色的棍子,是酒精检测仪。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废弃了的服务区的高速入口匝道拐弯处。悍马车屁股撞上去的,就是匝道外侧的护栏。 尽管过程很艰险,但好歹我们总算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只是我没明白,刚刚怎么开都开不出来的悍马车,怎么到了张哈子的手里,就给开出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都看不到,也能把车开出来,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张哈子讲,你晓得个卵,要是老子也看得到,我们两个开到死都开不出来。 这话张哈子之前就说过,但当时情况紧急,他还没来得及给我解释。 我问,这到底是么子意思?啷个看得到就看不出来? 张哈子讲,我问你,要是你看得到前面是个坎坎儿,你是踩刹车哈是踩油门? 我讲,肯定是踩刹车,这哈要问迈? 张哈子讲,所以咯,如果刚刚是你到开车,你觉得你冲得出来不? 我直接摇头,讲,出不来,我肯定提前就踩刹车减速了。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我又讲,既然你早就晓得左右没有分叉路滴断头路就是出口,你直接给我讲,让我倒着开不就行了? 他讲,要是我提前讲出来老,你觉得我们哈出得来迈? 我没明白,出口就那一个,这跟你提前告不告诉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出口还会变了吗? 张哈子讲,要是对方晓得我们认为没得分岔路滴断头路就是出口,你觉得对方会啷个做? 我闻言一愣,随即满脸后怕的讲,如果是我,肯定会找一具没有双臂的尸体放在路上,这样看上去,就是一个没有分岔路的断头路! 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张哈子又看不见,没法第一时间判断这断头路到底是不是出口。而我又按照‘没有分岔路的断头路一律就是出口’来算的话,我肯定直接就冲了过去,然后两颗脑袋双双落地。 一想到这里,我后背都不由自主的渗出一片冷汗。 难怪张哈子没有提前把这个发现告诉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 可是,既然他自己开车,都开到了真正的出口处,为什么还不让我开,还要自己霸蛮来开?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直接反问我,你觉得你能控制你求生滴本能迈? 我一开始没懂张哈子这话,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张哈子并不是不信任我,他只是觉得我在看到悬崖之后,体内求生的本能,会让我的动作变形原本要狠踩油门的动作,很可能会变成轻轻放在油门上。 虽然能控制自己不去踩刹车,但面对悬崖仍旧踩油门的,对我这个老司机来说,还是很困难的。 张哈子讲,以前有个哲学家讲过,自杀也是需要练习和勇气才能完成滴。 一看到张哈子那臭屁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口中的这位哲学家,肯定又是他自己。 不过张哈子说的对,自杀的确是需要练习和勇气的。特别是对于知道一出断头路,我们的脑袋就会被摘掉的我来说,这份恐惧会形成条件反射,让我更加没办法去踩下油门。 张哈子讲,所以,你觉得以你滴状态,能让车子滴速度超过60码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讲,我最多只能控制自己不去踩刹车,但想要把车速提升到60码,应该是做不到。 这和意志力强不强没关系,是本能不允许我这么做。 不过,为什么非要超过60码? 张哈子讲,你啷个不蠢死,出匝道汇入高速主路上之前,要把车速加到60,这个常识都不晓得? 我讲,常识我知道,但很少有人做到啊。 他讲,要是做不到,就等于哈没做好上高速滴准备,照样会被困到这里。 好吧,我彻底服了。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能考虑到,看来我确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我觉得,只要给我多练习几次,我应该就敢拼命踩油门。 张哈子讲,关键就是这件事没得时间让你练习,不然我们哈是出不来。 我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讲,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不能让这个出口滴前面,形成一个真正滴断头路。 我没明白张哈子的这话,什么叫做不能在出口前面形成一个真正的断头路?断头路不就到那里摆着的吗,难道我刚刚看到的那个断头路还能是假的不成? 张哈子直接破口大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要不是假滴,我们两个滴脑壳早就搬家老! 我讲,既然是假的,那换我来开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到这个时候,那个断头路肯定就是出口了。对方应该没得时间找一具无头无手滴尸体来骗我们了吧? 张哈子直接转过头来‘盯’这我,讲,老师,等于老子刚刚和你讲半天,都白讲老? 我讲,我晓得你滴意思,你是怕我动作变形,下不了决心加油门冲过去。但只要你给我讲那就是假滴,我肯定可以冲出去。 张哈子讲,就算这个时候我给你讲那是假滴,我们哈是出不去。 我问,为么子? 他讲,你想一哈,每次看到断头路,你是啷个操作滴? 我想了想,讲,松油门,踩刹车,打方向盘。 张哈子讲,所以就算我跟你讲那个口子是出口,喊你直接冲过去,但当你看到这里有个坎滴时候,会不会第一时间先松油门? 我点头,讲,应该会下意识的松油门。 他讲,只要你有松油门滴这个动作,这个出口滴前面就会形成一个真正滴断头路,到时候你一鼓作气冲出去,结果会啷个样,哈要我讲迈? 听完这话,我脖子就不由得一紧。 直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张哈子非要自己开车,而不是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然后让我开车了。 真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没办法说。但凡透露半句,结果就会改变。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薛定谔的路。只要说了,屁股下面的这条路就会发生改变。 张哈子讲,不让你开车滴另一个原因,是你要负责帮我看下头那些纸条飘滴方向。要是你自己开车,你又要看纸条方向,又要打方向盘,你觉得你来得及不? 这个确实来不及,毕竟看那些纸条的方向,就得把脑袋给伸出窗外去,这样一来,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掌握方向盘。 我问,那些纸条是干什么用的? 他讲,帮我们搞清楚匝道是往哪边拐弯滴。 我想了一下之前那些纸条的飘向,左边五根向右,右边十三根向左,然后皱眉问他,两边的飘向都不一样,这怎么看出来? 他讲,你想一哈,如果有车子从这条匝道上经过,那些纸条会往哪边飘? 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如果这些纸条都挂在这条匝道的正上面,一旦下方有车快速经过,那么这些纸条就会被车子给带动的飘起来,而且纸条往哪边飘得多,就说明匝道往哪边拐弯。 当时往左边飘的有十三根,就说明匝道是向左拐弯,张哈子是倒着开车的,要让车子往左拐弯,自然就是猛地向右打方向盘。 只不过那些贴着纸条的竹棍不够长,没办法继续为张哈子指明匝道的弯曲程度,所以张哈子才会把车撞到护栏上。否则用他的这种方法,完全可以一鼓作气的走上高速而不碰壁。 弄清楚这些之后,我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问题了,我问,为什么倒着开车就能找到出口? 毕竟之前我开车的时候,不管是调头还是选择左右分岔路走,都是越走越接近无头尸堆的中心,距离出口根本就是越来越远,怎么倒着开车就可以了? 张哈子讲,因为只要往前开,不管是走左边,哈是走右边,都会越开越往下。 我问,这是为么子? 他讲,因为这是‘六道轮回’! 听到这话,我直接斩钉截铁的讲:不可能! 第164章 运气真好 我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五年前,凌绛离世之后,我和张哈子回到我老家王家村,我第一次见到吴听寒的时候,我就遇到过六道轮回。 而那时候的六道轮回,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当时的我被困在同一个院子里,不管往哪里走,跳出院子之后,还是院子,根本出不去。 我还记得,当时我爬上院墙,目之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一模一样前后各有一个院门挂着铜锁的院子,一个挨着一个,连绵不绝…… 不管我推开哪个院门,走出去之后,立刻就落入下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生生不息,到死都走不出去。 最后还是吴听寒的出现,说我遭遇的是‘六道轮回’,只有找到人间道,才能从这些院子里顺利逃出。但那些院门千千万,根本不知道哪个门是真正的人间道,所以这道题几乎是无解。 但这无解的题,对吴听寒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土鸡瓦狗’一般。因为画匠一脉,可以直接用‘判冤决狱’的手段,点哪道门,就认定为这道门是人间道,自然轻轻松松就可以出去。 这就是我对六道轮回最初的印象,后来的五年时间里,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六道轮回,以至于渐渐的都快要把这门匠术给忘了。 如今听到张哈子提起,那些尘封的记忆才重新浮现出来。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我才会如此肯定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个,绝对不会是六道轮回。 哪怕只是形式上形似,都没有做出六道轮回的样子来。 张哈子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为什么还会如此肯定我们遇到的就是六道轮回? 张哈子讲,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你不管往左边那条路开,哈是往右边那条路开,遇到断头路滴间隔都会越来越短不?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如果我一直是往左边开的话,间隔越来越短我能理解,但当时我已经开始往右边开了,按理来说,我是往反方向开,那遇到断头路的间隔肯定会变长才对。但事实上,依旧越来越短。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 他讲,既然你晓得六道轮回,那就应该晓得,要搭建六道轮回最省事滴方式,就是用蜂巢结构。 确实,这一点五年前吴听寒就给我说过。蜂巢结构是所有结构中,最经济且可以完全无缝连接的结构。而所谓的蜂巢结构,从数学角度来看,就是正六边形,一个接一个的拼装在一起。 张哈子讲,我们现在遇到滴,就是两个拼接到一起滴六边形。 两个六边形? 他点点头,讲,而且哈是两个螺旋往下滴六边形。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 他讲,你开车滴时候,我到脑壳里画过路线图,差不多是每次转弯滴弧度都是一样滴,而且每转六次,我们就又回到原来滴方向上。所以我敢肯定,我们是围到一个六边形在打转转儿。 我问,那为什么螺旋往下的六边形? 他讲,因为遇到断头路滴时间间隔在变短,也就是你每次转弯滴时间都会提前。我到脑壳里画滴图,就是每条边滴边长在不断变短,但哈是要每转六次,才能回到原来滴方向上。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张哈子说的话,然后在脑海里把这个图给画出来,结果还真是一个不断盘旋往下的六边形! 所以,这真的也是六道轮回?还能这么玩? 张哈子讲,要是老子没猜错滴话,一直不停车往前开,估计就要开到十八层地狱去老!到那里,肯定有堆积如山滴无头尸体! 听到这话,我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无头尸堆,然后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还好张哈子提前用套麻雀的方式让我警醒了过来,否则一直开下去的话,后果当真不敢设想。 可是,为什么我往右边开,也会让断头路出现的间隔变短? 张哈子讲,因为你往右边开滴时候,就开到老旁边那个螺旋往下滴六边形,结果哈是没变,会一直往下走。 我讲,找你这么说的话,那应该不止两个六边形才对,必须得每一个六边形旁边都有一个六边形,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遇到的每一个断头路上,都有左右两条分岔路。 张哈子讲,没得啷个复杂,要是有啷个多六边形滴话,这一路上要铺好多个无头尸体才行? 这倒也是事实,要是真有那么多尸体在这里,这个地方不可能相安无事到现在,早就有相关人士会对这里进行处理了。 再说了,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们接近谢家村,就弄出这么多无头尸体来制造断头路,显然也不现实。先不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么多无头尸体,即便真能找到,要布置这些‘六边形’,也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易事。 可是,如果不是每一个六边形外都接着一个六边形,又怎么保证每条断头路上,都有左右两条分支? 张哈子讲,如果我们在螺旋往下滴时候,旁边滴那个六边形也在旁边跟到一起旋转呢?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场景,然后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的确确只要两个六边形就可以完成这一切,并且需要的无头尸体数,甚至连六具都不需要,只要简简单单的两具就足够了! 开始的时候一具,等我们开向其中一条分支路的时候,另一个六边形就开始旋转,只要在我们之前旋转到位,把那具无头尸体放在那里,照样可以形成断头路,只要我们稍微走错,照样可以摘了我们脑袋! 张哈子讲,不对,应该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具。而且哈是我们都见过滴那具!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想,似乎一具尸体也可以做到这一切,只要旁边的那个六边形转的比我们更快就行。 只是张哈子说我们都见过那具尸体……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愣,尔后一股滔天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双手紧紧握拳,连指甲陷进了肉里都不自知。 我和张哈子都见过的那具无头尸体,只有粉馆老板娘! 人都已经被害死了,对方居然还不放过她,还要拿她的尸体来布置这断头路,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不管陈恩仁口中的这位谢家人是谁,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哈子拍了拍我的肩,讲,你放心,他逃不脱滴。 我点头,然后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手腕一抖,引燃黄符,随后朝那灯火通明的纸扎收费站扔过去,一道绿色火光顿时冲天而起,将那纸扎收费站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等纸扎收费站全都烧没了之后,我就看见,在我面前,是一片荒地,上面能看到以前服务区的影子,只不过随着荒废下来,如今已经杂草丛生。 而在这些杂草里,我能清楚的看见,在不远处的左前方,斜斜的插十八根贴着白色纸条的竹棍,正在这漆黑的夜里,无风自动着,其中左边五根向右,右边十三根向左,十分规律。 我看了一眼匝道,发现这上面并没有车在走,可那白色纸条,却依旧是成左右飘动的样子! 我急忙回到悍马车旁,发现张哈子已经坐回了副驾驶,我急忙上车问他,怎么那些白色纸条还在往左右两边飘? 张哈子讲,那些棍子本来就不是给阳人引路滴,要是竖直没动,那才有鬼老! 我讲,你滴意思是,这条路上,也有阴人在走? 他‘看’了我一眼,讲,你把肩膀上滴活吹熄两盏不就看到老,哈要问我迈? 我摇了摇头,讲,算了,这五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有事没事,都千万莫回头。 说完之后,我一脚油门,直接在匝道里调头,然后驶向高速,继续往前。 既然刚刚那个收费站是假的,那么说明真正封路的地方还在前面。而让我担心的是,都还没到那个服务区小哥说的地方,就已经这么刺激了,等真正走到那条路了,岂不是比现在遇到的还要逆天?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现在就算是想要回头也不可能了,得到前面下高速了才行。 往前没开多远,我就问张哈子,你是怎么知道遇到车那里的正上方就是出口的? 张哈子讲,因为开老啷个久,只有那个口子能进车,所以也有入口滴地方,就一定是出口。而且你也讲老,那辆车很像是你开进来滴样子,所以那个地方就一定是出入口。 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在哪里遇到车,而且还是装着我和张哈子的车。 我记得在下高速之前,我可没有留下任何后手。至于张哈子,一身匠术都没了,更不可能留下后手才对。 张哈子讲,鬼晓得是啷个回事。反正跟到你到一起,就一定不会有好事,老子都已经习惯老。 看来张哈子也没想明白,于是我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专心开车。 只是,往前没开多久,一排黄白相间的锥筒标就闯进了我视野,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就蔓延全身。 我对张哈子讲,前面封路了。 他问,到收费站老? 我摇头,讲,不是,是服务区! 说完这话,我看见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前后两个服务区,相距肯定没超过十公里,这在高速上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而当我把车开进服务区之后,这里的场景再次让我心里一凉。因为这里的场景,跟之前遇到的那个服务区,几乎一模一样! 不仅没有任何客流量,就连超市里面的那个服务员,都跟之前那个服务区里的店员,一模一样! 我看见他在见到我跟张哈子的时候,神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运气真好,这么快就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理想三旬.’的鲜花和催更符,‘206123’的鲜花打赏!感谢各位大佬的金币打赏!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65章 瘟鸡赖窝 这五年来,我和不少阴人打过交道,虽说不能一眼就看穿对方是不是阴人,但判断个七八分还是没有问题的。可眼前这店员,我有些看不透他。 在他没说这句话之前,我还曾升起过这样一个念头,那就是前面那个服务区,也是纸扎的,而里面的那个店员,不过是其他匠人借用了他的外貌而已。 可当他嘴里蹦出这句话之后,我全身上下的细胞,瞬间就调动起来,一只手也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张哈子的篾刀,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问那人,你是什么人? 那店员从一开始只看了一眼我们后,就一直在专心玩手机,似乎根本没把我们给放在眼里一样。即便是听到我问话,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手机,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收银员。 我讲,一般的收银员可不知道我们刚刚被困住了。 他讲,一般的人也不会看到纸扎的收费站就往里面钻。 听到这话,我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拔出篾刀,就要上去跟那家伙拼命,结果却被张哈子给拦了下来。他讲,他应该对我们没得敌意,要不然我们现在都哈出不来。 我讲,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敌意?毕竟只有凶手才最清楚作案时使用的手段。 这家伙不仅提前在服务区给我透露前方道路不好走的信息,而且还知道那里有一个纸扎的收费站,这摆明了他就是布置这个纸扎收费站的人。 但张哈子却讲,晓得作案手段滴,除老凶手,哈有破案滴人。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怎么看这家伙也不像是破案的人吧,毕竟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他应该早就把那个纸扎滴收费站给烧了才对。 张哈子摇头,讲,我不晓得他为么子没烧那个收费站,但我晓得,你看到滴另一辆悍马车,应该就是他滴手笔。 我闻言一惊,一脸震骇的看着张哈子,讲,你确定你没搞错? 张哈子点头,讲,这是高速路上,方圆十里除老他之外,还有其他人来搭把手迈? 确实,如果不是先后看见那辆悍马,我们说不定到现在还困在六道轮回里。可我不明白的是,若是这家伙真肯帮忙的话,一开始拦住我们,别让我们进去不就行了,偏偏还要搞这么一着,岂不麻烦? 张哈子讪笑一声,讲,我记得他好像劝过你,是你没听。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收银员的确劝过我,说前面的路不好走,让我们调头回去。 但问题是,我都还没走到真正的收费站,就被那纸扎的收费站给骗了! 这时那在玩手机的收银员冷幽幽的开了口,讲,要是你当时就调头,你觉得你们还会被困到里面迈? 我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完全没毛病。并且当时就算我调头重新上高速,其实也不耽误我赶路,毕竟那只是一个假的收费站,其实是一个废弃的服务区,即便我调头再上高速,也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在走。 所以,这收银员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耽误我们赶路,而是想用那样的方法劝我们早早调头,其实也就是让我们早点离开那个纸扎收费站而已。 我讲,你明知道那纸扎的收费站会把路人给引进去,为什么不提前把它烧掉? 收银员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讲,那玩意儿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花了好几万特地求来放在那里的,我为什么要烧? 我抬起篾刀指着他,讲,是你放的? 那家伙斜了我一眼,然后又盯着手机,讲,呵,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了,不是我放的,难道是你放的? 我讲,你为什么要弄那玩意儿在那里害人? 他抬起头来,终于正眼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也很是严肃,讲,所以,你觉得我放那东西,是为了害人? 我讲,不然呢? 把人困在里面出不来,不是害人是什么? 他冷哼一声,讲,除了你们之外,你觉得还会有其他人闯进去么? 我再次语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如果不是体质特殊,或者是火焰足够低的人,甚至连第一处的锥筒标都看不见,自然也就不会进入第一个服务区,也就听不到那些吓人的言论。 既然连第一处的锥筒标都看不见,自然也就看不到第二处的锥筒标,所以也就不会从那个地方下高速,也就更加不会闯进纸扎的收费站里。 所以算起来,似乎除了我和张哈子这样体质特殊的人外,其他人还真不会无缘无故的闯进那个鬼地方。甚至于,即便真有像我一样体质的人,也会提前在那个收费站就被这收银员给劝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退一万步,若真是遇到跟我一样轴的人,非要往里走,这收银员也有手段把他们从里面给拉出来,就一如之前,他用一辆一模一样的悍马,让我和张哈子找到出口那般。 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家伙对我们的的确确没有恶意,放那个纸扎的收费站,也自然就不是为害人了。 可如果不是为了害人,为什么还要在那个地方摆那样一个东西,反正正常人也没机会看到,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那收银员讲,难道你没看出来那块地是什么地? 我摇头,讲,大晚上的,除了遇到无数个断头路,知道是六道轮回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看见收银员把视线从我身上跳过去,看向张哈子,讲,他没看出来,你总该看出来了吧? 张哈子伸手指着脸上的黑色墨镜,直接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这副黑色眼镜儿哈不够明显迈?你见过哪个正常人大晚上戴墨镜滴?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那收银员讪讪一笑,讲,你能看出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还能看出带你们找到出口是出自我手,所以我以为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能看得出来那块地的风水格局。 我不知道张哈子听到这话是什么感受,反正我听完之后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张哈子眼睛还看得见,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那块地的风水格局,哪里还轮得到这家伙在这里阴阳怪气? 张哈子似乎并没有被那收银员的话给刺到,而是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收银员的下文。 那收银员见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讲,给你们一个提示,我们这里的这个收费站,原本就在那块荒地上。后来那地方经常出事,所以才从那里搬下来的。 听完这话,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你丫的也算提示? 但张哈子却点点头,讲了四个字:瘟鸡赖窝。 我看见那收银员的眼神明显的亮了一下,然后又把张哈子给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开口讲,连瘟鸡赖窝这种罕见的风水格局一听就听出来了,果然是圈内人。还不知道这位同道怎么称呼? 张哈子面不改色心不乱的讲,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湘楚西老司城洛小阳! 听到他这话,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你丫的要是洛小阳,那我是谁? 我在那收银员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指捅了捅张哈子,示意他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结果却被一巴掌给拍掉了。 果然,那收银员听到张哈子的回答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讲,这位同行身负气运,想来也应该是我们圈内人了? 我心中一凛,心想完了,我的省份已经被冒用了,那我应该是谁?撒谎这种事,我以前从来没干过啊,说不定稍不注意就会露馅?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这么想着,但嘴里却直接毫不犹豫的蹦出来一句话,讲,我跟他一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荆楚陈家村陈寺青! 说完之后,我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原以为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淡定的一笔,稳如老狗! 我去,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嗯,都怪张哈子,把我这个纯洁的小男孩子都给带坏了! 那收银员点点头,对我们双手抱拳,讲,果然都是人中龙凤,鄙人跟你们比起来就差远了,正是渝州张家村张破虏,人送外号张哈子是也! 听到这话,我原本还在纠结撒谎不好,但现在心里却无比踏实。毕竟面对的是一个江湖骗子,即便撒了谎,心理也没啥负担。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冒充张哈子的,可见这家伙的知名度,在匠人圈子里,的确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我原以为张哈子知道有人冒充他,他会很生气,却没想到他只是眉头一皱,随即开口讲,张哈子?你也跟我一样,是个哈子迈? 那收银员显然没料到张哈子会这么问,毕竟只要是匠人圈子的人,谁不知道张哈子的大名?所以他神情一滞之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看得见,于是摇头讲,他…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见。 张哈子闻言,冷哼了一声,讲,切,都不是哈子,你外号喊过狗屁滴张哈子,就不怕真滴变成哈子? 张哈子的戏路显然已经超出那收银员的预料,直接被张哈子的这个问题给问的答不上话来。于是只好下逐客令,讲他还要想办法去修复那纸扎的收费站,就没空招待我们,让我们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我和张哈子也没有多纠缠,在超市里选了些东西之后,就结账离开了。 结账之前,张哈子让我对着收银台拍一张照片。他说的偷偷摸摸,我以为他发现了那收银员的异常,所以没有声张,悄摸摸的拍了一张。 等上车之后,我问张哈子,你让我拍照是打算拆穿他迈? 他摇摇头,神情很是落寞的讲,他应该跟你一样,也是不希望张哈子从这个世上消失,所以才会冒充我,希望圈子里哈能有人记得我。 我闻言一愣,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就不怕他拿你的名头招摇撞骗? 张哈子摇摇头,讲,如果你晓得瘟鸡赖窝是么子,你就晓得那个家伙自始至终,都是到帮人。 我问,所以,么子是瘟鸡赖窝? 第166章 夜降冥币 一脚油门,悍马车很快驶入高速主路,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高速上,有些地方会经常发生事故? 我讲,地形不好走呗,加上高速几乎都是笔直一条大路,开久了很容易犯困。再遇到稍微难复杂点的路,就很容易出事。这些地方就是事故多发处。 他讲,你觉得服务区附近容易出事不? 我摇头,讲,那应该不至于,毕竟遇到服务区,不管是犯困还是不困,都会特别留意。 开过车的朋友就知道,经过服务区的时候,不管进不进服务区,都会下意识的减慢速度,因为你知道,在服务区出口汇入的地方,路况会比较复杂,所以注意力会下意识的提高不少。 这就导致在服务区附近,基本上很少看见车祸,反倒是一路平坦的地方,会发生更多的事故。 但张哈子讲,既然服务区附近不会出事,为么子那个家伙讲上一个服务区老是出事,所以才把服务区往前迁老五公里呢? 我讲,跟那个瘟鸡赖窝有关? 他点点头,讲,如果不是路上出事,那就只有可能是服务区里头出事。 是这个道理,否则的话,没必要劳民伤财把一个服务区给搬走,而且搬又没搬多远,前后就只相距了五公里。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屋养过鸡,应该晓得,要是有一只鸡发老瘟,会有么子后果? 我毫不犹豫的讲,最起码也要死一窝。要是严重点的,有可能会让整个村子里的鸡都死掉。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那块地滴下头,会有啷个多滴无头尸体老迈? 张哈子这话一出,我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讲,你的意思是,那里原本只有一具无头尸体,但因为是瘟鸡赖窝之地,所以让那一具无头尸体得了势,就害死了越来越多的人? 张哈子讲,不然啷个解释地底下有啷个多滴无头尸体? 听到这话,我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尽管我和张哈子都没有走到那段路的尽头,没有亲眼看见那无头尸堆到底有多少尸体。但谁都能想象得到,能形成尸堆的,所需要的尸体,至少成百上千!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成百上千?怕是翻十倍都不止! 他这话差点让我直接把悍马开到路边撞到护栏,好不容易稳住方向盘后,我无比震惊的看着他,讲,成千上万?!!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形成如今这等规模? 张哈子讲,你哈记得到回龙地迈? 这个我自然记得,我第一次认识张哈子的时候,就是在回龙地里。我以为我一直被困在49号车厢,其实一直就在回龙地里的几座坟里面跑来跑去。 要不是张哈子及时出现救了我,我估计我现在的坟头都已经长满了草。 我讲,难道这里和回龙地一样,也是当年打仗留下来的战场?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很好理解了,毕竟战场上死伤过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张哈子讲,你觉得这里滴阴人,和回龙地滴阴人相比,哪个更多? 我想了想,讲,应该是回龙地吧,毕竟那天晚上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漫山遍野都是阴人,肯定比这里要多。 但张哈子却摇摇头,讲,回龙地啷个多滴阴人,都没影响旁边滴火车站和火车道,要是这里滴阴人比回龙地少,岂不是更加不会影响服务区和高速路? 我闻言一怔,这才明白张哈子提回龙地的目的原来是为了说明这个。 我讲,难道不是那个瘟鸡赖窝引起的?还跟阴人数量多少有关联? 张哈子讲,你觉得当初修第一个服务区滴时候,难道没得人帮他们看过风水? 我再次愣住,随即恍然大悟。 在当今这个社会,虽说不提倡搞这些,但其实每个大项目选址之前,都会请风水先生看一两眼。 像服务区这样干系这一段道路安全的重要节点,更加不可能随随便便选个位置就成。所以当初在修建之前,是肯定看过风水的。 张哈子讲,既然看过风水,就一定晓得这个地方滴风水局。既然当初会把服务区修到这里,就说明当时滴风水格局,完全不会影响到服务区。这个‘完全’,就是讲即便发生点变故,都没得么子事。 我点头,讲,确实是这样,不然的话,这个服务区当初就不会在那里落地。 张哈子讲,既然当时都没影响到服务区,为么子现在会逼得服务区搬家? 尽管不愿意承认,我还是咬着牙齿讲,因为阴人! 我记得张哈子以前讲过,福人等福地,福地等福人,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风水格局能影响阴人,阴人自然也能影响风水格局。 张哈子点头,讲,能把服务区逼走滴,只有阴人,而且哈是比回龙地哈要多滴阴人!只有这样,才能超出当初设想滴‘变故’,从而影响到服务区。 回龙地的阴人我是亲眼见识过的,仅仅只是一眼,就把我给吓得差点当场猝死过去。要不是张哈子及时给我扇旺了肩上的火焰,怕是那晚就要彻底留在那里了。 而如今这个地方的阴人,比回龙地的阴人还要多,那就真如张哈子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的阴人,的的确确要翻十倍,至少成千上万!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那个家伙不是借我滴名头招摇撞骗老撒?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但想到张哈子看不见,所以又低声‘嗯’了一句。尽管我掩饰的很好,但这声音里,还是有些难以名状的悲伤。 这么复杂的风水格局,那个连张哈子见都没见过的家伙,应该是没有能力独自解决的。 再说了,他用来拦住那些阴人上高速的纸扎收费站,都是从别人那里求来的,还花了几万块钱,怎么看都不像是匠术高手。 既然如此,他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且即便救了人,也没有要求任何回报,怎么看都是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倒是坚持待在这里,为的就是让那些体质特殊,比如我,比如匠人们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做张破虏的人,在默默的帮助他们且不求回报。 用张哈子的话来讲就是,这个家伙,自始至终,都是在帮助别人。 对于这样的人,确实没必要拆穿。 我讲,既然不拆穿,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我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事迹被自己的偶像知道了,而且面对面被自己偶像发现的,他应该会觉得很激动,也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算了,我不想破坏张哈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听到这话我沉默了,我知道,张哈子是不想让那收银员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也不想让的那人知道现在的张哈子,不仅眼睛看不见,连引以为傲的一身匠术也分毫不剩。 我没法体会张哈子的失落,只知道要赶紧找到那位姓谢的幕后主使,想办法救回凌绛,破掉那九字命局,让张哈子重回匠门巅峰。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但有生之年,我会一直走下去! 悍马车内罕见的沉默片刻,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张哈子没有匠术,成为匠门弃子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像王明化这种人,都只知道张哈子出了些变故,并不清楚他没了匠术,会被整个世界遗忘。 既如此,为什么那个服务区的收银员,会知道这件事,从而冒充张哈子,想要让他不被全世界遗忘? 张哈子讲,你追过星没? 我不屑的笑了笑,讲,五年前,以我的经济实力,不允许我追星;这五年来,我见过的明星里面,绝大多数都肮脏不堪,甚至禽兽不如,你觉得我会去追星迈? 张哈子讲,我不是喊你去追星,只是想跟你讲,有些粉丝为老支持自己喜欢滴偶像,会模仿他们滴行为去为人处事。那个家伙,应该就是属于这一类。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除了这个解释外,其它的解释都不合理。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张哈子这货其实是在变相的夸自己是个偶像。 我讲,既然你晓得你滴行为有人会模仿,你还要给人摸骨算命迈? 他讲,给人摸骨算命啷个老?我这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发挥余热,替人排忧解难,这种学雷锋不留名滴好事,肯定是要坚持做下去滴。 我讲,不留名是重点,要考。 张哈子二话不说,直接一棍子抽过来,差点车毁人亡。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跟着导航下了高速,到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镇上,已经是午夜了。 我和张哈子都饥肠辘辘,下高速后就直奔露天的夜宵摊,打算先填饱肚子,然后睡上一觉,明天再继续赶路。 我们刚坐下,天上就悠悠荡荡的飘下来一张张两个巴掌大小的黄色长方形纸张,借着夜宵摊的灯光,我清楚地看见,这纸张上面,有一排排打上去的圆形钱印……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82656521004’、‘七猫书友_082899975649’、‘听我碎碎念嘛’的鲜花打赏!感谢各位大佬的金币打赏! 第167章 断子绝孙 纸钱! 这是给死人用的纸钱! 大半夜的,天上怎么会掉下来这玩意儿? 加上镇上的夜宵摊跟大城市里的不一样,没有灯火通明,只有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对抗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本身就显得有些诡异,此时再看着手里的纸钱,一股阴森的感觉,瞬间就席卷全身。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天空里,目之所及之处,漫天遍野的,都是一张张打了钱印的黄色土纸钱! 它们比通常烧的纸钱要小,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飘荡在空中,左摇右摆,妖冶的像是夜空的蝴蝶,说不尽的诡异。 夜降冥币? 这是什么讲究? 我把我看见的告诉张哈子,发现他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我只好喊来夜宵摊的老板,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板个子不高,还挺着一个啤酒肚,因为是夏天,所以肚子露在外面,湿漉漉的油光灿灿。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和张哈子,然后笑着讲,你们两个是外地人撒?这是我们这里滴习俗,上山(出殡)要撒纸钱,这是买路钱,让先人路上好走莫受刁难。 我讲,外地人也有出殡撒纸钱的习惯,但大半夜的撒纸钱,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讲,我们这里和外面不同,讲究半夜三更鬼上山,所以都是大半夜送先人上山。 半夜送先人上山? 我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知道半夜出殡的,就只有王雪梅,也就是王二狗他妹妹。我之所以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出殡那天,是我生日。 而且我还记得,当时陈恩义听到我妈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直接从小板凳上摔到了地上。 所以我想,半夜送逝者上山,应该不会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否则当初的陈先生陈恩义,不可能会惊恐成那个样子。 可我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些吃夜宵的人,都只专注自己面前的夜宵,对天上掉下来纸钱这种事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就在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支队伍,他们人人头上戴着孝帕,身披孝服,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手里捧着一个相框,紧随其后的是一群举着花圈的送葬人员。 还真是大半夜的出殡? 但我没看见撒买路钱的人,只看到在街道的另一侧,也有纸钱落下,想来是撒纸钱的那人当先去撒钱铺路了。 我原以为大半夜出殡就已经很诡异了,但没想到更诡异的是,那支队伍从出现到现在,竟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要知道,在我们那边出殡,一路上都要燃放鞭炮,有条件的还会请先生一路吹吹打打,以此在彰显后代的孝顺和先人的风光。 可这支队伍里,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风吹花圈时发出的沙沙声外,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就连原本应该喊着号子的抬棺八仙,一个个都紧闭着嘴巴,只埋着头稳步向前。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么?漆黑的夜里,你坐在昏黄的白炽灯下,看着街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一支全都穿着白色孝服的送葬队,他们悄无声息,缓缓向前移动,宛如一支借道的阴兵。 漆黑的夜,白色孝服,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彩,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让这原本就诡异无比的画面,充斥着阴森和恐怖。 即便这五年来我经历了很多,但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下意识的低下头,假装很认真的去看桌上的菜单。 一直等到送葬队伍走过这夜宵摊,我才叫来老板,点了两份主食,一些烧烤。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我问张哈子,你以前有没有听过午夜出殡的? 我想,张哈子毕竟见多识广,我没见过的,他应该会见过,至少也应该听过。 但张哈子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讲,我晓得滴跟你一样,也只有王雪梅。 张哈子的话让我愣住了,看来午夜出殡这件事,的确不寻常。 不过既然这里的人对这件事都没有什么意见,估计还真是当地的风俗也说不定。 但张哈子却再次摇头,讲,风俗再啷个不一样,也不可能大半夜滴上山。 我听到这话一愣,随即问他,为什么大半夜不能上山? 他讲,因为不管是做阳人哈是当阴人,都要低调。 张哈子的话总是让人这么难以捉摸,使得你不得不拐好几个弯才能想明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说的很多话,是直接把结果给说了出来,根本就不在乎你听不听的懂。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说过,张哈子自己匠术高超,但不一定是个好老师。 而面对张哈子这种说话只说结果的情况,这五年下来我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而且很简单,一共就三个字:讲人话! 张哈子讲,你赶过场没?(赶场,赶集的意思) 我讲,我们村缝三六九就是场,自然赶过。 他讲,要是你赶场滴时候,突然有一支队伍冲进来,把你们冲得颠三倒四,你讲你们会恨那些人不? 我讲,这不是废话?以我们那边彪悍的民风,说不定围起来就把那些人给打了! 张哈子听我说完,点了点头,讲,所以撒,做阳人要低调,当阴人也要低调。 拐了这么一个弯后,我就明白张哈子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半夜三更,百鬼夜行,原本一切安好,结果你一支送葬的队伍冲过来,把这些阴人都给冲撞了,那还能有个好? 但凌晨四五点出殡就不一样了,那个时候阴人都要回老屋了,送葬队伍算是顺着它们在走,不仅不会冲撞它们,还会让它们以为送葬的人都是自己人,会更容易接纳,自然也就不会出什么事。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那些人大半夜上山,但声都不敢奏老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原本冲撞了那些阴人,本身就犯了忌讳,要是再又吹又打的炫耀自己,你说那些阴人会不会回过头来整你? 张哈子讲,这哈只是针对那些送葬滴人,后果最扎实滴,还是上山滴那个人。 这个不难理解,毕竟棺材里头的那个人才是正主,就相当于是古时候纵马行凶的主子,那些送葬的人不过只是他的仆从。一旦激起了民怨,主子自然是承受最大后果的那位。 于是我问,一般会有什么后果? 张哈子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讲,断子绝孙! 我闻言一愣,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低声问张哈子,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张哈子讲,半夜三更是么子时辰? 我讲,子时啊,怎么了? 他讲,子时入土,阻断阴阳,不是‘断子’是么子?皓月孙位,遮天绝地,不是‘绝孙’又是么子? 子时入土,大家都懂,这皓月孙位,意思就是月亮开始往西边移位的意思。孙,是多音字,在这里读作逊。但在匠门里,皓月逊位,就写作皓月孙位。 我之前也觉得很奇怪,但现在想想,估计就是先辈们为了警示后人不能午夜出殡,所以才故意这么写的。 不过就算剔除这子时入土、皓月孙位,仅仅只算之前午夜出殡,一次性会得罪那么多阴人,都有可能会断子绝孙。现在再加上这八个字的批语,断子绝孙的概率,几乎就是百分百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里都是午夜出殡,岂不是都要……? 张哈子摇摇头,讲,所以这就是老子搞不懂滴地方,啷个大滴一个镇,不可能一个懂行滴都没得。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此时老板上菜,我把烧烤剔出来,放在张哈子的蛋炒饭上面,和他边吃边聊。 我问他,照你滴讲法,午夜出殡基本上是百害无一利,难道就没得好处迈? 如果真没有好处的话,我爷爷当初为什么要让王雪梅在午夜出殡?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断子绝孙?可那个时候的王雪梅还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有子嗣,断子绝孙对她而言没有意义啊。 张哈子讲,当然有好处,但是要看棺材里头睡到起滴那个气运硬不硬。 我问,啷个讲? 他讲,很简单,要是一个知县滴儿子到街上纵马行凶,极有可能会引来老百姓滴奋起反抗;但如果横穿大街滴是个皇帝呢?你觉得那些老百姓哈会升起报复心理迈? 听到这话,我就懂了。只有当一个人的命格足够硬气,他在死后才能够高调,且不会引起其它阴人的不满。否则的话,死后搞得越是热闹,惹来的反噬就会越严重。 而王雪梅的命格,可是媲美武曌武则天的存在,让她午夜出殡,路上的阴人只会顶礼膜拜,谁还敢生出嫉妒报复之心? 但我爷爷当初为什么非要让王雪梅午夜出殡呢? 张哈子讲,你莫问我,我也不晓得。 即便已经过了五年,但我爷爷以前留下的局,我到现在都还看不透。不只是我,就连张哈子,很多时候也看不明白。或者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多事情看明白了,但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以前我也不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直到这五年来我自己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不说,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毕竟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匠人世界里,影响太大太大。 很多事情唯有你自己去经历了,亲眼去见了,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否则的话,偏听偏信,都会让你迷失本心,以至于在匠门这条路上,宛如昙花一现。 简简单单的填饱肚子之后,我叫来老板结账,原以为可以用手机扫码支付,结果却发现老板还没有接触这些东西,说是只收现金。 无奈之下,我只好回车上,从那些钱沓里,前后各取出一张真钱来,然后递给老板结账。 老板找零后,我问清楚镇上的宾馆方向,便和张哈子驱车前往。 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我们在夜宵摊上耽误了那么久,竟然还追上了那支送葬的队伍。 而当我驱车从一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为了打方向回到主路,我特地从反光镜看了一眼队伍领头的位置,结果这一看,我差点把悍马车撞到路牙子上。 借着悍马车尾灯的灯光,我看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位低着头,但他手里捧着的相框里,竟然摆着我的黑白遗照! 而当我视线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同时抬起头看过来,发现我的视线后,朝着悍马反光镜,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更诡异的是,那人的脸,竟然是服务区的那位收银员! 第168章 真正目标 我猛然侧头,想要告诉张哈子,结果只听见‘噗通’一声,随即屁股上传来一阵酸痛。 我急忙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我竟然坐在房间的地上。张哈子就睡在旁边的床上,听到我落床的声音后,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我们不是还在开车找宾馆吗?怎么就已经住到宾馆里来了?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然后才想起来,我和张哈子顺着老板指的方向开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宾馆,然后就办了入住到了房间睡觉,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所谓的送葬队伍。 难道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在做梦? 但是不应该啊,做梦不会这么真实才对。 可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我会看见收银员端着我的遗照? 收银员不是还在高速上守着服务区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我这一路开的并不慢,那家伙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比我还快。再说了,他还要换孝服什么的,只会耽误更多时间。 还有,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根本就没人知道我的存在,除了那位收银员外,谁会知道我,并且提前做好我的遗照? 这是我第一次搞不清楚刚刚的经历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以至于我在床下坐了好一会儿,都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张哈子坐起身来,开口问我,老师,你要是不喜欢睡床,下次开个大床房就可以老,我睡床,你睡地上。 我没有理会张哈子的嘲讽,而是把我之前的经历给张哈子说了一遍。因为之前的事情我是不是做梦,他张哈子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听完之后,对我讲,你是不是被六道轮回黑掉魂老?吃完夜宵我们就直接到这里老,哪里还碰到送葬队老? 听到张哈子这么说,我就确定了,刚刚那诡异的场景应该是我在做梦。 于是我笑了笑,讲,我就讲咯,那个收银员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比我们还快。就算开车速度比我快,啷个晚咯,也没得时间准备我的遗像。 说完这话我就准备睡觉了,可没想到张哈子却噌的一下立在我床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讲,你讲你刚刚看到那个收银员老? 我点头,讲,对啊,而且还是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还捧着我的遗像。 张哈子一听,神情立刻就变了,沉默了三秒之后,他就摸索着去找自己的鞋子,同时对我讲,你到哪里看到滴,带我去看一哈。 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突然之间脸色会变得这么难看,但看他这样子,我就知道事情应该不简单。 于是我先把他的鞋子拿过来,然后再去穿自己的鞋子,拿起车钥匙往兜里一揣就朝门外走去。 上了悍马车,根据记忆,我开到当初第二次碰见送葬队的地方,然后对张哈子讲,到了。 说完之后,我就把周边的情况给张哈子简单的叙述了一遍,然后就等着张哈子的下文。(很多朋友都说我描写场景的文字功底很不错,原因就是说的多了,自然就会了。如果可以,我倒宁愿自己是个文字小白) 张哈子思考了片刻之后,对我讲,去之前那个夜宵摊,问问有没有人认识那个收银员。 我点点头,发动车子再次往前开,很快就到了之前吃宵夜的地方,可夜宵摊还在,但不是我们之前吃的那个摊位。而是在那个摊位两边,各有两三个摊位,唯独中间空空如也。 这么快就收摊了?可为什么其他人还在继续摆摊?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张哈子就对我讲,现在滴生意啷个豪迈?人数明显比之前多老好多。 我把我看见的说给张哈子听,他听完后眉头紧皱,然后对我讲,哈挫挫,你是不是找错地方老? 我讲,不可能,这里就一条笔直马路,从宾馆出来笔直往前开,看到的第一个吃夜宵的地方就是,这么短的一段路,我啷个可能记错了?应该是那个老板提前收摊了。 不过不要紧,他收摊了,还有其他人在,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但张哈子却一脸严肃的对我讲,哈挫挫,这不是提前收不收摊滴问题,而是我们之前来这里,为么子没看到其它滴夜宵摊位? 听到这话,我神经瞬间紧绷,然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我记得当时看见夜降冥币后,我还特地打量过四周,所以十分确定,这附近就只有他一家夜宵摊,而且摊位上还有其他的食客。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它的夜宵摊。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讲,没得事,可能是那个时候,其他老板还没出摊。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去问一哈就晓得老,不过我有种很不好滴预感。 我问他是什么预感,他没有回我,只是摇摇头,示意我下车去问老板。 我跟张哈子一前一后下车,走到旁边的那处夜宵摊。结果我还没开口,就看见那老板见到我和张哈子的神情明显一愣,随即就看见他带着复杂的眼神在上下打量我和张哈子。 我问,您认识我们? 那老板摇了摇头,然后反问我,你们是朱大彪外地滴亲戚? 我讲,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他讲,既然不是,你们为什么这么晚咯哈来给他上香? 上香? 这从何说起? 那老板讲,你们一个小时前就来过,来咯之后也不讲话,就直接走到朱大彪生前摆摊滴地方,点三根香插到地上,然后就蹲到那里一直盯到清香看。 一直等到那香燃到一半,你们才开车走。我哈以为你们是朱大彪滴亲戚,特地从远处赶过来送他最后一程滴。既然不是,你们蹲到那里烧香搞么子?现在啷个又回来咯? 那老板的话直接把我给震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讲,老板,大晚上滴开这种玩笑并不好笑,我们明明是到这里吃夜宵,几时烧过香咯? 我说完这话,我看见那老板的脸都白了。他急忙看了看旁边的空摊位,又跳过这空摊位看了看隔壁的摊位。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个摊位的老板也望着这边,而且他的脸色,比这位老板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说实话,他们这脸色着实把我给吓到了。因为就算是最好的演员,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改变自己的脸色。除非,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为了证明我之前确实来这里是吃夜宵的,我还特地回忆了一下之前那老板的样子,然后对这位老板讲,之前那个老板长得不高,身体很壮,而且光着膀子,啤酒肚很大,上面全是汗水,油光灿灿的。 我原本是打算证明我看到的是人,结果这话一出,我看见我面前这位老板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而不远处的那个摊位,老板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颠勺把锅子都给打翻了。 他们的这反应再次吓到了我,我问老板,你们镇上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说不定就是这人占了你口中朱大彪的摊位,只是那个时候你们还没出摊,所以不知道而已。 尽管这个理由没办法解释我和张哈子为什么会蹲在地上闻香,但好歹让我心里有个安慰,知道自己之前的确是在吃夜宵。 可眼前那老板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讲,我们镇上的确有一个这样滴人,他就是朱大彪。不过他生前很瘦,也没得啤酒肚,但他掉到河里泡咯五天五夜之后,全身就肿成咯一个胖子,肚子也鼓得黑人。 朱大彪是溺水死的? 他生前并没有那么胖,我看到的,是他死后被水泡肿的模样?! 难怪他那啤酒肚会胀成那个样子,原来是溺水后呛了不知道多少水进去!难怪他身上一直都是湿漉漉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夏天太热,却没想到那是河里的河水! 那老板给我说完之后,就一直在看旁边的的空地,不只是他,就连前来吃东西的客人也频频朝那块空地投去目光。 我原本是想证明我自己,却没想到反而是越抹越黑。 突然,我灵光一闪,伸手入兜,一边翻一边讲,之前那老板给我找过零钱,他讲你们这里哈没得二维码收款,所以只收现金。 说完话,我刚好掏出零钱,递到那老板面前摊开,然后…… 不只是他,就连我,也彻底愣住了。 因为我手心里的那些纸张,哪里是什么零钱,分明就是一张张印着天地银行的冥币! 我面前的那位老板已经彻底被吓傻了,他媳妇见状,直接从后面冲出来,一把将我推开,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们到底是么子人,大晚上滴到这里黑人很好玩迈?你们要敢再来,信不信我喊人打死你们? 说完之后,她根本就没听我辩解,就开始收拾摊位上的东西,同时让那些还没吃完的客人们吃快点,他们要收摊了。 她这么一闹,一直在听热闹的客人们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一个个全都掏出手机让老板娘算账买单。 哗啦啦收款到账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哪里是不兴二维码收款,分明就是我和朱大彪阴阳相隔,它没有阳间的收款二维码! 我已经彻底被震住了,夜宵摊后的老板也傻掉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食客们纷纷离开,我想起之前朱大彪给我说的话,于是我急忙冲着人群喊了句,你们镇上是不是都是半夜三更送人上山? 话一出,我不知道是谁,但就听到黑夜里有一个声音传来,半夜三更上你屋脑壳滴山,你是想断子绝孙迈? 看来,午夜不能出殡的习俗,在这里也是适用的。至于朱大彪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清楚。我甚至连我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去它的夜宵摊吃东西都搞不明白。 趁着老板娘在收拾的时候,我这才想起我这次来的目的,于是我掏出手机,翻出之前在高速服务区拍的照片,厚着脸皮递给老板娘看了一眼,问她,你们镇上有没有这个人? 我看见老板娘在看见这张照片后,整个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然后满脸惊恐的转过头来望着我,讲,你看到过他了? 我讲,之前在高速服务区看见过;吃完夜宵去宾馆的路上也看到过。 至于他捧着我遗像的事,我没说。我怕说了他们会更害怕。 但显然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我发现我说我看见过那收银员之后,老板娘就直接瘫倒在地,最后还是旁边的几位老板过来,才把她给扶起来。 我问他们老板娘为什么会吓成这个样子,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讲,这个人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出来害人,朱大彪就是他害死滴! 说完之后,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收了摊位,没一会儿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笔直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就只剩下我和张哈子两个人,像是无家可归的野鬼! 一阵风过,张哈子突然开口,讲,哈挫挫,我不晓得对不对,但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陈寺青滴事,很可能只是一个诱饵,你才是那个家伙滴真正目标。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只能尴尬的笑笑,然后故作轻松的讲,你想多了,应该没得啷个严重。 但张哈子却死死‘盯’着面前那空荡荡的大街,神情无比凝重的讲,哈挫挫,五年前滴那件事,可能哈没结束。 我还没从张哈子这话里回过神来,就看见天空中飘下一张张打好了钱印的土纸钱。而街道漆黑的尽头,一支送葬队,在悠长诡异的唢呐声中,缓缓朝我们走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82997515454’的能量饮料打赏!感谢各位亲的金币打赏!这一章是近4000字大章,感谢各位的一路支持! 第169章 闭上眼睛 之所以说是缓缓朝我们走来,是因为我看见整支送葬队前进的动作无比诡异他们明明是在大步向前,甚至是有人在跑,可他们的动作却好像是被人给按了慢放键一样,竟然要比正常人慢上两三倍! 这就导致整支队伍看上去,不像是在走,反而像是在朝着我们这边慢慢的飘过来一样! 此时皓月孙位,月色略显浅淡,可洒在那些人身上穿着的白色孝服上,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朦朦胧胧里透露着亦真亦幻,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产生莫名恐惧。 而且借着这惨淡的月光,我在那送葬队伍里,竟然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矮小的身形,圆鼓鼓的肚子,虽然穿上了一身白色的孝服,但那孝服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不是朱大彪还能是谁? 这根本就不是一支阳人送葬队! 这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是死人! 难怪它们会用那么诡异莫名的动作往前走,正常人根本就走不出轻飘飘的感觉! 而且从之前那些夜宵摊老板的话来看,这些人很可能都是被那收银员给害死的!再联想到之前我从反光镜看到他端着我的遗照冲我笑的场景,我想,他这次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 可是,从来都只听说阳人给死人送葬,什么时候见过死人给活人送葬的? 这反常的场景,即使见多了诡异场面的我,也结结实实被震住了。 还有那悠扬凄惨的唢呐声,在这无比宁静的夜里,显得是那样刺耳。我伸手挡住耳朵,试图把这声音从我脑海里赶出去,结果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那凄惨的唢呐声,每一声都好像是直接钻进我的大脑里,狠狠的敲击着我的脑仁,让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一时间竟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但诡异的是,当我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感觉那唢呐声远在天边,空空幽幽,似有似无,完全搞不清楚到底从何而来,是真实存在,还是本身就是我出现了幻听?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只要我稍不注意力集中,那唢呐声就像是锤子一样,重重的敲击我的脑袋,苦不堪言。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或许我还能忍受,但除了这唢呐声,还有更诡异的声音夹杂其中…… 如果你见过送葬队伍,就应该知道,虽然出殡当天不能落泪,但队伍里肯定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 但我现在看到的这支送葬队伍不一样,里面竟然传来一阵阵欢快且清脆的笑声,而且这笑声,还是小孩子发出来的! 不仅如此,明明队伍还在大街的尽头,可听着这空幽的笑声,我却感觉那些小孩子就围绕在我的身边,并且还是一边围着我转,一边还伸手指着我,发出那诡异清笑声的那种。 这五年来,我自认我见过许多诡异状况,但就算我练就了一身铁胆,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情不自禁的害怕,并且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这个念头刚起,我就发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那就是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双脚,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往那送葬队伍里走去! 这种意图很强烈,强烈到我感觉只要我抬起脚,它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队伍里走去,就好像那边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存在,让它们欣喜若狂。 动不了了,怎么办?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哈子,结果却发现他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见到他这幅模样,我心里顿时安定不少,心想不愧是张哈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稳住了情绪。 可张哈子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他问我,你站到这里搞么子,哈不走迈? 我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讲,你讲的轻巧,我倒是想走,但是我的脚不听我的使唤。 他问,啷滴(怎么了的意思)?撸多老腿软老迈?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再不想办法,那支送葬队伍就要走到我面前了! 张哈子讲,么子送葬队伍,你到讲么子屁话? 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讲,难道你没听到唢呐声? 要是听到唢呐声,张哈子肯定能根据这声音判断出这是送葬队。 我看见他听到我这话后,也是明显一愣,随即没好气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三更半夜滴,哪个发卵癫老(发什么疯了)给你吹唢呐? 他这话一出,我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我讲,你当真听不到?! 他讲,我听到个卵!除老你到这里叽哩哇啦,狗屁响都没得一个! 我讲,大街尽头来了一支送葬队,朱大彪就是送葬队的一个,唢呐声和笑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张哈子一听我这话,就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反问我,死人给活人送葬? 我讲,隔得有点远,看不到前头捧的遗像到底是哪个。但从那个不晓得是不是梦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应该是我。 张哈子直接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哈要感觉?凡是遇到要死人滴事,要死滴那个百分之百就是你这个哈挫挫! 我很想反驳,但我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而张哈子说完之后,我就看见他侧着脑袋很认真的听了听,然后对我摇了摇头,讲,哈是么子都没听到。 完了完了,这玩意儿只有我能听到!张哈子眼睛又看不见,所以也只有我能看到!我的脚现在又动不了,那我的下场岂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等死? 我对张哈子讲,我现在相信你讲的是对的了,那个家伙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但现在这个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我该啷个办? 张哈子讲,哈能啷个办,风紧扯呼啊! 我讲,扯不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只要我一抬脚,我的身体就会自己往送葬队伍那边跑过去。 张哈子想了想,很快就对我讲,你试到闭到眼睛,看看哈能不能听到这些声音? 第170章 还没走到?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试着闭眼睛,但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 让我惊讶的是,当我眼睛闭上之后,那些空幽的笑声、凄惨的唢呐声,甚至连送葬队走路的声音,竟然全都没有了! 整个世界就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除了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外,其它的一切声音都不复存在。 这种安静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欣喜若狂,可在这漆黑的夜里,特别是在不远处还有一支阴人送葬队的情况下,我除了感受到极致的阴森恐怖外,再也没有其它的情绪。 但不得不说,不愧是张哈子,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等那些声音消失之后,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和张哈子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现在能看得见,而他看不见。所以他听不到声音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看不见! 当我闭上眼睛,听不到那些声音之后,我腿上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看来就是那唢呐声和小孩子的欢笑声在蛊惑我的心智,让我忍不住往送葬队伍那边走。 而一旦我走进那支送葬队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我的下场肯定是十死无生。 可现在闭上了眼睛,我也看不见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不能又让张哈子闭着眼睛盲开悍马吧? 在六道轮回里好歹我还能看见,但这里我的眼睛根本不能睁开。让他盲开,死的更快! 张哈子讲,先上车,等这些脏东西走过去后再做打算。 我讲,我看都看不到,啷个走? 他讲,这事我有经验,你抓到我滴棍棍儿,我带你走。 说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一根湿滑的棍子拍了一下,应该是竹棍之前不小心敲到了夜宵摊周边的废水里。我没有多犹豫,紧紧握住这棍子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哈子的节奏往前走。 即便是有张哈子带路,但以前从来没有闭着眼睛走过路,而且还是一条陌生的路,所以走起来格外的没有安全感。因此我不敢抬起脚掌,而是整个脚掌贴在地面上往前挪,确定落脚点是实地后,我才转移重心。 这就导致我走的速度并不快,整个人更像是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没跟上张哈子的节奏而摔倒在地。 但走在前面的张哈子却仿佛没这个顾虑似的,走起来不仅稳当,而且还能根据我的节奏随时调整他的步伐,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稳得一笔!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从一个看得见的人,用五年时间就习惯了失明后的生活,心底深处就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这是我欠他的,我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把这份欠债偿还。 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虽然走的慢,但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走到悍马车旁?我记得车子就只停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才对啊。 于是我问了一句,张哈子,哈没走到迈? 他讲,快了。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嘶哑和含糊不清,我估计,可能是骂我骂多了,嗓子灌风受了寒。 于是我跟着他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然后越走就越感觉不对劲,因为按照这样的速度和时间,怎么算也走出去几十米了,不可能还没走到悍马车旁边! 于是我又问了一句,啷个还没到? 他跟之前一样,还是只讲了两个字:快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难不成是张哈子走错路了,但又碍于自尊心不想承认? 我觉得很有可能,所以也就没有拆穿,以免伤到他的自尊心。 抱着这个念头我跟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截,因为害怕会被那阴人送葬队给追上来,我觉得我的心跳都因为紧张而加速。 真不是我胆小,而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人类本身就没有安全感,特别是还知道这条街上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还是会要人命的那种,换做是谁处在我这个位置上,都不见得能冷静下来。 咚咚咚的心跳声就好像是锤子一样,伴随着我的脚步声,在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拧紧,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简直能把人给折磨疯! 等等,脚步声? 为什么走到现在,我只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 按理来说,张哈子没有了竹棍作为敲门砖,在走路的时候,也肯定不敢像正常人那样抬起脚掌,一步一步往前走,而是会像我一样,用脚掌贴着地面走。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踩下去的每一步,都能踩到实实在在的地面上,不至于踩空摔个狗吃屎!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除了我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外,我完全没听到第二个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即便张哈子真的正常走路,他又不是猫,脚掌落地的时候,也会发出脚步声,为什么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我从开始到现在,竟然一次也没有听到? 想明白这点之后,我再也淡定不了了。我必须得睁开眼看一看,看看走在我前面的张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我想,就算我偷偷的睁一眼,应该问题也不大,大不了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不走路就是了。只要等我确定了张哈子的情况,看清楚了悍马车的位置,我马上把眼睛再闭上就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抱着这个念头,我睁开了眼睛,尔后唢呐声欢笑声瞬间席卷全身,而我眼前的一幕,差点让我心脏都停止跳动! 清浅的月光下,我看见我的两旁站满了穿着白色孝服的人,而在前面拉着我往前走的,也根本就不是张哈子,而是被水给泡肿了的朱大彪! 难怪它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难怪它的声音有些嘶哑含糊不清! 难怪拍到我手心里的那根棍子湿漉漉的,原来是朱大彪趁着我们都看不见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拍过来的!难怪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走到,因为朱大彪根本就没有带着我往悍马车那边走! 我急忙侧头往悍马车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被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下来我看见,在我的左前方,张哈子怀里抱着一个纸人,正努力把它往驾驶座上塞! 张哈子他,把那个纸人当成了我! 而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纸人也回过头来看着我,原本惨白无血色的脸上,突然裂开嘴,朝我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奸笑…… 看着那纸人脸上奸计得逞的奸笑,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张哈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林彦’的鲜花打赏! 第171章 跑不出去 张哈子一旦上车,他的小命就全掌握在那纸人的手里。而纸人开车除了把阳人带到阴间路外,我实在想不到其它的可能! 必须叫醒张哈子! 我顾不上会不会惊动身边的人,卯足了劲儿冲着悍马车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张哈子。原以为我这一声会让张哈子有所警惕,却万万没想到,张哈子竟然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先是将那个纸人放在驾驶座上,然后拿着它的脚,弯腰一只一只塞进驾驶座前,就好像是真的在安放一位正常人一样。我甚至都能想象,他应该是一边摸索着悍马车的刹车油门,然后把纸人的一只脚给放在上面…… 一想到他正弯腰专心摆放纸人,而纸人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后脑勺露出满脸奸笑的样子,我后背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冷汗。 不行,一定不能让张哈子上车! 可是,为什么张哈子听不到我的声音呢?难道是因为隔得太远,唢呐声和欢笑声太大,而我喊的声音太小,所以他才听不见? 不管了,我扯着嗓子,拼着喉咙破了不要的决心,再次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可结果发现不管我怎么喊,张哈子都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的把那纸人塞进驾驶座。 而此时他的动作已经完成,只听见嘭的一声,等他关上车门后,就看见他伸手贴着悍马车的车身,沿着车尾方向,的朝副驾驶座走了去。 糟了,不管我怎么喊,张哈子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难怪我叫那么大声,送葬队里的这些阴人都没有跳出来制止我,原来是它们早就知道,不管我怎么叫,张哈子都听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唢呐声就算声音再大,应该也压不住我不要命的嘶吼才对。 突然间,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玄机。 我记得之前张哈子就听不到从送葬队伍里发出的任何声音,不管是唢呐声也好,还是小孩子的欢笑声也好,他全都听不见。而我现在身处送葬队伍里,那他自然也就听不到我的任何声音! 所以,想要叫醒张哈子,我必须得脱离这送葬的队伍才行! 怎么办? 跑! 可当我刚拼命迈开步子想要逃离的时候,却发现不管我怎么使劲儿,那抬起来的腿,都只能跟着送葬队的节奏,往前亦步亦趋,而且速度奇慢,就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一样,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不行,睁着眼睛,我的双脚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看来想要离开这里,我只能闭着眼睛才行。 于是我事先看清方向,然后闭上眼睛,不管不顾的朝着悍马车的位置跑去。 我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所以只跑了七八步,我就睁开眼睛,想要先叫醒张哈子再说。 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被吓得晕死过去!在我眼前,是朱大彪那张被河水泡的肿胀的惨白脸颊,而它正瞪大着眼睛,圆鼓鼓的看着我! 你见过死鱼眼吗?黯淡无光,却又往外凸的高高的,好像稍不注意,那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朱大彪的眼睛就是这样,因为被河水泡过,所以他的眼珠子圆鼓鼓的无比瘆人。 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意识到,我刚刚往前跑的时候没有听到脚步声啊,为什么它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而且我跑的速度并不慢,它是怎么做到我一睁开眼,它就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往前跑的时候,这家伙就一直这么盯着我往后退着跑?一边跑的时候,身上的水还一边哗啦啦的往下掉? 一想到这里,我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那诡异的场景,吓得我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我是闭着眼睛跑的,否则要是睁开眼,看着朱大彪一直贴着我的脸往后退着跑,我估计当场就会被那诡异的场景给吓死过去! 在我睁开眼的瞬间,周围立刻就传来唢呐声和欢笑声,而那些穿着白色孝服的阴人,也依旧围绕在我身边。 完了,这个方法也不行,我还是没能跑出送葬队! 最关键的是,按理来说,我快速跑了七八步,就算没能跑出送葬队,那送葬队想要困住我,也应该是跟着我快速挪了七八步的距离,可我看了看距离张哈子的位置,发现送葬队根本就没有改变原本的前进步伐! 整支队伍还是像之前一样,被慢放了一样,轻飘飘的往前挪! 也就是说,我刚刚跑的七八步,就像是在跑步机上跑步一样,完全没有踏出实质性的步子,位置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而此时的张哈子已经摸索着走到了悍马车的车屁股处,再耽误这么点时间,他就会坐进副驾驶座上,到那个时候,那就真的一切都迟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跑也跑不出去,喊又喊不醒,再这么下去,张哈子非得死在那纸人手里不可! 就在我急的直跳脚的时候,我突然低头看见了我脚上的鞋子!虽然我和我声音都跑不出送葬队,但我可以扔东西过去啊! 只要制造出一些额外的响动,我想以张哈子的机智,肯定能觉察出一些异常来。 毕竟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我和他两个阳人,而他又听不到送葬队发出的声音,所以一旦再出现其它额外的声音,他肯定会多留一个心眼。 念头起,我就迫不及待的抬起脚,原本打算脱鞋,结果腿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出去,搞得我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后,我这才弯下腰,跟着送葬队的节奏抬脚,然后才把鞋脱下。 被这么一耽误,张哈子已经走到了悍马后排车门处,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我瞄准张哈子,用力把鞋子给砸了过去。然后……砸歪了! 我高估了我扔东西的准头,距离张哈子都还有一米左右,歪到姥姥家去了。 好在鞋子落地的时候,还发出了一点声音。我看见张哈子侧头看了一下鞋子落地的地方,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然后就继续往前走了去。 我在心里那个着急啊,你倒是走过去看看情况啊。只要你弯腰摸一下,摸出那是我的鞋子,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他没有,而是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打算钻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把另一只鞋子砸了过去,这一次没有瞄准张哈子,而是瞄准悍马车的车身,毕竟面积有那么大,相对比较容易砸中。 果然,鞋子砸过去之后,就听见‘砰’的一声沉闷声响,成功引起了张哈子的注意。 但张哈子也只是往有声音的地方‘看了看’,然后什么反应都没有,自顾自的把手里的竹棍先塞进车里,然后自己就要往车里钻。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这家伙平日里那么灵泛,为什么今天这么迟钝呢?漆黑的夜里,空荡荡的大街,身边出现两个不同寻常的声音,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看见身体已经钻进车里一半的张哈子突然又退了出来,然后,他竟然旁若无人解开裤腰带,掏出作案工具,对着马路滋起尿来! 如果仅是撒尿我也不会这么诧异,关键是他左摇右摆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作画一样,让人很是费解。 这……这是什么骚操作?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我争取了一点想办法的时间。 只可惜的是,我摸了摸身上,发现除了手机外,就真的没有可以扔的东西了。篾刀还在驾驶座下面,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找夜宵摊老板问问收银员的事,要是拿着篾刀,很容易被误会成收保护费的。 算了,手机就手机,扔吧!大不了坏了再让张哈子赔一个。 我掏出手机,正准备扔出去的时候,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因为我看见张哈子已经很自然的打开了车后排的车门,然后苟着身子,从里面拖出了一箱矿泉水。 这是张哈子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在车上备一箱水,以免长途奔袭的时候,路上会渴。我在接手悍马以后,也保留了这个习惯,甚至于,有时候还会多备几箱,反正悍马车动力足,不差这几箱水。 我看见张哈子取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后,就把水往地上倒了下去,而且跟之前撒尿的时候一样,一边倒还一边左摇右晃,把瓶子里的水给撒的到处都是。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心想矿泉水应该不至于会过期吧?用得着这么浪费么? 直到他拿出第二瓶,拧开后直接往地上洒,我就知道,他这是在想办法庇佑悍马车阴人怕水!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洒完水后,肯定会回到车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用以防止送葬队找到他。 可我没想到的是,张哈子倒完第二瓶水后,竟然又开始倒第三瓶水,而且范围不再是车旁边的马路,而是开始往马路对面蔓延过去,一直洒到了马路对面的墙角,甚至还在墙面上都倒了一瓶水。 就这样,在我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送葬队在往前走的时候,张哈子一瓶又一瓶的把矿泉水在马路上洒出了一道一米多宽的横杆来。现在整个马路,就只有停在马路旁的悍马车那一块区域没有被洒过水。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不应该是在悍马车的周边洒一圈水吗?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悍马车不被那些阴人靠近才对,可你现在在马上路洒出一道水柱横杆来故意拦下送葬队,岂不是逼着送葬队从你悍马车那边绕道? 难不成张哈子他疯了?还是说……他是被车上的那个纸人给蛊惑了,所以才会干出这么降智的事情来,为的就是让送葬队从悍马车身里穿过,然后好把张哈子给一波带走? 就当我急出一身冷汗,喉咙都要喊破的时候,我看见张哈子回到车头位置,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从纸人屁股下面的椅子下,抽出了那把原本就属于他的篾刀……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张哈子让我一定要把他的作案工具写成‘巨鸟’,被我给严词拒绝了,毕竟咱都是文明人,写的太俗气,容易被驳回重写! 第172章 干净利落 疯了疯了! 张哈子这次是真的疯了! 他用自己的童子尿混合着矿泉水在马路上画出那一道水柱线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妄图拦下整支送葬队是疯狂的举动。却没想到,他不仅要拦下整支送葬队,竟然还想要跟整支送葬队单挑! 真不是我不相信你张哈子,关键是你自己现在什么状况你自己不知道吗?莫说是现在没有了一身匠术的你,即便是巅峰时期的你,想要抗衡这么一支诡异的阴人送葬队,怕是都有些吃力吧? 再说了,这和你一开始的计划不符啊,说好的先上车躲一躲,等送葬队走了之后再做打算呢?你现在拿着篾刀站在副驾驶旁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是他察觉到驾驶座上的那位不正常了?还是说他从之前的那两个声音里,推测出我被困在送葬队里面了?所以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救我出来? 否则的话,没办法解释张哈子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他真的察觉到我被困在送葬队里面的话,那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去解决坐在驾驶座的那个纸人,而不是搞出这么大个阵仗来单挑整支送葬队! 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他想要以一己之力,拖住整支送葬队,以便给‘我’争取离开这里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把其它的地方都洒满了水,独独只留下他站立处的那个口子,为的就是让这支送葬队只能从他那里一个一个的过! 也就是说,他之前让我先上车然后再做打算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没打算活着离开的打算! 这蠢货,他还以为他是五年前的那个张破虏吗? 我一遍又一遍的骂着他,又一遍又一遍的喊他快走,可他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听到,就只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永远都不会倒下的战神! 我不知道我脑子里是怎样一种感受,只知道我的胸口闷得发慌。 我也想过用匠术脱困,但不管我怎么结手印,都没有得到任何反馈,甚至于,我连心火手印结出来后,都没办法将我面前的朱大彪给烧毁。否则的话,我也用不着扔鞋子去砸张哈子了。 鞋子脱了之后,地面冰凉的感觉传进身体,但怎么都无法与我内心此时的寒意相比。如果张哈子真的为了帮助‘我’逃离此地而拖延时间就此丧命的话,我想,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感受到任何温暖。 我咬着牙齿,不断回忆着我会的匠术,哪怕只要有一个成功都行。可惜的是,不管我如何努力,最后都只是形似,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我再也顾不得其它,伸手就朝着面前那瞪大眼睛的朱大彪脑袋上抽过去,结果这一巴掌下去,就好像是使劲儿打在了水面上一样,手掌抽的生疼不说,还抽出一大滩水,朝四面八方溅射出去。 而朱大彪的脑袋,被我抽了一巴掌之后,脸颊明显的往里凹陷了一大块,但很快又弹了回来,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一样充满弹性,也更显得诡异莫名。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所以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挥动着双手,握拳朝着朱大彪的脑袋上一拳一拳的砸过去,希冀着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我内心的苦闷和不甘。 但不管我如何挥拳,朱大彪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沙包一样,脑袋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扁,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复原,而且不管我怎么砸它,它那张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如之前吃夜宵时,他迎客的那副模样。 唢呐声不断回荡,孩童的欢笑声越来越明显,不知道是在欣喜马上就能带走张哈子了,还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恐怖氛围中,送葬队终于是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那道张哈子划出的水柱线前。 我原以为水柱线足够宽,送葬队的这些阴人没办法直接跨过去,就只能从张哈子留出来的那个口子经过。 但这样一来,它们抬着的那口棺材该怎么办?它们这些阴人能够从悍马车的车身里穿过去,但这口棺材总不能也能穿过去吧?要是穿不过去的话,会不会就直接把张哈子装进棺材里? 就在我万分担忧的时候,却没想到唢呐一响,带头的那些阴人根本没有绕道,而是轻轻一抬腿,身子就轻飘飘的飘了过去,无声无息,根本就没有接触到那混合着童子尿的矿泉水! 它们的确怕水,但这水柱的宽度不够,它们可以直接跳过去!张哈子精心设计的一切并没有起到作用!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他一个人对抗一整支送葬队。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送葬队会选择跳过水柱线,也不去选择把张哈子给一波带走?毕竟只要把张哈子也拉进送葬队,到时候即便张哈子看不见,不是也跑不出送葬队的范围吗? 还是说,它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由送葬队了结我,剩下的那个纸人解决张哈子? 我看着张哈子那张越来越近的脸,虽然我看不见他墨镜下的眼睛,但我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帮他寻找复明的希望后,心里就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我死不死倒无所谓,但我有生之年没能把张哈子的眼睛给复明,那我就真的是死不瞑目。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抱着侥幸心理,再次歇斯底里的嘶吼,希望能让张哈子听到我的声音。 但很显然,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张哈子依旧只是右手紧紧握住篾刀,稍稍侧着脑袋侧耳倾听,似乎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冲上去跟对方玩命似的。 不过好在在他的世界里,这条大街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 可念头刚过,我就与张哈子擦肩而过,而我的光脚,踩在那一道水柱线上,发出‘吧唧’一声…… 听到这声音,我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但一看到张哈子猛然扬起手中的篾刀,我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完了,我成了张哈子眼中的阴人! 在他看来,我很可能就是送葬队里的一员!而且刚刚他听到的那两个声音,估计在他的认知里,并不是我在给他丢信号,而是‘鬼撒泥’! 又或者他一开始就听到了我喊‘张哈子’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先入为主的认为那个纸人才是我,所以他很可能会把我叫他的这个声音当成是‘鬼点名’! 也就是说,那个纸人在代替我的同时,我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那个纸人!不管我做出任何行为来,都可以被解读为欺骗他张哈子的存在! 完了完了,搞到最后,没想到我还没死在阴人手里,反倒是先死在了张哈子的篾刀之下。 难怪这支送葬队不打算从悍马车身穿过去,反而要选择跳过去;难怪这支送葬队也不打算一波带走张哈子,而是任由他站在那里守着;原来是早就料到张哈子会用篾刀了结我! 张哈子出刀的速度极快,即便我有心要躲,也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而且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我哪里还有思维去做出反应? 然而,原以为我必将死在张哈子这一刀之下,结果却发现张哈子竟然劈歪了! 那篾刀紧紧贴着我的胳膊劈下去,然后一路沿着我的身侧,准确无误的劈在了我踩在水里的那只脚掌的脚背外侧,只听见‘噗’的一声,是篾刀砍进水泥路面的声音。 于此同时,我还听见好几声尖锐刺耳的惨叫,从我脚下传来。当我低头看去的时候,就看见四个扎着冲天辫,穿着红肚兜,脸颊白如面粉,却画着两个腮红的诡异阴人小男孩,被篾刀给拦腰劈成两截! 因为它们的位置不同,所以这一刀劈下去之后,也把它们给分成了长短不一的两截。但不管是怎么分,我看见它们的上半身,都是死死抱住我踩进水里的左腿,仿佛像是长在上面一样。 而随着它们身体被劈成两截,这些缠着我左腿的小阴人们,很快就消逝在我的视线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那种腿部被支配的感觉,在这些小阴人们消逝的同时,就瞬间不复存在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张哈子伸出左手,先是拍了拍我踩在水里的那条腿,然后左右扫了扫,确定了我另一条腿的位置后,右手扬起篾刀就是一刀斩下。 “啊!!!” 又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我就看见跟之前相同模样的五个阴人小男孩被一刀两断,尔后消失不见。 这一下,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恢复了对我双腿的支配权。 所以,我之所以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其实跟那唢呐声和小孩的欢笑声根本没有关系,完全就是因为有阴人小男孩抱住了我的腿,让我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这也难怪我没办法施展任何匠术,因为我的小腿全都被阴人给缠住了,身体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身体了,自然没法施展匠术。(很早就说过,施展匠术必须身体和魂魄全都是完整的才行。) 我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就看见张哈子起身,左手往前一探,拎着我的衣领就把我从送葬队里给拽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左手拍在我脑袋上,右手横起篾刀搭在他的左臂上,尔后沿着他的手臂,从前往后一挥,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我立刻就听到了‘噗’的一声,然后就看见一颗小阴人脑袋,从我的头上飞出去,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随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我看见我的脖子上,紧紧的缠着一双惨白惨白的小阴人短腿,在那颗脑袋消失的时候,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我这才明白,我之所以把嗓子都快喊破了,张哈子都听不见,是因为我的喉咙被那个小阴人用腿给缠住了,我以为我喊的歇斯底里,其实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张哈子做完这些之后,我就听见他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都能被迷到,你啷个不蠢死起? 我嘿嘿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结果就看见原本在慢悠悠往前走的送葬队,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队伍里所有的阴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冒着森森寒光,如同见了猎物一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大佬的金币打赏!今天单日金币居然都破十万了(虽然前几天也有过,但很少),只能说,厉害了各位! 第173章 驱车赶鬼 数百人的送葬队,我恰好处在正中央的位置,所以送葬队里那些阴人侧头转过来的时候,转头的角度各不相同。距离我比较近的还好,但那些走在最前面的阴人,脑袋几乎往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不仅如此,之前因为走在队伍里,所以只看到朱大彪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现在它们脑袋全转过来后,我这才知道,朱大彪算是里面最温和的一个了。 除了它之外,还有上吊死的,舌头伸出来一大截,眼珠子更是快要凸出眼眶;还有斧头劈死的,一半脑袋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另一半脑袋,还流着鲜红的血液…… 这该是怎样一副诡异的场景,各种各样的死法,仅仅只是一眼,就让人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身处阳间,而是在前往地府的黄泉路。 而它们回过头来看见我和张哈子后,除了眼中冒着的森森寒光外,竟然全都张开血盆大口! 而且它们嘴巴张开的程度,明明已经超出了嘴巴的能张开的最大角度,但它们还不停止,竟是硬生生的把整张脸都撕碎,使得下巴抵到了胸口,能吞进去一个人的脑袋后才肯罢休。 看见这一幕,我直接连呼吸都忘了,因为这样子,跟我爷爷出殡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它们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要把我和张哈子的脑袋给当成食物给吞了吗? 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从脚底蹿起,瞬间席卷全身,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刚想把这里的情况说给张哈子听,结果还没等我开口,他转身就钻进副驾驶座里,同时还冲我大喊,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不赶紧跑?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转身就要朝着车尾跑去,可刚转身,就听到张哈子大喊了一句‘哈挫挫’,还没等我应声,后背就传来一股推力,把我给推的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身形。 还没等我回身,就听见‘嘭’的一声沉闷声响,和‘咣当’一声传来,我急忙回身,然后就看见一口硕大的棺材,正竖着砸在悍马车上,而棺材的位置,恰好就是刚刚我站立,现在张哈子站立的地方! 那‘咣当’一声,则是篾刀砸在地面的声音。 我眼睁睁的看着张哈子被那口硕大的棺材砸中,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被这么大一口棺材砸中,而且棺材和悍马车身之间没有任何缝隙,就算一身铜皮铁骨,怕是都要被砸成肉饼!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怎样,只知道在那一刹那,我感觉整个天地都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脚下更是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我就要栽倒在地! 我疯了一般的朝着棺材跑去,可刚迈出一步,就看见那竖着的棺材突然自己往后倒了下去,却没有着地,而是被送葬队里抬棺的阴人接住,随即立刻有阴人抬着棺材盖子过来,把棺材给盖上封死。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棺材不是实实在在的砸在张哈子的身上,而是把张哈子给扣进了棺材里。只要没把他的砸扁,那就还有机会把他救出来。 我正要上前,就看见正往前走的抬棺八位阴人同时回过头来是身子往前,脑袋径直转一百八十度的那种,冲着我同时张开那硕大的嘴巴,发出凄厉的嘶叫,震的我耳朵一阵生疼,头皮阵阵发麻。 我顾不上这许多,顶着剧痛,伸手在自己肩膀和头顶各自扇了三下,然后结出心火手印,指尖一点明灯,就要朝着那抬棺的阴人眉心点去。 可我手指眼看着就要接触到那阴人眉心的时候,整个送葬队就好像是闪现一样,突然就消失在我眼前,然后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让我这一指直接点了空。 我知道它们不是怕我,而是抓住张哈子后,它们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要去做。否则的话,那么多阴人,我就算给点死其中一个,也不耽误它们重新找人来继续抬棺。 看着它们三两下就走出去数十米,我想都没想,捡起地上刚刚张哈子掉落的篾刀,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就看见坐在上面的那个纸人侧过头来,还挑衅似的冲着我咧开嘴笑了笑。 我直接手起刀落,将它的脑袋给搬了家,然后一把将它的身体给扯出来扔在地上。 上车发动车子,挂上d档(自动挡的前进档),一脚油门下去车头位置立刻就出现一阵轮胎剧烈摩擦的声音,我坐在车里甚至都能闻到那刺鼻的橡胶燃烧的味道。 我知道,这是我油门踩的太猛,导致轮胎空转了。 短暂的空转之后,悍马车就像是猛虎下山一样,朝着送葬队的屁股狠狠的冲了过去。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把油门踩到底,我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这辆车有如此强劲的动力,即便是之前车屁股撞到了高速匝道的护栏,但也丝毫不影响它性能的发挥,使得我很快就追上了送葬队。 按照我的计划,是打算直接冲进去,把这些狗日的阴人都给撞飞,然后再把那口棺材给撞的落在地上,我再下车去救张哈子。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每次眼看着我就要撞进送葬队里面了,送葬队就会突然消失在我面前,然后出现在前方十数米的位置处,让我根本没办法接近张哈子! 我双眼通红,一次又一次的加速向前,恨不得把悍马车给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砸死它们这群杂碎! 张哈子现在没有匠术,眼睛也看不见,手里还没有祖传的篾刀,如今被困在棺材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我不知道他在棺材里有没有乱了阵脚,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不对,他肯定还活着! 他是谁?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张哈子,就算是全世界的匠人都死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坚定信心之后,我再次把悍马车的性能给发挥到极致,根本不去在乎会不会伤害到车子的各个配件,只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就算是转弯也不减速,哪怕是车毁人亡,也一定要追上那诡异的送葬队! 我觉得我已经开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如果大街上有限速的话,我想我的驾照被吊销十几次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让我庆幸的是,虽然我一直没能冲进送葬队里,但送葬队也没能把我甩开,只要我一直吊着它们,我想我肯定能追上它们,救出张哈子。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傻眼了,因为我看见这送葬队突然从马路上往旁边的小路一拐,然后就顺着那条小路上山去了! 完了,悍马车开不上去,要是它们还像刚刚那么时隐时现的节奏往山上走,用不了几秒钟,我就会被它们给远远的甩在身后。 尽管心急如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弃车登山,并且为了轻装简从,我只带了篾刀和一些黄符红线,其它的东西全放在了车后排的背囊里。 在悍马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可一下车开始登山,那凄凉的唢呐声和诡异的孩童欢笑声就再次传来,时远时近的声音,让整座山都显得莫名的阴森恐怖起来。 再说了,向来只见过鬼追着人跑的,什么时候见过人追着鬼跑的?我这种行为本身,就显得格外诡异。 而且我还光着脚,山上的石子膈的我脚掌阵阵生疼。不用看我都知道,脚掌下面肯定已经磨出血了。 好在送葬队上山之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诡异的前进,速度虽然也还是很快,但我咬咬牙勉强还能跟得上。 没一会儿,我跟着它们就到了半山腰,然后看见它们往旁边的分岔路绕去,转过一道弯后,就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踪迹。 我急忙跟上去,可刚转过这道弯,一阵热闹喧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没有看到送葬队,却看见建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小村庄。 所有的房屋依山而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房,而且还是不带院子的那种。这在农村很少见,毕竟村里人都讲究自力更生,谁不想要圈一个院子,在里面喂些鸡鸭,种些小菜? 但在这里,带院子的房子格外少见。放眼望去,似乎也就只有两三家是自带院子的,反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更加不伦不类的是,这村子里的人,竟然在摆流水席! 吃流水席在镇上村子里并不罕见,但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多! 你见过或是听过哪个地方的流水席是从凌晨两点多的开始吃的? 我之所以确定是开始,是因为每张桌子上,正开始上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烘托浪漫的气氛,这些桌子上竟然都还摆放着两根蜡烛,似乎是在竭力营造一种烛光晚餐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这些桌子,心里就越是发毛。毕竟送葬队才刚刚从这里经过,难道这些人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们见我到了之后,也不生分,直接拉着我入席,还说他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新面孔了,但今天他们这里一下子就搬来了两位新朋友,所以大家才会想着要好好庆祝一下。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应这些人的话,因为我现在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要知道,他们在餐桌上摆放的那两根白色蜡烛,怎么看都像是上坟时在祭品台上插的那两根! 第174章 鬼话连篇 还有那一个挨着一个平房,虽然门楣门槛应有尽有,有的甚至连堂屋都能看得清楚,可落在我眼里,只觉得这一座座平房,更像是埋在半山腰的坟! 而那带着院子的平房,就是在坟前还圈了一块地,这种行为在农村只有大户人家才修得起,普通老百姓才不会把好好的一块地拿出来供死人享乐。 还有它们口中说的新搬过来的朋友,不正是被送葬队抬过来的张哈子吗? 只是,为什么它们要说搬来了两位新朋友?难不成除了张哈子之外,它们还掳来了另一个阳人?可是,这人是谁?为什么我这一路追过来都没有看到? 我一时间没想明白,但我却知道,它们这是狗屁的吃流水席,分明就是百鬼狂欢! 它们笑的越是开心,我心里就越是发毛,生怕它们会发现我其实并不属于它们,到时候群起而攻之,将我也变成它们当中的一员。要知道,在这么多阴人的围攻下,我并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但我现在又不能转身离开,因为我还没找到张哈子。 你要问我害怕吗?我只能说,那是真怕! 如果你像我一样,走在一个村庄里面,村里的老百姓都对你客客气气,热情大方,让你生出一种民风淳朴甚至是想要老了以后在这里定居的感觉后,你却发现,这些老百姓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甚至它们住的房子都是一座座的坟,你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里有多么害怕了。 我小心翼翼的在它们中间穿梭,听着它们说着各种各样恐怖的鬼话,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连呼吸都要刻意的压着,生怕被它们发现我属于异类。 就这样,我小心翼翼的往更深处走去,可我从头走到尾,都没有看见张哈子,也没有看见属于张哈子的那间房子。 我倒是很想找个阴人开口问一句,但我怕只要我一开口,就会吐出阳气,让它们发现我其实是一个阳人。 我也想过,为什么我可以在它们之间这么穿梭而不被拆穿,是因为我脚上穿着二十四双阴鞋,算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本身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阳人,混迹其中自然不容易被发现。 但现在的关键是,纸终归是保不住火的,只要我没能早点找到张哈子,一直在这里耽误下去,总会有阴人发现我的身份,然后将我团团围住,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 我转身看了一眼长长的流水席,发现已经有很多阴人落座,并且都侧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面充满了贪婪的神色。 说实话,那一刻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急忙转身朝着山背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张哈子。 我刚从山腰前面转过来,前面流水席那喧嚣的声音就消失不见,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呜’、‘呜’、‘呜’声传来,我知道,这就是以前张哈子给我说过的鬼叫! 我身上不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硬着头皮往前走,很快就看见前面有一道身影,正一上一下的朝着前方走去。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人是跛脚,所以才会一上一下,可等我走近了之后,才在惨淡的月光下看清楚,那家伙的身子竟然是一会儿高,一会儿矮,像是一块橡皮一样,显得无比诡异。 见到那人这副模样,我都不用看它的脚后跟有没有着地,就能判断出它是一个阴人。 我转身看了看身后,发现这里没有其它阴人存在后,当即把心一横,伸手捏了个灭火手势,然后在自己的肩头和头顶都扇了两下,以尽可能的把自己身上阳人的火焰给扇灭。 做完这一切后,我踮起脚尖,十分辛苦的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去,希望能追上它,然后问清楚张哈子的下落,不过我脸上却表现出极其自然的神情。 可还没等我追上那家伙,就看见迎面又走来一人,一个双手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尸体! 两人相遇后,我就听见无头那位问高矮这位,讲,你啷个没去吃席?听讲今天滴主菜是烤全羊! 高矮讲,唉,你莫讲咯,听讲我屋来客咯,我要转去招待他去。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喜,暗想,它说的这位客人,肯定就是张哈子无疑了!所以我只要跟着它,很快就能找到张哈子! 无头尸体讲,那你赶快去,莫耽误这个好机会咯。 这个对话听的我莫名其妙,不愧是‘鬼话连篇’。 而它们说完之后,就此分开,一个继续往前,一个朝着我走过来。 尽管看见那具无头尸体很是害怕,但我还是假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踮着脚尖往前走。心里更是已经打好草稿,要是它问我话,我就说回家取点东西。 但让我奇怪的是,那具无头尸体看见我后,只是用手捧着脑袋前后晃了晃,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它是什么意思,直到擦肩而过时,我才想清楚,它这是在跟我点头示意! 我没有回过头去告诉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而是奇怪它为什么会对我点头示意。 因为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你走在大街上,然后对面走来了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结果你却对他点头示意一样,显得很是突兀。 除非是那人跟你能扯上一丝丝的关系,否则你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我和这家伙还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也扯不出关系来,它为什么要对我点头示意? 我想了一会儿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只好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开来,而是专心致志的跟着前面那橡皮一样的阴人。 好不容易踮着脚跟他走了一路,结果发现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房子,而且在房子周围,并没看到张哈子的身影。 难道张哈子不在外面,而是已经进‘屋’去了? 我看见那高矮阴人打开房门后,就转过身来站在门口,然后笑眯眯的盯着我,讲,远来是客,进来喝杯茶迈?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不管是阴人还是阳人。 所以,这高矮阴人嘴里说的家里来客了,这位‘客’说的竟然是我?! 我脑门儿瞬间冒出了冷汗,但我还是强自镇定的讲,我就是路过,你忙你滴,不用管我。 那高矮阴人一听这话,立刻就不高兴了,讲,这后头就我一个屋,你往后头走,不是到我屋做客,哈能是去哪里?我连烤全羊都没去吃,就是为咯招呼你,你要是门都不进,你是看不起我迈? 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身体也越拉越高,最后竟然直接高出门槛,达到了我身高的两倍,让我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见它的脸。 我见它发火,心里也蹿出火来,我本来就担心张哈子,满心欢喜的以为就在你这里,结果你丫的竟然耍我不说,还敢比我先发火,真当你爷爷我是好欺负的? 我脚后跟立刻着地,接地气后双手结出心火手印,然后在双肩和头顶各自扇了两下,把自己的火焰扇到最旺后,反手就撩开上衣,从后腰上抽出张哈子的篾刀,二话不说就朝着那高出我一倍的阴人身上砍过去! 任何挡住我找张哈子的阴人,都得死! 在我冲过去的瞬间,那高矮阴人瞬间恢复成正常高度,然后一脸笑嘻嘻的对我讲,哈,原来你就是那个烤全羊,这哈好咯,没得人跟我抢咯。 听到它这莫名其妙的鬼话,我一开始还没在意,但一想到那无头尸体说的话,说今晚的主菜是烤全羊后,我头皮就不由自主的一紧! 搞了半天,我竟然是它们百鬼狂欢的主菜! 难怪我从流水席的席头走到席尾,它们都没有揭穿我的身份;难怪那无头尸体看见我后,要对我点头示意;原来它们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假装没有看穿,为的就是不把我吓走,好成为它们流水席的主菜!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我是自己跟踪送葬队跟过来的,所以不算是它们口中所谓的客人我认为张哈子那种被它们掳来的才算是它们的客人,却没想到它们口中的第二位客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也就是说,它们有足够的办法确保能把我留在这里,否则的话,它们不会这么自信满满的说搬来了两位客人。 这戏念头一闪而过,我脚下的动作一直没有凝滞,篾刀随着手臂挥出,在黑夜里发出一声浅浅的铿锵,惨淡的月光使得篾刀刀刃更加冰寒,在电光火石间,就劈到了那高矮阴人的身上。 我原以为自己会像张哈子那样,一刀就能将这阴人给劈成两截,结果却没想到篾刀砍到它身体后,就像是砍进了橡胶里一样,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 那高矮阴人见状,双手迅速搭在我肩上,三两下就把我肩膀上的火焰给拍灭了,冲我咧嘴一笑,讲,吃烤全羊咯! 话音落,它就张大嘴巴,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所以一直张大到比我肩膀都还宽的程度后才停止。 这家伙,它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给吞进去!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月,你们就给我这么大个惊喜么?这么多现金打赏不说,金币打赏都直接超过昨天了,厉害了各位亲!最后,感谢‘某渣机器’、‘九月九的黎明’、‘人生百态’、‘安·安’、‘七猫书友_090150529748’、‘猫溜达’的打赏!不过用苹果手机打赏的,看着是真肉疼,要被苹果扣去30%的手续费。如果真要现金打赏的话,尽量用安卓手机打赏哈!其实金币打赏,小阳就已经很开心了。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对小阳的支持! 第175章 十三太保 看着它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和它那野心勃勃的盘算,我原本就冒火的心底,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向来不怎么说脏话的我,这一次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学着张哈子的口头禅,冲着那家伙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真当老子这五年滴时间是打酱油滴? 话音落,我右脚往前踏出一步,加上之前走过的步数,恰好是十三步。 我没空扔铜钱,但我两只脚掌下面都已经破溃流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脚掌印,比起铜钱的效果过之而无不及。 十三太保落子定! 我轻声呢喃一句,那被我踩在地上的血脚印,瞬间冒起红色光芒冲入那漆黑的夜空中,下一刹,就好像是一个血红的大脚印从天而降,印衬在半空之中,时隐时现,像是存在,可仔细去看又不存在。 而我踩在地上的每一个脚印亮起光芒的时候,都有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动传来,就好像是这大地之上,有一个巨人正在缓缓迈步前来一样,巨大的脚掌踩在地上,震得地面发出巨响在这漆黑的夜里回荡。 当最后一步落下,那张大嘴巴打算将我整个吞下的高矮阴人,周身上下,突然浮现出一道道裂纹,仿佛头顶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将它的身体给尽数的踩碎一样,刹那间就在我眼前支离破碎。 不仅如此,在它身后的那间普普通通的房子,也仿佛被那血红大脚给踩的粉碎一样,‘噗’的一声之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半人高的深坑,里面摆放着一副棺材。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困住张哈子的那口棺材,于是急忙上前,不管脚上的伤口,直接运足气力,一脚朝着棺材盖子踢过去。 鞋匠的一脚开并非是浪得虚名,即便我学的不精,但要开这口棺材,还是绰绰有余。至于我为什么会鞋匠一脉的匠术,是因为当初在土司王墓的时候,我拜过陈有礼为师,当了一个小时的鞋匠。 这五年时间下来,我在跟着张哈子学匠术的同时,也在四处寻找鞋匠前辈,虽然都只是摸到了门槛,但好在一般情况还能应付。 当那口棺材被我一脚踢开后,我并没有急着去往里看,而是在嘴里含了一枚铜钱,然后才伸长脖子往棺材里面看去。 让我失望的是,棺材里并没有张哈子的身影,只有一具被压得变了形的腐烂尸体。从裸露在外面的腐肉来看,应该是被重型汽车给碾压过,因为尸体上还有一些橡胶的碎屑和刺鼻的气味。 而且碾压的方向,应该是从脚往头,所以使得它的尸体很长,在棺材里从腰部折返了一圈,脑袋就睡在它自己的脚边。难怪它刚刚一高一矮,而且篾刀还砍不烂,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重新合上棺材,然后茫然的看着漆黑的四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张哈子。 送葬队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按理来说张哈子就应该在这附近才对,总不至于送葬队抬着他就在这里过一路,然后又往其它的地方去了吧?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后阵阵凉意袭来,山上的夜风虽然冷,但不至于如此冰寒刺骨。 我急忙转身看去,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的好半晌才敢重新呼吸之前聚集在山腰面前的那些等着吃席的阴人,此时此刻竟然全都站在我面前,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完了,刚刚那一下用力过猛,把前面的那些阴人都给惊动了。现在好了,它们肯定都知道我是阳人,而且就是它们等着吃的那道烤全羊了。 相比较回龙地那密密麻麻的阴人,这里的阴人显然更具有威胁力,毕竟回龙地的阴人是被我身上的阴虫给吸引过来的,而这里的阴人,则是实实在在想要吃我的肉! 我右手提着篾刀,左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镇魂铃,心想只能放手一搏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我爷爷保不保佑了。 就在我做好了拼死抵抗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我看见站在我面前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阴人们,居然同时伸出手来,向外指着山脚的方向。 这是什么招式的起手式,以前没见过啊!张哈子也没给我说过,阴人群体攻击方式里,还有一招伸手往左下方指的动作啊! 我顺着它们手指的方向试探性的往我右下方看了一眼,发现除了杂草和泥土外,什么都没有。 我就知道,它们肯定是在骗我,好让我分心,然后对我发起突然袭击。 但不应该啊,它们数量那么多,只要群起而攻之,我立刻就会节节败退,哪还用得着给我来‘智取’? 再说了,就算要骗我,也得是指着我身后,让我回头吹灭自己肩上的明火,对它们来说效果才会更好吧? 而且它们依旧还保持着之前那个动作,完全没有要上来和我硬刚的迹象,我就知道,它们应该对我没有敌意。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往右边挪了挪脚步,让自己的身子更加靠近山腰边缘,然后再顺着它们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仅仅只是一眼,我瞳孔就瞬间放大,因为我看见,在漆黑的夜里,有一道白色队伍,正在山脚下缓缓前行! 是送葬队! 它们在山腰上绕了一圈之后,竟然又回到了山下! 而且看它们前进的方向,竟然是镇尾那条宽阔的大河! 它们这是打算把张哈子给沉河!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弄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在山上这么绕一圈,为的就是让这些阴人拖住我的脚步,好给它们争取时间转移阵地。 而之所以要去河里,是因为埋在山上的话,张哈子躺在棺材里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毕竟棺材里本身就有空气。在这段时间里,我很有可能会找到张哈子,并把他从棺材里救出来。 但沉河就不一样了,河水会立刻灌进棺材里,张哈子在出不来棺材的情况下,十分钟都不要就会彻底死掉,我根本来不及去救他!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张哈子真的死在了河里,那他就会变成一只水鬼,到时候它连上岸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在水里把前来游泳的人当成替死鬼给弄死,他才会有轮回的机会。 这对一直惩恶扬善的张哈子来说,绝对是杀人诛心最好的报复手段!我想,以张哈子的心性,肯定就算自己永生永世困在水里,也一定不会对那些下河游泳的人下手。 如此一来,张哈子就会一直被困在水里,无论如何都出不来了。 不得不说,那个收银员当真是好深的心机,竟然用这么阴险的手段来对付张哈子! 即便这些年来我见过那么多的机关算尽,但眼前这个绝对是最狠的一个! 而就在这时,那些站在我面前的阴人们,突然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我知道,那是我来时的路,也是通往山下的路。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没有再犹豫,提起篾刀就冲进阴人堆里,咬着牙齿朝着山下奔去。 我知道,以我的速度,想要十分钟内赶到山下绝对不可能,但即便知道没戏,我也要拼劲最后一丝气力! 张哈子,你可一定要撑住,等我! 第176章 百鬼噬魂 经过阴人群之后,我回到之前阴人吃席的地方,山腰两旁的景象,在幽幽的月光下,尽数呈现在我眼底,显得格外阴森! 这哪里还有什么普通平房,也根本没有长长的流水席,只有一排紧挨着一排的小土包(坟),它们依山而建,一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有的立着有碑,也就是之前我看见的堂屋神龛;有三四座坟还圈着一块地,也就是我之前看见过的院子…… 莫说是大晚上的在月光下,就是青天白日里,在阳光下看见这副场景,都一定会被吓一跳。 一想到大晚上的我就一个人刚刚在这些坟山里穿梭,我全身上下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不过我很快就收起自己的恐惧,而是加快脚步,在坟堆里快速奔袭。 只可惜山路难走,光着脚的我每跨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脚底板钻心的疼痛。但我没时间去查看脚掌的伤口,也没时间在乎这些,更没时间慢下来,只能不要命的往山下跑。 等我跑到山下的时候,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双脚已经不再是我的了,我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脚掌的存在,我知道,这是疼痛过度,神经已经麻木了。 我没有迟疑,而是看准了方向之后,就再次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再听见唢呐声和孩童欢笑声的时候,脚掌上的那种麻木已经传到了大腿处,而且大脑也早已经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一双腿完全仅凭着机械动作在前后交替摆动着。 好在送葬队的速度又跟之前一样,变得很是缓慢,以至于我快跑到河边的时候,它们才刚刚开始下水。 看见这一幕我心底又是一惊,心想阴人向来怕水,这些阴人为什么会如此毫不犹豫的下水?难不成就为了把装着张哈子的那口棺材给送进水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对方的手段得有多厉害,才会让这些阴人心甘情愿的下水? 这丝杂念一闪即逝,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朝着河边跑去。等我跑到河边的时候,那些穿着白色孝服的阴人已经全都陷进了水里,宽阔的河面上,就只剩下那口棺材还露出一点盖子,其余地方一马平川。 棺材毕竟是木头做的,在河里拥有一定的浮力。但因为不断有河水渗进去,所以就导致棺材一边往下漂,一边往河底沉。 我看了看棺材下沉和下漂的速度,大致计算出它接下来会漂到的地方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的冲下水,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张哈子的棺材给捞上来。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对方的手段。我刚一下水,立刻就有大量的阴人扑过来,将我团团围住不说,还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照着我身上就开始啃噬。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立刻就从身上各处传来,即便是之前早已经麻木的双腿,此时此刻也传来一阵阵无法抵御的痛楚。 这种痛苦完全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痛苦,而是直接从灵魂层面产生的。就好像是魂魄要被的撕裂了一般,根本没办法去抵抗。 百鬼噬魂! 张哈子当初在学校旁边的医院里承受‘三差两错’的时候,我就遭遇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那种感觉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生不如死! 五年前的我,是没办法去解决那些噬魂的阴人,所以只能默默忍受,以至于最后我的魂魄直接被它们从身体里给拽了出来即便当时我脖子上戴着镇魂铃,可依旧被它们给拽了出来,其凶猛程度可见一斑。 而五年后的我,也掌握了一些解决这种遭遇的手段,只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毕竟目前对我而言,找到那口棺材,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就这样,我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拖着一群阴人在水里往前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仅剩一个拳头高度的棺材盖子,咬牙坚持往前。 脚掌上的伤口,之前混合了泥土而暂时止住了流血,如今被河水浸泡过后,被河底那尖锐的石子一刮,很快又重新裂开,渗出更多的血液来。 这血液就像是诱饵一样,将河里上下两游的阴人给尽数招惹过来,我不过才走到河水漫胸的位置,竟然就已经有阴人开始伸手掐我脖子,似乎也想要把我给永远留在河里一样。 我知道,它们这是在找替死鬼。 我也知道,河里的阴人,比岸上的阴人,横向对比的话,一般都要厉害个好几倍的样子。原因无它,只因为被困在水里,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滋味,搁在谁身上,都会把它给逼疯。 面对这无休无止的阴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自己的魂,不让它被阴人给扯出体外,否则的话,我也会成为水里的阴人,到时候别说是救不了张哈子,我自己都得变成一只水鬼。 随着越来越接近棺材,河水也渐渐将我的脑袋给淹没。借着惨淡的月光,我在棺材彻底沉下水面之前,最后再确认了一眼,然后便拖着这不计其数的阴人开始朝那个方向游去。 这比在河里走更加困难,甚至于我都没法摆动我的手脚,以至于我根本就浮不起来,只能任由河水漫过我的脑袋,然后踮着脚尖,在河底慢慢往前走。 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原本就让我痛得龇牙咧嘴,必须得靠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缓解一下这些痛苦。但如今在水底,我连呼吸的权利都没有了。不仅要忍受痛苦,还要忍着憋气,脑袋很快就变得昏沉起来。 不过好在棺材已经就在我面前,只要我伸手,我就能抓住它。 然而,就在我伸手过去的时候,那棺材却像是自己长了脚一样,竟然嗖的一下,往前蹿出去好几米远! 这一下让我差点叫出声来而呛水,我急忙双脚蹬底,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一次,然后再次沉入水底。而这一次,借着仅有的月光,我看见,在棺材的另一边,有一个身形矮小,肚子却圆鼓鼓的家伙,正拖着棺材,往对面划去。 朱大彪! 又是这个朱大彪! 就在所有人都想要找我当替死鬼的时候,这家伙另辟蹊径,居然看中了张哈子,打算把他变成它的替死鬼! 我身上本来就缠着这么多阴人,行动起来本就不快,而且还没法呼吸,根本不可能快过朱大彪。 再这么耽误下去,我非得因溺水窒息死在这地方不可。我死倒无所谓,就怕没能救下张哈子,死后在河里与他相遇的时候没脸见他,以及被他骂哈挫挫。 我努力的伸出手,然后发现不管我怎么拼命,那棺材都距离我越来越远……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瞳孔瞬间放大,心脏也突然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深深的扎了数百下,痛得我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五年前,在土司王墓地下河水里,我和凌绛就是这样,她在棺材里,我在水里,她快速下沉,我无论如何都没能抓住那口巨大的青铜血棺! 最后还是张哈子把我敲晕,才带我出了地下河,否则的话,我恨不得五年前就跟着凌绛一起死了的好。 而如今这一幕又要重演……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一幕再重演!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我咬碎牙龈,拼命缩回自己的双腿,在河水里双腿交叉,盘坐当中,篾刀别在腰间,脑海里浮现当初凌绛在张哈子病房门口的一幕一幕,双手迅速结印…… 瞻星揆地! 一个连凌绛当初都无法的掌控,只施展到一半,就被张牧给强行打断的匠术。 【作者有话说】 感谢‘赵野’、‘猫溜达’、‘甜心小婕’的打赏!感谢各位大佬的金币打赏!昨天金币又创了新高,今天眼看着就要超过了,只能说,你们所有人,都是yyds! 第177章 魂兮归来 我记得凌绛第一次用瞻星揆地的时候,是把她嘴角流的血液擦拭在张哈子的篾刀上。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身处水中,我脚底板流的血液早已经融入水中,自然也就算是已经抹到篾刀上。 我双手十指飞动,嘴里虽然因为在水里发不出声音,但我喉咙里在自顾自的念叨着:晨星太白,镇星荧感,皓月当空,化藏(zang)收长…… 每念一句,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好像是被重锤给狠狠的砸了一下,刹那间就让我头晕脑胀,觉得这一方小天地都快速旋转起来,比晕车不知道要难受多少倍。 甚至于我的手指,随着念叨的增多,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变慢起来。仿佛十根手指被一条条无形的丝线缠绕着,让我根本没办法顺利结印。 除此之外,那重锤落下的范围也随着念叨的增加而往下扩大,脑袋、胸口、小腹……以至于到后面,我就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一样,嘴里直接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口鲜血来。 我知道再继续进行下去,我的下场肯定会不好受。但现在已经由不得我权衡利弊,因为我要是不能把张哈子救回来,我至少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死。 那样的话,被困在这陌生河流里,他也不至于太孤单,至少还有我这个哈挫挫陪着他。 但可惜的是,我先后看过凌绛三次准备使用瞻星揆地,但是她每一次刚要开始施展,就被别人打断,这就导致我只是知道起手式,后面的手印和口诀到底是这样,我一概不知。 而我看过的凌绛结出来的所有手印,我如今已经全部结完,但很明显,这并不是完整的瞻星揆地,自然也就没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甚至于,我自己还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反噬。 从我在喉咙里念出第一个字开始,我的意识就开始渐渐模糊,直到我把凌绛曾经展现过的所有字句全部念完,我的意识便开始涣散,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样。 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在渐渐下沉,看见了我依旧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看见自己的双手还在艰难的结着手印,只是速度已然不如之前,就像是在慢放一样。我知道,我的魂被拉扯出了身体。 我看见之前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阴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畏惧般的开始后退。不过仍有不死心者,试着想要上去把我的手指给掰开,可是刚一接触到我的手指,就像是摸到了火焰一样,猛然缩回。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瞻星揆地一旦施展之后,阴人便要退避三舍。只不过随着我动作慢下来及至停止,那些后退的阴人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要命的往我身上靠,并试图掰开我的手指。 一两个或许没什么威胁,但很快这些阴人便像是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全朝着我身体冲了过去。我之前还在缓慢结印的双手,也被它们给强行掰开。 如此一来,原本退让的阴人更加猖狂,全都一窝蜂的挤了过来。我还看见那口棺材四周,也围满了阴人,似乎他们已经发现了张哈子的存在,正准备跟朱大彪争夺张哈子这个替死鬼。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我和张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只能被困在这阴寒的河水里,做一个丧心病狂的水鬼? 意识继续涣散,一幅幅画面毫无征兆的开始呈现在我眼前,我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凌绛的样子…… 那还是初秋,重庆的天气还很暖和,在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校园里,她拿着我的包裹,问我和洛朝廷是什么关系。当时的她,穿着虽然简单,但却怎么都无法掩饰她清冷精致的容颜。 我记得她虽然取了我的包裹,但并没有拆开;我记得她带我去她的寝室,见一见那人胎鬼仔;我记得在张家村,我第一个从青铜巨棺里跳下后,枕在她的大腿上,她告诉我要做自己。 我记得她在土司王墓里,说的那句‘此生有你洛小阳,纵死百次亦无憾’;我记得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毅然决然的跳进那口青铜血棺里,用自己的血肉,将那口血棺给彻底封死…… 我记得在地下河流里,那口青铜巨棺迅速下沉,无论我如何拼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沉下去。那深深的无力感,没日没夜的折磨着我,让我这五年来,近乎不眠不休的去学习匠术。 画面突然一转,我仿佛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张哈子的样子,他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个黄牛,还用一口正宗的重庆话问我要不要买他的黄牛票。 我记得他把我在他手机上备注的是‘客户132’;我记得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欠他一万块钱;我记得他明知道我老家王家村有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我走了进去; 我记得棺材隧道里,他以魂魄状态,施展云旆回天;我记得在地宫里,他一口气讲我舅公的所有阴人黑猫尽数吞噬;我记得他为了帮我救凌绛,一双眼睛流出血泪; 我记得他坐在老司城后山,知道自己成为匠门弃子,知道自己前半生所作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作乌有,知道自己自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后,他眼里淌出的那两行清泪; 我记得他失去匠术后,初见前来试探我的吴听寒,仍旧拿着篾刀霸气的说出那句‘你要是敢杀他,我张破虏发誓,杀你三代!讲到做到!’的霸气言语; 我记得刚刚明明应该是我被棺材砸中,可他仍是以身犯险,拼死将我推出,而他自己却陷入这绝境之中,随时都有可能窒息而死…… 不可以! 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看了一眼自己被众多阴人包裹着下沉的身体,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下意识的张嘴大喝了一声‘魂兮归来’! 这声之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绳子给拴住一样,死死的将我往身体的地方拉去,很快,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席卷四肢百骸,我的魂重新回到了体内。 我忍着眩晕猛然睁开眼睛,那些回忆的画面瞬间像流星一样,从我眼前那漆黑的视野里划过,然后头也不回的飘过,再也看不见踪迹。 我想要伸手去抓住,结果却发现我身边满是阴人,我怎么也抓不住。而跟这记忆画面一起模糊的,还有装着张哈子的那口棺材。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过去的记忆,我唯一能改变的,只有眼前! 忍着皮肉被撕裂的剧痛,我把双手从阴人们的嘴里抽出来,然后把双手重新放在胸前,手掌合拢并十。 而手掌并拢的那一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又重新看见了凌绛,看见她就坐在我面前,一如五年前那般,双脚交叉打坐,双手放在胸前,从头开始结瞻星揆地的手印。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她的速度,结出以前我见过的手印,以及后面那些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的手印: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每念一句,我感觉自己的魂魄就会裂开一道口子,而随着呢喃的增加,我看见我眼前的河水已经是鲜红一片,我知道,那是我七窍冒出来的血。 不用想我也知道,再继续下去,我或许能救回张哈子,但我自己肯定会就此丧命,但我手上动作丝毫不减,继续快速结印,喉间字句继续默默念叨:盖此身发,四大五常……瞻星揆地,百鬼辟易! 话音落,我看见眼前的凌绛宠我的笑了笑,随即身影消散,再也不见了踪迹。我没有歇斯底里,而是食指并拢,往前轻轻一点。 只一刹,那围绕在我和张哈子棺材旁的那些阴人,便如绿火焚烧后那般不留下任何灰烬,彻底消散一空。 随着阴人渐渐散去,我看见装着张哈子的那口棺材的盖子似乎往上跳了跳,尔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脚踢开棺材盖子,从里面如箭矢般蹿出…… 看着他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我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浅浅笑意:张哈子,这五年我欠你太多,总算能还你一次了。 念头过,我感觉头重脚轻,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似乎再次脱离身体,跟随着水波,朝着下游缓缓离去。而我的身体,则是朝着河底缓缓沉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又听到了张哈子那标志性的口头禅,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个哈挫挫,老子堂堂渝州张哈子,要你救迈?你要是死老,老子以后啷个跟你婆娘交代? 他骂完后,就一头扎进水里,朝着我的身体游去。看着他那矫健的动作,我嘴角的笑意再次扩大:这世上,可以没有我洛小阳,但不能没有你张破虏。 再之后,一阵困意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便闭上眼睛开始随波逐流。我累了,世间一切再与我无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随着这条河,找到被困在地下河里的凌绛。 如果可以,那便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铃铃铃……’ 一阵清脆铃声响,我脖子再次被死死拴住,一股巨力拉扯着我,使我逆流而上,最后竟是径直钻出水面。下一秒,我便看见岸边上有一道身影,正在拿着篾刀,一遍又一遍的敲着我脖子上的镇魂铃…… 这世上,有你张哈子,真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9月3日)上午,第八批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安葬仪式,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举行,109名为国战斗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志愿军英烈在祖国的大地上安息。其中安葬祭文最后两句便是‘魂兮归来,以反故乡。魂兮归来,维莫永伤!’小阳直接看到泪目。而这一章是今日凌晨四点写完的,恰好也有这么一句,所以便以此为标题。山河已无恙,忠骨请安息!愿祖国繁荣昌盛! 第178章 阴阳诡匠 我刚睁开眼,胸口就挨了张哈子结结实实的一脚,然后就听到他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瞻星揆地这种匠术也是你能用滴?你就不怕灰飞烟灭? 听着他这标志性的口头禅,我没有理会胸口的疼痛,而是冲他笑了笑,讲,要是我不从外头把棺材盖子松开,你啷个出得来? 这是常识,因为被关进棺材里的人,是不可能自己从里面把棺材给打开的,原因很简单,进棺材的人都是死人,死人自己怎么可能把棺材给打开呢? 但陈有为、王青松以及我爷爷他们是例外,毕竟他们谁都不属于正常人。 即便是以前的张哈子,别说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棺材了,即便是当初的隧道棺材,而且还是在没有身体的状态下,他都能施展云旆回天把那隧道棺材给破开,哪里还轮不到我去班门弄斧? 只是张哈子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如果没有外力把棺材盖子给打开,那他除了憋死之外,再无它路可走。 张哈子没说话,我以为他被我的话给伤到了,正准备开口安慰他的时候,却看见他转过身去,呆呆的看着身前的那条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幽幽开口对我讲,哈挫挫,你要记到,这个世界上,哪个都可以死,包括我张哈子,但独独就你死不得。 这不是张哈子第一次说这话了,我知道他的担忧,是怕我死了之后,藏在我体内的另一个魂会苏醒,从而霸占我的身体,以实现他谋划了几千年的永生大计。 一个几千年前就敢坑杀四十五万人的人屠,一千一百年前敢独霸一方的土司王,光是一招‘大梦春秋’,就让他活了两千多年,这等手段,称其为天人手笔也完全名副其实。 而且,他生前布置的三座王村,安排的三个守梦人,使得他即便身死,也能轻轻松松掌控各大匠门的首席,使得整个匠门人心惶惶、为其所用;而一场持续十年的浩劫,更是差点将整个匠门都倾覆……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让他再复活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没人能够意料到,也没人愿意去做这个架设。当然了,除了那些帮他做事的匠人。 之前在老司城和张哈子闲聊的时候,张哈子曾戏言,如果我们这一类心地善良的人算是阳匠的话,那么那一类人就应该称之为阴匠,但不管是阳匠还是阴匠,都是机关算尽、诡计多端之辈,因此都该叫一声诡匠。 也正是因为我体质特殊的原因,所以我无法学习高深匠术,以免会惊动我体内那个被张哈子打伤而沉睡的魂。 虽然有镇魂铃‘镇’住我魂魄以维持现状,但我毕竟不是我爷爷,没法操纵镇魂铃,万一那个魂变得强大,说不定就苏醒过来,突破了镇魂铃的禁锢。 因此,即便我学习了高深的匠术,因为魂魄不完整,也没法发挥那些匠术的正常作用。就好比之前的十三太保落子定,若是让陈恩义或是鞋匠一脉的其他人来施展,效果绝对要比我要好出几十倍。 而刚刚施展的瞻星揆地,我也仅仅只是让阴人避让、棺材盖子产生松动而已,若是凌绛来施展(前提是她的身体能扛得住),那效果绝对会不一样,整条河里的阴人都将无所遁形外,甚至连幕后操纵者都会因此受到波及而重伤。 但这类匠术都是夺天地之造化,非是大气运加身之人不可用。即便有大气运加身,若是一身匠气不足,而要强行施展的话,一定会受到这匠术的剧烈反噬。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这就是为什么凌绛三番两次想要使用瞻星揆地,但都被打断的原因。不是不想她施展,而是她真要完全施展的话,很可能人没救到,她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 所以,幸好我不能发挥这些高深匠术的全部效果,否则的话,以我对匠术的粗浅理解,以及我身上少之又少的匠气,我绝对会承受到难以想象的反噬。 最起码的结果也是,即便我有镇魂铃加持,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张哈子之所以对着河面沉默良久,便是担心这一点。 不过他骂归骂,若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救他。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顾全大局也罢,反正我绝对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死在面前,至少,不能死在我前面。 我对张哈子的话置若罔闻,为了不让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我转移话题,问他,你是啷个发现我到送葬队里头?我哈以为你会跟到那个纸人一走了之。 这是我之前就没想明白的问题,毕竟张哈子什么都看不见,而那个纸人又肯定会用我的声音迷惑张哈子,如此一来,我几乎想不到可以发现破绽的点。也不知道他张哈子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张哈子一屁股坐在河岸边上,看着那从不曾停止流淌的河水,开口讲,抱‘你’上车滴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老。 我想了想,随即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讲,是因为重量太轻了? 毕竟那是纸人,重量上肯定没办法和我这个阳人相比较。这个细小的漏洞原本在紧张的情况下根本很难发现,但张哈子终归是张哈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那一幕。 我以为我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张哈子却直接摇摇头,讲,那个收银员心思啷个细,不可能会露出啷个简单滴破绽来。 我讲,如果不是因为重量,还能是因为什么? 张哈子讲,就是因为重量,不过不是因为太轻老,而是因为太重老。 太重了?这我就有些搞不懂了,一个纸人,再重能重到哪里去,就算是十个纸人,也不可能比我一个阳人的重量还要重啊! 张哈子讲,你背过尸体没? 我点头,讲,自然背过。 不仅背过,还被尸体压过,传说中的鬼压床,我都不知道经历过几次了。 张哈子讲,既然你背过尸体,那你就应该晓得,背尸体要比背他活到起滴时候更老火(累、难受的意思)。 这个我自然知道,而且深有体会。相信你们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感悟,即便你没有背过尸体,但你们一定背过喝醉酒的人。当一个人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他比平日里的重量绝对要高出两倍不止!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办解释纸人为什么会比我还重吧?归根结底,那只是一个纸人。而且我之前还砍过它脑袋,清楚的看见它身体里的骨架只是普通的篾条,并不重重的钢筋铁骨。 张哈子却摇摇头,讲,对方既然要让我认为那个纸人就是你,肯定会把你体重这个因素考虑进去。虽然那只是一个纸人,但对方只要让我相信那个纸人是你,那它滴体重自然就和你一样。 虽然张哈子说的很空泛,但我还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对方直接让张哈子中了幻术,认为那个纸人就是我,所以当张哈子抱起那个纸人的时候,其手上所感受到的重量,就应该和我的一模一样。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搞明白,我为么子讲太重老迈? 我点点头,对他说了句明白了。 因为那纸人的体重在张哈子的脑子里和我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按理来说,当他抱起纸人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重量应该不会比我体重更重,但因为纸人不能动,就好像是一具尸体,或是喝醉酒的人,那张哈子把它抱上车的时候,就会觉得比我的体重要重。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张哈子就确定了那个纸人不是我。 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若是换做我,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我肯定不会如此笃定自己的判断。万一搞错了呢,那岂不是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 张哈子讲,我一开始也确实不大敢确定,毕竟啷个大滴事,要是认错人老,那就好玩老。所以我特地从车屁股后面往副驾驶绕,就是想等到看哈,你这个哈挫挫会不会给我提供新滴线索。 我看了看我光着脚掌,上面还在流血,显然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住不住。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对张哈子讲,那两只鞋子? 张哈子讲,虽然我被迷到老,但外面滴声音多多少少哈是会听到一星半点儿。所以当我间断听到那两个声音滴时候,我就开口问老车上滴纸人,问它听到没得?它当时讲听到老,所以我就晓得出事老。 我问,为什么它说听到了,你就会怀疑?依我看,它要是说听不见,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难道你滴耳朵比我滴哈好使些迈?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他看不见,所以他的耳朵比任何正常人都要灵敏一些。他都只能依稀听见声音,如果是我的话,根本就听不到那个声音才对! 张哈子不愧是张哈子,分析问题永远是那么精准巧妙。 可是,他怎么就确定我一定是到送葬队里头去了呢? 他讲,阴人送葬,魂飞魄散。啷个大滴阵仗都搞出来老,你不被它们搞到送葬队里头去,难不成哈会搞到宾馆里头睡瞌睡去迈? 我讪讪一笑,讲,那我们现在啷个办? 他回过头去,看着那永不停息的河流,沉默一阵后,才突然开口讲,我到想,我们哈要不要继续去谢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某渣机器’、‘猫溜达’的打赏!感谢各位金币大佬的打赏!昨天的金币居然破20万了,大家yyds! 第179章 练手升级 去!当然要去了! 陈有为三代人,被那谢姓人当做棋子不说,最后的下场更是一死一封,另一人更是灰飞烟灭,这份仇,要是不报,怎么给陈寺青一个交代? 还有粉馆的老板娘,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无忧无虑的在小镇上生活了几十年,与世无争,就那样被斩首,死后不能得以保全尸体不说,还要被利用起来去布置断头路,这份仇,要是不报,怎么跟自己的良心交代? 尽管我已经知道那谢姓人的身上并没有另一种起死回生的方法,但我仍要去找他,让他给陈有为三代人,给粉馆老板娘一个交代!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阴人送葬队把你骗到队伍里头后,并没有把你关到棺材里头去? 我闻言一愣,讲,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吧?再说了,能用几个阴人孩童就把我困住,没必要再大费周折的把我弄进棺材里面去吧? 张哈子摇头,讲,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你关到棺材里头,你觉我们两个哈有活下来滴机会迈? 听到这话,我试着重新推演一遍,然后发现,如果我真的被封在棺材里面,只要在我腿上缠上几个阴人,我想要破开棺材或许真的没那么容易。即便最后想办法出了来,那张哈子也肯定已经死翘翘了。 毕竟他就算怀疑那纸人是假的,可他从车后面绕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扔鞋子去弄出声响,如此一来,他自然也就不会再怀疑那纸人,而是坐上副驾驶座,被那纸人带着开上悬崖直接车毁人亡。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还是怀疑那纸人,甚至和之前一样,撒尿倒水,在马路上摆出一条水柱来,可我身体在棺材里,被它们抬着走,遇到水柱会直接跳过去,根本不会发出声音,张哈子自然也就没办法把我从送葬队里拉出来。 两次怀疑都被否定后,张哈子很可能就彻底相信那纸人了,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死路一条。再退一万步,即便张哈子还是怀疑那纸人,但因为没我在他身边,那些阴人想要对付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而这个时候我就算从棺材里出来了,也救不回张哈子。而没有了张哈子的我,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瞎子,到时候对方想要弄死我,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以按理来说,对方如果真的是想弄死我们两个,那么把我关进棺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讲,说不定是实力不够,怕把我关进棺材里,很快就会让我逃脱出来? 张哈子嗤笑一声,讲,没关进棺材,要不是老子拉你一把,你都出不来,要是被关进棺材,你觉得你凭你自己能出得来? 我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悲哀的发现,在短时间内,我绝对出不来。甚至于,在被活埋之前,我都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 于是我问张哈子,既然有啷个好滴办法解决我们两个,为么子送葬队把你关进棺材后,没有及时纠正这个错误? 张哈子讲,因为它们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把我关进棺材里。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听不到送葬队滴声音,为的就是能悄无声息滴接近我,然后把我关进棺材里头去。 从现有的事实来看,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我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么子要啷个做?难道把我们全都给灭掉不是更加一劳永逸? 张哈子讲,因为对方想要你施展高深滴匠术。 这是什么狗屁目的? 再说了,我懂的本来就是半吊子水平,即便施展出来了,效果也就一般,还不如张哈子普普通通的一招半式,有什么好看的? 张哈子讲,对方不是要看你施展滴匠术,而是要你施展匠术,这是两个概念,这你都分不清楚迈? 不是我分不清楚,而是对方如果不是想要看我施展匠术,从而从我手里偷学的话,那他们还煞费苦心的布置这么大个局干什么?闲得慌给我送副本练手升级迈? 张哈子点点头,讲,确实就是让你练手升级! 我讲,他们有病? 因为如果不是有病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攒出这么一个巧妙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把我逼上绝路,以激发我体内的潜力,好让我变强,然后再去反杀他们?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张哈子没讲话,而是盯着眼前的河水沉默了一阵,然后问我,哈挫挫,你觉得你体内滴潜力是么子?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讲,自然是我洛家血脉了。我爷爷都那么牛逼的一个人,我肯定遗传了他的天赋。 他讲,你爹老子也是你爷爷滴后代,为么子他们不去逼你爹老子? 我顿时语竭,因为他问上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只不过不愿意去承认罢了我体内的潜力,并非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血脉,而是那个被张哈子打伤而沉睡的魂!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水里的时候,即便我没有见过完整的瞻星揆地,但我还是能够完整的施展出来;为什么一些高深的匠术,我只是看过一眼就会施展,并不是我天赋异禀,而是这些匠术,原本就刻在我另一个魂的记忆深处! 也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学习高深的匠术,以免惊动它,从而让它苏醒。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爷爷一身匠术冠绝古今,却一丝一毫也不透露给我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所以我不能死,否则的话它就会取我身体而代之。所以张哈子也好,吴听寒也罢,甚至是老司城的船老板,都不会教我高深的匠术,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被这些高深匠术反噬而死掉。 而对方之所以攒这么大一个局,并不是他们有病,而是想要我施展这高深的匠术,目的很简单,要么让我惊动体内的那个魂,要么让我死。 不管是哪种,都能唤醒我体内的另一个魂。 而这,就是张哈子不想再去谢家的原因。因为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收银员,就已经逼得我连用鞋匠和画匠两脉的高深匠术,再走下去,鬼知道还会遇到什么状况。 别到时候还没走到谢家,我就已经不再是我,那就好玩了。 可如果就让我这么放弃,我是一点都不甘心! 张哈子讲,其实解决滴办法也很简单。 我讲,么子办法? 他讲,从现在起,你只准用你能力范围之内滴匠术,除此之外,就算老子死到你面前,你也只准看到,不准施术。如果你做得到,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这是张哈子第一次和我规定施展匠术方面的事情,在以前,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约束。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只要他、吴听寒和船老板不给我教高深匠术的话,就没人会教我。毕竟门户之见,不是谁都能放得下的。 但他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些匠术其实我本身就会,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来诱使我用出来罢了。 我想了想,讲,你就不怕我嘴巴上答应了,但到时候遇到危险,还是会忍不住用出来?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你只要答应老就行,老子有办法让你用不出来。 我问,么子办法? 他讲,你觉得我会给你讲迈? 我讪讪一笑,没有追问。 他讲,再讲老,你现在晓得滴也就那几个匠术,就算都用出来老,问题应该也不大。 听到他这话,我很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感觉这话的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再说了,我为什么只知道这么几个匠术,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简单的收拾了一阵之后,我们就动身往小镇方向走去。 经过了刚刚短暂的休息之后,我的双腿已经恢复了直觉,脚底板上开始传来钻心的疼痛,别说是下地走路了,就是晾在那里,都一阵阵割肉般的痛楚。 张哈子二话不说,直接背起我就往前走。 到了悍马车上后,张哈子从背囊里取出白酒和白纸,问我,你是自己来,哈是我来? 我想了想,让张哈子先递我一根竹筒,然后躺在座椅上,把脚伸出车门外,咬着竹筒,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张哈子二话不说,揭开酒壶,便朝着我脚上倒去,于是凌晨的山脚之下,传来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 等消完毒后,趁着双腿再次痛到没有知觉,我把白纸贴在脚底板,伤口瞬间消失不见,但之前那刺骨的痛苦,还久久萦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双腿才又重新恢复知觉,但我没有急着开车,而是仍旧躺在放倒的驾驶座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山坡,问张哈子,那些吃酒席的阴人,为什么会给我指路? 张哈子也侧过头看,朝着半山腰上看去,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应该都是被那个收银员害老滴人。 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坟,我心里大惊,讲,不可能吧?那人数少说也成百上千了?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难道断头路下头埋滴,人就少老? 我讲,但是之前那个夜宵摊滴老板讲,那个收银员十几年前才死,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才出来害人,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害这么多人? 张哈子讲,如果那个夜宵摊老板看到滴收银员,本身就是一个死人呢? 我被张哈子这话给惊住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个收银员的真实身份,几乎就完全不可考了。 张哈子讲,这哈不算么子,哈挫挫,难道你哈没发现有些不对劲迈? 我最怕的就是听到他这么说,因为他每次说完这话后,必然会伴随着坏事发生。 我问,哪里不对劲? 他讲,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应该快天亮老吧? 我看了一眼东方,发现那边确实已经升起了一抹鱼肚白。 张哈子讲,既然天都快亮老,为么子哈没听到鸡叫? 此言一出,我顿时瞪大双眼,神情紧绷! 第180章 又见故人 只要是南方的小镇,不管繁华还是偏远,凌晨之际,一定会有鸡叫。但这个小镇,此时此刻却安静的让人心底发寒。 我讲,会不会是你没听到,毕竟我们都已经到小镇外面很远了,你耳朵再好,未必能听到那么远的地方。 张哈子讲,要是真到小镇里头,听不到也就听不到老,但都到小镇外头老,要是哈听不到滴话,哼哼,你觉得正常迈? 张哈子这话说的很晦涩,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在小镇里面,特别是越靠近小镇中心,就越是很难听到鸡叫,毕竟没有地方散养。但小镇外围那一圈就不一样了,地方大,可以随便散养。 所以在小镇外围,正常情况下,一定是听得到凌晨公鸡打鸣的。 我讲,啷个会这样?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自己都猜到老,哈问我搞么子? 我确实猜到了个大概,但并不是很确定,因为要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昨晚的经历,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我讲,我要等亲眼看过之后才敢确定。 张哈子没有反对,而是点点头,对我讲,等天亮老再进去。 我也跟着点点头,讲,如果山腰上的那些人都是被收银员给害死的话,那我用十三太保落子定破了禁锢它们的普通平房,等于是让它们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去轮回了? 张哈子讲,应该不止,啷个大滴地方,要是没得一个管事滴,啷个可能联合起来演戏骗你?万一有个把个胆子大滴,直接把真相讲出来,那骗你滴这个局不就前功尽弃老? 我讲,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哪个才是那个管事的人? 张哈子讲,那个被车碾死滴橡胶人,应该就是收银员到那个地方滴代言人。你把它灭老,才算是帮它们真正解脱老,所以它们才会帮你指路。 听完张哈子的话,我强忍着脚上的疼痛,走下车,面朝着山坡,看了一眼山腰的方向,冲着那里深深的鞠了三个躬。 我并不在乎我是不是帮助了它们,我只在乎它们实实在在帮到了我。如果不是它们给我指路,我想,我肯定没那么快找到张哈子。 等我重新坐回驾驶座,被酒精支配的痛苦再次袭来,痛得我咬牙切齿。 张哈子见状,直接骂了句活该。 他讲,就算它们不给你指路,你也会在正确滴时间看到送葬队。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但一想到对方就是为了让我打怪升级,我就懂了。因为即便那些阴人不给我指路,对方也会想办法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提示我,让我知道张哈子去了哪里。 但不管怎样,它们毕竟也是可怜人,生前或许默默无闻无人知,但死后至少帮过我,不管是不是它们情愿,我觉得给他们鞠躬都是理所应当。 张哈子没有理会我的迂腐气,而是自顾自的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我又看了一眼山腰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看见那里站着一排人,正冲我挥手再见。 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张哈子,他讲,它们这是在谢你,给了它们新滴希望。 于是我也笑着冲它们挥了挥手,然后回过头来对张哈子讲,看来不管是阳人还是阴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飘荡着,都需要一种东西支撑。 张哈子讲,么子东西? 我讲,你刚刚才说过,希望。 张哈子‘切’了一声,不再理我,继续闭目小憩。 我把车门车窗锁好,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抓紧时间休息。 于是就这样,我们一直坐到天色大亮,才发动车子朝着小镇的方向驶去。 但没开出多远,张哈子就问我,哈挫挫,你确定你没开错路?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哈子的话,因为我很确定我没有开错路,但道路两旁的场景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道路两旁,我目之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民房,全是不到半人高坟堆! 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就像是农村里,修建在道路两旁的矮房。 越往里开,坟堆就越来越集中,布局跟我昨晚看见的小镇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昨晚看见的小镇都是正儿八经的阳宅,但这里全是旧坟! 就连我昨晚和张哈子吃过夜宵的地方,也是坟堆前面摆着一排纸扎的夜宵摊。唯独朱大彪所对应的那一片地方只有一座孤坟,没有纸扎的夜宵摊。 所以,我和张哈子昨晚所谓的吃夜宵,其实就是在那座孤坟前蹲着闻清香的味道?而后来我们又去夜宵摊找人,所看见的那些夜宵摊老板,其实都是在跟这些坟里的阴人在对话? 如果有人在一旁看见这诡异的场景,怕是当场就会吓死过去吧? 我把看见的情况说给张哈子听,他听完之后也是眉头紧锁,然后对我说了句,去那个宾馆看一哈。 于是我踩下油门,心里无比忐忑的朝着那宾馆的方向驶去。 我们行驶在两排坟堆中间,虽然是泥巴路,但还算平整,上面没有任何车子碾压过的痕迹,除了我们这辆悍马车。所以在悍马优秀的越野能力下,我们走的很平稳,也很顺利,没多久就到了那宾馆处。 看见那所谓的宾馆,我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然后对张哈子讲,这里摆着一些空棺材,看来我们昨晚就是躺在棺材里睡觉。 现在想想,还好我们从宾馆里出来了,否则的话,要是在这棺材里睡一晚,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但一想到昨晚竟然在乱坟堆里走来走去,最后还躺在棺材里睡了一阵,我后背就不由得冒出一股冷汗。这种诡异的经历,即便是现在还活着,但只要稍微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张哈子讲,看来啷个大滴屁地方,都不止一个势力要对付你。哈挫挫,你滴个人魅力哈蛮大滴撒。 我白了张哈子一眼,讲,讲不到这个宾馆也是那个局里头的一个环节呢? 张哈子讲,放屁!要是没得送葬队,你觉得我们两个能发现我们睡到棺材里头滴迈? 我想了想昨晚的经历,如果不是我看到了那支送葬队,说不定吃完夜宵后就真的会在宾馆里睡一整晚了。到时候对方温水煮青蛙,绝对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半条命都给煮掉,甚至直接弄死我们。 所以张哈子是对的,确实还有一方势力,有着和收银员完全不同的目的。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都是我。 想明白这点之后,我不由得苦笑一声,讲,有人想我死,有人想我半死不活,我啷个感觉我活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错误呢? 张哈子摇摇头,讲,没得办法,人长得丑就是这样。不像我,帅得一塌糊涂,除老那些美女外,根本就没得人敢打老子滴主意。 我讲,你但凡要点脸,我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张哈子讲,但凡你只要有我十分之一帅,我们都不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懒得跟他争,反正争到最后都是我输,毕竟我要脸。 所以我忍着脚底板痛,重新启动车子之后,便朝着来时的路倒出去。既然我们能开车闯进这乱坟堆,那就一定能出去。只要出去后,找准方向,便可以继续往前走。 一边往前开,我一边问张哈子,你看都看不到,之前啷个会问我是不是开错路了? 张哈子讲,老子看不到,难道哈感觉不到啷个浓滴尸气迈? 我顿时恍然,感觉这种东西,很难捉摸,就好比我,到现在都还没培养出这玩意儿,但他们匠人似乎人人都有。哪怕是没了匠术,这玩意儿还在他们身上。 大概往前开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就从这条泥巴路走到了水泥路上,然后就看见马路两旁有往来的行人,但都对这条路避之不及,哪怕是真要从这条泥巴路前经过,也是神色紧张,脚下匆匆。 不仅如此,这些行人看见我们的车子从这条泥巴路上开出来,对着我们也是一阵指指点点,并且下意识的与我们保持距离。 我对张哈子讲,看来这地方是镇上人的一个禁地。 张哈子讲,每个地方都有它滴诡异传说,更何况这个地方哈是真滴有问题,换做任何人看到有人大清早滴从里头出来,都会被黑一跳。你信不信,搞不好我们两个今天中午就会成为他们传说里滴一部分。 人言可畏,这点我是相信的。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些,所以也就没有解释的欲望,任由他们猜去。 沿着水泥路,我们很快就来到真正的镇上,这时距离那乱坟堆,已经的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了,想来那里的风水,应该影响不到镇上。 我和张哈子再次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期间我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水泡坏了,想着等睡醒了再去换,也就没在意,吸了个澡后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我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脚掌上还有点痛,但更多的是酥酥麻麻的感觉。我知道应该是在长肉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 这时我就很怀念张哈子身怀匠术的日子了,毕竟我后脖子上碗那么大个疤,他都只要贴张纸上去,就会立刻见效,完全没有后遗症。不像我现在弄得这鬼东西,效果不知道要差多少倍。 我跟张哈子先去了镇上的手机店,用现金买了一个新手机后,这才去附近的地方找吃的。 按照原计划,应该是今晚就要到谢家的,但我和张哈子合计了一下,决定还是在镇上再呆一晚,明天再走。 我本来打算在镇上问问收银员的真实身份,但因为手机泡坏了,里面的照片全都没了,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弃了。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我和张哈子都在宾馆里休养生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也只是下楼随便对付一下,然后便打算去超市屯些东西上楼,并决定在天亮之前,绝对不出门。 然而,就在我们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跟我同窗四年,在五年前就死掉了的人,冯伟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如沐春风’、‘没有球的球童’的打赏!感谢各位大佬的金币打赏! 第181章 一摆五年 五年前,冯伟业死在我们大学的寝室里,死的时候十分诡异,地面上画满了符咒,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张哈子看过之后,说那是炼活尸的符咒。 不仅如此,在他的尸体旁,还写着‘洛小阳’三个字,就好像是死者给警察特地留的线索一样,搞得当晚我就被警方给提审了。好在我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明,这才平安无事。 但之后冯伟业父母前来认领尸体的时候,怪事再次出现,那就是他的尸体,在停尸房不曾被破坏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在华夏固有的传统里,发生这种事绝对是天大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冯伟业的父母竟然没有继续追究,甚至连冯伟业的遗物都没有收拾,就连夜离开了医院。 并且在那之后,这五年来,再没有出现过。 我和张哈子当时就怀疑过,冯伟业或许并没有死,否则的话,他父母不可能连遗物都没收拾,就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追踪到冯伟业的踪迹,所以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直到刚刚我又看见他,我就知道,五年前的那件事,远还没有结束。 我转身看了一眼,原本想要叫张哈子和我一起跟上去,结果发现张哈子正在和一位长相甚是可以,声音也无比好听的导购员在聊天!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家伙竟然连人家的手都牵上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肯定又把他摸骨算命那一套手段给搬了出来,对此我除了强烈的谴责之外,就只能默默的掏出手机,然后把这一幕给拍下来,等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威胁张哈子。 我一边往张哈子那边走去,一边注意着冯伟业的动向,等我走到张哈子身边的时候,冯伟业已经结完账,马上就要离开了。 此时张哈子正在仔细的给那漂亮的导购员在讲解事业线,并且表示只要让他好好‘看看’(其实就是摸摸),他一定能找到改变她事业的拐点。 我扒拉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反应,最后甚至还一手把我给推开,说让我不要打扰他们探讨人生的真谛。 听他越扯越远,我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过去,结果却被他给巧妙的躲开了,我虽然好奇他为什么每次都能顺利躲开我踹他的动作,但现在显然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于是我对他讲了三个字:冯伟业。 张哈子原本躲开我踹人的动作后,就要反扑过来,但听到我这三个字后,当即神情一愣,然后跟女导购说了句什么之后,就拉着我走到一旁的货柜后面,压低声音问我,你确定你没看花眼? 我没好气的讲,你要是再耽误一会儿,我就只能认为是我看花眼了。 他压着声音讲,他现在人到哪里? 我讲,已经结完账了,正在装东西,马上就要离开超市了。 他闻言‘看’着超市入口的方向,一直到冯伟业走出超市,他都没有说话。 我看清楚冯伟业离开超市后走的方向,这才对张哈子讲,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去啊!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怕是不好跟。 我拖着他一边往超市门口走,一边讲,跟都还没跟,你啷个就晓得不好跟? 张哈子讲,你要是不信这个邪,你可以跟上去试一哈,要是你没跟丢滴话,老子以后跟你姓。 被他这么一激,我就更不信这个邪了。毕竟只是跟踪而已,又不是要弄死冯伟业,即便我被他发现了,也可以一直跟着他跑,难不成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于是说完之后,我拉着张哈子就走出了超市,我朝门口右边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冯伟业的身影就在前方。 我急忙跟上去,张哈子因为看不见,手上拿着一根竹棍在地上点来点去,很是引人注目。 我讲,要不你先回宾馆,我一个人去跟? 张哈子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太适合跟踪人,毕竟竹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根本没法隐藏自己。 所以还不如先会宾馆,等我找到了冯伟业的老巢,再回过头来接他不迟。 结果张哈子听了我的话后,直接一棍子抽过来,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是不是想我们两个都死到这里? 我讲,为么子啷个讲? 他没回我,而是反问我,你讲为么子?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老司城,没有我爷爷布置的那口锁龙井,谁都能对张哈子施展匠术,要是我不在他身边的话,虽然他能凭经验规避掉,但架不住对方车轮战啊! 同样的道理,虽然我懂一些粗浅的匠术,但要是没有张哈子在身边给我指点,我连用什么匠术都搞不明白,分分钟被虐哭的下场。 为了能更好的跟踪冯伟业,且不被他发现,我和张哈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让他伸手搭着我的肩,以此来感受我走路时候的步幅,从而决定他迈下一步时所需要跨出的步子大小和高矮。 这个方法很好的规避掉了竹棍敲打地面所发出的声音,而且还使我们走路的速度变得快上一倍。没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冯伟业之前那个位置处,而后者,则已经从更前面的一个口子拐了进去。 我和张哈子急忙跟上去,等我们拐进去的时候,发现那家伙往前走了一截之后,又往右边拐了进去…… 剩下的一段路几乎都是这样,每走一段路,就会往右拐一次,而几次之后,我就发现一个无比惊奇的事实我们跟了大半天,也绕了大半天,竟然又回到了超市门口。 而冯伟业,毫无疑问的,被我们跟丢了! 我顿时就愣住了,看向张哈子的时候,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那么断定我们会跟丢?还是说,他这五年的时间没干别的,搞不好是真的学会了算命的本事? 我急忙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被冯伟业发现了,所以那家伙在故意带着我们绕圈子? 但是不应该啊,尽管我匠术本事不行,但我相信我刚刚跟踪他的时候,他肯定没有察觉到我才对。毕竟他走路的时候,步幅步频都跟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不像是发现有人跟踪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张哈子为什么早就知道不好跟? 张哈子讲,他到这里躲老五年,都没得人察觉出异常来,你觉得他会没得一些自保滴手段傍身?至少我刚刚,就完全没感觉出来他身上有么子古怪。 我就说嘛,冯伟业这个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超市里,他张哈子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泡妞?原来是冯伟业用手段把他自身给屏蔽掉了,让张哈子感觉不到。 而且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张哈子要盯着超市出入口的方向一直看,原来就是想要找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张哈子应该是没找到。 我讲,现在人跟丢了,啷个办? 张哈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你带钱包老迈? 我点点头,讲,之前出门的时候,特地从车上取了的。 因为有过朱大彪的经历后,我特地去银行取了点钱伴身,未免到时候遇到老板不接受微信支付宝,那就尴尬了。 不过,我们现在是在找人,跟带不带钱包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进超市之前就已经吃过晚饭了,你丫的难不成就饿了? 张哈子没好气的一把抢过我的钱包,然后重新走进超市。我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哈子眼睛看不见,我不知道他在不敲竹棍的情况下,是怎么精确的知道货柜与货柜之间的距离的。 而且最最神奇的是,这个超市虽然不比大城市的大,但好歹占地面积也有好几百平,他又是如何精确找到那位女导购员的? 趁着女导购正在跟其他顾客讲解的时候,我小声问张哈子,你是不是看得见? 他没回答,直接一棍子抽过来,把我给往后逼退好几步,然后就自顾自的走到那个女导购面前,讲,美女,你晓得刚刚那个男滴住到哪里滴不?我朋友捡到他滴钱包老,刚刚讲追上去物归原主,结果跟丢老。 那女导购见张哈子回来,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看得我不得不在心里暗骂张哈子一句臭不要脸,就知道欺骗小女生! 女导购问张哈子是哪个人? 张哈子讲,就是之前我和我朋友追出去滴那个家伙,他当时捡到钱包老,打算昧掉里头滴钱,被我狠狠滴教育老一番之后,才决定拾金不昧,打算物归原主,结果追去之后,发现人就不见老,找老一圈,都没找到。 女导购笑了笑,讲,难怪你们两个之前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捡到钱了。 听到张哈子和女导购的对话,我是真想一篾刀把他砍死算了。都说损友损友,这家伙简直诠释的完美损害朋友! 不过不得不说,张哈子是真机智,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种办法,并且这个办法还能把之前我和他的鬼鬼祟祟行为给完美诠释,这份情商,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那女导购笑了我们两个一阵,便继续讲,要是你们说的是其他人,或许我还不知道他的住处,但如果是冯医生的话,其实你只要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他住哪里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把钱包留在这里,等他自己回来拿。 冯医生?他跟我一样学的是国文,怎么就成了医生? 还有,他有这么出名吗,为什么随便问个镇上的本地人,就知道他住在哪里?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去送,而是要把钱包留在这里,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不成? 三个问题同样重要,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急急忙忙的问了句,为什么? 她讲,因为冯医生他家,没有人敢去。 我再次充满疑惑,急急追问,这又是为什么? 她讲,因为他父母去世之后,他没有把他父母下葬,而是听信咯一个道士先生滴话,把两口棺材就摆放到堂屋里,一摆就是五年! 第182章 这次不扯 冯伟业的父母五年前就去世了? 那岂不是说,冯伟业的父母从重庆回去之后就死了? 不应该啊,冯伟业的父母我见过,当时虽然没有跟他们密切接触,但从他们的身体状况来看,再活个三四十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哪怕是打个对折,也能再活十五年左右,怎么可能一回来就死了?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死了?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死了之后,都没有下葬,而是就摆放在堂屋里?难道镇上的人都不反对? 这可不是他冯伟业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镇子的事情了。毕竟尸体要是不及时入土或者是火化的话,很可能就带来瘟疫,一旦流行传开,别说是冯伟业周边邻居,很可能一个镇都要一起完蛋。 所以,他是怎么可能让那两口棺材在自家堂屋里得以保存下来的? 不等我们开口,那女导购看见我们疑惑的神情,就主动开口给我们讲,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其实镇上滴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冯医生为人很好,又是出咯名滴孝顺,加上道士先生算滴日子,的确是要再过几年才能下葬,所以大家也就没多讲么子咯。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这点我必须要承认。至少在我们村,以前就有要停放一个月之后才能入土的。而且在历史上,也有过类似的事迹流传,甚至比这停放时间更长的都有不少。 不仅如此,我还曾在书上看到过,有的大户人家的先人棺材,要先后迁坟数次,才算真正的入土为安。 只是,我好奇的是,这么两口棺材就这样放在棺材里,难道不会引起尸臭吗? 这种味道可比一般死老鼠的臭味强烈数十倍甚至上百倍,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忍受的,他冯伟业就算受得了,难道他家两边的邻居能受得了? 女导购讲,一开始也有人担心这个,但事后证明,他家里根本就没传出过臭味。而且他家住在一条本来就没人的巷子里,所以就算有臭味,也影响不了什么人。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关心这件事了。 说着,女导购用随身携带的纸笔给我们写了一个地址之后,就撕下来递给了我。 并且再次对我们讲,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多嘴,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们一下,最好是不要去他家。如果信得过我们,把钱包留在这里就行。要是不相信,可以把钱包交到派出所。 这次我还没开口,张哈子就当先问女导购,为么子最好是不要去他家?难道就因为有两口棺材,所以就不能去老? 那女导购摇了摇头,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声对我们讲,我听乡亲们讲,他爸妈舍不得他,一直到屋里没走! 这不就是典型的闹鬼吗?居然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张哈子讲,你莫听他们乱讲,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得鬼。 张哈子说的一本正经,女导购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了,我则是瞪大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张哈子。 任何人说这句话,我都不会觉得突兀,可你丫的曾经的匠门带头人,搞得就是和阴人打交道的行当,结果你现在说世界上没有阴人,呵,也亏得你说这话的时候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演技真牛逼! 女导购虽然眼里一直在冒星星,但对于这世上有没有鬼这件事,显然没有被张哈子说服。 她对我们讲,有没有鬼我不晓得,不过镇上很多人都到那条巷子里看到过咯,不然你们以为,真滴就靠冯医生滴孝心和为人,就能把那两口棺材摆到屋里五年不埋?乡亲们是有意见也不敢讲罢咯。 张哈子讲,不管他们啷个讲,反正我是不信滴。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也是住到人心里头滴鬼。 张哈子又飙出这么一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惹得那女导购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了。要不是我就站在一旁,我觉得那女导购很可能都要往张哈子身上扑了。 也是我站的太近了,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拿出手机,把这一幕给全都录下来,然后回去坐在小院里,叫上张哈子和吴听寒一起欣赏。 啧啧啧,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对,还得让船老板提前备好瓜子才行。 为了打断女导购的盲目崇拜,我急忙插话问女导购,那家伙是个医生? 女导购讲,嗯,听讲是重庆名牌医科大学毕业滴,毕业之后就回镇上建设家乡来咯。我想,这也是乡亲们不去追究他那一片孝心滴其中一个原因。 听完这话我很想笑,因为他跟我是室友,我们读的学校根本就不是什么名牌医科大学。再说了,他和我一样,根本就没毕业!那他是怎么弄到毕业证的?我特么到现在都还是高中学历! 就在我愤懑不平的时候,张哈子又跟女导购随便扯了几句,并且相互留了电话号码后(自然留的是我的电话号码,镇上可买不到他想要的诺基亚),这才在女导购不舍的眼光中结束了这一次亲切友好的交谈。 出了超市之后,我看了一眼地址,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一副简单的路线图从超市出去右转后,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就是了,在那里有一所小学,再往里走,就有一条巷子,从这巷子分出的一条岔路,往这里走到底就是了。 路线很简单,基本上一看就懂,可当我准备过去的时候,张哈子却一把拉住了我,然后一脸严肃的问我,哈挫挫,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个冯伟业,可能不好对付。 我闻言一愣,随即笑着讲,不怕,五年前他看到我和凌绛之后,都被黑得把自己炼活尸了,现在我比以前强多了,就更不怕了。在讲了,这不还有你撒,怕他个球? 张哈子摇摇头,一脸的失望的表情,讲,搞半天,刚刚那个女导购讲滴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讲,我听明白了,不就是讲那屋里可能闹鬼迈?有你到,怕个屁? 张哈子讲,所以,她讲那屋里没传出来过尸臭,这句话是直接被你吃老? 这话我自然是听到了,不过那又怎么了?你们匠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处理这些东西吗?让一具尸体没有臭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天下匠门里头,所有匠人基本上都是和阴人打交道,唯一和尸体打交道滴,就只有唯一滴一脉!哈挫挫,你猜一哈,是哪一脉? 听到这话,我当即愣在当场,如同石化了一样。 我这才想起来,要是所有匠人都能处理尸体,让尸体保持不腐烂的话,那当年那个吃了九颗脑袋的阴人,就不用一直不断侵占别人的身体了,直接把自己的身体保持不腐不就行了? 还有刘桑祎,要是她也能处理尸体的话,当初我爷爷也就没办法用一具寡妇的尸体就困住了她。太多太多的例子,数不胜数。 而这些例子无一不在证明着一点,那就是,能让尸体保持不腐烂的匠门,就只有我爷爷那一支赶尸匠! 五年都没有闻到臭味,那岂不是说,冯伟业父母的遗体,五年来都不曾腐烂过?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我爷爷洛朝廷! 难道,我爷爷也参与到了其中? 张哈子听完我的分析,直接一棍子抽过来,因为我太过震惊,所以这一棍子竟然没有躲过去,而是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比我脚底板还要痛。 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能做到这一点滴,不止你爷爷,哈有你爷爷滴师傅! 土司王彭瑊?! 我站在夕阳下的小镇里,看着余晖渐渐从我的视线里消散,整个人像是一具尸体一样,好半阵都没有思想,感觉世界全都变得宁静下来,如同坏掉的黑白电视,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 张家村的那口青铜血棺被我和张哈子凌绛给破了,医院地下四层那口青铜血棺也被张哈子和我舅公他们给破了,最后那口土司王墓里的青铜血棺,则被凌绛以自己的血肉给封起来了…… 也就是说,彭瑊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才对,为什么他的匠术还会现世? 难道说,这冯伟业,也是彭瑊的弟子?!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上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和张哈子所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我室友那么简单了,而是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洛朝廷! 难怪张哈子会说这家伙可能不好对付,原来他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们今晚也别待在镇上了,万一有其他匠人或阴人来找我们麻烦,肯定会惊动冯伟业,到时候他再出手,我和张哈子都得交代在这里。 但是不对啊,要是冯伟业真有那么厉害的话,当初为什么看见我和凌绛一起出现后,会被吓得以自杀的方式来金蝉脱壳? 按理来说,他要是真这么厉害,我和凌绛当时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才对,他完全没必要离开。 张哈子听完我这分析,侧过头来‘看’着我,神情很是凝重的讲,哈挫挫,你讲滴这个,才是这个问题最关键滴地方。 我问,啷个讲? 他讲,他五年前有没有啷个厉害先不讲,但如果他爸妈滴尸体真滴五年都没烂滴话,就说明,要么是他自己有这个本事,要么是他身边另有他人有这个本事,但不管是哪种,对我们来讲,都不是么子好事! 我权衡了一下,反正已经知道了冯伟业的地址,以后把人叫齐了再来似乎也不迟。 于是我对张哈子讲,要不,风紧,扯呼? 张哈子讲,你确定?刚刚那两种可能,要是后者滴话,你晓得那意味着么子不?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但很快全身如遭雷击! 按照冯伟业一直服侍地下四层那位来推断的话,那另有他人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地下四层那位!也就是彭瑊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知道凌绛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因为他的另一部分就在凌绛封死的那口棺材里。而只要知道了这一点,以张哈子的财力,找人直接钻井挖地,就一定能把那口青铜血管给挖出来! 到时候,复活凌绛,就不再只是一句空话!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手一挥,讲,所以哈挫挫,就算这次风紧,老子也不扯老! 第183章 白脸老太 感受着张哈子拍在我肩上的手掌,听着他说的这话,我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光。 我也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不过我那急促跳动的心脏,还在提醒着我,我的情绪依然亢奋。 五年来,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国家,哪里有诡异的事情,我就往哪里钻,希望能够找到恢复张哈子眼睛的方法。但每一次都抱着希望而去,又满怀失望的败兴而归,那巨大的落差折磨得我抑郁焦虑。 我已经记不清我有多少个夜晚无法安眠,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从梦里惊醒,尔后久久不能入睡,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思考着恢复张哈子眼睛,救凌绛出棺材的方法。 五年了,我以为我早已经不再热血,但从张哈子口中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满怀希望! 尽管这五年的经历不断告诉我,千万不要抱希望,否则等到结果的时候,一定会被失望折磨的苦不堪言。 但这次我想跟张哈子一样,哪怕是风紧,我也不扯了。 我看了一眼街上往来的人群,问张哈子,现在去?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现在去目标太大,很容易让冯伟业发现我们,等天黑老再去。 我有些不明白,问他,不打算跟冯伟业正面对峙? 张哈子侧头‘看’了我一眼,讲,万一是第一种情况呢?你有把握搞得过他? 我想了想目前自己的实力,然后很是沮丧的摇了摇头,讲,估计搞不过。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 张哈子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我,讲,那就更加搞不过老,这哈要问? 很明显,我是被张哈子的话术给套了进来。一般人都会把最坏的情况先说出来,这家伙倒好,先说最乐观的情况。 我讲,既然都搞不过,你单独拆出来问的意义是么子? 他讲,我是想通过这件事让你晓得,你们这种年轻人,就是不懂得低调。老子早就讲过老,做人要低调,做人要低调,你啷个就学不会呢? 我讲,你确定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张哈子讲,啷个没得关系?我们现在是到镇上,比不得村里,即将要做滴事,也算是私闯民宅,要是不低调点儿,被抓起来啷个办?吃几年牢饭迈? 不瞒大家,听到张哈子这话,我直接惊呆了,我急忙问他,你居然还懂法律?你以前干的哪件事不犯法? 张哈子一脸嫌弃的样子看着我,讲,要是长得帅也算犯法滴话,那我的确可以判无期徒刑。 我呸了一声,然后回到之前那个话题上,问他,既然没打算和冯伟业正面对峙,为么子现在不去?要是等天黑了再去,那个时候冯伟业到屋里,岂不是更容易被他发现? 张哈子讲,所以讲撒,你到泡妞这方面哈是没得么子经验。 我直接懵逼了,问他,这跟泡妞有么子关系? 他讲,你晓得冯伟业是么子医生不? 我讲,我啷个晓得?他连医科大学都没上过,能当么子医生? 他讲,守停尸房而已,上没上过医科大学有么子关系? 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讲,所以他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只是看守停尸房而已?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不然你以为呢?学历证书可以伪造,但真到老医院,要是不会看病,你觉得他到这个镇能待五年迈? 原来如此,如果仅仅只是看守停尸房的话,那的确是不需要学过医了。而且要是一个大学生愿意回镇上医院,即便只是看守停尸房,这对医院的口碑也绝对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震惊!名牌大学生到这家医院都只能看守停尸房!’ 我连这家医院宣传文章的标题都想好了,我感觉这标题至少可以去医院要几百块创意费! 而且,得知他并不是从事真正医生这个行业后,我之前极不平衡的心理,瞬间平衡了很多大家都是大学没毕业,凭什么你就能做那么体面的工作?哦,是看守停尸房啊,那没事了。 可是,镇上的医院,停尸房里能有几具尸体?还用得着专门找个人来看?总感觉有点儿戏。 毕竟镇上的医院一般只看感冒发烧拉肚子,再厉害点的撑死做个剖腹产手术,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往县城医院送了,连危重的病人都没有几个,又怎么可能会有尸体? 张哈子讲,所以这个时候,长得帅、会泡妞滴好处就又体现出来老。 我讲,你信不信你再啷个讲话,我就让你晓得篾刀锋利滴好处? 张哈子很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找不到婆娘!泡妹子,最重要滴就是脾气要好,其次…… 还没等他讲完,我就一脚踹了过去,无声无息,这次他没躲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我讲,讲人话。 他讲,刚刚那个女导购在我们走之前,给我讲老一句,喊我们要去还钱包就早点去,不然天黑以后,冯医生就要上班去老。 听到这话,我急忙问,她跟冯伟业很熟么?啷个晓得他今天晚上会去医院上班? 张哈子讲,我当时哈不晓得冯伟业是看守停尸房滴,所以我也很疑惑。毕竟镇上医院晚上都是轮流值班滴,她啷个会清楚冯伟业滴上班时间? 所以我当时就问老她,然后她就讲,冯医生是看停尸房滴,每天晚上都要去。你看,要是没得她,我们啷个搞得到这些情报?你自己讲,的会泡妞滴好处是不是一哈子就体现出来老? 我给张哈子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同时心里有些疑惑,我当时跟他们站的并不是很远,为什么女导购给张哈子说的这些话,我一句都没听到?是女导购刻意瞒着我不说,还是他们趁我不注意说了悄悄话?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倒是冯伟业,在学校的时候,就饲养归墟鱼,然后偷学校隔壁医院的尸体给地下四楼那位,没想到换了一个地方,那家伙竟然更加直接,竟然当起了停尸房的看守人! 要是医院知道他以前的那些前科的话,会不会怀疑他监守自盗? 而且我现在更加确定,冯伟业当初不惜假死来金蝉脱壳,为的就是找一个更好的地方来继续给地下四楼那位投喂尸体。 五年前张牧只是看了一眼,就断了一条胳膊,也不知道过了五年,那家伙会成长为什么样子去。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一阵发毛,担心我和张哈子的小命,一不小心就交代在了这里。 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我和张哈子再次回到超市买了些东西后,这才回宾馆四楼房间里休息。 一直到天黑之前,我和张哈子都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其实心里也有害怕,只是他从来都不会把这份恐惧展示给其他人看罢了。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张哈子就不再说话,而是让我定好闹钟,先睡觉养养精神,以便晚上行动。 我依言照做,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期间我想了很多,我爷爷,我那未见过面的奶奶,凌绛,刘桑祎,陈泥匠,陈先生,船工伯伯,陈有信,王二狗,王青松……越想就越睡不着。 这五年来,我几乎夜夜都是如此,已经习惯了,所以翻个身,看了看窗外。窗户被窗帘挡着,看不到满天星光,只能看见外面的路灯时明时灭。我知道,这是镇上安装的太阳能声控灯。 看着那忽明忽灭的窗帘,我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的脑袋放空。否则长此以往,很有可能会崩溃。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阵手指甲扣玻璃的声音,很是刺耳。我以为是张哈子上厕所的时候,伸手摸索的时候,摸到了洗漱台的镜子,所以也就没有理会,而是翻个身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我翻身的动作让张哈子以为我醒了,所以听到他讲了句,哈挫挫,你去看哈外面哈有人没。 听到他这个声音,我一时有点疑惑,他刚刚不还在厕所那边吗,怎么一下子就回到了床上?再说了,我也没听到他走路的声音啊,难不成是飘过来的? 一想到那画面,我仅有的稀少困意顿时就没了,心想肯定是我自己刚刚睡蒙了,以为自己只是翻个身,其实是睡了有一会儿了。 抛开这些念头,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我没有开灯,径直起床后,就走到窗户边,打算掀开一道细缝,从缝里看出去,既能隐蔽自己,又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可当我掀开窗帘那一道细缝的时候,一阵手指甲扣玻璃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我看见,窗户外面,站着一位脸色无比惨白的老婆婆,正伸着右手食指,在窗户外面从左到右扣着窗户玻璃! 看她那动作,似乎是想要把挡着她视线的窗帘给刨开,但因为还有一层玻璃挡着,所以她的动作就变成了扣玻璃,发出一阵阵的刺耳难听的声音! 当我掀开窗帘的时候,恰好与她那惨白的脸面对面,而这里,是宾馆四楼! 第184章 他回来了 也就是说,这老婆婆是悬空站在窗户外面的,而她之前,就一直想要把窗帘扣开,好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幸好我睡眠不好,每次睡觉之前都会把窗帘给拉上,否则的话,试想一下,我和张哈子正在屋子里睡觉,四楼窗户的外面,就站着这么一位脸色惨白的老婆婆,一直盯着我们看…… 那场景光是想想,我身上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现在亲身经历了。 所以,如果你家是住在高层,或者是你出门住宾馆的话,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每次拉开窗帘之前,一定先不要急,而是先听听有没有手指甲扣窗户的声音,再看看窗帘上有没有人影印在上面。 如果有的话,就不要去拉窗帘,以免像我这样,大晚上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猛然一拉开,就跟一张惨白的脸面对面,差点没把我直接给吓死。 我第一时间就把窗帘给放下,然后倒退着走到床上坐下,心里的余惊久久不能平息。 张哈子的声音很快传来,他讲,哈挫挫,看到么子老?啷个(怎么)呼吸啷个(那么)快? 我讲,窗户外面有个白脸老婆婆。 张哈子一听,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踮着脚尖走到窗户旁边,没有掀开窗帘,而是伸手按在了窗帘上。 过了一阵之后,他才对我讲,应该刚走不久。 我有些不敢置信,讲,你啷个晓得?你看得到了? 他讲,你把窗帘拉开就晓得老。 因为有了之前掀开窗帘被吓的经历,所以我这次拉窗帘之前特地做了下心理准备,并且身边还站着张哈子,底气也足了些。 可等我来开窗帘的时候,发现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确实什么都没有。 但是,张哈子是怎么知道那白脸老婆婆是刚刚才走的? 张哈子讲,你好生看一哈窗户,应该哈能看得出来些痕迹。 说实话,张哈子让我好好去看一看窗户,我其实有些不敢。因为我怕我正盯着窗户看的仔细的时候,一张惨白的脸就从视野外面慢慢滑进我的视野里,然后与我面对面,眼对眼……那肯定能把我吓死。 但我又的确很想知道张哈子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所以即便心里发毛,我还是凑上前去,仔细的察看窗户上到底有什么痕迹。 还好,在我检查的时候,并没有诡异恐怖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张哈子在一旁盯着的原因,那白脸老婆婆不敢现身。 然而,我看也看了,手也摸了,可窗户上除了内外冷热不均而导致有水汽产生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对张哈子讲,看不出有么子问题。 张哈子没讲话,而是走到窗户边,把所有的窗帘都给拉开,然后喊我往后退几步,讲,你再看一哈。 我依言看过去,顿时目瞪口呆! 借着窗外那淡淡的月光,我看见,在这巨大的窗户玻璃上,竟然有一个人形的痕迹! 但那并不是真的人,而是窗户玻璃上的其它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水汽,使得整个窗户看上去很是模糊,根本看不见外面的具体情况,但那一人形痕迹处,却没有半点水汽,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景象。 不用张哈子解释,我就已经明白了。阴人性寒,把它靠近的这一片玻璃的温度也给降了下来,甚至比有空调的室内还要冷,如此一来,自然就没办法凝结出水汽了。 张哈子就是靠摸窗帘和玻璃的温度,来判断出那家伙是刚刚才走的。 这本来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了,但张哈子就懂得活学活用,而我,虽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可就是没办法与实践结合起来。相信只要我突破了这方面的限制,就也能如张哈子那样,思考问题起来得心应手。 看着那渐渐被水汽占据而渐渐消散的人影,我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之前那白脸老婆婆的诡异模样,身体在空调房里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问张哈子,我们这是被阴人给盯上了? 张哈子讲,你个儿(自己)是么子情况你不晓得?被阴人盯上不是很正常迈? 这个倒是正常,可我担心的是,这阴人会不会是冯伟业派来监视我们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就没法夜探冯宅了? 张哈子讲,应该不是,不然滴话,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哈能站到这里扯卵谈(讲话,聊天的意思)? 确实,以冯伟业现在的本事,如果他真的知道了我和张哈子在镇上,怕是早就主动过来弄死我们了,哪里还会弄出个阴人来打头阵? 可若不会他派来的阴人,那那个白脸老太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我了呢? 要知道,我睡觉之前,是一定会在床旁把鞋子摆成胜杯形状的,一般的阴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我。 再说了,我身上的气运也早就被吴听寒以几层封疆画界给牢牢锁住,按理来说,一般的阴人并不会轻易察觉到我身上的气运才对。 可为什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有阴人找上门来?是吴听寒的封疆画界松动了,还是另有原因?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张哈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按计划行事? 张哈子讲,你先看一哈外头,哈有人没? 我透过那道还没彻底被水汽给占领的人影看出去,发现镇上主街两旁的房间大多都已经熄灭,只有极少数的房间还亮着灯光。至于主街上,早已经空空荡荡,莫说是人了,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张哈子听完我的情况汇总,便大手一挥,指着宾馆门口的方向,讲,出发! 走到大街上之后,我才发现,镇上的夜不仅出奇的凉快之外,竟然还出奇的安静。就好像整个小镇都没有夜生活一样,安静的令人情不自禁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而且我和张哈子跟着女导购的地图往前走了一阵之后,才发现冯伟业上班的医院,就在这条主街的旁边,距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从医院门口走到他家巷子门口,两分钟都不要就足够了。 而拐进巷子之后,我目测了一下,整条巷子估计最多也就是四五十步的距离,一眼就能把巷子里的情况给看个清清楚楚。 我和张哈子没有犹豫,确定巷子里没人之后,踮着脚尖,撒开脚丫子就往巷子尽头跑去这种跑动的方法,是张哈子以前教我的,说是能够尽可能的减少跑动时所发出的声音,而且不容易被阴人盯上。 当然了,如果一旦被阴人盯上了,也是最容易就被鬼上身的。反正各有利弊,就看使用的时机对不对。这里不建议大家在晚上的时候这么走或者跑,火焰低的人很容易出事。 我们这种姿势,几乎一口气就跑到了巷子尽头的那栋老宅,事情出奇的顺利,让我和张哈子都有一种不真实,甚至是上当了的感觉。 而且我们还发现一件事,那就是那女导购也被骗了,这条巷子根本就不止这么长。而是在冯宅院墙边缘处,修建有一道矮墙,把这条巷子的路给封死了,所以看上去巷子到这里就结束了,其实远远不止。 我爬上矮墙看过,从这道墙翻过去后,巷子比这外面这一截要深的多!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张哈子,他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表示暂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对我讲,先进去看哈那两口棺材,其它滴事以后再讲。 于是我和张哈子准备翻墙而入,但我抬头看了看那高耸且光滑的院墙后,我很快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没办法,不知道冯伟业是不是特意不想让别人进他家门一样,把原来的围墙又给加高了一倍,新旧两层院墙的眼色清晰可见。如此一来,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哪怕我和张哈子叠罗汉,都够不着院墙顶端。 都说万事开头难,没想到行动的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我问张哈子,要不要找把梯子去,这么高的围墙,除非我们会飞,不然不可能翻得过去。 张哈子讲,没得啷个麻烦。 说完这话,张哈子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小型篾刀,在手里挽了一个刀花之后,就朝着大门上的那把铜锁摸了过去。 摸到铜锁之后,张哈子二话不说,就开始一边仰着头侧耳倾听,一边拿着小型篾刀捅锁,那动作熟练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实在是没忍住,问他,你这本事是不是也是靠泡妞学来的? 张哈子‘白’了我一眼,讲,这种看家本领,啷个可能和泡妞扯得上关系? 我讲,女方父母不同意,把女滴锁在屋里,你就用这种方式把女滴救出来,久而久之,你不就‘久病成良医’了?张哈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采花大盗啊! 我正说着,张哈子一脚踢过来,然后就听见咔吧一声,挂在大门上的那铜锁竟然真的被张哈子给打开了! 我们正要开锁进门,结果张哈子猛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飞快的把锁重新锁好,并且催促我赶紧从那道矮墙处翻过去。 我问他怎么了,他一边翻墙一边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能是啷个老,冯伟业那个龟儿子回来老! 我对这话将信将疑,毕竟隔的那么远,我什么都没听见,他怎么就知道冯伟业回来了? 不过我还是依照他的话,用最快的速度翻过墙去。然后在下墙的时候,我特地转身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巷子口的方向,的确出现了一道身影,居然还真是冯伟业!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我们暴露了? 第185章 矮墙巷子 我跟张哈子跳下矮墙后,就直接蹲在墙根上,别说是找地方躲起来了,就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会发出响动,引起冯伟业的注意。 我侧头看了一眼站哈子,发现他正侧着脑袋,把耳朵贴在矮墙上,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冯伟业的位置和行为。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上去,然后惊奇地发现,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的的确确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来。就好比现在,我就能听到冯伟业急切的脚步声,正渐渐朝着我们这边跑来。 等他走到一定位置后,就突然站住不动了,应该是到了他家门口的位置。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金属声,应该是他在拨弄自家的铜锁,想要确定一下是不是被人撬开过。 听到这声音,我不由得又高看了张哈子一眼,心想还好他精通开锁的行当,否则的话,当时我很可能会用篾刀暴力开锁,那样一来,现在肯定就被他发现了。 我听见冯伟业拨弄了几下铜锁之后,就发出了一声轻‘咦’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疑惑的样子,应该是不明白为什么铜锁没有被破坏。 他一声轻咦之后,我就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时走时停,应该是在门口的位置左右勘察,以便找到蛛丝马迹。 我不知道张哈子现在的心情是怎样,至少我是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冯伟业会走过来,然后双手撑着矮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讲,我找到你们了。 一想到冯伟业当初在寝室自杀后,被老师同学们抬下宿舍楼时,在走廊上睁着眼睛看我的那副模样,我的后背就不由得渗出阵阵冷汗。 而一个人越怕什么都时候,就越是来什么。原本正在他家门口查探的冯伟业,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竟然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完了完了,这堵矮墙虽然比人要高,但他只要稍稍跳一下,就能爬上矮墙,然后这条巷子里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 我听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声音,感觉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脏上,那种紧张到极致的危险感觉,让我在一段时间内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篾刀上,心想着但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就让张哈子先跑,我用命给张哈子拖延一点时间。 我原以为今晚肯定会交代在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冯伟业明明都已经走到了矮墙面前,但却没有撑着身子往小巷这边看一眼,而是就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对着这堵矮墙发呆。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后者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我的视线了,所以伸出手指,对我左右摇了摇,不知道是示意我不要动,还是告诉我他也不清楚冯伟业为什么不翻墙过来看一眼。 ‘嗒!’ 一声脚步声响起,我以为冯伟业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结果却听见紧随而来的脚步声,竟然是越走越远的方向,也就是说,他冯伟业竟然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唯一的死角他竟然不检查了?就算是我这种哈挫挫,也知道要把最可能藏人的地方给检查一遍,心里才会踏实啊。 他当初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从太平间偷尸体给地下四楼那位而不被发现的,那他就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慢慢起身,然后趴在墙头上,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冯伟业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巷子口,往左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了去。 而且因为左拐之后,很远的马路上有一盏声控路灯,所以冯伟业投在地上的影子很长,长到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影子在往前挪动,也就是他的确是在往医院走,而不是故弄玄虚等我们出去。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一直等到他脑袋的影子经过了巷子口,我才敢长舒一口气,然后对张哈子讲,已经走了。 张哈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问他正在想什么。 他没回答我,而是吩咐我,哈挫挫,你看一哈他这栋房子滴四周有没得摄像头? 我明摆着张哈子的意思,他是在思考为什么冯伟业能回来得那么及时。但我在进小巷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着,并没有看到有监控摄像头这类东西。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自言自语地讲,那就奇怪老,啷个老子刚把铜锁打开,那个家伙就出现老呢? 这确实很奇怪,而且从时间上来推断,冯伟业要在张哈子刚把锁给打开时,就要跑到张哈子听力范围之内的地方,那冯伟业必须在张哈子刚用小型篾刀准备开锁的时候,就得从医院动身。 我讲,所以,是那把铜锁滴问题? 张哈子讲,应该没啷个简单,要是铜锁滴问题,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哈有最关键滴一点,那就是如果真滴是铜锁滴问题,我滴手挨到过铜锁,那他冯伟业就不可能不晓得我到矮墙后头。 我讲,如果不是铜锁,还能是什么? 张哈子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我讲,那现在啷个办?岂不是进不去了? 不知道冯伟业到底搞了个什么手段,竟然比监控还要没有死角。毕竟监控你要时时刻刻看着,你才知道有没有人闯进来;但他这个,明显是和他脑子连在一起的,这边只要有动静,他就会飞奔而来。 张哈子讲,哈挫挫,进不进得去,并不是现在滴关键。你有没有想过,冯伟业为么子不检查这堵矮墙后头滴巷子? 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但我完全没有半点思路。毕竟从那个女导购说的情况来分析,她这个本地人都是不知道矮墙后面还有一条巷子的。 想不通就不去想,于是我对张哈子讲,这样岂不是更好,可以让我们有就会多试几次,不然冯伟业来的时候,我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张哈子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解释,于是讲,你看一哈周围有没有好躲起来滴地方,要是他再来,估计就会翻墙过来老。 还是张哈子考虑得周到,我起身往前找了找,然后发现家家户户的房门就是紧闭的,想要进去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就是有一大户人家,门口摆了两尊等人高的石狮子,人可以藏在后面,从矮墙那边看过来,基本上看不到石狮子后面的情况。 当然了,如果冯伟业要翻墙过来挨个挨个检查,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正面硬刚,或者往巷子更深处跑。 我先是领着张哈子往石狮子的位置处走了一次,好让他心里有个大概,明白到时候遇到冯伟业再跑回来,他好往哪里跑。 弄完这些之后,我们两个就又翻过墙去,站在冯宅的门口,一脸凝重。张哈子则是‘看’着眼前那高耸的围墙和这厚重的院门,若有所思。 我见他这样,便只好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巷口的方向,生怕冯伟业会突然出现在巷口,然后给我们来一个突然袭击。 张哈子讲,你四处看一哈,看看是不是有么子特别滴东西。 我讲,我要看着巷口,以免冯伟业会出现。 他讲,你放心,他要是过来,我听得到他滴脚步声。 张哈子之前就是这么发现的冯伟业回来了的,我以为是巧合,没想到张哈子的听力现在已经到了这种牛逼的地步。 张哈子讲,不是我耳朵有多好,是来滴时间刚刚好。 我看了一眼四周暗淡的天色,顿时明白张哈子为什么非要选在凌晨以后才动手。 他根本就不是担心会被抓起来坐牢,而是这个时间点,镇上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可以将自己的听力给发挥到极致。 有了张哈子的这个保证,我这才放下心来打量四周,可是看了一圈,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监视人的东西。别说是眼睛了,连类似眼睛的东西都没有。 甚至于,冯伟业就连院门上都没有贴门神,就光秃秃的两块门板,上面锁着一把铜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阵法也没有,更没有木匠一脉的隐刀门神。 张哈子听完我对周边情况的描述,皱眉想了想,然后对我讲,我再开一次锁,你就给我盯到这把锁,眼睛眨都莫眨滴盯到起。 我依言站在铜锁的另一侧,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把铜锁,看着张哈子拿出小型篾刀小心翼翼地去开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张哈子拿起铜锁,插入小型篾刀的时候,我的余光好像看见院门那条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也只是刹那,等我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这时,张哈子刚好要把门锁给打开,就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没说话,而是对我的做了个跑路的动作。 我心领神会,和他一前一后再次翻过矮墙,因为这一次张哈子上了心,所以比之前要提前听见冯伟业的脚步声,因此给我们两个留下的时间相对比较充足,让我们可以按计划踮着脚尖跑到石狮子后面。 张哈子躲在我面前那座石狮子后面,我看见他屏住呼吸,正专心地侧耳倾听冯伟业的下一步动作。 我不一样,隔这么远我听不见,所以找了一阵后,发现这石狮子还真是偷看神器,因为只要通过它张开的嘴巴看过去,就能既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体,又能够清楚看到对面矮墙的情况。 而且这一次张哈子又预料到了,冯伟业果然爬上了矮墙往巷子这边看,我看见他甚至还特地扫了一眼矮墙的墙根。若是我们还像之前那样躲在那里的话,妥妥的被抓个现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有翻过矮墙来,只是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转身就走了。 等他彻底走远后,我才走到张哈子身边,然后把之前我看到的情况从头到尾,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的说给他听。 他听完之后,便得意的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晓得他是用滴么子办法监视我们滴老。 第186章 一蛇两头 听到张哈子的话,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他,嘴里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就…就知道了? 我刚刚在说的时候,相当于把思路又给重新整理了一遍,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到,而你张哈子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在矮墙后面贴着耳朵听了一阵,确定隔壁没有人后,这才翻身过墙,然后径直朝着巷子外面走了去。 我不明所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以免会引起瞌睡轻的人注意。就这样,我们两个又踮着脚回到宾馆。 直到回到房间,我这才恍然大悟,讲,所以问题还是出在那个白脸老太的身上对不对? 我就知道,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又绕回来?虽然前后路程也就十几分钟,但过程太繁琐,出问题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既然张哈子愿意回来,就说明问题本身就出在房间里。 我已经抽出了篾刀,做好应对随时都有可能钻出来的白脸老太。 但张哈子却是走到背囊处,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双肩背包,把洗漱架上的毛巾给塞了进去,然后又用水壶接满水后,也给塞了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张哈子想了想,又从背囊里取出一截拇指粗的竹子,然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篾刀,把这竹子给劈成大小长短一样的好几份后,只取其中两根揣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知道张哈子做这些干什么,刚要开口问他,结果他把双肩背包扔给我,自己则提着篾刀转身往房间外面走了去。 我急忙跟上,问他,难道回来不是为了对付那白脸老太? 张哈子闻言,用很鄙视的神情‘看’了我一眼,讲,我几时讲过要对付那个阴人老? 我讲,不是对付它,难道回来就是为老准备这些东西? 他讲,不然呢?难不成哈是为老晚上和你散步看星星迈? 我讲,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准备这些东西搞么子? 说完这话,我们刚好走出宾馆,张哈子讲,一会儿你就晓得老,现在莫讲话老。 于是我和张哈子就跟之前一样,又开始垫着脚尖,一路上安安静静地回到冯伟业家门口的那条巷子里。 我问张哈子,现在怎么办? 他让我从背包里取出毛巾,然后往上面倒水。淋湿之后,张哈子接过毛巾,把他的小型篾刀给裹起来,然后用剩下的一半毛巾,把他的左手也给裹起来,并且再次让我倒水。 等到水壶里的水已经全都倒完了,张哈子这才让我撤去毛巾,同时他自己右手从兜里取出那两根竹棍握在手里,然后再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把小型篾刀,朝着那两扇大门走去。 我把水壶给重新装好,还特地用脚把地面的水给摊平一下,以便能让这些水渍能更快地挥发掉。如此一来,冯伟业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察觉到异常。 我已经做好了随时翻墙的准备,但张哈子这一次神情却异常镇定,他先是用左手捏着铜锁,然后把小型篾刀给插进去,开始仔细地开锁。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左手五指一直在轮流变动,并不是一把握住,也不是其中两根手指一直夹着,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那铜锁很烫手似的,以至于张哈子不得不反复变换手指。 很快,我就听到‘啪’的一声,铜锁被打开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然后发现那边的灯光没有亮起,张哈子也没说让我翻墙躲起来的意思。 我这就不明白了,明明和之前的那两次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这一次却没有惊动冯伟业? 难道是因为冯伟业有洁癖,所以在开锁之前必须洗个手? 可我和冯伟业大学同学四年,没听说过他有洁癖的嗜好啊! 再说了,就算是有洁癖,他怎么就知道张哈子开锁前有没有洗手?总不至于是门口的那摊水吧? 我问张哈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哈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铜锁从门环里取出来,期间动作十分精细巧妙,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那熟练程度,真是比小偷还要小偷。 弄完这些之后,张哈子把铜锁交到我手里,然后跟我交换了一个位置,并低声对我讲,等哈你推门,动作轻一点,有好慢,你就给我推好慢。 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但我还是很顺从地听从他的安排,伸手就要去握住门环,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被张哈子一手被拍掉了,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推门板,莫挨到门铜环。 你不早说? 我瞥了张哈子一眼,然后开始缓慢地推院门。 我原以为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结果却发现我刚把门推开一点点缝隙,张哈子就猛然出手,用那两根竹棍从门缝里插了进去,然后一脚把他那边的门给踢开,讲,一条竹叶青,差点把老子都给骗老! 听到张哈子的话,我急忙绕进院子,然后就看见张哈子手里那两根竹棍里正夹着一条尾指粗细的青色小蛇!此时正缠在铜环的铆钉处吐着信子,发出一声声嘶嘶的声音,光是听听就很是吓人。 可问题是,张哈子是怎么知道门后面有一条小蛇的? 而且刚刚那一脚踹门声着实有点大,就不怕惊动了冯伟业留在这里的‘监视器’?为此我还特地探出头去,看了看巷口的方向,确定冯伟业没有出现后,这才回到院子,把院门给重新关上。 张哈子的右手始终夹着那青色小蛇,脑袋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好像他能看得见一样。 我很想问张哈子为什么洗了手开锁就能进门,但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摆放在堂屋里的两口棺材给吸引了因为这两口棺材的材质,跟普通的棺材不同,它们都是青铜血棺! 和那三座‘王村’里的青铜血棺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两口棺材的尺寸,比之前那三口巨型棺材要小上太多太多,以至于摆放在堂屋里都不显得拥挤。 张哈子听说是青铜血棺后,让我进去看看情况,最好是看清楚棺材里面的尸体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能就此找到以后去寻找凌绛的办法。 我讲,你不跟着一起进去? 倒不是我害怕,而是这院子虽然也不大,但真有人想对张哈子搞点什么,我一时半刻还真没办法赶到他身边,所以跟我距离不要太远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好吧,我承认我写这一段,就是想要掩饰我的害怕。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后,却是冷哼一声,讲,你晓得个卵,要是老子松手,或者这条蛇没趴到铜环上头,冯伟业那个家伙分分钟就会跑回来出现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我有些惊讶,忙问,这是为什么? 张哈子讲,因为这就是冯伟业监视有没有人闯他屋滴手段,喊过‘一蛇两头’! 一蛇两头?这不是用来形容人阴险凶恶的吗,怎么还能用来看家护院? 张哈子讲,老师,你那是比喻义,老子现在讲滴就是它本来滴意思。 本来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条蛇原本有两个头? 我看见张哈子居然点了点头,然后我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再次朝那条青色小蛇看了过去。 然而,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见这条蛇虽然盘在铜环固定在门板上的铆钉上,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它的尾巴上,并没有另一颗脑袋。 再说了,要真是还有一颗脑袋的话,那张哈子就这么夹着它,它的另一颗脑袋又怎么可能不反过来咬张哈子的胳膊? 张哈子讲,你晓得个屁,它滴另一个脑壳和另一半身体到冯伟业滴身上。 听到这话,一想到冯伟业随身带着半截蛇,我全身就不由得起一层鸡皮疙瘩。那心理素质得多强,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再说了,身上带着另一颗脑袋和另一半身体,难道就能知道家里这边出事了? 张哈子讲,只要这边滴这颗脑壳发现异常,就会把脑壳往屁股后面看,到时候它滴另一个脑壳也会往后面看,所以冯伟业只要发现自己身上滴那条小蛇脑壳转向老,就晓得有人在碰那把铜锁! 量子纠缠?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完这话,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四个字。 这不怪我会如此联想,而是这一蛇两头,跟量子纠缠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边的这条蛇这么厉害,为什么刚刚洗完手再去开锁就没事了? 张哈子没回我,而是问我,你觉得么子异常,才能让这条蛇脑壳转向? 肯定不是声音,因为和我张哈子在门口说了那么多话都没事;这同时也就排除了是通过它的眼睛来判断是否有人入侵;可是这辆掉都排除了,还有什么能让它觉察到异常? 张哈子指了指门外的那摊水,讲了两个字:温度。 蛇是冷血动物,它对温度还能这么敏感吗? 张哈子讲,这就是这种两头蛇滴天性,不仅对温度十分敏感,哈对方向很固执,两个脑壳一定是朝着不同方向滴。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天性,所以才能用来看家护院。 我讲,这和阴鸡比起来,哪个更实用? 张哈子讲,阴鸡滴制作手段,只有你奶奶吴家那一脉精通,外人搞不出来。但这种两头蛇,只要好生去找,运气好滴话,哈是可以找得到滴。哪个更实用,哈要我讲迈? 好吧,阴鸡属于垄断,外人即便知道,也用不了,自然也就谈不上实用了。 张哈子讲,门锁和门环都用铜,是因为的铜滴导热性好,所以之前两次我用手挨到门锁,冯伟业立刻就晓得老。第三次我把手和篾刀滴温度用湿毛巾敷成自然温度,这蛇自然就不得转头老。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不得不说,张哈子还真是见多识广,连这种我听都没听过的手段,他居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得是什么脑袋,才能装得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我为么子不能过去,也不能松手老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一旦这条蛇离开了铆钉,对面那条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也会转头。只要一转头,冯伟业立刻就会赶回来! 可是,如果把这条蛇给杀了呢? 张哈子,讲,这蛇一身两头,死一条,另一条也会死。到时候冯伟业哈是会晓得出事老,啷个简单滴问题你都想不明白,你啷个不蠢死起? 我讪讪一笑,没有接茬,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哪能知道? 知道张哈子不能离开院门后,我便壮起胆子朝着堂屋走去。 堂屋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招进来,使得两口青铜血棺显得格外诡异。 我先是在我肩膀上各自扇了三下,然后才跨进堂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迈进堂屋,我就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冰窖一样,身子忍不住自己打了个哆嗦。 我没有多犹豫,直接打开其中一口棺材,然后,我就愣在当场,连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听到门口传来张哈子的喊声,我才清醒过来,然后急忙打开另一口棺材,仅仅只是一眼,我就瘫坐在地上,如遭雷击!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清楚的看见,这两口棺材里躺着的,根本就不是冯伟业他父母,而是…… 一具洛小阳! 一具张破虏! 第187章 瓮中捉鳖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口棺材里摆放的不是冯伟业父母的尸体,而是我和张哈子的? 不是说他父母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因为道士先生推算的时间,所以一直没有下葬,才会摆在堂屋里的吗? 既然曾经都做过道场,而且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就说明他们当初肯定来参加过葬礼,自然也就瞻仰过遗容,那他们肯定可以确定,棺材里摆放的就应该是冯伟业的父母才对。 再说了,封棺的时候,镇上的人肯定是在场的,冯伟业根本就不可能把棺材里的尸体给调包。除非……他是在葬礼结束之后,一个人悄摸摸地把棺材给换了。 可即便如此,他又是从哪里弄来我和张哈子的尸体的?要知道,我和张哈子可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这尸体闻上去没有发出任何臭味或是腥味,就证明这不是用归墟鱼所化出来的。 他冯伟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想了一阵没想明白,因为我发现我所有的方法,都没法做到像冯伟业这样逼真且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过很快,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会不会是我的火焰太低,中了冯伟业布下的障眼法,让我误以为棺材里面的尸体是我和张哈子? 虽然这种局具体怎么布置我不知道,但我想,这种局所产生的结果就是,谁闯进来开棺,那么这棺材里所展现的尸体就是谁的。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匠术种类千千万,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所以我再次用生火手势在我的肩上和头顶都扇了扇,并且手中还结出一个破障的手印,希望能暂时破除冯伟业的障眼法。 做完这些之后,我特地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对着我面前的棺材照进去…… 闪光灯下,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我的身体,眉毛也好,鼻子也罢,每一寸都像是完美复制一样,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恐怖,因为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虽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可神情却让人很不舒服,给人一种近乎死亡的诡异氛围。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我或许还不会觉得什么,毕竟尸体看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 可就在我仔细端详它的时候,在闪光灯下,它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的眼珠慢悠悠地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它的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无比恐怖的诡异微笑! “啊!!!” 原本就被他脸上那死亡氛围给影响的我,再也没忍住,直接大喊了一声,连手机都吧唧一声摔到了地上,堂屋里瞬间恢复黑暗,让我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只看到一片漆黑。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在漆黑的灵堂里,你原本是打算去瞻仰遗容的,结果正盯着那尸体看的时候,那尸体突然睁开眼睛,不仅死死地盯着你,还冲着你笑!而你的四周,只有你一个人! 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道现在的我,大脑里面一片轰鸣,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旋转,甚至连心脏都快要忘记跳动了一样。 “哈挫挫!啷个老?讲话!” “哈挫挫!是不是起尸老?” “哈挫挫!死没死?没死吱一声!” “哈挫挫……” 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只知道耳边传来一声声‘哈挫挫’。 但我明明能听到这些声音,可我想要开口回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脑子里面就好像是塞满了浆糊一样,全是棺材里那咧着嘴诡笑的自己。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我耳边响起,随即我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脑子里也开始响起一阵耳鸣,少顷之后,我才恢复思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张哈子,恍如隔世。 我刚要开口,张哈子又一巴掌扇过来,差点把刚恢复过来的我给扇懵。直到看见他再次扬起手掌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急忙开口喊他住手。 张哈子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才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哈以为你掉魂老,喊也喊不张(喊不应的意思)。 我知道他的担心,要是以前我丢了魂,他有一百种方法把我的魂给叫回来,但现在他没有匠术,所有的方法都不能用,只能用这种土方法来把我扇醒,所以当时的他应该也很着急。 我讪讪一笑,从之前的恐惧中清醒过来,对他讲,没得事。 他没在意,而是直接吩咐我讲,赶紧把棺材盖子盖到,冯伟业要来老。 我这才意识到,张哈子是不能离开院门的,只要他一松手,那一蛇两头就会立刻通知冯伟业家里出了状况。从医院过来这边,全速跑的话,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所以尽管我很害怕棺材里的那个自己,但我没有犹豫,跟张哈子合力把属于我的那口棺材盖子给合拢。 这时,张哈子突然开口问我,哈挫挫,你到底看到老么子,能把你都黑得差点掉老魂? 听到这话,刚刚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看着张哈子,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地讲了句,堂屋这两口棺材里头装滴,不是冯伟业他父母,而是你和我。 清冷的月光下,我看见张哈子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情剧烈变化,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讲,不可能!不可能!他冯伟业啷个可能会这种手段!? 我很少看见张哈子这副失态的模样,所以我急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听到我这话,张哈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一脸惊恐地‘盯’着我,无比着急地问我,哈挫挫,你看哈子,你那具尸体滴眼睛是张到滴,哈是闭到滴? 我讲,一开始是闭着的,等我再去细看的时候,眼睛就睁开了。 张哈子听到我这话,直接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狗日滴冯伟业,这种手段他都敢用,就不怕永不超生迈? 我问张哈子,到底啷个咯,你怎么会啷个失态? 他讲,你晓得个卵,趁到老子那具尸体哈没睁眼,赶紧有好远跑好远,冯伟业已经超出我们滴能力范畴老! 张哈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冯伟业不是我大学室友吗?当初看见和我凌绛后,不是都需要借着假死的手段金蝉脱壳的吗?怎么现在到了张哈子的口中,已经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人物了? 我问张哈子,要是你那具尸体也睁开眼睛了,会有什么后果?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那我们两个都要死到这里!而且,不只是我们两个,哈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皱起眉头骂了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啷个跑啷个快(怎么跑那么快)?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我急忙问他,又怎么了? 他讲,冯伟业已经进巷子老。 已经进巷子了?! 那岂不是说,我和张哈子被冯伟业给瓮中捉鳖了? 第188章 躺尸体上 可是,他这次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 还有,张哈子的耳力不是出奇的灵敏吗?为什么这一次却没有奏效?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进了巷子,我们现在就算往外跑,然后翻过矮墙,也一定会被他发现的吧? 而且张哈子刚刚也说了,现在的冯伟业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那岂不是说,我们只能待在堂屋里乖乖等死了? 不行,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张哈子死。 于是我从张哈子的腰上抽出篾刀,讲,我去拖住他,你往矮墙后头跑!回到老司城后,莫惹我表姐起火(生气),你这个样子不是她对手。 讲完之后,我抬脚就要往外冲,结果却被张哈子一把拦住,他压低声音讲,你这是要去送死? 我讲,那也总比两个人都死了要好吧? 他想了想,讲,不管了,赌一把! 说完之后,他又把我们刚刚合上的棺材的盖子给推开,然后对我讲,钻进去! 钻……钻进去?让我跟我自己的尸体躺在同一副棺材里? 亏你张哈子能想得出来! 不过事到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尽管心里万分不情愿和害怕,但相比较面对冯伟业,我更愿意躲进这副棺材里。 于是在张哈子的帮助下,我钻进了装着我自己尸体的棺材里,并且,还是躺在它的身上! 张哈子在给我合上盖子的时候,交代我,一会儿他要是开棺,你就当你自己是死人。 说完之后,我就听见张哈子窸窸窣窣地钻进了旁边的那口棺材里,然后合上了棺材盖子。 没一会儿,我就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推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铜锁撞击门环的声音。我知道,肯定是冯伟业在查看一蛇两头。 他现在肯定也在纳闷儿,为什么一蛇两头没有第一时间向他反馈信息。而他现在正在做的,应该就是检查一蛇两头是不是还能继续使用。 也不知道门口的那滩水干了没有,要是干了的话,或许冯伟业还要多想一会儿,才能想明白张哈子是怎么破解一蛇两头的。 铜环铜锁撞击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紧接着的是一阵脚步声,正慢慢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冯伟业进了堂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检查这两口棺材,而是转身进了左边的房间。 他这个操作我有些没看懂,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左边房间,就不怕外人躲在右边房间里,趁着他进左边房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出来,然后趁着他还在左边房间里,就跑了出去吗? 只要没被他看见正脸,到时候往人群里一钻,他冯伟业本事再大,难不成还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那人来? 这个方法我之前就想到过,只不过风险太大,因为不知道他冯伟业会先去哪间房探查。即便我和张哈子一人一间,我想张哈子也不会同意,所以直接就给否定了。 我听见冯伟业在左边房间里找了一阵之后,这才走向右边的房间。 到了右边房间的门口后,又是一阵铜锁铜环的声音,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右边的房间上了锁,难怪他会那么放心地直接进左边房间。 我不知道张哈子现在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我如芒在背。要知道,我身下的这具尸体,刚刚可是睁开了眼睛盯着我在看的! 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也在用那种诡异且贪婪的眼神看着我,而且会不会想着,这人凭什么睡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可以把他给吃掉? 还有,它既然连眼睛都能睁开,嘴巴还能露出诡异微笑,是不是意味着,它其实也能说话?它其实也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它只要大喊一声,那我和张哈子就要彻底嗝儿屁! 我无法形容我现在的感受,我也知道你们肯定没有睡在尸体上的经历,但你们总该在全是石头的河里躺过吧?没错,我现在就好像是躺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膈应的后背很不舒服。 而且棺材就那么小,我就算是想要往两边挪动一点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地躺在‘石头’上,难受得要死。 并且我还不敢动,生怕我的动作会造成响动,让冯伟业发现异常。 但想要在躺在尸体上保持不动,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事。这跟躺在一块巴掌宽的木板上没什么区别。毕竟尸体并不是平整的,能支撑你身体的,就只有巴掌宽的地方。 这就需要你全身肌肉都暗暗发力,以保证能在尸体上躺得稳。而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让身体肌肉抽筋,时间稍微一长,就会控制不住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原本没什么关系,但在这安静的凌晨,又是静谧的堂屋里,这细小的声音,就会成为刺耳的致命声。 我拼命咬着牙,对抗着肌肉抽筋所带来的颤抖,只希望时间能快点流逝,冯伟业能快点检查完这里的情况,然后赶紧滚去医院看守尸体去! 我原以为躺在自己尸体上就已经是本次最大的挑战了,但随着我脖子上传来一阵阵的凉意,我就知道,事情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被我压着的那具我自己的尸体,正张着嘴,在往我脖子里吹阴风! 不用想我也知道,它这是打算把我肩膀上的两把火给吹灭,以便接下来实施啃食我身体的计划。 不仅如此,这具尸体还伸手捆住了我的身体,一副生怕我跑了的样子。我想,再这么下去,我就是不被冯伟业发现,我也会被另一个自己的尸体给杀死! 而这时,冯伟业已经从右边房间里出来,并重新上好了锁。我听见他在堂屋里绕着棺材走了两圈,并且还伸手拍了拍我这副棺材,但却没有打开,而是着手准备打开张哈子那口棺材。 ‘咔嚓’一声,棺材盖子应声而开,我都已经做好了跳出来跟冯伟业拼命的准备,但事情的发展好像出乎了我的预料,没有想象中张哈子暴起跟冯伟业干起来,而是‘咔嚓’一声之后,他又把棺材盖子给合上了。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张哈子? 这怎么可能呢? 棺材就这么小,他张哈子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棺材盖子合上之后,我听见冯伟业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姓谢的,你能破我一蛇两头又怎样,还不是进不了我家堂屋? 第189章 人不见了 声音的确是冯伟业的声音,但他说的那话我却听不太明白。 什么叫姓谢的?难道他跟姓谢的人以前发生过冲突?所以这次误打误撞的,把我和张哈子给当成了那位谢姓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够解释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条青色小蛇了他并不是为了防止我和张哈子,而是在防止他口中的这位谢姓人进入院子。 我和张哈子只不过是恰好赶上了而已。 不过听到这话的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他和那位谢姓人是如何结的怨,但就目前而言,对我和张哈子来说,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位谢姓人,跟陈恩仁死之前说的那位谢姓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张哈子的判断就没错,现在的冯伟业,的确已经不是我和他能抗衡的了。 毕竟那位谢姓人五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蛊惑陈恩仁,并以他为棋子跟我爷爷较量,其实力绝对不会比我爷爷差。而冯伟业却能跟那人斗个旗鼓相当,甚至还略胜一筹,其实力如何,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想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现在就在一壁之隔耳朵距离,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就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强烈的恐惧甚至都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下那具尸体带给我的惊骇。 我现在只想知道,棺材的空间就那么小,他张哈子是如何骗过冯伟业的眼睛的? 要是不弄清楚这点,我想在冯伟业离开堂屋之前,我那一颗悬着的心都不可能放下来。 狗日的张哈子,明知道对方很可能会查看棺材,也不知道把躲避的方法告诉我一下,当时不过就多说一句话的事情,难不成会死啊! 抱怨归抱怨,我心里则在盘算着要是遇到冯伟业开棺,我到底该怎么办。毕竟我的身体已经被那家伙给死死捆住,想要往一旁挪开都已经不可能,除非冯伟业不开棺,否则我必然会暴露。 然而,越怕什么,往往就越是来什么。我的脖子后面已经一片冰凉,面前又传来阵阵开棺的声音,那青铜盖子与棺材之间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宛如黑白无常手里拖着的铁链,叫人忍不住胆战心寒。 眼看着青铜血棺的盖子就要被挪开,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装死人的准备,结果就听见院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个表子养滴,有种你出来,老子今天不搞死你,老子就不姓谢! 声音很粗犷,带着荆楚地区特有的口音,即便没见人,从这声音也能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壮汉。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似乎进不来冯伟业家的院子。可我和张哈子除了开门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外,之后从院门走进堂屋,中间一点障碍都没有遇到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听见冯伟业在听到那粗犷的声音后,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即阴恻恻地讲了句,藏了那么久,终于肯露面了?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今天定叫你有来无回! 他这话一说完,我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院门被撞开的声音,再然后就是越来越小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我还听见院门外那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个表子养滴,一个死人也敢和老子荆楚一把刀作对,老子看你是哈想再死一次! 随着两个急促的脚步声远去,这凌晨的小镇,又再次恢复了宁静。 我竖起耳朵听了好一阵,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使尽全力挣脱开身下那具尸体的束缚,慢慢把棺材盖子推开。 把棺盖推开一些之后,我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确定棺材外面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之后,我才准备坐起身来。 可刚要抬头,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被扯掉了一样。等我反手去摸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具跟我一模一样的尸体,竟然死死咬着我的头发! 我试图扯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头发从那家伙的嘴里给扯出来,而且不管我怎么打,那家伙就是不松口。无奈之下,我只得喊张哈子,想让他出来帮我把那家伙给扥开。 然而,我喊了好几声张哈子,那边的那口棺材就好像是空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我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张哈子一直不应我之后,我立刻就慌了。而且脑子里很快就浮现出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之前冯伟业打开那口棺材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见张哈子,而是看见了,并且直接加把他给处理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棺材那么小,冯伟业明明打开了棺材盖子,却没有发现张哈子的事实。 而且,冯伟业估计是猜到我其实也躺在这口棺材里,所以才会让我身后的这具尸体死死地咬着我的头发,好把我给困在这里。 当我想明白这两点后,我再也没有迟疑,直接反转篾刀,把脑袋使劲儿往上抬,然后反手篾刀一抹,就将被咬住的那一小撮头发给全都割掉。 摆脱了那具尸体的束缚,我急忙从棺材里跳出来,然后就看见满嘴都是我头发的那具尸体,正在不断咀嚼着我的头发,就好像是农村里牛吃草那样,孜孜不倦,且津津有味! 以前那位没有脸的小女孩就喜欢吃我的头发,所以再见到这场景的时候,我虽然还是觉得很诡异,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惊慌失措。 再说了,张哈子现在生死未卜,我完全没时间去理会那家伙会从我这些头发里,偷走我多少气运。 跳出棺材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把张哈子的那口棺材给推开一个口子,然后看见里面只躺着一位没戴墨镜的尸体。 我以为张哈子会躲在棺材尾端,于是把整个棺盖都给推开,可棺材里除了那具尸体外,再无其他东西。也就是说,真正的张哈子,根本就没在棺材里! 可我明明听见他进了棺材,而在这之后,除了冯伟业开过那口棺材外,根本就没人再动过这副棺材。 难道,真被我这乌鸦嘴给猜中了,冯伟业之前在打开棺材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把张哈子给解决了? 第190章 一棺两尸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张哈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别人给干掉? 虽说他现在没了一身匠术,但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比以前更加敏感,这就导致我每次想要踹他都比以前要难上很多。 再说了,就算冯伟业要对张哈子动手,肯定也会发出声音来的,绝对不可能在无声无息中,就把张哈子给弄死。而刚刚我因为高度紧张,所以听得很是仔细,冯伟业除了开棺封棺之外,绝无其它动作。 肯定是哪里不对,或者是张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藏进棺材里,所以才导致我找不到张哈子。 于是我把棺材给封上之后,又喊了几声张哈子,并且在表示没有被胁迫后,还说了一些只有我和张哈子才知道的小事情,以此来证明我是真的洛小阳,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这好好的一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前院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眼就能看遍,屋子里我刚刚也去了,除了上了锁的那间房,其它地方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后院了。 可当我从侧面走到后院的时候,我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愣住了。 在暗淡的月光下,我看见那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棺材!而且每一副棺材面前,都有一幅遗照。这就说明这里的所有棺材,里面都有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概念? 我粗略的数了数,这里的棺材至少都有二十三副,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二三十个死人! 冯伟业弄这么多死人干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看见那黑白相框反射着清冷的月光,一眼望去,就好像一颗颗人头,立在棺材前,正冲着我笑! 仅仅只是一瞬间,我全身上下就升起一股鸡皮疙瘩。 我很想叫张哈子的名字,但又怕这大晚上的会吵醒它们,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各大棺材间游走着,并且低声的喊着张哈子的名字,希望他知道是我在找他,而不是冯伟业。 可惜的是,我在这棺材堆里走了一圈,什么回应都没有。 不过有一具棺材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棺材本身并没有什么,主要是棺材前面挂着的遗照,居然有两幅。一幅是貌美的年轻女子,一幅则是用手画的小孩子,看上去大概四五岁的模样。 这么小就离开人世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某个不愿触及的地方,突然隐隐作痛。 我收拾好心思,回到前院,正准备离开这里,结果却感觉到有一双视线正紧紧地盯着我,让我后背忍不住冒出一层冷汗。 我急忙转身,然后就看见我的那具尸体,正坐在棺材里,直着上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露出无比诡异的表情。而它看我的那眼神,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记得当初凌绛带我去看赵佳棠的时候,她看我的那眼神,就跟现在一模一样,它们都把我当成了食物! 它自己怎么坐起来了?我记得我刚刚明明把棺材盖子给盖得好好的,它自己是怎么打开的?还是说,有其它人把那棺盖给打开了? 一想到这里还有一位我看不见的人,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怕的直接转身就跑,但现在的我早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所以我直接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符,双手捏诀,尔后朝着那尸体就扔了过去。 这黄符迎风便燃起一道绿光,随即朝着那尸体席卷而去。不出意外的话,这具尸体将会被这‘鬼火’给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燃着鬼火的黄符,在接触到那具尸体后,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别说是燃起火焰了,就是火星子都没有冒出来一个! 而那尸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见我的黄符没有起作用后,竟然朝着我露出了一个类似嘲讽的神情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嘲讽被人的时候,竟然会这么欠揍。 就在我愣神间,那跟我长得一样的尸体已经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并且朝着我以诡异的方式前进着一开始还在堂屋里,可是一眨眼,它就往前走了三四米,像是瞬间达到一样,吓得我连连后退,一直退出了院门,退无可退! 张哈子没找到,现在还多了一个跟我一样的对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当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坏情况的时候,我的余光,看见巷口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影子的前进方式我无比熟悉,正是跟我做了四年同窗的冯伟业! 完了完了,这下要被包饺子了。 眼看着冯伟业就要拐进巷子了,我再也没有迟疑,直接翻过矮墙,然后不要命地往这条巷子的深处跑去我不知道冯伟业这次会不会进来,所以只能有多远跑多远。 至于张哈子,我首先绝对不相信他出事了;其次,就算是要去救他,也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冯伟业明天去医院上班之后,我才能悄摸摸地摸进去。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只觉得这条巷子像是没完没了似的,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而且两边的房子修建得也差不多,让我一时之间根本分辨不出来我到底跑了多远? 在往前跑的时候,我就一直竖着耳朵听我身后的方向,生怕我那具尸体会用那种诡异的方式来追我,那样的话,我就算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从那家伙手里逃脱。 但让我再次感到诧异的是,明明只要那家伙翻过矮墙,就一定能抓住我,可我之前回身看到时候,它并没有跟来,而是就停在那矮墙后面。 因为它的身高恰好的比那矮墙多出一个脑袋的高度,所以当时我看过去的时候,就感觉是围墙上长了一颗脑袋一样,十分瘆人。 休息了一阵,我打算继续往前走,看看能不能从这头找到出去的路。然而,我刚要动身,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让我瞬间愣在当场,如遭雷击。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清淡的月光下,我目之所及之处,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凌晨时分,漆黑如墨的巷子里,这两道身影,小的一言不发,在巷子里穿来穿去,那铃声,就是从小孩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来的;大的推着一个婴儿车,默默跟在身后,诡异至极…… 若这幅景象是在白天,我肯定不会觉得诡异,可现在是凌晨,哪个妈妈会在这个时间点带小孩子出来,而且还在小孩子的脚上戴着铃铛,任由他这么响来响去,难道就不怕把脏东西给引来吗?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把脏东西引来,因为随着他们走近,我借着月光看见,他们两人的模样,跟我在冯伟业后院看见的那一棺两尸的遗像,一模一样! 第191章 当成是它 难怪它们会在凌晨的时候出门散步,难怪小孩的脚踝上会有铃铛在响,原来它们这对母子,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好不容易才从冯伟业的恐惧中缓解过来,却又落入了新的恐惧。这就好像是刚从虎口逃出来,结果又闯进了狗熊洞里,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逃亡。 不过好在它们两个,小的正专注于自己跟自己玩,大的稍稍低着头,在专心地推着它手中的宝宝推车,似乎都没有发现我这个外来人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现在采取行动,还有机会不被它们发现。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我前后看了看,发现这条巷子就像是民国古巷那样,两旁都是对门对户的高墙深院,此时大门都紧紧关闭着,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唯一的就是之前躲过一次的石狮子,但我已经跑出来很远,那一对石狮子现在都不知道距离我有多长的距离,想要躲过去根本不现实。 再说了,就算能悄无声息地跑到那石狮子那里,但那石狮子毕竟是开放的,只要它们靠近石狮子,自然就会发现我。 而且,那一对母子现在距离我越来越近,此时我若是转身逃跑的话,肯定会引起它们的注意,到时候我的后背对着它们,说不定死得更快!并且还是属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那种!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处境,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几乎是陷入了死路!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引起那一对母子的注意。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它们要是一直往前走的话,迟早会发现我。 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隐身不被它们发现? 五心朝天!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五个字。 这是五年前,冯伟业自己把自己给炼活尸以后,想要来找我索命时,张哈子教我的方法。没想到五年后我居然还能用得上! 于是我双眼看着那母子的方向,确定它们没有注意到我后,我双膝开始慢慢弯曲,在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缓缓地坐在地上,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 尽管我已经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但在活动的时候,衣服裤子还是会不经意间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若是放在平时,肯定没谁会注意到,但在这漆黑的凌晨夜里,却是显得那么清晰刺耳! 我斜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发现那小孩似乎听到了我这边的响动,原本正在自娱自乐的它,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是抬起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见到此状,我双手急忙掌心向上,用我生平最快的姿势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 我发誓,这个动作做完之后,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而且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种千钧一发的刺激,若不是身临其境,是完全没办法体会的。 我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边,我看见我的姿势摆好之后,那小孩的脑袋稍稍往右边偏了偏,似乎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知道,它应该是在想,自己明明听到了响动,为什么那里却没人呢? 而我见到它这幅模样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并且在它低头继续之前的游戏后,我就轻轻摇摆着自己的身体,让我的后背死死地贴在墙壁上。 这样一来,我的后背就安全了,至少那一对母子不会从我的身后经过。 做完这些之后,我就开始放空双眼,使其尽量不要有焦距。这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睛产生有实质性的视线,从而就不容易被那一对母子发现。 毕竟别人看你的时候,你肯定是会有感觉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去看那一对母子。 别以为这说得容易,其实做起来很难。毕竟那一对母子实在是太过诡异,给人一种无比恐惧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要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自然就免不了要去看对方。 所以想要保证自己不去看它们,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我很可能会被它们发现。能摆在冯伟业后院的棺材,要说棺材里面摆放的是普通人,打死我都不相信! 放空双眼之后,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内心,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一边缓慢地呼吸,平时呼吸十次的时间,我现在恨不得压缩到一次来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虽然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但耳朵却更加灵敏了。我听见小孩脚踝上的铃铛声虽然时隐时现,但却越来越近。而且在这声音后面,还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哒!哒!哒!…… 这声音原本并不大,但在这静谧的环境下,就像是洪钟一样无比清晰。而且每一声都像是准确无误地敲击在我的心脏上,让我在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心脏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多跳动一次。 这种紧张害怕的经历我以前有过,就是在医院里,遇到赵佳棠砌楼镜界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赵佳棠,也是穿着这样一双高跟鞋,从楼下缓缓走上来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清脆的声音,以至于这五年来,我只要是听见高跟鞋声音,就会情不自禁的陷入当初的恐惧中。 铃铛声越来越近,我脑门儿和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特别是刚刚我还跑了那么一大段路,本身就在往外冒汗,现在突然停下来,加上紧张的情绪,汗水自然再也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 要是就这么流也就算了,可脑门上的那些汗水,偏偏毫无征兆地流进了我眼睛里! 那种感觉相信不用我多加描述,大家也知道是如何的痛不欲生。特别是运动之后的汗水,跟辣椒一样,把我的眼睛给刺激得火辣辣的痛。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敢动弹分毫,更别说用手去擦了。 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自觉的呼吸加快起来,但为了不被发现,我又不得不咬着牙齿把这急促的呼吸给压下去。这种巨大的痛苦和矛盾,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而且那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每往前走一段距离后,就会蹲下来玩一会儿。这种走走停停往前走的方式,差点没把我逼疯,差一点就没忍住伸手去擦流进汗水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我的牙齿都快要被我咬断了。好在我眼前有两团模糊的身影走了过去,而且听那声音,似乎正在渐行渐远。 当我确定它们从我身边走过去之后,我这才敢伸手擦了擦眼睛,然后赶紧重新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并且侧过头去,看着我来时的路,想要看看它们有没有发现我。 然而,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巷子里竟是空空如也,刚走过去的那一对母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还是边走边玩的吗,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 难道是觉得出来玩太久了,所以得赶紧回去才行? 一想到它们即将回到冯伟业家里后院那密密麻麻的棺材堆里,我的胳膊和脸上就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更是发毛,不敢再细想下去。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侧着耳朵听了听,确定没有声音后,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五心朝天这段时间淤积在肺里的浊气都给吐出来一样。 松了一口气后,我便扶着墙准备站起来,期间我的脑袋一直偏向右边,也就是来时的方向,因为我担心它们只是暂时消失,一旦听到我这边有动静后,它们又会出现。 不过还好,直到我站起来,那对母子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已经回到了冯宅后院。 我再次长舒一口气,转身就打算继续往前跑,以便尽快跑出这条巷子,然后去找张哈子的下落。 然而,当我转过身来,眼前的一幕瞬间让我瞪大双眼,心脏都快停止了那一对消失了的母子,居然手牵着手,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见我转过身来,那铁青脸色的女子更是直接开口问我:“你不是说今晚会有客人来,所以就不陪小宝出来了吗?怎么现在又特地过来接我们?是客人已经走了么?” 听到这话,我全身上下如坠冰窖这一对母子,把我当成了棺材里躺着的那具尸体! 第192章 猫抓老鼠 眼前这女人铁青的脸色,之前隔得远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这张脸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诡异骇人。 特别是它在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我们正常人说话那样嘴型不停变换,而是下颌骨机械的一张一合,如同牵线木偶一样,诡异到了极点。 而我低头去看那小男孩的时候,发现那小男孩也正抬头看着我,可当我看清它面容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的的确确已经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停止了。 之前隔得远的时候,还觉得它和棺材上的那张遗照没什么区别,可近了看才发现,它的脸色除了铁青之外,竟然长了四只眼睛!并排横在眉毛下面,此时正圆鼓鼓地睁着它们,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但凡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掌心处就传来一阵冰凉,我再低一点头,就看见那小男孩竟然伸手牵住了我的手,手心处的那一阵冰凉,就是小男孩那小小手掌传来的! 也是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这小男孩的双手,指甲盖里塞满了东西,看上去不像是泥土,倒像是木屑。 光是看着,我就感觉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传来挠心挠肺的隐痛,但这小男孩却恍然不觉一般,仍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并且死死地抓住我,生怕我跑了似的。 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它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明明已经摆好了五心朝天,按理来说,它们应该看不见我才对。 可它们是消失在前,我起身在后,就说明在我解开五心朝天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站在了我身侧,只等我回过头来,就能看见它们。 也就是说,我还没解开五心朝天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知道我坐在这里,所以才会早早地等在一旁。 不应该啊,五心朝天是张哈子教我的,当初冯伟业都看不到我,它们两个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当我和那四只眼睛对视的时候,天旋地转,差点就要站立不稳摔倒似的。 这小男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的脑袋上会有四只眼睛? 我知道阴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但大多数都会保持死时的模样,所以我们在看见阴人的时候,大致上都知道这人生前是怎么死的。 可这小男孩,脑袋上长四只眼睛是怎么回事?难道它生前就长这样?还是说它得了什么怪病,所以脑袋上渐渐长出多余的两只眼睛来,并且因此要了它的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它们母子把我当成冯宅堂屋棺材里躺着的那位,这绝对会要了我的命! 我好不容易才从冯宅跑出来,结果这一对母子竟然又要把我给牵回去,那不等于是送我去死? 难怪之前我那具尸体明知道我跑进了这条巷子,它也没有追过来,是因为它早就知道这一对母子就在这条巷子里,一旦我和它们遇到,就会被它们给带回来,那它自然就不用再追过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冯伟业之前只是看了一眼矮墙的墙角,也没有要翻过来仔细检查的意思,因为他也知道,这条巷子里根本就不可能藏人! 也就是我,长得和棺材里的那位一模一样,若是换做其他人,被这一对母子给发现后,怕是当场就要去见马克思! 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女导购说冯伟业他家是巷子尽头。她并没有骗我们,而是在他们的认知里,那里就是尽头!因为围墙这边的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活着回去!自然就没人知道这条巷子的存在!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为什么我偏偏要往这条死人巷子里跑进来! 现在好了,我除了被他们带去冯宅,我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没有回应那女尸的问题,因为要是回应了,那我就会被鬼点名,到时候都不用走到冯宅,我就可能已经死翘翘了。而它们母子,估计一个会继续牵着我的魂,一个则拖着我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一想到那画面,我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再次起了一身。 而就在这时,那女尸的嘴巴又开始一开一合,声音也从它身体里发出来:走吧小宝,你张叔叔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 这原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但是从这女尸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无比的恐怖。 什么叫张叔叔?难道是张哈子? 还有,它之前说的那句,什么叫做今晚有客来?难道那具尸体早就知道今天晚上我和张哈子会夜闯冯宅?所以它们一早就躺在棺材里等着我和张哈子? 要这是这样的话,那它们的主人冯伟业,岂不是一早就料到了所有?亏我和张哈子还以为我们很巧妙的破解了它的‘一蛇两头’,却没想到冯伟业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他不过是在跟我们闹着玩罢了! 而且,如果冯伟业早就知道我们会来的话,那放走我然后再让这对母子把我抓回去,自然也是他的手段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没有在那口棺材里找到张哈子,很可能就是张哈子在躺进那口棺材的时候,就已经被里面的那具尸体给带到其它地方去了! 等冯伟业回来在我面前演完那场戏后,那具张哈子的尸体才重新躺进去。所以,冯伟业打开那具棺材,其实并不是在查看尸体,而是让那具尸体躺进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于那位谢姓人,我想,无非就是冯伟业杜撰出来的一个人,为的就是让我相信,他已经离开了,以便我可以逃进那条巷子里,好实现他猫玩老鼠的恶趣味。 没错,众所周知,猫在抓到老鼠后,都会先玩弄一番,等到把老鼠给玩残了,玩得没有活力了,才会把它给一口吃掉。我想,冯伟业现在就是在做这件事,把我当成老鼠一样摆弄。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我估计就是为了洗刷五年前在学校时,他金蝉脱壳的耻辱。 因为当初我躲在教学楼里,用五心朝天骗过了他,所以他现在就要用这对母子来打破我的五心朝天,为的就是找回当初丢掉的面子。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明知道我们已经到了镇上,但却不主动前来找我们算账,而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去打听他的下落。然后又故意布局让我从堂屋里跑出来,并且跑进这条巷子,为的就是告诉我,他看透了我的五心朝天……他这是要处处胜过我的意思! 这些念头我几乎在一瞬间就思考完毕,然后就发现我的身体正被这小男孩给牵着往前走。 女尸一手推着宝宝推车,一手牵着小男孩;小男孩的另一只手则牵着我,若是在白天,这画面绝对是温馨和谐的,可现在,我除了满心的恐惧外,再找不到其它的词汇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被尸体牵着在凌晨散步,这事要是说出去,怕是谁都不会信。就是张哈子,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嘲笑我的无能,并不会给我任何安慰。 我倒是想要逃脱,可我一时半会儿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手段来对付它们母子,更别说这条巷子里,肯定不止这一对母子那么简单,毕竟在冯宅后院,可是摆了二三十副棺材! 这一对母子都那么难对付了,要是再来二三十个,我想我可以直接放弃挣扎,躺平等死算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的时候,小男孩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让我失去最后的抵抗。 它讲,小阳叔叔,你来接我的时候,我爸从医院回来了吗?他说今晚会从医院里给我带新鲜肉回来,我都已经等不及了。还有,我太奶奶之前找你去了,你见到她了吗? 第193章 不用方便 他爸?在医院工作? 冯伟业? 这小孩子是冯伟业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呢?冯伟业早就已经不是一个阳人了,否则的话,五年前他何必把自己给炼活尸来金蝉脱壳?既然他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还是说,他用了类似于当年陈恩仁的特殊手段,所以才会有了这个孩子? 陈恩仁当初是按照那位谢姓人的方法,以整个村子的老百姓为代价,这才把生的希望转给了陈寺青,使得他能够在世为人。那他冯伟业呢,难道也是那位谢姓人在暗处谋划? 可从之前的对话里可以听出来,冯伟业不是跟姓谢的不死不休么,既如此,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勾搭到一起? 或者说,冯伟业之前只是借那个谢姓人的名义,故意演一场戏给我看,以便让我跑进这条巷子,好让他实现破解我五心朝天的目的?虽然我之前分析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没必要非要让对方姓谢吧? 如果是我,背后有一位姓谢的大佬在全力支持我,而那位大佬不愿暴露自己,那我肯定不会说我身边有姓谢的人,甚至我都不会承认我认识姓谢的人。 否则真把这位谢姓人给惹恼了,他冯伟业能收得了场? 但也不对,冯伟业的背后是地下四层那位,以后者几千年的道行,根本就不在乎那位谢姓人是喜是恼。而且以地下四层那位的手段,我想让冯伟业以阴人身份结婚生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从现在的推断可以看出,地下四层那位,跟那位谢姓人,都知道这种让阴人结婚生子的手段。 绕了一圈,虽然得到了一些结论,可这些结论对复活凌绛没有半点作用。 不过我没有沮丧,因为我很快就想到了那小孩子嘴里说的另一句话,一句让人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的话。 它说冯伟业会从医院里给它带新鲜肉回来,可医院又不是什么菜市场,怎么可能会有新鲜肉?再说了,这大晚上的,就算是菜市场,也不可能有人卖新鲜肉。 联想到冯伟业在医院是看守停尸房的职业,所以,他能带回来的新鲜肉,其实就是停尸房里的尸体? 也就是说,这小男孩,是吃尸体的肉长大的? 一想到这里,我胃里就一阵翻腾,当我再看到它的手还紧紧握着我手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就吐了出来要知道,它这只手,这些年来,很可能就拿过无数从尸体上割下来的人肉! 所以,如果我被它们带到冯宅,当它们知道我并不是那具尸体,而是一位阳人之后,那我岂不是也要成为它们口中的新鲜肉? 我甚至都已经想象到它们用刀从我身上一刀一刀割肉下来,然后塞进嘴里咀嚼的模样! 那恐怖的场景立刻让我打了个哆嗦,全身上下不知不觉中渗出无数汗水,在这夏天的凌晨里,把我的衣服给打湿个通透。 而且,如果它们真的是吃人肉的话,那张哈子他,会不会已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哈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即便没有了匠术,也不可能这么轻易任人宰割。 再说了,张哈子都不一定被它们给抓住了,说不定是在我没察觉的时候,早就藏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里那晦气的想法给甩掉,结果却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那一点念头,始终在我心头萦绕,让我很是难安。 而小男孩口中的太奶奶,说是之前去找我了,我倒是完全没印象,毕竟在来冯宅之前,一路上我可没遇到其它阴人等等,在路上的时候没遇到,可在出发之前遇到了啊! 白脸老太! 所以那位站在四楼窗户外面,伸手扣玻璃,想要把窗帘给刨到一旁的白脸老太,其实就是这小男孩的太奶奶?也就是冯伟业的奶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因为我见过冯伟业的父母,所以冯伟业想要派人监视我,就不能让他爸妈过来,那样的话,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且能推断出冯伟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如此,我们就很可能不会再前往冯宅,那他想要处处胜过我的计划,很可能就要落空。 所以派一位我没见过的人去监视我们,是他冯伟业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冯伟业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全都不是人! 甚至于,我是不是还可以推断,那些躺在冯宅后院棺材里的人,其实都是冯伟业的亲戚?亲近的如这一对母子,是他冯伟业的老婆孩子,远一点的,比如什么表哥表姐,舅舅舅妈之类的? 而冯伟业之所以选择在医院里看守停尸房,其实就是为了监守自盗,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医院带‘新鲜肉’回去,给他那一大家子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得是什么样的残忍心态,才能狠下心把自己的亲人都变成阴人陪在自己身边?而且为了让它们一直维持现状,就得每隔一段时间给它们吃人肉? 想到这里,我全身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小男孩短短的三句话,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让我对那座宅子的恐惧之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行,我得想办法摆脱它们的束缚,否则真到了冯宅,我的下场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人死了不说,冯伟业肯定连我的魂魄都不会放过。到了那个时候,那我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可我该怎么办? 冯伟业既然敢把我交给这一对母子,就说明他对这一对母子极其信任,知道它们完全有办法拿下我,我要是反抗的话,会不会分分钟就被它们给弄死?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男孩,发现它也正抬头看着我。被它那四只眼睛盯着看了一眼,我心里顿时就是一阵发毛,惊恐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正面硬抗肯定是不行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对付一个估计都够呛,更别说还要同时对付两个了。 于是我不经意间把手从小男孩手里抽出来,然后讲,你们先走,我有个东西落下了,我回去取一下。 结果小男孩瞬间就再次抓住我的手,讲,我和妈妈陪小阳叔叔一起去。 我假装很镇定的笑了笑,然后看着那脸色铁青的女尸,讲,这…我其实是要去方便一下,你们跟着去,可能不太方便。 小男孩听不懂方便一下是什么意思,抬起长着四只眼睛的脑袋,看着那女尸,问,妈妈,什么是去方便一下? 那女尸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铁青脸,在听到我和小男孩的话后,瞬间咧开嘴笑了起来,裂开的口子甚至都牵扯到了耳朵后面! 她先是蹲下来,然后伸手替小男孩把眼前的一些头发抹到耳后,然后裂开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对它讲,小宝,他就是你爸爸给你带的新鲜肉! 我闻言心头一惊,然后看见那小男孩的四只眼睛里,竟是发出不同的神色来,有惊喜,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遏制不住的期待! 我看见它甚至都忍不住原地跳了跳脚看,然后问它妈妈,讲,可他不是小阳叔叔吗?怎么会是新鲜肉? 那女尸侧过头来,张大着嘴巴,笑眯眯地看着我,却是对那小男孩讲,小宝,你不知道什么是去方便一下,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需要方便过? 第194章 绕了回来 靠!大意了! 我忘了阴人根本就不像我们那样,需要一日三餐,需要吃喝拉撒! 我在那女尸嘴巴一张一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倒退,当它说完的时候,我距离它们母子已经退出去了七八步。 而那女尸说完之后,我看见那小男孩眉毛下的四只眼睛,同时闪过一道精光,那种精光有一个十分准确的名字,叫做渴望! 它听完它妈的解释后,四只眼睛同时转过来,死死地盯着我,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一道声音,讲,所以他不是小阳叔叔,他是爸爸从医院里给我带回来的新鲜肉! 说完,它就伸着双手,迈开小短腿,张着嘴巴,嘴角流着涎水,朝着我的方向飞奔而来! 见得此状,我再没有之前被发现的顾虑,转身就迈开步子朝着巷子深处跑去。即便不知道那边是不是还有其它阴人在等着我,但我依旧脚下飞快,毕竟就目前而言,不成为这一对母子的食物才是当务之急! 我一边飞快地往前跑,一边竖起耳朵听我身后的脚步声,想要以此来判断那小男孩距离我有多远。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直接给我吓一跳!我原以为以我的脚力,肯定能在短时间内把这小男孩甩很远,可我身后的那脚步声不仅没有离我越来越远,反而是越来越近,甚至到了最后,仿佛就在我的背后!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只要稍微一停脚,那小男孩就会踩到我的脚后跟,然后直接把我给撞倒在地! 它一具尸体,为什么会跑这么快? 此时月亮距离下山已经没多远,这条巷子的布局又恰好是东西偏南的走向,所以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映在旁边高墙上的影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我那影子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只是我现在正在逃命,根本没时间去细究这影子到底哪里不对。加上我在墙上还看见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也迎了上来,从影子上看,那家伙距离我估计也就四五米的距离,但凡是我只要松一口气,就会被它逮住,然后成为它的盘中餐! 一想到它们母子会把我的肉给一刀一刀割下来吃掉,已经快要累成狗的我,脚下再一次加快速度,想要尽快把这家伙给甩掉。 人的潜力有时候就是这么厉害,但凡是涉及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会突然间迸发出来,然后把你自己都给吓一跳。 就好比现在,当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成为身后那一对母子的食物后,我立刻就把身后那家伙给甩出了一大截,至少从墙上已经看不到它的影子。 至于具体甩了多远,我又不敢回头看,所以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没命似的往前跑就对了。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得意,我就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传来。众所周知,人在跑步的时候,脚步声是‘咚咚’这样很有节奏的声音,跑得越来,这二者之间的间隔就越短。 但我身后传来的那声音,却是‘咚咚咚咚’每一次都会有两个声音传来,而且中间的间隔比我的间隔要大很多。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跑法,难道是放弃追我了? 我刚有这个念头,就看见墙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影子,只见它四肢着地,每次着地之前,就会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整个影子会在空中往前跃出很长一段距离,然后再次落地!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在用正常人跑步的方式在跑,而是学猎豹的动作! 当我看清楚那家伙的跑步姿势后,说真的,我当场就想骂人了。大家都是高级动物,你这样四肢着地地跑,根本就是作弊!你有考虑过我们人类的感受吗?我表示强烈的谴责,和严重的抗议! 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阵之后,我很快镇定下来,然后第一时间就把我背上的背包给扔了,里面装的东西没办法对付这一对母子,而且也不贵重,但是很重。 扔了包之后,跑起来是要比之前快一些,但在面对这作弊式跑法的时候,仍是杯水车薪。而且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我快要跑不动了,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以我的力竭而告终。 怎么办?再跑下去,我非死在这里不可! 我侧头看了一下墙上的影子,发现这影子硬是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却怎么都说不上来。不过好在我只看见我的身后只有一个影子,而且始终都没有听到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 于是我一边跑一边盯着墙上我身后的那道影子,计算着它跑动的节奏,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便不再逃跑,而是突然停下来,转身抽刀,趁着那小男孩跃到空中的时候,双手持刀后仰弯腰,从我身前由左至右狠狠一刀挥去,随即就听见‘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传来。 一刀制敌,快准狠,直接将那小男孩的尸体给斩首,尸体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然后就是它的脑袋,在地上弹了四五次后,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为了以绝后患,我壮起胆子,直接走到那颗脑袋前,一脚将那颗脑袋给踢到了高墙另一头。这样一来,就算这尸身自己爬起来,也没办法找到它的脑袋,自然也就不会再跑上来追我。 做完这些之后,我没有停留,别好篾刀之后,再次往前跑去。并且跟之前一样,一边跑,一边听身后的脚步声,还好,这一次没有脚步声传来。 我也确实已经快跑不动了,但又不敢停,所以就慢下来,一步一步地朝着前面走着,等缓过气来,再接着跑。 然而,没走多远,我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传来,在这静谧的巷子里,显得是那样清晰刺耳。 完了,那具女尸追上来了! 但我现在确实没力气了,再跑下去,就根本轮不到它们动手,我自己就会因为岔气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停下来又显然不合适,无奈之下的我,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亦步亦趋地往前。 不知道是不是天无绝人之路,往前没走多远,我就看到有一处院子的院门居然是半掩着的! 我转身看了一眼,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没有看见那女尸的身影,于是我赶紧闪身钻进那院子里,并且将那院子的门给轻轻关上,然后躲在门缝后面,看着巷子里的情况。 哒哒哒的声音很快传来,我看见那女尸明明只是想正常人一样走路,但每走一步,身子就会往前挪动好几米远,就像是lol游戏里的闪现一样,诡异得让人觉得诧异莫名! 而更诡异的是,这女尸的手里还推着之前的那个宝宝推车,并且借着月光,我还看见在那推车里,还躺着那具被我劈没了脑袋的小男孩尸体! 这到底是怎样一幅诡异的场景,竟然会让我给碰上! 我被骇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见那女尸推车婴儿车从这院门前经过,并且看不到身影后,我才敢稍稍舒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我的小腿,我低头一看,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这不是我刚刚踢到院墙另一头的那颗四目脑袋吗? 我都跑出来这么远了,它是怎么跟过来的?难道是一蹦一蹦,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一路跳到这里来的吗?! 一想到那画面,我差点背过气去! 而它在看到我之后,嘴巴张开,涎水从嘴角流出,嘿嘿一笑,说了句:新鲜肉! 一声过后,我急忙抬脚踩住它的嘴巴,生怕它会再发出别的声音,然后我急忙贴在院门上,想看看刚刚那一声有没有惊动那具女尸! 先是婴儿车的轮子出现在巷子里,然后是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然后是一对笔直的胳膊,再就是那铁青着脸的女尸,正缓缓地从巷子那边走进我视野里。 它的脑袋看向我这边,但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又看向对面,显然我刚刚那一脚足够及时,没有让它确定那颗四目脑袋具体在哪个院子里。 “小宝,你在哪里?回家吃肉了!” “小宝……” “小宝,回家吃肉了!” “……” 那女尸一边喊着,一边从我面前的巷子走过去,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但那一声声空灵幽远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地传进我耳朵,听得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而那颗四目脑袋听到这话后,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突然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一个劲儿地往上跳,似乎是想要挣开我的脚掌,跳出去跟它妈汇合。 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定那颗脑袋不会挣脱之后,我便再次趴在门板后面往外看,还好,巷子里还是空荡荡的,那具女尸应该是走远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过,我眼前突然一黑,然后我就看见,那具女尸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门板对面,正睁着一只眼睛,拼命地往里看,恰好与我贴上去的眼睛,仅隔着一道门缝,两目相对! 我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脑袋立刻失去束缚,大喊了一声‘新鲜肉’。 院门被推开,我看见那女尸蹲下去,捧起那颗四目脑袋抱在怀里,神情无比温柔却又略带嗔怪地说了句:“小宝,你早就到家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一声?” 听到这话,我脑瓜子嗡的一声,再也不管是不是会把后背对着那一对母子,而是转身看向院中,发现这里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棺材,只不过跟之前不一样,这里的棺材都是尾端对着我。 也就是说,我刚刚闯进来的,是冯伟业他家的后院!而那个门,是他家后院的门! 搞了半天,我居然又绕了回来! 难怪我之前就觉得墙壁上的影子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巷子一直在慢慢的拐弯,所以影子映在强上会有长短之分,只不过我疲于奔命,并没有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我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重,当我侧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尔后一道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我的耳朵里:可以吃肉咯! 话音落,我就听见咚的一声,我面前一具棺材的棺材盖子,毫无征兆的弹开,尔后一具面色铁青的尸体,朝我径直扑了过来…… 第195章 是老子滴! 完了! 这是我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念头,毕竟后有追兵,前又有强敌,这几乎就是一个必死的局! 也不知道张哈子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安全。要是安全的话,希望他能够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老司城去,以后都不要再出老司城半步。 这些念头一闪而逝,那面色铁青的尸体朝我扑过来之后,脑袋准确无误地朝着我的肩膀上砸去,我知道,它肯定是想砸在我肩上,然后偏头过来咬断我脖子上的颈动脉,然后把我的血给吸干。 然而,当那具尸体砸在我肩膀上之后,我才意识到,这货的准头好像有些跑偏了,因为它即将砸过来的那个肩膀上,已经有一颗四目脑袋了。 他要是就这样砸下来的话,肯定是先把那颗四目脑袋给砸掉,然后才能趴在我肩膀上,享受我体内那新鲜的血液。 当然了,如果它是故意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一对母子和院子里这些‘亲戚’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否则也不至于大打出手,就为了争夺我这一顿美味大餐。 不过它们关系好不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趁着它们内卷的时候而混水摸鱼般逃出此地,无非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罢了。 这里有这么多副棺材,随便蹿出来几个,就能轻而易举的把我给弄死。别看它们现在内卷,真当我要逃跑的时候,估计比谁都心齐。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迎面而来的这具尸体,在把那颗四目脑袋给砸掉之后,它并没有趴在我肩膀上咬断我脖子上的血管,而像是扔出去的石头砸到墙壁之后,往后反弹了回去,随即自由落体一般落在地上,仰面朝天,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这是……同归于尽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连具小尸体都对付不了,你啷个不蠢死去? 话音落,我就看见蹿出尸体的那口棺材里,又坐起来一人,正是不知所踪的张哈子! 听到他这标准式的方言后,原本已经绝望的我,瞬间就镇定下来,随即满怀希望,宛如活得了新生一般。 我急忙跑过去,然后对张哈子讲,你啷个会到这里? 张哈子一脸没好气地讲,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我直接听懵逼了,问他,么子意思? 他讲,意思就是,把你放进那口棺材里头后,老子就跑到后面这口棺材里躲起来老。躲到不同滴地方,才能不被冯伟业那个家伙给一锅端老。 听完这话,我顿时明白了张哈子所谓的鸡蛋篮子理论是什么意思,于是我直接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啷个不躲在外面吸引冯伟业的注意,让我躲到这里高枕无忧? 张哈子直接摇摇头,讲,小同志,你这个思想觉悟很危险啊,你要晓得,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大家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你不要有啷个大滴怨气撒。 我知道这是张哈子故意说的俏皮话,我之所以和他打闹,也并不是生气,而是看见他完好无事后,心里激动开心罢了。 而且,事后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口棺材里,听了他的解释后,我才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说叹为观止! 之前我已经躺进了棺材里,获知外界信息的唯一方式就是靠听。我听见旁边的那口棺材被打开,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以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张哈子是钻了进去。 但其实不是,张哈子只是打开棺材盖子,伸手摸了摸里面那具尸体的样子罢了。 尔后我听见棺材盖子重新关上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张哈子把棺材盖子给重新盖上了。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冯伟业从外面走了进来,但其实不是,是张哈子从堂屋走到后院去的声音。 只不过张哈子因为耳朵敏锐,所以他在走路的时候,完美的契合了冯伟业的脚步声,以至于冯伟业走一步,他就走一步,这样就能在不被冯伟业发现的情况下,顺利的走到后院,然后趁着冯伟业开那口棺材的时候,他顺势开棺藏了进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声音,只不过完全和冯伟业的声音同步了而已。 不得不说,张哈子做事,永远是那么出人意料,也永远是那么简单有效。 当然了,他这种处理方式,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眼睛正常的人都做不到,毕竟要完成这一切,全都靠敏锐的耳朵,和非常迅速的反应。 否则的话,即便是听到了声音,无法在第一时间让自己跟上冯伟业节奏的人,最后还是会暴露。这也就是为什么张哈子要让我躲在那口棺材里,而他自己却往后院躲去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不想带我一起去,而是带上反应要慢半拍的我,到时候两个人都得死。 而且经历过堂屋事件的我,其实比谁都清楚,我躺在那口棺材里,其实本身就是最安全的做法。 原因很简单,因为靠近张哈子那口棺材的房间房门是上了锁的。 所以冯伟业进来之后,只要看见那门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第一时间肯定不会去检查那间房,而是它对面,也就是靠近我躺的那口棺材的房间,然后才会去检查那间房。 一旦这个顺序确定下来之后,他冯伟业从上锁了房间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就近检查张哈子的那口棺材。如果张哈子当时躲在棺材里,那么就全完了。 还好张哈子不在,所以冯伟业检查完那口棺材后,心里肯定就已经松懈了下来,大概率不会多此一举再去检查我那口棺材。因此我躲在那口棺材里,本身就是最安全的。 也就是说,张哈子在得知冯伟业赶回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这所有的后路都给考虑得清清楚楚了。 只能说,张哈子是真牛逼! 而且从张哈子没有被冯伟业给抓走这件事,就可以推断出,冯伟业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们来到了这小镇上。因此,我之前在那条巷子里的推断,大多都错了。 冯伟业并不是要刻意设局让我钻进去,并不是非要破解我的五心朝天,也并不是要报复五年前他金蝉脱壳的耻辱,更不是要完成处处胜我的目的……这些都不过是我想多了而已。 至于张哈子躲在后面这口棺材里,为什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没有应我,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还会跑回来的。 而他给出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后院的那道门,就是他特地给我留的。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会知道那条巷子跟冯宅的后院相通?难不成他一早就知道那条巷子绕了一圈之后会绕回来? 张哈子当时给我讲,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女导购没得必要骗他们,那么她讲的话基本就是正确的,所以冯宅就是坐落于巷子的尽头。既然多出来一截,那肯定也是跟冯宅相通,成为了它的內巷。 因此,那条巷子绕了一圈之后,肯定是会回到冯宅后院的。 这里面有点绕,我想,要不是张哈子给我解释,我根本就没办法想到这里面的关键。 而张哈子之所以当时不应我,除了知道我会回来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说他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至于是什么,他当时没来得及解释,我也没多问。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在见到张哈子之后,并没有去询问这些事情,因为我除了心里高兴之外,并没有忘记当前的危险,所以在一开始跟他俏皮了一下之后,就立刻把当前的情况告诉了张哈子。 说完之后,我补充了一句,讲,这一对母子,是冯伟业的老婆孩子。 提到冯伟业,我当场就看了看四周,结果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不只是他,连我的另一具尸体也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 我还看见张哈子闻言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然后问我,讲,哈挫挫,你确定这是冯伟业滴婆娘和儿子? 我讲,肯定确定。 说完,我把我当时从小男孩口中听到的话又给张哈子重复了一遍。 张哈子听完之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然后问我,哈挫挫,那个孩子滴脑壳上,是不是有四只眼睛? 我闻言大惊,瞪大着眼睛看着张哈子,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能看得到了? 张哈子没有理会我,而是自言自语地讲了句,如果是这样滴话,那这一切就都讲得通老。廷公啊廷公,你们老一辈站得啷个高,哈啷个让我们这些后辈后浪推前浪撒? 我被张哈子的话给说蒙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且还怎么又跟我爷爷扯上关系了?再说了,我问的是你看不看得见,你这是答非所问好不好。 张哈子摇头,讲,我看不到,但既然它是冯伟业滴孩子,那它滴脑壳上,一定有四只眼睛! 我问,为么子?你怎么就啷个确定? 张哈子侧过头来,用那藏在墨镜后面的那一对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讲,因为它那两只眼睛,是老子滴! 第196章 行尸死局 你们知道什么是晴天霹雳吗? 当我听到张哈子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晴天霹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炸雷一样,精准无误地劈在我的身上,让我从里到外,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充满了震骇。 那小男孩不过是一具尸体,在这之前,我和张哈子都没有见过它,为什么张哈子会说它脑袋上的眼睛是他的? 而且暂时抛下这点不管,如果那小男孩脑袋上的眼睛真是张哈子的话,是不是只要把那眼睛拿下来还给张哈子,那张哈子就能恢复视力? 念及于此,我比刚刚经历的晴天霹雳还要震撼激动,右手更是不自觉反过去摸到后腰上的篾刀。 我虽然害怕这长了四只眼睛的脑袋,但为了能让张哈子复明,十八层地狱我都敢闯上一遭! 见我摸到篾刀,那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脑袋被尸体给砸掉之后,便一跳一跳地朝着那女尸脚下跳去,然后猛然一蹦,就到了那女尸的怀里。 女尸见状,抱着那四目脑袋,就冲着我和张哈子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其声音之大,在这空旷的院子里,差点把我的耳膜都给震破。 而且那女尸在嘶吼的时候,整张嘴巴全都裂开,口子一直开到耳朵后面,就好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把它的脑袋从嘴巴那里给一分为二了似的,恐怖至极。 但我还没来得及感慨,身后就传来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急忙转身看了一眼,就发现停放在院子里的那些棺材,正在极不安分地躁动着。 果然,跟我之前想的一样,即便它们关系不怎么好,但真要遇到事情的时候,绝对是齐心协力的。 “砰!” “砰!” “砰!” “……” 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传来,棺材盖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掀开,重重的砸在地上。棺材里的那些尸体,不见借助任何外力,就那样直挺挺地站起来,一如僵尸电影里的那些僵尸一样。 就连之前被张哈子拿来当武器的那具尸体,在听到那女尸的嘶吼之后,也是从地上笔直竖起来,双眼冒着绿光的盯着我和张哈子,如同饿久了的豺狼见到了新鲜的食物一般。 月亮已经快要下山,院子里的视线模模糊糊,只能依稀看见那些尸体的身影。但就是这种朦胧的视觉效果,才更让人心底发寒。特别是在这院子里,还一次性站着二三十具尸体,换做是谁,也淡定不了。 除了张哈子。 反正我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尸体,心里就阵阵发毛,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这个诡异恐怖的地方。 但一想到那小男孩脑袋上还有张哈子的眼睛,我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对张哈子讲,都起尸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去帮你拿眼睛。 说着,我抽出篾刀,就朝着那一对母子劈砍过去,打算先逼迫那女尸把脑袋交出来,然后我再想办法取眼睛。 然而,我刚迈出没两步,身前就出现一具尸体挡住了去路,耳朵旁边更是传来一阵风声,惹得我下意识地侧头躲开,然后就看见一只黑乎乎的胳膊扫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开,估计耳膜都要被打碎。 我刚刚站定,就感觉衣领被人给拉了一下,身子很快失去平衡,止不住的往后退了过去,而我的眼前,立刻就有一具尸体笔直冲过去,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股力量拉扯我,我的脑袋就要被那具尸体给撞个正着! 身后很快传来张哈子的叫骂声,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以为你是叶问迈? 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那些行尸的速度。想要突围过去,几乎不可能! 我看了一眼四周围上来的尸体,心里开始发虚。双拳难敌四手,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还有,我再也不相信电视里演的那些,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单挑一群人。亲身经历告诉你,那根本不可能! 我问,那现在啷个办? 张哈子‘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讲,哈能啷个办,跑! 想要从这里跑到前院去显然不现实,不仅有二三十副棺材挡着,那边的尸体更是比这边要多得多。唯一能突围的口子,就是那具女尸占据着的后院大门。 但刚刚蹿过去的几具尸体,已经把整个后门都给堵死,想要闯过去,显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只要被它们一耽误,剩下的那些行尸肯定也会赶过来,到时候它们形成合围之势,我和张哈子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这还不算,死了之后估计还会成为那一对母子的食物,到时候真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境地。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们去想那么多了,要么冲,要么站在这里等死,总得选一个。 所以在张哈子喊完之后,我和他几乎同时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要一边躲避那些行尸的攻击,短短的一段路,竟是跑了好一阵才摸到女尸的面前。 还没等我们出手,那女尸就突然张开裂嘴,发出一声惊天咆哮,震得我和张哈子脑袋一阵眩晕,纷纷用手捂住耳朵,以免耳膜被直接给震碎。 可即便如此,那眩晕的感觉还是让我和张哈子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而那些行尸却完全不被这尖锐的咆哮所影响,甚至于动作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趁着我们捂住耳朵无法动弹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和张哈子给团团围住,然后慢慢朝我们逼近。 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死局! 我知道对付这些行尸最好的办法就是摇响镇魂铃,但从它们起尸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默默地摇晃镇魂铃,但这铃铛就好像是失灵了一样,不管我怎么摇晃,愣是一声不吭,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而张哈子,在没瞎之前,对付阴人倒是有一套,但对付这些行尸,也只能靠他那一身武力。只可惜他现在眼睛瞎了,战斗力急剧下降,否则这些行尸,还真不一定是张哈子的对手。 毕竟当初在土司王墓,张哈子可是以一人之力,独自拖延了不计其数的行尸。 我看了一眼四周,那些行尸组成的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挤都要被它们给挤死不可。 而它们的身体又堪比铜墙铁壁,我刚刚用篾刀砍了好几刀,连个刀口印子都没砍出来,反倒是把我的虎口给震得生疼。 怎么办,难道就站在这里等死吗? 不行,哪怕是我死,也不能让张哈子英勇就义。 我把篾刀递到张哈子的手里,然后开始在原地不着痕迹的踱步,只要走十三步就行了,不一定不要往前走,即便是在原地踏步也是可以的,毕竟只要形式到位就可以了。 然而,我刚踱了几步,一旁的张哈子就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讲,哈挫挫,你要是再敢走,老子把你脚都砍老! 我闻言一愣,立刻想到了之前在河边的时候,张哈子说他自有办法阻止我施展高深匠术,当时我还在纳闷儿,他有什么办法阻止我?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粗暴。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往往是最有效的。就好比现在,我就不敢再走了,哪怕是小心翼翼的,都不敢。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张哈子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而且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比谁都理智,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我要是不动用高深匠术,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张哈子讲,你放心,老子不得让你死滴。 我闻言,立刻眼睛一亮,讲,你想到办法了? 张哈子摇头,讲,正在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包围圈越来越小,我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些尸体上传来的寒气。再这么下去,我想不被它们给掐死或挤死,冻都要被这些尸气给冻死! 我刚吐完槽,张哈子猛然抓住我的胳膊,讲,哈挫挫,你刚刚讲么子? 我讲,我快要被尸气给冻死。 张哈子猛然一拍额头,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啷个把这件事都给忘老,果然贵人多忘事,看来老子真滴是贵得不能讲(贵不可言)! 我讲,有屁快讲,不然真的要死到这里了。 张哈子讲,结心火印,拿篾刀戳它们心口滴位置,把它们身体滴心火点燃,烧干尸气,它们就会变成普通滴尸体。 我讲,就啷个简单?你有没有搞错哦? 确实太简单了,要知道,我之前可是连刀劈都劈不进去,现在只要用心火手印持刀,然后去戳它们的心口就可以了? 张哈子闻言,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讲,你莫吹牛皮,你能戳得到它们滴心口再讲。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行尸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我快,想要戳中它们身上的某一点,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总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破解的好,至少现在有了目标,就知道该往哪里使力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挥着篾刀胡砍乱砍,不仅没奏效,还把自己给累个半死,虎口到现在都还阵阵生疼。 我接过篾刀,正准备动手,就又听到那个带着荆楚口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他讲,个表子养滴,你们哈没跑出来?几具行尸而已,很难对付迈? 【作者有话说】 感谢‘金色传说’、‘某渣机器’、‘喂,你的益达’、‘七猫书友_101753499910’、‘小鸣qaq’、‘猫溜达’、‘206123’、‘小新.’、‘霹雳娇臀’的打赏!感谢各位亲的金币打赏! 第197章 拳头解决 是冯伟业口中那位姓谢的人! 果然,我之前在巷子深处里的推测大部分都错了,冯伟业并不是故意编造一位谢姓人来欺骗我,而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而且从他语气来看,这家伙的实力似乎还挺不一般。当然了,他实力到底如何,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就谁也没办法下判断。毕竟说风凉话这种事,别说张哈子了,就是我也说的很溜。 加上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人是鬼,所以即便是听到这话了,我和张哈子都没有回应,以免上了‘鬼点名’的当。 我则是以心火手印持着篾刀,朝着离我最近的那位行尸心口戳去,希望能一击即中。 但可惜的是,那行尸的速度显然要比我快,而且它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心口不能被我戳中,所以在我这一篾刀戳过去的同时,它就抬手前来格挡。 见到它胳膊抬起来的瞬间,我就知道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失败了,而且已经做好了虎口会隐隐生疼的准备。毕竟去势太猛,我就算此时想要收力,也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当篾刀戳到那行尸胳膊的时候,之前那坚不可摧的感觉竟然不复存在,而是‘噗’的一声,篾刀的尖端竟然直接戳进了那行尸胳膊里面,发出一股烧肉烧焦了的恶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心火手印对这行尸身体的其它地方也有作用?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直接结着心火手印,一路砍过去不就得了,哪里还用得着去戳那么难戳到的心口? 我正为自己这个想法拍案叫绝的时候,就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因为这篾刀戳进那行尸手臂后,也仅仅只是陷进去了一两厘米,之后不管我再怎么使劲儿,都没办法再前进分毫了。 还有让人更无奈的是,当我拔出篾刀的时候,那行尸胳膊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重新恢复成了一开始的那铁青色的样子,完好无损。 他大爷的,这些行尸,居然还有自愈的能力? 也就是说,即便我能伤到它们,但只要不是致命伤,它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们还是难逃一个死字。 难怪张哈子一定要我去戳它们的心口,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按照现在这情况发展下去,我虽然最终能戳中我面前这具行尸的心口,但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而耽误的这些时间,足够剩下的行尸对张哈子实施无差别围攻。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一换一。但对方本来就是死人,而且数量还那么多,根本就不在乎损失一两具尸体。可我们不行啊,张哈子就只有一个,死了就真没了。 就在我两难之际,后院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砸在站在门后的那具女尸身上,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了好几块。 我看见院门之外,走进来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仅仅就只看身形而言,就不像是南方人,更像是秦岭以北的北方人士。 他五官棱角分明,看上去跟我和张哈子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但那一身肌肉,我和张哈子加起来都未必有他的多。 他一出现,那些围着我们的行尸,很快就把最外层的调过去阻拦他靠近那具女尸。 可行尸的动作虽快,也架不住他的距离更近。再说了,他本身的速度也不慢,在那些行尸还只是蹦到一半的时候,这棱角分明的大汉就一拳砸在了那女尸的后脑勺上,将其直接砸飞了出去,撞在迎面赶来的行尸堆里,顺势砸到了好几具往前扑的行尸。 而那大汉一拳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顺势就单手抄起面前的婴儿车,握在手里当成是武器一样,横着一抡,就把朝他扑过来的一具行尸给砸的朝着反方向倒飞了出去。 那行尸的力气我是亲身体会过的,即便我抡起篾刀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在它们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刀痕,更别说撼动它们的身体分毫了。 可这家伙呢,不仅拦下了行尸的攻击,竟然还将其砸得倒飞了出去!这得是多大的怪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看见这一幕的我,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我见过力气大的,比如王明化,那是单手就能扛棺材的主,但在这大汉的面前,我突然觉得,王明化似乎都只是个弟弟! 即便是双眼看不见的张哈子,在听到这一阵响动后,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错愕的神色,显然也被那家伙的怪力给震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就是那大汉一个人的表演时刻,只见他钻进行尸群中,一拳打飞一个,仿佛他的对手不是力大无穷的行尸,而是一个个充了气的人形气球而已。 最外层那一圈的行尸全都冲上去,结果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以至于包围着我们的那些行尸,都主动放弃了包围我们,而是纷纷转过头去,把那大汉当成了首要攻击目标。 但结果并没有什么卵用,在那大汉的面前,依旧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我想,即便是巅峰时期的张哈子,也未必能做到如此潇洒惬意的地步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那一具具倒飞出去的行尸,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和张哈子辛辛苦苦半天才想到解决办法,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实施,结果在这家伙的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巨大的震撼,让我情不自禁地问张哈子,这是什么匠术,怎么对付行尸这么奏效? 张哈子刚摇头,还没开口,就听见战圈之中那大汉粗犷的声音传来,他讲,个表子养滴,你怕是脑壳有包哦,拳头能解决滴事情,哈用得着动用匠术? 所以,搞了半天,这货纯粹就是靠自己的蛮力在跟这些行尸动手? 我满脸震惊地看向张哈子,后者冲我点了点头,表示那大汉的确没有使用匠术。 这一下我更惊骇了,王明化单手托棺材,我倒是还能接受,但这货拳打铁行尸,是不是也有点太不科学了? 我刚吐槽完,那家伙就冲着我们大喊,个表子养滴,少到老子面前讲科学,难道科学能给你解释,人死了之后,尸体为什么哈能站起来跟你玩命滴迈? 我被那大汉的话给怼的哑口无言,直接愣在当场,一时之间显得很是手足无措。 很快,我就听见那大汉的声音次传来,他讲,你们两个哈不快跑,待到这里等到做这些行尸滴下饭菜迈? 听到这话,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大汉虽然一拳一个,把这些行尸给揍的够呛,但其实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毕竟行尸的自愈能力太过逆天,时间一长,这大汉自己就会力竭,到时候也是囊中之物。 于是我看准方向,将张哈子一把推了过去,然后在尸群里找了一圈,结果却没发现那颗四目脑袋,也不知道当时跟着那女尸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一边往后门跑,一边对那大汉讲,哥们儿,要是看见一颗长着四只眼睛的脑袋,帮忙挖两只眼睛下来哈。 结果我话刚说完,站在院外的张哈子就破口大骂,别听他滴,他被黑迂阔咯,脑壳有包! 我讲,不是你讲那颗四目脑袋上,有两只眼睛是你滴迈? 张哈子摘下墨镜,对着我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啷个不蠢死起?老子只是看不到老,又不是眼睛被人挖走老。要是老子滴眼睛没到眼眶里头,那老子这一对招子是么子东西? 张哈子睁开眼,我看见他那一对眼眶里,的的确确还有一双眼睛,而且一如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清澈明亮。 可既然他的眼睛还在眼眶里,为什么张哈子之前要说那个小男孩脑袋上的眼睛,有一双是他的? 张哈子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左右看了看,然后选了一个方向,朝着巷子更深处跑了去。 我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生怕冯伟业会突然出现兰姐我们。 跑了一阵之后,我见四下没人,心里这才稍稍松懈片刻,然后再次问张哈子刚刚那个问题。 张哈子讲,你难道忘记棺材里头躺到滴那个老? 我这才想起来,在冯宅堂屋里,的的确确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张哈子。 我讲,所以,你讲滴那双属于你的眼睛,其实是属于那具和你长得一样的尸体上的? 他侧过头来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讲,不然呢?难不成哈是把老子滴眼睛挖老安上去滴迈? 听到这话我就更纳闷儿了,我记得张哈子之前说过,要是属于他的那具尸体也睁了眼的话,那么我和他都要死在这里。而且从他没说完的话里可以听出,似乎不只是我们两个要死,连同整个镇的人都要死!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那具尸体是有可能睁眼的,否则的话,他冯伟业没必要辛辛苦苦的准备了五年之久,就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哈子讲,这就是廷公他们滴手段,他们从一开始,就算到老我们会有今天这一遭。 我有些不敢苟同,毕竟去荆楚谢家,是因为遇到了陈寺青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话,我和张哈子根本就不会想着要去荆楚谢家。 而若是遇到其它事情,要去荆楚的话,也不会是我和张哈子两个人,更不可能路过此地。 我爷爷他们再怎么能算,难道还能把这件事也给算进去了?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所以你以为九字命局里头滴‘破虏瞎’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第198章 不应该活 天上的月亮已经完全下山,整条巷子正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让原本就充满诡异气息的巷子,此时显得更加恐怖莫名。 但让我全身冒出一层冷汗的,是张哈子说的这句话。 我一直以为,张哈子的眼睛会变瞎,起因是因为看了一眼那口青铜血棺里的东西,所以双眼开始流出血泪,后续加上跟陈恩义的那一场天人大战,彻底让他一双眼睛失明。 虽说这一切都跟我爷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罪魁祸首还是只能算到那口青铜血棺的头上。 但现在从张哈子的话里,却让我觉得,他的眼睛之所以会瞎掉,完全是我爷爷一手操纵的。 这种感觉让我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就好像是他对我掏心掏肺,而我却背地里捅了他一刀似的,难受的心脏都像是要揪出血来。 张哈子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他先是侧耳朝着来时的路侧耳听了一阵,确定没有行尸追上来之后,这才对我讲,哈挫挫,你莫想啷个多,这件事跟你没得关系。再讲老,你爷爷让我变哈,又不是要害我,而是到保护我。 张哈子是一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独自抗下的性子,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所以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开始胡说八道,打算把这件事给一个人扛下了。 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让一个人变瞎,是为了保护他(眼球坏死,需要做摘除手术的除外)。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他张哈子说起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就好像是在说真话一样。 我讲,你不用安慰我,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好狡辩的。 如果真是我爷爷做的,我也愿意为他以前的做过的事情负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然了,最后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便真是我爷爷做的,张哈子也不会把这事迁怒到我身上。他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其实心细如发,很是照顾别人的感受。 张哈子讲,这种事我骗你搞么子,银行卡里会多几百万迈? 我讲,但是没道理啊,如果我爷爷真是为了保护你,应该会让你眼睛复明,然后给你一身更厉害的匠术,让你天下无敌,难道这样不是更好? 他讲,你晓得个卵,要是老子五年前眼睛没哈,我们两个今天晚上早就见马克思去老。 我闻言大惊,急忙问他,为么子啷个讲? 他没有回我,而是突然停下来,问我,哈挫挫,我们是不是跑出来老? 我之前虽然也一直在跑,但注意力全在张哈子说的话上面,加上天色又黑,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变化。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看了看四周,发现两边的高墙院门确实不见了,脚下也只剩下一条窄小的黄泥巴路。 我讲,的确是跑出来了,两边都是荒地,天色太黑,看不出来到了什么地方。不过话说回来,你看都看不见,你是啷个晓得跑出来了的? 张哈子迈开步子,一边往前走,一边给我解释,讲,脚步声跟之前不太一样,这里滴更加清脆。 听到这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通过声音来判断道路两旁的情况的。 可是,后院的那条巷子,不是一个环形迈?这样的话,就算我和张哈子一直往前跑,也只会在巷子里打转,怎么可能会跑出来? 张哈子没好气地讲,你刚刚跑进冯宅后院滴时候,看到巷子滴尽头老迈? 我回过头去想想,当即意识到,当时巷子还在一直往前延伸,只不过我看到这里开着门,所以就不管不顾地藏了进去,并没有继续往下跑。 张哈子讲,所以撒,你连巷子滴尽头都没看到,啷个就晓得我们跑不出来?又啷个晓得这巷子是一个环形? 我讲,如果不是一个环形,我啷个可能从前门出,结果跑了大半阵,居然又跑到了后门? 他讲,从刚刚我跑过滴那段路来看,这条巷子滴构造应该是个‘s’型,冯伟业他屋,就是起点和中点滴连接线,和这条巷子一起组成老一个‘9’字型。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场景,然后发现我之前看到自己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似乎能够证实这一点。而‘9’字尾巴有一截是延展出来的,只要沿着这条路跑,自然能够跑出来。 此时张哈子已经停了下来,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小镇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他,讲,现在啷个办,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头跑迈? 张哈子摇摇头,讲,天快亮老,不用跑老,等那个人跟上来再讲。 我问,那么多行尸,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 张哈子讲,短时间内自保应该没得问题,时间拖长老,估计也是被拖死滴下场。 这个结果我之前也预料到了,毕竟那些行尸的力气无穷无尽,而且还有自愈能力,完全就是可以持续战斗的打不死的机器。那大汉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一直持续输出,总有疲倦的时候。 我讲,要不你到这里等到,我回去接应他去? 我虽然干不过行尸,但只要有那大汉的帮忙,在他打倒行尸之后,我看准时机,冲上去戳进那行尸的心口,就能彻底解决那具行尸,堪称完美!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就你那鬼水平,拖哈我后腿就算老,莫去祸祸其他人。 说真的,要不是看在张哈子现在眼睛看不见的份上,我肯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只不过君子不乘人之危,今天就放他一马算了。 我讲,我们都跑出来这么久了,你就不担心他力竭身亡了? 毕竟他也是人,而且他不像我们,有他可以给我们断后,他到时候就算是想跑,那些行尸会放过他么?要我是行尸,我肯定会不死不休地追着他跑,把他给逼到力竭才肯罢手。 但张哈子却很是自信地讲,你放心,那些行尸不敢追杀他滴。 我讲,你这就说大话了吧?那家伙阻止了行尸们吃‘新鲜肉’的大好事,不弄死他,那些行尸会瞑目? 张哈子没回我,而是伸手指了指头顶。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天色依旧黑暗,几乎都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我眼前一亮,讲,你的意思是,那些行尸的视力有问题,在黑暗中追不上那家伙? 张哈子闻言,一巴掌就扇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我竟然一时之间没有躲过去,后背被他扇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痛得我龇牙咧嘴。 他讲,哈以为你最近智商有点长进,啷个又变蠢老?要是那些行尸是靠眼睛认路滴,当时我就喊你戳它们眼睛老,啷个会喊你去戳它们滴心口? 是哦,戳眼睛比起戳胸口,似乎还要简单一些。但张哈子没有这么选,就说明这个方法不可行。 我问,那为么子那些行尸不敢追杀他,是因为被打怕了迈?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又伸手指了指头顶,这才咬牙切齿地对我讲,难道我指得哈不明显吗?我滴意思是,天快亮老,那些行尸要是去追杀他,等天一亮,就回不去棺材老!到时候太阳一照,尸气一散,它们就会变成一具干尸,狗屁都不得剩下,你讲它们敢去追杀迈? 听完这解释,我这才恍然大悟。而我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我之前接触的都是阴人,一大部分阴人几乎都是不惧怕太阳光的,所以我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些行尸也是不怕太阳光的。 张哈子继续讲,而且从之前冯伟业和那个姓谢滴隔空喊话中可以分析出来,姓谢滴这个人应该是不敢擅闯冯宅才对,为么子这一次却敢啷个的勇敢滴闯进去救人?哈不是因为天快亮老,他可以全身而退? 听到张哈子的这番分析,我只能感叹,张哈子的逻辑思维能力,当真是天下无敌。特别是他连这么细小的细节都能够记得,实在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不过,张哈子是怎么知道那家伙会跟上来?万一我们没等来那姓谢的,反而等来了冯伟业呢? 张哈子讲,要是冯伟业有空,你觉得我们两个都把他屋后院老搞起火老,他会躲起来视而不见迈? 听完这话,我再次恍然。确实,我们在他家后院都闹翻了天,要是他有空的话,早就跳出来制止我们了。可他一直没有出现,就说明他根本没办法来理会我们。那我们自然也就不可能等到他的到来。 难怪张哈子逃出那条巷子后,会显得这么轻松,原来是他早就料到冯伟业这把悬在头顶的剑,在这一刻,肯定是掉不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打心底赞同张哈子后,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我问张哈子,你啷个确定那个姓谢滴会跟上来找我们? 张哈子讲,因为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滴那两具尸体一直没出现。 我闻言皱眉,想不到这二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好生想一哈,那个姓谢滴家伙,他到这里和冯伟业不对付啷个久,你觉得他晓不晓得那两口棺材里装滴是你和我迈? 我讲,那肯定晓得。 但我还是没明白张哈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就算是他看到过躺在那两口棺材里尸体的真面目,那又怎样,我们以前又没见过,他自然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这和他会不会跟上来还是扯不上关系。 张哈子叹息一声,讲,哈挫挫,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么子我们到后院闹出啷个大滴动静,冯伟业不出现也就罢了,为么子连我们滴那两具尸体也都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但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我讲,说不定还在那两口棺材里躺着,懒得理会后院发生的那些事。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那具女尸都发出歇斯底里滴咆哮老,二三十副棺材都起尸老,你觉得那两具尸体会幸免? 这……我找不到理由解释了。 于是我问张哈子,为什么那两具尸体一直不出现?以冯伟业对它们的重视程度,肯定会下大功夫培养,要是它们一开始就加入战斗,估计我们根本就撑不到那个家伙滴出现就死翘翘老。 张哈子讲,这就是他冯伟业滴高明之处,他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我一开始没明白张哈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和张哈子,在那位谢姓人的先入为主的观念中,我们应该是两具尸体才对。 张哈子点点头,讲,既然是尸体,那在那个人看来,我们就不应该继续活下去。所以,你讲他会不会跟上来找我们? 【作者有话说】 感谢‘某渣机器’的打赏!感谢各位亲的金币打赏! 第199章 神人共祭 我虽然只见过那家伙一面,和他一句交谈都没有,但我却无比相信,如果他真的把我们给当成一具尸体的话,那他就一定会跟上来,要么出手了结了我们,要么听我们解释完之后,再出手了结了我们。 我之所以肯定他会追上来,是因为那家伙明知道自己进不了冯伟业的宅子,仍然在外围躲着跟他周旋了许久,就凭这份执着,他就不可能让我和张哈子这‘两具尸体’逃出他的视线。 另外,我之所以肯定他无论如何都会出手了结我们,是因为这么执着的人,一般都比较刚愎自用,一旦他认定了一件事,就算别人说破了嘴,他都不一定听得进去。 而在他先入为主的观念里,我和张哈子就是两具尸体,即便现在看上去像是阳人像阳人就更不行了,那谢姓人非得把我们给打得魂飞魄散,以彰显其英明神武了。 之所以说我和张哈子像阳人,是因为张哈子之前是个匠人,现在是个瞎子,看上去不伦不类;而我就更离谱了,天生人不人鬼不鬼,完全就是为‘像阳人’这三个字而生的。 我们两个在匠人的眼中,本来就属于猎物一般的存在,谁见了不想要冲上来咬上几口?更何况还遇到一个正义感莫名爆棚且执着的肌肉大汉,若说他不会把我们给追死,我自己都不信。 听了张哈的话才反应过来的我,急忙对张哈子讲,那还不快跑,坐在这里等死迈? 张哈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反问我,你觉得以我们两个滴战斗力,跑得过他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很沮丧地摇了摇头。这五年来虽然我都在锻炼身体,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深知自己完全不是那一拳就能把行尸给打飞了的怪胎对手。 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那这道题岂不是彻底无解? 我问,张哈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至于坐在这里等死吧? 张哈子讲,你觉得老子是那种坐以待毙滴人迈? 听到这话,我眼睛顿时就亮了,于是急忙问他,你想到办法了? 他很是自信地点点头,然后对我讲,既然硬滴不行,那就只能和他来软滴。 我兴奋得脱口而出,不能力敌,那就智取! 这是张哈子一贯的作风!而且看他这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想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锦囊妙计。 于是我满怀期待地问他,你打算啷个办? 他脸上露出无比自信的表情,讲,老子打算和他讲道理! 我…… 也亏得是黎明前最黑暗,加上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否则的话,我非得在地上找一块板砖,直接把这货给拍死算了。 他一个蹲在冯宅外面,逼得冯伟业都不得不动用‘一蛇两头’来防范的大汉,一个一拳头就能把行尸给打飞的肌肉猛男,而且还是一个无比执着且刚愎自用的家伙,你丫的说你要跟他讲道理? 我觉得就是点化一块石头,都比你跟他讲道理要容易得多。 我问张哈子,你打算怎么跟他讲道理? 他讲,你莫管我啷个讲,你只要晓得,你刚刚喊那个人帮忙取眼睛这件事,差点把我们两个都害死。 我心里先是一阵后怕,随即问他,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复明嘛,怎么会把我们都害死? 张哈子讲,等一哈你就晓得老。 又是这样说话说一半,也亏的是我欠他一双眼睛,否则我肯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打,好叫他明白,说话说一半,是要挨打的!就像是那些写网络小说的,要是胆敢随意断章,是会被寄刀片的! 不过既然是张哈子决定的,我想反抗也没那个能力,只好学着他的样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那位谢姓人的到来。 果然,没一会儿,小镇方向就传来了一阵频率极快的脚步声,然后一道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和张哈子的面前。 我看见他在看到我和张哈子之后,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他讲,你们知道我会来找你们? 我摇头,指着张哈子,讲,不是我们,是他。 那姓谢的家伙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哈子,然后才点点头,讲,我就讲为么子冯伟业要搞一具没得眼睛珠子滴尸体,原来是为咯搞个瞎子。既然这样,为么子你不让我帮你取两颗眼睛珠子过来? 我看见张哈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是在责怪我当时让这壮汉帮忙从那四目脑袋里取下两颗眼球的鲁莽举动,以至于让这壮汉都误会了他。 瞪完我之后,张哈子就对那大汉讲,我有眼球,只不过看不到而已。 那大汉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对张哈子讲,不可能,你滴眼睛明明到冯伟业他儿子滴脑壳上,你啷个可能会有眼睛珠子? 张哈子没有多加解释,直接摘下墨镜,然后睁开眼‘看’着那大汉的方向。 此时东方有微弱的光芒刺破黑暗,恰好映衬在张哈子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上,使得他眼中都仿佛带着淡淡的光,一时间竟是显得是那般深邃。 那大汉似乎并不相信,把脑袋凑上去看了看,这才一脸懵逼地看着张哈子,随即皱眉问他,你们是什么时候又跑回去把眼珠子给取了过来?但是不对啊,没看到你们回来,那你们是怎么拿到眼睛滴? 张哈子反问那大汉,讲,你讲有没有可能,这双眼睛本来就是我滴? 那大汉闻言,笑着摇头讲,那不可能,除非你不是尸体,而是一个阳人……等一哈,你滴意思是……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说到后面的时候,那原本笑着的大汉,脸上神情巨变,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比惊恐的事情一样。 张哈子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小镇的方向,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那浑身蛮力的壮汉,在一连说了无数个不可能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好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双眼之中罕见的出现了少许的茫然。 我问张哈子,这家伙怎么了? 张哈子讲,被我滴道理黑到老。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我讲,你么子时候讲过道理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重新戴上墨镜,很是自豪地讲,有些道理,看一眼就晓得老,不需要太多滴言语解释。 我原以为这五年来,我已经算是摸到了匠门的门槛,却没想到在张哈子面前,依旧如同小白一样,不仅理解不了他说的话,还跟不上他跳脱般的思维,让我很是有一种挫败感。 张哈子讲,如果我是冯伟业手里滴那具尸体,那我肯定是没得眼睛滴,对不对? 我点头,讲,这个我晓得。 他讲,所以你现在晓得我为么子不让你喊他帮忙取眼睛老不? 我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要是在冯宅后院的时候,那大汉真的三下五除二帮我取到一对眼睛以他当时的勇猛,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做到,那现在的我和张哈子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只要我拿到眼睛,不管有没有装到张哈子的身上,都会被那大汉认为是装到了张哈子的脑袋上,到时候张哈子就没办法用自己的眼睛,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冯伟业手中的那具尸体。 那我和他的下场,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死字。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后怕,还好当时被张哈子给阻止了,否则现在的我们,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也难怪张哈子之前会骂我的脑壳有包,正常人根本就干不出这种往自己身上抹粪的蠢事! 至于我曾经想过用我们都被行尸攻击了,肯定和冯伟业不是一伙的这种证据来说服那大汉,现在想想也完全不可行,毕竟那大汉只要一句,区区苦肉计,就想骗到我来否定我的辩解。 所以归根结底,还真的只能用张哈子那双眼睛来自证清白。 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张哈子,心里五味杂陈,在我还在纠结怎么帮他取回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些后路都想好了,这份差距,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缩小了。 弄清楚了张哈子的道理之后,我又问他,你这道理没什么问题啊,那这货为什么还会被你这道理给吓到? 张哈子讲,那是因为他也看出来冯伟业滴手段老。 听到这话,我这才想起来,之前我给张哈子说那两口棺材里分别躺着我和他的时候,他也是身体颤抖,神情巨变,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三个字。 当时我就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哈子只问我他的那具尸体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还说冯伟业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能对付的范畴,让我们两个有多远跑多远。 只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冯伟业给堵院子里了。 现在看来,这壮汉也是想明白了张哈子当时害怕的东西,所以才会表现出跟张哈子一模一样的神情来。 可是,这冯伟业到底是在准备什么手段,居然会把他们两个都给吓成这个样子?那大汉我不知道,但张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一般的场面可吓不到他。 张哈子和那大汉闻言,异口同声地讲了四个字:神人共祭! 话音落,小镇里突然蹿起一道冲天火光,从位置上来看,正是冯家老宅! 我看见张哈子和那大汉同时站起身来,面朝着小镇火光方向,嘴里同时惊呼一句:完咯(老)! 第200章 浮尸千里 完了? 怎么就完了? 冯家老宅起火,那些行尸和棺材肯定都会被烧,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还要说完了? 张哈子讲,你晓得个卵,这把火一烧,搞不好我们都要死到这里老! 大火无情我知道,但我们都站在小镇外面,四周黄土荒山,那火焰又不是鬼火,我们更不是身处画中,火焰怎么也不可能烧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怎么死?进不了小镇,被活活饿死吗? 张哈子没好气地讲,你个猪脑壳,就晓得吃!你要是晓得么子喊过神人共祭,你就晓得我们为么子会死到这里老。 神人共祭我知道,这是一个自创成语,形容一个人在生前对社会做出过巨大贡献,死后受到人们最崇高的纪念。但我也知道,张哈子口中的神人共祭,肯定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意思。 果然,张哈子讲,没得你讲滴啷个复杂,就是字面意思,把神和人都当成祭品,以满足献祭人自己滴欲望。 说完之后,张哈子又补充了一句,以前只是听说过,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滴匠术,没想到他冯伟业竟然敢啷个搞。 我讲,这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匠术啊,把人当成祭品,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还能理解,毕竟从古至今,就有这种事发生。但把神给当成祭品,这未免就太荒唐了些吧? 且不说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神,即便是真的存在,你杀神的同类来祭祀神,你觉得神还会保佑你么? 张哈子听了我的话,我看见他的脸上露出很是鄙视的样子,然后对我讲,哪个给你讲他冯伟业祭祀滴是神? 听到这话,我再次愣住了,自古以来,所有的祭祀都是在祭祀上天的神,什么时候听说过不是祭祀天神的? 再说了,难道不祭祀天神,还能祭祀恶鬼不成? 张哈子侧过头来,就那样‘看’着我,也不讲话。 我见状心里一颤,声音都有些颤抖,问他,不会真有人杀神祭鬼吧? 张哈子哼哼一笑,讲,难道他冯伟业现在正在搞滴,不就是杀神祭鬼迈? 这一下,都不用张哈子多解释什么,仅仅只是‘杀神祭鬼’这四个字,就已经让我感受到了一股席卷全身的寒意。 亏我还以为冯家老宅起火是一件好事,却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么做居然是为了焚烧祭品! 也就是说,这个祭祀仪式,在火光冲天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人祭品我知道,应该就是我那具尸体,可神祭品是什么?难道是张哈子的那具尸体? 以张哈子这些年来在人世间的所作所为,应该也算得上是神了吧?所以从形式上来讲,他的那具尸体,其实就相当于是用神做的祭品? 但张哈子却摇头,讲,恰恰相反,我是那个‘人’,你哈挫挫才是那个‘神’! 我讲,莫开玩笑,我连你都差十万八千里,啷个可能是‘神’? 张哈子‘看’了一眼那大汉,然后很含蓄地对我讲,你爷爷和你奶奶几十年滴谋划,你啷个不可能是‘神’? 我知道张哈子的意思,他是说我被我爷爷奶奶安排着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瞒天过海,真算起来,差不多也算是得到了永生。既然不死不灭,自然就算得上是神了。 张哈子又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你那具尸体为么子会睁眼老撒?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 既然冯伟业要拿‘神’来当做祭品,那这个‘神’肯定不能是死的,否则的话,‘神’都死了,那还能称之为‘神’吗?因此,属于我的那具尸体,它的眼睛肯定会睁开,就为了确保它是一个真正的‘神’! 但张哈子之前又说过,如果他的那具尸体眼睛睁开了,那我和他都要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自古以来,凡是用人当祭品滴,向来都是用活人,你见过哪个是用死人滴? 我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历史书籍,虽然没有明确的文字表示是用活人献祭,但只要旁征博引,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知道那些祭品都是活人。 应该是听到我呼吸有些加快,张哈子便继续开口往下讲,所以,只要我那具尸体一睁眼,就会变成一个‘活人’,到时候‘神’、‘人’都齐老,他冯伟业就可以神人共祭! 原来如此,难怪张哈子之前那么在乎他的那具尸体有没有睁眼,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一旁的那大汉此时也开了口,讲,个表子养滴,原来是啷个回事。我之前哈以为他搞啷个两具尸体,是为咯偷你们身上滴气运。 别说他了,就是我当初看见自己和张哈子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还一度把他冯伟业当成是谢家人的门外弟子,所以才会这么擅长偷他人气运的门道。 但现在看来,冯伟业的野心,从一开始似乎就不止如此。 然而,既然不是为了偷气运,那他辛辛苦苦搞这么一大堆,是为了什么? 张哈子脱口而出,神人共祭,寿与天齐,哈能是为老么子,长生不死呗。 呵呵,又是为了长生,我早该想到的。他冯伟业五年前就开始做长生梦,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他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若是神人共祭真能让人长生不死,那这世上长生不死的人岂不是千千万万?毕竟只要拿着我和张哈子的尸体去献祭就是了,完全低风险、高回报,感觉不去试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但张哈子却一巴掌扇过来,然后对我讲,人烧死老可以重新再找,但要是‘神’都烧死老,又从哪里去找一个形式上滴‘神’? 我讲,既然是‘神’,那应该烧不死的吧?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要是烧不死,那哈献祭搞么子?玩过家家迈? 好吧,那这个匠术基本上就等于形同虚设了,毕竟这世上能像我这样,从小就穿着阴鞋长大,之后还被各种瞒天过海的人,估计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了。 没有我这个‘神’,谁都别想完成神人共祭。 他冯伟业不敢找我这个本尊,就用尸体来代替,这狡猾的手段,即便是事后才知道,也不免觉得惊世骇俗。 不过好在烧的不是真正的张哈子和我,烧了就烧了,大不了就是他冯伟业寿与天齐,我们两个又不会是死,为什么他们之前会惊恐成那个样子? 张哈子讲,哪个给你讲我们不得死? 我讲,只要我们不靠近冯宅,火都烧不到我们,我们啷个死?快活死? 我本来想说被饿死的,但又怕张哈子骂我只知道吃。 可即便我没说,张哈子还是一巴掌扇过来,讲,我们两个都被献祭老,你觉得我们哈能活迈?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虽然我们现在还活着,但作为祭品的我们,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死了。到时候冯伟业献祭的那个恶鬼一看,发现我们还活着,肯定就会亲自动手把我们给灭了,结果自然还是一个死字。 我讲,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还是有点扯淡。因为只要懂得献祭的方式,是不是我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杀掉任何我想杀的人了? 反正只要弄一个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尸体,再把这尸体献祭给恶鬼,然后就等着恶鬼上门,把对方给杀掉,简直不要太轻松! 张哈子再次露出那鄙视的神情,讲,要是啷个简单,为么子冯伟业哈要我们两个进堂屋去看那两口棺材? 我讲,么子意思? 张哈子讲,要是没得到我们本人滴那口气,那两具尸体就仅仅只是两具尸体,根本不可能完成献祭。 听到这话,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就像是给陈寺青做替身的那个纸人一样,必须要得到陈寺青的那口气才行,否则纸人只能是纸人,根本不可能代替陈寺青。 所以,从冯伟业出现在那超市里开始,他就在一步一步引导我们去他家堂屋看那两口棺材。 张哈子讲,不过好在老子眼睛哈老,不然当时看到那具尸体,当场就会睁眼,就跟你看到你滴那具尸体一样。 原来如此,难怪张哈子之前会说这眼睛瞎了,其实是在保护他。我当时还没能理解,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否则的话,我们两个当时在堂屋里,冯伟业就会开始焚屋献祭了。 还有,如果不是因为这眼睛,张哈子也没办法给那大汉讲道理,更不可能让他知道我们并不是那两具尸体。 所以说,破虏瞎,并不只是一句空话。 思及于此,我突然如遭雷击,全身都僵硬了。 我讲,你滴意思是,我爷爷他们几十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我们会有今天这一遭?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不然你以为呢? 听着张哈子的冷笑,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张哈子之前会说,我爷爷他们老一辈站那么高,搞得我们这些后辈根本没办法后浪拍前浪。我之前还不理解,现在回过头来去看,才终于恍然大悟。 我爷爷他们这些老一辈哪是站得太高,根本就是高居云端,使得我们这些后辈,只能望其项背,永远只能仰望! 短暂的感慨之后,我问张哈子,就算我们会死,你惊恐是正常的,为什么他也会露出那种惊骇的神情? 张哈子‘看’了一眼那大汉,然后讲,因为神人共祭一共有四句话,喊过‘浮尸千里,神人共祭;寿与天齐,长生不死’!么子喊过浮尸千里,哈要我解释迈? 听到这话,我彻底愣住了。看着黎明下,这绵延的小镇边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 为了求那所谓的长生不死,就真的可以如此践踏平明百姓的性命吗?这冯伟业,就该被千刀万剐! 我总算明白那大汉为什么也会害怕了,我红着眼睛问张哈子,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冯伟业杀神祭鬼,浮尸千里? 张哈子讲,你莫问我,老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办法哈到想。 张哈子这话刚说完,那大汉就一声低吼,然后整个人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对我们讲,个表子养滴,等你们想到办法,这屋都要烧完咯。你们慢慢想办法,老子先去救火。 听到他这话,我当时就惊呆了,大哥,我知道你很猛,但这么大的火,你赤手空拳的怎么救?这是火,又不是行尸,难不成你也想揍行尸那样,用拳头去打?信不信那火焰分分钟把你的拳头给烤成红烧猪蹄? 那大汉根本不理会,魁梧的身影,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看着火光渐渐高涨,我焦急的问张哈子,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张哈子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讲,两个办法,要么我们两个在献祭仪式完成之前就死老,要么老子滴眼睛复明。 【作者有话说】 感谢‘ig姜承録’、‘洚’的打赏! 第201章 我看得到 听完张哈子说的两种办法,我当场就颓丧地坐在地上,满脸的无奈。 第二种办法想都不用想,因为要是能让他的眼睛复明的话,我们五年前就会去做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至于第一种办法,就是让他冯伟业没祭品可用。 因为我和张哈子都死了,那他弄出来的两具尸体自然就不能再充当祭品了。毕竟祭品都必须是活的,弄个死的去祭祀,那被祭祀的恶鬼不得先把他冯伟业给弄死? 刚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坐都坐不稳,随时都要摔倒一样。可当我伸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形之后,就突然发现,并不是我大脑在眩晕,而是脚下的大地,竟然在左右摇晃! 地震!? 这个时候竟然还火上浇油一般地出现地震?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张哈子讲,不然你以为浮尸千里是啷个出现滴? 我闻言一愣,随即面如死灰。 如果真是地震造成伤亡的话,那即便是有心要去救人,怕也只是有心无力! 地震的幅度越来越大,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像是坐在拖拉机上一样,身子被颠的都快要吐出来了。即便是张哈子,努力降低自己的重心,也是于事无补。 我以为冯伟业祭祀之后,会悄无声息地夺走千里之地的百姓性命,却没想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甚至已经听见小镇方向传来的哀嚎和哭喊,再这么发展下去,怕是祭祀还没结束,就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于非命。 念及于此,想着张哈子说的那两种方案,我没有再多犹豫,而是心一横,抽出篾刀,就照着自己的心口戳去。 反正冯伟业需要两个祭品才能完成祭祀,那我和张哈子两人,只要死一个,他冯伟业的计划就会泡汤。到时候祭祀完不成,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就不会死。 而我肯定不会让张哈子去死,那么死的这个人,毫无疑问的自然就是我! 然而篾刀在距离我心口还剩一拳距离的时候,我的手就突然被按住了,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我抬头看着张哈子,然后就听到他劈头盖脸的大骂,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搞么子,鬼上身老迈? 我讲,还能搞么子,阻止冯伟业祭祀啊! 他讲,用戳自己心口滴方式? 我讲,不是你讲我们两个要在祭祀完成之前死掉,才能阻止冯伟业迈? 剧烈的摇晃中,我看见张哈子的脸上呈现出无比震惊的神色,他讲,所以我讲滴两种方法,你只听进去第一种? 我讲,不是我只听进去第一种,而是你讲的第二种方法根本不可能完成,我能选的就只有第一种。 张哈子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尔后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篾刀,讲,老师,我求你没得事多读点书好不?第一种方法是自杀,你觉得老子会让你选择这种方法迈? 我讲,要是不选第一种,难道你有办法让你的眼睛复明?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吩咐我讲,找哈附近有河没? 这里就在小镇边缘,河流肯定是有的,否则发展不成一个小镇。只是张哈子这个时候找河流干什么?难道用河水洗一下脸,就能让他的眼睛复明了? 我讲,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找河?就不怕还没走到河边,地震就把我们两个都给活埋了? 张哈子讲,屁话少讲,赶快去找河,找到老回来接我,这样会快一点。 我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他说得很是笃定,我只好依言去找河流。 跟我想的一样,小镇必然是依河而建发展起来的,所以往前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条大河如同巨剑一样,插入小镇里面,将小镇一分为二。 找到河流之后,我急忙回身去接张哈子,结果刚跌跌撞撞地走到张哈子面前,我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张哈子还是之前的那个张哈子,但他的脑袋上却多出了几朵黄色的小花。 这种小花是路旁随处可见,伸手一抓就能抓一大把的那种野花。 难不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张哈子就被地震给震疯了不成? 我问张哈子,你脑壳上搞这些野花搞么子? 他讲,晓得个卵,赶紧带路,再迟就来不及老。 不用张哈子说,我就知道这件事耽误不得,所以没再纠结,赶紧带着张哈子走向河边。 到了河边之后,张哈子并没有用水洗脸,而是蹲在河边,摘下墨镜,低头看着河水,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说实话,他这副样子让我莫名的有些害怕。 试想一下,一个大老爷们儿,前一刻还好好的,结果你一转身,这家伙就往自己头上戴了几朵黄色的小花。戴也就戴了,关键是他竟然还要特地到河边去照一照,而且还是一动不动的那种,诡异至极! 我甚至一度怀疑,张哈子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而且还是水里的女鬼,所以才会让张哈子到河边来,为的就是找准机会,把张哈子给拖下水当替死鬼。 想到这里之后,我就更加紧张和害怕了,生怕水里会突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臂来,掐着张哈子的脖子,把他给拉进水里。 而且篾刀还没在我手里,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才好。 我刚想开口问张哈子在干什么,就听见他抢先开了口,他讲,哈挫挫,你讲老子啷个会又帅又有才呢? 听到这话,我就知道,我担心水鬼的事完全是多余的,眼前这家伙,就是张哈子本人。毕竟除了他,没有谁能比他更自恋。 我没回他,因为地震的幅度比之前更大,我不得不蹲下来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但张哈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蹲在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河水里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少顷之后,他又问我,哈挫挫,你觉得我戴这几朵花好看迈? 我没好气的讲,你是脑壳有泡迈?都么子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那花好不好看?再讲了,就算再好看,你看得到迈? 话音落,我就突然意识到不对,然后死死地盯着张哈子,脸上露出无比惊骇的神色我看见张哈转过头来冲我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他那标准式的自信微笑。 他讲,哈挫挫,我看得到。 第202章 对镜梳妆 脚下大地剧烈震动,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就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一般,山崩地裂。 但这叫人心脾俱碎的声音,在张哈子说出那四个字之后,仿佛全都不存在了一般,整个世界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我耳朵里只有张哈子那句话在回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大地依旧在崩坏,但我的心里却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世界末日,而是新世界的诞生,那巨大的喜悦,完全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我一把抓住张哈子,看着他脑袋上顶着的那几朵别扭的小黄花,突然觉得张哈子现在的这个造型,似乎也很酷。 脚下一阵摇晃,使我抓住张哈子的手被迫松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脚下的大地,似乎没有之前那般愤怒,甚至于觉得那摇晃的弧度都开始减小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张哈子说出‘他看得到’这四个字之后。 我重新把手搭在张哈子的肩上,激动地开了几次口,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话,你看得见了? 张哈子摇摇头,但是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讲,不该问滴就莫多问,你只要晓得我现在看得到就行老。 我拼命地点点头,近乎喜极而泣,讲,我晓得我晓得,不管你用老么子方法,只要你看得到就行,只要你看得到就行…… 五年前的教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但凡是张哈子不愿意告诉我的,我就一定不要刨根问底五年前,张哈子看了那口青铜血棺后,我就是因为多问了几句,结果他就开始流血泪,成为他眼睛变瞎的开始。 所以只要张哈子能看得见,我就无欲无求了,哪怕是现在就让我原地死掉,我也死而无憾。 但张哈子闻言后,却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最后没头没脑的讲了句,确实,只要我看得到就行。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但这都不重要,只要他能看得见,那就比什么都好。 我正要开口想张哈子表示祝贺,结果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哈哈哈……个表子养滴,你们到底是么子人,竟然把神人共祭给破咯,哈哈哈……冯伟业那个表子养滴现在狗急跳墙咯,赶快跑! 这话才刚刚闯进我的耳朵,眼前就有一道身影一闪而逝,随即哗啦啦跳进了河里,朝着对面飞快地游去。其速度之快,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清那人的正脸长什么样子。 只不过那道身影游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然后回头冲着我们大喊,哈不快跑?冯伟业那狗日滴追过来咯!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正想说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结果就看见张哈子摇了摇头,他讲,老子看不到滴时候,都不虚(不怕)他,现在看得到老,你觉得老子会怕他迈? 说着,手里的篾刀玩了一个刀花,竟是起身朝着小镇的方向主动走了过去。 张哈子的霸气我是见过的,但没想到他刚复明,就有如此霸气,当即被他的气势给震慑到。 而更神奇的是,张哈子往前踏出一步之后,原本还在剧烈颤动的大地,就好像是被踩住了脉门一样,竟然在瞬间安静下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厚重和平静。 原本还泡在河里的那壮汉见状,国骂了一句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又转过身来,朝着岸边飞快地游了过来。 上岸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这个兄弟滴脑壳,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故作高深地讲,你晓得神人共祭为么子被破了不? 那大汉摇了摇头,讲,我啷个会晓得?你快讲,到底是啷个破滴? 我指了指张哈子缓步前行的背影,讲,他看得见了。 那大汉闻言,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盯着张哈子的背影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才问我,你没跟我开玩笑?看起来不像啊,他是啷个办到滴? 我哪知道张哈子是怎么办到的,只好把我看到的说给那大汉听。 那大汉听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改之前的怀疑态度,只一个劲儿地点头讲,是滴是滴,他是看得到咯,是我看走眼咯。 他这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张哈子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么怪异的方式说话,但总觉得他们这么肯定张哈子能看得见,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问,你搞清楚这里面的玄机了?说给我听听? 他摇头,讲,看得到咯就是看得到咯,这又么子玄机?你不该问滴就莫问。 又是这句话,跟张哈子说的一模一样。 不等我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就迈步向前,没几步就追上了张哈子,然后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虽是安静的清晨,但他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得不是很真切。 等我快步跟上之后,才听明白,这货一直在碎嘴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全是些‘嚯,前面这块石头有点高呵,要是一般人不注意,非要被绊个跟头不可’、‘这根刺居然长到了路面上头,肯定会刮到小朋友’之类的言语。 只不过他没说几句,两人就都停了下来,因为我们看见在不远处的地方,就站着一位恼羞成怒、目眦欲裂的男人,正是冯伟业!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面色铁青,龇牙咧嘴,一对眼球都要突出眼眶,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一样。不仅如此,他的脸上还有道道裂纹浮现,但流出来的血液不是鲜红,而是瘆人的黑色! 他看见我们之后,伸手指着张哈子,讲,张破虏,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复明的? 张哈子闻言,笑了笑,讲,刚刚,你信不? 冯伟业连连摇头,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散尽一身匠气,怎么可能会复明? 我也很好奇,所以竖起耳朵来听。 但张哈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手从头顶取下一朵小黄花,拿在手里转了转,然后丢给冯伟业,讲,因为我有这几朵小黄花。 我直接听蒙了,原以为是张哈子洗了一把脸,就把自己的眼睛给整复明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几朵小黄花。 可是,这小黄花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奇效? 冯伟业也没明白,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张哈子闻言冷笑一声,反问冯伟业,讲,姓冯滴,你见过哈子会对镜梳妆迈? 第203章 一个阳谋 我不知道冯伟业有没有见过瞎子对镜梳妆,反正我是没见过,甚至于听都没听过。毕竟瞎子看都看不见,还怎么对镜梳妆? 但我却看见冯伟业在听了张哈子的这话后,那狰狞的脸上,神情猛然一怔,随即铁青的额头上,迸发出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恼羞成怒到了极点。 不见他有何动作,我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温一下子冷到了极点,让人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他指着张哈子,咬牙切齿,一副要把张哈子给生吃活剥的模样,讲,张破虏,你竟敢用这种手段欺骗先人! 欺骗先人?什么叫欺骗先人?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而站在一旁的大汉,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之前因为太紧张没听清,这次听到冯伟业喊张哈子的真名后,竟是身子一震,随即上下打量张哈子好几番,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原来如此。 原来如什么此啊,你丫的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怎么你们说话都说一半留一半呢?难不成这是你们匠人特有的说话方式吗?我这五年来,这么努力,还是只算是堪堪跨进匠门的门槛,是不是就因为我的说话方式不对? 我心里各种吐槽,但张哈子闻言后却只是耸了耸肩,讲,咱们匠人之间滴事,讲究滴就是一个形式,啷个能讲是骗呢? 这话听上去很是普通,但冯伟业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对眼珠子只差一点就要蹦出眼眶,样子恐怖到了极点。 他讲,好!好得很!就论对匠术滴灵活运用这一点,你不比洛朝廷差。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既然那具尸体不能用了,那老子就抓你这个活人来献祭! 说着,冯伟业就朝着张哈子一巴掌拍了过来,其脚下的速度之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冯伟业的身体就已经到了张哈子的面前,七八米的距离,竟被他转瞬即至! 这么快的速度,那他拍下来的这一巴掌,得有多大的冲击力?要是拍在张哈子的脑袋上,还不要像拍西瓜一样,给拍得粉碎? 当然了,我知道冯伟业并不敢一巴掌把张哈子给拍死,毕竟祭祀需要活人。但即便拍不死他,也会把他给拍晕死过去,到时候被拉去祭祀,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那大汉的反应比我快,在冯伟业抬手的时候,就已经动身向前,可即便如此,还是慢了半拍,在冯伟业的巴掌要拍到张哈子脑袋的时候,他还在张哈子身后的半个身位,即便是伸手,也拦不下那一巴掌。 我心想这一下肯定完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握住镇魂铃,希望能在这关键时刻摇响镇魂铃。 但很可惜的是,镇魂铃并不如我的意,依旧安静如水,说不响就不响,根本没办法阻止冯伟业的动作。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镇魂铃明明没有响,可冯伟业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止了,那戛然而止的样子,就好像是被人给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特别的突兀。 我看见他的手掌距离张哈子的脑袋就只有一个智能手机的厚度,只要稍晚那么半秒,张哈子的脑袋怕是都要碎裂成渣。 我急忙上前去,想看看张哈子是怎么阻止冯伟业的,可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发现张哈子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他手里的篾刀,都只是垂在身侧,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是冯伟业自己良心发现,选择罢手了吧? 但如果不是冯伟业自己收手,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他冯伟业怎么可能会停下这一巴掌? 我拉着张哈子就往后退,然后看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冯伟业,问张哈子,他这是吃错药了? 张哈子讲,哈记得我之前讲滴不,要是祭品不对,先死滴就是他冯伟业。 这个我自然记得,我只是没明白,这反噬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就好像是特地为了拯救张哈子而出现的一样,未免运气也太好些了吧。 张哈子摇头,讲,不是运气好,是他祭祀滴那个家伙,不敢冒险而已。 我被张哈子这话给整懵了,冯伟业祭祀的那个家伙是个恶鬼,连‘神’的祭品都敢收,它还能有什么不敢冒险的? 听了我的话,张哈子还没回答,一旁的那壮汉倒抢先开口讲,这个世界所有滴事情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如果他冯伟业真滴能完成‘神人共祭’,他祭祀滴那个家伙,自然敢收,因为利大于弊。 剩下的不用他解释,我也能想得明白。那就是这‘神人共祭’如果成功了,虽然会给那个恶鬼带来好处,但同时也会给那个恶鬼带来一定的恶果。 当好处大于恶果的时候,那个恶鬼自然会同意接受冯伟业的祭祀。但如果这其中出了岔子,比如现在,代表着张哈子的那具尸体不能用了,那这个祭祀带给那个恶鬼的坏处就会远远大于好处。 因为祭祀的是它,但祭祀又不成功,所以坏处照样会来,但好处就丝毫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那恶鬼只有将祭祀它的人给除掉,才能减去那坏处的报应。 我讲,那它除掉冯伟业的时机未免也太恰到好处了吧?它完全可以等冯伟业一巴掌收了你,再去处罚他冯伟业也不迟嘛。 张哈子闻言,跳起来骂我,你个哈挫挫,就不能盼老子点好? 我讲,不是不盼你好,而是这个的确是太巧了,总感觉对方有阴谋诡计一样。 张哈子讲,你晓得他冯伟业为么子晓得我们到镇上老,都不抓我们两个当祭品,而是用两具尸体不? 这个我也疑惑,他冯伟业宁愿设计让我们两个去给那两具尸体渡一口气,也不愿让我们当祭品,这不是舍近求远、舍易求难的骚操作吗? 张哈子讲,那是因为用活人做祭品,反噬太大,坏处无限接近好处,即便是那个恶鬼,不到万不得已滴情况下,也不愿意接受祭祀。更何况现在冯伟业已经失败过一次,坏处已经到那里摆到老,他哈想抓我去祭祀,你觉得那个恶鬼会同意迈? 听完张哈子的解释,我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利用了那被祭祀的恶鬼心理,跟冯伟业来了一场豪赌。 也就是说,他张哈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冯伟业根本拿他没办法! 好一个阳谋! 张哈子的话刚说完,一直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冯伟业,脸上的道道裂缝突然扩大,最后蔓延到整个身体,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这方大地的时候,突然间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渣渣。 阳光照射之下,冯伟业身体的这些碎片,迅速腐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条条通体黢黑,长着尖牙利齿的鱼!尔后这些鱼又继续腐烂,化作一架架鱼骨,在这荒地里,显得格外刺眼。 归墟鱼! 这冯伟业的身体,竟然又是归墟鱼幻化的! 我还处在震惊中,张哈子就掏出墨镜戴在脸上,然后一脸得意地讲,连老子滴主意都敢打,老子玩不死你! 我看着张哈子脸上的墨镜,原本就震惊的我,如遭雷击,我问张哈子,你都看得见了,还戴墨镜干什么? 他讲,哪个给你讲老子看得见老?骗鬼滴话你也信? 第204章 谢家不归 我当场就石化了,刚刚你自己亲口对我说你看得见了,而且一路走过来跟常人无异,怎么他冯伟业一死,你又说你看不见了? 你这哪是骗鬼的话,你这分明是在骗我! 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我不是讲过老迈,想要破解这神人共祭,要么我们两个死到祭祀前头,要么老子滴眼睛复明。 我讲,我晓得啊,第一个办法不是被你否定了吗?所以你采用第二个方法。而且第二个办法不是也奏效了吗?这不正好说明你的眼睛确确实实地看得见了吗?你怎么又说你看不到? 我觉得我这逻辑完全没有问题,即便有问题,我也不愿意承认有问题,因为我实在是不能接受张哈子的眼睛复明之后又变瞎。 但张哈子却摇头,讲,要是我眼睛能啷个容易就复明,哈要你这五年来辛辛苦苦滴去跑遍东西南北迈? 我讲,我不管,反正你讲你看得见了,你就肯定是能看得见了。否则冯伟业的神人共祭怎么可能会被破掉? 这是一条铁证,容不得他张哈子耍赖。 但张哈子还没说话,那谢姓大汉就开口讲,他确实看不到,要不然刚刚那一路我也不得自言自语滴讲那些莫名其妙滴话咯。 我回想起之前这大汉在张哈子身边讲的那些话,对一个正常的听众来说,确实很莫名其妙,但如果是对一个瞎子听众来说,那就不是莫名其妙,而更像是,在给这瞎子说明前方道路上都有些什么障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这壮汉会无缘无故的说出那些话,原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张哈子看不见,所以才故意那么说!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张哈子能看得见的呢? 我跟张哈子一直待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他只是听了一下我简单的描述,他怎么可能就会知道? 大汉听到我的疑问后,脸上露出比我脸上还多的疑问,他看向张哈子,问他,你这个朋友不是匠门滴人? 张哈子点点头,讲,就他这智商,没得师傅敢收他。 这明显是张哈子开玩笑的话,但那大汉却当了真,不仅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接茬讲,难怪咯,不然匠门里头滴人,不可能不晓得对镜梳妆滴来头。 说完之后,他就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力道有点大,我觉得有点痛。 拍完之后,他讲,兄弟,没得事,你不是匠门滴人,就算不懂也不丢脸。 之前我还只是觉得有点痛,现在我感觉我有点被冒犯了。 但我确实不懂什么事对镜梳妆,也不知道这对镜梳妆有什么来头,怎么会让张哈子眼睛在没有复明的情况下,就破解了冯伟业的对镜梳妆? 那大汉闻言问我,所以你朋友之前对冯伟业讲滴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讲,你讲的是哪句?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学着张哈子的口音,用蹩脚的渝州方言讲,姓冯滴,你见过哈子会对镜梳妆迈?就是这句。 我讲,我晓得,但就凭这句,就能破老冯伟业滴神人共祭? 那大汉讲,这句话能让张哈子滴眼睛复明,你讲能不能破神人共祭? 怎么就复明了?要是真复明了,怎么可能又瞎了?难道这句话只能短暂地让张哈子的眼睛复明?就好像那些假死药一样,能让服用者假死一段时间。 那大汉讲,瞎子从不会对镜梳妆,既然对镜梳妆了,就说明这人不是瞎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想不明白?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自然想得明白,我不明白的是,虽然形式上张哈子不是瞎子了,但这难道也能影响冯伟业的神人共祭? 那大汉讲,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可能还影响不了,所以就需要我们来配合他,让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眼睛看得见的人。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况,张哈子说自己看得见后,我追问过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没有告诉我,还让我不该问的别问;后来我又问这大汉,这大汉也告诉我,不该问的别多问这都是为了掩盖细枝末节,不让外人看出破绽来! 而那大汉后来的一系列操作,都是为了保证张哈子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也是为了让远处的外人看起来,张哈子的的确确是在用自己的眼睛看路走路,并不是一个瞎子! 而这个外人,自然就是那个被冯伟业祭祀的恶鬼!这也就是为什么张哈子会说他刚刚说眼睛能看得见了,是骗鬼的话。 只要它认为张哈子的眼睛已经好了,那它自然就不敢接受冯伟业的祭祀,地震自然就会平息,祭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手段,不得不说巧妙无比。 可巧妙归巧妙,但张哈子的眼睛还是没能恢复,这并没有让我有多大的高兴,反倒是因为张哈子眼睛的复明又变瞎,而产生心理上的巨大失落,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小镇那边已经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没有了神人共祭的加持,火焰迅速被扑灭,只剩下一道浓烟随风飘荡。 当所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张哈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还好老子猜对老,也哈好你们两个嘴巴不多,要不然老子就要死到那畜生手里老! 听到这话,我顿时阵阵后怕,当时我若是真的一股脑的刨根问底,那张哈子这对镜梳妆就骗不到那个恶鬼,到时候冯伟业的那一巴掌,就会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脑袋上! 想到这里,我就转身对那大汉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对他讲,感谢大哥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三番两次出手,我和张哈子都要死到冯家大宅里头了。 那大汉闻言,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讲,谢个屁,老子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咯,只不过一直进不去他屋院子,要不是你们两个闯进去,今天镇上滴人都要死。对咯,你们是啷个开门进去滴?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把昨晚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出来给这大汉听。 他听完之后,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对张哈子伸了一个大拇指,讲,不愧是重庆张哈子,这种细节都能发现,换做是老子,就肯定察觉不了。 张哈子罕见的谦虚讲,以你滴力气,那两扇门应该拦不住你吧,啷个会一直进不去? 那大汉讲,进去过一次,院子里头哈有些名堂,进去咯也找不到堂屋,看不到那两口棺材里头滴情况。要不是你们,我到现在都估计不晓得那两口棺材里头躺滴到底是哪个。 说完之后,他突然一改之前微笑的面容,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张哈子,讲,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哈子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他,你姓谢,这里又靠近荆楚谢家,你和谢家有么子关系? 那大汉讲,说来惭愧,在下正是荆楚谢家第十代传人,谢不归! 第205章 都是人祸 我和张哈子之前也有过对这大汉身份的猜测,但最后都一致认为他应该不是谢家人。 原因很简单,谢家历代髡匠,专擅操弄他人气运,都是干的些躲在暗处的事情,时间久了,为人性格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得阴沉内向,绝对不会像谢不归这样豪迈大方。 另外,谢家人向来只注重搬移气运,干的都是些技术活,没有谁会像谢不归这样,一身强横到离谱的怪力,倒不像是髡匠,反而像是需要干力气活的木匠一脉。 所以我和张哈子都认为他只是恰好姓谢而已,应该不是谢家人。 因此,当他自报家门的时候,我和张哈子还是吃惊不小,显然没料到我们大老远地跑来,结果还没到目的地,就先遇到了谢家人。而且看上去,还挺好打交道的。 谢不归似乎也看出了我和张哈子对他身份的讶异,于是主动问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谢家人? 我没有隐瞒,直接回他,讲,确实有些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解释讲,没得事,其他第一次晓得我身份滴人,反应都和你们一样。我晓得谢家到你们滴眼中,都是阴沉心机之人,但凡是都有另一面,很不幸,我就是谢家滴另一面。 我讲,我倒是觉得这是我们的幸运。 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确实这么认为。 谢不归并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而是回到之前那个话题,问张哈子,你现在可以讲讲你滴事咯迈?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来讲。 谢不归皱眉,问,你的事情,让他来讲? 张哈子讲,这件事因他爷爷去世所引起,由他来讲最合适。 谢不归这才一脸期盼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了一眼张哈子,他也心有灵犀地望过来,然后对我讲,他应该不是那位谢姓人,不然不会跟冯伟业作对。 张哈子显然是知道我的顾虑,所以才会有此一言。我猜他也应该不是那位欺骗陈恩仁的幕后主使,否则他完全可以跟冯伟业联手,把我们两个给困在冯家老宅里,随意宰割。 只是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自己会有所忽略,所以才会看向张哈子,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既然张哈子都这么说了,我就知道该对谢不归说到什么程度了。 于是我言简意赅,把主要的事情给谢不归说了一遍,并且着重说了下他们髡匠一脉,是如何混水摸鱼,趁着我危难之际,用请运劫脉抢夺我身上气运的。 等我大概说完之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四分之一天空处,我在河边洗了把脸,以掩饰我红润的眼眶。 谢不归听完之后,也是一阵唏嘘,然后对张哈子讲,所以你们是怀疑,蛊惑陈恩仁屠杀整个村子滴人,是我们谢家人? 我讲,只是怀疑,还不确定。 谢不归讲,我可以很确定滴告诉你们,肯定不是我谢家人。 谢不归会否定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肯定。于是我忙问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问我们,你们都晓得谢家人精通气运搬移滴髡刑术,按理来讲要当这个带头人是轻而易举滴,但为么子近几十年来谢家人连匠门五年一聚滴盛会都不去参加迈? 这个我和张哈子以前也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加上他们谢家向来都是躲在暗处行事,要是曝光了自己,日后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闭门不出算了。 但谢不归却是摇了摇头,讲,如果真滴是这样,为么子在五十五年前,每一届滴五年一聚,谢家人都会派人参加?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和张哈子都还不满三十,五十五年前的事情都只是从我奶奶留下来的那本日记,和其他人的口中听说,本身就不是很清楚,要是再往前推,就彻底陷入知识盲区了。 要是那些老一辈还在世,我们兴许还能问问,但就我知道的那些老人家,例如我爷爷,王长源老爷子,张渐老爷子等等,都先后去世了,根本没机会去询问五十五年前的事。 唯一还活着的,就是凌绛的爷爷,凌家的凌严堂老爷子,但很可惜,他几十年前就疯疯癫癫的了,根本没法交流,更没法从他口中问出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我和张哈子在这一块确实有些模糊,于是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并问他,为么子? 他讲,因为在五十五年前,我们谢家村,除了老弱病残外,凡是精通髡刑术滴人,全都死咯。我爹老子是因为天生残疾,学不得髡刑术,所以才躲过一劫。 五十五年前? 居然又是五十五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未免也太容易令人遐想了吧? 还有,什么叫全都死了? 这种事情我不敢乱加猜测,只好问谢不归,谢大哥,我无意冒犯,但你说的全都死了,是什么意思? 谢不归摇摇头,讲,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爹老子讲,那段时间,一天死一个,连死一百零八天,而且哈是毫无征兆滴那种。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染咯瘟疫,后头才发现,只死精通匠术滴人,老弱病残一个都没得事,和瘟疫滴情况完全相反。 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我想了想,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原因,对谢不归讲,会不会是‘命’和‘运’的关系?那些精通匠术的人,积攒了太多的气运在自己身上,结果没那个命享受,所以就都死了? 这是凌绛以前给我说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张哈子讲,他们就是搞这个滴,你觉得他们会处理不好‘命’和‘运’滴关系? 确实,我不能用自己业余的眼光去看他们专业的手段。 可既然不是因为‘命’和‘运’,那又是什么原因,能让这群叫匠人都避而远之的剃头匠,会一个接一个的大规模死亡? 谢不归讲,我们当时都不晓得原因,只以为是老天爷对我们谢家一脉滴惩罚,但事后村里滴长辈复盘反推回去,就发现到这里头,有一个关键滴人物,而这一切,很可能都是人祸! 听到这话,我神情猛然一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十五年前,应该是我爷爷第三次蝉联带头人的时间节点,但我爷爷并没有出现在五年一聚上,所以他曾一度被打上匠门叛徒的标签。 莫非谢家的事,也有我爷爷参与其中? 第206章 房梁图案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爷爷身上的命案数岂不是又要加上重重的一笔? 我不敢往这方面去细想,甚至于连继续交谈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以至于我都不敢问谢不归,他口中的那个关键人物,到底是谁。 最后还是张哈子开口,问谢不归,讲,谁有啷个大滴本事,能靠一人之力,把你们谢家村滴好手都给灭老? 听到张哈子这话,我顿时来了精神。对啊,就算是我爷爷,号称是数百年来匠术第一人,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整个谢家村的精锐都给屠了吧? 再说了,如果真是我爷爷的话,谢家村的人又不是吃素的,他们有三个多月的时间,难道会察觉不出是我爷爷在动手脚么? 要知道,谢家人最擅长窥视他人气运,要真是我爷爷对他们动手脚,那我爷爷身上的气运自然而然会有所改变,他们谢家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而是非要等到事后复盘才能察觉到异常。 不得不说,还是张哈子看问题一针见血,即便再离奇的事情,到了张哈子的眼里,都能被他给找出最关键的那个点来。 我看着谢不归,等着他的回答。 谢不归讲,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屠咯我们谢家村,但这个人不知道用咯什么手段,蛊惑我们村的村长,也就是我爷爷,去了一个未知滴地方。 但是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人知道,就连我爹老子,都不清楚,他只晓得我爷爷有一天晚上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我爷爷露出过那种表情。 我爹老子当时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我爷爷只回了他一句,‘我们村的人有救了’。讲完之后,我爷爷就召集村里的好手去了外地。 当时我们留守的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是后来复盘,才知道他们应该就是去了我爷爷第一次去的那个地方。而且他们一去就是十几天,等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瘦脱了相,差点认不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不归顿了顿,似乎是因为回忆过往的悲伤而神思哀恸。 我并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因为那个时候的他都还没有出生,跟他爷爷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他父亲的嘴里得知。但我却很能明白他父亲的当时的心情,肯定跟我爷爷死的时候,我痛彻心扉的感受一样。 五十五年前,他父亲应该也还是个孩子,才那么小,身体还有残疾,竟然还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这种遭遇,怕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 所以我觉得,谢不归只是的在替他那自由悲苦的父亲在悲伤。 过了一阵之后,我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他,所以,那些人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了? 谢不归摇头,讲,如果是这样滴话,那还要老一辈滴人复盘迈才能找出那个关键滴人物迈? 我觉得也是,如果前后因果关联得足够密切,哪怕是没有学过逻辑学的人,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中发现端倪。既然村里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就说明这中间的关联隐藏得很深。 我讲,那你们村的那些前辈们,是什么时候离奇去世的? 谢不归眼神灼灼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讲,十年之后! 说实话,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惊涛骇浪的。 十年时间,不算长,但在人的一生中也绝对不算短。如果真的是十年之后才开始发作,那谁能想到会跟十年前的事情产生关联?毕竟这十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随便一件都比十年前的关系要密切得多。 张哈子这时开口,讲,所以,那个来找你爷爷滴人,其实是六十五年前? 谢不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这个关键信息,被张哈子点出来后,当即点了点头,讲,是滴,我搞忘记讲咯。 听到他们两人的这番对话,我心里对我爷爷的怀疑就更少了。因为六十五年前,也就是1956年,那个时候我爷爷才出道没多久,应该还没那个实力和影响力去做这件事。 心情轻松了许多之后,我心思便活络起来,问谢不归,都过了十年时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面有关联的? 谢不归讲,村里有人在整修堂屋滴时候,到房梁上发现咯一个很奇怪滴图形,就挨到镇宅八卦滴旁边。 看过第一部的朋友就知道,在农村木房子的堂屋上房,家家户户都会在横梁上刻镇宅八卦,以及文书宝剑,以取家宅康健,文武双全的之意。 而且横梁上的这些东西刻上去都是有讲究的,除了专业的木匠之外,其他人不能随意的刻画。因此,在镇宅八卦旁边要是多出来符号,那绝对是不正常的。 于是我问他,是个什么符号? 他讲,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栅栏,里面住着一只凤凰,有点像四象里滴朱雀。而当初那户人家滴青壮,就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在吃饭的时候,全身突然燃起大火而死,最后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一想到那场景,我就忍不住一阵胆寒。就那样活生生地烧死在自己家里人的面前,这得给他的亲人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谢不归继续讲,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关联,所以整修堂屋的事立刻被搁浅,房梁上有异常图像这件事也很快传遍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搭着梯子上房梁,找找看自家的横梁上有没有那些奇怪的图案。 这不找不要紧,一查之后,发现死了的那一百零八户人家堂屋的房梁上,都刻着这样一个长方形的栅栏,但里面的图像却近乎完全不同。 我问,为什么是近乎完全不同?难道还有相同的地方? 谢不归点头,讲,虽然各家各户都不一样,但随着找到图案滴乡亲越来越多,我们发现,这些图案也不是完全不同,而是基本上同一个图案,能找到四户相对应滴堂屋房梁。当然,除咯我家。 谢不归的话彻底吸引了我,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房梁上刻画,是怎么让谢家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掉的? 而且,他谢不归的家,有什么不一样? 谢不归讲,我屋堂屋上头滴房梁,也有突然,但在这图案下头,哈有两个更小滴图案,分别位于那个长方形外框滴两侧,一边是六个点,一边是四个点,加起来,刚好是十,所以我们就想到咯十年前。 他继续讲,我爹老子再一联想到当初我爷爷对他讲滴那句话,于是大家顺藤摸瓜,很多人站出来旁征博引,很快就把这件事暂时给捋清楚咯。至于当初那些先人是啷个死滴,到现在都一直是个谜。 一直静静听着没开口的张哈子,突然皱着眉头,开口讲,我想,我可能晓得对方用老么子手法。 【作者有话说】 猜猜看,是什么手法? 第207章 鳞次栉比 我知道张哈子很强,但没想到张哈子能强到这种程度,毕竟我听完之后除了一脸懵逼外,半点思绪都没有。 结果他倒好,刚听谢不归说完,脑子里竟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这种神仙智商,当真是凡人能拥有的吗? 这并不是我故意夸大张哈子,而是因为当初谢家那么多高手都没发现自己是中了什么招,否则的话,他们早就能破解掉,也不至于连续一百多天,每天都有人死。 如果张哈子真的猜出对方用了什么手法,那岂不是说张哈子一人,就比这个谢家村的高手都要厉害?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讲,你莫讲风凉话,他们当时是身在局中,本身就是当局者迷,加上又有死亡滴恐惧,察觉不出来对方滴手段很正常。老子现在是上帝视角,得到滴线索也经过老十年滴沉淀,自然能很快看出问题所在。 张哈子说的是实话,我们总喜欢拿现在的眼界和观念去看以前,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以前的人为什么那么蠢,这种事居然都想不到解决办法。但其实身处当时那个时间段,换做是你,未必做得比他们好。 可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会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 毕竟在他眼睛变瞎之前,他张哈子的性格可没有这么谦逊内敛,而是霸气外露,骄傲张狂。即便是被别人谬赞,也会欣然收下,甚至还会更夸张地自夸几句,跟现在这副模样完全不同。 而我,更愿意张哈子像以前那样张狂。 在张哈子说他可能知道对方的手法之后,谢不归就处于半愣神状态,以至于我和张哈子说了好几句话,他才回过神来,对张哈子讲,你真滴晓得咯? 张哈子讲,只是一个想法,不敢保证一定对。 张哈子没有把话说死,是因为他没有亲眼所见,仅仅只是听说,所以才会有所保留。 谢不归对此并不在意,而是神情激动地问张哈子,你快讲,对方用滴是么子手段? 张哈子没有回答,而是问谢不归,讲,你好生想一哈,把那些房梁上有图案滴人家从村头到村尾一字排开,最先开始死滴人,是不是这些人里头滴第十户人家? 我不明白张哈子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第一时间看向谢不归,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不归一开始跟我一样,也是一脸的疑惑,但很快,我就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这下不用他回答,我也知道,张哈子猜得没错。只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张哈子是怎么从谢不归的只字片语中,就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的? 谢不归颇为震惊地问,你是啷个晓得滴? 张哈子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谢不归,你再好生想一哈,从那一户开始死人之后,接下来滴,是不是一直往村尾方向死?一直到最后一户房梁有图案滴人家,然后就又从第一户人家开始死人? 谢不归脸上的神情彻底变了,我看见他的脸色似乎都变白了。 他颤抖着嘴唇,再次问出之前那个问题,你是啷个晓得滴? 我也被张哈子这两个问题给惊住了,感觉张哈子并不是听谢不归说的,而是他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一样。 张哈子并不为所动,而是再次开口问谢不归,你会打麻将不? 听到这话,莫说是谢不归了,就是我,也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我知道张哈子的思维十分跳脱,但没想到他这次竟然如此离谱,离谱到我一时之间都没法跟上他的节奏。 对方使用的手法,跟谢不归会不会打麻将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对方要使用这手法,还必须要谢不归会打麻将? 谢不归显然也没料到张哈子会有这么一问,直接愣了好几秒,然后才摇了摇头,讲,不是太精通,但晓得一些。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以及某鹅厂公司的麻将游戏盛行,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不会打麻将的。就好比我,虽然线下没有跟人打过麻将,但在手机上只要多打几盘,很容易就能掌握一种新玩法。 张哈子闻言,点了点头,讲,既然你晓得啷个打麻将,那你应该晓得麻将一共有好多张撒? 谢不归讲,不同滴麻将张数不一样,你是讲哪种?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们村一共死老好多人,我讲滴就是哪种。 听了张哈子的话,我仔细回忆谢不归之前说的话,然后猛然发现,他们村前后死了一百零八人,刚好对应一种以258做将的麻将。 这种麻将流行于川蜀湘一带,没有红中白板四季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只有最基本的万条筒花色牌,每一种从一到九,每个字共四张,也就是一种花色共36张,三种花色恰好一共108张。 但我不明白的是,不过是两个数字刚好相同而已,张哈子为什么会把这两件事给联系起来? 谢不归也是一脸的懵逼,他问张哈子,就算都是108,但为么子一定会和麻将扯上关系?梁山好汉也是一百零八将。 张哈子讲,因为你讲过,每一种图案,都一定会有四户人家滴房梁相对应。难道梁山好汉,是四个人共用一个称号滴迈? 谢不归沉默了,我也沉默了。因为张哈子说的这一点,实在是难以反驳。即便不是用梁山好汉来反驳也不行。因为除了麻将之外,似乎还真的很难找到其它的东西,能如此规律地出现在一起。 良久之后,谢不归讲,那我屋房梁上滴那两个小图案啷个解释? 张哈子讲,这哈用解释,自然是打麻将用滴那两个骰子撒,都讲得啷个清楚老,你啷个哈是想不明白? 谢不归想没想明白我不知道,但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张哈子会知道他们谢家村的人是从第十户开始死的了。 打过麻将的人都知道,骰子的作用就是用来确定最开始从哪里抓牌。谢不归他家房梁上的骰子和数是十,那么最先起手的自然就是第十户人家,也就意味着最先死的,必然是他家里的匠人。 而麻将一旦开始抓牌后,如果没胡牌,就得一直按顺序往下抓,这也就是为什么,谢家村的人,都是一户一户往下死,顺序丝毫不变,并且中间只间隔一天的原因! 当我把这解释说给谢不归听了之后,后者脸上那震撼的神色,完全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等谢不归回过神来,张哈子继续讲,不仅如此,哈能从这个和数看得出,你们村得罪滴这个人,并没有把你们往绝路上逼,而是给你们村留老一线希望滴,只不过你们没有发现罢老。 谢不归闻言,无比激动地问,为么子啷个讲? 张哈子讲,因为这两个骰子滴和数是十,所以你们村滴那些人,要等到十年后才开始死人。如果一开始就能发现这些图案和骰子,自然就有办法破解这个匠术。 确实,匠术看起来很强很神秘,但其实只要搞清楚了这是什么匠术,对方是怎么施展的,就能很快找到对应的办法。 就比如谢家村的这个,即便是我,也知道只要把各家各户房梁上的图案给全都清除掉,就能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而且有十年的时间给他们去发现,想要破解应该不难。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最后一位谢家的匠人死掉,他们都没有察觉出异常来。 谢不归听完张哈子的话,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这旧伤重提的痛苦,绝对不会好受。 我没有去安慰,因为我知道,这种事,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所以我往张哈子那边挪了挪,然后低声问他,这是么子匠术? 张哈子讲,鳞次栉比,挨个点名,点谁谁死,一个不落。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倒是把谢家村的情况给概括得相当完整了。看来谢家村几十年前的事情,的确符合这‘鳞次栉比’的匠术。 不得不说,张哈子的见识,当真是匠人圈子里绝无仅有的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谢家村几十年前的事情倒是真相大白了,但我们的线索却断了啊。 原本以为操纵怂恿陈恩仁的幕后主使就是谢家的人,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谢家那些会匠术的高手在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根本没机会去怂恿陈恩仁。 那屠了整个陈家村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哈子却侧过头来对我讲,哈挫挫,你是不是以为线索断老? 我讲,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迈?难不成谢家村里还有其他隐藏起来的匠术高手? 说着,我看了一眼谢不归,但很快就给否决了。二十二年前,陈恩仁屠村的时候,谢不归都还只是个小毛孩子,他哪有那种本事入得了陈有为的梦去蛊惑陈恩仁? 难道是那个骗谢不归他爷爷去那个神秘地方的人? 他既然有本事蛊惑谢不归他爷爷,那自然有本事弄出这鳞次栉比的匠术来,去入梦去蛊惑陈恩仁这件事,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哈挫挫,你想多老,他谢家村越是这样撇得干干净净,就越是说明我们这条线索是对滴。而且让整个谢家村高手尽灭滴人,应该也不是那个外人,而就是谢家村里头滴人! 第208章 果然是你 “不可能!” 我都还没从张哈子的话里回过神来,一直低垂着头的谢不归就直接起身一声大喝。 我看见他死死地盯着张哈子,眼睛里面充满了质疑。 莫说是他这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了,就是我这个外地人,都不相信谢家村的人会自相残杀。 可张哈子说的又是那么肯定,仿佛他早就已经笃定了这件事就是他说的那样似的。 张哈子并没有急于跟谢不归的争辩,而是‘看’着我,问,火扑灭老迈? 我看了一眼镇上的方向,已经看不到明火,但浓烟依旧存在。怕是还有些零星的地方没有彻底扑灭。而且那一排都是木房子,估计受波及的房子应该也不在少数。 我把看到的给张哈子说了之后,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便起身,走到河边,找到他之前丢下的那根竹棍,敲击着地面,一步一步地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我和谢不归跟在后面,等着他的解释。 没走出去多远,张哈子就开口讲,哈挫挫,如果你们村来一个外人,你会不会晓得? 我想了想,讲,肯定会晓得。 这不是我吹牛皮,显得我消息多灵堂似的,而是现实就是如此。毕竟在农村,交通闭塞,一年到头,都是那几个熟面孔,一旦有外人进村,很快就会传遍每门每户。 相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对此都应该深有体会。 张哈子讲,那如果是这个外人,在一段时间内频繁进出绝大部分乡亲们滴堂屋,你觉得这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于是点头讲,肯定会觉得奇怪,而且很可能哈会把他当强盗(小偷)抓起来。 张哈子点了点头,一边敲击地面,一边侧头问谢不归,你爹老子有讲过六十五年前,你们村出老强盗迈? 这种小事,如果放在其它村,绝对不会算是一件稀奇事,更不会被人记住。但这是谢家村,一个擅长躲在暗处操纵他人气运的匠人聚集地,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小偷闯进来。 就算是有人闯了进来,也一定会成为谢家村的稀奇事被流传下来。 但谢不归却摇了摇头,讲,我们那种村子,怎么可能会有强盗?就算开着门让他们偷,他们怕是也没那个胆子。 张哈子闻言,当即笑了笑,讲,所以,既然不是外人进老你们村子,那你们村那一百零八户人家堂屋上头房梁滴麻将图案,是哪个刻上去滴? 张哈子这一句话,就像是点中了谢不归的穴位一样,让他瞬间愣在当场,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一直等我和张哈子走出好长一段路后,谢不归才追上来,对张哈子讲,如果是我们村里人滴话,你绝对哪个最有可能? 这个问题我根本就没想过,因为我觉得这完全是个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六十五年,那些去过那个神秘地方的匠人们,也都已经入了土,张哈子不可能凭借只字片语,就猜出凶手是谁。 但张哈子却无比淡定地对谢不归讲,你自己都猜到老,哈问我搞么子?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愣住了,这个在我看来无解的问题,这么快就被破解了? 我以为张哈子是在故意诈谢不归,却没想到谢不归的脸上呈现出无比痛苦的神色,想来确实是猜到了某个人,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低声问张哈子这人是谁,张哈子没说话,而是继续安静地往前走着,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没有再开口。 不过往前没走多远,张哈子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我讲,这就是我们昨天跑出来滴那条路? 我刚刚一直跟在张哈子的身后,低头想着到底是谁刻画了那些麻将图案,所以并没有怎么看路。现在被张哈子这么一问,我才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跟之前从送葬队那条河里出来后一样,我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房屋,全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坟堆。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在两边,就好像是由小朋友组成的欢迎考察团的队伍。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张哈子带错了路,可当我走到被烧毁的冯宅后院,也就是那个s的中间部分后,我就意识到,这就是昨晚我们跑过的那条路。 冯宅的后院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消防员催促我们快离开,不要在这里多逗留,说是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烧了之后会有毒气产生,吸进去了不知道会导致什么疾病。 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就是那些棺材里的尸体,这些东西我昨晚就见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奇怪的是,我们昨晚明明是在小巷子里面跑的啊,怎么可能会是在坟堆之间? 一想到昨晚我和张哈子还躲在矮墙下面和石狮子后面,我后背就一阵发麻,脚下的速度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当我拐过一个弯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坟前有一处被人坐过的痕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我昨晚五心朝天的地方。我原以为自己是在一处人家墙壁下,却没想到竟是死死的贴着坟包坐着! 难怪五心朝天会没有用,我的后背都贴在别人的坟包上,要是有用那就真的见了鬼了! 再往前走,我就看见了那一对石狮子哪里是什么石头做的,分明就是两只用纸扎的狮子!摆在一处大坟前,显得格外诡异! 然后就是那堵墙了,还没走近,就已经可以清楚看见,只是一堆泥巴随意杂糅而成的矮墙,连一块砖头都没有。被消防车灭火时浇到了水,墙头湿漉漉的,看一眼就知道滑的很。 难怪冯伟业昨晚没有追过来看,原来这边确实没有路,只有一堆坟包。而且从挨着土墙的这些坟包上的遗照可以看出,这些坟包里的主人,他们的棺材,就是摆在冯宅后院的那些! 我们刚准备爬墙,就被消防员给拦了下来,说是正在灭火,还会有余火蹿出来,现在靠近太危险,让我们换条路走。 即便我说我只是想要经过,不看热闹,都不被允许,而是语气严厉的催促我们赶紧离开。 最后还是张哈子出马,消防队员们看在他是瞎子的情况下,才准许我们从矮墙上爬过,然后顺利进到镇上。 路过冯宅的时候,张哈子让我往里面看看,堂屋中间的那两口棺材还在不在。 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毕竟那可是青铜棺材,就算房屋失火再大,也不可能把青铜棺给烧没了,不摆在堂屋里还能摆在哪里? 可当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已经成了废墟的堂屋里,竟是空空如也,确实没有那两口青铜棺! 这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消防员提前把棺材给转移了,以免被烧断的房梁砸下来损毁了棺材? 张哈子讲,你看哈那些消防员滴衣服,就晓得他们有没有把棺材运走老。 我依言看了一眼,但除了看见他们身上的衣服十分整洁有序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哈子讲,要是他们进去过,那他们滴孩子肯定是脏滴;要是他们动过那两口棺材,那他们滴衣服也肯定会沾到黑灰,如果都像你讲滴干干净净滴话,你觉得他们动过那两口棺材迈? 听了张哈子的分析,我瞬间恍然大悟,同时也终于明白张哈子的逻辑思维,并不是天生强大,而是善于思考和联系罢了。 我讲,既然不是他们弄走的,那去哪里了? 说话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一眼谢不归,发现他除了眉头紧锁,满脸痛苦神色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对我的问话,似乎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张哈子讲,看来这个冯伟业又是替身,棺材被真正滴冯伟业转移走老。 听到这话,我便不再管谢不归是不是还没回过神来,而是拍了拍他,问,你昨晚来的最早,有没有看到冯伟业转移棺材? 谢不归愣了一下,然后冲我摇了摇头,讲,我刚爬过矮墙,就看到冯伟业站到门口滴,应该没得机会转移棺材。 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很小,生怕被消防员们盯上,认为我们跟这起失火案有关。 出了巷子之后,张哈子交代我,哈挫挫,以后看到青铜棺,你莫急到开棺,这次是运气好遇到老谢不归,下次讲不到就没得啷个好运气老。 我点头,然后明确给张哈子表示我记住了。这次的事情把我也吓得够呛,还好最后张哈子机智,我们才相安无事,否则的话,要是再来一次,很可能我就真要靠抹脖子来阻止献祭进行了。 退完房后,我和张哈子收拾完行李,正在装车的时候,就看见谢不归走过来,对张哈子讲,你们能不能跟我去谢家村一趟? 我正愁不知道怎么给谢不归开口,这货就主动送上门来,还真是舅舅要睡觉,外甥就送来了枕头,真是赶巧。 有了谢不归在前面带路,这一段路走的十分顺利,下午的时候,我们就出现在了谢家村的村口如果不是最后那一小时的山路需要步行,我们还会更早到达。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张哈子和谢不归的默契,这一路上不管我问什么,他们都没有开口,整个行程安静的有些诡异。 到了谢家村后,我们没有停留,直接朝着谢不归家里走去,刚进院门,我就看见院子里坐着以为精神看起来还行,但两鬓已经斑白的老人,正是谢不归他父亲。 还不等谢不归给我们介绍,那老人见到我和张哈子进来以后,竟是猛然从摇椅上站起来,然后神色惊恐地指着我,大喊:你…你……你……你竟然还没死?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第209章 挖你爹坟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从谢不归的嘴里得知,他父亲叫做谢流觞,自小天赋惊人,对匠术的理解也是独树一帜,整个谢家村的人都认为他是村长,也就是他父亲谢川胤的最佳接班人。 但就在十岁那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患了一场大病,下半身瘫痪了大半年,等治好之后,虽说能自己走路,但拐杖自此不能离身,他身上的那股匠气也再难恢复,最后只得泯然众人矣。 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是因为他这一身匠术突然的消失,导致三年后的那场灾劫,让他顺利的躲了过去。 但自那以后,谢流觞性格就变得古怪,时而开朗时而阴沉,搞得谢不归曾经一度都以为他爹老子得了精神分裂。 后来两父子深入交流了一下才知道,谢流觞只是一想到当年那场景,就会惊恐地想要躲起来而已,不仅不愿意跟人交流,甚至见到外人都会害怕,所以看上去就显得十分阴沉。 我不知道在车上的时候,谢不归为什么要主动提起他父亲,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这是在提前给我们打预防针。 可即便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谢流觞性格古怪,他在见到我们之后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还是把我和张哈子给惊了一跳。特别是他说的那番话,感觉他很早以前就见过我,而且似乎我早就应该死掉才算正常。 但我这次明明才跟他第一次见面,他之前怎么可能见过我? 谢不归并不管我的震惊,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但他在退了几步之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中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我狠狠砸了过来。 张哈子的反应比我快,听到谢流觞扑过来之后,便最先拦在我面前,手上已经握了拳头,一副随时要反击的模样。只不过他没有等到反击的机会,谢流觞就被谢不归给拦了下来。 我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谢流觞,据谢不归诉说,谢流觞是唯一见过那位蛊惑他爷爷谢川胤的外村人,那个时候谢流觞三岁,也就是说,现在的谢流觞,真实年龄是65+3=68岁。 虽然谢不归跟我们算是同龄,但他父亲谢流觞的年纪,却要比我父亲大上一轮。加上常年因为陈年往事的折磨,看上去竟像是有八十岁左右了。 如果不是谢不归的年龄摆在这里,我估计初次见到谢流觞,肯定会称呼他为爷爷,而不是按照辈分叫一声谢老伯。 在我打量谢流觞的时候,谢不归已经将他安抚下来,并且让他重新回到摇椅上坐下。 而谢老伯虽然身子坐了下来,但嘴里却一直在叨叨着,说是让谢不归离我远点,还说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受了我的蛊惑,才会导致全村人死掉大半地。 听着他的叨叨,我和张哈子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毕竟六十五年前,我父亲都还只是一个概念,我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谢老伯口中的这番话,却给人一种无比熟悉的既视感。 就好像是我又回到了陈家村,面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陈恩仁时那样。还有我初次去老司城,寻找赶山鞭的时候,在村里遇到的那位老人,也是这副场景。 这让我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我还没出生之前,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真的存在一位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不仅精通匠术,而且还拥有着无人匹敌的心机,在这个世界上搅动四方风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事,也就都说得通了。不仅如此,谢家村的事,自然而然地也就合情合理了。 但我比谁都清楚,匠术虽然神奇,但绝对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我的模样,更不可能在我父亲都还没出生之前,就有人能预测出我的模样。所以我这个想法,只能算是一条解释这些事的捷径,但不是最终真相。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看着谢流觞,讲,谢老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今年才28岁。 谢流觞听了我的话,神情更加激动亢奋,拿着拐杖指着我,讲,放你屋滴狗臭屁!你就是化作灰,老子都认得到你!当初就是你把我爹老子骗起走滴! 他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说到后面的时候,如果不是谢不归拦着,他又要站起身冲过来拿拐杖抽我了。 谢流觞说得这么肯定,以至于我都有些动摇了。难不成当年真的有人知道了到我的模样,然后冒充我的样子来到这里坑蒙拐骗吗?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又来了,陈恩仁是因为被困在梦境画卷中,所以能够完全模仿我的脸,那来谢家村欺骗谢不归他爷爷的那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可能也是在谢川胤的梦里吧?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刚谢流觞在看见我后就绝对不会如此激动亢奋。除非,谢川胤在做梦的时候,他谢流觞也在他爹老子的梦里! 只有这样,谢流觞才能看见当初那人的模样,也才会在看见我后,露出那副惊慌恐惧的模样。 可入梦都已经是天大的难事,还要把另一个人也拉进梦里,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盗梦空间》只是一部科幻片,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现实中根本没人能完成那样的事情,哪怕是匠术也不行! 谢不归又是安抚了好一阵,才把谢流觞给安抚好。后者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他显然还没消气。 他抓着谢不归的手,神情严肃地问后者,讲,你带他们来村里搞么子? 谢不归闻言,欲言又止,而是把头转过来,看着张哈子,似乎是在向他求助。 我很难想象眼前的场景会真实出现,毕竟谢不归身形魁梧要是脸上长着络腮胡子,我一定会赐他一个‘黑旋风李逵’的称号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做事果决刚毅,绝对不会露出这副模样来。 谢流觞看见谢不归这副模样,直接抬起拐杖抽在谢不归的腿上,随即怒喝一句,讲,有么子话赶紧放,老子平时是啷个教你滴,就是啷个吞吞吐吐,像个娘们儿似的,好让外人看笑话迈? 果然,谢老伯对我和张哈子还是有着仇视,所以他才会这么苛责谢不归,就是为了不让谢家人的面子被抢了去。 谢不归在挨了一棍之后,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可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谢流觞见状,准备再打,结果却被张哈子给喊住了。 张哈子向前一步,讲,我们这次来,是来挖你爹老子滴坟滴。 第210章 可能没死 张哈子的话每次都是这么惊世骇俗,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的骇人听闻。 谢流觞本身就对我们有意见,结果你还说这种话刺激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果然,谢流觞在听到这话后,直接暴走,一把推开谢不归,扬着拐杖就朝着张哈子一瘸一拐的冲过去。 我知道张哈子的本事,即便没有了匠术,要对付这样一个老头绝对是绰绰有余,所以我急忙上前,挡在张哈子的面前,生怕他出手的时候没轻没重,三两下把这个老人家给灭了。 看着谢流觞那即将挥下来的拐杖,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因为我自认自己没实力能挡下这一棍,而张哈子肯定会本能的出手去制止谢流觞,到时候站在中间的我就是腹背受敌,会有什么后果,我已经不敢去想。 然而,就在谢流觞那一拐杖即将敲在我伸手格挡的手臂上时,张哈子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他讲,你就啷个肯定,你爹老子已经死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谢流觞却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砸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然后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晓不晓得你到讲么子?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自然晓得,问题是你晓不晓得我到讲么子? 谢流觞听了这话之后,开始摇头说不可能,说了好一阵之后,他才转过身去,看着谢不归,讲,你也信他们讲滴话? 谢不归没开口,但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流觞见状,讲,两个外姓人滴话,你也信?更何况,其中一个哈是害死你爷爷滴罪魁祸首! 谢不归摇头,讲,我敢保证,他们两个一个28岁,一个30岁。 听到这话,谢流觞这才冷静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我们,讲,你们有么子理由能说服我挖坟?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于是我也看向张哈子,等着他的回答。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不用我说服你,你自己其实早就想挖老,只是缺少个借口而已。我们两个,恰好就是你滴这个借口。 这叫什么话?这也能算是说服别人的理由?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谢流觞原先强硬的态度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然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张哈子,讲,你到底是么子人? 张哈子没开口,是谢不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他就是渝州滴张哈子。 我看见谢流觞听到这话后,身子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才喃喃自语的讲了句,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这话果然不假。 说完之后,他就让我们在家里坐一会儿,他去找挖坟的人。 看着谢流觞拄着拐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应该这么顺利才对。 虽然谢不归说他爹老子的性情反复无常,但也不至于这么喜怒不定吧?再说了,这可是要挖谢川胤的坟,他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呢?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于是我对张哈子讲,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下? 张哈子一脸疑惑的问我,为么子要躲? 我讲,这老头说是去找人挖坟,但我总感觉他这不是去挖谢川胤的坟,而是找人给我们两个挖坟。 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是谢家村,他谢流觞要是真找人把我们给活埋了,估计都不会有人去告密。一想到这里,我就一阵害怕,担心下一秒谢流觞就会带着谢家人冲进来,将我们两个给乱棍打死。 但张哈子却不为所动,神情自若的讲,放心,这个老汉不是不讲道理滴那种人。 我讲,你啷个就这么确定? 张哈子讲,因为他也很想晓得当年那件事滴真相。 我没明白张哈子的意思,问他,你为么子要挖谢川胤的坟? 我原以为来谢家村,是要继续追查蛊惑陈恩仁的幕后黑手,以便能问出另一种起死回生的办法是什么。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已经完全背离了最初的目的,反而是越走越远,彻底走向了另一条路。 谢川胤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的,现在怕是烂得都只剩骨头了,再去挖坟根本没有意义,又不能查出害了他们的凶手是谁。 再说了,他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跟蛊惑陈恩仁的那位肯定不是同一人,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事情,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这么执意要挖谢川胤的坟。这跟我们找幕后黑手,似乎完全背道而驰。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谢川胤并没有死在五十五年前滴那场人祸当中呢? 这是张哈子之前对谢流觞的说辞,我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还让谢流觞相信他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认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的谢家村发生了那么重大的事情,他谢川胤要是没死,怎么可能不被人察觉? 再说了,别人既然想要把谢家村的高手都给灭掉,又怎么可能独独漏掉身为村长的谢川胤?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又想过没,万一这个凶手,就是谢川胤本身呢? 我讲,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在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张哈子讲,他冯伟业在五年前也死老,啷个又会躲到那个村子里妄图神人共祭? 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张哈子的意思,讲,你是讲,他谢川胤,也有可能金蝉脱壳了? 张哈子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只是讲,等挖坟开棺老才晓得,现在讲再多,都不过是我们滴猜测而已。 尽管张哈子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但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肯定不会着手去做这件事的。 如果谢川胤没有死于五十五年前那场人祸的话,那在背后蛊惑陈恩仁的,很可能就是这谢川胤。只有他有这样的匠术,也只有他是谢家村的人。 这么算起来,张哈子并不是在多管闲事,而是他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才会同意谢不归的邀请,前来谢家村,并且执意要挖谢川胤的坟。 原来张哈子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只是我自己全然都不知道罢了。 想着张哈子刚刚和谢流觞的对话,我忍不住问他,谢家村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会独独怀疑谢川胤? 张哈子讲,因为他是打骰子滴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谢家髡匠字辈:川流不息。谢川胤,谢流觞,谢不归。 第211章 相互印证 我知道打骰子,也就是掷骰子的意思。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张哈子能这么确定,谢川胤就是这个掷骰子的人。 张哈子讲,因为骰子滴图案到他屋里,不是他哈能是哪个? 确实,骰子的点数直接决定了‘鳞次栉比’的发动时间,这就相当于炸弹的引爆器,这东西如果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怎么都不会安心。所以如果换做是我,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但我就是觉得太简单,反而不敢相信。 张哈子就不一样,只要是他觉得对的事,就算再简单,他也会十分笃定。这就是我和张哈子最本质的区别,他自信,我优柔寡断。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把这个‘遥控器’放到他谢川胤滴堂屋里。 我刚赞同张哈子的话,结果他就来打我的脸。 我问,那你为什么还这么肯定内鬼就是谢川胤? 张哈子讲,你莫乱讲,我及时讲过我确定是他老?我只是怀疑而已。到底是不是他,哈要开棺之后才晓得。 我知道张哈子在某些事情上严谨的过了分,于是换了个问法,讲,既然掷骰子都不能让你确定,那你为么子还这么怀疑谢川胤? 张哈子讲,因为如果真滴是他滴话,那之前好多没想明白滴事,现在都能有个很好滴解释老。 我问,之前没搞清楚的事情那么多,你指的是哪些? 他讲,比如,为什么谢流觞会到三岁滴时候就看到过你,而且还啷个笃定,即便你化成灰他也认得到你。 之前搞不清楚,是因为想要让谢流觞认为那人是我的话,就要把谢流觞也拉进谢川胤的梦中,但这种手段,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搁浅了。 但如果谢川胤本身就是内鬼的话,那确实就好理解多了。因为并不需要再入他的梦,更不要把谢流觞也拉进他的梦中,而是只要入谢流觞的梦,让他以为那个蛊惑谢川胤的人是我就行了。 这样一来,操作的困难就会少无数倍,而且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实现。 张哈子又讲,再比如,在村里一百零八户人家滴堂屋横梁上头画麻将图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显得很突兀,但独独身为村长滴谢川胤不会。 我稍稍想了想,就明白过来,确实也是如此。 因为他是村长,所以他去哪一户人家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叫大家去开会,但他自己却晚去几分钟,有这个时间,就完全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在横梁上刻上麻将图案,且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当然了,这只是我这个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借口,我想他谢川胤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借口来为自己创造刻画麻将图案的机会。 总而言之,谢川胤想要布置鳞次栉比,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轻松。 张哈子讲,如果一件两件指向他滴话,那哈可讲是巧合,但这件件事都指向他谢川胤,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老。 听完张哈子的分析,我再次感觉到了差距。我原以为他只是笃定自己的判断,却没想到他是从多方面着手,确定每个方面都没有问题后,才会认定谢川胤就是内鬼。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怀疑谢川胤,是之前听完谢不归的讲述后,在河边就已经想明白了的,这份非人类的心智,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我把事情又梳理了一遍,然后问张哈子,现在看来,这件事应该很好锁定谢川胤,为么子五十多年都过去了,却没人提出质疑来?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指了指谢不归。 我一开始没明白,但看到谢不归那魁梧的身材,我瞬间就恍然了。不是那些村民们不怀疑,而是他么不敢怀疑。因为在他们看来,谢川胤能屠了大半个村,难保谢不归不会把剩下的小半个村也给屠了。 当我说出这个分析之后,张哈子直接一棍子抽过来,被我躲过去后,一边追着我抽,一边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这脑壳里头装滴到底是么子?老子滴意思是当局者迷,你竟然能想到杀人灭口,你这智商,让你当人都是对人滴侮辱! 我这才想起张哈子之前劝谢流觞的话,说他其实也怀疑,只是没有借口罢了。而我和张哈子,就是他的借口。 所以,他们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不愿意去证实罢了。挖先人老屋这种事,本身就是大不孝,要是证实他们的怀疑是对的也就罢了,可要是错了,这份大不孝的罪名,他们村子里人可担不起。 因此,他们宁愿就这一直当局者迷下去,也不愿意去干这件事。 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要证明一件事,那就是虽然还没开棺,但谢家村的内鬼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就是他谢川胤。现在只等开棺之后,确认他的尸体在不在棺材里,就可以下结论了。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他谢川胤是谢家村的一村之长,怎么可能会做出屠杀自己乡亲们的事情来呢?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我看向张哈子,结果他没好气的回我一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啷个晓得?老子又不姓谢! 于是我又看向谢不归,可他那忠厚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我问谢不归,你们村有没有那种类似神人共祭的匠术,用了之后就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因为只有长生不死,才能让谢川胤下那么大的决心,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把全村最出息的那群人都给灭了。 加上那群人都是擅长偷取他人气运的高手,把他们给灭了,自然就能把他们身上的气运都给抢过来化为己用,这么多的气运加身,足以让谢川胤完成长生不死的匠术了。 我觉得我的推测虽然不说天衣无缝,但至少距离真相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谢不归直接摇头否定了我,他讲,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滴匠术。而且,村里滴乡亲以前之所以不怀疑我爷爷,是因为我们这一脉有个自古传下来娣滴规矩不准同族相残! 我讲,不就一个规矩迈,法律还规定不准杀人呢,还不是有那么多杀人犯? 张哈子开口讲,哈挫挫,这你就不懂老,谢家人滴规矩,比法律哈有用滴多。他们讲不准同族相残,其实就是同族人之间,抢夺不了彼此滴气运。 还有这种事?他们谢家人未免也太变态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让他们谢家人立个规矩,说世界和平,那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不会再有战乱了? 张哈子一棍子抽过来,讲,谢家人滴规矩只能约束谢家人,要是能把整个世界都约束进来老,你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迈?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因为如果谢家人立个规矩:所有人的气运都归谢家,那他们岂不是要统治世界了? 我讲,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张哈子摇头,讲,暂时哈不晓得,而且现在讨论这些都没得意义,一切等挖坟开棺之后再讲。 话音落,谢流觞就带着村里的一群年轻人走了进来。一看那人数至少有二十多个,我心顿时就凉了一截,心想,完了,张哈子这次看走眼了,谢流觞这货果然是去叫人来搞我们的了。 第212章 多出来的脚步声 趁着他们还没把我们给团团围住,我低声对张哈子讲,赶紧想办法跑路,看他们这架势就不是冲着挖坟去的! 但张哈子却依旧稳如泰山,讲,虽然我不晓得为么子会来啷个多滴人,但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我问,你就这么自信? 他讲,要是谢家村滴人真想对我们动手,你觉得他谢流觞哈需要去摇人迈?一个谢不归就能来来回回杀我们十几次。 我讲,他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他肯定不会对我们动手,但是那些人就讲不到了啊! 张哈子讲,你个哈挫挫,既然我们都有谢不归老,哈怕那些人个卵?你好生看哈子,他么哪个是谢不归滴对手? 来的那些人身手如何,我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但就体型而言,他们的确跟谢不归没法比。按照个子大就厉害原则,他们应该不是谢不归的对手……吧? 我讲,万一谢不归临阵反水,去帮他的乡亲们了呢? 张哈子讲,那你更不用担心老撒,我们两个应该分分钟就会被谢不归搞死,估计都没得时间让你担心。 好吧,还是张哈子看得透彻,无论正反,的的确确都不需要担心。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人在进院子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很愤怒的样子,而是纷纷看着我,脸上露出很疑惑的神色。 从他们的年纪来看,应该不会知道六十三年前,另一个我来蛊惑谢川胤的事吧?那他们为什么还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流觞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对张哈子讲,他们都是来帮忙滴,风水这一块我不懂,你看一哈,么子时候动土比较好? 我看见张哈子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诀,然后猛然一拍大腿,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个小时后,就是破土开棺滴最好时间,错过老之后就要再等几个月老。 看着张哈子这浮夸的表演,我很是尴尬地看了一眼谢不归,然后发现他竟然频频点头,竟是一副我很相信的样子! 不只是他,谢流觞带来的那些人,也都是如此,纷纷点头,脸上更是露出无比欣喜的神色,完全就是一副自己这次能遇到对的时间简直就是赚大发了的样子。 难道张哈子真有两把刷子,确实会看动土挖坟的时间?但是不应该啊,以前从没听他说起过啊! 谢流觞闻言之后没有多加犹豫,带着这些人就朝着谢家村的祖坟走去。我和张哈子跟在这浩浩汤汤的队伍最后面,距离压轴的谢不归都还要落后十几米的距离。 一路上,我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些人时不时的会回头看我们一眼,那眼神,说不出来,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复杂到让我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给张哈子听。 确定他们听不见我和张哈子的对话后,我把我的发现告诉给张哈子,并且问他,你确定他们这些人不是上山给我们挖坟?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老子不想入土,哪个给老子挖坟都没得用。 这话霸气是霸气,但关键是对方那么多人,我们四拳难敌几十双手啊!而且对方还有个变态一般存在的谢不归,真要起了冲突,完全没有胜算。 我也知道张哈子那套不用担心的理论,但要是一下子把我给弄死还好,就怕到时候挖个坑给我活埋,让我活活憋死,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我讲,要不我们回到院子里去等结果? 张哈子讲,你就不怕他们胡编乱造?然后和另一种起死回生滴办法擦肩而过? 听到这话,我顿时没脾气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另一种起死回生的办法,以救回凌绛,要是因为我的怯懦而错过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面,并且第一次希望他们能走得再快点。 距离谢家的祖坟有点远,往前又走了好一阵后,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便小声问张哈子,讲,你么子时候又学会算破土开棺的时间了? 张哈子讲,老子会个屁,就是随便乱讲滴,好让他们早点挖坟而已。再讲老,就算老子会算,老子也不得讲真话,万一那个良辰吉日真滴要等几个月,难道老子一直待到这里和他们耗到起? 果然是张哈子的做事风格,但关键是,你就不怕他们当中有人会算,然后看穿你滴谎言? 他很是得意地讲,你放心,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就算看穿老我滴谎话,他们也会自己骗自己,去坟地里走上一遭滴。 我讲,你又啷个确定老? 他讲,他们来啷个多滴人,且不是为老搞死我们两个,就说明乡亲们对这件事很支持。既然啷个支持,不管我讲么子,他们都会选在最近滴时间挖坟。 听到这话,我再次被张哈看待问题的方法和角度给震惊了。这些人才来,我都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反水,张哈子却已经看到了这群人背后的心理。不得不说,张哈子的思维是真的敏锐。 不过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谢流觞支持这件事很好理解,毕竟他爹老子很可能没死。但其他的乡亲们为什么也这么支持这件事? 要知道,如果谢川胤没死的话,那他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杀父或者是杀爷仇人,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和谢不归一家不共戴天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积极热情? 张哈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想明白。而且越往前走,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并且主动开口问我,哈挫挫,你确定到我们前头只有二三十个人? 听到张哈子这话,我顿时愣住了,急忙往前看了一眼,然后粗略的数了数,发现的的确确只有三十人左右的样子,前后不会相差三四个。 我问,大概三十人左右,怎么了? 他讲,那为么子我听到滴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两三百人呢? 虽然还是下午,太阳也还炙热,但张哈子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浇到了我头上似的,冻得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前后左右看了个遍,发现除了前面的那支挖坟队外,就真的没有别人了。 我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张哈子,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听错了? 张哈子眉头紧皱,一脸的凝重,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后,对我讲,哈挫挫,好生(小心)点,这个谢家村比我想象中滴哈要邪门儿。 第213章 两墓共顶 说实话,如果不是张哈子亲口说出这句话,我都不敢相信他会觉得这谢家村有些邪门。 毕竟从进村到现在,他张哈子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淡定的要死的样子,就好像这里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似的。 再说了,我早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了,要是这谢家村有什么异常的话,按理来说我应该也会发现些端倪才对。但从踏足他们村到现在,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进村之后,不像是吴听寒在陈家村里遇到的那种情况,全村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而是看见很多乡亲们热情的跟谢不归打招呼,所有的一切都像极了正常的村庄生活这一点我很有经验,完全可以保证。 于是我低声问张哈子,你觉得哪里邪门儿了? 张哈子讲,从进村到现在,你看见一个女人老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农村和城市不一样,干力气活的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甚至于,有的农村里的女人,力气比男人还要大。 所以即便是大太阳,农村的女人也不会像城市女人那样躲在阴凉处不露面,而是会出现在田野间,顶着烈日,辛勤劳作。 但是我们进村的时候,我除了看见清一色的汉子之外,再没见过一个女人,哪怕只是背影都没有! 这还真是邪了门了! 我低声问张哈子,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他讲,啷个明显滴事情,哈要我讲迈? 说完之后,他又极其鄙视的笑了一声,然后讲,好嘛,看来哈是老子高估老你滴智商。 我没理会张哈子的嘲讽,而是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讲,老子要是晓得,哈会给你讲这地方邪门儿? 我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跟上去,还是风紧扯呼? 他讲,扯个毛滴呼,不想救你屋婆娘老?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痛,讲,我的意思是,她是因我而死的,救她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你没必要跟着我以身犯险。 我还准备继续开口劝,就看见张哈子的神情猛然愣住,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右前方,就好像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除了一些芦苇荆棘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问张哈子,你发么子愣,黑我一跳! 他讲,那个地方有人到看我。 我原本就被张哈子的话给吓住了,现在听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当即是的心里一沉,后背更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似的那里虽然有芦苇荆棘遮挡视线,但长得稀稀拉拉,而且并不高,若一个人想要藏在那里,基本上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人影,这一下心里就更害怕了如果不是人的话,那就只能是阴人。可现在烈日当头,什么阴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头出来,且还敢盯着张哈子看?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都说明这个阴人不好对付,至少,不是我能对付的。 可如果真是这么厉害的阴人,他们谢家村的人会放任不管吗? 于是我讲,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老子只是眼睛哈老,又不是感觉出问题老,啷个可能会‘看’错? 这还没走到坟地,就已经出现好几百看不见人的脚步声,还有不存在的女人,以及躲在芦苇后面偷窥张哈子的阴人……这不管是哪个单拎出来,都绝对够咱们两喝一壶的,也不知道到了坟地,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就在我和张哈子踌躇间,谢不归回身过来,问张哈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哈子没开口,我便为代劳,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你们村的女人都去哪里了? 谢不归闻言一愣,很快就露出一个复杂的苦笑,讲,原本哈以为你们要等挖完坟下山咯才会察觉,没想到现在就发现咯。 我指着张哈子,讲,他进村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没讲出口而已。 这一下,谢不归看张哈子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光,我知道,那是对智者的敬佩。 我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为什么你们村看不到一个女人? 谢不归闻言,神色有些暗淡,然后才开口讲,到咯祖坟,你们就晓得咯。 往前没走多久,我们就走到了山脚下,然后沿着山脊向上,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平台,上面建满了坟,大的小的都有,样式也各不相同。 但奇怪的是,这些坟挨得很近,仿佛葬下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风水位,就只想着赶紧葬下一样,显得十分匆忙。 谢不归解释讲,那三个月里死的先人,基本上都埋到这里滴。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了。这些坟之所以会显得如此匆忙,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村民们早就已经没精力去顾忌这些坟的风水,只一心想要躲过这一劫而已。 谢不归讲,只有一些德高望重滴人,才会埋得靠上一些,但要像平日里选处好穴,基本是不可能滴事。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些坟,觉得很是奇怪,我问谢不归,刚刚还没发现,现在走到它们后面才发现,它们的体积是不是有些过于宽大了些,倒不像是单人墓,而更像是合葬墓啊。 谢不归点点头,讲,这就是为么子村子里头看不到女人滴原因。 我闻言一愣,随即瞪大眼睛,看着谢不归讲,你的意思是,你们村的女人都给他们陪葬了? 这尼玛,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兴陪葬这一套? 谢不归摇头,讲,啷个可能,这都是自己滴亲人,啷个可会让她们去陪葬? 我讲,如果不是去陪葬,为么子啷个多滴合葬墓? 我知道有的农村里也兴合葬墓,而且有的甚至在没死之前,就已经把合葬墓给建好,谁先死,谁就先住进去,把剩下的那个空着就成。 但这里的合葬墓,两个坑都是封了顶的,也就是说,墓里面,都是有两口棺材的! 而且封顶的样式很奇怪,并不是一左一右一人一个,而是共用一个大顶,也就是说里面的棺材并没有分开,而是摆在一起的! 这也就说明,墓里面的两个人,死亡时间的间隔,绝对不会超过七天! 因为超过七天之后,先死的就必须要下葬,到时候就会给它封顶,而一旦封了顶,就绝对不会再去动它的封土,因为那是断子绝孙的事,没人敢这么干。所以封顶就会是一左一右,一人一个。 那也就是说,当初那些人死了之后,没超过七天,他们的妻子,就跟着死了! 这如果不是陪葬,还能是因为什么? 总不至于那些人死了之后,他们的妻子,在他们死后的七天之内都先后死了吧? 谢不归神色暗淡,讲,但事实就是如此。 听到这话,我当即头皮一阵阵发麻,因为我一直以为,在那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死的只有一百零八人。但现在看来,竟然是二百一十六人! 而且因为有七天的时间来缓存,所以每天固定有一个人死外,很可能有时候一天最多能死七八人! 这得是何等恐怖的悲惨往事? 莫说是当初的亲身经历者了,就算是我这个外人,现在在得知这件事后,全身都像是陷入了冰窖一般,冻得我瑟瑟发抖。 我问谢不归,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谢不归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就算讲出来,你们会信迈? 我不知道张哈子,但我确实是不会相信。毕竟这种事,若非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会觉得谢不归是在骗我们来他们村而故意编造的谎言。 我看了看张哈子,发现他神情凝重。少顷过后,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谢不归,对他讲,你应该还有件事瞒着我们吧? 我闻言一惊,忍不住大声重复了一句,还有事瞒着我们? 这话很快引来了前面那群汉子的回头,我只得压低声音,问谢不归,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他没开口,而是看着张哈子,问他,你又发现了? 张哈子没理他,而是回过头来‘看’着我,讲,哈挫挫,从进村到现在,你他听到有幺儿(小孩子)滴哭喊声迈? 第214章 活不过三 经过张哈子之前的铺垫,我已经知道,他问出来的这句话,必有深意。 张哈子之前问我有没有看见村子里的女人,结果就引出了村子里的女人,大多都在五十五年前跟着那些匠人死掉了。 现在他又问我有没有听到村子里小孩子的哭喊声,那岂不是说…… 山脊上有风吹来,被高温晒过之后变成热浪,可打在我脸上的时候,却像是带刺的冰锥,狠狠的刺痛我的脸颊和双眼。 他们那些匠人死后,七天之内他们的妻子也跟着死掉,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深深的刺痛了我,让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凌绛临死前你决绝的笑意,在我脑海里浮现,久久挥散不去。 现在张哈子又问这样的话,我都不用仔细回想,就知道这一路走来,确确实实没有听到任何小孩子的哭喊声,这让我原本就揪着的心,再次被刺的稀碎。 因为我怎么都不可能忘记,在凌绛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如果当初她没有用自己的身体去封住那口棺材,那么现在我的孩子,应该也可以大哭大闹,或者帮爸爸妈妈去打酱油了。 一想到村里的这些孩子很可能也随着他们的爸妈死掉,我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捏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捏爆一样。那种‘生为人父’的代入感,叫我差一点就要歇斯底里。 我急忙看着谢不归,双眼冒着凶光的盯着他,讲,你们村的那些小孩呢? 谢不归似乎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人,讲,这也是我,我们想要搞清楚滴问题。 我想过他的各种回答,独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我问,什么意思? 张哈子接茬讲,他滴意思是,他们这些人,是谢家村滴最后一批年轻人。 我还是没懂他的意思,什么叫做最后一批年轻人? 张哈子很是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讲,换个讲法,就是,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孕不育! 听到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很是没情商的说了句,那就好,那就好。 我的本意是,只要那场人祸不波及到小孩子就好,但因为情急,结果就只说出这三个字。 我想,谢不归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肯定不好看。当我意识过来之后,我已经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了。 于是我赶紧解释,等我解释完了之后,我才敢抬起头来,看了谢不归一眼。但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缓解,相反的,比之前他说村子的女人都在七天之内死后还要难看。 他讲,你们现在晓得为么子这些年轻人都支持挖坟咯迈? 我知道,不就是因为不孕不育吗?其实这事还是要相信科学,我个人觉得去医院里看看,总比在这里找先人的麻烦比较好。 我和张哈子是确定谢川胤身份不一样,所以才会留下来跟他死磕,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没必要耗死在村子里。 但谢不归却是摇了摇头,讲,不是你们认为滴不孕不育。 讲完之后,他领着我们往上走了一段,然后指了指右前方一堆墓葬,但什么话都没说。 我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过去,然后就发现那边的坟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一座正常的坟旁边,还紧挨着一座小坟。 可说是小坟吧,又不太像,反而像是砌坟时,不小心弄掉的一铲子土堆在那里。总之看上去十分不协调,很是怪异。 我把我看见的告诉给张哈子,他听完之后,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然后沉着脸对张哈子讲,老有所葬,幼不立坟,你们这些匠人之后,难道都忘老? 所谓‘老有所葬’,指的是人老死之后,一定要下葬,而不能没有良心的随意找个地方扔了;而‘幼不立坟’,指的是,幺儿夭折之后,不能立坟立碑,更不能迁进祖坟。 这五年我走过的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大多数都是人为夭折的小孩子立坟立碑之后,会给家人带来不幸,特别是他的父母,很难会再有下一胎,就算是有了,也会受到影响。 至于不能迁进祖坟,我听到的那些传言则是说会影响整个家族的运势,所以万万不能迁进祖坟。 但其实这些说法完全没有根据,因为我在听到这些传言后,就跟张哈子请教过,他说之所以不能立坟立碑,是为了小孩子本身好。 立了坟,立了碑,就等于给了这小孩子一个家,而小孩子本身又十分恋家,在它分不清阴宅阳宅的时候,就会一直待在这里。但这里又只有它一人,没有父母在身边,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极强的怨念,从而影响它的轮回转世。 不立坟立碑,说白了,就是为了小孩子好,让它这一世夭折之后,能够尽快断却这段有缘无分的关系,从而能了无牵挂的去寻找下一个有缘人的家。 谢不归他们村的这种做法,看似是舍不得小孩子,其实是把他们禁锢在这里,难怪张哈子会这么生气。 然而谢不归却摇头讲,如果单单只是幺儿夭折,我们自然不敢这么做。但每当村里有幺儿夭折后,他们滴母亲都会在短时间内跟着走。村里的老人都讲,是当妈滴舍不得自己娃娃,所以才不得已葬在一起。 若是如此,那倒是还情有可原,毕竟有母亲在身边,也能尽快的带着幺儿去无间之地。 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一圈山头,都是这种大大小小紧挨着的坟? 谢不归神情凝重,讲,那是因为到我们这一代,所诞下滴下一代,无一例外,都活不过三岁! 这话一出,晴朗的天空上,瞬间像是劈下一道炸雷,让我差点站立不稳,要不是张哈子及时扶住了我,我非得从半山腰上摔下去不可。 我问谢不归,为什么会这样? 他讲,要是我们晓得滴话,啷个会让你们过来? 原来他邀请我们过来,也是另有所图。 可是,我对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头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啊。 谢不归看了一眼我和张哈子,然后开口讲,现在你们晓得,为么子村里滴年轻人都愿意帮忙挖坟咯迈? 第215章 长发阴人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现在的感受,我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挖坟能找到原因的话,我想我可能根本等不到外人来,自己一个人就把祖坟里的这些坟全都给刨了。管你什么孝不孝,先挖了再说! 而且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川胤就是罪魁祸首这么明显的事情,村民们却迟迟不肯发难的原因,是因为他谢川胤就算再混蛋,总不至于让谢不归也断子绝孙吧? 所以在村民们的固有观念里,既然谢不归也在这‘诅咒’里,那这内鬼多半就不会是谢川胤。加上不能挖祖坟,以及不能对同族人动手的规矩摆在这里,换我是村民,我也不敢怀疑谢川胤。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对着谢川胤的棺材好奇。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他到底还有什么动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了,如果棺材里躺着的真的是他,虽然那极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那就说明我和张哈子的猜测错了,这幕后黑手另有他人不说,事情也会变得完全不可控。 而我和张哈子,也将会彻底陷入死胡同。 张哈子显然想的比我更多,他问谢不归,讲,你们就没想过从村子里搬出去? 谢不归没说话,而是指了指山脊另一侧的几座坟。 我看了看,这算是很正常的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讲,那八座坟,就是搬出村子在外成家立业滴,无一例外,全都离奇死掉,从外地迁回祖坟滴。 看着那八座坟,我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是什么狗屁村子?在村子里后代活不过三岁;不在村子里自己就得死,干脆直接屠村岂不是更好? 骂完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对谢不归道了声歉,就一个人站在一边生闷气。 谢不归拍了拍我的肩,我看他的手势很奇怪,不是生火手势,也不是灭火手势,就是普普通通的拍肩。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对我肩头的火焰没什么影响,就没有在意。 不过被他拍了两下之后,我冷静了不少,于是我对他讲,说句不好听的你别见怪,这至少说明搬出去只是你们村的人会死,他们的老婆孩子还是活下来了撒。 谢不归摇摇头,讲,只是没迁进祖坟而已,并不代表她们哈活到起滴。 我有些胆寒,讲,你的意思是……? 他伸手指了指山脊这边,讲,跟她们一样,在汉子死咯之后没多久,也就死咯。 听到这话,我压下去的火顿时又冒了上来。 在我看来,追求爱情和组建家庭是人的天性,结果现在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出这种‘灭人欲’的事情来,简直是不得好死! 还没等我把这火撒出来,谢不归又讲,而且,出去滴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得子嗣。 也就是说,出了村生活,不仅不会有后代,还会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想到这里之后,我突然对谢川胤是内鬼这个观点产生了动摇。 因为在我看来,他谢川胤就算再怎么十恶不赦,应该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 不对,我根本没办法确定谢川胤对谢不归下了手! 于是我问谢不归,你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孩子? 谢不归讲,有了那些前车之鉴后,你觉得我哈敢结婚迈?这哪是结婚,这不是害人迈?再讲咯,我们村现在都出名咯,哪有女滴敢嫁进来,不要命咯? 这倒是事实,就算谢家村再怎么偏僻,但嫁进来的那些女子,总归是有家人的,经过她们的家人一宣传,这原本就穷乡僻壤的村子,就更没人愿意嫁过来了。 既然如此,我怀疑谢川胤的念头就更加动摇了。因为即便他没有加害谢不归,可现在村子里的环境就是如此,没有女人愿意嫁进来,他谢不归到头来不还是光棍一条吗? 而且谢不归肯定也不敢隐瞒身份在外面结婚,因为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自己就没了。我觉得谢不归可不敢冒这个险。 以上两点,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谢不归会终生无后,这就等于他谢川胤会绝后,难道对这样的结局,他也不管不顾? 张哈子讲,他可能只是针对当时滴那一批人动手,后面滴事情,应该另有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可他为什么要同族相残,这仍是一个谜。 我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转身看了一眼这没有女人和小孩的村子后,便迈开步子,朝着山顶的方向走了去。 等我和张哈子到山顶之后,发现那些年轻人已经摆好了架势,一副只要一声令下,就要开始挖坟的样子。 张哈子故作镇定的在坟四周‘看了看’,有故意伸手东摸摸西敲敲,把架势给摆足了,然后才从嘴里掏出一枚铜钱,让挖坟的人都含在嘴里,并且保证挖坟的时候不能说话后,这才让大家动手。 因为来的年轻人很多,而且个个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所以当张哈子下令之后,第一批人卯足了劲儿开挖,过一段时间后,第二批含着铜钱的人换手,于是就这样来回倒腾,使得挖坟的速度始终不减,很快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是锄头碰到了棺材板的声音。 因为谢川胤的坟也是合葬墓,旁边还葬着谢不归的奶奶,但这件事跟他奶奶没关系,所以在挖坟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特地避开了那边的封土和坟墓本身,只涉及谢川胤这边。 这里要说一下,合葬墓和平日里骗人的算命先生看手相一样,讲究男左女右,所以谢川胤的棺材在坟的左边。 敲到棺材板后,又换了一批人上手,三两下就把棺材上面的封土给刨开,露出棺材的本体来。 上山之前,这些人都准备好了圆木粗绳,而且动作十分娴熟,让我一度以为,他们在私底下,都练习过无数次了,就等这样一个实操的机会。 棺材抬上来之后,张哈子这次没有再儿戏,而是拿竹棍捅了捅我,示意我去做开棺前的准备。 我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便走到棺材前,伸手在自己的肩膀上各自扇了三下,然后才左右脚错开,摆出一个罡步的姿势,弯腰作揖,对着棺材拜了三拜,这才伸手摸在棺材的下缘,围着棺材踏罡步走圈。 在这过程中,我一边感受着棺材下是否有尸气,一边用指腹感应子孙钉的位置,还没走完一圈,我就感觉摸棺材那只手的肩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压着一般,想要再往前一步,都难如登天。 我没敢回头,只稍稍侧着脑袋,用余光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双绣着红牡丹的布鞋,不偏不倚的踩在我肩头。 我急忙缩回手,但手刚缩到一半,那棺材里竟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死死的扣住了我的手腕,捏的我骨头生疼,叫我再难挪动分毫! 与此同时,我眼前渐渐变黑,不是太阳下山了,而是一片漆黑的头发,挡在了我面前!头发越伸越长,直到看见那酱紫色的额头,我才知道,这是站在我肩头的那位,正弯腰下来与我对视…… 第216章 尸体还在 我知道你们都没有见过酱紫色的干尸,但你们应该见过瘦的皮包骨的人。就是那种全身肌肉都已经被消耗殆尽,脸上只剩下一层皮紧紧的贴着头骨,把头骨的轮廓全都清晰的呈现出来。 我眼前的这酱紫色干尸,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它的皮肤颜色,像是熏干了的腊肉,没有一分一毫的水分。可奇怪的是,脸上皮肤全都干涸的它,那一对眼睛却十分饱满,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一样,正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盯着我看。 这得是多大的阴气,才敢出现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并且还不惧我肩头的那把火,直接用脚就给踩灭了! 在我与它对视的时候,我看见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它那干瘪的嘴唇,然后它的双手渐渐伸下来,朝着我的心口探去,看那意思,似乎是想要剖开我的胸口,把我的心脏给挖出来吃掉! 好嘛,我挖它的坟,它挖我的心,似乎合情合理。 可如果真让它得逞的话,那我必死无疑! 这就是谢川胤给自己棺材下的禁制吗,只要有人敢打它棺材的主意,就会触发这禁制,然后出现这两个阴人来阻止开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口棺材怕是没人能打开。毕竟还没开棺,这阴人就会跑出来把你的心脏给挖了吃掉。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棺材被打开了,这两个阴人怕是也会跟着开棺的人,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直到把开棺的人给折磨致死。 而且最关键的是,张哈子和谢不归他们,似乎还看不到这两个阴人的存在,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不上前来帮我驱赶这两个阴人。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被困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它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我的衣服,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它指甲传来的阵阵压力。再这么耽误下去,我就要被它开膛剖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屁股上突然被踹了一脚,整个人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前一个趔趄,然后就听到张哈子那标准式的叫骂声,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站到这里一动不动,你是到看风景迈? 我先是看了一眼我的手腕,发现抓着我的那白皙胳膊不见了,我又稍稍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发现也没有那绣花鞋的踪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张哈子讲,这口棺材有古怪。 这话一出,张哈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那些挖坟的年轻汉子,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色,身子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张哈子讲,么子古怪? 我把刚刚的经历给张哈子说了一遍,张哈子听了之后,脸色有些凝重,问我,你确定你看到老一头滴长头发? 我讲,这又不是晚上,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他讲,问题是,大清早就亡老。 张哈子这跳脱的思维,我一时半会儿是真跟不上,于是问了一句,你说啥? 他没好气的讲,谢川胤是男滴,你觉得他会留长头发迈? 听到这话,我这才明白张哈子是什么意思。若是在清朝,男的或许还会留长发,但大清早就亡了,男人也早就不留长辫了,那我为什么会看到一头长发的阴人?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那个还没被动过的封土,心想,如果长发的不是谢川胤的话,那就只能是旁边这具女坟了。可如果是这样,那从棺材里伸出来的那条胳膊是谁?看那胳膊的粗细,总不至于是谢川胤吧? 张哈子摇了摇头,表示他暂时也不知道,然后问我,哈能不能开棺? 我看了一眼四周,没见到那长发阴人的踪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十分干燥,证明没有尸气淤积。 我点了点头,然后运足力气,抬起脚,照着棺材的第三枚子孙钉的位置处踢去,只听见‘砰’的一声,棺材盖子应声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圈之后,砸在一旁的土地上,又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棺材盖子开了之后,那些年轻人同时围上去,然后纷纷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在我的意料之内,毕竟一副空棺材,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惊诧。 可当我看见谢不归朝我投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后,我就有些不确定了,于是急忙上前一步,朝着棺材里看去,一具保存完好的男性尸体,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我第一时间看向谢不归,后者朝我点了点头,示意那就是他爷爷他虽然没见过他爷爷,但家里有他爷爷的黑白照片,自然能认得出来。 而且谢流觞在看了一眼棺材后,当即就跪倒在地,连连对着棺材磕头,砰砰砰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儿子不孝,打扰爹老子安息’这一句话,声音凄凉,闻着无不心酸。 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棺材并不是空的。 但怎么会这样? 谢不归应该没有死才对,他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 挖坟的时候我们仔细检查过,坟墓四周并没有其它出入口,这就表明谢不归不可能是之后才进入墓穴里面的,只能是当时就被下葬,而且在这之后,没有任何人动过这座坟。 可这样一来,跟我和张哈子的推断就完全背道而驰了。 难不成,谢不归并不是谢家村的内鬼?当初的那一场人祸,凶手另有其人?而他谢川胤,不过只是对方的一枚棋子,帮助那人挨家挨户的在房梁上刻画了麻将图案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线索就彻底断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除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我们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就在我准备封棺的时候,我看见张哈子竟然趴在棺材上,伸手在谢川胤的尸体上摸来摸去。 见到他这大不敬的动作,我急忙上前去阻止。他本来现在就已经被谢流觞等人给记恨着,要是还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怕是真的会被谢流觞带人给乱棍打死。 但张哈子却不管不顾,一把推开我之后,继续沿着尸体的身躯朝下面摸去,一直摸到谢川胤的脚底这才罢休。 谢流觞之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磕头,正悲伤过度,没有精力注意到张哈子这边的情况,但张哈子的动作实在太大,想不注意到都难。于是谢流觞起身,指着张哈子大喝,讲,你搞么子? 张哈子没理会他,而是对其他那些年轻人讲,要想晓得你们滴后代为么子活不过三岁,就把旁边这座坟也挖老! 第217章 冰封女尸 虽说太阳已经快要西下,但毕竟还有些许阳光,而张哈子的这句话,却宛如这晴天里的一道炸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的愣在了当场。 农村人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之前即便是也有人怀疑过谢川胤,但他们都还保持着克制,没有对谢川胤的坟动手,就说明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拿先人的坟开玩笑。 现在听到张哈子要挖一座无关紧要的坟,自然会露出如此震惊的神色来。 但最让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应该是张哈子把‘活不过三’的原因归结到那座女坟的身上。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完全不会匠术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对他们谢家村造成威胁。 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原因很简单,谢川胤就躺在她身边,要是她敢对谢家村的后人下手的话,那谢川胤绝对不会纵容她。 即便她的风水位再怎么差劲,只要有谢川胤坐镇,那都不叫事儿。 我急忙拉住张哈子,问他,你是不是搞错了?谢家村的事,关这女坟什么事? 张哈子没回答,而是讲,你挖开就晓得老。 这个回答简直要人命,就好像是开锁师傅上门给人开锁,需要雇主提供房屋所有权的证明,也就是房产证。但房产证被锁在屋里,需要开锁了才能拿到给开锁师傅看,然后谁也说服不了谁,陷入死胡同。 我讲,你就不能先给大家解释一下? 他讲,很多东西,要自己看老才晓得。再讲老,就算我讲老,他们肯信迈? 这是张哈子很久以前就给我说过的话,很多事,他都不愿意说透,而是希望我自己亲眼去看,然后再下结论。说是这样不仅可以避免他的一家之言,还能尽可能的减少因果纠缠。 我知道这些村里人并不相信张哈子的这套说辞,所以我讲,想晓得事情的真相,除了继续挖,你们还有别的选择迈? 说实话,我对我说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更加不相信他们听了我这话之后,就会突然开窍似的动手挖坟。 但现实就是,我这话说完之后,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竟然全都把目光看向了谢流觞和谢不归。很显然,他们动了挖坟的心思,但这女坟是谢不归的家属,必须得征得他们的同意。 我不明白的是,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信任我? 张哈子低声对我讲,因为你刚刚见鬼老,他们不信也得信。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张哈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他们眼里,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见过鬼,就说明我异于常人;而且我还能全身而退,就说明我有本事自保。 这对他们来说本就是提升信任感的事件。 加上我一脚把封死了的棺材盖子踢开,更是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最不济,也是有过见鬼经验的人了,所以他们都愿意选择相信我。 这微妙的心理变化,我没有太去在意,而是关注着谢家父子的决定。 我看见谢不归在谢流觞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虽然满脸悲伤凝重,甚至还有些痛苦,但最后还是转过身去。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动作还是表明他已经妥协了。 得到同意的年轻人,这次都不用张哈子交代,就嘴里喊着铜钱,一如之前的分组,开始轮流挖坟。 按理来说,有了经验之后,他们挖坟的速度会变坏,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座坟越往里挖就越吃力。 我原本以为是那些年轻人在磨洋工,当问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并不是他们不出力,而是下面的这些封土,竟像是混泥土一样,坚硬的难以挖动。 每挖一下,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挖坟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那些年轻人原本都想要放弃,但都被我一句‘挖都挖了,该得罪的都得罪了,要是不把事情解决,你觉得她会放过你们迈?’给顶了回去,不得不继续挖坟。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这山顶坟地里传来了一声沉闷声响,是挖到棺材盖子了。 那群年轻人很快就把整个棺材暴露出来,但在要抬起来的时候,他们却又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我,眼神里面充满了惊恐和询问神色。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着我,直到我走到坟坑边,朝里面看了一眼,我就瞬间明白了。 仅仅只是站在坟坑边上往里面看一眼,我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袭来。而趁着傍晚的余光,我看见,在这干燥的天气下,那口普通的棺材盖子上,竟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尸气!浓郁到散不开的尸气! 难怪刚刚挖坟的时候会很难挖,原来是封土被这刺骨的冰寒尸气给冻住了,封土变成了冰块,自然很难挖动。 那群年轻人没见过结冰的棺材,第一次看见自然会有些不知所措。 不只是他们,我也一样。毕竟之前想要打开那口没有尸气的棺材,我都被那两个阴人给缠住而差点命丧于此,现在这口棺材的尸气如此严重,其开棺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可事情已经被张哈子给整到了这份上,要是不开棺的话,根本没法向在场的这些人,特别是谢流觞父子交代,到时候棺材的确可以不用开,但我们两个也就别想着能活着下山了。 所以别说这棺材上结满了冰霜,即便是长满了尖刺,我这一脚也得踹上去! 于是我再次绕着棺材踏罡步走圈,用手指指腹去寻找这棺材子孙钉留下来的气口。 我原以为会跟之前一样,走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阴人突然冒出来阻止我前进,并且还想挖我的心脏。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整个一圈走下来,除了手指头冻得有些发麻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莫名的平静不仅没有让我心里放松下来,反而让我更加不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细节,从而忽略了潜在的危险。 而我的谨慎落在张哈子的‘眼’中,则变成我又中招了,于是屁股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他的一脚。 站稳身形之后,我没好气的讲,我没中招,我只是在等着阴人露面拦我。 张哈子一点也不羞愧,反倒是一脸严肃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不早讲,我哈以为你又中招老。 他这属于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而是选择在棺材右边的第五枚子孙钉处下脚。 只听见‘砰’‘砰’两声,棺材盖子从棺材上脱离,狠狠的砸在地面上,露出棺材里真面目来。 宛如大夏天里打开了冷藏库的库门一样,白色雾气在棺材上萦绕了好一阵才散去,我急忙凑上前去,然后就看见棺材里,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 当我望过去的时候,那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突然睁开了眼,转动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我,露出满嘴尖锐的黑色牙齿,格外瘆人! 第218章 一样长滴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尸的肚子里,就突然伸出一条白皙的胳膊,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然后使劲儿一扯,就让我一头栽进棺材里面。 跌倒的过程中,我看见那具女尸的嘴巴继续张开,露出一颗颗黑漆漆的牙齿,对着我的脖子狠狠咬来! 她那漆黑牙齿尖锐如刺,别说是我的脖子了,就算是铁块,怕是都能轻而易举的咬断!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我脑海里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要想办法护住我的脖子,而是觉得这黑色的牙齿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响,然后脖子上一紧,我感觉倒下的身子竟然又神奇的弹了回来,然后重新站在了棺材旁边。 镇魂铃! 肯定是镇魂铃起了作用,否则的话,我肯定已经被那具女尸咬断脖子,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难怪开棺之前一点危险都没有,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如果不是因为有镇魂铃的话,怕是我今天就迈不过这道坎了。 等我重新站稳身形之后,我看见棺材里的那具女尸依旧睁着眼睛盯着我,她的嘴巴依旧张开着,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不像是之前那阴谋得逞的诡异。 我原以为这女尸睁眼张嘴只有我能看到,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并非幻觉,而是在场的那些年轻人都看到了。 他们见得此状后纷纷后退,然后跪下对着棺材磕头,嘴里用方言求棺材里的主人不要见怪,要怪就怪我和张哈子这两个外地人。 谢流觞更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说着自己不孝,一边求自己的母亲早日安息,当然也忘不了撇清干系,把挖坟的罪过,都推到我和张哈子的身上。 我原本被拉进棺材里给的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但因为有镇魂铃的存在,我又重新站在了棺材外,并且发现那女尸仅仅只是睁开眼盯着我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当我左右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这女尸的眼睛只盯着之前那一个方向看后,我就更加放心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但落在别人的眼里,其实前后不会超过几秒钟。 当我把这些事情说给张哈子听,并且问他对黑色牙齿有没有印象之后,他直截了当的回了我三个字:归墟鱼! 听到这话,我瞬间反应过来,那黑漆漆的牙齿,可不就是归墟鱼所特有的吗?难怪我会觉得那么眼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来。 可是,在谢家村里,怎么会有归墟鱼的存在? 我急忙走到山坡边缘,朝着谢家村看去,想要看看谢家村的布局,是不是跟我老家一样,也是一座‘王家村’。 不过还好,谢家村的布局跟我老家的布局完全不沾边,这倒是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但如此一来,谢家村为什么会有归墟鱼?谢不归他奶奶的这具尸体,为什么又会用归墟鱼来冒充?她真正的尸体去了哪里?为什么这具冒充的尸体,会有这么大的尸气? 我感觉我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当我回过身来,就看见张哈子又行为大胆的贴着棺材,把手伸进棺材里,在那具女尸的身上摸来摸去。 之前他摸谢川胤的尸体,本就已经是对先人的大不敬,但好在都是男性,还不算太出格,谢家人也能勉强接受。但现在这具尸体,从头到尾都是一具女性尸体,谢家人怎么可能会让张哈子这么乱来? 所以张哈子还没摸两下,谢流觞就暴走了,招呼那些年轻人拿着挖坟的工具就朝着张哈子身上招呼。 我因为站在山坡边缘,虽然第一时间就往那边赶,但显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锄头铁锹砸向张哈子的后脑勺。 但就在那些东西即将砸中张哈子脑袋的时候,那些年轻人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一脸惊慌的看着棺材里面,像是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瞬间被石化了一样。 包括谢流觞和谢不归都是如此,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我急忙跑过去往棺材里一瞅,一颗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昏黄的余晖下,我看见那口冰冷的棺材里,躺着一具用体型怪异的归墟鱼拼凑而成的尸体! 这些鱼在棺材里不断的蹦跶着,但始终维持女尸的形状,而且没过多久,它们就张大着嘴巴,一开一合的躺在那里不动弹,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具具枯骨,填满整个青色寿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在场谢家村的人都给震住了,很显然,他们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鱼。唯独谢不归,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我和张哈子讲,这不就是冯伟业身上的那些鱼吗?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问张哈子,为什么他奶奶的尸体会用归墟鱼来代替?难道他奶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我们之前一直只认为谢川胤进出各家各户的堂屋不会引起怀疑,完全没想他妻子也有这个条件!而且身为村长夫人,到处窜门似乎还更加合情合理! 这个结论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毕竟从头到尾,谁都没有想到谢不归他奶奶。但从现在的证据来看,似乎这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他奶奶为什么要用归墟鱼来代替自己的尸体? 我以为我这次肯定分析对了,然而张哈子却摇了摇头,神情很是凝重的讲,哈挫挫,事情怕是比你想象滴哈要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从张哈子的这字里行间里,我竟然听到了一丝悲伤的感觉来。 我讲,难道幕后黑手不是谢不归他奶奶? 张哈子摇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伸手指着两副棺材,对我讲,哈挫挫,难道你不觉得这两具尸体都有问题迈? 这具女尸有问题我已经知道了,但谢川胤的尸体有什么问题? 张哈子讲,你好生看一哈,这两具尸体是不是一样长滴? 第219章 尸气来源 所以张哈子刚刚伸手去摸这两具尸体,其实是为了去测量尸体的长度,并不是故意侵扰先人?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地讲,不然你以为呢,老子又没得恋尸癖,啷个脏滴东西,要不是十分必要,你给老子一百万老子都不得摸! 这话一出,我扫了一眼在场的谢家村人,发现他们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来。 我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走到两副棺材中间,左右打量着两具尸体。 经过对比之后,我发现张哈子说的没错,这两具尸体竟然真的一样长。也就是说,他们在生前,是一样高的。 但这能说明什么,身高一样的人多了去了。即便是夫妻,身高一样的也海了去了。 张哈子摇头,讲,一样长也就算老,如果连胳膊大腿滴粗细都一模一样滴呢? 张哈子说完,我就嗤笑了一声,讲,那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哪怕是双胞胎,都不可能胳膊大腿一样粗细,这种几率几乎不可能……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趴在两口棺材边缘,用手去摸两具尸体的胳膊和大腿粗细。 虽然不是很精确,但就从手感上来说,骨架的粗细确实差不了多少。我相信,如果真的有软尺的话,经过测量,二者骨架的尺寸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张哈子因为眼睛瞎了,所以他的触感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即便没有软尺,我也相信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两具尸体,应该是同一个人!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老子刚刚为么子要摸来摸去滴老? 好吧,我以为张哈子只是摸尸体的长度,却没想到他连尸体骨架的尺寸也给考虑进去了。 可如果这两具尸体是同一个人的话,岂不是更能说明幕后黑手是谢不归他奶奶了?因为她的这具尸体,完全就是按照谢川胤的尸体来量身打造的,这就更加说明她还没死啊! 张哈子讲,如果她没死滴话,之前要挖你心脏滴那个阴人从哪里来滴? 我被张哈子这话给问愣住了,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讲,说不定是她从其它地方拘来的阴人,困在这里守着谢川胤的尸体呢? 张哈子讲,如果是这样滴话,那她为么子哈要屠老整个谢家村滴匠术高手? 我讲,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这不是屁话,没得联系我会问你? 说完之后,他继续讲,如果她拘阴人来守着谢川胤滴魂,是不是说明她对谢川胤有感情?如果是这样滴话,她为么子哈要杀老谢川胤? 我一时语竭,想不到反驳的话。 张哈子继续讲,再讲老,女滴都是醋坛子,你觉得她会让其她滴女滴陪到她屋汉子迈?而且哈是生生世世滴那种,这不是扯卵谈迈? 确实,生同衾,死同穴,这是自古以来就传承下来的美好爱情归宿,要是弄一个其她的女人在这里陪着自己的老公,这对五十五年的女子来说,思想未免太过超前了。 我讲,就算你讲的都对,但也不能排除有例外撒,万一他奶奶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呢? 张哈子摇头,讲,不管你啷个讲,有一点,你是啷个都绕不过去滴。 我问,哪一点? 他没马上回我,而是指着谢不归好几秒,然后问我,想不明白老迈? 我摇头,讲,完全不明白。 张哈子一脸失望的表情,讲,你个哈挫挫,老子都讲得啷个明白老,你居然还没想到!你好生看哈他,他啷个高,他爹老子虽然有点驼背,但也有啷个高,你再看哈这些谢家村滴人,你觉得他爷爷谢川胤,就啷个点身高迈? 张哈子这话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当即恍然大悟,这棺材里躺着的,根本不可能是谢川胤!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叫来谢流觞,问他爹老子当年有多高。 此时的谢流觞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股子悲伤,神情甚至有点欣慰,他讲,跟我们差不多高,可能哈会高一点。 是了,谢家村虽然属于南方,但他们村子里的人个个人高马大,看上去更像是北方人。有这股子遗传,反推上去,他们的爷爷辈,就不可能是个矮子。 可如果这棺材里躺着的不是谢川胤,那还能是谁?还有他这张脸,为什么和谢川胤一模一样? 张哈子讲,你啷个不蠢死起,肯定是谢川胤他屋婆娘撒!至于她脑壳上滴这张脸,你都经历老陈寺青滴事情老,难道哈想不通这一张脸滴来龙去脉? 好吧,看来这张脸也是画匠画上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谢川胤当年以狸猫换太子的手法,用自己妻子的尸体代替自己的尸体,然后找人画了一张自己的脸贴上去,从而实现假死脱身。 等轮到他妻子死的时候,他再用归墟鱼幻化成他妻子的尸体,以此来完成一个闭环,把他自己从这场人祸中给摘的干干净净,谁都不会发现端倪。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既然谢川胤手里有归墟鱼,而且知道怎么利用归墟鱼的特性来幻化成尸体,那他为什么不用归墟鱼直接幻化成自己的尸体,然后带着妻子一起远遁? 如此一来,还不用找画匠来画自己的脸,也不用让他妻子死掉来替代自己。之后再用归墟鱼幻化成他妻子的尸体,他们两个人不就都可以从这件事中逃出去了吗? 张哈子讲,如果遇到像我们这样的人前来挖坟呢? 挖坟就挖坟呗,他谢川胤竟然能让归墟鱼五十五年都保持尸体的模样,就算在这之前有人来挖坟,不照样能把挖坟的人给欺骗过去? 张哈子摇头,讲,那你认为,他谢川胤是啷个让这些归墟鱼五十五年都不腐烂滴呢? 这个问题就问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我对归墟鱼仅仅只是了解,并不熟悉,甚至于,连归墟鱼的秉性我都还没摸清楚。 张哈子指着‘谢川胤’那口棺材里的那具尸体讲,因为有她,所以才能让这些归墟鱼五十五年不腐不烂。 我还是没懂,问,为什么? 他又指着装归墟鱼的那口棺材,没好气的讲,你忘记刚刚开棺之前,这口棺材滴情况老? 我讲,没忘记啊,四周都是冰,看起来就像个冷藏库一样。 说完这话,我自己就想到了。既然这个棺材是个冷藏库,那待在里面的鱼,自然可以保证不腐不烂。可问题是,让这个棺材冷却下来的‘冷气’是从哪里来的? 张哈子指了指躺在‘谢川胤’那口棺材里的尸体,讲,现在你晓得为么子要放一具真正滴尸体到棺材里头老不? 我有些木然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正是因为有谢川胤他妻子的尸体在源源不断地给旁边那口棺材提供冰冷的尸气,所以才能保证旁边那口棺材里的尸体鲜活如初。 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前来求证,看见谢川胤和他妻子都在棺材里躺着,肯定会马上重新封棺下葬,不会像张哈子这样乱摸,那他谢川胤的秘密就会得以保存,不被他人发现。 张哈子讲,不止如此,因为有他屋婆娘到,一般人也不可能打开他滴棺材。 这点我深有体会,如果不是张哈子及时踹我那一脚,我的心脏现在已经成了谢不归他奶奶的腹中之物了。 不过即便是谢川胤用自己妻子的尸体来代替自己,这件事也并没有像张哈子说的,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啊。 张哈子闻言,叹息一声,良久都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张哈子才幽幽开口,对我讲,哈挫挫,你觉得一个人要是正常死亡滴话,会有啷个多滴尸气,保持五十五年都不散迈? 这话一出,我当即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第220章 一尸两命 在我经手过的所有尸体当中,唯有带着极大怨气离开这个世界的才会产生如此浓厚的尸气之外,其它的尸体一般都不会产生尸气。 比如当初的陈泥匠,一开始也就是他的阴人附着在遗像上闹事,直到他被陈先生彻底困在棺材里面后,才在出殡的时候产生冰冷的尸气。 可即便如此,他陈泥匠的棺材上,也只是冰冷的尸气使得周围的水蒸气凝结成水珠而已,并没有使其成为冻结成冰。 像这具尸体的尸气,能把整个棺材都给冰冻起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现在想想,难怪那阴人在大白天里都能出现,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起那个酱紫色长发阴人的样子,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千钧一发,我的后背就是一阵发凉。 但凡张哈子那一脚来的玩那么一秒钟,我怕是都要去见马克思了。 而从她能产生这么骇人听闻的尸气,就能推测出,她当时死亡的时候,是带着极大的痛苦,极大的不甘,极大的冤屈而死的。 能让她这么死去,又不惊动外人的,就只有她的丈夫,谢川胤!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谢川胤亲手杀死,甚至还可能是各种虐待之后,让她在绝望中慢慢死去的。 之所以说是慢慢死去,是因为死得太快,没有什么痛苦,是不可能产生这种尸气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听到张哈子的那话后,会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的原因。 我怎么都想象不到,一个男人得有怎样的狠心,才能把自己的老婆给慢慢的折磨死,就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出来自己李代桃僵的手法。 一个人掌握那么多的匠术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够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吗? 如果为了达成一个目标,需要牺牲掉自己的家人,那这个目标不要也罢。 我为了找到凌绛复活凌绛,这五年来跑遍了大江南北,只恨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去实现家人团聚,而他谢川胤明明就有一个妻贤子孝的完美家庭,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企图和野心,才会宁愿舍弃一个好好的家庭不要,把自己的妻子给折磨死,让自己才满13岁的儿子成为孤儿,也要去完成那件事? 也是为了长生吗?还是为了重活一世? 但不管是哪种,我都不能理解谢川胤的想法,更不能接受他的做法。 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最大的野心和最大的成就,就是让老婆孩子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生活,其它的一切,都是浮云。至于长生,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往后看不见尽头的余生,得多孤独? 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做《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为什么男主都不老不死了,还那么不开心,甚至于还觉得他在矫情。但当凌绛跳进青铜血棺那一刻,我就彻底明白了。 我不知道我愣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只知道山顶上的谢家人都变得安静下来,谢流觞的反应和我一样,一直在摇头,表示自己绝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但他自己是谢家人,虽然在匠术这一块,没能传承到他父亲的本事,可有关尸气的这些事情,相信只要是匠门之后,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的。 加上张哈子已经把事实说得那么清楚了,即便他不愿意相信,但也没办法绕过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我没有去深究谢川胤到底是怎样折磨他妻子,并让她产生如此浓厚怨气的,因为我怕自己会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而疯掉。所以我转移话题,问张哈子,谢川胤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 张哈子摇摇头,讲,这个李代桃僵哈没完,先把这个问题理清楚老,他谢川胤滴目的可能就自然而然冒出来老。 张哈子的话让我为之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席卷我全身。我很希望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但张哈子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他‘看’着我,讲,我记到你刚刚开‘谢川胤’这口棺材滴时候,除老肩膀上站老一个阴人,棺材里头哈伸出来一只白皙滴胳膊抓到你,是不? 我下意识地点头,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浓烈起来。 张哈子见我点头后,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问谢流觞,讲,你爹老子死滴时候,你娘老子是不是都没出来料理丧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希望谢流觞说不知道,毕竟五十五年过去了,就算是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他几乎想都没想,开口就反问张哈子,你啷个晓得? 听到他这话,我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如坠冰窖。 张哈子讲,你哈记得到,你娘老子是为么子没出来料理丧事不? 这么大件事,按理来说,应该是要妻子出面的。再说了,当时的谢流觞才13岁,什么事都不懂,根本没法主持大局。 谢流觞这一次想了想,然后讲,当时我以为是她怕死,所以躲起来咯。现在想想,好像当时听到旁人讲,是因为身体原因,她不能出现在灵堂附近。 那段时间每死一个人,妻子过几天就会死,少年谢流觞觉得他妈妈是害怕了也情有可原。 张哈子又问,如果我没猜错滴话,你爹老子一出殡,你娘老子就死老吧? 谢流觞再次露出那震惊的神色,反问,你啷个又晓得咯?所以当时我娘没主持丧事,就是因为身体出问题咯,并不是她怕死。 张哈子没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你哈记得到你娘老子滴身体是啷个不舒服迈? 我看见谢流觞侧着脑袋,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在他沉思了好一阵之后,这才对张哈子讲: 我记得我爹死之前,她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我问过她,她说她没有什么不舒服,但那段时间,我看到她茶饭不思,吃什么吐什么,而且整天都没得精神,只想睡觉…… 说到这里之后,他突然顿住不说了。在场的汉子大多都结过婚,即便没结过婚,也有最基本的常识,知道谢流觞说的这些症状意味着什么。 张哈子闻言之后,走到我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讲,哈挫挫,这就是为么子谢不归他奶奶尸体会产生啷个多尸气滴原因这不是简简单单滴一具尸体,而是一尸两命!到她滴肚子里,哈有一个幺儿! 夜色彻底黑下来,整个山顶漆黑一片。棺材里还不断有冰冷的尸气袭来,为这暗黑的世界里,平添无限凉意,让人止不住牙齿打颤,身体发凉。 我之前就说过,为了让这具女尸产生极大的怨气,就不能立刻让她死去,而是慢慢地折磨,让她在绝望中死去。 所以我推测,谢川胤当时假死之后,便利用秘术将他妻子放进了棺材里,那个时候的她应该还没有死掉,但也没有醒过来,就一直躺在棺材里。 因为她那个时候怀孕了,所以‘谢川胤’整个丧事期间,她是不可能出现在灵堂里的,也不能见去过灵堂的人,这就让她完全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即便有什么异常,旁人也发现不了。 等‘谢川胤’出殡后,众人去看她,此时的她,肯定已经死了,而且就是归墟鱼组成的尸体。于是她被下葬,和‘谢川胤’共用一个墓顶。 在归墟鱼组成的她在做道场的时候,真正的她应该已经在坟里醒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被活埋后,肯定先是不相信,然后歇斯底里的呼救,尔后用手不断地抓棺材,最后在绝望中痛苦的死去…… 一想到她在棺材里那绝望的场景,我就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谢流觞在不断地用拐杖砸地,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骂着‘畜生’,那激动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山顶都给戳垮!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在骂谁。 人群里已经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们都在议论谢川胤。 其实我也想骂,只不过谢不归在场,我多少要顾及他的面子。只不过我看了一眼他,尽管光线暗淡,但我还是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悲痛。 我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压着声音问张哈子,他谢川胤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哈子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我,讲,用一具别人滴尸体代替自己去死,他想要搞么子,你哈要问我迈? 我脑海里应声浮现四个字:瞒天过海! 第221章 是自愿滴 瞒天过海,这不是我爷爷独创的匠术吗?陈有为会这种匠术我还能理解,毕竟我爷爷曾亲自出手救了他儿子的命,他在一旁看着,很可能就学了些皮毛,但他谢川胤为什么也会? 难不成这瞒天过海在那个年代是烂大街的匠术不成? 张哈子讲,你到想屁吃?这种匠术要是也烂大街滴话,你觉得这个社会哈会有匠人存在迈?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如果真的这种匠术人人都会的话,那么那些匠人肯定会受不了长生的诱惑,以致铤而走险的去尝试,然后引发公共事件,导致全社会都会关注这些人。 到那个时候,瞒天过海就会成为‘四害’,而掌握它的那些匠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谢川胤也会这种匠术呢?是我爷爷教他的,还是他从我爷爷那里偷学来的? 这一点怕是无从考证了,毕竟我爷爷已经不在了,谢川胤虽然没死,但就算找到他,估计他也不会对我们说实话。 我问张哈子,现在可以确定谢川胤就是幕后主使了,可我们去哪里找他?从这两具尸体上,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线索。 我们来谢家村,原本就是想要找到幕后主使,从而问出另一种起死回生的匠术,但就目前这两具尸体来看,我们除了知道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外,似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盯’这棺材里那具顶着谢川胤脸皮的尸体一动不动,仿佛他的眼睛能看见一般,正在竭尽全力透过这具尸体的表面,看穿隐藏在它背后的那个秘密。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我看见他们对着谢川胤的坟指指点点,神情里都充满了鄙视和怨恨。 我能理解他们这种感情,因为他们苦苦想要求一个后代而不得,但谢川胤却亲手把自己的后代给活埋了,这样强烈的对比,能不让他们满心怨恨吗? 我还看见其中有人指着‘谢川胤’的棺材大骂,讲,难怪我们村滴后代活不过三岁,原来都是这个畜生作滴孽! 虽然我不知道谢川胤当年活埋自己妻儿的行为是不是造成谢家村现状的直接原因,但我想,即便不是直接原因,也或多或少会对整个谢家村人的运势有所影响的。 我喊了一声张哈子,问他现在怎么办,结果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怔怔的看着那具尸体。 我又喊了一句,结果他还是没应我,原本还没当回事的我突然就一个激灵,心想坏了,这家伙很可能把那两个阴人给缠住了。 我就说那两个阴人怎么会被张哈子踹一脚就没了踪迹,原来是在找准机会对张哈子下手! 思及于此,我急忙双手结生火手势,向前跨出一步,在张哈子的双肩各自扇了三下,尔后结心火手印,左手探向张哈子的后腰,打算用篾刀横着从张哈子的头顶一刀扫过。 在我看来,那女阴人的尸气虽然厉害,但张哈子这把祖传下来的篾刀也不是吃素的,二者强强对抗,怕是谁都讨不到好处。所以即便那女阴人再怎么强,也势必不敢直面这一刀之威。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手还没抽出篾刀,就被张哈子一把给掐住了我手腕,他神情冷漠淡然,且充满疑惑,问我,你搞么子? 我讲,你被阴人缠住了,我拿篾刀替你驱阴。 他很是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你以为老子是你,啷个容易就被阴人缠到? 张哈子打击我已经属于日常操作,俗称基操,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我,我也不在意,而是反问他,你真的没被阴人缠上? 他讲,你哪只眼睛看我像是被缠上滴样子? 我讲,既然没被缠上,我喊你好几声你啷个都没应? 他讲,我到想,她为么子不想昭雪。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他,昭雪是哪个?她为么子要想她,我们两个基本上都到一起,我啷个之前没听讲过昭雪这个人? 我话刚说完,张哈子就毫无征兆的踹了我一脚,这一次因为实在是挨得太近,所以我没能避开。 他踢我也就算了,关键是踢完之后,还指着我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沉冤昭雪滴昭雪!哈问老子昭雪是哪个,是你大爷好不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张哈子说的原来是这个昭雪。 但这真不能怪我,你张哈子讲话向来是方言,而且是有多接地气就多接地气,什么时候说出过‘昭雪’这样文绉绉的词语来? 等等,张哈子讲谢不归他奶奶不想昭雪,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我没想明白,我看见谢不归他们那些谢家村的年轻人也没有想明白,纷纷停止了之前的议论,全都侧目过来看着张哈子,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张哈子讲,如果你含冤而死,现在有人来开棺验尸帮你洗刷冤屈,你会阻止这些人开棺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 确实,我和张哈子是来帮忙的,那我之前开棺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阻止我?而且她并不只是做个样子,是真的打算弄死我。 所以,她为什么不想我开棺?难道她不想我们发现谢川胤的阴谋诡计吗? 张哈子点点头,讲,从现在滴情况看,恐怕是滴。 得到张哈子的肯定后,我像张哈子之前那样,盯着那具尸体一动不动。 我实在是很难想象,谢川胤都这么畜生不如了,她为什么还要护着他。都说以前的女人因为封建思想的教育,变得愚忠愚孝,但这女人应该还没有到那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吧?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阻止我开棺? 我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没能找到可以说服我自己的。于是我问张哈子,会不会是谢川胤在棺材上下了什么禁制,比如一旦开棺,她的孩子就会魂飞魄散之类的? 只有这样,我觉得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护着棺材,否则的话,实在是没有其它的理由可以让她这么护着自己的杀子仇人了。 张哈子讲,有没得这种匠术我不晓得,不过我想到老另外一种可能。 我急忙问他,么子可能? 他讲,哈挫挫,你觉得她有没得可能是自愿滴? 第222章 相互矛盾 听到张哈子的这话,我把头给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对张哈子讲不可能。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被谢川胤各种威胁,各种利诱,她也绝对不可能自愿护住谢川胤的秘密,更加不可能阻止别人开棺。 我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先决条件,就把所有对孩子不利的手段都给排除了。因为我相信没有哪一个母亲,会做出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来。 即便谢川胤用长生的果实来诱惑她,我也坚定的认为她不会答应谢川胤。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茫然的相信母爱的伟大。 如果她只是孑然一身,我相信她或许会受到诱惑,但她是一位孕妈,那她就绝不可能这么做。 张哈子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只对我讲了两个字,就彻底让我破了防。 他讲,凌绛。 这两个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直接劈在我天灵盖上,让我直接愣在当场,大脑更是一片空白,久久都没能恢复正常思维。 直到张哈子拍了拍我的肩,我才如梦初醒一般,望着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心如刀绞。 凌绛当初也怀着我的孩子,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跳进了那口棺材里,选择用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封死那口青铜血棺,为的不就是护住我的性命,好让我能够继续的活下去吗? 既然凌绛都会这么做,难道我能说凌绛是一个没有母爱的人吗?当然不能!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值得。 所以,谢不归他奶奶,当年代替谢川胤的尸体出殡,也是出于她觉得值得?哪怕是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也依旧觉得这样的选择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觉得她们这些女人好傻,一个臭男人而已,根本不值得她们这么做! 不够话说回来,凌绛当初的情况跟谢不归他奶奶完全不同。 当初的那口青铜血棺如果不封死的话,不只是我会死,还有张哈子也会死。不仅如此,要是彭瑊死而复生的话,整个老司城的人都要为他陪葬不说,以后说不定还要死多少人。 毕竟当初的他,为了一己私利,可是坑杀了四十五万人,谁能保证他复活后,为了长生不会故技重施? 可以说,凌绛用她和我们孩子的两条命,救回千千万万条性命,是不得不去那么做,算是一种无奈之举。可谢不归他奶奶呢,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至少,用自己身上的两条命,去换谢川胤的一条命,怎么看都不划算! 反正我是觉得,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谢不归他奶奶绝对不会是自愿替谢川胤去死的。 原本安静的周围,此刻又传来了阵阵议论声,但相比较之前的各种非议,现在的他们,又开始找理由替谢川胤辩解了。觉得谢川胤这样的人,应该干不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被选为村长了。 面对我的质疑,张哈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我,你哈记得王明化是啷个破陈有为滴请仙登位迈? 我讲,这个自然记得,不就是把陈寺青活埋,打乱请仙登位的死亡顺序,从而破掉请仙登位吗? 张哈子点点头,讲,既然你哈记得,那你应该也哈记得王明化滴手段咯? 我讲,用一个木头人代替陈寺青的身体,把它装进棺材里活埋,然后用陈有为的棺材盖上,造成一种……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哈子打断,他讲,后面不需要记到,只要记到前面滴就行。我问你,王明化活埋那个木头人滴时候,是啷个处理那口棺匣滴,你哈记得到不? 我讲,这有什么记不住的,不就是用斧头在棺匣盖子和两侧划线,然后用斧柄…… 这次没有张哈子打断,我自己就闭嘴了,然后疯了一样的冲向那口棺材,找到那口棺材盖子后,趴下来在棺盖上用手摸来摸去。没有摸到我想要的结果后,我不死心的又在棺材内壁里摸来摸去。 依旧没能摸到我想要摸到的,但我还不死心的又跑去另一口棺材那里,在棺盖和棺壁上仔仔细细的摸来摸去。 摸了好一阵后,我颓然的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浆糊。 为什么会没有呢?怎么可能没有呢?这不应该啊! 谢不归走过来蹲下,问我,没得么子,我啷个听不明白咯,你们在讲么子? 我看着眼前这位四肢发达头脑单纯的大汉,讲,一个人如果被活埋,等她醒来之后,肯定会挣扎,到时候就会在棺材内壁上留下抓痕和踢痕,但是这两口棺材里,都没得任何痕迹,光滑得就像新的一样。 听完这话,谢不归恍然大悟,讲,你滴意思是讲,我奶奶她不是被活埋滴? 谢不归的思维清奇,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却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我噌的一下站起来,跑到张哈子跟前,对他讲,如果她是死了之后被埋下去的呢? 这样的话,她死了之后,只会认为这两副棺材里躺着的就是她和她丈夫,看到有人挖坟开棺,她自然会现身阻止,一切都合情合理! 张哈子讲,合情合理你屋大爷!要是像你讲滴这样滴话,这些五十五年都哈没散掉滴尸气啷个解释?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滴话,现在尸气都哈到源源不断滴产生吧? 确实,周围的气温正在急剧下降,那些散落在空气了的水蒸气,遇冷之后都凝结成小水珠,依附在众人的身上。大晚上里,却给众人的脸上都渡上了一层白白的‘晨霜’,在这漆黑的夜里,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么重的尸气,肯定不是正常死亡,也肯定是生前受过痛苦到极致的折磨,这一点,我和张哈子刚刚都是一致认可的。 也就是说,谢不归他奶奶绝对不会是死后才下葬的,而是肯定被活埋。 可如此一来,既要是被谢川胤折磨致死的,又要是心甘情愿为谢川胤死的,这二者岂不是相互矛盾了? 还是说,活埋谢不归他奶奶的,其实另有其人?这样的话,就把谢川胤给摘出来了,那她自然会护着他的棺材。但又因为受尽折磨而死,所以尸气满满,也满足当下的实际情况。 张哈子摇头,讲,谢川胤作为一村之长,你觉得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他会不晓得?既然晓得,那他就是帮凶,至少是纵凶,我要是他屋婆娘,我死老都不会放过他,啷个可能护住他滴棺材? 事实确实如此,那我真的想不到其它可能了。于是我问张哈子,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自相矛盾了?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走到‘谢川胤’的棺材旁,伸手摸向‘谢川胤’的尸体,然后摸索着摸到‘他’的脸,随即用手掌把‘他’脸上的‘晨霜’给抹开,以便被脸颊更好的吸收。 做完这些之后,张哈子对我讲,哈挫挫,你看哈‘他’滴这张脸,哈有皱纹没? 我俯下身子,近距离的看着那张脸,光线虽暗,但我能确定,皱纹还在! 这怎么可能?‘他’的脸不是画匠画上去的吗,只要遇到了水就会被泡开,陈有为的前车之鉴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们这个道理,那这张脸上的皱纹为什么没有消失? 第223章 一模一样 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测都错了?这具尸体并不是谢不归他奶奶的,而就是谢川胤本人的? 至于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矮小,是因为身前中了剧毒,所以导致身形萎缩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谢不归他奶奶会阻止我们开棺了。至于这浓厚的尸气,很可能就是谢川胤不甘被别人毒杀致死,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多的尸气?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谢不归他奶奶的尸体去哪里了?为什么她的阴魂在这里,但尸体却不见踪影? 总不至于幕后黑手真的就是谢不归他奶奶,而被困在这里守护谢川胤棺材的阴人,其实并不是他奶奶,而就是随便找的一个陌生女人? 虽说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其她女人陪着自己丈夫死同穴,但既然她都能把自己的丈夫给毒杀了,显然是没什么感情的,让另外的女人来守着棺材,其实也就是守着她自己的秘密,倒也不是难以理解了。 我感觉自己已经悟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合理的串联到了一起,这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谢不归他奶奶! 结果我刚说完我的分析,张哈子就一巴掌呼过来,被我躲过去后便冲我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这个想象力不去写小说是真滴屈才老。 我讲,难道我分析的不对?一切都合情合理,并没有漏洞啊! 张哈子讲,没得漏洞?我问你,要是这具尸体真滴就是谢川胤,那从棺材里伸出滴那只小手是哪个滴?难不成他谢川胤哈会让自己怀孕滴匠术迈? 这话一出,原本自信满满的我,瞬间就泄气了。 不过很快,我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于是我讲,既然那个女阴人可以是她拘来的阴魂,那那个小阴人,有没有可能也是她拘来的?而且因为有谢川胤不甘被毒杀的尸气滋养,这两个阴人自然也能长久的存活于此。 张哈子以前给我说过,阴人也是有寿命的,如果不是在特定的环境中,阴人也会渐渐消散。所以阴人经常出现在阴暗的角落,倒不是它们喜欢如此,而是只有在这种地方,它们才能活得长久。 这里一方面有谢川胤的尸气,一方面又有归墟鱼在一旁,而归墟增寿的作用,又能大大的延长它们两个的存活时间,就能让它们在没有自己尸身的情况下,也能长久守护于此。 而且也正是因为谢川胤的尸气庇佑着它们,所以它们才会不准别人开棺,以免尸气溃散,它们两个也会跟着不复存在。 我心想,这样的解释总归是没有问题了吧。 但张哈子却不为所动,而是问我,哈是之前滴那个问题,如果这具尸体真是谢川胤滴,他为么子不想昭雪? 我不明白张哈子的意思,他怎么不想昭雪了?他并没有出来阻止我,就说明他是想要昭雪的啊! 张哈子摇头,讲,如果他真滴想要昭雪,之前那两个阴人差点弄死你滴时候,他为么子没现身拉你一把? 我…… 我被张哈子的这个问题给问的愣住了,确实,如果这具尸体真是谢川胤的话,那我刚刚被那两个阴人缠住的时候,他肯定会现身来救我,而不是任由我被那两个阴人给弄死。 可问题是,为什么没看到谢川胤的魂魄? 我想了想,讲,如果谢川胤滴魂被那两个阴人或者他妻子给弄散了呢? 张哈子闻言冷笑一声,讲,你觉得一具没得魂魄滴尸体,能产生啷个大滴尸气迈? 我再次愣住,心里暗想,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确实,不管是当初的陈泥匠,还是后来的王青松,之所以会有那么浓的尸气产生,就是因为他们的魂魄觉得不甘,想要继续报仇雪恨,所以才会有那浓的尸气产生。 如果仅仅只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尸体,就算他生前再怎么冤屈不甘,也不会产生分毫尸气。 也就是说,我之前以为无懈可击的推断,全都错了。这副棺材里的尸体,一定就是那个酱紫色阴人的!而幕后主使,也一定就是谢川胤! 可既然是他,那这具尸体脸上的皱纹,为什么没有消失? 绕了一大圈,又给绕了回来,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 我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 张哈子没有理我,而是对谢不归讲,哈有那些坟是那个时候埋下去滴? 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谢不归也是一脸懵逼,不过他看了看那群年轻人,那群人中很快就有一个站出来指了指自家爷爷的坟埋在什么位置。 谢不归给张哈子说了方位之后,便顺着话头问他,你问这个搞么子? 张哈子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指着那座坟,对谢不归讲,要想晓得这具尸体脸上滴皱纹为么子没有消失,就喊他们把那座坟挖老。 听到这话,我直接愣在当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急忙走到张哈子身边讲,你疯了,还要挖坟? 我们本来只是想要挖谢川胤的坟,然后确定他有没有死,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去挖别人家的祖坟干什么,真不想活了?再说了,难道挖别人的坟,就能知道‘谢川胤’这具尸体上的秘密? 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感觉二者之间根本不存在这种联系。 要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了谢家村的年轻人,我们就两个人,真要干起架来,我们都不用下山,直接长眠于此就行了。 张哈子讲,你啷个晓得二者之间没得关系? 我讲,你啷个晓得有关系? 他讲,挖开不久晓得老? 好吧,又回到了开锁和房产证那个问题的死胡同里 而且我完全没懂张哈子的意思,谢川胤的坟,跟村里其他人的坟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听他这意思,总不至于谢川胤的尸体还会出现在别人的坟里面吧? 不只是我懵圈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懵圈了,特别是指出自家先人坟头的那位,脸上的神情都快哭了。我想,他心里肯定在想,我只不过给你指一下位置而已,可没叫你挖我爷爷的坟! 张哈子应该也知道那人不会同意,便对那人讲,难道你不想晓得你爷爷到底死没死? 我看见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一声,讲,我爷爷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咯,这是板上钉钉滴事,不用挖坟我也可以确定。 张哈子指着身后的那具棺材,讲,他们两父子之前也是你啷个认为滴。 虽然这话很简短,但却极具杀伤力,至少我看见那人的脸上神情已经出现了犹豫。 张哈子趁热打铁,又给补了一刀,讲,难道你就不想晓得五十五年前你们村滴秘密?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让这人产生了动摇的话,那么张哈子现在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桶汽油一样,把那人心里怀疑的火焰给瞬间点燃烧旺。 加上同龄人中其他人渴望的目光,无不在无形中催促他答应张哈子的要求。 最后就连谢流觞都开口发了话,那人便再也坚持不住,同意了挖坟。 那群年轻人已经十分有默契,不用张哈子多交代,就熟门熟路的开始含铜钱挖坟,前后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这座坟左边的棺材给暴露了出来。 等他们把棺材吊起来之后,我依旧上前准备开棺,但刚一靠近,我就看见棺材里,伸出一只小小的胳膊,而我的肩上,也踩着一双绣着冥花的绣花鞋跟之前的情形,一模一样…… 第224章 全都没死 为什么会跟之前一模一样? 难道这座坟里的两副棺材,也是跟谢不归他爷爷坟的格局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这坟里也是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我感觉身上的冷汗都快要出来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悄然弥漫我的四肢百骸。 我知道阴人可怕,但跟阴人相比较起来,似乎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就在我正想着该怎么动手驱赶这两个阴人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风声,那是篾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我听见那声音从我头顶划过之后,沿着我的左臂,一路向下,一直劈砍到棺材底部,如此一来,那两个缠住我的阴人,瞬间就被张哈子的篾刀给暂时打散了。 不得不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牛逼,即便张哈子已经没有了匠术,但就靠篾刀单纯的物理攻击,那些怨气尸气极重的阴人都无法抵挡。 我没有转身,只稍稍侧头,对张哈子讲,你这次啷个来这么快? 他讲,我怕你个哈挫挫死到这里,没得人开车送老子回去。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以身犯险罢了。 有了张哈子在身后保驾护航后,我很快就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确定了‘一脚开’的下脚点后,便使劲儿一脚,把棺材盖子给踢开了。 指位置的那人见状,急忙扑上去,然后嚎啕大哭,说这就是他爷爷,他家里有他爷爷的照片和画像。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张哈子走到那人身边,让他先别急着哭,而是确认一下,他爷爷的身高有没有问题。 这话一出,那人立刻止住了哭声,然后趴到棺材上认真打量那具尸体。 他没有见过他爷爷生前的样子,所以并不知道他爷爷以前有多高。最后还是谢流觞出来说,川生叔跟我爹老子差不多高,肯定不止这个高度。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我,身体都激动的止不住颤抖起来。 唯独张哈子最是冷静,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然后问他,你爹老子到屋迈? 其实张哈子想问的是,这人的爹老子还活着没,但避免被打,所以张哈子问的比较委婉。 那人点头之后,张哈子就让他下山去问他爹老子,弄清楚他爷爷生前到底有多高。 那人应了之后,立刻就撒丫子跑下山,顷刻间就消失在视野里。 张哈子招呼剩下的人,把右边的那座坟也给挖开。 挖坟的过程跟之前那座坟一样,也是十分难挖,就好像是在挖混泥土一样。 还没见到下面的那副棺材,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起来。而且在挖坟的间隙,他们都会时不时的看看我,眼神里面充满了询问神色。 虽然他们都没有问出口,但我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之前阻止我开棺的,有没有小阴人? 我也没有开口,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他们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个个心里都像是憋着一口气一样,抡起锄头来也格外用力。 棺材还没挖出来,下山的那人就跑了回来,而且还带着他那身体还算健朗的爹老子。 他爹老子看了一眼之后,就摇头讲,这绝对不是他爹老子,还说他爹老子以前受过伤,两条腿并不一样长。而这,就是他做出这个判断最主要的依据。 用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众人才把另一口棺材给吊出来,然后我如法炮制的去开棺,棺材里先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女人尸体,但见了空气之后,很快就腐烂为一条条鱼骨组成的尸体。 所有的一切,跟谢川胤的那座坟都一模一样!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我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为此时此刻的我,除了满心满肺的愤怒之外,也在心里为这女子感到不值。 就在众人都沉默时,张哈子自顾自的从另一方棺材那里弄来一切水汽,滴在这具尸体的脸上,然后招呼我过去看看,皱纹消失了没有。 我看了一会儿,跟之前一样,脸上的皱纹依旧在,而且半点要撑平的迹象都没有。 我把这个事实告诉张哈子,他闻言后问谢不归他们,现在你们晓得是啷个回事老迈? 众人齐齐摇头,讲,完全不明白。 张哈子讲,五十五年前滴那场人祸,只有你们滴奶奶是真滴死老,你们滴爷爷,一个都没死! 这话一出,宛如往油锅里到了一瓢冷水,瞬间噼里啪啦的炸开,在场的所有谢家人,全都难以置信的发出一声声惊呼,然后七嘴八舌的询问张哈子各种问题。 从他们那些问题中,我听得出来,他们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承认这个事实,就要承认他们的爷爷,亲手把他们的奶奶给虐杀了,所以才会有这么浓厚的尸气产生。 可亲人相残,这件事又岂是说承认就能承认的,这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张哈子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坐在地上,‘看’着山下的村庄,任由他们肆意争论,反正一概不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张哈子身边,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的陪着他看谢家村夜晚的风景。 那些谢家村的人,其中有一部分已经认命了,颓废的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无后了。而另一部分不信命的人,则组成两队,然后找到自家的祖坟,开始交替挖坟,似乎想要确认一下,自家的爷爷,是不是也如谢川胤一样为了活命,禽兽不如。 虽然没有把所有的坟都挖开,但大家心里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只要是那段时间死的人,应该都跟谢川胤一样,使出了‘李代桃僵’的本事,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给摘了出去,然后改头换面,去了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是,他们在这里家庭美满,乡邻和睦,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去搞这么一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我倒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然后对张哈子讲,看来他们这些人后代活不过三岁的原因,就是他们谢家村的先人做出了这种缺德事。 人在做,天在看,虽然有时候没报应在他们自己身上,但冥冥之中,就报应到了他们的子女身上,时间虽然晚了点,但绝对不会缺席。 但张哈子却突然开口,问我,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他们滴奶奶,到那个时候都怀老孕? 第225章 以命换命 即便是坐在地上,听到张哈子这话,我也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一个没坐稳就要一头栽下山去。 我不得不伸手撑着地面,然后心中无比惊恐地对张哈子讲,说不定只是这两户人家恰好那个时候怀孕了而已,不能这么草率地以偏概全吧? 张哈子摇摇头,没有跟我多加争辩,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那边挖坟结束。 漆黑的山顶上,除了不远处挖坟的声音,再无其它杂音,寂静得让人心中莫名发慌。 坐在地上的我,如同考试完了之后,等待老师念成绩的中学生,既期待,又紧张。 咚!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一声,我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敲了一下似的,重重地跳了一下,我知道,那是挖到棺盖的声音。 他们轻车熟路地把棺材吊起来放好,然后都退到一旁,纷纷把视线看向我这边,意思很明显,等着我过去开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壮士一去不复返那般决绝,从张哈子后腰上抽出篾刀,就径直走了过去。 有篾刀在手,即便是遇到阴人阻拦,我也能一刀劈散,从而自保。 而且我这次并不需要实际去开棺,只要验证那棺材里有大小两个阴人就够了。所以我走到棺材旁,作势要去开棺,刚把篾刀举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两个阴人,拦住了我劈砍的路线。 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阴人,我说不出我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那里,出不来,也咽不下,难受得想要就这样死掉算了。 我没有跟它们起正面冲突,也没有用篾刀去劈砍它们,而是第一时间往后退回去,离棺材远远的,以表示我并没有要去开棺的意思。 如果说一两座坟里的女主人怀了孕,那我还可以理解为巧合,可如今第三座坟也是如此,那就有待商榷了。更何况,这第三座坟并不是张哈子特地去指定的,而是人群里随机指出的,那就更加能可以证明不是巧合了。 那些挖坟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回应。但我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张哈子那边走去。 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但我相信,我离开那副棺材时候的背影,一定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尽管我全程都没有说话,但那些谢家村的人都不蠢,我相信他们应该能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我重新坐回张哈子旁边的草地上,把篾刀一把插进土里,然后毫无征兆地冲着山下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脾气很好,平日里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柔平和,一句重话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肆意发泄内心愤怒,还是头一遭。 我对任何事看得都很淡,唯独亲人二字,比什么都重。尽管我知道谢川胤他们用瞒天过海是想要以求长生,可拿自己老婆孩子的性命去作为交换条件,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的。 良久之后,我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开口问张哈子,所以五十五年前的那场人祸,其实跟他们去没去那个神秘地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六十多年前滴事情老,你现在问我,你觉得我会晓得答案迈?不过我估计,如果不是六十五年前滴那次遭遇,他们也不会谋划五十五年前滴那场人祸。 听张哈子这意思,他还是倾向于二者之间有联系,而且还是因果的关系。 可这话落在我耳里,却让我忍不住一阵胆寒。因为在我看来,用十年的时间去谋划一件事,这本身就足够骇人听闻了,而且还要同时协同那么多人完成同一件事,那就更加匪夷所思。 至少在我看来,一个两个人愿意为了长生而牺牲掉自己的老婆孩子那还情有可原,可这是108人!难不成这么多人当中,想法都跟谢川胤一样疯狂变态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谢川胤到底是怎么劝说那些谢姓人的,因为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张哈子讲,所以他前后谋划老十年,可能就是到这里耽误老。 我点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而且,要让所有人的老婆在那一年怀上孕,这也是一件极难把握的事情,估计也要花些时间去准备。 张哈子点了点头,然后神情十分严肃地‘看’向我,对我讲,哈挫挫,有件事我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哈子这副样子,更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欲言又止。要知道,张哈子向来都是敢作敢当,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他不敢讲,又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吞吞吐吐? 我讲,有屁快放,少婆婆妈妈滴,跟个娘们儿似的! 这是张哈子以前对我说的话,我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张哈子转过头去,‘看’着山下,沉默了好一阵后,这才开口对我讲,哈挫挫,你晓得让一个死人产生尸气有好多种方法迈? 我讲,这算什么问题,就算我不是这个专业的,我也晓得,只要生前让那个人绝望痛苦到极致,就能在那人死后产生尸气。这方法太多了,一下子根本讲不完。 张哈子点点头,讲,折磨人滴方法的确是有很多,那为么子这些谢家人,偏偏要用让他们婆娘怀孕这种手段呢? 我摇头,直接讲,我要是想得通,我就不喊过哈挫挫了。 他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讲,如果,我是讲如果,如果我们之前对瞒天过海滴认识都是错滴呢? 我问,哪里错了? 他讲,如果,哈是如果哈,如果想要完成瞒天过海,必须要让自己屋里滴婆娘怀孕呢? 我闻言,摇头讲,这就有点扯淡了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要求?再说了,这还算是瞒天过海么,这不是以命换命吗?而且还是以两命换一命的亏本买卖,谁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张哈子伸手指了指这漫山的坟,然后讲,他们这些人不就是啷个做滴迈?哈有…… 张哈子再一次顿住,而是侧过头来,又用那十分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讲,有么子话你就讲,你这个样子我更害怕。 他讲,哈有你屋爷爷奶奶,不也是拿凌绛他们母子两条命,换你洛小阳滴一条命迈? 第226章 失魂落魄 漆黑的夜晚里,山顶上的夜风有些瘆人。张哈子的话就像是在我身上浇了一桶冰水,被这夜风一吹,整个人都开始止不住地打起寒颤来。 张哈子以前说过,我爷爷奶奶在老司城的后山上留下了二十四座坟,加上最后我自己挖的那一座,一共二十五座,坟坟都是埋着我,这种手段叫做‘瞒天’。 而凌绛怀着我的孩子,被封死在那口青铜血棺里,随着地下河流一直往东流走,整个过程属于‘过海’。 我不过是个半成品,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正完成‘瞒天过海’的那个完成品。 对此我深信不疑,并且以此为我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永不言弃地往前看,不仅要好好的生活,还要好好地保重自己,以期待在重见凌绛他们母子的时候,我可以展现最好的一面给他们看。 可现在呢,张哈子却告诉我,我们以前对于瞒天过海的猜测全都错了! 我并不是那个半成品,我的孩子也不是完成品,甚至于他们母子都不可能再继续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换我一命而白白死掉的牺牲品! 支撑我五年的信仰突然崩塌了,我感觉自己身下的山脉都在剧烈地晃动着,整个天空突然旋转起来,尔后我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眼前一黑,随即一头栽倒在地。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只听到耳旁传来张哈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叫声,之后的一切,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房子里,是农村最常见的那种,屋子里除了一个床铺和一张桌子四条椅子外,就再没有其它的任何东西,简陋的让人有些心酸。 打量完这间屋子之后,我这才想起昨晚跟张哈子的对话,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兴起,一股悲伤的念头就突然从我心底蹿起,尔后瞬间席卷全身,之前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视线也变得渐渐模糊。 但就是这个时候,我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对着我的肩膀由下往上扇了扇。仅仅只是三下,我刚刚那眩晕的感觉瞬间消散不少;等到那手掌在另外肩膀上扇了扇之后,我就彻底清醒过来,再无晕头转向的感觉。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都讲老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偏要我讲;老子讲老之后,你又失魂落魄。要不是老子反应快,喊谢不归帮你喊魂,你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老。” 张哈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他就坐在我床头的正前方,因为也靠着墙,所以我坐起身打量的时候,把那个死角给漏掉了。 看着他神色憔悴,我就知道他昨晚肯定一直守在这里。可一想到他自己眼睛都看不见,还要来照顾我,我心里就一阵难受自责。 我很想说声抱歉和感谢,可是话到了嘴边,我却又说不出口。最后一想到凌绛,我的眼睛很快就红了,稍不注意就要泪洒床头。 还好张哈子看不见,否则他又要骂我跟个娘们儿似的了。 我急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张哈子讲,我没事了,你去补一觉吧。 他有些诧异,问我,你就没得么子想问我滴迈? 我摇摇头,讲,我想问滴问题一大堆,不过一切等你休息好了再讲。 说完之后,我就起身,把床让给了张哈子,我自己则自顾自的走向房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张哈子并没有阻拦我,而是点点头后,就毫不客气的上了床,倒头就睡。 顺手把门带上的时候,我就看见张哈子很可能已经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吵到他。 走出堂屋之后,我才知道我和他又回到了谢不归他家。谢不归就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发呆,即便我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发现。 直到我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然后故意咳嗽一声吼,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直到我醒了过来。 他看见我后,忍不住感慨一句,哈是张哈子有手段,连失魂落魄滴人都救得活,要是换做我,你当场就死到山顶老。 张哈子的手段我知道,用鬼斧神工来形容都不为过。只是我没想明白的是,他是谢家村的人,祖上可都是令各大匠人们闻风丧胆的存在,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连最基本的叫魂都不会了? 谢不归闻言,讲,我们这一脉,匠术到我爹老子那一代,髡匠滴匠术就已经基本上失传了,再到我这里,一切都只能自学,对匠术本身懂得就不多,加上还不知道从何学起,久而久之,自然就不会匠术了。 我知道为什么到了他爹老子那一代,匠术就失传了。因为那场人祸当中,精通匠术的基本上都‘死’了,留下的都是些不能学习匠术的老弱病残。这种断层的情况下,谢不归他们能学到匠术才怪。 少了整整一代的传承,谢家的髡刑术要是能流传下来,那才有鬼了。 所以谢不归说他对张哈的手段叹为观止,并不是在拍马屁,而是真他确实觉得张哈子手段牛逼。 见我点头后,他继续讲,而且一般滴喊魂我也会,不过你滴情况有点特殊,失魂落魄后,都不晓得魂魄飘到哪里去老,定位都定不到,根本就不晓得朝到哪个方向喊魂。 我讲,我在山顶晕倒的,直接对着山体喊就是了,除了在那里外,短短的下山距离,我的魂魄还能飘到哪里去? 谢不归摇摇头,讲,哈没下山就喊咯,根本喊不回来。到屋里又喊咯两天,哈是喊不回来,最后哈是张哈子出马,才把你滴魂魄喊转来(回来)。 听完这话我大吃一惊,讲,你的意思是,我昏迷了两天两夜? 他再次摇头,讲,是整整五天五夜!前两天,村里滴人都认为你已经救不回来咯,最后是他张哈子站到屋顶硬生生滴喊咯三天三夜,才把你滴魂魄喊转来。 我侧身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这才明白刚刚张哈子为什么没有拒绝我,而是直接倒头就睡。坚持整整三天三夜不睡觉,一般人都很难做到,更何况还是喊了三天三夜魂的人? 一股深深的自责从我心底涌起,久久挥散不去。 许久过后,我问谢不归,山上的坟都怎么样了? 他讲,放心,没得事,都按照原来滴位置葬回去咯。村子里滴人也都晓得咯当年滴事,一些人相信,一些人不信。不信滴那些都上山挖坟去咯,挖完之后,也就都信咯。现在就等你醒来,和你们当面求证一哈。 我很理解村民们的感受,毕竟五十五年的事情,他们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认知,结果我和张哈子一来,就把他们的认知全给推翻了,这事搁谁摊上,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相信。 我点了点头表示应承下来,然后顺势问谢不归,讲,你晓得六十五年前,你爷爷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不? 跟那些村民一样,他们不愿轻而易举的相信,所以想要找我当面求证;我也是不愿轻而易举的相信‘瞒天过海’是用两命换一命,所以想要找到谢川胤,当面向他求证! 第227章 一个条件 除此之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谢川胤。那就是,我必须要弄明白,在陈家村布局的谢姓人,到底是谁? 当初我和张哈子都以为怂恿蛊惑陈恩仁的就是谢川胤,因为他是那位掷骰人,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除了他,再没有其他谢姓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年那场人祸中‘死’掉的谢家人,似乎人人都有这个可能。 一来是他们都还活着,而且匠术水平比以前只高不低;二来是他们这些人为了长生,连自己的妻儿都能亲手活埋,屠掉一个陈家村而已,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我是说如果,张哈子说的瞒天过海真是需要牺牲掉自己妻儿的话,那我就更应该找出屠了陈家村的幕后主使了。 因为我和张哈子之前都认为,凌绛并不是献祭品,只不过是被暂时封印在青铜血棺里,所以只要找到那口青铜血棺,想办法将其打开,凌绛就会活生生的从棺材里走出来。 但经过张哈子那么一说,凌绛很可能成为我长生的献祭品,也就是说,她在跳进青铜血棺里之后,就已经死掉了。那样的话,即便我们找回了那青铜血棺,怕是也没办法将其救活。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屠了陈家村的那位幕后主使,从他口中得知另一种起死回生的手段。当年张渐老爷子复活他儿子的禁术‘起死回生’并不实用,后遗症太多不说,还不一定能成功。 最关键的是,张哈子当初和他爷爷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并没有从他爷爷那里学会‘起死回生’这门匠术。当然了,就算关系好,以张渐老爷子的性子,也绝对不会把这害人害己的匠术传给张哈子。 所以,我们唯一能复活凌绛的办法,这一下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屠了陈家村的幕后主使。 从他们五十五年前留下来的坟墓看不出任何端倪,我只能问谢不归,希望他对当年的事情,能知晓一二。 但谢不归听了我的话,只是摇头,讲,五十多年前滴事,我啷个会晓得? 我刚要开口,就听见他又讲,而且你也不用问我爹老子,这几年我一直到问,他都只讲不晓得,看来他是真滴不晓得,问咯也是白问。 得到谢不归的这回答,我仅有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我这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尔后站起身,问谢不归,你们村哪里能买到鸡鸭和蛋? 谢不归给我说了几户人家,然后说是要亲自带我去,被我摆手拒绝了。我让他把大概位置告诉我就行,他自己留在这里守着张哈子比较好。 张哈子不比以前,身边要是每个人照看,我是真放心不下。 谢不归说的地方并不远,我出门没走多久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鸭屎味。 登门之后,我说明来意,老乡第一时间就给我抓了一只肥大的土鸭,然后还装了一筐鸭蛋给我,并且说什么都不肯要我的钱,说是我豁出性命帮他们谢家村解了一桩悬案,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收我们的钱。 听到这话我只能尴尬的笑笑,字啊他们看来,我是豁出性命的那个,但其实真正豁出性命的,其实是张哈子。如果不是他三天三夜不停的替我喊魂,我早就死了。 而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喊魂,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的吧?张哈子是抱着性命不要的打算替我喊魂,才能坚持三天三夜的吧。 临走之时,我问那老伯,知不知道当年那些人去了哪里。 那老伯摇了摇头,讲,不晓得,那件事是村子里滴一个禁忌,很少有人讲这件事。不过你可以去问哈川计大叔,他可能会晓得一些。 一听到老伯说的这个名字是川字辈的,我瞬间就来了兴趣。谢家村的字辈是‘川流不息’,川字辈的,就是谢不归他爷爷那一辈的。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还在世,说不定会知道当年那件事。 于是的我问那老伯,你们村里还有川字辈的老人在世? 那老伯讲,就只剩川计大叔咯,他从小就身体弱,所以没能学得匠术,结果就刚好躲过咯当年滴那一劫。结果没想到和他同辈滴人都走咯,倒是他这个身体不好滴人,哈一直活到起滴。 我急忙问清楚那老人家住的地方之后,便提着东西朝那方向走了去。 到了大概位置之后,我又问了附近的人,确定谢川计老爷子家里的位置后,这才敲门。 可是我敲了半天,都没人应门。院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说明里面有人,我心想会不会是老人家耳朵不好,所以没听到? 于是我大声喊了几句,院门果然很快被打开,结果却不是一位老人家,而是一位看上去跟谢不归一个年纪的青年人。 他见到我后,还不等我说明来意,就劈头盖脸的冲我吼起来,他讲,你敲啷个大滴声音我都没应,说明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想见你,你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啪的一声就把门又给重新关上了,让我吃了一个饱饱的闭门羹。 这是什么情况?我之前好像并没有见过他吧,自然也就没有得罪过他,怎么会对我这么大脾气? 我还准备敲门,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吓得我急忙转身,然后就看见谢流觞那张未老先衰的脸。 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讲,你刚刚喊啷个大滴声音,啷个可能听到我滴脚步声? 我将信将疑,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指了指谢川计家的院门,讲,刚刚那个是川计大叔滴孙子,喊过谢不昕,和我屋不归一个年纪。你莫怪他冲你吼咯,我那天找他帮忙挖坟滴时候,他滴态度比这个哈不如些。 我问,为么子会这样? 他讲,当年那件事发生滴时候,我们这一辈大多都只是几岁,我年纪算是最大滴,十三岁。而他爷爷,也就是川计大叔,那个时候已经二十多岁咯,你觉得,他愿意旧事重提迈? 我顿时恍然,相比较当时还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川计老爷子已经深知生与死的意义,见到村里同辈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当时他的心理压力,肯定大如泰山。 经过五十多年的回复,总算是熬过来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正常的生活,结果现在又有人要揭他心里的伤疤,身为他孙子的谢不昕自然万分不愿意。 弄明白谢不昕的动机之后,我也就原谅了他对我的无礼,毕竟真要算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我无礼在先,而他只不过是为了守护自家爷爷罢了。 只是,不能见到谢川计,即便是见到了,怕是也没办法提及当年那件事,那我该从哪里获知当年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呢? 谢流觞讲,你是不是想从川计大叔那里问出我爹老子他们六十五年前去咯哪里? 但凡是个人都能猜出我的意图,只是猜出来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答案。 谢流觞讲,我晓得他们当初去咯哪里,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228章 砍死他丫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别说是一个条件了,就算是一百个,我也会照样点头答应。毕竟这事关凌绛的生死问题,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可是,他真的知道吗? 刚刚谢不归可是无比肯定的表示,他爹老子绝对不知道,让我没必要白费口舌多此一问。怎么这前后才多久,谢流觞就自己跑过来打他儿子的脸了? 谢流觞讲,我不给他讲,是怕他会重蹈他爷爷滴覆辙。我就这一个儿子,我哈等到抱孙子滴,这个代价,我承受不起。所以想要我告诉你地方可以,但你绝对不能给谢不归讲,也不能带他一起去! 听到这话我深受感动,难怪谢不归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原来是他老子担心他会有危险。这份沉甸甸的父爱,足以说明谢流觞的用心良苦。 我满口应承下来,然后问他,六十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吗? 不是我不相信谢流觞,而是那个时候的他才只有三岁,他怎么可能会把那件事记这么久?即便是记得,怕是这六十五年来的生活经历,也会将那份记忆给混乱模糊了吧? 但谢流觞却摇摇头,讲,其它事我不敢保证,但那件事我的的确确记得很清楚,否则的话,第一次见你滴时候,也不会啷个激动。 这倒是实话,如果不是血海深仇,他没那个必要拖着年迈的身子、拿着特制的拐杖来抽我。 只是,仇恨再怎么大,六十五年都过去了,谁能保证他的记忆不会出现偏差?中国的国土面积那么大,地名那么多,只要有一个字搞错了,那我们在这里所作出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谢流觞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年滴那一幕一直到我脑壳里浮现,每天晚上只要我一闭眼睛,就听到我爹老子笑到起对我讲,‘瓜娃子,我们村滴人有救咯,我们要去神仙岭当神仙咯!’ 我记得谢不归给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说起过这一幕,只不过他描绘出来的对话,就只有‘我们村的人有救了’这句话。看来是谢流觞故意掐头去尾说给谢不归听得。 有了谢不归的映衬,说明谢流觞说的这件事还是十分具有可信性的,至于到底能不能信,还要等张哈子醒了才知道。 于是我问谢流觞,神仙岭是什么地方? 他讲,那是一个传说中滴地方,我也只听过,没去过。至于到哪里,你莫问我,我一概不晓得。 我相信谢流觞不会骗我,毕竟连地名都告诉我了,再骗我就没什么意义了。 只不过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我想了想,可能是跟我不知道神仙岭在什么地方有关。因为我虽然知道了这地名,但我总感觉跟不知道似乎完全没什么两样。 想了一阵我没想出这神仙岭到底在什么地方,便也不再去深究,而是朝着他家走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谢流觞就说有事要去其它地方,就不陪我回去了。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脸上那闪烁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想到他隐瞒谢不归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感慨一句他的心思缜密。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谢流觞把地点告诉了对方。毕竟同时消失又同时出现,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可即便谢流觞做的都这么隐蔽了,我刚回院子,谢不归就问我,你碰到我爹老子没? 我讲我买了土鸭之后,绕路去了谢川计老爷子那里,挨了一顿骂,可能是错过了,并没有碰到。还做戏做全套的问他找他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出门帮他找找? 他摆摆手,表示就随便一问,没什么要紧事。 我没有表现的太刻意,也就没再多问,而是直接去厨房处理土鸭和鸭蛋了。 等我做好啤酒鸭和葱煎蛋没一会儿,张哈子就从房里走了出来,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要不是老子瞌睡浅,岂不是要被你们两个吃独食老? 我笑笑没说话,毕竟这一顿本来就是特地给他做的,就算他不醒,我也会把饭菜给他留一份。 吃饱喝足之后,我很稳的没有急着走,免得谢不归生疑,觉得我肯定是从他爹老子那里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急着走,而是表示方不方便再住一晚,等我和张哈子都休息好了再走。 我的要求让谢不归一愣,很显然他也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在他的脸上都看到了一丝失落。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我,而是满口答应下来,然后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依旧表现的如同以前一样,转头看向张哈子,表示一切都听他的。 张哈子想了想,问出了和我一样的问题。听到谢不归的回答后,他又问,村子里哈有没得川字辈滴前辈? 谢不归讲,有是有,不过脾气不太好,他之前去问过,被骂咯一顿。 我点头,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张哈子讲,这算是揭人家滴伤疤,被骂也很正常。 听到这话,我有些诧异,心想张哈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结果他噌的一声从腰上抽出篾刀,讲,既然来软滴不行,那就来硬滴,老子就不信,到底是他滴嘴巴硬,哈是老子滴篾刀硬!哈挫挫,带路,看老子不砍死谢不昕那个龟儿子! 说着,张哈子就提着篾刀往院外走去,吓得我和谢不归急忙把他拦下来,劝了好久才把他给劝住,气得他说晚上要吃一只烧鸡才能平复内心的愤怒。 我当时就把手撒开,表示你丫的就是想吃烧鸡了吧? 张哈子嘿嘿一笑,收起篾刀继续对付那碗啤酒鸭去了。那风卷云涌的样子,就好像刚刚没吃过似的。 不过有了张哈子这一套神助攻,我想,谢不归就算再怎么怀疑我,现在应该也已经打消疑虑了。 趁着张哈子在吃鸭,我问他,他们那些人,到底是怎样让他们的妻子心甘情愿为他们去死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都被对方折磨致死了,为什么没有抓棺材盖子,为什么还要那般护着他们的棺材? 张哈子吃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讲,想要晓得这个问题滴答案,除非是找到当年那些人,否则一辈子都莫想晓得。 我讲,就连你都想不出来? 他没好气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也是人,凭么子你不晓得滴,老子就要晓得? 我讲,既然那些前辈的魂还在坟里,能不能招魂来问问? 张哈子摇头,讲,能产生啷个大滴尸气,说明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护棺。就算把魂招过来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搞不好哈要上演全武行,没得那个必要撒。 我叹息一声,掂了掂张哈子放在桌上的篾刀,讲,要不,我们再去问问谢川计老爷子? 我本来只为了在谢不归面前做戏做全套,结果没想到张哈子一拍桌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走,砍死他丫滴! 第229章 走来走去 说着,张哈子提着篾刀就往门外走去,我紧随其后。 谢不归虽然血性,但也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对我和张哈子完全没好处,所以极力阻拦我们。 张哈子借坡下驴,说是看在谢不归的面子上,才给那个叫谢不昕的人一个面子,否则一定把他砍成肉泥。 一顿晚饭就在这吵吵闹闹的氛围中度过,夜幕降临之后,谢不归和他爹老子只露了一下脸,就不知所踪。我陪着张哈子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上空的星光。 星辉点点的夜空,给人一种莫名的宁静,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悠闲的错觉来。 这五年,我东奔西走,都是命悬一线的生死考验,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悠闲惬意的生活,以至于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和张哈子都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沉默良久,我见张哈子一脸沉思的表情,于是问他,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张哈子讲,我到想,发生老啷个多滴事,你为么子哈能活到起? 张哈子向来自恋,听他说这话,我就很自然的以为他是想要我夸夸他。 于是我讲,行了行了,我知道是因为有你,所以我才能活下来。说吧,想听哪种类型的感谢,只要我会,绝对给你整的舒舒坦坦的。 但张哈子却是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讲,你觉得我到跟你开玩笑迈? 看他这神情,我就知道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于是我问,不是因为你一直帮我喊魂,所以我才能活下来的吗? 张哈子讲,你脖子上戴得有镇魂铃,送葬队都没把你滴魂送走,啷个到这里之后,就因为我滴几句话,你滴魂魄就飘走老? 听到这话,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的确有些过于蹊跷。 要知道,之前在断头路的时候,张哈子就给我说过,有人想要我死,有人想要我施展高深匠术,所以我相信,不管是那一边的人,他们都绝不会放过我失魂落魄时的这个大好时机。 我问张哈子,难道你喊三天魂不算? 按我的理解,一般人喊魂,最多大半天就喊回来了,哪有接连喊了五天五夜才把人喊回来的?我既然属于后者,那应该也是对那些人给动了手脚,所以才会让谢不归和张哈子喊魂这么难喊。 但张哈子却摇头,讲,为么子喊不回来,哈要老子讲原因迈?你自己不想回来,哈想把这个锅甩给那些匠人?哈挫挫,你甩锅滴本事见长啊! 我讪讪的笑了笑,讲,这不都跟你学的吗,还是你教得好。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张哈子说的没错,自打我从张哈子的口中得知瞒天过海的先决条件是要牺牲掉自己的妻儿,我当时就崩溃了,觉得支撑自己的新年轰然崩塌,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所以即便是有镇魂铃,也没办法留住我要飘走的魂魄,于是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我现在虽然忘记张哈子喊魂的过程,但我的确还有一点依稀的印象,那就是张哈子站在房顶喊我名字的样子。而且他面对的方向,是正对着老司城那边。 我不知道最后是什么力量让我魂魄重新回到体内,只知道我听到谢不归说张哈子帮我喊了三天三夜的魂后,我就没资格再去死了。 因为说得不好听点,我这条命,其实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张哈子。 我说这么多,只想表达一点,那就是在喊魂的过程中,我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外力的影响,张哈子所遇到的那些困难,全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所以,这么大好的机会,那些想要我死和想要我施展匠术的家伙,怎么不跳出来阻止张哈子喊魂?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施展任何阴谋诡计了吧? 我问张哈子,那些人为什么会放掉这个机会? 他摇了摇头,讲,暂时哈搞不清楚,不过我想,可能跟那些脚步声有关系。 我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他说的这脚步声,应该就是在上山之前,他说他听到的那数百人的脚步声。 可他不是说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吗,怎么现在又说跟这些脚步声有关系了? 张哈子讲,你觉得那些人为么子没到这里对你下手? 我想了想,讲,应该是跟老司城一样,他们不敢在这里动手。 他讲,老司城是因为有你爷爷布置滴锁龙井,那这里有么子?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发现谢家村除了后山那座祖坟山之外,就再没有其它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就连他们谢家人,到了谢不归这一代,都没什么匠术,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我讲,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害怕那些脚步声,所以才不敢进谢家村来? 张哈子反问,除老这个,你哈能想到其它滴原因迈? 我自然是想不到其它的原因,可硬要把这些脚步声和那些匠人不对我出手联系起来,却多多少少有些牵强。 再说了,那些脚步声到底是怎么产生的都还不知道,就下这样的结论,未免也有些太随意了吧? 张哈子闻言,很是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你都亲眼见到老,你哈不晓得那些脚步声是啷个产生滴迈? 我闻言大惊,讲,我什么时候见过了?我来这儿之后,唯一见过的就是山上的那些阴人! 张哈子听完,就那样‘看’着我,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我见到他这样,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他,你的意思是讲,那些脚步声,就是山上那些阴人的? 张哈子反问,不是它们滴,难不成哈是你滴? 所以,我和张哈子跟着谢不归他们上山之前,那些阴人就在山脚下晃荡着?等看到我们来了,就成群结队的跟着我们一起上山?甚至于在上山的时候,还有小阴人走过来拉扯我的衣服,只不过我看不见而已! 这诡异的一幕,光是想想,我后背就一阵发凉。 但张哈子却再次摇了摇头,讲,应该不止是到山脚下晃荡,而是到村子里各个地方走来走去,就像她们没死之前那样。 这话一出,我后背的凉意更甚,仿佛一下子就置身在冰窖之中。 一个村子里有一两个阴人走来走去都不得了,更何况还有一两百个? 不仅如此,这些阴人还都是女人小孩,属于阴气最重,最难对付的那一类。 难怪那些匠人都不愿意踏足谢家村,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他们根本不敢来! 而且,那些阴人大白天或许不敢离开坟山太远,但在晚上,它们的活动范围绝对不止如此!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我们的身后,很可能就站着一个阴人! 念头刚起,‘砰’的一声,院门突然自己关上,吓了我一大跳! 院子里没风,这院门是怎么关上的? 张哈子听到声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讲,我就讲撒,你哈挫挫开老三口棺材,它们啷个可能不找你麻烦。 第230章 在我身后 一听到这话,我后脊梁就是一阵发凉,急忙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阴人靠近,同时对张哈子讲,你能不能讲点儿好听的,难道你没听过墨菲定律?但凡一件事不好,就会件件事都变得不好。 张哈子讲,狗屁滴墨菲定律,要是这定律也管用滴话,你给老子解释一哈,院门口那两扇门是啷个关老滴? 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讲,莫讲废话了,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站起身,抽出篾刀,讲,哈能啷个办,对方想要关门打狗,自然只有出老院子才能破。 我跟着起身,然后就往前走,可刚一迈步,我就摔了一跤,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我侧头看了一眼鞋跟,发现鞋跟不知道怎么掉了出来,就好像是被人给故意踩住了似的。 可我身后除了那把椅子,根本没人,谁还能踩到我的脚后跟? 我没敢细想,起身就朝着前面的张哈子跑去。可没走几步,我就感觉自己的小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又差点摔倒。好在我往前趔趄几步,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被这么一耽误,张哈子已经走到了院门处,直接拉开院门走了出去。我这才意识到,对方就是想要把我和张哈子给分开!它们应该也是忌惮张哈子手里的那把篾刀! 不行,我得赶紧追上去,否则真被困在这院子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三步并作两步,顾不上还会不会被绊跟头,一路小跑到了院门口,二话不说,拉开门就往外冲。 可刚跑出一两步,我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愣住了。 此刻的我,哪里是站在院门口,分明就是站坟山山顶、谢川胤的坟旁! 刚刚要不是我急忙刹住了,都要一头撞到谢川胤的墓碑上! 这是什么情况,我明明只是出了院子而已,怎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呸呸呸,大晚上的,可千万不能提那个字! 之前在院子里还是晴空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天上的月亮不怎么明朗,看上去模模糊糊的,就好像是长了毛一样,所以在我们老家,也称这种月亮叫做毛月亮。 毛月亮虽然也有光,但照明的范围却很有限,以至于我只能看见周围几米的范围,其它的地方要不是模模糊糊,要不就是一片漆黑,心慌的要命! 更可怕的是,我后背一直有凉飕飕的感觉,就好像是出了一身汗,正站在空调风口处对着吹一样,冷的透心凉。 我很想去看看我身后有什么,可我又不敢看,担心真要是看到了什么,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可要是不看吧,那如鲠在喉的感觉,能把人给直接逼疯! 我不敢直接回头去看,而是稍稍侧头,然后转身去看,结果转了一圈,除了我自己的影子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我的影子就在脚下,我低头看了看,它模模糊糊的躺在我的左后方,我转了个身,以便看得更清楚。可因为毛月亮光线的原因,所以影子也显得很是模糊,以至于都没法分辨影子的边缘到底在哪里。 我对着影子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我的背上没有什么东西后,这才放下心来。 那冰冷的感觉依旧存在,但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怎么下山。 之前上山的时候,是跟着谢不归他们走的,根本就没记路,下山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下山的,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床上了所以我对下山的路完全没概念。 若是这山上就只有一条路那还好,可我记得上山的时候,跟着他们在岔路口左拐右拐了好几次,显然这山上有很多岔路。 不管了,一直往下走就对了,肯定能走到山脚! 打定主意后,我便不再犹豫,对着谢川胤的坟躬身拜了三拜之后,用生火手势在自己的肩上各自扇了三下,转身就沿着那条小路开始往山下跑。 然而,没跑多久,我的重心就不稳,直接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等我翻身坐起的时候,却看见山路上除了荆棘之外一无所有。但我明明感觉刚刚那一下,绝对是有人从背后推我,否则我不可能摔得这么狠! 我再次用生火手势给自己的肩膀煽火,然后爬起来往下跑。这一次我很注意自己的后背,并且在心里预期着,只要已感受到有人推我,我就顺势往前一滚,以尽可能的卸掉下山的跑动力。 山路上黑漆漆的,山路两盘,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一座座的坟,我生怕这些坟里会爬出来一两个阴人拦住我的去路,问我要买路财。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头皮都发麻掉下来。 山上很安静,两旁风吹树叶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除此之外,我还听到我粗重的呼吸声之中,竟然还夹杂着另一个清脆的脚步声! 就在我的身后,离的有点远,但听声音却是越来越靠近! 我原本就发凉的后背变得更加冰冷,我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甚至觉得我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我不知道自己被那个脚步声追上会怎样,但我知道,我一定不能被那个脚步声追上,否则的话,后果肯定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 好在之前推我的那个力道一直没有出现,否则被它一耽误,我立刻就会被追上! 我没命的往山下跑,一路上看到很多岔路,我几乎想都没想,就选择往下的那条,跑着跑着,到后面我都不知道我跑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我跑了多久,脑海中反正只有一个念头,往下山的路跑! 呼吸越来越重,心跳越来越快,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漆黑的范围越来越大,我所能看见的地方越来越小,我知道,这是我缺氧的表现,再这么下去,我非得累死在这里。 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要是不跑的话,我肯定也会被那个脚步声给弄死。无奈之下,我只得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但没跑出几步,我鞋子就好像是陷进了什么东西里面被卡住了一样,一时间没拔出来,鞋后跟再次掉出来,脚背被鞋口子一绊,让我再次摔了个狗吃屎。 等我坐起身来的时候,那个脚步声还在,可我始终看不见任何人。 我很想伸手去把鞋子穿好,但声音越来越近,我根本没时间去穿鞋,只好就这样汲鞋往下跑。 然而拖着鞋根本没法跑,没几下鞋子就掉了,我也顾不上穿上,只能硬着头皮光着脚继续跑。 因为已经有过经验,所以脚底板虽然痛,但还能忍受。加上这山路并不全是石子,跑起来也没上一次光着脚跑难受。 跑了好一阵,我实在是坚持不了了,心想着要不就这样放弃算了。但不远处突然有一道火把的光亮传来,我心想,肯定是张哈子来找我了。 于是我忍着肺里的剧痛迎上去,一边跑还一边省出力气喊张哈子,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呼救声。 没一会儿,我就跟那光亮汇合,来人并不是张哈子,不过没关系,因为举火把的人是个年轻汉子,所以肯定不是那些阴人。 而且,我身后的那个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了。看来是看见其他阳人,那脚步声的主人就不好再追我了。 我激动的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讲,大哥,你来的可太及时了,再晚一点,我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人没说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脚,然后从身后掏出一只鞋子,讲,我就讲这坡上啷个可能会有孩子,原来是你跑掉滴。 听到这话,我瞬间愣在当场,因为我记得,我的鞋子是落在我身后山上的,而他是从山下走来的,他怎么可能捡到我的鞋子?除非…… 他一直就跟在我身后!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祝祖国繁荣昌盛,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231章 坟山被困 我抱着侥幸心理低头看了看它手中的那只鞋子,希望这是一只别人的鞋子,可在那模糊的月光下,我却无比确定,那就是我刚刚跑掉的那只鞋! 也就是说,这家伙真的一直跟在我身后,在我鞋子跑掉以后,就第一时间捡了起来,然后继续追我! 难怪这人在我面前站定之后,我身后的那个脚步声就没有了,因为这个脚步声根本就是这人发出来的! 亏我还以为这家伙是助我脱困的救星,却没想到它就是困住我的那道催命符! 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家伙,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这家伙到底是谁? 大晚上的面对面,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那种直面威胁的感觉,能把一个正常人给逼疯。特别现在山路的两旁还全是坟包,指不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秒钟,也仿佛过了一年,我的思维才开始慢慢恢复。 我搞不明白的是,我明明看见它是从山下跑来的,那它是怎么一直跟在我身后的? 难道说,在下山的过程中,我跑错了某条岔路,由下山变成了上山?所以刚刚的我,其实并不是在往山下跑,而是在朝着山上跑,并且还是跟那家伙面对面的跑? 一想到我自己奋不顾身的朝着这阴人跑过去,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关键是我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我在往山下跑,并且幻想着只要再坚持一下,我就能跑到山脚,回到谢不归他家的院子。 结果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自投罗网! 这也不对啊,虽然我跑错路能解释那家伙为什么能捡到我鞋子,可怎么解释我身后的脚步声?总不至于它在我面前,但它的脚步声却跟在我身后吧?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我怔怔的站在的那家伙的对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那家伙,让它露出狰狞的面孔来把我给吓个半死。 我不敢接它的话,因为我担心这是鬼点名,一旦接茬,就相当于应了它。我也不敢从它手里接过那只鞋,因为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的鞋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谁能保证那是不是鬼迷眼? 而且,如果是一只阴鞋的话,那就更麻烦了。一旦我接了那只鞋,不管我穿不穿,都相当于我和它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渠道,到时候即便离开了这座坟山,它也有办法继续纠缠我。 这种教训,当初我舅公让我穿上那双阴鞋的时候,我就已经领教了。最后要不是陈先生帮我把阴鞋脱掉,估计我那段时间的日子,会天天被我那纸人舅公把魂魄拘过去谈心。 漆黑的夜空下,在两旁尽是坟包的山路上,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汗水一行一行的从我额头流下,紧张到了极点。 不行,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我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双手结出一个心火手印,然后往旁边一个闪身,就绕了过去,然后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一边跑,我一边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动静,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整个山上仿佛就只有我一个人在飞奔。除此之外,就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回响。 还好,那家伙没有再追上来,否则的话,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也是在这一刹,我突然意识到,这五年来,我东奔西走,都是带着张哈子的那把篾刀,遇到许多危险的情况都是一刀了事,如果我没有张哈子那把篾刀在手的话,我似乎并没有处理危险的能力。 匠术虽然这些年也学了不少,但具体该用在什么时候,我仍是一团雾水。即便是那些高深的匠术,我也会一些,可发挥出来的效果却差强人意,甚至都还不如张哈子以前施展的普通匠术有用。 看来在匠术这一途,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感概的时候,我没命的往山下跑,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平台,我心中不免一喜,心想这肯定是山脚了。否则山坡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个平坦的平台? 只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我记得之前上山的时候,山脚下并没有坟包,可我现在看见的山脚下,却朦朦胧胧中有三三两两的坟包坐落在那里。 当然了,因为光线太暗,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坟包,只是觉得有些像而已。说不定是其它别的什么东西,被我误以为是坟包罢了。 不仅如此,我还看见有人举着火把朝着山脚走来。这一次,我无比确定,那肯定就是张哈子,肯定是他来找我了。因为刚刚那家伙没有跟过来,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山脚。 不管了,先往下跑就是了。 很快,我就跑到了那个平台,然后,我就彻底愣住了。因为我清楚地看见,这哪里是什么山脚,这分明就是我之前来过的山顶!旁边那几个坟包,其中一个就是谢川胤的! 而那举着火把的人,就是之前捡到我鞋子的那家伙! 也就是说,我跑了大半天,结果我又跑回来了!? 难怪刚刚那家伙没有继续来追我,不是它不想追,而是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会回到山顶! 而且它确实没有去山脚,而是一直在往山上走,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碰到它!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又会回到山顶?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就看见那个举着火把的家伙,此时正趴在一座坟前的墓碑上,用火把照明,在仔细的寻找着什么。这场景即便是在白天,都足够诡异,更别说是大晚上空无一人的坟山上! 虽然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山顶,但我知道,我现在必须不让那家伙发现我,然后悄无声息的下山,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像第一次那么幸运,从那家伙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眼看着它朝我这边走来,我急忙一个矮身,藏在了谢川胤坟墓的后面,利用坟包的高度,把我的身子给全部遮挡起来。 很快,我就看见那火把的光亮挪了过来,然后传来一阵手指摩挲墓碑的声音,沙沙沙的,不刺耳,但足够惊悚。 ‘咦?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看见往这里来滴啊。’ 一个声音从坟前传来,空空幽幽,冰冷刺骨。 从这话里的意思来看,这家伙是发现我了?我心中一沉,心想这下完了,要是被它发现,我肯定死路一条了。 这时,我发现那火把的光亮在往左移动,我便悄悄的往右边走,希望能借助坟墓挡住我的身影。 我的视线全在那高出坟墓的火把之上,它往坟尾挪一点,我就往坟头移一点,始终与它保持在坟墓最长的对角线上。 只要我顺利移到坟头,不管会不会被发现,我绝对撒开脚丫子就就跑。 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我的肩膀突然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还好没发出声响。我担心的先看了一眼火把,确定火把还在坟尾,我这才慢慢转身转头,想要看看那软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可当我转过头来,我瞬间就止住了呼吸,因为我看见,我刚刚撞到的,就是那个捡了我鞋子家伙的肩头!只不过现在它手里,没有火把! 所以,坟尾的那支火把,是它自己在走!? 第232章 热锅蚂蚁 试想一下,漆黑的夜里,你独自一人站在山顶,四周全是坟墓,有一支火把自己在坟墓上走来走去,这得是怎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我甚至都不敢多想,以免自动脑补出更多的画面来把自己给吓个半死。 而那捡了我鞋子的家伙,见到是我后,先是一把将它捡到的鞋子塞进我手里,然后对我讲,好咯,我帮你找到咯你滴孩子,现在轮到你帮我找我滴孩子咯。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家伙的脚,发现它两只脚上都穿着鞋,这还找什么找? 它见我低头看它的脚,又讲,我屋孩子一年前到这座山上走丢咯,我天天来找,但是啷个找都找不到。 听到这话,我这才明白,它的找孩子,并不是找鞋子,而是真正的小孩子。因为这边方言的原因,人们把鞋子都念作孩子,所以我就下意识的认为是帮它找鞋子。 只是,一年前就走丢了,在这孤山上要是还没找到的话,怕是也活不成了吧? 也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这不是就谢不归口中,那个外出的谢家人吗? 我曾经匆匆看了一眼他的坟墓,看见过他的照片,所以有点印象。 只是,谢不归说过,当初只有他的尸体被迁进了祖坟,他妻儿的尸体并没有一道迁回来。我想,按照大城市的习惯,多半已经火化了,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再说了,就算能找到,它自己都已经死了,还找孩子干什么,徒增悲伤和孽缘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它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他的孩子,生怕我一说出口,它就会发怒用火把把我的脑袋给敲碎,然后一把火把我给烧成灰。 而且我已经接了它递过来的鞋子,就算我现在不应承它,它也有办法纠缠我。 于是我讲,我现在还有点急事,等我忙完了,再上山来帮你找行不行? 说着,我就故技重施,双手结了个心火手印,然后绕过它,迈开脚步就往山下跑。 它也跟之前一样,并没有继续追我,而是站在原地,俯身下去继续在谢川胤的墓碑上寻找起来。似乎通过这种方法,它能看穿这墓碑,看进坟墓里面的棺材里装的是谁的尸体似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没命的往下跑,但跑到快要到山脚的时候,我就不敢再往下跑了,因为我发现,在山脚下,出现了一星火光,正是之前那支火把! 也就是说,我现在跑的方向虽然是向下,但山下的终点并不是山脚,而是山顶!不管我怎么跑,我都没法跑出这座坟山,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累死!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没有被鬼打墙,为什么还是会在原地打转? 还有,张哈子说我开了三副棺材,至少会有三队子母鬼煞来找我麻烦,可现在我在这坟山上都跑了两趟了,为什么那些子母鬼煞还不现身? 我可不相信它们会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毕竟之前那酱紫色的阴人,可是实实在在想要挖出我心脏的! 既然如此深仇大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还不来弄死我? 太多太多的疑问困惑着我,那种命悬一线的滋味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让我在这漆黑的夜里,渐渐的感受到了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可我看了看山脚和山顶,发现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并没有什么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山脚和山顶都有一星火光,是那家伙手里拿着的火把。 既然没有其它原因,那造成这一切的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位拿着火把的家伙!而且我想,如果我不帮它找到它孩子的话,我怕是会一辈子都被困死在这里面。 可现在的问题是,它孩子肯定不会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被找到。即便是我想要利用形式来骗一骗它,可我我连它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制作一个假人来欺骗它? 而且我现在不能再出现在它面前,否则我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陪着它一起去找它的孩子。因为我刚刚说过,下次再上山的时候,就会帮他。 而我一旦陪着它去找它的孩子,那我肯定会立刻毙命,然后魂魄被它拘着,在这山上不停上上下下,寻找着它那根本就找不到的孩子。 如果张哈子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可如今上山和下山的路上都被那家伙拿着火把把持着,我离不开,张哈子怕是也上不来。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躲起来不被那家伙发现,然后一直熬到天亮,到那个时候,我相信这走不出去的怪圈肯定就会不攻自破。 这个想法很具有可行性,可就在我准备找地方躲起来时候,我却突然发现山上和山下的那两星火光正在渐渐朝我靠拢! 完了,对方肯定是根据第一次我跑下山的速度,算出这个时间点我应该要出现在山顶/山脚了,可我却迟迟没有出现,就说明我应该是躲起来了,所以这一上一下的两个家伙才会同时往中间靠拢。 之前我躲在谢川胤坟墓后面,都被那家伙轻而易举的找到,现在两个它同时出马,我还能往哪里躲? 那火光的速度看上去很慢,就像是正常人在上山一样。可我只要一眨眼,再去细看的时候,那两个火把就会往蹿出一大截,就好像是凭空闪现一般,诡异的极其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五心朝天管不管用,要是不管用的话,我只要被它们两个一发现,就会立刻把我的魂魄给拘走,到时候即便是有镇魂铃,怕是也架不住这两个家伙的怨念。 怎么办怎么办?心急如焚的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团团转之外,实在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难不成,又要动用高深的匠术了吗? 十三太保落子定,还是瞻星揆地? 犹豫再三,我还是选择了第一种,然后开始朝着山上迈步。 当我正要走出第十三步的时候,我脚底板上一阵刺痛,这一脚竟是怎么也迈不下去。 我以为我猜到了什么破碎的玻璃瓶,可等我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脚下,根本不是什么破玻璃瓶,而是一把铁器,看上去,好像是篾刀的尖端! 第233章 命息绵长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滴腿砍下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我就看见张哈子那戴着墨镜的脸,大汗淋漓的出现在我脚旁,他趴在地上,右手握着篾刀,把刀立在我的脚下,使我的脚掌没法踩下地。 原本抱着拼死一搏决心的我,在见到张哈子的那一刹,瞬间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那颗恐惧忌惮的心,也在瞬间安定下来,如同吃下了一枚定心丸。 我急忙把张哈子扶起来,然后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讲,老师,是你带我来滴,你现在问我为么子会到这里?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他,我看见你除了院门,就想要跟上去,结果一开门就到了山顶,我几时带你过来了?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明明是我们两个扯卵谈扯得好好滴,你突然就起身开始往外头跑,老子啷个喊都喊不听,一口气就跑到老山顶上,然后对谢川胤滴坟鞠了三个躬就开始往山下跑,你哈好意思讲不是你带老子过来滴? 听完张哈子的话,我一脸懵逼,我不是一出院门就到了山顶吗,什么时候还从村子里跑了一趟? 难道我被鬼迷眼了?所以才会以为一出院门就到了山顶? 而且,如果真如张哈子所说的那样,那我听见的那个跟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其实也不是什么阴人,而就是张哈子追我时发出来的!只不过我看不见张哈子,所以才会以为是阴人发出来的声音。 当我遇到那个捡了我鞋子的阴人时,那脚步声就消失不见,是因为张哈子见我没跑了,也停下来休息,所以我才会以为那个脚步声就是眼前那个阴人发出来的,其实只是巧合罢了。 而我之所以第一次明明跑到了山脚,结果却出现在山顶上的原因,是因为我以为我在往山下跑,但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往山顶跑。 而第二次我往山下跑,其实是真正的下山,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山下的那处火光,让我不敢再继续往下跑,恐怕我现在都已经到山脚了。 如此看来,山下的那火光应该也是鬼迷眼所造成的,现在张哈子来了,并且还用篾刀刺痛了我脚掌,应该是已经破除了我的鬼迷眼。所以现在的我,应该是看不到山下的那支火把光亮才对。 想到这里,我急忙往山脚下看了看,然后就看见那火光竟然还在!而且还在继续朝着我们靠过来! 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那阴人似乎发现了我在看它,于是激动的冲我大喊:‘老乡,你事情就办完咯?走走走,帮我一起去找孩子!’ 这声音空荡荡的,在山间回响不对,不是回响,而是山上也有同样的声音传来!它们两个在喊一样的话! 这怎么可能?我的鬼迷眼应该已经被张哈子给破了啊,为什么我还能看到山下的那处火光? 还是说,这两个拿着火把的阴人,并不是我的幻觉,而是都真实存在!? 一个都已经那么难以对付了,现在还一下次来了两个,这危险系数,已经不是成倍增加了啊! 我急忙把我遇到的情况给张哈子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我的理解,现在除非是找到那家伙的孩子,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走得出去! 张哈子讲,既然他要找他屋幺儿,我们给他做一个就是老。 我讲,我也想到过这个办法,但问题是,我们连他屋孩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骗得了它? 张哈子讲,难道你没听讲过灯下黑? 我讲,灯下黑我自然晓得,但这跟它认不认得到他屋幺儿有么子关系? 张哈子上下‘看’了一眼,讲,没得时间解释老,你先带我到它老屋那里去,到时候你自然就晓得老。 虽然我不知道张哈子要干什么,但还是凭着自己依稀的记忆领着张哈子找到了那加家伙的坟墓。 好在那家伙坟墓的位置在这座坟山的中间位置,这就使得上下那两个阴人想要到这里来差不多要花相同的时间,而在这之前,它们两个谁都不会打扰我们,这就给我们创造了一点施展手段的空隙。 因为我接过它递给我的鞋子,且答应过它下次上山就陪它去找它的孩子,现在我和它只要一见面,它就会把我的魂魄给拘走,到时候就算张哈子眼睛能看得见了,也未必能把我的魂给喊回来。 也就是说,在它们两个赶到这里之前,我和张哈子就必须把这个局给破了,否则的话,我立刻就会死在当场。张哈子现在又没有匠术,等我死后,还不是任由那阴人拿捏? 时间紧迫,张哈子没有任何迟疑,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塞到我手里,让我撕成一个小人的形状,与此同时他拿着篾刀开始在这座坟上开始挖坑。 等我弄好之后,张哈子就让我在墓碑侧面寻找那人生前孩子的名字。 相信看过墓碑的人都知道,在墓碑的两侧都会刻上子孙后代的姓名,希望先人以此来护佑自己的子子孙孙。 我在墓碑的左侧找到了墓主人儿子的姓名,叫做谢息长。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名字的时候,我心中竟是有些悲凉。息长息长,取意命息绵长之意,意思是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来,是对老天爷最最基本的要求。 在当今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子女能一帆风顺、大富大贵的时候,这个名字就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与无可奈何。更悲哀的是,它的孩子并没有如它的意,在它离世不久后,便也夭折了。 这狗日的谢家川字辈,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狠得下心的。为了自己的长生,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妻儿,还要让自己孙子辈承受无后的恶果,这份罪孽,老天爷当真就不管管吗? 张哈子已经挖好了坑,冲我大喊,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天爷管不管我不晓得,但是我晓得那两个家伙现在要你滴命!哈不赶快把它儿子滴名字写上去? 我身上不可能随时带着笔,只好从坟头拔一根没燃尽的清香,然后以香为笔,在纸上写下‘谢息长’这三个字。 我写完之后,张哈子一把抢过去,把这人形白纸放进他刚挖的坑中,然后就开始填坑。与此同时,他交代我去找一块木头或是平整的石块。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弯着腰在地上寻找着。木头很难找到,我只找到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 我把石块递给他,结果他把这两样东西都递给我,然后讲,刻成谢息长滴墓碑。 那两个阴人喊我去找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不听自己使唤了。我不敢有任何迟疑,只能屏气凝神,用篾刀的刀尖在石块上刻画谢息长的名字。 “老乡,你为么子不应我?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 “老乡,你们大城市滴人,是不是都看不起我们村里人?” “老乡,你到我屋搞么子,是不是也想住到这里?哈哈哈……” “……” 那阴人说的都是些家常话,可落在我耳朵里,却像是一声声催命符,让我握着篾刀和石块的手满是汗水。有好几次手滑,篾刀都差点戳进我手掌心里! 那声音越来越近,估计也就十几步的样子,可我还有一个‘位’字没刻好,我心里开始发慌,心想这次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越慌就手就越抖,根本没法在石块上刻字。而那家伙距离我只有五六步了! 完了,‘位’字一共有六笔,我就是一步刻一笔,都没办法在它靠近我之前刻完了。更何况,还要把墓碑给立上去,这样根本来不及! 就在我以为全都完了之后,张哈子突然一把抓住篾刀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位’字就已经被刻完,并且手中的石块也落进张哈子的手中,被他一把插在了之前挖了又填好的那个坑前。 此时那两个阴人正跑到我面前,举着火把就要朝我的头上砸来,张哈子大喊,你屋幺儿就睡到你旁边滴,难道你看不到? 那两个阴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惨白的脸上露出无比惊喜的神色,朝着我身后的坟墓就一头栽了进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见到此状,我和张哈子都长呼一口气,当时那火把距离我头顶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但凡是砸中了,我的小命也就彻底交待在这里了。 日后这坟山上,每到夜晚,就会多出一个举着火把的年轻人,一上一下的跑来跑去,寻找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 只是我搞不明白的是,我都坐在的谢不归他家院子里,按理来说阴人应该进不去阳宅才对,为什么我还会被鬼迷眼? 我之所以确定我是在院子里就被鬼迷眼,而不是出了院子门才被鬼迷眼,是因为张哈子之前讲过,我是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就突然起身往院外跑了去。 而我记得我当时明明是先看到院门被猛然关上,然后张哈子当先往院外跑,我才跟上去的。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鬼迷了眼。 张哈子讲,院门一直没关,它又是谢不归他奶奶,要进来应该不是么子难事。 所以,在我和张哈子聊天的时候,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时候,其实就是那脸呈酱紫色的阴人站在我身后? 那岂不是说,我从院子跑出来之后,那阴人就一直趴在我背后? 一想到这里,我赶紧对张哈子讲,快,用篾刀戳我的后背! 第234章 两情相悦 张哈子‘看’着我递过去的篾刀,一脸疑惑的问我,你发么子癫? 于是我把我的推测说给他听,他听完之后,脸上立刻露出那无比鄙夷的神情,对我讲,要是哈趴到你后背上,老子会察觉不到迈? 我讲,它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哈子讲,应该是把你迷到山顶就走老,至于你为么子没感觉到,这个问题哈要问迈? 一听到这话,我就知道张哈子肯定又要骂我哈挫挫了。为了不被张哈子继续打击,我急忙岔开话题,讲,还是赶紧下山,免得又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有张哈子在身边,我心里格外踏实,一边走还忍不住一边问他,为什么只把我迷到山顶就不迷了,看上去像是报复我,又不像是报复我的样子。 张哈子讲,有其它阴人要对付你,它何必自己动手?难不成它喜欢多沾些因果,好报应到它子孙后代身上迈? 我点点头,想起张哈子以前给我说过的,不管是阴人还是阳人,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即便是这辈子没还完的因果,到了下辈子也还是会继续纠缠。 因为但凡是发生了纠葛的,彼此之间一定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纠葛联系对未来事件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大,等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会爆发出来。 这听上去很是玄妙,但用张哈子的话来说,这不是封建迷信,这叫蝴蝶效应! 我讲,但不应该啊,它怎么知道那个拿火把的人,就一定会找上我?再说了,那家伙要找人帮忙找孩子,也应该是找它的熟人,而不是我这个陌生人吧? 张哈子讲,因为你能找到它滴坟。 我讲,这是什么狗屁原因? 他讲,你能找到它滴坟,就说明你之前上山滴时候,肯定看老那座坟,而且哈看老那座坟滴遗照。 我还是没明白,当时谢不归给我指的时候,我的确是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否则刚刚我也不可能找到那座坟。但我相信,看过那座坟和它遗照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吧! 而且谢不归之前就说过,这几天村里的人,没日没夜的都在挖坟确认自家先人是不是没死这件事,也就是说,晚上的时候,那些人也来过坟山,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被那家伙给缠上,却偏偏缠上了我? 张哈子想了想,讲,你哈记得到你看它遗照滴时候,脑壳里头想老些么子不? 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初的场景,正要开口回答张哈子,就被张哈子给挥手打断,他讲,不用你讲老子都晓得,以你哈挫挫这种性格,听老谢不归滴解释后,肯定是动老同情心。 听到这话,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讲,这你都知道? 我当时看到对方年纪和我相仿,遭遇也跟我差不多,所以心里难免就生出了一丝怜悯。 可读心术这一类匠术,不是我奶奶那一脉的手段吗,怎么张哈子也会了? 难不成是跟吴听寒待的时间太长了,不知不觉中就学会了?一个吴听寒就已经很恐怖了,要是再来一个张哈子,那我以后还有没有隐私可言了? 张哈子闻言冷哼一声,讲,就是因为你产生老同情心,所以那家伙才认为你是可以帮忙滴人,这才会赖上你。 原来如此,我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只要张哈子不会读心术,啥都好说。 只不过,以前没听说看见死人遗照的时候,是不能产生同情心的啊? 张哈子讲,吴听寒之前教你给死人化妆滴时候,是啷个讲滴? 我想了想,讲,让我摈除杂念,心无旁骛,最忌心生悲怜之心,否则很容易被死者纠缠,要执笔化妆者替它完成最后心愿。 张哈子讲,不只是给死人化妆滴时候不能带情绪,给死人净面瞑目滴时候也不能,当初在张家村滴时候,你应该听我讲起过,啷个就不长记性呢? 说起净面瞑目,我立刻就想起了张渊老爷子给张大叔死后净身的场景,当时张哈子就给我解释过,净面的时候一定不能带情绪,否则就会让死者无法安心轮回。 在坟地里看见墓碑上的遗像,也是一样,不能带情绪,特别是同情心,不要看见对方年轻就心生怜悯,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如果家住农村,逢年过节需要上山上坟的,一定要切记切记! 张哈子又讲,加上它又把捡滴孩子还给老你,算起来你欠他一份情,这两情相悦,它不找你找哪个? 我是第一次两情相悦是这么用的,不过我没跟张哈子多争辩,因为不管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他,还不如节约力气专心赶路。 于是我和张哈子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因为本身就是在半山腰上,所以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山脚。见到此状,我不由得再次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走出来了。 可当我和张哈子先后走到山脚之后,我再次傻眼了,一双眼睛盯着张哈子,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错,我和他竟然又回到了山顶!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声音有些颤抖的讲,我们又回到山顶了。 我没敢回头,担心会吹灭肩上的火焰,所以说完之后就耐心的等待着张哈子的回应,可等了一会儿,身后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急忙转身去看,结果发现我身后除了我那模糊的影子外,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又被鬼迷眼了? 我伸手在自己的肩膀和头顶都各自扇了三下,但于事无补,我还是站在山顶,四周除了我之外,依旧空空荡荡,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而且这沙沙声越来越响,仿佛风越吹越大,但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吹动。 我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周围的杂草和树叶都静止不动,但那沙沙声却依旧不停,而且比之前还要大。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幻听了?还是说这风,也是局部在吹? 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谢川胤的坟头上,封土在一鼓一缩的往外冒,而那沙沙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我这才知道,那些沙沙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什么风吹树叶,而是那些坟包里的尸体,在用手扣坟墓的封土! 它们这是想要从坟里爬出来! 我原以为打发了那拿火把的人,就彻底安全了,却没想到谢川胤的妻子,还不肯放过我! 看来张哈子说的没错,我开了谢川胤的棺,它作为护棺人,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罢休。 而且听这沙沙声的动静,绝对不止这一个坟墓里的尸体想要跑出来。张哈子现在又在山下,让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尸体,我完全束手无策! 怎么办,难不成这次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第235章 巨型黑猫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掉,因为我相信张哈子肯定会上来找我。要是我就这样死了的话,到时候他岂不是就得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从坟包里爬出来的死人? 再说了,我要是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张哈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人记得他以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他将会彻底沦为匠门弃子。不行,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尽管我万分害怕,但一想到张哈子现在肯定在往山上跑,我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迈开双腿就朝着山下跑去,再不去理会山路两旁那些不断鼓起来的土包。 还没跑到半山腰,我就看见路旁有一座坟里钻出来了一颗脑袋,黑漆漆的,是它的后脑勺。当我跑过去的时候,我看见那脑袋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正面对着我,是面无血色,但五官却保存完好的谢家内人! 不应该啊,它们的尸体不都是由归墟鱼组成的吗,按理来说,开棺之后,那口尸气散去,组成它们尸体的归墟鱼就会现出原形,被太阳照射之后,更是会直接肉身腐烂,变成一具具枯骨。 为什么现在钻出来的脑袋,又恢复成她们生前的模样? 难不成,只要重新下葬,这坟墓就会把这些归墟鱼的枯骨又变成尸体的模样吗? 这是何等神奇的手段,我以前竟是听都没听过! 看来这坟墓里还有其它我没发现的秘密,只不过现在保命要紧,不是纠结那坟墓秘密的时候。 那颗脑袋钻出坟墓看见我后,原本灰色的双眼中突然冒出绿光,就好像是饿狼看到了食物一样,满是贪婪。 归墟鱼只吃死人,只有没有腐肉吃的时候,它们才会吃骨头。但我却无比肯定,只要让这些由归墟鱼组成的尸体靠近我,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当成食物给吃掉,甚至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的那种。 我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所学的匠术也只是针对阴人,对付这类尸体,除了我爷爷的赶尸术之外,并没有特殊手段。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跟张哈子汇合,不让他牵挂我,才是正道。 我卯足了劲儿往下跑,但越往下就越心惊,因为道路两旁的坟头上,已经钻出了一具具尸体的大半个身子,它们只要稍稍往上一窜,就可以脱离坟包的束缚,开始对我进行无休止的进攻。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因为按照这个速度,还没等我跑到山腰,那里的尸体肯定都已经爬出来了,到时候它们肯定都站在路边,就等着我过去自投罗网。 怎么办?接着往下跑是死路一条,可留在这里不跑,到时候等那些尸体钻出来,还是死路一条! 我左右看了看,心里一横,反正横竖都是死,大不了搏一搏,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我不再迟疑,张开嘴巴拼命呼吸,迈开双腿没命般的往前跑。 只是我没跑出多远,脚下就被什么东西一绊,直接在山坡上给摔了好几圈,等我坐起身子去看的时候,发现地面上伸出一条断掉的胳膊,笔直的插在地面上,而断掉的另一节,就抓在我的小腿上! 肯定是我踢腿的速度太快,把那条胳膊给直接踢断了! 我忍着恶心,伸脚把我小腿上的手掌给踢开,然后转身就要跑。 然而,我还没站直身子,后背上就扑来一具尸体,把我给重新压在地面上,同时地里伸出无数条胳膊,死死的抓着我的身体,如同绳索一样,讲我紧紧的绑在地上。 我多少以为自己还能跟这群尸体斗上几回合的,却没想到,才刚一交锋,我就彻底败了,而且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怪只怪我大意了,只注意山路两旁的坟墓,却没想到它们既然能把坟墓都给挖开,自然也能钻进地里,从地下直接钻到山路下面,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后背上开始传来血肉被撕咬的痛楚,我知道,是那些压在我身上的尸体开始在蚕食我的身体。 你们有没有过被狗咬的经历?就是那种血肉被硬生生从身上扯下来的感觉,简直能把人给直接痛晕过去。我宁愿它们用刀子从我身上把肉给割下来,也不愿意它们用嘴就这样野蛮的把肉从我身上咬掉。 巨大的痛苦让我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我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在我倒下的瞬间,我的大脑意识就因为疼痛缺氧而开始渐渐模糊。我死不要紧,我现在只希望我死之后,这些尸体不要对张哈子下手。 但就在我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尖锐愤怒的猫叫,就好像是那猫被人给踩了一脚,炸毛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如同婴儿啼哭,在这漆黑的夜里猛然炸开,能把人的耳膜都给直接刺透。 原本已经意识模糊的我,在听到这声音后,竟然意识又变得清醒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觉得我身上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最关键的是,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背上的压力在变小,还有从地面钻出来的那些胳膊,也像是碰到了滚烫的开水一样,往回缩了一部分。 见得这大好机会,我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忍着全身的剧痛,双手撑着地面,试图把压在我身上的尸体给顶开。只不过尸体太多,在上下夹击的情况下,我只能稍稍撑起来一点,勉强打开了一道缝隙,却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不过借着这一道缝隙,我倒是看见山下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猫正朝着我这边慢慢爬来。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巨大的黑猫,其体型之大,堪比一头小牛犊!可它走路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完全保留了黑猫动作的轻柔作风。 很明显,刚刚那一声尖锐愤怒的声音,就是这大如牛犊的黑猫发出来的。 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这大一只黑猫?而且体型如此之大,完全不符合常理。 难道是某种变异的黑猫不成? 就在我迷惑间,我看见那黑猫的身躯慢慢靠近,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并不是黑猫那铜铃般的绿色眼珠,而是一副映着淡淡星光的黑色墨镜?! 我急忙瞪大眼睛望过去,然后就看见他的手脚同时着地,昂着头,对着我的后背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哇呜~~哇呜~~’声…… 第236章 借刀杀人 这哪是大如牛犊的黑猫,分明就是张哈子在假扮黑猫! 只见他满脸愤怒,嘴里发出一声声的黑猫怒吼,像是在对那些尸体发出最后通牒。而随着他的靠近,那些在我身上身下的尸体开始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几副还咬在我背上的归墟鱼枯骨。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归墟鱼就算再怎么神奇,可归根结底还是鱼。只要是鱼,就会害怕猫。即便它们组成了人的尸体,但流淌在基因里的恐惧并不会消失。 所以只要有猫的出现,它们就会因为害怕而主动退散。 张哈子不愧是张哈子,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这种巧妙的手段,而且还运用的如此出奇制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猫叫的,一开始把我都给蒙住了,还以为当真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猫从天而降了。 张哈子一把将这些枯骨拍掉,然后一巴掌拍到我后背上,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都能走掉丢,你啷个不蠢死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脚踏出去,我就到山顶了,你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想起之前的经历,我问张哈子,这次是不是又是我被鬼迷眼了,自己跑上山顶的? 但是不应该啊,如果是我自己跑上山顶,我应该有个跑的动作才对,可我刚刚发现自己站在山顶之后,就只是往山下跑,都还没跑到山腰就被尸体给扑到了,根本不可能到得了山顶才是。 张哈子也摇了摇头,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对我讲,不是鬼迷眼,而是之前我们两个根本就没下到山脚。 我有些糊涂了,我记得我们明明下到了山脚,只不过最后那一步的时候走错了而已,怎么到了张哈子的嘴里,我们根本就没下到过山脚呢?再说了,要是没下到山脚,他怎么可能会从山下上来? 他讲,对方给我们两个开老不同滴两个门。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问,什么叫做两个不同的门?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陈家村滴那幅画不? 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讲,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一幅画里对不对?我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对方给我弄到了山顶,而把你弄到了山脚,是不是? 原来如此,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已经变成了归墟鱼枯骨的尸体,又会重新变成一具具尸体了。因为在画里,只要画匠愿意,想画成什么就画成什么,根本就不需要在乎合不合逻辑。 我觉得我的分析毫无破绽,而且从陈寺青的经历中,我也知道该怎么破解这对景挂画,所以信心十足。但张哈子却一脸遗憾的表情,讲,如果我们现在是到画里头,那我们之前到哪里? 我讲,肯定是到真正的坟山上啊! 他讲,如果是到坟山上,那为么子我们破老那家伙找孩子滴局后,被你开棺滴那些子母鬼煞没来找你麻烦? 我讲,这不是你讲的吗,说是它们不想多沾因果,所以才会借刀杀人。 他讲,问题是,这把刀都已经断老,为么子它们哈是没有出现? 我讲,哪个讲没出现,刚刚遇到滴那些不就是的吗? 张哈子一脸鄙夷的看着我,讲,你不是讲我们到画里头迈?你觉得那些阴人会对景挂画迈? 听到这话,我顿时一愣,是啊,阴人是不可能施展匠术的。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是在画里的话,那刚刚遇到的那些从坟里爬出来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是那些子母鬼煞的手笔。 而之前我们还不在画里,但我们折断了它们的“刀”,它们也没出现对付我们,这显然不符合它们誓死守护棺材的逻辑。 我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 张哈子讲,因为之前它们没办法对你下手,现在才是它们真正滴杀招。 我没明白,为什么之前没办法对我下手?明明之前就我一个人的时候,要弄死我非常简单啊。 张哈子讲,因为之前滴那座山,才是对景挂画,它们一群阴人,没经过同意,是没得办法进到画里头去滴。 等等,你之前不就说过,那些匠人不是不敢进来谢家村吗,怎么现在又冒出了画匠的手段?这不是相互矛盾了吗? 张哈子讲,外村滴画匠自然是不敢来,但如果这个画匠本来就是谢家村滴人呢? 我猛然一惊,讲,你的意思是,谢家村里头,可能也有会画匠匠术的人? 张哈子讲,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有!所以我们第一次进山滴时候,进滴不是祖坟山,而是进老那幅画里头。 我讲,你之前不是说我是被鬼迷眼了,所以才把你带到坟山上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难道鬼迷眼是假的? 张哈子讲,要是没得鬼迷眼,你会跑进那幅画里面迈?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鬼迷眼的话,我就不会跑出院子,也就不会一出院子,就以为是在山顶,自然就不会没了命的开始往山下跑其实是带着张哈子往那幅画里的山上跑。 张哈子点了点头,讲,所以当对方发现用谢息长他爹老子搞不死我们之后,就到画里滴山脚开老两个门。 原来如此,所以第一个门开在了山顶,因此我一脚踏出去,才会出现在山顶;而第二个门开在山脚处,张哈子便出现在真正的山脚,由此对方便轻而易举的就把我们两个给巧妙的隔开。 张哈子点点头,讲,这才是真正滴借刀杀人!不管谢息长他爹老子成不成,我们都会遭遇子母鬼煞,到时候,只要我们身死,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那些子母鬼煞下滴手!这狗日滴谢家村,果然一点都不简单!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阵胆寒,这心机之重,简直令人发指!毕竟谁能想到,在这原本就环环相扣的杀招里,居然还有人设计额外的手段来弄死我们? 我问,到底会是谁想要我们死在这里?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哪个都有可能,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滴时候,等有命下山再讲。 我看了看黑暗的四周,小声问张哈子,那些归墟鱼组成的尸体不是都被你的猫叫给吓退了吗,难不成还会有危险?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你莫忘记老,那些能产生尸气几十年都不散滴阴人,才是真正滴杀手锏。 光是这,我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而张哈子还补充讲,并且哈有一个躲到暗处滴画匠,不晓得么子时候就罩一幅画下来,到时候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哼,你自己讲,有没得危险? 第237章 走不出去 被张哈子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一种被十面埋伏的感觉,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仿佛那黑漆漆的草木里,一不小心就会钻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阴人,把我心脏给挖出来吞掉一样。 还好有张哈子在我身边,否则的话,面对这场景,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来。可即便如此,这藏在暗处的画匠,也是一个麻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罩下一幅画来把我们给分开。 张哈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对我讲,你手上哈有红线没? 我点头,从手腕上抽出一截红线,递给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讲,凌家滴‘一线牵’你会不会? 我点点头,讲,知道一点,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这‘一线牵’,全名叫做‘阴阳两界一线牵’,是当初张哈子在承受三差两错时,我和凌绛去医院看他,凌绛在走廊上用过的匠术。 当时我和凌绛遭遇了‘砌楼境界’,我被困在里面差一点出不来,凌绛担心我会再次和她分开,所以就用这一线牵把我们两个给紧紧地绑在一起。 既然对付砌楼境界可以,那对付这对景挂画,自然也应该是奏效的,可惜我却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看来还是经验不足,不懂得灵活变通。 我从张哈子手里收回那一节红线头子,然后取出一枚铜钱,让红线从铜钱中间穿过,再把这一截抽出来的红线头子绑在张哈子的左手腕上。 弄完这个之后,我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这样一来,即便我被卷进画卷里,张哈子也很容易把我给拉出来。而且,就算我们两个都被卷了进去,以张哈子的聪明才智,也肯定能很快把我从画里带出来。 有了这份保障之后,我和张哈子走的比之前都要快上不少。我们原以为在快要临近山脚的时候会出现一些问题,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走到山脚下,我们都没有遇到任何情况。 这出奇的顺利让我和张哈子都觉得有些不安,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管是我,还是张哈子,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坟山和通向村尾的那条路之间有一道沟,上山也好,下山也好,都要从这条沟跳过去。跳到路面,就算是真正下了山,然后沿着那条路,便能很快进到村子里面。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见他没有意见之后,便同时跨步,跨过那条横在坟山和进村道路的浅沟。 但这一步刚刚跨出,还没落地,我眼前的场景就是一变,我都用不着细看,也知道我又回到了山顶。算上这次,这已经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光顾这山顶了。 不过这一次跟前面两次不太一样,因为这次我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身边还跟着张哈子。 我刚要把现在的状况给张哈子大致说一遍,他就当先开口问我,哈挫挫,我们是不是又回到老山顶? 我闻言顿时瞪大眼睛,问他,你看得到了? 他摇头,讲,老子要是看得到,哈要问你迈? 我讲,你要是看不到,啷个可能晓得我们又回到山顶了? 他讲,这里比山脚安静,不仅有风,温度比山脚也要低一些。 张哈子的话毫无破绽,我瞬间哑口无言。不过我倒是很佩服张哈子的那份自信,因为他说的那三个条件,换做其它地方,比如有空调的地方也能实现,不一定非要是山顶。 不过话说回来,谢家村跟我们村一样,用电的人都很少,怎么可能会在家里装空调? 看着山顶的景象,我用脚狠狠的跺了跺地面,想要确定我们现在到底是身处画中,还是身处现实世界。当然了,我这方法只是心存侥幸而已,因为根本不可能用跺脚就能判断的出来。 但张哈子用脚跺了跺脚之后,就十分断定这里是现实世界,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现实世界? 当初吴听寒在高速路上,都必须借住时间和日月才能判断她们是处于画里还是画外,你张哈子不过就是跺跺脚而已,就判断出来了? 张哈子讲,因为老子跺不动这座山。 我讲,你这不是废话吗?莫说是你了,就是谢不归来了,他也跺不动这座山。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如果是到画里,我就能跺得动。 我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讲,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画里能把山跺动?难不成,你恢复匠术了? 我刚要欣喜若狂,结果就看见张哈子摇头讲,恢复你屋脑壳,不只是老子跺得动,你也跺得动。 我满脸疑惑,讲,当时我也到画里,为么子我没得那种感觉? 他讲,你个哈挫挫,当时只顾到逃命,哪里哈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老脸一红,好像还真是这么个原因。 不过我还是没明白,当时我们身在画里,作为画里的一份子,怎么可能会把山都给跺的颤动起来? 张哈子讲,因为幅画足够小,所以才能跺得动。要是像陈家村啷个大滴话,就是脚都跺断老,都不可能跺得动。 这个我明白,虽然在画里我们很小,但如果画卷本身也足够小,我们跑动的时候,自然就能够造成这幅画卷的轻微抖动。但我不明白的是,张哈子怎么知道这幅画足够小? 他讲,因为这幅画不可能大,不然把村子都装进去老,你觉得谢家村滴人不会发现异常迈? 确实是这样,谢家村的人跟陈家村的村民不一样,他们都是阳人,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都去过外面,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身处世界的异常。到时候他们一反抗,这幅画就白挂了。 张哈子点点头,讲,最重要滴是,之前老子追你滴时候,我就感觉地面有些不对劲,当时没想明白,现在才晓得,那是地面抖动滴感觉。 好吧,当时我在逃命,否则我也能感受到这轻微的抖动。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当初吴听寒和陈寺青被困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因为悍马车的份量更重,岂不是更加能震动脚下的那条高速路?为什么他们没有根据这个确定他们是不是被困在画里? 张哈子一脸鄙夷的对我讲,就算是到现实世界,悍马跑高速也能把高速路震动,难道他们一直都被困到画里头滴迈? 我这才想起来,以前在马路边散步的时候,但凡是有汽车快速经过,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颤动。所以,只要汽车在路上快速行驶,不管是不是高速,不管是在画里,本身就会把路面给震动,因此根本没法用这一点来判断。 弄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使劲儿的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发现除了让自己的脚底板产生剧痛之外,根本毫无反应。看来我们的确是在真正的坟山山。 可若是如此,我们到底是怎么在瞬间回到山顶的?鬼打墙根本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 第238章 三种可能 鬼打墙至少要让我们自己走来走去,然后一直走回原地,可这倒好,直接一步迈出,眨眼间就回到了山顶,就好像是在山脚和山顶之间建立了一条传送通道似的。 我问张哈子,有没有匠术能做到这一点。 他讲,你当这是修仙迈?哈传送通道,你啷个不直接讲是eq二联,闪现接大? 我被张哈子这游戏术语给怼的无地自容,确实,从接触匠术以来,我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匠术都是有根有据,从民间的民俗演变而来,与那凭空虚构的修仙法术,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 可如果没有匠术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张哈子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对我讲,先下山再讲。 于是我和他再次朝着山下走去,路上照样遇到有尸体想要钻出坟墓对我们发动袭击,结果都被张哈子那一声声类似婴儿的尖声啼哭给吓得退散。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站在我身边的就是张哈子,我也会被这声音给吓得有多远就跑多远。 有张哈子在一旁保驾护航,我们两个很快就到了山脚。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路面,我问张哈子,现在怎么办? 他想了想,讲,刚刚我们是两个人同时往前走滴,现在我们一个一个往前走。 我讲,这是么子讲究? 他讲,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先搞清楚,这个问题是出到你身上,哈是出到老子身上,或者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 我讲,万一我这一脚跨过去,我回到了山顶,但你还在山脚,我们两个不是就分开了?之前我能跑下来是因为那些尸体都还没钻出来,现在它们都躲到暗处,你没到身边,它们分分钟就要把我啃干净。 张哈子扬了扬左手腕上的红线,讲,只要你水平过得硬,这根线应该不得断。 我讲,问题就出到这里,我不晓得自己的水平过不过硬。 张哈子想了想,然后点头对我讲,那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老。 我急忙问,什么办法? 他指了指天空,讲,求菩萨保佑。 讲完之后,他就猛然朝着前面一跃,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进村的路面上,左手手腕上的红线,稳稳当当的连在我的手腕上。 张哈子跺了跺地面,然后转身对我讲,看来不是我滴问题,你跳过来试哈子,看看哈会不会回到山顶上。 我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紧了紧手腕上的红线,确定不会被扯断之后,这才心一横,闭上眼睛往前一跃,然后就听到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果然,又回到了山顶! 张哈子一如既往的跺了跺脚,然后愣着一张脸,就只说了一个字:走! 于是我们再次下山,跟之前一样,张哈子一路学猫叫,很顺利的就到了山脚那道浅沟前。 张哈子讲,这次你先跳。 我有些沮丧,讲,有么子区别迈?哈不是照样回到山顶上? 这种走不出去的感觉,最是磨人心性,会硬生生的把一个人从充满希望磨成满是绝望。毕竟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 张哈子摇头讲,不一定会回到山顶上。 我急忙问,为什么? 他讲,刚刚跳老两次,都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和你同时出现在这道沟滴对面,才会重新回到山顶上,对不对? 我想起刚刚张哈子跳过沟去后,我们并没有回到山顶,于是点点头,讲,对。 他讲,那如果是你先跳呢?你觉得会出现么子情况? 我讲,还能有什么情况?既然问题出在我身上,肯定是我一跳过去,我们两个就都回到山顶了撒?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不对,哈有三种情况。 我讲,除了之前我说的那种,最多还有两种,一种是你在这里,我在对面,都没有回到山顶;一种是你在这里,我自己回到了山顶。哪里来的第三种情况? 他讲,你讲滴第二种可能,哈有一种情况。 我讲,么子情况? 他讲,你讲滴那种是一线牵断老,你自己回到老山顶,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线牵没断,会出现么子情况?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如果一线牵没断,我从这道浅沟上面跳过去之后,右手腕上绑着的红线没断,所以连接着我的右侧身子还留在这里,但因为左侧身子没有缠上红线,就又回到了山顶…… 这不就是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了吗?! 想到这里,我头皮瞬间发麻,后背渗出一背的冷汗,鸡皮疙瘩瞬间席卷全身,甩都甩不掉。 我对张哈子讲,要跳你跳,我肯定不跳了,这哪是做实验,这分明就是在玩儿命! 张哈子讲,放你屋滴狗屁,哪个讲会把你劈成两半老?要是真滴会啷个样,刚刚我们一起往前跳滴时候,你就能确定我滴身体都到你前头? 我一开始没明白张哈子这话的意思,但我想了一下,就明白他想要表达了什么了。 确实,之前我和张哈子同时跳的时候,只要他还有身子落在我身后,那就算是我先跳,那当时我的身体就应该被劈成两半了才对。可我现在还好好的,就说明我做出的那种假设不成立。 可要是不成立,你张哈子又说还有一种可能是几个意思? 他讲,我滴意思是,要是一线牵没断,我就能顺到一线牵找到你,到时候就晓得你是啷个回到山顶上去滴老。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啷个简单滴事情,你都想不明白?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不由得冲张哈子讪讪的笑笑,以掩饰我内心的尴尬。 打定主意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往前一跃,尔后我就感觉耳旁有呼呼风声响,剧烈的风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可这声音刚刚升起,我右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勒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 而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在山顶上,而是头下脚上的躺在距离山腰不远处的山路上!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身边就传来一阵尸体的喋喋怪笑声,那些归墟鱼组成的尸体,正快速朝我这边奔袭而来。 只不过它们还没靠近,那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就由远及近传来,然后是张哈子喘着粗气的身影。 只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挫挫,老子晓得是啷个回事老。这些子母鬼煞真他娘滴邪门儿。 第239章 毛月黑头 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问张哈子,到底是啷个回事?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张哈子没第一时间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用篾刀指了指天上,问我,天上滴月亮是不是和平时不大一样? 我抬头看了一眼,讲,平时出现的月亮种类那么多,哪种喊过不一样? 我看见他把篾刀插在一旁,然后双手开始收线这一线牵确实没断,而且如果不是这一线牵及时拉住了我,我怕是已经在山顶上了。 我见他开始收线,便也跟着收线,然后把这些线缠在手腕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以为张哈子把收回来的线还给我,结果却发现他只是缠在自己手上,一边收线一边问我,你见过长毛滴月亮没? 我讲,萝卜洋芋长毛我见过,月亮长毛啷个可能?除非月球上头长树! 张哈子讲,你没明白我滴意思,我讲滴是那种月亮光看起来很强,但表面好像被一层毛玻璃挡住老一样滴月亮。整个看上去模模糊糊滴,看起来就好像是月亮长老毛。 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我恍然大悟,讲,这不就是农村讲滴毛月亮迈,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你讲啷个复杂搞么子?不过现在天上挂滴那个就是。 张哈子点点头,讲,难怪,难怪老子之前没察觉到。 我问张哈子,没察觉到什么? 他伸手指着地上,问我,现在地上滴影子是不是也和平时不大一样? 我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讲,是不太一样,平时的影子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的影子看上去就是大致呈一个人形,边界分得不是很清楚。 说完之后,我问张哈子,这有什么讲究么? 他讲,难道你以前没听过‘毛月黑头,夜不赶路’的说法? 我虽然生活在农村,但因为我爷爷的关系,所以我很少听说那些民间传说。 毛月就是毛月亮,这个我知道,黑头是什么?黑头发的人不能赶夜路?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张哈子讲,毛月黑头,都是讲月亮滴。毛月是毛月亮,黑头是指月黑头,就是有一片云遮到月亮,月亮走,它也走;月亮停,它也停,一整个晚上都把月亮光遮到起滴。 毛月亮这个现象我倒是还能理解,毕竟毛月亮的学名叫做‘月晕’,是指有高空冰晶在折射月光,使其产生朦朦胧胧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长了一层毛一样。 但有云层一直跟着月亮走,这未免就有些扯淡了吧?月亮的高度那么高,想要把月光给一直挡住,其飘动的速度得多快,才能追的上月亮的速度? 张哈子讲,讲是讲跟到月亮走,其实是跟到地上走路滴人在走。人走,它就走,人停,它就停,始终让人看不到天上滴月亮。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实现。可这未免也太邪门儿了吧? 试想一下,大半夜里,你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走路,原本天上是有月亮的,可突然飘过来一朵云,把月光给挡住,不管你往前走还是往后走,这朵云就一直挡在你的头上,让你看不到月亮,这得是多瘆人?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想到毛月亮和月黑头是合在一起出现在民间俗语里的,我心底的那股寒意瞬间就席卷全身,于是我急忙问张哈子,难道这毛月亮跟月黑头一样恐怖? 张哈子依旧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晓得为么子毛月黑头不能赶夜路不? 我讲,是因为光线都被挡住,所以阴人行动起来自然就方便了?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问我,哈有好多线没收? 我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山下,发现已经能看见红线转折的地方了,说明红线已经快要被收完。 张哈子闻言后,讲,没收老,我留到有用。 讲完之后,他就抽出篾刀,把手里的一截红线缠在篾刀的刀柄上,然后问我,你影子滴脑壳到哪个地方? 我原本想要走过去给他指明地方,结果发现我一动,我的影子也跟着在动,于是我只能口头指挥他,让他站在我影子的头顶上。我看的很清楚,我说清楚地方后,张哈子还特地往后退了一个脚掌的距离。 这时张哈子才回我我之前那个问题,用篾刀的刀尖指着我的影子讲,要是把光线都挡住老,你滴这个影子啷个解释? 好吧,我只想到月黑头的情况,忘记了毛月亮其实是能看到月光,只不过不太明亮而已。 我问,月黑头会出现猛鬼我能理解,为么子毛月亮也会出现?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一会儿就晓得老。 说完,他松开握着篾刀的手,他手中的篾刀随即笔直落下,刀尖径直插在地面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落在我影子脑袋上一寸的地方。 而且因为影子很模糊,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一寸到底准不准确,有可能不是一寸,而是恰好插在我的脑袋上也说不定。 篾刀入地之后,张哈子让我收线,并且交代我要收到不能收了为止。 我没明白什么叫做收到不能收了为止,直到我看见他也在同时收线之后,我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我和他一起把这根红线给绷直。 于是我和他之前的这根红线,就成了一个‘v’字型,其中下凹的那个点,就是篾刀刀柄的位置。 此时张哈子让我站着别动,并且交代手里的红线一定要抓紧,千万不能松。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就解开手腕上的红线,然后另一只手握住篾刀的刀柄,使劲儿往前一推,篾刀便在地上做起了以我为圆心的递减半径圆周运动就是围着我转圈,但因为红线会缠在我身上,所以圆圈会越来越小。 而篾刀在地上划出的痕迹,张哈子都会用另一头的红线铺在划痕上,划了多少划痕,就有多少红线铺上去。只不过刚开始铺的时候,有一长段线头铺在了划痕外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过这双手协同工作的熟练程度,的确是张哈子的强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些红线在地上铺了几圈之后,我地上的那个影子,颜色变得比之前要黑许多。 张哈子一直围着我缠了十圈,才把篾刀的刀尖准确停在我脚尖的位置。这莫名的巧合,就好像是张哈子特地算过似的。 张哈子听到我的吐槽,没好气的回了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么子喊过好像算过,这就是特地算过滴,难道你没看到我握篾刀滴那只手,一直在控制红线滴松紧迈? 呃……我确实没看到。这么细节的东西,谁会注意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真是算过的?递减圆周,不多不少,恰好十圈? 我不清楚张哈子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十圈之后,我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手脚完全不能动弹分毫,就跟个木乃伊似的,稍稍一推就得倒下的那种。 我问张哈子这是在干什么,他没回答,而是把之前多出来的那一截红线头,系在了第二圈的红线上,是一个死结,解开的那种。 弄完之后,张哈子就把篾刀刀柄上的红线解开扯断,让我把红线收回去,他则把那节红线系在了倒数第二圈的红线上,也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弄完之后,张哈子让我往左边挪几步。 因为红线被张哈子扯断,所以我稍稍挣扎几下,双腿就能够简单的自由活动。 我依言往左边走了三步,刚想抬头问张哈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结果眼前的一幕,就把我给震骇的发不出半个声来模糊的月光下,我看见地上缠绕的那红线里,还有一个我的影子…… 第240章 五花大绑 我挣扎着伸手指着地上的那个影子,又指了指我脚下的影子,惊恐的语无伦次,一时之间只知道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为什么我的影子会被张哈子用红线给捆住了?没听说过这红线还有这种本事啊。再说了,我的影子还在我的身上,那那些红线缠住的,到底是什么? 张哈子讲,这坡上除老我和你是人之外,就只剩阴人老,你讲缠滴是么子? 所以,那是个阴人? 我不由得又往左边挪了三四步,然后才定睛看去,发现那黑漆漆的影子,的确好像在轻微的扭动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扭动的程度不大。这种感觉我刚刚体会过,是被捆死的感觉。 我讲,你要不要再多缠些红线,万一跑了不久前功尽弃了? 张哈子讲,都五花大绑老,它往哪里跑? 我记得那是十圈红线,为什么张哈子说是五花大绑?难不成是我数错了? 于是我又数了一遍,的确是十圈。 我问张哈子,明明是十圈,怎么是五花大绑? 他讲,护棺滴是子母鬼煞,一共有几个阴人? 我讲,两个啊,哪又怎么了? 他讲,十除以二等于几? 我讲,等于五啊……不是,你的意思是,这一个影子里,藏了两个阴人?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不然你以为呢? 我讲,那不应该啊,之前我不是让你帮我看过了吗,你说我身上没有阴人,所以我们才放心大胆的下山。 他讲,是我搞错老,我没想到今天是毛月亮。 我没明白,讲,毛月亮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你张哈子都骗过去了? 他讲,你晓得个卵,‘毛月黑头,也不赶路’是民间滴讲法,到我们匠门里头,有句行话喊过‘毛月亮,猛鬼藏;月黑头,路人愁。’只要出老毛月亮,就算老子眼睛没哈,一时半会儿都不一定找得到它。 听到这话,我很是震惊,一边急忙把身上的红线给收好,一边问张哈子,有没有你讲滴啷个夸张,连巅峰时期滴你都察觉不到? 张哈子讲,影子本身属阴,毛月亮照出来滴影子又是模糊滴,阴人躲到里头,气息形状完全被遮挡过去,你讲容不容易被发现? 原来如此,难怪张哈子之前都犯了错。不过这并不能怪张哈子,因为他眼睛完全看不见,结果还能完全凭自己的经验,猜出今天是毛月亮,这本身就已经碾压一大批匠人了。 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安慰,反正张哈子听完之后,向来自恋的他,居然破天荒的谦虚了一次。他幽幽的讲了句,虽然你讲滴有些夸张,不过要是我眼睛没哈,应该能比现在要更早发现异常。 他的言语有些低沉,我知道,他对于自己眼睛的事,还没有彻底放下。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释怀。张哈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为常人所不能为了。 而且我相信张哈子并不是在说大话,如果眼睛还看得见,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在看见天上是毛月亮的时候,都不需要我多问他,他就应该会想到我的身上藏着阴人。 为了化解这低沉的气氛,我问张哈子,它们不过就是藏在我身上,我们刚刚是怎么上山顶,我又是怎么到这半山腰来的? 他讲,你看哈现在滴月亮到么子位置? 我看了一眼,已经偏西了。 他讲,难道你没觉得不对劲迈? 我想了想,然后突然大惊,讲,时间不对劲!我们从谢不归屋里出来的时候,最多就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现在看时间,至少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就算来回爬山,也不可能用了这么多时间。 张哈子点头,讲,所以你现在想明白我们是啷个上山顶老滴迈? 呃……这个我还是没想明白。 他讲,你啷个不蠢死起,是我们被迷住老,然后它们把我们两个抬上山滴!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当我和张哈子同时跳过去之后,我们就被迷得失去了意识,然后那些阴人就从我的影子里钻出来,抬着我们两个上山,一直把我们抬到山顶,然后就让我们清醒过来,而它们自己则再次藏在我的影子里。 所以在我和张哈子看来,我们两个不过是跳过去,然后眨眼间就到了山顶,其实这中间还有阴人抬着我们的身体上山的过程,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出来的时间那么早,可现在却都要天亮了原因。 而且也能解释,为什么我手腕被红线勒痛后,醒来的我,发现自己是头下脚上的躺在山路上那是因为那些阴人就在影子里抬我,而且就是属于贴着山路走的那种。 还好这个时间段山上没人,否则看见我躺在山路上往山顶贴着地滑,一定会把那人给当场吓死!莫说是吓别人了,就是我自己想到那场景,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以我急忙对张哈子讲,趁着它们被捆住了,我们赶紧下山,不然一会儿又被它们缠住,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但张哈子却是摇了摇头,讲,怕是走不成。 我问,为什么?我身上的阴人不是已经被捆住了吗? 他讲,你开老三副棺材,这里只有一对子母鬼煞,哈有两对不晓得躲到哪里等到我们滴。 我讲,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说完之后,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我讲,也不是不行,反正天快亮了,到时候太阳一出来,我们自然能下山。 张哈子却再次冷哼一声,讲,所以,你觉得它们会让我么看到早上滴太阳迈? 我闻言一愣,急忙问张哈子,你是说,我们在天亮之前,就会被它们整死? 张哈子反问我,不然呢?把我们困到这里,就是和我们玩捉迷藏迈? 我有些慌了,忍不住叹息一声,讲,亏我还以为天亮以后出了村,就能去神仙岭了。没想到在这里就要交代了,这狗日的命运。 这原本只是我随意吐槽的一句,结果却没想到张哈子听了这话之后无比激动,他满是亢奋的问我,你刚刚讲么子?去哪个地方? 我讲,神仙岭,怎么了? 他讲,你啷个晓得神仙岭? 于是我把之前从谢流觞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张哈子听,他听完之后,神情激动,最后竟是仰天大笑,自言自语的讲,洛朝廷啊洛朝廷,你到底要给后辈准备多少惊喜才肯罢休? 我被张哈子的话给弄懵逼了,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讲,你晓得个卵,跟老子上山! 我问,上山搞么子,不想活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下山的办法,结果你丫的又自己跑上山? 张哈子讲,哈能搞么子,当然是找复活你屋婆娘滴办法! 第241章 传达信息 张哈子说的我爷爷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神经错乱了。现在听到他说要上山寻找复活凌绛的方法,我就更加确定他肯定是疯了。 我挡住他的去路,讲,你是不是被鬼迷心窍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他伸手把我推开,继续往山上走,一边走还一边讲,哈挫挫,难道你哈没发现迈,这是我们里复活你屋婆娘最近滴一次? 我讲,能不能复活凌绛我不晓得,但我晓得现在上去,是我们两个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一边说,一边用生火手势在他的肩膀和头顶扇风,希望能让他快点清醒过来。否则以他的实力,铁了心要上山的话,我几乎不可能拦得住他。 可等我扇完了,张哈子还是保持着继续上山的姿态,根本不理会我的劝阻。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确定他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于是我用我那蹩脚的匠术,在最短的时间内结出心火手印,然后点在张哈子的眉心,希望能唤醒他本性里的一点灵光,从而破解这鬼迷心窍。 可我手指点上他的眉心之后,他除了脸上露出无比鄙夷的神色来,脚下并没有丝毫的停留。 此时已经越过山腰,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诡异在等着我们。 我讲,张破虏,你清醒一点儿,我晓得你对复活凌绛也有执念,但再往上走,我们两个都要死到这里了。我死无所谓,但你不能为了复活凌绛,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一直在朝上走的张哈子总算是停了下来,然后用那一脸看白痴的神情‘注视’着我,良久之后,才开口对我讲,哈挫挫,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为么子走不出这座山迈? 我讲,这不是你讲的吗,我开了三副棺材,那三对子母鬼煞要报复我,所以把我困在这里不让我出去。 张哈子讲,既然是报复你,啷个不把你杀老一了百了? 我讲,你也讲过,这是它们怕沾因果,给子孙后代造成麻烦。 说完之后,我就想起之前那酱紫色阴人要挖我心脏的事情,于是我接着讲,既然它们担心沾因果,为什么我之前开棺的时候,它们敢挖我的心?那个时候它们不担心沾因果吗? 张哈子讲,是你要开它们棺材在先,它们自然可以弄死你。 我讲,对啊,既然它们之前没弄死我,这件事都已经翻篇了,现在再想要弄死我,不就是要沾因果了? 张哈子讲,那把你困在这里难道就不是沾因果老?还是讲,把你困到这里,让你一遍又一遍滴回到山顶,最后让你在绝望中死去,沾滴因果要比直接搞死你要小? 我摇头,讲,那肯定比直接弄死我沾的因果要大得多。 毕竟这已经算是把我给折磨致死了,类似于这些子母鬼煞当初自己的死法,所以说不定我死后,也会变成产生几十年尸气都不散的阴人。到时候,我对他们子孙的威胁应该更大。 张哈子讲,既然是这样,那它们这些阴人,为么子不选用沾因果更小滴手段弄死你,而是要用这种方式把你困到这座坟山里头? 我被张哈子的问题给问住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它们要这么做的原因。 张哈子讲,原因很简单,你这次上山来,它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你滴命。 不想要我的命?这怎么可能呢? 要是不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不让我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一次两次的把我往山顶上搬?也幸亏是我经历的多了,胆量比一般人要大一点,要是换做其他人,被这么来回折腾几趟,早就吓死了。 就在我陷入困惑之际,张哈子讲,哈挫挫,你好生想一哈,你这次上山来,那些阴人对你下死手老迈? 闻言之后,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从发现自己在山顶上,一直到张哈子用篾刀的刀尖戳醒我,我都没有遇到实实在在的伤害,也就是那个举着火把找孩子的阴人把我吓得够呛; 然后就是我和张哈子再次分开,我重新回到山顶上,下山的途中被那些归墟鱼组成的尸体扑倒啃食我身体,算是实质性的伤害外,其余的都是一直让我回到山顶,除了足够吓人之外,确实没有对我下死手。 难不成真如张哈子说的那样,它们的确没想要我的命? 可那归墟鱼组成的尸体,扑到我身上想要把我的身体都给啃干净怎么解释? 张哈子讲,你身上少块肉没得? 我讲,那倒是没有,不过当时痛的我感觉都快要死掉了。 他没好气的讲,当初百鬼噬魂都熬过来了,被归墟鱼咬几口算么子? 按张哈子这么说的话,那这些归墟鱼也就不算是对我下死手了。如此一来,我这一次被困在坟山这么久,那这些阴人还真就只是吓吓我,并没有想要取我性命。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哈子讲,因为它们想要给你传达一个信息。 我问,什么信息? 他指着山顶的方向,讲,它们想要你去山顶。 我想了想,它们三番两次的让我出现在山顶,好像还真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可是,想要我去山顶,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至于用这么恐怖的方式来传达么? 张哈子讲,它们只是一群死老五十五年滴阴人,意识早就被抹干净,只晓得护棺老,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哈啷个传递信息?托梦迈? 我讲,既然有信息要传达给我,就应该留一丝意识撒。 张哈子讲,要是留滴这一丝意识被人修改老,最后信息传递错老呢? 确实,语言虽然交流方便,但在传递信息的时候,是最容易出错的方式。但凡中间有一个词或是一个字说错,意思就有可能大相径庭。 但是,现在这种传达信息的方式,难道就不存在被修改的可能么? 张哈子摇摇头,讲,至少我想不到哈能啷个修改。 我讲,把这些子母鬼煞强加一个意识进去不就行了? 张哈子讲,莫讲这种手段我不晓得,就算是有,你觉得它们滴尸气五十五年都不散,是啷个轻而易举就能强加意识进去滴迈?再讲老,哈挫挫,你莫搞忘记老,他们谢家村,根本没得匠人敢进来。 我想了想,讲,既然加不进去,那把这些子母鬼煞都灭了呢? 他耸耸肩,讲,那就是一拍两散,哪个都得不到这个信息。 我讲,那不就得了,如果真有人不想要我们知道这个信息,直接把这些子母鬼煞都给灭了不就行了? 张哈子很是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讲,所以哈挫挫,你是觉得这些子母鬼煞很容易对付迈?要是个把个可能哈好讲,但这座山上上下下一百零八对子母鬼煞,哪个匠人敢打包票讲他有把握全灭老它们? 确实,一般匠人连谢家村进都不敢进,更别说把这些子母鬼煞都给收拾了。 所以归根结底,这个让我去山顶的信息,改不了,也抹不掉。 不过很快,我就想到一个漏洞,我讲,既然这个信息是要这些子母鬼煞传给我,为么子之前开棺的时候,那个酱紫色的阴人是真的要挖我心脏? 第242章 神仙岭 张哈子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回答我,讲,因为当时在场滴不止我们两个。 我问,这又是么子讲究? 他讲,要是你现在有个秘密要给我讲,你会当到其他人滴面把这个秘密讲出来迈? 原来如此,不过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吧?但凡是张哈子当时动作慢点,我这个被传递信息的人,岂不是就当场嗝儿屁了? 张哈子讲,这就是你爷爷滴厉害之处,为老确保信息不被他人窥探,就算是被传递信息滴人,也有可能被搞死。这就防止老你被别人挟持,迫不得已来开棺取信息。 这确实是好手段,毕竟只要有外人在场,这些子母鬼煞就绝对不会传递信息,而是还会像对待敌人一样,把前来取信息的人都给直接弄死。 而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开棺的话,这些子母鬼煞出于护棺的需要,就会把这些前来开棺的人也给弄死,如此一来,其他人照样得不到老一辈想要传达给我的信息。 我讲,谢不归之前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村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开了棺,那他们会不会被那些阴人…… 张哈子摇头打断我,讲,都是它们滴孙子辈,你觉得它们会对自己滴亲人下手迈? 我其实想到了,只不过想要确定一下而已。毕竟这些村民都是无辜的,要是他们因为我和张哈子而去开棺验尸,结果导致他们自己有性命之忧,那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张哈子见我沉默,就开迈步上山,但没走两步就再次被我拦了下来。 我承认,他之前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我到现在也相信子母鬼煞之前确实没有对我下死手,但谁能保证这不是它们在演我?万一它们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迷住张哈子后,好让张哈子取信于我呢? 经历的事情多了,我就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儿,否则稍不注意,很可能就掉进了阴人的陷进里。 于是我问张哈子,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它们要传达信息的人? 他讲,因为你能进那幅对景挂画。 我讲,这有什么联系,你也能进啊! 他讲,我是跟到你进去滴,要不是你,我肯定进不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我就是这个信息的唯一接受者啊。毕竟换做其他人,也有可能进得去那幅画。 张哈子十分坚定的摇头,讲,除老你,其他人肯定进不去。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反问我,在我们上山之前,有人看到过谢息长他爹老子迈? 我讲,这谁知道? 张哈子讲,肯定没人看到过,不然你觉得你哈会碰到它迈?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要是以前有人见过它的话,那他们谢家村的人早就出手把它给处理掉了,根本就没机会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在我之前,肯定没人进过那幅画,也肯定没人见过那家伙。也就是说,真如张哈子说的这样,除了我,其他人根本就进不去那幅画。 这么说来,那个信息,还真是传给我的? 但也不对啊,能不能进那幅画,跟传不传信息给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毕竟一直让我回到山顶的可不是那幅画,而是现实世界里的子母鬼煞。 张哈子讲,你晓得摩斯密码不? 我讲,这是1837年发明的一种通讯密码,电视电影里经常出现,我啷个可能不晓得? 他讲,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晓得,摩斯密码有一个密码本撒。 我点头,讲,这些我都晓得,关键是,你到底想讲什么? 他讲,我滴意思是,这幅画,就是找到神仙岭滴密码本。进不去这幅画,就算一直被子母鬼煞抬到山顶,也不可能找到去神仙岭滴办法,只会被黑死。 听到这话,我瞬间懵逼了,怎么扯了半天,又跟神仙岭扯上关系了?再说了,在那幅画里,我除了全程被吓死之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去神仙岭的提示。 张哈子讲,你个哈挫挫,都提示得啷个明显老,你居然哈想不到? 我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想明白。甚至于,我都不知道这幅画跟神仙岭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问张哈子,神仙岭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以前都没听过? 倒不是说‘神仙岭’这个地名我没听过,相反的,叫做‘神仙岭’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宁乡就有一处,是一个旅游胜地,长沙周边的人经常过去打卡。 但这些地方显然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在匠人世界里也都是不起眼的存在,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谢川胤他们当年去的地方。 我说的没听过,指的是匠门里,从来都没有流传过任何关于‘神仙岭’的说法,不像九狮拜象、万马归朝那样极难寻到却又匠人皆知。 张哈子讲,我以前也没听过,不过听你讲完和谢流觞滴对话后,我就晓得这个‘神仙岭’到底到哪个地方老。 我问,在哪里? 张哈子跺了跺脚,然后手指着地面,讲,就到我们脚下!这一座坟山,就是神仙岭! 听到这话,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讲,你这未免也太扯淡了。要是这就是神仙岭的话,你觉得他们谢家村的人会不知道? 张哈子没急着反驳,而是反问我,当初如果不是我们被刘桑祎困到牛角洞里头,你觉得我们晓得牛角洞滴另一个出口在村头滴位置不? 我摇头,表示不可能知道。因为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牛角洞居然还有另一个出口。 张哈子讲,这座坟山就是被封老一个口子滴牛角洞,而且被封滴这个口子肯定就到这座山上。至于谢川胤他们,当初应该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去滴,那个入口,和牛角洞一样,村里滴人都不晓得。 我讲,这都是你的推测,还是那句话,这是一座坟山,怎么就变成你口中的神仙岭了? 他伸手指着山上两侧的坟,讲,这一座座坟是为老搞么子滴? 我讲,为了瞒天过海,让川字辈的谢家人获得长生? 他讲,既然是一座座长生滴坟,那里头躺到滴那些人,是不是都是长生不死? 我点头,想到了一种可能,脸上的神情开始起了变化。 张哈子继续讲,既然都是一群长生不死滴人,那他们是不是就是老百姓口中滴神仙?神仙住滴地方,是不是就喊过神仙岭?你自己讲,这座山,是不是就是神仙岭?! 第243章 顺序反了 神仙住的地方不是叫做天庭吗?什么时候又叫做神仙岭了? 不过我知道我这是属于抬杠了,因为我国的命名方式,就是在一种地形前面加一个特有名词,就组成了一个地名。就好比我们镇上去县城的路上,就有一个山坳,因为那里修建了一个凉亭,所以就称之为凉亭坳。 同样的,我们村后面的那座山,原本只是一道普通的山岭,但因为酷似象鼻,所以就称之为象鼻岭。那么,我脚下的这座山岭,因为有神仙居住,称之为神仙岭并没有什么不妥。 所以,谢不归一直想要找到,我一直苦苦思索的地方,其实就在我们的眼前,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罢了? 我突然觉得,现实中的意想不到,比小说电视还要精彩上万倍。而且我觉得谢流觞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我告诉谢不归他爷爷当年去了神仙岭,我想谢不归也肯定找不到真正的地方在哪里。 可是,就算这里就是神仙岭,但那幅画跟神仙岭有什么关系?它怎么就是一个解码的密码本了? 张哈子讲,你想一哈,谢息长他爹老子一路上山来,到么子地方停过迈?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我看见那个火把之后,就看见那火光一路向上,并没有停下来的痕迹。直到最后到了山顶,它才趴在谢川胤的墓碑前寻找它的孩子。 当时并没有觉得奇怪,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既然那家伙是来寻找它孩子的,为什么一路上都像是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奔着谢川胤的坟就来了?按理来说,找人不应该是地毯式搜索吗? 结合张哈子的点拨,我总算是明白了。那家伙找孩子是假,给我指明方向才是真。 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我为么子要上山老迈? 我点头,讲,去看谢川胤的墓碑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张哈子也点了点头,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去神仙岭滴方法,应该就到谢川胤滴墓碑上头。 听到这里,我也终于确定,张哈子并没有被鬼迷心窍,而是在我还满脑子懵逼的时候,他就已经抽丝剥茧,解开了困惑我的所有疑团。而且思路之清晰,角度之刁钻,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我再没有任何迟疑,跟着张哈子一路往上。 路上我问张哈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你的突破口是什么? 张哈子讲,主要是那个找孩子滴家伙太反常老,啷个看都不像是在找孩子。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剩下滴就很好理解老。 张哈子顿了顿,继续讲,既然不是为老找孩子,那就只能是针对你。那这幅画要么是只能你进来,要么就是其他人都能进来。顺到这个思路想下去,一切就都迎刃而解老。 我讲,如果其他人也能进来,只不过恰好是谢家村的画匠,这个时候才出手,想把我困在画里面呢? 他讲,那你觉得谢息长他爹老子都和你面对面老,哈会放你走迈?你觉得它哈会和你有商有量,让你忙完手头上滴事情后,再去帮他找孩子迈? 确实,如果谢息长他爹老子真想困住我,或是想取我性命,机会多的是,怎么可能三番两次让我离去? 张哈子讲,不管是那幅画,哈是子母鬼煞,都是想让你回到山顶,只要搞清楚它们滴动机,一切就都容易想明白老。加上你自言自语滴讲老句‘神仙岭’,让我联想到瞒天过海,结果自然就钻出来老。 听完张哈子的分析,我才知道,大神的思维都是怎么运转的,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常人或许根本不会在乎,但落在他们眼里,就是破解那些问题最耀眼的钥匙。 我又问,所以,那幅画,到底是哪个挂到那里的?竟然让谢家村的人都没发现。 不仅是没发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挂着一幅画,否则的话,即便他们进不去,也会想办法把整个画卷都给连根拔起,那我也就碰不到谢息长他爹老子了。 张哈子讲,能用画来以假乱真滴,这个世界上,除老你奶奶吴芝煐,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尽管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听到这话之后,我的身子还是不由得一颤。我并不愿意相信我奶奶也参与了其中,而且还是负责解密的那位。 陈家村就有我爷爷奶奶的身影,结果现在谢家村也有,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初我爷爷奶奶已经发现了那位谢姓人在怂恿陈恩仁,所以将计就计,顺着这条线来到了谢家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爷爷奶奶的心机就深沉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奶奶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她又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这么一幅画来传达信息,她到底发现了神仙岭的什么秘密,才会这么希望我去神仙岭? 张哈子听完我这一长窜的问题,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讲,哈挫挫,有个顺序你可能搞反老。 我听着张哈子这没头没尾的话,一脸疑惑的问他,什么顺序? 他讲,应该不是她发现老神仙岭滴秘密,而是她创造老神仙岭滴秘密。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虽然这两句话只有两个字的不同,但意思却是大相径庭,并且后者足以让我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我问张哈子,虽然我不知道神仙岭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我奶奶也不过就是以普通平凡人,她哪有能力去创造什么秘密? 张哈子摇头笑了一声,重新迈步登山,一边走一边讲,哈挫挫,如果你要到别个屋里放一个东西,放到哪里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想都没想,讲,肯定是放在一个对方不经常看的地方。 张哈子点头,讲,同样滴道理,你奶奶想要在这座坟山上挂一幅画,是不是也要在谢家村滴人不经常上山滴时候挂?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张哈子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在那场人祸开始之后,谢家村的人几乎每天都要上山埋人,那这座后山必然会成为谢家人经常‘看’的地方,那个时候再把画挂上去,肯定会很容易被人发现。 但问题是,等那场人祸结束之后,我奶奶照样可以把画挂上去,照样不会让谢家村的人发现啊。毕竟那个时候,谢家村已经不再每天都死人,自然不用每天都上山埋人。 可张哈子却摇摇头,讲,你忘老,那场人祸之后,谢家村里头,就多老一百零八队子母鬼煞,你觉得你奶奶敢在那个时候上山对景挂画? 我反驳讲,那也不是不可能,以我奶奶的实力,想来这些子母鬼煞应该为难不了她吧。再说了,她身边还有我爷爷坐镇,挂一幅画而已,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如果是这样,那我奶奶就应该只是发现了神仙岭的秘密,然后打算把这个秘密画进画里,告诉她未来的孙子。 我对此深信不疑。 但张哈子却开口讲,哈挫挫,我晓得你不愿意承认,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座坟山哈没得‘神仙’之前,他谢川胤为么子会啷个笃定滴告诉他幺儿谢流觞,他要去的地方喊过神仙岭? 第244章 活埋自己 模糊的月光下,坟山上有阵阵夜风袭来,张哈子的话就好像是一盆冰水浇在我身上一样,让我在那一瞬间被冻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张哈子的身边,朝着山顶亦步亦趋的走去。 直到又一阵冰冷的山风袭来,我才从震骇中清醒过来。 我记得谢流觞告诉我,他父亲谢川胤当时给他说的话是‘瓜娃子,我们村滴人有救咯,我们要去神仙岭当神仙咯!’ 张哈子说的没错,在谢川胤他们还没死之前,这座山上只有他们谢家历代的先人坟墓,并没有因为瞒天过海而产生的‘神仙’,那么这座山当时肯定不会被称为神仙岭,否则谢家村的人早就知道神仙岭就是他们村的这座祖坟山了。 既然神仙岭在那个时候都还不存在,那他谢川胤为什么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叫做神仙岭?是谁告诉他这座山会成为神仙岭的?又是谁告诉他,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长生不死的‘神仙’? 我奶奶! 或者说,我爷爷奶奶。 张哈子讲,正是因为你奶奶提前知道接下来谢家村每天都会死人,所以她提前把画挂了上去,到时候谢家村滴人再上山,只会认为挂了画滴山才是真正滴山,因此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道理我懂,要是那场人祸之后再挂上去,那个时候的谢家人早就变得无比谨慎,说不定就会发现异常。即便他们进不去那幅画,但也能找到藏画卷的地方,到时候拿走画卷,我奶奶的设计就全没了。 以我爷爷奶奶那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不可控的风险存在。所以,那幅画肯定是在谢川胤他们相继死亡之前,就已经挂上去了,并且设下了只有他们的血脉,也就是我才能进去的条件。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神仙岭隐藏着的秘密,很可能就真的是我爷爷奶奶一手创造的! 对于这样的事实,我很是不能接受。 我试着找出一些漏洞,比如我爷爷奶奶要是怂恿谢川胤去神仙岭的人,为什么当初谢家村的人都不知道我爷爷奶奶的存在? 还有,我奶奶要是上山挂了那幅画,谢家人事后一合计,不就也能发现一些端倪吗?为什么谢家人完全没有任何有关我爷爷奶奶来过他们村的记忆? 张哈子讲,以你爷爷赶尸滴本事,随便弄一具尸体来传信,难道不是坛子里取粑粑轻而易举迈? 他接着讲,至于挂画,在谢川胤去神仙岭,到他死之间,有十年滴时间,只要在这个时间内,你奶奶去谢家村后山挂画,根本就不会引起谢家人滴注意,那么事后即便复盘,他们自然也想不起你奶奶这么个人。 张哈子的这番话,把我唯一的坚持都给全部打碎。我知道,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都无一不证明着,这幅画是留给我的,只有我能进;而能把画做到这种程度的,又只有我奶奶;那么几十年前的那场人祸,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我爷爷奶奶一手策划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弄出那么多瞒天过海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了呢? 我知道医生做手术之前,都会找假人先练手,难不成我爷爷奶奶也是拿他们谢家人练习瞒天过海的匠术,以便日后用到我身上的时候得心应手? 张哈子摇头,讲,你现在莫问我,我也不晓得。我估计只有进老神仙岭里头后,才晓得他们老一辈滴动机。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张哈子毕竟不是神,不可能什么事都能分析的出来。再说了,现在给出的已知条件,就算是神,也分析不出来的吧。 临近山顶,张哈子却再次停下来,对我讲,哈挫挫,虽然我暂时不晓得你屋爷爷奶奶为么子要设这个局,但我有种感觉,他们设这个局,应该不是为他们自己,很可能也不是为你谋气运。 我有些不解,问他,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他讲,我现在能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你爷爷洛朝廷晓得自己掌握滴匠术破不了九字命局,但他晓得有个人可以。但这个人不愿意把这门匠术教给他,所以你爷爷就以瞒天过海和他交换。 这个人,就是谢川胤!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谢川胤,就能找到复活凌绛的方法! 张哈子讲,有可能不需要找到谢川胤,只需要进到神仙岭里头就可以。如果我猜得没错,当初他们滴交易,应该是谢川胤把起死回生滴办法藏到神仙岭里头,并且不让你爷爷奶奶进去学,只能是他们滴后人来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心里多少还能好受点。我最怕的就是,我爷爷奶奶为了得到这门匠术,不惜设计把整个谢家村精通匠术的人都给弄死了。 我相信我爷爷奶奶有这个本事,而且还是给谢川胤他们编制了一套长生不死的谎言,让他们在充满希望中死去。 但张哈子现在做出这种猜测,我决定无条件相信他。并且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就是真相! 抱着这份信念,我和张哈子一前一后,终于又回到了山顶。 借着天上毛月亮的光,我看着这满是坟墓封土的山顶,心里一阵唏嘘。之前我还视这个地方如同食人猛兽,结果现在不仅自己主动来到此处,甚至还希望能在这里发现线索,找到通往神仙岭的入口来。 这大起大落,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些,让我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以接受。 张哈子没有我那么多感慨,他径直走到谢川胤的墓碑前,然后伸手在墓碑上左右摸索着,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入口的线索来。 但是他摸了一阵之后,除了眉头紧锁之外,并没有找到新的线索。 他一屁股坐在墓碑前,从我讲,你去看看这块牌,看哈子有没得么子古怪? 我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在墓碑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清清楚楚的看了一遍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问张哈子,是不是推测错了? 他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对我讲,推测没错,但是解码滴方式,可能搞错老。 我讲,解码方式不是指向这座坟的墓碑吗,难道还有别的提示? 张哈子讲,难道你忘老,我们是啷个从那幅画里头走出来滴? 我想了想,讲,搞了一个假人埋到坟里头。 张哈子点点头,讲,所以,这个应该才是真正滴解码方式。 我没想明白,问他,什么方式,难不成也要弄个假人埋进这坟里去? 张哈子摇头,讲,不是弄个假人,而是把我们自己埋进去! 第245章 只能我进 我讲,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把我们自己埋进去,那不是死球了? 张哈子讲,所以这才是真正滴解码方式,因为没得人想到,要进神仙岭滴方法,竟然是把自己活埋进去。而且,就算有人想得到,也没得人敢啷个做,毕竟万一真滴死老呢? 确实,这样一来,就完全确保了神仙岭里头的秘密,万无一失! 我看了一眼谢川胤的坟,又看了看张哈子,问他,确定要活埋我们自己? 我们手头上除了有篾刀可以挖坑外,什么自保的工具都没有,到时候我们真被活埋了,靠什么呼吸?靠人的意志吗? 我看见他耸耸肩,然后反问我,不然呢,你哈有么子更好滴办法迈? 这不是屁话吗,我要是有办法,我还用得着问你张哈子? 再说了,既然你张哈子敢说出这种方法,就说明你肯定有应对之策,否则都对不起你张哈子的名号。 张哈子摇头,讲,方法就是这么个方法,要不要用就看你自己老。 讲完,他就不再理会我,而是开始用篾刀刨土挖坟。 他挖的位置很特别,不是左坟也又不是右坟,而是在两座坟中间的隔墙上见过合葬墓的都应该知道,两口棺材虽然是葬在一起的,但各自有各自的封土,中间还会有一堵墙给隔开,以保证各自的风水不乱。 一般来说,中间的这堵隔墙,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因为合葬墓必然是先后去世,先下葬的那位,总不能让他的坟墓有一边是土墙吧?那样的话,岂不是被雨水一冲就给冲散了? 但谢川胤的这座合葬墓不一样,因为‘两位’墓主人是前后脚死,所以中间那堵隔墙并没有用石头堆砌,而是简简单单的用土墙封闭,然后在外层两座坟一起加固。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两座坟各自的风水不乱,又能保证他们的坟都坚固牢靠,最关键的是,省时间!这完全符合谢家村当时死人太多,不可能对每座坟都精雕细琢的实际情况。 张哈子现在刨土的位置,就是在这堵土墙的正上方。 我讲,你位置是不是搞错了,之前我们埋那个纸人的时候,可是选在坟的左边。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讲,那是埋他屋幺儿滴位置,啷滴(怎么了),你也想当他们两个滴儿子迈? 我连忙摆手,说我就是随口问问,可没这种荒唐的想法。 张哈子冷哼一声,继续在土墙上挖坑,没一会儿就刨出来一个等人长的坟坑来。然后起身对我讲,躺进去。 我讲,你这坑有点窄啊,躺不下我们两个。 他讲,哪个跟你讲我要躺进去滴? 我闻言一愣,讲,不是你说,要把我们自己给活埋进去吗?难道‘我们’不包括你? 张哈子一脸嫌弃的表情讲,上小学滴时候,老师哈经常讲,我们都要好好学习,难道这个‘我们’哈包括老师自己? 我闻言当即一愣,随即忍不住爆了‘靠’了一声,张哈子这货什么时候还给我整出口号来了?是生怕我拒绝活埋自己,所以整出个口号来鼓励我么? 我想了想,讲,要不你把篾刀给我,我也给你刨个坑?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去神仙岭,心里没底。 张哈子很是大方的把篾刀丢给我,然后讲,你以为老子不想去见识一哈神仙岭滴秘密?不是不想去,而是老子根本进不去! 我有些吃惊,问,为什么? 他讲,这是你爷爷奶奶留给你滴秘密,你觉得能随便让外人进去迈? 张哈子的这话让我想到了我爷爷留给我的那把蒲扇,这些年来,我绝大多数的匠术都是从蒲扇上‘以物传法’学到的,只不过绝大多数匠术都晦涩难懂,张哈子他们又看不到蒲扇上的内容,导致我学习起来十分困难,进步很小。 若是这神仙岭的秘密真的只是留给我一个人,那这就类似于那把蒲扇,张哈子很可能真的进不去。 我讲,应该不至于吧,毕竟你连我奶奶留下来的那幅画你都能进去,说明我爷爷奶奶是认可你的,应该会同意让你进去。 张哈子讲,他们二老让我进那幅画,只是让我带你到山顶来,不然以你滴智商,估计黑都黑死到那幅画里头老,哈能看得出解码方式? 我被张哈子打击惯了,并不在意他的嘲讽,而是略带谄媚的笑着对他讲,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你就不能进神仙岭撒。 我是心里真的没底,所以还想劝张哈子和我一起试一下,但张哈子直接给我抛出一个王炸,他讲,哈挫挫,你莫多想老,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 我问,为什么?你明明能进得去那幅画…… 我话还没说完,张哈子就打断我讲,因为我没被‘鬼脱孩’,也没被那些归墟鱼组成滴尸体咬,更加没得你脑壳上那张脸,所以我啷个都不可能进得去。要是强闯滴话,估计当场就会死。 我再次懵圈了,能不能进神仙岭,和我这张脸有关我多少还能理解,可怎么还跟‘鬼脱鞋’和那些归墟鱼组成的尸体扯上关系了?再说了,‘鬼脱鞋’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以前为什么没听张哈子说过? 张哈子反问我,讲,哈挫挫,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奶奶挂滴那幅画是几十年前画滴,那个时候你爹老子估计都哈没出生,既然如此,那你奶奶是啷个在你哈没出生之前,就晓得进那幅画滴一定是你? 我讲,不是你讲的吗,是因为血脉的原因。我是她亲孙子,自然能进她挂的那幅画。 张哈子讲,难不成和你奶奶有血脉关系滴,就只有你一个哈挫挫?要是吴家那边来人老,又或者你爹老子,或者你兄弟姐妹呢,是不是他们也能进那幅画? 我被张哈子给问的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觉得他们应该也能进那幅画。 可如此一来,那神仙岭的秘密岂不是只要跟我奶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得到了?这要是算下来,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多人都能进那幅画,人多嘴杂,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张哈子自己讲,你放心,他们虽然也能进去,但除老你之外,他们哪个都找不到打开神仙岭解码方式。 我问,为么子? 他还是没回答我,而是再次反问我,哈挫挫,难道你就没想过,谢息长他爹老子,明明是从山下来滴,为么子能捡到你滴孩子? 这个的问题我之前就没搞明白,现在被张哈子一问,我再次陷入疑惑当中,难道这就是张哈子刚刚说的‘鬼脱鞋’? 于是我急忙反问张哈子,对啊,为什么? 张哈子讲,因为这只孩子,是你奶奶确认你身份滴第一道保障,不管它掉到哪里,那个家伙都能捡到。 第246章 三道保障 什么第一道保障? 这些词单拎出来我都懂,为什么连在一起却像是天书一样,完全听不明白呢? 张哈子讲,当时到那幅画里头,除老那个找孩子滴阴人外,哈有其它滴阴人迈?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讲,当时没发现,应该是没有了。 张哈子讲,既然没得其它阴人,为么子你滴孩子会无缘无故的掉丢? 我讲,我当时也纳闷儿啊,我穿的又不是凉鞋拖鞋,鞋带系的也很紧,大跑大跳什么的应该都不会掉才对。除非……除非在我跑的时候,有人伸手死死抓住我的鞋底板! 等我抬起脚的时候,就顺势把我绊倒,并且把我的鞋给脱掉。 张哈子讲,这就是‘鬼脱孩’。 我讲,你的意思是,当初在画里,还有一个阴人躲在地下?然后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把手伸出地面,抓住我的鞋子,让我摔跤掉鞋? 张哈子摇头,讲,要是哈有阴人,以你现在滴实力,难道感应不出来迈? 虽然对于匠术一途我很没自信,但对于一般感应阴人这种微末的能力,我还是有点的。只要是阴人,即便我无法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它就是阴人,但至少我知道那里有个东西存在。 可当时我摔跤后,我第一时间就转身看了我鞋子掉落的地方,那里并没有阴气流转,也没有出现什么怪手,所以应该不是阴人作怪。 但如果不是阴人,那我的鞋子怎么会掉? 张哈子讲,有可能是地面滴形状改变老,恰好把你滴孩子死死包住,让你抽不出来,只能陷到那里。 我讲,下山的路都是硬泥巴路,又不是沼泽,怎么可能会把鞋子陷死? 张哈子讲,画里滴世界,哈不是随画匠滴心意,想啷个变就啷个变?但这不并不重要,因为关键是,为么子画里地形会突然改变形状?换句话讲就是,为么子这幅画一定要脱你滴孩子? 听到这里,我开始有些明白张哈子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应该是想说,我的鞋子只有尺寸合适,那幅画才会认可我的身份,否则的话,就算我是我奶奶的血脉亲人,也不会被那幅画认可。 这个方法虽然巧妙,但其实也不太保险,毕竟只要弄到一双我的鞋子,就能把这幅画的‘识别系统’给骗过去。 可张哈子却讲,你奶奶早就想好老防作弊系统。 ‘见’我一脸疑惑,他没有迟疑,接着讲,你忘记你当时是啷个摔跤滴老?当时你是以最快滴速度跑下山!你觉得,要是你穿一双不合适滴孩子,能跑出啷个快滴成绩不? 我几乎脱口而出,讲,那肯定做不到,估计鞋子早就跑掉了。 说完之后我就幡然醒悟,难怪当初我在画里会被吓成那个样子,原来是为了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只有在那种求生欲的支配下,才能知道对方脚上穿的鞋,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 如果不是的话,我想,在遇到那么吓人的事情后,肯定会把脚上不合适的鞋子给脱掉,因为哪怕是用光脚跑,也比穿着一双不合适的鞋要快。 而这幅画必须要在全速奔跑的情况下把鞋子从脚上脱下来,才算数,其它的情况比如事先把鞋子扔出去,又或者是在摔跤的时候,把手里的鞋子扔出去,都不作数。 有了这套防作弊系统,就算别人拿着我的鞋子来闯关,也于事无补。 不得不说,我奶奶对这些细节的把控,当真是让人顶礼膜拜。 张哈子讲,当时我就跟到你后头滴,一路跑下来,并没有看到你滴孩子。所以应该是等你重新跑开后,那只鞋子就经过地下传到那个家伙滴手里,让它来确认你滴身份。 我忙问,这里有个问题,我奶奶设计这些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她怎么知道我长大后鞋子要穿多大的尺寸? 张哈子讲,这就要问你屋爷爷老。 我讲,这跟我爷爷又有什么关系? 他讲,你晓得倒模不? 我讲,这个谁不知道?事先做好模具,然后让里面倒液体进去,最后等冷冻下来就成型了。 张哈子点点头,讲,同样滴道理,这二十多年来,你爷爷就一直在给你滴脚倒模。 我讲,这你就有点扯淡了,且不说我爷爷有没有做过这件事,就算他想做,也没办法控制别人的脚掌尺寸吧? 张哈子讲,要是不能控制脚掌滴尺寸,封建社会滴裹小脚是啷个回事? 我指着自己的脚,对张哈子讲,你看我的脚像是裹过小脚的吗?再说了,我爷爷从来没有给我的脚上缠过裹脚布。 张哈子冷冷一哼,讲,当真没缠过?你莫忘记老,你爷爷每年都会给你做一双阴孩,这双阴孩,难道不就是一直在给你滴脚掌塑形? 听到这里,我直接愣住,完全没想到阴鞋还有这个用处! 张哈子并不理会我的震惊,继续讲,所以换句话来讲就是,你脚掌滴尺码,一直被你爷爷精准滴控制着,你脚掌滴尺寸会长多大,以后会穿多大滴孩子,他早就和你奶奶商量好老!你自己讲,你奶奶晓不晓得你长大后会穿多大滴尺码? 我已经彻底震惊了,我知道我爷爷奶奶工于算计,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把一件事的用途,给利用到如此极致。 尽管无比震惊,但我还是问张哈子,鬼脱鞋的事情解释清楚了,那那些归墟鱼组成的尸体咬我,又怎么说? 张哈子讲,等到那家伙确认这是你滴孩子后,就会触发第二道保障,也就是那些归墟尸体咬你滴身体。 我忙问,这个又怎么保障? 张哈子讲,那些归墟尸体啷个咬你,为么子你身上一块肉都没少? 我讲,可能是我皮太厚,它们咬不动? 张哈子讲,放屁!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不是咬你滴身体,而是在啃噬你身上滴气运! 啃噬气运?可就算是啃噬气运,又怎么能确定我就是她要等的人呢? 张哈子讲,你身上滴气运来自哪里? 我讲,我爷爷从他身下那座坟里偷来的啊,怎么了? 张哈子讲,那座坟是不是你爷爷奶奶很早以前就发现老滴? 我点头,讲,是的。 他讲,那不就得老?很多年前,你爷爷和你奶奶就商量好老,只有身上拥有地下那座坟主人气运滴家伙,才是真正能进神仙岭滴人,你自己讲,这是不是第二道保障? 原来如此,那些归墟尸体咬我,只是想要确定我身上拥有的气运,是不是和当年我爷爷奶奶发现的气运一样,如果一样,就可以给我放行,如果不一样,就算是我猜到了进入神仙岭的方法,也只会真的被活埋致死! 张哈子讲,加上你滴这张脸,一共三道保障,除老你自己外,你觉得其他人哈能侥幸进入神仙岭迈? 我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我爷爷奶奶他们布局之深远,设计之缜密,如果不是张哈子抽丝剥茧,我想我琢磨一辈子,都肯定琢磨不透这里面的深意。 看着墓顶中间那等人长的坟坑,我再没有迟疑,爬上去躺了进去…… 第247章 巨型山洞 虽然我躺的很干脆,可真当我闻到那湿湿的泥土味时,我仍是忍不住一阵心慌害怕。 这不怪我,毕竟活埋这种事,但凡是个人,应该都会感到害怕。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进入神仙岭后,我还会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加重了我的恐惧。 等我躺进那坟坑之后,张哈子便没有迟疑,开始拿篾刀往我身上盖土。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看不见,还是故意要报复我,在浇土的时候,完美的避开了脖子以下,只一个劲儿的照着我的脑袋上浇,弄得我耳朵鼻子里都是泥巴。 我刚想骂张哈子几句,嘴巴刚一张开,就被喂了一嘴的泥,让我不得不把到了喉咙的话又给咽回去。 我没骂成,反倒是被他给说了一顿,他讲,乖乖子躺到,莫乱动,不然进不去神仙岭,救不了你屋婆娘,莫怪老子没提前给你打招呼。 我原本出于本能,还在左右偏头躲避张哈子浇过来的泥土,但听到他这话之后,我就克制住了我这本能,紧闭着嘴巴眼睛躺在坑里一动不动。 一开始还能正常呼吸,即便是鼻孔里塞了些泥,也不会影响我呼吸。但随着泥巴越来越厚,我就感觉到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让我本能的想要伸手把我脸上的泥巴给刨开。 可当我想要抬起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是一丝一毫也动不了的那种。 张哈子不是一直在用泥巴照顾我的脑袋吗,他什么时候把我的身体也给埋好了?这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吧,简直就是秒毕啊! 我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经缺氧了,为什么还会这么胡思乱想,只知道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四处飘散开去。即便我想集中注意力,也没办法想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极致的痛苦,让我飘散的意识开始涣散,我仿佛又看见了凌绛出现在我面前,正对我轻轻招手。可当我极力想要去抓住的时候,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幻像,轻轻一碰,就如同烟雾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很快,这消失的烟雾又重新出现,最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又形成凌绛的模样,对着我轻轻招手。 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抓住她,于是我拼了命的抬起我的腿,朝着凌绛奔袭而去。 可是不管我怎么跑,她始终在我面前七八步的距离,我快她就快,我慢她也慢,就好像我和她之间有一根竹子一样,间隔着我和她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跑着跑着,我脚下好像突然一空,随即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一样,耳旁的阵阵风声告诉我,下降的速度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感觉之前那窒息的痛苦似乎在这一刹全都消失了这不是因为我可以呼吸了,而是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不用呼吸。 我还没从这新奇中回过神来,就发现我已经停止了下坠,而且眼前的世界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是躺在山顶的坟坑里,而是站在一处一眼望不到边、也看不到顶的巨型山洞里。我站在这里,就好像是一只蚂蚁一样,卑微且渺小。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岭’? 可惜洞中只有微弱的光线,我只能看个大概尺寸,并不清楚这里的格局到底如何,所以一时之间并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神仙岭。 我强自稳住自己的心神,然后壮着胆子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没走多远,我就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然很强烈,但我却没法确定视线的方向,这就显得很是矛盾了要知道,当有人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必然会有所察觉,而且感觉强烈的时候,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在哪里。 可我前后左右,甚至是上下都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别说是眼睛了,就连长的像眼睛的东西都不曾见过半个。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充斥着我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 这就有些不合理了,如果我看不见对方的话,对方应该也看不见我才对,毕竟这里又没有遮挡物,我看过去的视线,应该和他们看过来的视线是一样的才对。 我站在原地看了好一阵,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后,也只得摇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因为光线太暗,所以我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下脚前,都会先用脚尖试探一下,确定是硬地面后,我才落脚把重心挪过去。这个方法很好用,我往前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都没出事。 但人都是有惰性的,当我一直走的很顺的时候,就下意识的以为这一块地面都没问题,特别是当我走了自己都不知道多久的时候,这种惰性就格外的明显。 所以到了后来,我再往前走的时候,就已经很任性随意了。但也就是因为这大意,差点让我掉进一个不知深浅的水坑里。 那水坑很具有迷惑性,因为表面有一层类似结了冰的保护层,使得我乍一踩上去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我开始转移重心的时候,脚下突然咔嚓一声,身子开始往下坠,小腿顿时传来一阵冰凉。 好在我还有一只脚站在硬地面上,于是我身子急忙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身前的那水坑里,竟然轰的一声,冒出一阵绿油油的火光! 鬼火? 当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整个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若是我再迟一步,岂不是就要被这鬼火给烧的连渣都不剩? 心有余悸之际,我连连后退,然后站起身来,想要看看这鬼火能持续多长时间,会不会耽误我继续前进。 可我刚站起身,就又一屁股跌坐在地,因为我看见,地上这道绿油油的火焰,竟从我踏破的那个点开始,如同一条火蛇一样,一路电光火石,朝着两边飞速的蹿去…… 若仅是如此,我还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让我惊恐的是,这火蛇一直朝着两边蔓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却不是停止,而是一个分裂,又开始沿着山洞的墙壁朝左右窜开…… 这墙壁上的火焰继续蔓延,到了一个岔路的时候,火蛇再次分裂,一条继续向前蔓延,另一条则沿着墙壁向上分出一条分支,点燃另一条火蛇,然后这几条火蛇再次同时蔓延…… 我不知道这火蛇蔓延了多久,但我却清清楚楚的看见,在墙壁上,每两条火蛇之间的洞壁,镶嵌着一具具睁着眼睛瞪着我的干尸! 第248章 尸居龙见 难怪我明明强烈感觉被注视着,可就是没办法判断注视我的视线到底来自哪里,原来是因为这视线来自每一个方向,让你根本没办法判断是哪个方向的人在看你!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这山洞里,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火蛇还没有停止,但就目前我能看见的范围内,每一横排至少有上千具尸体!从下往上数,就目前火蛇点亮的排数,就已经超过了上百排! 也就是说,仅火蛇现在点亮的范围内,就至少已经有了上十万具尸体! 这是什么概念?一场规模巨大的战役,死伤人数差不多也就是十万的样子。而这里的尸体,数量上绝对要超过这样一场大规模战役! 我已经被眼前这场景彻底的震住了,我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尸体!尸体!尸体!它们一个个身体全都干枯,但每一具尸体的眼睛都冒着绿油油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我是它们期待已久的食物一样! 我瘫坐在地上,望着四周墙壁和还没露出来的洞顶,脑子一片空白。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谢家村后山的下面,还藏着这样一座巨大的万人坑!不对,至少是数十万级的坟坑! 这得是什么样的手笔,才会弄来这么多的尸体放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尸体在这里,那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可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弄来这么多尸体,都说明这家伙的野心绝对不会小! 火蛇一直在蔓延着,我不知道自己瘫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火蛇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只知道我重新恢复思维的时候,两侧的洞壁大部分都已经被点亮,但洞顶却还没有出现。 确定那些尸体只是盯着我看,但没有实际行动后,我这才壮着胆子把踩湿的那只鞋子脱下来拧干。我原以为是踩进了水坑了,结果鞋子上拧下来的液体黏糊糊的,完全不像是水的样子。 等我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一股刺激性的气味瞬间冲进鼻子,呛的我差点没吐出来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尸油! 难怪那些液体一点就着,原来是从尸体烤下来的油! 也就是说,这些还在蔓延的火蛇,全都是在燃烧尸油? 这……这么多尸体,这么多坑槽,全都是在接那些尸体滴下来的尸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接这么多尸油? 就我所知道的,尸油可以用来养小鬼,可即便是养小鬼,也不需要数十万尸体的尸油来养吧?否则的话,那得有多少小鬼要养?怕是得数百万了吧? 那么,养数百万的小鬼来干什么?难道就不怕小鬼长成气候后的疯狂反噬吗?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么多尸体到底用来干什么,只能怔怔的拿着那只被尸油浸湿的鞋子,瑟瑟发抖。 这就是神仙岭吗?这真的会是神仙岭吗?这么多尸体被镶嵌在洞壁上,怎么看也不像是神仙岭,倒像是人间地狱! 我现在无比希望张哈子在这里,他看见这场景后,肯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即便是不知道是什么,他也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解决的办法。不像我,现在只能怔怔的瘫坐在这里发呆。 就在我愣神间,两侧洞壁上的火蛇终于开始转弯,朝着洞顶中间汇合总算是到顶了! 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从地面到洞顶,一共有三四百道火蛇,也就是说,那洞顶距地面至少有七八百米的距离每两道火蛇之间,尸体大约是一米七,加上接尸油的坑槽三十厘米,粗略估计两米。 望着洞顶的那些火蛇,我突然有些疑惑,这些火蛇全都是靠燃烧尸油才点燃的,可洞顶上的那些火蛇是怎么燃烧的?尸油总不能沾在洞顶上吧? 直到所有的火蛇被点着,我眯着眼睛才看见,在那些火蛇上面,挂着一具具尸体,在这些尸体的下面,有一条长长的管槽接住那些尸油。 把尸体挂在洞顶本身就已经足够残酷了,居然还要接它们的尸油,这么残忍的手段,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就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七八百米的距离,我怎么可能会看得清楚?这个距离别说是看见一具具尸体了,就算是一辆大型卡车,都未必能看得清吧? 就在我疑惑间,洞顶突然发出一阵阵如同牛叫的声音,听上去摄人心魄,双脚发软。 还好我是坐在地上的,否则被这声音一吓,我可能又要跌坐在地上。 这些声音过后,我看见洞顶仿佛有光线照射进来,白茫茫的,一片又一片,有的挨在一起,有的远远间隔,看上去,竟好似天空中的一朵朵白云! 这些‘白云’刚开始很浓,但随着那牛叫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些‘白云’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一簇一簇的颜色浓密的白云。而叫我目瞪口呆的是,在这些团簇的白云之间,竟然有一条体型硕大无比的巨龙! 只见那巨龙穿梭在白云之间,虽然是静止的,但却似腾云驾雾,在云层间翻腾。而刚刚那牛叫一般的声音,哪里是牛叫,分明就是龙吟!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洞顶之上有一条巨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还坐在地上,但我的眼睛却像是被加上了望远镜一样,竟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条巨龙身上的鳞甲那并非是鳞甲,而是一具具站在巨龙身上的尸体! 之所以说是站,是因为从外面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见一颗颗尸体的脑袋,它们鳞次栉比,一颗挨着一颗,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片巨龙身上的鳞甲! 这条巨龙,竟然也是由尸体组成的!? 而当我移动视线到龙头位置的时候,我再次长大了嘴巴,久久闭不拢在龙头嘴巴的位置处,竟然含着一口巨大青铜血棺! 我感觉自己眼界被彻底震碎了,以前我所看见的那些诡异场景跟这个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个事! 就在我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洛小阳,你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比‘九狮拜象’还要高一等滴‘尸居龙见’风水格局,想来就是现在死,也该无憾咯。” 第249章 最难的路 谁?是谁在说话?!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名字?他又怎么知道九狮拜象这风水局?还有,这‘尸居龙见’的风水格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比九狮拜象还要高一等? 我清楚的记得,当初陈先生第一次看见九狮拜象之后,便给我解释说,这九狮拜象只比朱元璋他爹老子的坟格局差一点,但也就是差那么一点而已。 如果这尸居龙见比九狮拜象还要高一等的话,岂不是说这里就是朱元璋他爹老子的坟? 我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那人,可即便我尽可能的眯着眼睛,也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在哪里。 要知道,现在的我,视线已经完全超过了以前的正常水平,而且现在洞里也被那些绿色的火焰给照亮,按理来说,我应该能很快发现那人身在何处才对。 那人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似的,我这念头才刚刚升起,那人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他讲,洛家滴小娃娃,你之所以能看到啷个远滴地方,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你才能看得到。 原来如此,难怪我能看见洞顶那头巨龙身上的细节,原来都是那家伙在操纵。 若是如此的话,我现在看不见那人在哪里,应该就是那人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样子咯? 那人讲,倒也不是不想让你看到,只是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比这些尸体哈要黑人,哈是不看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话,我心里原本惊骇的情绪,顿时平稳了不少。 念头刚起,那人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他讲,你莫要怕,我和你爷爷奶奶是老相识,他们救我谢家血脉,我啷个都不可能害你。 是谢家的人?还和我爷爷奶奶相识? 于是我试探性的问了句,您是谢川胤老爷子? 我话音刚落,这燃满绿色火焰的山洞里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大笑过后,他讲,这个名字几十年都没听人喊过咯,没想到哈有人记得到。 果然是谢川胤老爷子,我心下大喜,急忙问他,谢老爷子,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您知道起死回生的办法迈? 这话一出,谢老爷子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讲,所以,你爷爷洛朝廷已经死咯? 我点头,讲,五年前就走了。 他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才讲,你爷爷他走滴时候,是嘴巴张到起滴迈? 我点头,应了一声‘是’。 山洞里很快就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就听到谢老爷子不知道是对我,还是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果然哈是走上咯‘炼活尸’这条路,啷个多条路,你啷个就偏偏要选最难走滴那条呢?你洛朝廷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不晓得给你子孙后代铺一条好走滴路?唉……” 他说完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尔后山洞之中,又开始陷入沉默,只有绿色火焰在燃烧尸油时,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哔啵’的轻微爆炸声。 在这死寂中,我从谢老爷子的话里听出,当初我爷爷是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他却独独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给我。但就我这五年下来对我爷爷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坑孙子的爷爷。 所以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还没等我问出口,谢老爷子就开口讲,应该是你爷爷遇到咯变故,所以不得不选择这条最难走,但却是最稳妥滴路。 我觉得也是如此,否则以我爷爷的脾性,绝对会把最好的留给我。 谢老爷子又一阵长吁短叹后,这才问我,你奶奶身体哈好迈? 我皱眉讲,我奶奶在我爸七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此言一出,虽然我看不见谢川胤,但我却能感觉到他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以至于他久久都不能说出话来。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听见他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讲,你舅公吴秉江是不是也死咯? 我点头,讲,在我奶奶死后没多久,就死在了一家医院的停尸房下面。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当初看见我舅公身上血被一点一滴抽干的场景,心中莫名一痛。 而谢老爷子又是一阵叹息,然后问我,张渐、凌严堂呢,也都死咯? 我讲,张渐老爷子五年前死了,在我爷爷之后死的。凌老爷子据说在很多年前就疯了,我没敢去凌家,不知道老爷子现在是否还健在。 这话说完,山洞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这一次,连尸油的爆炸声都没有了。 静谧之中,我听见谢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讲,我们这一代匠人,死滴死,癫(癫)滴癫,没想到就我一个哈活到老最后。不过这副鬼样子,人不像人滴,鬼不像鬼,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谢老爷子再次提起他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样子,会让他如此在意。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谢老爷子竟然跟我爷爷还有张哈子凌绛的爷爷居然都认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那个年代才是匠术巅峰的时代。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是匠术大师! 谢老爷子感慨了好一阵后,才又开口问我,你问我要起死回生滴匠术,是为咯去救凌家滴那个女娃娃? 他能准确的猜到我要救的是谁,那他应该也知道九字命局。而且听他这口气,应该是知道复活凌绛方法的。 于是我急忙点头称是,然后恳求他讲,还请老爷子不吝赐教!我发誓,我学会这匠术后,就只救凌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违此誓,我不得好死! 这话说完,对面再次沉默。我以为是他不肯答应教我,于是我讲,如果老爷子还不放心,老爷子可以不必把这匠术教我,只要帮我们找到装着凌绛的那口青铜血棺就行,剩下的我自己来解决。 我觉得我已经很妥协了,可谢老爷子听了之后却是破口大骂我,讲,你自己解决?你自己能啷个解决,以命换命迈?你莫忘记老,凌家女娃娃滴肚子里哈有一个,你有啷个多滴命换迈? 说实话,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找打那口青铜血棺后,以命换命。毕竟我全身上下,也就这条命还值点钱了。可若是这条路都走不得的话,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谢川胤讲,小娃娃,你晓得五十五年前,我们谢家村滴人都要假死迈? 第250章 替子去死 你们五十五年前假死,不是为了瞒天过海求长生吗?而且还是以牺牲自己妻儿为目的长生。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你现在拿出来问我,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万一惹恼了你,不教我起死回生的匠术,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再说了,我一点也不关心你们为什么要假死,也不关心你们假死是不是为了求长生,我现在只想知道另一种起死回生的办法,或者最起码,告诉我该怎么找到封印凌绛的那口青铜血棺也行。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后悔了,因为谢老爷子能看透我脑子里的想法,我刚刚想的那些,岂不是都被他一览无余了? 果然,谢川胤声音略带低沉的问我,小娃娃,你是不是认为,我们那一代滴人,让自己滴老婆孩子代替我们去死,是瞒天过海想要求长生? 难道不是吗?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难不成你还想要狡辩? 不过这话我只敢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来。即便知道谢老爷子能看穿我的心思,但我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开口,这算是我维护我最后一点虚伪的倔强了。 于是我很是虚伪的讲,瞒天过海这门匠术我一窍不通,所以并不清楚你们当初的手段具体如何。 谢川胤听了这话,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开口讲,你这个小娃娃,跟你爷爷一样,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明明心里在骂娘,脸上哈笑嘻嘻滴讲你说得对。都一样滴虚伪! 我没有辩解,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刚刚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虚伪,而且还是程度很深的那种虚伪。这要是去辩解,就是狡辩了。 但谢川胤却主动替我辩解讲,不过你跟你爷爷终归哈是有些不同,他是为咯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滴虚伪,算是能屈能伸;你是不想揭别人短,所以避重就轻讲些善意滴谎言。说到底,你就是太善良,算是烂好人一个。 虽然谢川胤这么说,但我觉得我跟我爷爷应该差不多,毕竟我也是为了实现复活凌绛这个目的,在不择手段中。不去揭谢川胤的短,也无非是担心他会恼羞成怒不教我匠术罢了。 但我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而且都被谢川胤揭穿了,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于是我问谢川胤,讲,你说这么多,难不成是想告诉我,在五十五年前,让你们妻儿替你们去死,并不是为了瞒天过海? 他讲,是瞒天过海。 我讲,那不就得了?只要是瞒天过海,那不就是以他们为献祭品? 谢川胤没有直接回应我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我,讲,你觉得凌严堂,会亲手把自己滴孙女送去献祭迈?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我,但这个问题却间接的驳斥了我之前的说法。 的确,若是凌绛会成为献祭品,那么凌严堂老爷子当初就肯定不会同意九字命局。可既然他自己都参与了进来,就说明用妻儿当献祭这一说法,明显说不通。 但我转念一想,凌严堂老爷子都已经疯了,即便他不愿意凌绛成为九字命局里的那个‘死’字,怕是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吧? 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自称是凌绛父母的那一对中年人倒是出现过,但也只不过匆匆一现就消失无踪了,因此即便他们想要改变凌绛的命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来也肯定改变不了吧。 所以很有可能,是凌家人想要改变凌绛的命运,但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改变而已。 谢川胤见说服不了我,于是有问我,那凌家滴那个丫头,是被你和张哈子亲手送进棺材里头滴迈? 这个自然不是,当初我和张哈子是一心想要阻止凌绛,但无奈最后还是慢了凌绛一步。我恨不得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凌绛,又怎么可能会把他送进棺材里? 不对,谢川胤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他们的妻儿,也如凌绛一样,是自己跳进棺材的? 这一点张哈子之前猜到过,但有一点说不通的是,那几十年都散不去的尸气,完全没法解释。 谢川胤讲,张哈子猜的没错,他们的确是自愿去死的,否则棺材盖子上肯定会有指甲的划痕。 可是,那些尸气怎么解释? 他讲,他们虽然是自愿去死,但他们也是带着怨气去死的。 我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带着怨气去死的,为什么棺材盖子上没有划痕? 他讲,因为不能有划痕,否则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皱眉,忙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切都白费了? 从他这话里,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场景,那就是那些怀着孕的妇女们,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去死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们在棺材里既要保持清醒,又不能拍打棺材。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在棺材里,不能嘶吼,不能呼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一分一秒的替自己倒计时,在极致痛苦的窒息中,还要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抓棺材盖子! 这该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场景,光是想想,我就感觉到自己全身肌肉在紧绷着,恨不得现在就伸手去砸那无形的棺材,以打破这禁锢着我灵魂的枷锁。 谢川胤讲,因为她们不是替我们这些臭男人去死滴,而是替她们滴儿子去死。 听到这话,我直接没忍住开骂,讲,放屁!她们的儿子就在她们的肚子里,她们要是死了,她们的儿子们也活不成! 谢川胤讲,可如果她们不死,她们已经生下来的儿子就要死呢? 山洞里的绿色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空气中的冷空气遇到火焰的热空气后形成大风,吹得这火焰发出一阵阵嘶吼咆哮,一如我此时此刻内心的怒号。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可能,若谢川胤说的是真的,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得是多无助多绝望? 我不敢去深想这个问题,甚至于都不敢把自己代入进去,因为我害怕我会陷进去,然后因此而彻底疯掉。 这种进退两难的选择题,别说是以前的先辈们不会做,就算是时间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未来的智慧生命,怕是也不会做。 过了良久,我才被洞中形成的冷风给吹得稍微清醒一些,然后才深深的呼吸一口,问谢川胤,为什么她们不死,她们的儿子就会死? 谢川胤沉默良久,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开口对我讲,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你就要先晓得这里是哪个滴墓。等你都搞清楚老,你也就晓得我们当年为么子都要假死老。 第251章 有人指点 还能是谁的墓,这世上比九狮拜象更高一等的风水格局,就只有一个人曾经拥有过,那就是朱元璋他爹老子!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谢川胤老爷子应该不会刻意提出来问我。 只是他有什么深意,我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来,于是只好把我所知道的如实相告。 谢川胤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随即反问我,讲,你晓得朱元璋是哪里人不? 因为大学专业的原因,我对历史比较了解,所以知道朱元璋是濠州钟离,也就是现在的安徽凤阳人士。 谢川胤又问,那你知道安徽凤阳到这里有好远迈? 我虽然是学文科的,但也只是知道各个省份的大致位置,具体两地之间的距离,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粗略估计,这两地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四百公里。 谢川胤讲,三四百公里,也就是差不多八百里滴距离,你觉得以朱重八滴财力,能把他爹老子朱五四(又名朱世珍)埋到这里来迈? 这个想都不用想,朱重八在当皇帝之前,穷的都要去当和尚才能生存下去,哪里有那个经济实力给他父亲置办丧事? 而且在野史中也有相关记载,说是朱五四死后,朱元璋因为没有能力为其办丧事,就只好将朱五四的尸体放置在一个山洞里,结果朱元璋刚走出山洞,那山洞就塌了,刚好将朱五四给埋在了里面。 正是因为有野史的这番记载,所以后世都传朱元璋的父亲是真真正正的‘天葬’。 不管这野史是真是假,至少能证明朱元璋当时是不可能把他父亲的尸体从安徽凤阳,给大老远的迁到谢家村来。 所以,这里埋的,并不是朱元璋他父亲?如果是如此的话,那这‘尸居龙见’的风水格局,虽然比九狮拜象高一等,但还不算是最顶尖的咯? 谢川胤没有理会我的猜测,而是对我讲,虽然朱重八当时没得办法把他爹老子滴尸体埋到这里来,但如果是他爹老子生前自己走过来滴呢?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毕竟一个大活人自己走过来,比死后让人抬着他的棺椁一起来可要方便太多太多了。而且还不需要什么盘缠,一路乞讨都可以走过来。 但是,朱五四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家老小都还等着他去养,他怎么可能会舍弃的自己家人,不惜跋涉近千里也要来到这地方? 谢川胤讲,你当真以为朱五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滴农民迈?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怔,心想,莫非朱五四其实是一位不出世的世外高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会抛妻弃子不远千里来到这地方因为他要为自己的后代谋一个大气运。 而显然,他成功了,不仅让自己朱家翻了身,还让他的儿子当上了九五至尊。这份手段,怕是比当年的白起都要不遑多让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在正史上,还是在野史上,都不曾听说过朱元璋他父亲是造诣高深的匠人。 谢川胤讲,你这不是废话迈?如果你是朱重八,你会满世界滴给别个讲,你当上皇帝,全靠你父亲埋得好迈?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我还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 如果我真是朱元璋的话,我肯定不会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因为我自己就是靠这个夺得的皇位,要是别人知道了,也去尸居龙见处,那自己的皇位岂不是不保了? 别说是正史和野史没有记载了,就算是有传言在传这件事,我也肯定会派兵镇压,而且一定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给灭口了,我才能睡个安稳觉。 不仅如此,我还会堵住天下文人的笔,不仅不让他们著书直接描写这件事,即便是含沙射影的描写也不行。 谢川胤很是赞赏的应了我一句,然后问我,所以,你现在应该晓得,为么子朱重八当老皇帝以后,会创造性滴设立东西两厂,而且末年滴时候,哈要大兴‘文字狱’咯迈? 听到这话,我神情猛然一愣,随即瞳孔放大,宛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厂卫制度不就是监察百官和天下,以堵住悠悠众口吗?‘文字狱’不就是封死天下文人的那支笔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就彻底的怔住了,我以前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朝的厂卫制度和文字狱,竟然会跟这‘尸居龙见’的风水格局密切相关。 我想,不只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是听到谢川胤的这番言论,都绝对不可能把这两件事情给联系起来。 这实在是太震撼,太难以让人接受了。即便是当初听见白起炼活尸坑杀四十五万人,直接炼出了万鼠拜坟,炼出了红月亮,我都没有这么震惊过。 所以,朱重八他父亲朱五四,当真是一个匠术精绝的匠人了? 谢川胤讲,是不是匠人,现在哪个都讲不准。 我当即懵逼了,我讲,刚刚你还讲,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怎么现在又说不确定了?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谢川胤讲,我只讲他不是一个普通滴农民,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讲他是个匠人咯? 你虽然没这么说,可从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再说了,你这也说不准,那也说不得,那你待在这神仙岭干什么?感受孤独迈? 再说了,扯了半天,都没扯到你们那一代人为什么假死,我觉得你丫的就是想要把我活埋致死,在这里给你作伴,好让你无聊的时候陪你唠唠嗑。 我知道谢川胤看透了我心里的吐槽,但他却自动屏蔽了,而是自顾自的讲,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匠人,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九尸拜像’可能会有好几个,但这‘尸居龙见’滴风水格局,全世界就这一个。 既然只有一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这里肯定就是朱重八他父亲的墓穴了。而他父亲,也肯定就是匠术高明的匠人。 谢川胤讲,这里是朱重八他爹老子滴坟可以确定,但他爹老子是不是匠人,这个真滴讲不准。 我讲,这有什么说不准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精通匠术找到这地方,总不至于是别人指点朱五四,让他来这里的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好端端的皇帝自己不当,偏偏让给其他人? 谢川胤讲,要是有比当皇帝更好滴事情呢? 在古代,还有比当皇帝更好的事?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谢川胤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只说了两个字:长生。 第252章 胜似长生 这话一出,我顿时哑口无言。 虽然我对长生一点都不感冒,甚至还很反感,但这并不妨碍长生对其他人的诱惑。 对那些人而言,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什么能比长生更具有诱惑力的东西。毕竟只要有无穷尽的寿命,那么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够得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所以,可能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匠人,指点朱五四来到这个风水格局处,让他‘寿终正寝’。 可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切实际,毕竟这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帮别人登上皇位,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谢川胤讲,啷个会没得好处呢?一旦天下大乱,那家伙就可以挟裹天下气运,不是长生,胜似长生,这个好处哈不够大迈? 我还是没明白,挟裹天下气运有什么好的,要是没命承受这些气运,到时候还得被气运给压死,根本无福消受这天下气运,怎么就比长生还要更胜一筹了? 谢川胤叹息一声,讲,隔行如隔山,这话半点都不假。小娃娃,我问你,我们髡匠擅长偷取他人气运,为么子没有被气运给压死? 我讲,肯定是你们剃头匠有特殊的手段控制气运,让它没办法反噬你们本身。 他讲,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为么子就想不到,那个挟裹天下气运滴人,也有这个本事呢? 我闻言顿时愣住,好一阵后才问他,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伙也是剃头匠? 谢川胤很是赞赏的嗯了一句,但随即就反问了一句,如果不是剃头匠,那他岂不是早就被气运压死咯? 我讲,就算他是剃头匠,有控制气运的办法,那又怎样?天下都不是他的,他要这天下气运干什么? 谢川胤只回了我八个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讲,当皇帝岂不是更容易做到? 他讲,你讲滴是权力大小,我讲滴,是真正滴呼风唤雨,掌人生死。再讲咯,他要是把自己埋进去,他当场就会死,当皇帝滴也只会是他子孙后代,换做是你,你会啷个做迈?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讲,我既不想自己当皇帝,也不想我后代当皇帝,做一个普通人,比么子都要好。 他冷哼一声,讲,倒是没想到,一生不服天地滴洛朝廷,竟然培养出一个与世无争滴孙子,稀罕稀罕,当真是稀罕。 我没有多辩解,毕竟一个人的理想,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自己实际行动去实现的。 不过真要是像谢川胤说的那样,那个人若是手握天下气运后,真能呼风唤雨,那的确是比自己去死,让子孙后代当皇帝要更具诱惑力。 我想,不只是他,换做一般人,都会这么选。 谢川胤又开口,讲,你晓得我们剃头匠为么子啷个喜欢偷别人滴气运迈? 我讲,享受这种操控一切的感觉? 他讲,不是,而是老祖宗有一句话,喊过‘气运滔天,长寿无边’。 我闻言大惊,讲,长生?! 他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那个人不愿意把自己埋进去咯迈? 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早说这句话,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抬杠好吗? 长生加上呼风唤雨的诱惑,只要是个人,都会选这条路了吧。 不过说来说去,这也只是谢川胤你的个人猜测而已,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这一切都是朱五四他自己一手操办的呢? 毕竟若是真存在这么个人的话,历史上绝对不会只此一例,必然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因为按照谢川胤说的,他想要挟裹天下气运,就必须要让天下大乱,但除了朱重八是白衣称帝外,历史似乎再找不到同样的例子。 谢川胤讲,当真没有迈?当年滴汉高祖,刘皇叔,张议朝,朱温,哪个不是从一介布衣,最后当咯皇帝? 我讲,除了汉高祖外,你说的那三个都要么偏居一隅,要么昙花一现,算不上真正的皇帝。两个例子,很可能是特例,算不上什么。再说了,在明朝以后,可没有白衣再当上皇帝的事情发生。 我听见谢川胤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似乎对我的分析并不认可。 我问他为什么叹息,他讲,当真就没有白衣再当上皇帝滴事情咯? 肯定没有啊,我学国文的,对国家的历史还能搞错不成? 谢川胤却是冷笑一声,然后说了句,我晓得哈有一个,但是我不敢讲。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哪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刚要抱怨,结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猛然怔住,别说是说了,就是再往下细想下去都不行。 我急忙止住自己的念头,然后一脸惊恐的问谢川胤,讲,这里头应该就是朱五四的坟吧? 谢川胤讲,被这几十万干尸都没黑死,反而被一个念头黑到咯?你放心,这里头埋滴,就是朱五四。所以,你现在相信有啷个人存在咯迈? 我急忙点头,讲,相信相信,不信都不行了。 我平复了好久,才把激动的情绪给稳住,然后问他,讲,不过你绕了这一大圈子,到底跟你们假死有什么关系? 谢川胤讲,因为这个家伙,不只是剃头匠,哈是我们谢家滴先祖,你讲有没有关系? 没有思想准备的我,被他这话给直接激的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搞了半天,你丫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谢家的先祖和朱五四有关系,结果你还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来问东问西,你是不是闲的蛋疼? 你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结果它不香吗?大家都很忙的,能不能少点套路,多点坦率? 没想到他看透我这个念头后,很是惊慌的讲,你莫乱讲,我只讲我们谢家有个剃头匠滴先祖,其它滴可没有告诉你任何事,都是你自己分析出来滴。 听到他这语气,我顿时就想到当初的张哈子,他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我知道,很多事情,他们匠人虽然知道,但却不能直接告诉我,否则的话,他们将要受到的反噬,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匠人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谢川胤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就理解了他只能引导我,并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 不过我还是没明白,那家伙是你们谢家先祖,跟你们那一代人先后假死,并且还要搭上你们老婆孩子的命,有什么关系? 谢川胤依旧只讲了两个字:报应! 第253章 平均寿命 我一脸疑惑的问他,什么报应? 谢川胤依旧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晓得朱重八死咯之后,是哪个当皇帝滴不? 我讲,他孙子朱允炆啊,学过历史的都知道。 他又问,为么子是他孙子,而不是他儿子? 我讲,太子死的早,就立长孙为皇太孙,直接继位。 他问,然后呢? 我讲,只当了四年,就被他四叔给逼死了。哦,还逼得朱允炆搞了个百里尸碑。 他听到百里尸碑四个字,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声音都变了,急忙问我,你还遇到了百里尸碑?看来传说是真滴,真滴有百里尸碑这门匠术。洛朝廷,你个狗日滴又猜对咯! 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打了多少赌,不过就目前看来,是我爷爷赢得相对比较多。 他感慨了之后,就又对我讲,你晓得朱重八滴长子为么子死得早不? 我讲,这我哪儿知道,反正书上说的是身体不好,所以死得早。 谢川胤讲,难道朱棣滴长子,也身体不好?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又扯到朱棣的儿子去了?他不是被百里尸碑给弄死的吗,就因为动了一个要南迁京都的念头,所以就一命呜呼了? 谢川胤讲,难道大明朝后面滴那些皇帝,都是因为身体不好? 我问,什么意思? 他讲,明朝除咯开国皇帝朱重八外,其它皇帝滴平均寿命是好多?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开始在心里默默回忆计算着,除了朱元璋活了71岁外,剩下的大多是三四十岁就死了,真要算平均下来,差不多就是四十岁左右。 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当初那个时代,平均寿命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数,所以四十岁左右死并不稀奇啊。 谢川胤并不赞同我的分析,而是直接反问我,讲,你觉得现在这社会,是有钱人活得久一些,哈是没得钱滴人活得就一些? 我讲,那肯定是有钱人。毕竟只要有钱,就能得到最好的医学治疗,想死都难。 说完之后,我就知道谢川胤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意思是,明朝的那些皇帝,贵为九五至尊,肯定能得到当时最好的医学治疗,无论是药材还是医术,都绝对是当时最领先的。 既如此,那按理来说,他们的平均寿命,应该要比当时的平均水平要高才对。但很显然,事实恰好相反。 我想了想,讲,说不定是他们当皇帝太累了,所以就死得早。 谢川胤讲,那你晓得唐宋清三朝皇帝滴平均寿命迈? 我摇头,讲,这个计算量太大,我一时半会儿肯定算不出来。 他讲,不用你算,你爷爷很早以前就算过,唐宋两朝皇帝滴平均寿命都是46岁,清朝平均寿命52岁,都是当皇帝滴,难道这三朝皇帝就不累迈? 这个我真不能回答了,毕竟清朝在明朝之后,皇帝平均寿命比命长要长到还能解释,毕竟算是顺应历史潮流。但唐宋两朝皇帝的平均寿命都要比明朝皇帝活得久,那就有待商榷了。 谢川胤继续讲,虽然历史上滴记载模棱两可,但有一点可以从这些史书上看出来,那就是明朝滴皇帝,基本上都是非正常死亡。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那点关于明朝历史的记忆瞬间调动起来,除老朱元璋外,朱允炆是惨死的,朱高炽继位几个月就死了,朱瞻基死的蹊跷,朱祁钰、朱祁镇更是大起大落,最后也死的稀里糊涂…… 这么算下来,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我当即瞪大眼睛,问谢川胤,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应?就是子孙后代,都寿命不长,且不得好死? 谢川胤讲,我可没讲,都是你自己猜滴。 这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就是害怕会受到反噬。 可就算是这样,也和你们假死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谢川胤讲,历朝历代,你见过皇帝传位不传给自己儿子,而是传给自己侄子滴迈? 我讲,虽然不多,但的确有。特别是在乱世,别说是叔侄了,就是远房表亲的都有可能。 他没好气的讲,你觉得我到和你讲乱世迈? 好吧,除了乱世之外,在正常的世袭过程中,基本上不存在这种。别说是叔侄了,就是次子继位,都鲜有罕见。 谢川胤讲,但是到明朝,不仅有叔侄继位,哈有兄弟继位,你晓得是啷个回事迈? 在明朝,这是确有其事,朱祁镇被抓之后,是他弟弟朱祁钰继位,然后又被朱祁镇把皇位抢了回来。皇位传到朱厚照之后,因为他无后,所以等他死后,皇位就传给了他堂弟朱厚熜。 这种荒唐的继位方式,在历史上绝无仅有。至于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因为皇室没人了呗,只能从旁支去找继承大统的人选…… 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敢情谢川胤绕了半天,是想说明这件事。 谢川胤讲,自古以来都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觉得身为统治者,他们会不注重子嗣滴培养迈? 那肯定注重,毕竟他们家里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谢川胤讲,但就是这样一只家族,结果却出现咯无人可继承滴局面,你觉得这可能迈? 确实,从正常角度来讲,肯定不可能。所以,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当初朱五四埋进了这个地方所导致的? 可就算如此,跟谢川胤他们那一代人假死又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的先祖可没有埋进这里。 谢川胤闻言,深深叹息一声,讲,万事万物讲究一个因果循环,虽然我们先祖没有埋进来,但始作俑者毕竟哈是我们先祖。既然我们先祖要逆天改命,老天爷自然也能把这个恶果降到他后人身上。 原来如此,连堂堂皇室,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落到他们谢家头上,自然也很难解决。 不过还好谢家只是参与者,并非主要人物,否则说不定早就断子绝孙了。 我到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川胤当时会给谢流觞讲‘他们得救了’,因为他们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 要是他们真找到了解决办法,为什么到了谢不归这一代,还是没办法繁衍后代?即便有小孩出生,也活不过三岁,这岂不是相当于还是没能解决问题? 谢川胤讲,这就是我们这些人要假死,但最后只有我活下来等你滴根本原因咯。 我问,什么意思?等我干什么? 他讲,只有你,能真正滴救我们谢家。而这,就是我和你爷爷真正滴交易。 第254章 囊尽天下匠人气运 我越来越懵了,我连你们为什么假死都还没彻底搞清楚,怎么又扯出了你和我爷爷当年的交易? 还有,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在几十年前就会扯到我身上?六十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别说是我了,就是我父亲,都还没出生!你们上哪里以我为交易对象来实现交易的? 谢川胤闻言,哈哈大笑,讲,小娃娃,不管你信不信,六十五年前,我们就已经晓得你必然会出生。而且根据你爷爷滴计划,你也一定会出现到这里,来问我起死回生滴方法。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以我爷爷的那份心性,我觉得他有这个实力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些我都不怎么关心,我所关心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怎么救回凌绛。 谢川胤看透我心思,然后对我讲,年轻人,莫急措,很多事情不搞清楚,你是找不到解决办法滴。 他这话说的隐晦,但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他知道解决办法,但是他不能直接告诉我。 我很是无奈,只得开口讲,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你们的妻子自愿赴死,是为了保住她们已经出生了的孩子,是以两命换一命的做法。但你们为什么要假死,我暂时还没想明白。 毕竟他们死不死,在整个事件里,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谢川胤没有直接回我,而是问我,小娃娃,你觉得这个地方滴风水局啷个样? 我环顾一周,发现除了绿油油的火焰外,就只有数不胜数的尸体,天空上虽然有白云,但其实就是一些雾气,整个格局看上去虽然宏大震撼,但在我看来,除了诡异之外,就是诡异,一点也不像是风水宝地。 谢川胤讲,很多匠人甚至是专门看风水滴人,跟你一个看法,所以这个地方就算曾经有人走进来过,但是只要没点燃尸油,没看清全貌,就不会晓得这是尸居龙见滴风水局。 我讲,应该没有人进来过吧,否则也会像我一样,踩进烂水坑上那一层油脂,从而点燃尸油。 谢川胤闻言大笑,讲,你以为别个也像你一样,分不清石头和油脂迈? 被爷爷辈的人吐槽,我都懒得和他解释,就算是孝敬他了。 谢川胤继续讲,不过这件事也证明,这块风水宝地一直要等滴人就是你。 我闻言大惊,讲,别,我可不想埋进这种鬼地方,更不想我子孙后代因为我的一个决定而遭殃。他们做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就很好了,大富大贵不适合我们洛家人。 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这块宝地一直在等我? 谢川胤讲,福地等福人,福人等福地,这句话你听过迈? 这话我自然听过,但这块地又不是福地,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福人,怎么都轮不到福地等福人。 他讲,如果不是特地等到你,为么子别个进来都看不到这尸居龙见滴全貌? 我讲,这不是你刚刚说过的吗,他们分得清石头和油脂,所以没有踩烂水坑,自然就不会点燃尸油。 他讲,就算他们没有踩烂油脂,难道他们不会发现尸油迈?你刚刚也见过咯,这些尸油里头都加了特殊滴东西,所以一遇空气就会被点燃,为么子那些人发现咯这尸油,都没把它们点燃? 确实,想要发现这些尸油,就必须把覆盖在上面的那一层看似坚固的油脂给捅破,而一旦捅破,这些尸油瞬间就会起火。这么大的火势,除非尸油烧干,否则不会熄灭。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尸油应该没被动过才对。 我想了想,讲,应该是他们有特殊手段,可以不用开封油脂,就知道这是尸油。 谢川胤讲,对头,就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行家,所以才不会点燃这尸油,只有你这种人闯进来,才会让尸居龙见地重现人间。 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讲,如果你点不燃这些尸油,我根本就不会出声招呼你,让你一辈子困死到这里头。就是因为你能点燃这些尸油,证明你是这块风水宝地要等滴人,我才出声。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后怕。心想但凡我机警一点,或许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也幸好张哈子没有跟我一起下来,否则以他的机敏,我们肯定点不燃这些尸油,到时候就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讲,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这块地为什么要等我? 谢川胤讲,一幅画从头到尾,总要有个落款;一篇文章写到最后,总要有个句号。我们这些老一辈,有滴开咯一个头,有滴写写画画几十年,现在就只差你这个落款和句号咯。 我讲,你越扯越远了,这跟你们假不假死有半毛钱关系? 我听见谢川胤很是悲凉的叹息一声,然后讲,既然你能来到这里,你就应该晓得,我们六十五年前就来过神仙岭,那你晓不晓得,我们为么子要在五十五年前才假死? 这个问题我和张哈子讨论过,于是我直接开口讲,因为你们要谋划。能让一百零八人都同意,而且哈要让这些人滴妻子都怀孕,不花点时间不可能完得成。 但谢川胤却是很失望的讲,我们谢家一辈子的操控他人气运,本身就是逆天行事,早就不为天地所容,所以从古自今,向来都是一脉单传,不管啷个想方设法,都怀不上二胎,你觉得怀孕这件事,会是我们考虑滴因素迈? 听完这话,我顿时愣住了。因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和张哈子之前的推断就全都错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同时怀上孕而筹备十年! 但是不对啊,如果不是他们主动要求怀孕,他们的妻子又怎么可能在那个时间段都怀上孕? 谢川胤讲,因为乾坤颠倒,阴阳错乱。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你猜我听得懂不? 他讲,用你爷爷滴原话来讲就是,‘你们谢家向来不是一脉单传迈?等到你们滴婆娘都怀孕滴时候,就是你们谢家一百单八将慷慨赴死之时。’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 我闻言大惊,急忙问他,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早在那件事的十年前,就已经预测到了那件事将会发生? 他讲,要不为么子讲,你爷爷洛朝廷是千年以降,天下匠术第一人? 我在无比的震撼中,花了不少时间才收起这份情绪,然后问谢川胤,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赴死? 他讲,你个哈挫挫,难道哈没想明白迈?我们谢家能掌控气运,只有我们以身赴死,以自身皮囊,囊尽天下匠人气运,才能乱中求稳,保得整个匠门顺利度过那风雨飘摇滴十年! 第255章 盛极必衰 谢川胤的话宛如一道惊天炸雷,在我的耳边炸响一般,让我的耳朵响起一阵轰鸣,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在那一刹那,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只知道绿色的火焰把整个山洞里的温度升的很高,但我的身上却是情不自禁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件事的太过恐怖,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要知道,天底下的匠人那么多,仅凭谢家一百零八人,怎么可能讲天下匠门的气运都给挪过来?要是真能挪过来,那他们谢家岂不是无敌于整个天下了? 难怪匠门对髡匠一脉如此忌惮,是因为他们真有这份实力团灭匠门。这怎能不叫人胆战心寒? 但寒意过后,我心底有莫名的升起一股暖意。毕竟谢家有这份实力,但数百年来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克己奉公,一直维系着匠门气运的稳定,这本身就是一件超级了不起的事情了。 加上他们以自身囊尽天下气运,身体会受到多大的损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硬生生的扛了十年时间,就凭这份毅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我曾推测过谢川胤他们假死的无数种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他们那一代人是一群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自私自利之人。可现在听到他这话,我之前的所有推断瞬间分崩离析。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代人,竟然是为了整个匠门而死。而且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这份视死如归的精神,怎能不叫人感动? 但谢川胤却笑着对我讲,小娃娃,莫急到感动,我们没得你想滴啷个厉害,囊尽天下匠人气运,只是我们滴计划,等到真正实施滴时候,才发现,我们最多只能屏蔽一部分人滴气运,再多就撑不住咯。 谢川胤倒是个实诚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并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我根本就无从考证去。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我没看透,可当我把这件事说给张哈子听后,他肯定能想明白。毕竟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漏洞,那就是陈有为。 陈有为既然为了躲避那十年而改头换面,就说明当时他的气运并没有被挪走,也没有被屏蔽住。所以谢川胤并不是谦虚,他们当年的确没能把所有匠人的气运给遮住。 谢川胤继续讲,不仅没把所有匠人滴气运遮到,我们也没得你想滴啷个高尚。我刚刚就讲咯,这是一场交易。我们之所以会啷个做,也不过是想为谢家延续香火而已。 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我之前就提出过质疑,当初他们要是已经把谢家人的问题解决了,那谢不归他们的后代就不可能活不过三岁。 谢川胤讲,哈有一点,要是事情已经解决咯,你也就不会出现到这里咯。 这个确实是实话,如果谢不归他们这一代能顺利结婚生子,当时即便我和张哈子因冯伟业与他相识,他也不会邀请我们去谢家村,自然也就听不到有关谢川胤的往事了。 谢川胤讲,以命换命,终究是落咯下成,先不讲有没得啷个多条命去送,就算有,也只是上一代换下一代。谢家‘川流不息’四代,川字辈能救下流字辈,那不字辈啷个办呢? 我懂了,谢川胤他们那一代还没来得及培养的流字辈,就以身赴死了,这就导致了流字辈的谢家人并不精通匠术,根本没办法效仿他们的父辈去瞒天过海来挽救自己后代的性命。 所以为了川字辈的谢家人,为了他们还不存在的孙子辈,便不惜以身赴死,做下这对匠门有莫大功劳的事情,以此来抵消先辈造成的因果,来换取他们孙子辈的性命无虞。 尽管谢川胤一直说这是一份交易,但在我看来,能用自己命去做交易,且不是为了自己谋福利的人,都是无比高尚的。亲情这东西,当真是无可匹敌! 但是不对啊,不是说谢家人每一代都是单传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十年已经顺利度过了,按理来说谢不归他们这一代应该不会出事才对,为什么谢川胤他们还要做这份交易以身赴死? 毕竟谢川胤他们的媳妇,是因为那十年乾坤颠倒,阴阳错乱才会怀孕,可那十年都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发生了,也就是说流字辈的媳妇,不可能再怀孕,那他谢川胤为什么还要担心不字辈的族人? 谢川胤讲,没想到你滴思维哈蛮缜密,这个小细节都能发现。但你少算咯一点,那就是我们谢家髡刑官一脉,本来就不为天地所容。但因为一直谨小慎微,所以能与老天爷相安无事,世代繁衍。 他顿了顿,继续讲:“但是所有滴事情都是有积累过程滴,当年我们先祖所造成滴因果,虽然尽可能避免咯造成影响,但终究是滚下咯一颗小雪球。 就算这个小雪球只有拳头大小,但经过时间滴发酵,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滚到我们这几代人身上滴时候,我们谢家人滴命格已经承受不住,基本要到灭族亡种滴地步咯。 想当年我们谢家声名震天,没想到现在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天下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盛极必衰,和历朝历代一样,哪个都躲不掉滴,我也没得么子好抱怨滴。” 原来如此,难怪谢川胤他们会不惜以身赴死,原来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刻不容缓的危险地步了。 不过听完他的这番话,我还是不免感慨万千。当初的谢家先祖,挟裹天下气运,必然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存在,天下匠人也必然唯其马首是瞻,那应该就是谢家的巅峰岁月。 几百年过去了,谢家虽然大不如前,但余威仍在,如今依旧是令各路匠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只是他们内里的忧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 不过说了这么多,当年你与我爷爷的那场交易,到底是什么? 第256章 最终交易 谢川胤讲,小娃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晓不晓得我们这一百零八人明明都没死,为么子哈要假死迈? 听到这个问题,我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谢老爷子,不带你这么玩的,这明明是我问你的问题,结果你现在反过来问我,是觉得我年轻好欺负吗? 不过我还是把我和张哈子的猜测给说了出来,讲,完成瞒天过海,以便让自己长生不死? 他讲,如果真滴长生不死,为么子这里头就只剩我一个? 我讲,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多少给点提示也行啊。 他讲,其实很简单,我们谢家人想要屏蔽某人滴气运,就是把那个人滴气运先挪到我们自己身上来。但是啷个多滴气运挪过来,就算我们有特殊手段,也不可能吃得消。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讲,所以你们就通过假死的方式欺骗老天爷,让它认为你们已经死了,这样你们身上就算有再多的气运,老天爷也就不会找你们算账了? 谢川胤闻言,朗声大笑,讲,孺子可教,不愧是洛朝廷滴孙子,连我们髡匠滴‘命运’二字都理解得如此透彻。 这话让我有些恍惚,我讲,这些东西都是凌绛教我的。 空气再一次沉默,过了好一阵,谢川胤才又开口对我讲,小娃娃,那你晓不晓得,为么子我们都没死,却哈要躲在这个山洞里头,几十年都不去见我们滴孩子迈?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以前只认为他们是为了求长生,连自己老婆孩子都能杀,所以自然也就不在乎他们的长子。但现在看来,他们就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选择隐忍不见面。 可既然那十年已经安全度过,为什么他们不从神仙岭出来,去见他们的孩子呢? 我想了一阵,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直到我看见我印在地面上的影子,突然想到了谢川胤尸体上那张被水打湿后,依旧还留有皱纹的脸,于是讲,是因为你们已经死了,不能再出现在亲人面前! 谢川胤讲,确实,因为我们滴脸已经贴到尸体上头,那就表示我们已经彻底滴死咯。要是再出现在亲人面前,瞒天过海滴局就不成立咯,到时候前功尽弃,不仅我们要死,子孙后代也要跟到死。 这个很好理解,已经死掉的人不能再出现在熟人面前,不然因果纠缠,老天爷很快就会发现谢川胤在欺骗自己,到时候一怒之下,必然都要不得好死。 但谢川胤又开口讲,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哈有一个更重要滴原因。 我问,么子原因? 他讲,如果你是裁判,现在有一个人,平日里成绩一般,但突然间成绩突飞猛进,你会啷个样? 我讲,那我肯定会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服用了兴奋剂。 他讲,同样滴道理,就算我们假死,换咯一个新滴身份,但这份气运太过异常,老天爷同样会制裁我们。所以我们就要找个安全滴地方,一个老天爷不会发现我们滴地方。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讲,这个尸居龙见之地! 他讲,没错,就是这个尸居龙见之地。虽然我不晓得这是哪个搞滴,但这里头滴气运,足够盖过我们所有人挪过来滴气运,只要我们躲到这里头不出去,老天爷就拿我们没办法。 原来如此,难怪那十年都安然度过了,他们也没有出去看他们的孩子。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他们不能去。否则他们一出山洞,就会立刻身死道消,到时候前期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聊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当初一共有一百零八人,现在为什么就只剩你一个了,其他人呢? 谢川胤讲,都先后死咯,最近一个,在五年前也死咯。 五年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数字很是敏感。但要是因为这个数字,就把那些人的死和我爷爷联系起来,又太过勉强。所以我摇了摇头,当这个时间节点不过是一个巧合。 于是我又问,那他们死后,那些被他们挪过来的气运都去了哪里? 谢川胤讲,这就是我到现在都不肯死滴原因。 这话说的很牛头不对马嘴,但我还是听出来了。那些气运都被他囊括在自己体内,为了能够完成屏蔽起运的大功劳,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一份福祉,他一直强撑着痛苦的身体不肯去死。 说实话,我被谢川胤这份淳朴的感情彻底打动了。为了自己的族人,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和孤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漆黑的山洞里与成千上万的尸体为伍……换做是我,早就疯了。 唏嘘感慨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我急忙问谢川胤,讲,当年乾坤颠倒,阴阳错乱,只持续了十年时候,之后便是朗朗乾坤,你们替匠门屏蔽气运的大功劳已经完成,为什么你们不把气运还回去,然后与家人团聚?要知道,没了气运加身的你们,想来也不会太被老天爷针对吧? 说完这话,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那就是,他们之所以会待在这山洞里这么多年,该不会是我爷爷一直没有告诉他们社会已经天清气朗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是我爷爷把他们这些人都给坑了啊! 最关键的是,我觉得我爷爷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谢川胤讲,小娃娃,你怀疑哪个,都不应该怀疑你爷爷。当年拨乱反正之后,你爷爷第一个就来我们村,告诉我们熬到头咯。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既然功劳已立,为什么还不出去? 谢川胤讲,不是不出去,而是出不去。当时我们就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所以就想先出去一个人试试,结果那人散去气运,刚走出去,家里就出事咯。一开始大家还不信邪,先后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而且我们发现,只要气运一散走,家里就会出事。所以那几个家伙只好又把气运给挪回来,继续躲到洞里。 我讲,不应该啊,不是已经立好了功劳,足以消除你们先祖遗留下来的问题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讲,我们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哈以为是被你爷爷给骗咯。但后来发现,问题哈是出到我们自己身上。 我不明白,都已经为天下匠门做贡献了,怎么还会有问题? 他讲,当年我谢家先祖挟裹天下气运,是逆天行事;现在我们这一百零八人屏蔽匠门气运,难道就不是逆天行事咯? 我讲,难道功劳不能抵消因果?那辛辛苦苦几十年不白费功夫了? 他讲,没有白费功夫,至少我孙子谢不归,他们这一代人,不是哈活得好好滴迈? 可是,你这不是饮鸩止渴吗?等你死了,那些气运散走,谢不归他们啷个办? 他讲,放心,散不走。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这些气运会挪到你身上,所有谢家因果也会挪到你身上,只要你不死,谢不归他们就能繁衍后代,我谢家也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这,就是我和你爷爷最终做滴交易。 第257章 还有转机 从进入谢家村,我就开始被谢家村的各种诡异事件所震惊,但之前的所有震惊,加在一起,都不如谢川胤刚刚这句话的威力大。 我一直以为我爷爷和他的交易,是想要得到他们谢家起死回生的匠术,却怎么都没想到,我爷爷竟然是想要对方的气运,而且居然还把我都给牵扯了进去。 要知道,在那十年之后,我父亲都还只有八岁,我是真不知道我爷爷他老人家,怎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以后一定会有一个洛小阳的。 关键我爷爷他不仅知道,居然还敢以此为条件,来跟谢川胤谈交易! 而让我更为震惊的是,我爷爷一个人疯也就算了,他谢川胤这个老头子当年居然还答应了! 当年那个社会的人,都是那么淳朴吗?别人说几句话就相信了?这么扯淡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几十年前才对,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它就是那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而且当事人之一,竟然还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是,我爷爷那么喜欢钻研匠术的人,为什么不问谢家要那起死回生的匠术,而是要谢川胤身上的气运? 您老人家把这些气运留给我有什么用?这五年来我被气运害的还不够惨吗?我现在只想要起死回生的匠术,来把您老人家的孙媳妇给救活啊!难道您老人家不想要重孙了吗? 我在心里一阵疯狂咆哮之后,总算是冷静了很多。 而且细细想来,尽管我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谢川胤的这番话,却怎么也无法让我相信和接受。 毕竟气运这东西,对匠人而言是最诱人的存在,他谢川胤当真就愿意这么轻而易举的交给我? 谢川胤看透我的心思,开口对我讲,这气运再啷个好,要是连子孙后代滴命都保不住,哈要它有么子用?当一辈子滴孤寡老人迈? 这倒也是,反正在我看来,什么都比不上一家人健健康康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爷爷怎么可能会交到我手里?他就不担心我一个不小心给弄丢了,或者被其他匠人给抢了去? 我总感觉这件事不怎么靠谱。 谢川胤讲,你个小娃娃,你以为气运是你身上滴钱袋子迈,别人说抢就能抢得去滴? 谢老爷子,你说这话当真是坐着不腰疼,你知道我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气运,我连像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生活那样都做不到,要么被别人追杀,要么替张哈子缝缝补补,简直非人哉! 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有张哈子和凌绛,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你,你哪有机会说这气运不好被抢去?自然也就不用谈什么完成交易了? 这些话我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谢川胤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发出一声声开心的笑声。 在这幽闭却不黑暗的山洞里,我突然觉得这老头会不会有施虐倾向?否则的话,为什么看到我这五年来那么痛苦后,他会笑得这么开心? 他笑了一阵之后,才止住笑意对我讲,小娃娃,你啷个可能会死撒,九字命局摆到那里,凌绛可以死,甚至张哈子不是变哈,而是也去死,你都不可能死。 九字命局四个字,再一次戳到我痛处,那颗疼了五年的心,再一次被揪起来明明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那个人是我啊!我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为什么偏偏要让我苟延残喘的活着? 如果当初是我跳下去封住那口青铜血棺该多好;如果当初是我凑近那口棺材去看一眼该多好;这样,凌绛就不会死,张哈子也不会瞎。而我,也能死得其所。 说真的,我宁愿我爷爷从小就教我匠术,让我成为像张哈子那样的人,而张哈子变成我这样对匠术一窍不通,只会给别人添乱的人,到时候让我瞎眼,让我替凌绛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谢川胤讲,你个小娃娃,啷个就想不明白呢?我不是讲过咯迈?没得哪个屋里滴长辈会希望自己滴子孙为他人做嫁衣,凌严堂也好,张渐也罢,他们既然同意九字命局,就应该晓得,所有滴事情都哈有转机。 对,转机! 谢川胤之前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当时话题被谢川胤给巧妙的岔开,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聊。 于是我急忙问,什么转机? 他依旧没回我,而是反问我,你晓得你爷爷为么子不肯让我教你起死回生滴匠术,而是偏偏要我这一身气运迈? 我直接摇头,讲,这么深奥的问题,我要是都能想明白的话,我也就不是我,而是我爷爷第二了。 谢川胤讲,那我换个问法,你晓得为么子凌严堂和张渐同意洛朝廷实施九字命局迈?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说过了啊,不一定是他们同意的,很有可能是我爷爷太过厉害,直接绕过他们,强行实施了九字命局。 我这话一出,谢川胤直接冷哼一声,讲,难道你爷爷死咯以后,哈能管得到张渐?但凡张渐只要一根筋没想明白,当场把你弄死,九字命局自然就破咯,他孙子张哈子,也就不得变哈。 是哦,这个问题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张渐老爷子死在我爷爷后面,而我又去过张家村,他想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他也知道我不能死,但万一就像是谢川胤说的那样,他脑子没转过来弯,不去顾全大局,而是就只是想要保护他孙子的那一双眼睛呢?那我爷爷之前的谋划不就全都白费了? 于是我反问谢川胤,讲,为什么我爷爷敢这么大胆?这不像他没有百分百把握,就绝对不会去做的严谨行事风格。 谢川胤讲,因为不管是你爷爷,哈是张哈子凌绛他屋爷爷,都晓得一个事实,那就是,九字命局只是暂时滴,你和张哈子这两个年轻人,一定能破掉九字命局。 谢川胤说的很是模糊,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和张哈子,一定能救回凌绛,而张哈子的眼睛,也一定能重见光明! 尽管只是有了一丁点希望,但我已经喜不自胜,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张哈子。 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谢川胤你丫的这不是在给我画大饼吗?你连起死回生的匠术都不愿意教我,你让我怎么去救凌绛?又让我怎么把张哈子的眼睛复明? 谢川胤闻言,很是失望的叹息一声,讲,你个哈挫挫,讲咯啷个半天,你啷个哈是没想明白撒?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得么子起死回生滴匠术,所谓滴起死回生,都不过是以命换命罢咯。 听到这话,我当场愣住,所有的希望瞬间分崩离析,感觉天旋地转,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一样。 第258章 气运不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没有起死回生的匠术,我要怎么去救回凌绛?当初凌严堂老爷子又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凌绛死’? 更何况,如果真没有起死回生的匠术,你谢川胤为什么那么肯定九字命局只是暂时的,又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救回凌绛? 肯定是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就是懂起死回生的匠术,只是不愿意教我对不对?没关系,你只要承认有这种匠术就行,我不会强迫你教我的。 可谢川胤却讲,小娃娃,你好生想一哈,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滴有起死回生滴匠术,我们这些人为么子哈要瞒天过海,以两命换我们后代滴一命?直接等他们死咯以后,直接用起死回生滴匠术难道不是更方便,更有效迈? 听到这话,我再次愣住。 之前我就觉得谢川胤他也牺牲掉自己的老婆孩子有些不对劲,但一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听到他这么一问,我豁然开朗,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确实,如果说谢家村的其他匠人不会起死回生的匠术,所以不得不瞒天过海去以两命换一命,但他谢川胤可是一村之长,肯定掌握这起死回生的匠术。 既如此,当年他完全可以幸幸福福的陪着老婆孩子,等到谁不行了,就直接施展起死回生给复活,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苦伶仃,妻离子散。 但谢不归并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他真的不懂起死回生的匠术! 也就是说,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匠术!否则的话,他完全没必要用五十五年的时间来撒这么一个谎,就是为了骗我说他不会起死回生? 搞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后,我彻底绝望了。 我好不容易才在张哈子的帮助下走到这一步,结果你给我说没有起死回生,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裂出一道道裂纹,痛得我已经快要无法呼吸。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谢川胤的声音幽幽传来,讲,虽然这个世界上没得起死回生滴匠术,但要救回凌绛,应该哈是可以滴。不然当初凌严堂和张渐肯定要跟洛朝廷拼命。 这话就像是止痛针一样,让我直接变得生龙活虎。 我急忙问他,你什么意思?她都已经死了,没有起死回生,还怎么救她? 他讲,这就是你来这里滴目的。 我想了想,然后猛然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绿油油的火焰,问他,气运? 谢川胤闻言哈哈大笑,讲,你个狗日滴后生,总算是开窍老。你再不开窍,老子都要忍不到讲出来咯。 我知道,他不敢讲,因为他担心自己造成的因,会在他子孙后代上结出果。他们谢家先祖,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他才会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是希望我自己说出‘气运’二字。 可是,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该怎么去救凌绛? 谢川胤讲,你们现在是不是找不到装那个女娃娃滴棺材? 我讲,是的啊,所以我一开始就求你,不教我起死回生,但只要告诉我凌绛的棺材在哪里就行。 他讲,不是我不想给你讲,而是这件事我真滴也搞不来。老司城地下河啷个深,分支啷个多,鬼晓得那口棺材现在漂到哪里去咯? 我讲,那怎么救? 他讲,等你有咯我身上这些气运,你就晓得啷个找到那口棺材咯。 对于这话我半个字都不信,因为当初我和张哈子两人,也是身负气运之人,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找那口青铜血棺。你谢川胤现在说凭气运就能找到,这不是糊弄鬼了吗? 谢川胤并没有因为我的冒犯而生气,而是笑着对我讲,你们两个小娃娃,就算加到一起,身上能有好多气运?也能跟我身上挪过来滴这些气运相提并论? 我闻言一愣,随即相信谢川胤说的这句话肯定是对的,因为当初他们那么多人吸纳的天下匠人气运,现在都归于谢川胤一身,这份气运,当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即便我和张哈子,都不行。 所以,当初我和张哈子没能找到凌绛的那口棺材,当真是我们气运不够? 谢川胤讲,现在你晓得为么子你爷爷一定要我身上滴这份气运咯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难怪我爷爷不要那不存在的起死回生匠术,而是一定要这份气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尽管还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骗我。加上我爷爷做事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他既然要这份气运,就说明这份气运对复活凌绛应该是有帮助的。 不过我很快就又想到一个可能,于是我问他,如果我接纳了这份气运,还是找不到凌绛的那口棺材,怎么办? 他讲,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既然你爷爷把我放在最后一个环节,就说明他有十足滴把握。毕竟真滴把啷个多滴气运转到你身上,张哈子又没得匠术,时间拖长咯,你不一定活得成。 对于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当年只是被我爷爷渡了一些气运,我就已经九死一生;要是现在带着谢川胤的这些气运出去,还不把全国各地的匠人都给招过来?到时候十死无生都是最基本的,有可能还会生不如死! 我突然有些后悔没把吴听寒给一起带过来了,有她这位画匠在身边保驾护航,总归是要安心一些。 不行,出去后得想办法让吴听寒过来,在她来之前,我再躲进这洞里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便对谢川胤讲,光记着我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了,忘记问前辈,我爷爷当初答应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交易交易,总得有来有回才算交易。 谢川胤讲,你爷爷曾经答应我,保我们谢家一脉香火不断、血脉相传! 不是我不信我爷爷,而是我爷爷都死了,他怎么保? 谢川胤讲,我之前就讲咯,只要你不死,我们谢家就会一直传承下去。 我讲,我晓得,你之前讲过。但问题是,我啷个可能不死?我今年28岁,顶多再活70几年,再命硬都会死。 谢川胤讲,小娃娃,这个世界上虽然没得起死回生滴匠术,但确实有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匠术。你爷爷奶奶联手布置滴瞒天过海,就是其中翘楚。不管你信不信,在没得外力干扰滴情况下,你都会一直活下去。 第259章 有一道光 在那场天人大战之后,张哈子的眼睛彻底失明,我陪着他跑遍了全球各地,找了最好的大夫治疗,最后的结果都是束手无策。从那之后,张哈子就不再折腾,而是安心的待在老司城或者我家。 在那段时间里,我和张哈子都曾探讨过,我爷爷奶奶的瞒天过海,到底有没有用。因为在我看来,我身上并没有半点变化,实在是看不出来瞒天过海的效果在哪里。 后来又遇到一些事情(在番外里都写过),特别是在我爷爷的墓碑上,莫名出现了凌绛的名字,张哈子就推断,我不过是是被‘瞒天’而已,根本就没有完成‘过海’,只不过算是一个半成品而已。 而真正的成品,应该是在凌绛肚子里的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因为他爹老子我是‘瞒天’的半成品,而他母亲凌绛在青铜血棺里随着地下河流漂走,算是‘过海’的半成品,所以他才是真正的瞒天过海。 也就是说,即便是瞒天过海真的能够让人长生不死,也是凌绛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而不是我。 可谢川胤却说我会长生,这让我很是怀疑他说这话的可信性。连带着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我都不由得再次怀疑起来。 我没有刻意隐藏我脑子里的这些念头毕竟就算隐藏了,谢川胤也照样看得透,所以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之后,还在心里默默的问他,这相互矛盾的事情,他打算怎么解释? 谢川胤笑了笑,讲,没得么子好解释滴,这些年下来,你爷爷么子脾性,哈要老子给你讲迈?你是他唯一滴孙子,你觉得他甘心只让你成为一个半成品? 道理我都懂,可五年过去了,我并没有看到我爷爷留给我的其它后手啊哦,除了让我来这里,接收你们谢家一脉的所有气运。 谢川胤再次大笑,讲,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爷爷号称‘官子无敌’,他收官滴本事,没得人看得清楚。慢慢等吧,你会看到惊喜滴。 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是知道一些内幕,于是我急忙问,前辈,您是不是知道一些内部消息,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 他讲,这种事我不敢讲,影响太大,你想让我谢家无后迈? 虽然我没能得到想听的答案,但总算是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我爷爷还有后手,而且这后手留的影响还十分巨大。 并且从谢老爷子信心满满的态度可以推断出,这后手应该能成功毕竟事关他们谢氏一脉的存续问题,他应该不会马虎。而他如此自信,就说明我爷爷留下的这后手肯定没问题。 只是他不肯说,我怎么都猜不到,干脆也就不去想了,而是对他讲,反正我是事先给你说了的,我自认为自己并不会长生,是你自己觉得我会长生,所以才把气运给我的,别到时候我死了,你又怪我。 我觉得这个事先声明还是得给谢川胤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我百年之后,去到另一个世界遇到他时会被他说我言而无信。 反正我情况现在都说明了,是你自己还要坚持把气运转给我的,到时候即便我真死了,你就不能怪我。 谢川胤老爷子听到我这番言语,不知道怎么乐的哈哈大笑,好一阵之后才停住,讲,你个小娃娃,撇清责任滴本事倒是一把好手。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真死咯,也遇不到我,没得人会找你麻烦滴。 我闻言不由得皱眉,问他,为什么遇不到你?不是都要去无间之地吗?搞不好我就死在你待着的那个无间之地附近,然后就遇到你了呢? 他讲,小娃娃,你觉得我逆天搞咯啷个大滴事,死后哈能去无间之地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不去无间之地,还能去哪里? 他讲,跟前面那一百零七人一样,灰飞烟灭,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滴消失。 “……”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就是感觉心里堵得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明明都是为了天下匠门,明明都是为了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是自私自利,可结果为什么还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谢川胤安慰我,讲,小娃娃,你啷个想就错咯。天亦有情天亦老你应该听过,讲滴是老天爷最是讲究公平和因果循环,半点不会感情行事,要不然滴话,这天下不早就乱咯? 还是那句话,道理我都懂,但我接受不了。 山洞里又是一阵沉默,还是谢川胤当先开口,讲,小娃娃,我时间不多咯,你过来,我把气运传给你。 我没动,而是问他,这么急? 我知道,他把气运传给我之后,就会步之前那一百零七人的后尘了,心里难免会有些于心不忍。要是可以,我甚至还想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谢流觞和谢不归带进来,让他们见自己家人最后一面。 谢川胤笑着讲,你个哈挫挫,虽然姓洛,啷个就半点没得洛朝廷滴魄力呢?你要是真想得到让其他人进来滴办法,张哈子啷个现在哈到外头喝西北风?再讲咯,都几十年没见咯,何必再让他们伤心一次? 我不知道该接茬,因为我比谁都清楚,那种得到后又马上失去的感受,比什么都要残忍。 可若是真不见一面,你谢老爷子心里能甘心吗? 他轻笑一声,讲:“啷个可能会甘心呢?流觞十几岁滴时候,我这个当老子滴就走咯,哈把他滴娘老子也带走咯,一个人孤苦伶仃滴长大,想到这些就心痛得要死。哈有谢不归,那个兔崽子,我见都没见到过,也不晓得长成么子样子咯,像不像他爹老子…… 但是啊,只要一想到他们到外头活得好好滴,以后都能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满满滴生活到一起,按照他们自己滴想法去活,我就觉得啊,我这一辈子,够咯。” 谢川胤那轻笑声中略带着悲凉,让我忍不住想起我爷爷。他当初忍着痛苦把自己给炼活尸,让自己活活憋死的时候,应该也是如谢川胤这般想法的吧? 在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思想里,满脑子都是为儿孙谋福利,丝毫不在乎自己这一辈子过的苦不苦。一想到谢川胤五十五年来躲在这黑暗中尝尽孤独心酸的悲凉,我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前方绿色火焰还在燃烧,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缓缓飘起,越过火焰,飘向那无尽的黑暗。但我知道,在那里,有一道光,五十五年来,一直不曾熄灭…… 这道光,叫谢川胤。 第260章 后会无期 我不知道向前飘了多远,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脸上的泪水给擦干。 在绿色火焰的照耀下,我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地里,突出的有一块高台,上面按照天罡地煞之数端坐着一百零八人,其中绝大部分都低垂着脑袋,唯有最中心天魁星位置上坐着的那人,还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 见到我飘过来后,他又把头给稍稍向上仰了些,似乎为了更好看见我的样子。 而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借着火焰的光芒,也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是一颗没有五官的脑袋!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谢川胤,平时看到这脑袋的情况下,我肯定会被直接吓晕死过去! 难怪之前他不让我见他,原来是担心吓到我。 不过一想到他的脸还在他妻子的脑袋上,我也就释然了。 我的身子自己在他身前落下,站定后,我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讲,前辈大义,晚生敬佩! 他摇摇头,讲,没得你讲滴啷个大义,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我讲,在前辈看来是交易,但在我看来,这确实救回凌绛最后的办法。毕竟前辈就算不给我气运,我也没办法强取不是? 他笑着讲,你这个小娃娃,讲话就是好听。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洛朝廷滴孙子,啷个脾气一点都不像? 我笑着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 笑过之后,我问他,这气运虚无缥缈,要怎么传?是不是像电视里传输内力那样,手对手,然后就给传完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以为他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结果他反问了我一句,让我措手不及。他问,么子是电视? 我这才反应过来,五十五年前,当时的那个社会根本就没有电视机。 一想到他明明可以享受社会发展带来的福利,结果却半生都困死在这里,我眼里又是一阵酸胀。 我用通俗的方法给他解释了一阵之后,又把内力这东西给他普及了一下。 我以为他听完之后,肯定会觉得可惜不甘,可万万没想到,他却是点点头,一‘脸’笑意的对我讲,真好,流觞他们生活到这个社会,肯定会很开心。 听到这话,我的心又一次被触动,眼泪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控制不住,哗哗的开始往外掉。 我不忍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以免也勾起他的伤心事,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所以我只得背过身去,站在那里低声抽泣的同时,赶紧伸手擦拭眼泪。 只是这泪水啊,似乎迷了路,一个劲儿的往外掉,怎么擦也擦不干。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之后,我这才转过身来,对谢川胤讲,前辈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被这些火的烟熏到了。 谢川胤闻言哈哈大笑,讲,你果然和你爷爷一点都不像,连撒谎都啷个没得水平。你忘咯,我能看到你滴想法。 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知道,我又何必画蛇添足的去掩饰一番? 为了避免尴尬,我把话题又转到传气运这件事上,然后又把之前那个问题给问了一遍。 他听完之后,摇摇头,讲,你讲滴传内力那些,都是骗人滴东西,信不得。 我自然知道是骗人的,但我惊讶的是,我第一次看见那画面的时候,曾信以为真。为什么谢川胤老爷子第一次看见这东西,就知道是假的?这也太牛逼了吧? 他讲,先不讲这个世界上有没得你讲滴内力这个东西,就算有,也绝对不是啷个传滴,不然滴话,每个武林高手临死之前都把自己滴内力传给下一代,累计几代之后,那个家伙不是要天下无敌? 我去,这老爷子看问题也是一针见血,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我讲,我知道是假的,但我不知道气运是不是可以这样传。 他摇头,讲,气运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啷个可能会这样传呢? 我讲,那你准备怎么把气运传给我? 他讲,已经传完咯啊。 我闻言大惊,急忙问他,传完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讲,在你刚刚背过身去滴时候,就已经传完咯。 我去,这老头你不讲武德啊!我原本还打算看你是怎么给我传气运的,正准备偷学一番,等出去后,再把多余的气运给张哈子传一些,结果你丫的偷偷摸摸的就把气运给传完了,未免也太阴险了吧? 他看穿我的心思后,哈哈大笑,讲,你个小娃娃,你比爷爷有意思多咯。不过跟你讲实话,啷个传气运这种事,在刚刚之前,我也不晓得。直到你背过身去,我才晓得,气运已经全部穿过去咯。 我讲,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是髡匠,你连挪别人气运都晓得,你会不晓得啷个传气运? 他冷哼一声,讲,你能推得动单车,你推得动轮船迈? 我顿时愣住,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身上气运太大,早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极限,即便是泄出一道口子来,慢慢传递给我,怕是也已经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他身上的那些气运是怎么传给我的,而且我背过去的时间并不长,怎么就全都传完了? 谢川胤讲,我也不晓得,只晓得你眼睛水流出来滴时候,我身上封锁气运滴印记就松动咯,等你背过身去哭,那些气运就全部跑到你身上去咯。至于到底是啷个回事,我和你一样,两眼抓瞎。不对,我没得眼睛。 我没被他最后的调侃给逗笑,而是在思考着这气运传递的方式,为什么会这么古怪。 难不成这气运要见了眼泪才能被传递?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出去后把张哈子给揍一顿,打到他哭之后,是不是就把这气运传给他了? 靠,这也太为难我了吧?从我认识张哈子到现在,我就只见他流过一次眼泪!那还是他知道自己成为匠门弃子,将会被这个世界彻底否定,彻底遗忘的时候。 谢川胤开口讲,虽然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我觉得,应该是你滴善意,感动咯老天爷,也感动咯那些气运,所以它们才会主动跑到你身上去,为你以后保驾护航。 这个解释虽然玄之又玄,但似乎又有那么点道理。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张哈子从认识我就对我善意满满,那这些气运应该很容易转到他身上去。 就在我欣喜之际,坐在天魁星位置上的谢川胤身上开始起了变化洞中一阵风出过,将他身上的衣服吹起,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子自脖子以下,全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他就是一颗脑袋和脖子悬在那里! 难怪他说自己时间不多了,即便这些气运没有传给我,按照他现在的状况,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只不过为了完成让谢家血脉延续下去的心愿,他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死。 如今气运已转,心愿已了,他仅剩的这点身体开始慢慢消散。从脖子下面开始,化作阵阵灰烬,被风一吹,消散不见。 于此同时,高台上其余一百零七人,衣服也被吹起,等卡住衣服的脖子消失后,那些衣服便随风而去,飘散在这山洞里,如同一位位谢家先人在半空凝视着我。 谢川胤‘脸’上没有表情,但我却看见他此时的欣慰与安详。他讲,小娃娃,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看着渐渐消失的他,我没忍住直接跪下,认真聆听,讲,前辈,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一定去办;就算我办不到,我也会让张哈子一起帮忙去办。 他笑了笑,讲,不是么子大事,就是希望你出去后,莫给我儿子和我孙子讲见过我,让他们认为我五十五年前就已经死咯滴。 听到这话,我原本已经擦干的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自己都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了,竟然想着的还是自己的子孙会不会伤心难过,这份父爱亲情,又怎能不叫人动容? 我俯下身子下拜,对着谢川胤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承诺他我尽力办到。 毕竟谢不归他们已经知道谢川胤五十五年前没死,想要让他们以为他死了,只有编个谎言去欺骗他们。而这,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 谢川胤哈哈大笑,讲,小娃娃,你莫有心理负担,骗不到也没得事,我就是啷个一讲而已。 大笑一阵之后,他只剩下半颗脑袋。他讲,小娃娃,我们这一代能为匠门做滴,就是这些咯,匠门滴未来,就看你们咯。 我眼泪止不住的淌,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说让前辈放心,我们会尽力。 他笑声再次传来,尔后突然归于平静,然后满是欣慰的讲了句,五十五年咯,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咯。小娃娃,要好好活下去,咱们……就后会无期吧。 谢川胤最后的半颗脑袋随着其余一百零七人,一共消散,看着那漫天飘舞着的先人们的破烂衣服,我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第261章 预测未来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刚想着该怎么回到山顶的时候,我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就听到张哈子的声音传来: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摇都摇不醒,睡死过去老迈?” 我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侧的脸上又传来一阵剧痛。这剧痛过后,眼前的景象竟像是湖水一样开始出现涟漪,荡漾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紧紧闭上。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此时天已经破晓,而张哈子那戴着墨镜的就脸出现在我眼前。 此时他正高举着右手,一副随时要扇下来的架势,惹得我急忙一把将他推开,同时出声制止,讲,你是想把我扇成白痴迈? 尽管背着光,但我还是看见张哈子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一大截,然后才恢复常色,一如既往的怼我,讲,老子不扇你,你醒得过来迈? 我没明白张哈子的意思,讲,什么叫做醒得过来?难道不应该是爬得出来? 我掉进那么深的洞里,你把我拉上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扇我耳光!要是把我身上的气运给扇走了,最后有损失的可是你张破虏!要知道,这气运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的! 张哈子闻言,冷哼一声,讲,你当真以为你进到老一个山洞里? 我讲,看得真真切切,难道还能有假? 他讲,那是因为你身体到这里,只是魂魄去老神仙岭而已,都是亲身经历,能不真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难怪在山洞里,我的视线居然能被谢川胤随意改变;难怪谢川胤能看到我的脑子里的念头要是换做我的身体下去的话,谢川胤就是本事再大,也做不到这一点,但如果是魂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读心术一途,我所知道的,在所有匠门里,也就我奶奶那一脉,吴家人最是精通。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情绪,不可能完全知道他们心里所思所想是什么。 只有根据前后的聊天信息,才能大致推断出而已。就好比吴听寒每次都能看透陈寺青心里想的什么,根本就不是‘看透’,而是通过种种手段,分析出来的罢了。 可是,我脖子上戴的有镇魂铃,能把我的魂魄给镇住,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去到神仙岭里面去?要知道,刚刚我被活埋的时候,我可没有轻生的念头,镇魂铃应该镇得住才对。 张哈子讲,虽然你没得轻生滴念头,但一来被我活埋,形式已经做到位老;二来是你自己想要进神仙岭;三是这个禁制本来就是你爷爷和谢川胤设置滴,自然有办法把你魂魄给弄进去。 听着张哈子说的这三个原因,我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到山顶上是不是很无聊? 张哈子一时之间没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于是我赶紧解释讲,要不是因为你闲的蛋疼,你啷个会把这种事情都想得啷个透彻?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扬起篾刀就要朝我身上砍过来。 我赶紧伸手制止,讲开个玩笑而已,莫当真。 张哈子见我服软,这才罢休,开口问我,你问到起死回生滴办法老迈? 我摇了摇头,从坟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把我在神仙岭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张哈子说了一遍。因为事情涉及到复活凌绛,所以我说的很细致,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张哈子听完之后,跟我一样,也是一阵感慨,然后明知道坟墓里没有谢川胤的尸体,却仍是恭恭敬敬的对着那座坟磕头拜了三拜。 他起身后,重新坐回我身边,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这是在整理刚刚从我这里听到的所有信息。 我没有打扰他,而是看着面前这座坟,忍不住又悲从中来。之前这坟里还有谢川胤的脸,也不知道它会不会随着那些消失的谢家人一起消失。 不过既然是灰飞烟灭,我估计着,应该是消散了的。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张哈子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我等的有些心急,便当先开口问他,想到救凌绛的办法了没? 他摇头,讲,要想救凌绛,就要先弄清楚另外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我暂时哈没想明白。 连张哈子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一定是很棘手的问题,于是我赶紧问他,什么问题? 他讲,你爷爷是啷个晓得提前晓得当时滴世界会乾坤颠倒、阴阳错乱滴? 这个问题我在洞里也问过谢川胤,当时他给出的回答是,因为我爷爷是千年以降,最出色的匠人,所以他才会提前预测到。 但张哈子显然不肯相信这个解释,而是对我讲,这种关乎气运滴事情,他们谢家人都没预测出来,你爷爷一个赶尸匠预测出来老,你觉得这个事正常迈? 我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我爷爷那么厉害,预测一两件事的发生似乎很正常。但现在听张哈子这么一说,我顿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张哈子讲,而且,从你爷爷提前布局滴手段来看,他已经不是预测会发生,而是百分百肯定会发生。 确实,如果仅仅只是预测的话,以我爷爷不打没把握仗的性格来看,肯定会在这之前,把所有会出现的可能都预想进去,然后相应的布置手段来应对。 但我爷爷似乎从一开始就敲定了九字命局,然后一直围绕着九字命局在布局,以至于把谢家也给算成其中一环,成为最后破解九字命局的关键。 这就充分说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十年的事情一定会发生,所以才能提前让谢川胤他们做好准备,才能肯定谢川胤最后会把气运传到我身上来。 所以,我爷爷为什么在十年前,就能那么肯定十年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张哈子讲,要是我没猜错滴话,应该是有人给他讲老这件事。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问他,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十年后的事,所以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爷爷? 这不可能吧? 且不说别人为什么会知道十年后的事情,就算别人知道了,又为什么会告诉我爷爷? 退一万步说,就算告诉给我爷爷了,我爷爷又不是神经病,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就去相信了?就好比现在有人给你说,五年后会世界大乱,你会相信吗?你只会说他是神经病,然后报警的吧。 张哈子摇摇头,讲,如果这个人,是躺到那口青铜血棺里头滴家伙呢? 第262章 看见希望 土司王彭瑊? 我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如果是他的话,那还真有可能。毕竟这老家伙前后活了两千多年,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法眼?要预测一件十年后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但张哈子却再次摇头,讲,哈是那句话,就算是他,也没得办法预测未来。未卜先知这种事,到这个社会上根本就不存在。 我讲,为么子不会存在? 他讲,谢川胤都给你讲老,你啷个就记不住撒?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事,都有因果关系。一丁点小事滴改变,都会引起未来结果滴变化。那句话啷个讲滴,讲是马尔代夫滴蝴蝶扇老一下翅膀,美国就要刮龙卷风? 听到他这话,我一阵无语,我讲,你讲的是蝴蝶效应,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蝴蝶效应是一种混沌现象,说明了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其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正是这些‘变数’的复杂性,导致未来没人能够预测。 而且那句话的原话也不是马尔代夫的蝴蝶,而是南美亚马逊的蝴蝶。另外引起的龙卷风也不是真个美国,而是得克萨斯州。 张哈子讲,你莫管是哪个州,反正意思到位就行老。这个世界上啷个多滴人,你就能准确滴判断出每一个人接下来要搞么子? 我摇头,讲,这不可能,别说是人脑了,就算是超级计算机,都不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运算。 张哈子讲,所以,你哈觉得未来可以预测迈? 我讲,要是不能预测滴话,那的彭瑊是啷个晓得未来会发生乾坤颠倒? 张哈子讲,那哈不简单迈?是因为这乾坤,就是他搞颠倒滴! 听到张哈子这话,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急忙开口讲,张哈子,我晓得你聪明,但有些事不能乱讲! 他讲,不然你啷个解释你爷爷为么子能提前十年晓得十年后会发生滴事? 这个我没办法解释,但你说的这个我觉得也不可信。 张哈子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我想了无数个可能,都没办法克服‘蝴蝶效应’,所以只能在心里默认,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能预测未来的。 做出这个妥协之后,基本上也就认可了张哈子的判断。 于是我问张哈子,他为么子要啷个做,对他有么子好处? 张哈子讲,因为他想要重见天日。 也就是,复活? 张哈子点头,讲,他在那口青铜血棺里躺老一千多年,肯定无时无刻不想着复活,在你身体哈没有完成瞒天过海之前,他自己肯定会做一些准备,比如让他滴一个魂,从那口棺材里苏醒。 我讲,醒就醒呗,管乾坤颠倒什么事? 张哈子很是没好气的讲,你啷个不蠢死?么子事都是阴阳平衡滴,就算他有归墟鱼为他滴阴魂增寿,但毕竟过去老一千多年,你觉得他滴阴魂哈能用迈? 这个倒是事实,就好像是新鲜的苹果,虽然是放在冰箱里,但只要时间久了,照样还是会坏。 张哈子讲,所以他就需要有其它滴东西来滋养。 听到这话,我立刻就想到了两个字:气运! 张哈子点头,讲,没错,就是气运。他要大量滴气运来滋养他那个已经快奄奄一息滴魂。所以他才要颠倒乾坤、错乱阴阳,好为自己挟取气运。 我讲,那他偷他的气运就是了,又何必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就不怕被人发现?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谢老爷子讲他先祖滴事情迈?他为么子要帮朱五四?难道正常的去偷气运不行迈? 张哈子的意思我明白,只有天下越乱,这气运才越好挟取。 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将天下百姓视如刍狗,这种行为简直猪狗不如! 张哈子讲,哈挫挫,要是天下匠人都像你这样,那也就天下太平老。 我知道张哈子这是在夸我,但更多的却是在感慨这个世界的不公。 这几年来,我遇到的那些邪门事件,无不在告诉我,好人不长命,祸害是真的能活千年。 我深深的叹息一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感。 我的这股颓废气息似乎影响到了张哈子,他听到我叹息后,淡淡的对我讲:哈挫挫,不要啷个悲观,这个世界上,哈是好人多,哈是充满希望滴。彭瑊白起之流有,洛朝廷谢川胤这样滴人难道哈少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诡异事件见的多了,难免会有些厌倦和疲惫感。 不过一想到张哈子的遭遇,比我还要悲惨,我也就不敢再露出颓废的样子,免得还要让他担心。 于是我对张哈子讲,当初我爷爷就是发现了土司王的阴谋,所以才会和谢川胤联手,以粉碎他复活的春秋大梦? 张哈子讲,应该是你爷爷晓得这件事,但没得办法提前阻止,所以就只好和谢川胤商量,借着阻止彭瑊挟裹天下气运这件事,把他们谢家村积留多年滴问题一并解决,同时哈为我们复活凌绛铺好路。这像是你爷爷惯用滴一举多得滴手段。”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问张哈子,虽然谢老爷子讲把气运都已经传到我身上了,但并没有讲怎么去救凌绛,我们现在该啷个办? 张哈子听到我这话,直接冲我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等于老子刚刚讲老半天,你当成耳边风老咯? 我讲,你刚刚讲的,和救凌绛有什么关系? 张哈子讲,你屋婆娘到那口棺材里躺老五年,要是没得气运滋养,你觉得她哈能活迈?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就想明白,敢情谢川胤老爷子送给我的气运,就是复活凌绛的钥匙?! 我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激动的不能自已。尽管在山洞里已经给谢老爷子磕过头了,但我还是跑到他的坟前,冲着他的坟墓前前后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这是匠门里最高的礼仪了,也是我能对他所表达的最高礼仪。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我还能用什么来回报他了。 张哈子讲,谢老爷子不是讲过老迈,你好好活到起,就是对他最大滴回报。 我点点头,从坟前起身,随即就看见山后面有一道朝阳照射过来,恰好打在我脸上,那暖洋洋的感觉,叫做希望。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也莫高兴得太早,要想救回凌绛,有两件事要做。 我急忙问,哪两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讲,你心莫大,先办好第一件事再讲。 我问,那这第一件事是么子? 他‘看’着下山的路,脸色很是沉重的讲,我们两个,啷个才能安全滴回到老司城。 他话音落,山下的方向,便有一道身影,急匆匆地朝山顶跑来…… 第263章 通宵麻将 看着那快速上山的人影,我心想,不会来这么快吧?我都刚从神仙岭出来没多久,就有人要急着对我出手了? 而且因为谢家村有一百多对子母鬼煞的存在,其他匠人一般都不敢进来,结果这家伙还能奔走如飞,岂不是说明这家伙手段超绝? 如真是如此的话,那一会儿怕是一场恶战。我看了一眼张哈子手中的篾刀,心想一会儿我拖住那家伙,让张哈子下山去搬救兵,应该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了。 可当我看清那人影是谢不归后,我悬着的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同时还不忘自嘲一句,遇到的糟心事多了,竟然变得杯弓蛇影了。 谢不归很快就跑到山顶,然后问我,你们大早上滴跑到这里来搞么子? 我闻言笑笑,讲,我们不是大早上过来的。 谢不归闻言一愣,讲,你们不是大早上过来滴,是么子时候过来滴? 我讲,如果我说我们昨天晚上就过来了,你信不信? 谢不归摇头一笑,讲,那我肯定不信,昨晚我们几个哈一起打麻将来着,你这话骗鬼呢? 这一下,我和张哈子都不淡定了,我急忙问他,你确定我们昨天晚上到一起打麻将,而不是你做梦滴? 谢不归伸手指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更确切的说,是指着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讲,看到我这两个黑眼圈没?就是昨天熬夜熬出来滴。 他眼睛上确实顶着一个黑眼圈,但应该不是昨天一晚上给熬出来的,应该是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这才把黑眼圈给熬出来。 但问题是,我和张哈子昨天晚上都一直在山上跑来跑去,哪里有时间跟你丫的打麻将? 再说了,张哈子眼睛都看不见,打哪门子的麻将? 谢不归讲,你莫讲咯,他眼睛是看不见,但是他会摸牌啊,一摸一个准,昨天晚上基本上都是他赢咯。 看谢不归说的有模有样,应该不像是说假话,但对于这样的事实,我和张哈子都是面面相觑。 我又问他,既然我们两个和你到打麻将,你啷个又会上山来? 他讲,这个问题我哈想问你们到底是啷个回事,明明打得好好的,我手气刚刚要起来,眼见就要回本咯,你们两个讲要上厕所,这一上,天都亮咯哈没回来。我跑过去一看,才晓得你们两个不见咯。 谢不归是出于担心,所以第一时间就往山上跑了来,然后老远就看见我们蹲在坟前,像是两个镇墓兽一样,把他给吓得够呛,还以为我们被抓了过来炼成了镇墓兽。 为了让谢不归相信我的话,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选择性的给他说了一遍,主要是讲述我们两个是怎么被困在山上,如论怎样跑都跑步下山的事情。 而关于谢息长他爹老子,已经我进入神仙岭这些事,我一个字都没提。 谢不归听完之后,棱角分明的脸上当即就能拧出水来。然后用他那无神的眼睛盯着我们两个上下打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才对我讲,你确定你讲滴都是真滴,而不是你在做梦? 我讲,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跟你打麻将,我哪里来的时间做梦?再说了,这里哪有地方让我睡觉?难不成睡到坟上面做梦吗? 谢不归还是将信将疑,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昨晚上的事是他亲眼所见,而我说的话只不过是我一面之词,他会相信哪个,明眼人都知道。 现在的情况就属于,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且我觉得,谢不归即便是知道我们是对的,他也不会选择相信。因为这就相当于要他承认昨天晚上跟两个鬼打了一晚上的麻将,这对于匠人来说,的确很难接受。 就在我们双方都僵持下来的时候,张哈子直接一针见血的问他,昨晚除老我们三个,哈有一个是哪个? 谢不归看着我讲,你见过的,谢川计滴孙子,谢不昕。 听到这话,我当即摇头讲,我白天才和他发生矛盾,你想也想得到我不可能和他一起打麻将啊,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好不好? 谢不归摇头,讲,他是我喊过来滴,就是因为你们白天发生咯矛盾,所以我就想着借着打麻将滴机会,缓解一哈矛盾。毕竟都是年轻人,又没得么子深仇大恨,没得么子坎过不去滴。 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只是我并不是那种人。要是我不喜欢的人,我绝对不会委曲求全的去跟他打交道,而是能有多远,就隔多远,最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我可做不到心里妈卖批,面上还笑嘻嘻。这种圆滑的处世方式,我暂时还没学会,也希望自己这辈子永远都学不会。 谢不归又讲,要是我一个人见咯鬼,那我也就认咯,但谢不昕也到场,不可能他也没看出来吧? 这倒是事实,他们都是匠人,其中一个被鬼迷眼的概率都很小,更何况还是两个人被同时鬼迷眼? 张哈子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讲,去谢不昕他屋问一哈不就清楚老? 说完,张哈子便借口要拉屎,打发我和谢不归当先下山,我因为担心他的安全,原本还想要就在山顶等着,但看见他伸手做了个挖的姿势后,我这才恍然大悟,带着谢不归下山去了。 张哈子这是要把谢川胤坟中间的封土给重新掩埋回去,否则的话,到时候我和张哈子肯定会被谢不归怀疑心怀不轨。 我们两个刚走到山下的时候,张哈子就追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解决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对于张哈子的恶趣味,我和谢不归都没有理会,而是加快脚步朝着谢不昕他家走去。 我知道从谢不归家怎么去谢不昕家,但是从村尾的方向倒上去,我就有些吃力了。虽然全程都有谢不归在带路,但我总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走过这段路。 一直等到谢不归敲响一户人家院门的时候,我都还没反应过来,而是问谢不归,我们不是要去谢不昕他家迈,你敲这户人家的院门干什么? 谢不归闻言神情一愣,讲,这就是川计爷爷他屋,我不敲他家滴门,我敲哪个滴门? 看着眼前这矮矮的院门和残破的院子,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讲,我昨天见到的谢不昕,不是这家! 第264章 三个阴人 这话一出,不只是我,连谢不归和张哈子脸上的神情都出现了变化。特别是张哈子,眉心就好像是拧得出水来一样,即便是有墨镜挡着他的脸,都能看得出他现在的神情一定很凝重。 谢不归更是直接开口,问我,你昨天去滴是哪家? 我讲,我早就绕晕了,要先去买鸭蛋的那家,然后我才晓得啷个走。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这家! 谢不归还准备再问我什么,结果院门就被打开,出来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汉子,虽然身材也十分高大,但他鼻子上戴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完全没有谢不归身上的那股彪悍气质。 那人一开门,谢不归就冲他讲,老弟,你来给他们两个讲讲,昨天晚上,我们四个人是不是在通宵打麻将? 听谢不归这意思,这人就是谢不昕了? 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谢不昕,根本就不长这个样子!连皮肤的颜色都不一样! 而谢不昕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他讲,我昨天晚上一直到屋里,几时和你们打过麻将?再讲咯,他们两个是哪个,我认都认不到,啷个可能和他们打麻将?更何况,我根本不会打麻将。 简简单单的三句话,让我们三个人直接当场石化。 我原本以为,就算昨天晚上我和张哈子没有跟谢不归打麻将,但这谢不昕也一定是在场的,毕竟是谢不归自己去邀请的,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连谢不昕都是假的! 谢不归比谁都激动,直接扯着大嗓门讲,老弟,你啷个讲就没得意思咯,昨天晚上是我亲自来邀请滴你,我们四个一直打到今天早上天麻麻亮滴时候,你哈赢咯他滴一百多块钱,你忘记咯? 那戴着眼镜的年轻汉子皱起眉头,一脸的疑惑,对谢不归讲,不归大哥,你是不是被他们两个敲诈勒索咯?你要是没得钱,我可以给你借点儿,实在不行,我喊村里人来帮忙也行。 得,这家伙以为谢不归是来找他要钱的。从他这话里的意思可以看出,他昨晚是真的没有去谢不归家打麻将。 所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谢不归昨天晚上是真的在跟三个鬼打麻将? 虽说朝阳已经升起,但一想到跟自己打麻将的三个人都是鬼,我心里就不由得一阵发毛,背上也是情不自禁的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好在那三个阴人也只是想要拖延住谢不归而已,并没有要加害于他,否则的话,谢不归肯定免不了要一场恶战。 离开谢不昕他家之后,谢不归就好像是丢了魂一样,无精打采。 这种感觉我其实很能理解,毕竟我当初被阴人戏耍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而他已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匠人,心里的落差肯定要比我大得多。 但其实这事也很好理解,谢家这一脉的匠术,在五十五年前就被他们的爷爷辈全都带进了神仙岭里,他们学不到真正的髡刑术,堪不破阴人的阴谋诡计自然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谢家一脉毕竟曾经辉煌过,而谢不归显然又是那种想要中兴谢家的有志之士,所以被现实打击之后,难免会有些失落。 我问张哈子,现在出现了两个你和我,两个谢不昕,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讲,哈挫挫,接下来你要做滴是,是要做好思想准备,因为那些人很可能已经开始动手老。 我知道他说的那些人是指谁,但我不明白的是,我今天凌晨,接近天亮的时候才把气运给取到手,他们怎么能那么快就动手的? 张哈子讲,很明显,我们来谢家村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准备老,而且到你‘走运’之前,他们就已经动手,就是为老能够先人一步把那些东西搞到手。 张哈子说的是暗号,说是‘走运’,其实就是把进洞把气运给取到手。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然后问张哈子,做好思想准备之后呢,该啷个办? 他讲,先去你去过滴那个谢不昕他屋,如果我没猜错滴话,昨天跟谢不归打麻将滴那个谢不昕,应该就是那个家伙。 谢不归一直没听懂我和张哈子在说些什么,期间好几次插话,但我和张哈子都没有理会他,任由他问东问西,反正一句话都不回。 现在谢不归见自己能插上话,于是急忙讲,除非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否则我不可能认错人。但是小阳讲咯,他看到滴谢不昕,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个真正滴谢不昕,所以肯定不是昨晚跟我打麻将的那个人。 我和张哈子再次没有理会他这番话,而是让谢不归先带我找到昨天他指给我卖鸭蛋的那户人家,到了之后,我便凭着记忆,开始前往谢川计他家。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想起卖鸭蛋那老伯的话,如果按照他的指示在走的话,应该是能走到谢川计他家的院子的,但我记忆里昨天走的路,一开始还跟那老伯的指示一样,可到了后来,就完全相反了。 越往前走,脚下的路就越烂,而且两边的房屋也渐渐减少,到最后只有几乎破败的房屋立在那里,院门都是半倒着的,一看就知道很多年没有人住了。 谢不归介绍讲,这些人都是五十五年前那场事件后,要么绝户咯,要么搬出去再也没回来咯滴人家。 说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他又开口讲,你们到城市拼死拼活滴,才能买套房,这里滴房子却没得人要。 张哈子闻言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于是急忙问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不正常。 张哈子再次摇头,指着谢不归,讲,没发现异常,只是觉得他讲滴话不对。我到重庆买老好几套房,都是轻轻松松滴,啷个可能会拼死拼活呢? 面对张哈子的凡尔赛,我已经习惯了,但谢不归还没习惯。我看见他嘴角的脸皮连续抽动了好几次,突然间觉得张哈子的凡尔赛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谢不归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神情严肃的问我,你确定你昨天是往这边走的? 我讲,我现在也不确定了,因为我只晓得我拐过之前那个弯后,就是一直往前走,然后就走到了。但是看现在这情况,前面根本就没得屋。 谢不归摇了摇头,讲,屋倒是有一座,不过不是阳屋场,而是一座阴宅!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265章 七级浮屠 向前没走几步,一座豪华的阴宅就出现在我们三人面前。之所以说是豪华,是因为这座阴宅的占地面积,比农村里带院落的宅子都还要大上不少。 除此之外,在院门前还栽种着一排排的松柏,细针似的树叶,竟是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再往前走几步,就看见在坟墓前面摆放着两只造型怪异的猛兽,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要不是谢不归介绍,我肯定不会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墓兽。 尽管那镇墓兽是石头雕刻的,但全身上下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仅仅只是端坐在那里,就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下跪的错觉。 我还没开口,张哈子就当先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眼睛看不到,都感觉到一股威严扑面而来,布置这个局滴前辈是个高手嘛! 谢不归讲,确实是个高手,而且哈是我们谢家几百年难得一遇滴天才。这个墓,就是他生前为自己建滴。听老一辈讲,他死滴时候,都不需要人抬棺,几条不晓得从哪里来滴巨蟒驼着棺材就下咯葬。 我看见张哈子听到这话后,眉头不由得往上挑了挑,然后神情紧张的问了句,一共几条? 谢不归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随即对张哈子讲,你放心,一共才五条,成不得气候滴。 张哈子闻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自言自语的讲,哈好哈好,要是再多两条,这个天下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老。 张哈子这话说的邪乎,我听见后更是觉得无比震撼,于是急忙问张哈子,多两条也才七条,难道不是‘九龙拉棺’才是顶配滴风水格局迈? 我这话一出,别说是张哈子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就连平日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谢不归,此时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张哈子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直接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九龙拉棺’,你是不是玄幻小说看多老,看得都已经走火入魔老。‘九龙拉棺’这种骗三岁小孩滴话你也信? 我摇头,讲,要是五年前,我可能会信,但现在…… 我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我相信他们两个都能明白。 匠术这东西,并不是简单看上几眼就能学会的,还必须有相应的手法和施术要求。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搞错了,都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有时候还会造成反噬的效果。 加上门户之见,就导致了匠术的传承越来越少,张哈子他们村还算是传承相对较好的,像谢不归所在的谢家村,基本上就已经到了髡刑术濒临灭绝的程度了。 更别说赶尸术,我爷爷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知道赶尸术的,几乎已经没有了。 所以那些小说里写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匠术,顶多就是意境比较到位罢了,跟匠术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九龙拉棺’的确很具有画面感,加上巨蟒在民间也被称之为龙,被巨蟒抬棺下葬,这种事即便是放眼全国,应该都找不出第二例了吧? 张哈子‘斜’了我一眼,讲,‘九龙拉棺’再有意境,难得哈比得过‘七级浮屠’? 我讲,这两个没得可比性好不好,一个是偏道教用语,一个是佛家用语,都是不同滴体系,啷个比?再讲咯,你拿佛家滴东西来反驳,是不是有点跑题了? 一旁的谢不归此时开了口,他讲,七级浮屠虽然是那些和尚滴用语,但巨蟒驼棺材滴匠术,的确喊过‘七级浮屠’。意思是送人前往往生极乐,不入轮回,成仙作佛。 我讲,这东西真有人信? 我虽然见过了各种怪异的事情,世界观早就已经觉得支离破碎,但第一次听见七级浮屠能把人送往往生极乐的话,我还是觉得不可相信。 谢不归讲,本来就是一个传说,当年到底有没有被巨蟒驼过棺材这件事都哈存疑,更莫讲‘七级浮屠’这件事咯。 谢不归的这个态度让我有些自责,毕竟这人是他们谢家的天才先祖,我却在谢不归面前议论它,确实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要是换做一般人,见我这么议论他祖先,估计早就提着拳头来招呼我了。 可他谢不归倒好,竟然还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而且说得比我还狠,就好像里面躺着的不是他族人一样。他这个态度搞得我,即便再怎么对墓主人不感冒,但看在谢不归的面子上,也不得不对墓主人恭敬几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于是我急忙转移话题,讲,但你讲这位前辈当年只有五条巨蟒驼伏棺材,这又又么子讲法迈? 他讲,这个你都不晓得?五条巨蟒驼棺,自然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好嘛,这说法比‘九龙拉棺’可要讲究多了,难怪张哈子之前会露出那么不屑的表情来。换做是我,估计也会和他一样。 我简单的消化了一下写不过说的东西,然后问他,你相信这套说辞迈? 他摇头,讲,哪个村里没得几个神话传说?我估计我们村滴神话传说就是这个,毕竟从来没得人再见过巨蟒驼棺。 张哈子以前对我说过,要验证一种匠术到底存不存在,必须要这个匠术能被验证且能够重复使用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以为张哈子在说实验物理主义,对实验的相关规定。 正是因为没有人再见过‘七级浮屠’,且没有人再有过类似的待遇,所以谢不归才会由此怀疑。 当张哈子却讲,应该不是假滴。 我问,你啷个晓得? 他讲,这就跟‘百里尸碑’差不多,几百年来没得人会用,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东西不存在,但‘百里尸碑’滴前车之鉴哈到,所以我宁愿相信这是真滴。 张哈子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但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对我影响并不大。毕竟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地方到底是不是我昨天来过的而已,至于其它的,说实话,我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理会。 就这样,在左张哈子,右谢不归的陪同下,我终于来到了墓碑前。 墓碑上并没有墓主人的照片即便是有,几百年过去了,怕是也早就被风化成灰了。所以按理来说,我应该是没办法判断出我昨天到底有没有来过。 可当我看见墓碑上一出凹陷少许的印记后,我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因为那处凹陷,是一个手掌印,几乎不用去比对,我也知道,这是我的掌印! 第266章 挂印悬碑,尸骨成灰 昨天我站在外面喊了半天门,但都没有回应,所以我就用手掌使劲儿拍门,导致门板砰砰响。 这个手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尽管我都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一脸苦笑的问谢不归,这座墓碑上,以前有手掌印吗? 谢不归闻言,这才急忙俯下身来,伸头朝着那墓碑看去,脸上的神情出奇的难看。 而张哈子听到我对谢不归说的这话后,也伸手摸向墓碑,并且在那道掌印处反复比对,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手掌能不能跟掌印相吻合。 我见他如此急切的想要把这个掌印归为己有,心中好笑的同时又感动。 我伸手把他的手给拿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放上去,完全吻合! 谢不归看见之后,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张哈子虽然看不见,但他应该也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脸色也十分难看。 我把手缩回来,然后起身看着二人,苦笑着讲,看来我昨天的确来过这里,而且还把墓碑当成院门,伸手狠狠拍过。 尽管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把墓碑都给拍出个手印来,但我知道墓碑上印个我的手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张哈子更是直接破口大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种事哈要讲?当然不会是么子好事!你脑壳里装滴都是屎迈!? 我讲,我晓得不会是么子好事,但我不晓得这个‘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张哈子讲,你滴命现在都握到别个手里头滴,你讲有多不好? 我没明白,于是问张哈子,不过就是一个手印而已,怎么就把命都给交出去了? 张哈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我,似乎是在生气我昨天没交代他,就擅自跑出来找鸭蛋。 我看了一眼谢不归,他立刻会意,然后低声对我讲了八个字:挂印悬碑,尸骨成灰。 听到这八个字,都不用谢不归给我多解释,我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了。大意就是,我的手掌印悬在了墓碑上,也就是印在了墓碑上,那么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而且尸骨也会化作灰。 难怪张哈子会那么生气,换做是我,怕是也没法淡定下来。 只是我有些不解的是,我跟这位前辈在昨天以前应该从没见过面,而且昨天还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消气了才对,为什么他还要继续针对我呢? 难不成是因为我昨天打扰了它的清梦,让它恼羞成怒,所以它才会在我手掌拍过的地方,弄出一个我手印的凹陷,以实现‘挂印悬碑’的形式,完成它的匠术? 谢不归摇头,表示他完全没思路。 我跟他一样,完全两眼一抓瞎,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唯有张哈子摇头,讲,跟这座坟里头滴人没得关系。 我一时脑袋短路,没想明白张哈子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刚准备开口问,就突然想到,这座坟的主人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尸体肯定早已经腐烂,没有身体做支撑的它,根本不可能施展匠术。 所以,想要弄死我的,另有其人? 张哈子没回我,而是问谢不归,讲,你们村里头死人之后,那些碑都是哪个打滴(雕刻的意思)? 谢不归闻言,神情一怔,随即脸色巨变,从嘴里挤出三个字,讲,谢川计! 听到这个名字,我和张哈子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绕了半天,结果又绕回了谢川计他们家?! 张哈子第一时间下命令,讲,你去他屋看哈情况,我留下来守到这个手印。 谢不归没有迟疑,转身就朝着村里的方向跑去。 看着谢不归消失的背影,我问张哈子,你确定我们不和他一起去?万一谢川计对他发难怎么办?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哈是先想想啷个把这个手印从碑上取下来比较靠谱,不然他谢不归可能没死,倒是你先死老。 听到这话,我看了一会儿墓碑上的那个手印,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来。而且,我也没想明白,一个印在墓碑上的手掌印而已,怎么可能弄得死我? 总不能从这墓碑上跳出来,然后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给掐死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等那手掌印从墓碑上一跳下来,张哈子拿着篾刀直接戳过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张哈子听了我的想法之后,气的当场就扬起篾刀,骂骂咧咧的讲,要是啷个简单,老子哈要特地守到这里迈? 我讲,对啊,我也纳闷儿啊,我们跟着谢不归一起回村多好,三人之间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张哈子扬起手就要拍过来,被我给跳开躲掉了。 张哈子没有起身追我,而是蹲在墓碑前,伸手摸向那手印,神情凝重的问我,哈挫挫,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 闻言我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然后摇头,讲,没得么子不舒服滴,就是感觉喉咙里头有点痒,想咳嗽,但又咳不出来,也不晓得是不是对这里的某种东西过敏引起了过敏性咽喉炎。 当然了,昨晚累了那么一晚上,也有可能是被夜风给吹感冒了。反正不管是哪种原因,我并没有太在乎这件事。 而且张哈子也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反倒是把位置给让开些,让我学他的样子,蹲在地上,然后指着墓碑上的那个手印,问我,哈挫挫,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手掌有些不一样老? 我盯着那手印看了好一阵,结果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张哈子要我看什么,难道看着看着,就能把这个手印给看没了吗? 张哈子这时才伸手指着手印中指的位置,讲,你好生看哈这根中指滴位置,是不是比之前滴位置要往下矮一点? 被张哈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个手掌印,比之前的长度小了一圈! 但因为这变化幅度实在是太过细微,如果不是张哈子的触觉敏感,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可能! 我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讲,你自己都亲身体会过老,难道哈不晓得那东西想要搞么子? 我回忆了一下张哈子之前说的话,除了问我喉咙有没有不舒服外,再没有其它跟着手印有关的问题。 所以,我喉咙有些痒,跟着掌印变短有关?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么子喊过‘有关’?根本就是这个掌印造成滴!等到这个掌印彻底握成拳头滴时候,你滴喉咙就会被彻底捏碎,到那个时候,就是村子里神仙,都救不回来你这个哈挫挫! 第267章 配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听完张哈子的这话后,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又变紧了些,那发痒的感觉也更加明显起来。 但我不理解的是,这手掌印不是我自己的么?既然如此的话,我自己的手怎么可能把我自己给掐死呢? 这就跟一个人想要憋气把自己给杀死一样,完全不可能做到。毕竟到了后期,因为缺氧,大脑就不可能再主动控制膈肌和心肺,到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自主呼吸。 用手掐死自己也是一样,后期因为缺氧,大脑就没办法再控制双手完成掐脖子的动作,自然也就没办法把自己给掐死。 张哈子讲,那要是别人握住你滴手,再把你掐死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有可能的,而且成功率还很大!所以,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手在掐我,而是我手掌后面的那只手想要掐死我?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这手掌印不印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啊?反正都是另一个阴人想要对我动手,直接过来掐我岂不是更方便? 张哈子闻言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难道你脖子上戴滴镇魂铃是配相滴? 我顿时恍然,有镇魂铃在,那些阴人根本不可能对我的脖子下手。即便是当初的子母鬼煞,是我爷爷和谢川胤一起布下的局,算是我爷爷的老熟人,都只能是站在我肩膀上,弯腰下来抓我心脏,而不是对我脖子下手。 可为什么换成我的手掌印就可以了?按理来说,镇魂铃不是能够震慑住那些阴人,它们应该不敢对我脖子下手吗? 张哈子讲,你啷个不蠢死起?我问你,要是现在有个人,捏到你滴大拇指去解锁你滴手机,你觉得你滴手机会不会被打开?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立刻就能打开了啊。 说完之后,我就意识到张哈子想表达的意思了。镇魂铃毕竟只是一件死物,只能判断出掐我脖子的手掌是不是属于我的,如果是,它就会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自然就会起作用。 但现在有人握着我的手掌去掐我,从镇魂铃的角度来看,它仅仅只是知道掐我脖子的是我自己的手掌,并不会知道这手掌是别人控制的。所以到时候它还是会安安静静,而我,则会被掐无声息的掐死。 难怪要特地让我在墓碑上留下我的手掌,原来对方是打的这个算盘。这些匠人,果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阴比。 不过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对方所使用的手段,那只要针对性的去解决不就行了? 张哈子听到我这话,竟是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戴着墨镜看着我,讲,哈挫挫,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已经想到针对性滴解决办法老吧? 我点头,讲,难道很复杂迈?你想一下,既然对方是借着我的手掌来掐我,那我们现在只要把墓碑上的这个手印给剔除,让它没办法借助这个桥梁来掐我不就行了? 我觉得我的这个解决办法很是巧妙,不仅顺利的解决了当前所面对的问题,而且还把根本性的问题也给解决了,算是一种治标又治本的办法,几乎无懈可击。 但我说完之后,就看见张哈子一个劲儿的摇头,脸上所露出来的神情也充满了失望。 他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口讲,我哈以为你真的想出来老,果然终究哈是我高估老你滴智商。 听他这话,我就知道,我以为无懈可击的解决办法,在他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我问,我的解决办法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难道也不行? 张哈子想了想,然后讲,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个前提条件。 我急忙问,什么前提条件? 他讲,前提条件就是,把你敲墓碑滴那只手砍老,然后连皮带骨剁成肉泥,最后生吃也好,煮熟也好,反正要你自己吃进肚子里头去才行,不然你这个方法就行不通。 还没等张哈子说完,我就已经被吓到了极致,更别说最后还要把我的断掌给彻底剁碎,并且还要全部吃进我自己的肚子里了。一想到那画面,我就差点吐了出来。 等张哈子停止描述之后,我蹲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我问张哈子,我只是讲把那个掌印给搞没得,你砍我的手搞么子?釜底抽薪也不是这么个抽法啊你丫的这根本就不是在釜底下面抽薪,你丫的分明就是抽我的命! 张哈子讲,只有我讲滴这个方法,才算彻底把你滴手掌从墓碑上剔除掉丢,不然卵用没得。 我有些不解,讲,为什么会没用?对方不就是借着我印在墓碑上的那个手掌印吗?用篾刀直接给刮掉不就行了?都不用你出手,我自己就能来。 说着,我就夺过张哈子手里的篾刀,朝着那墓碑上的手印刮去。 只是篾刀的刀尖还没碰到墓碑,我就被张哈子给一把拉住,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跳出五行外’滴坟墓主人滴碑你也敢刮,你嫌你死得不够快迈? 我这才想起来,这墓主人当年下葬之时,可是五条巨蟒驼棺而葬的。虽然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说明这墓主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对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墓碑动刀去砍,的确是自寻死路。 还好被张哈子给及时拦住了,否则我这一刀下去,说不定当场就嗝屁了。 只是,不动刀的话,又怎么把这手掌印给去掉?不去掉的话,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被自己的手掌给掐死了! 我现在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在收紧,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费力了。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切切实实的感受。于此同时,我也看见墓碑上的那个手掌印,比之前握的更紧了些。 张哈子讲,哈挫挫,我讲老,就算这座坟滴主人不介意你砍碑,你把这个手掌印砍下来也没得用。 我不明白,明明只要把链接的‘桥梁’给斩断,就能破解这一匠术,为什么张哈子那么肯定行不通呢? 张哈子讲:“因为‘桥梁’虽然被斩断老,但是对方已经完全掌握老你手掌滴信息,这就相当于你有一把钥匙,但是一不小心掉丢老,对方可以拿到这把钥匙开门进来弄死你。 你现在滴办法就是,你晓得你钥匙掉丢老,所以你就想找个方法把你掉丢滴那把钥匙砸烂,好让对方进不来是不是?” 我点头,讲,对啊,只要这把钥匙没有了,对方还怎么进来?砸门么?镇魂铃这道门,对方根本就砸不开好不好! 我还是觉得我的方法没有问题,毕竟有镇魂铃守着,只要对方没有钥匙,怎么都进不来,自然也就弄不死我。 但张哈子却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彻底愣住。 他讲,你就啷个确定,在你砸坏你之前掉丢滴那把钥匙之前,对方没有老早就配老一把一模一样滴? 第268章 断掌求生 看着张哈子那凝重的神情,我彻底傻掉了。 我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却偏偏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我思维太过保守,反而是思维太过现代,以为开门的都是密码,而没有想到钥匙也是可以开门的,而钥匙,又是完全可以复制的! 而且,我是昨天敲的‘房门’,现在才发现这个手掌印,对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复制我手掌的信息,到时候即便我真的把墓碑上的这个手掌印给刮掉了,对方也照样可以开门进来掐死我! 最关键的是,我在去刮墓碑上那手印的时候,很可能当场就被墓主人给弄死了,都还轮不到那个复制钥匙的家伙出手。要不是张哈子阻止,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可谓是借刀杀人给用到了极致。 张哈子讲,加上这只手又是你自己滴,所以一般滴匠术和办法根本就阻止不了它难道你进门后,能不让你的手进门,而是把它留在门外,让它自己在门外待一晚上迈? 一想到一个人进了房门,结果发现在门外还有一只手在向你打招呼,那画面光是想想,我就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我讲,那自然不行。 张哈子讲,所以,这就是‘挂印悬碑’滴妙处,既让你没得办法阻止,又让你没得办法破解,只能束手无策等死! 我被张哈子的话给吓到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可以就待在这里等死算了。 不过一想到凌绛我就不甘心,于是急忙在这些我目前掌握的信息里寻找着破绽。 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因为如果我手掌的信息这么容易被复制的话,那这五年来,为什么没人想到用这个方法来复制我的手掌?否则的话,我哪里还能活过五年,早就下去找马克思学习唯物主义了。 张哈子讲,你以为人人都会‘挂印悬碑’? 这倒是,这匠术虽然阴险,但的确算是高深匠术了,一般人不可能掌握得了。 张哈子又讲,而且就算会挂印悬碑,哈要达到一定滴条件才能施术成功,其中一点就是这个坟必须上些年头而且带有墓碑,光是这个条件,就不一定能找得到。 确实如此,以前旧社会的人普遍都穷,死后能有一座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还有钱去修一座墓碑? 张哈子继续讲,当然老,仔细找滴话,肯定能找到。但那种坟滴位置肯定不一般,你应该没得机会去那种地方,自然也就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滴墓碑上留下你滴手掌印。 我讲,那也不一定,他们直接把我绑了去,让我把手掌印上去不就行了? 张哈子讲,这就涉及到‘挂印悬碑’里头最苛刻滴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是那个人心甘情愿滴敲门,而且最好是越诚心越急促越好。你觉得,花心思花时间让你挂印悬碑,哈是直接对你下手更方便? 听完这话,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对方要让我以为这座坟是谢川计他家。对方就是看准了我想找村子里川字辈的人,所以就特地这么设计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在这墓碑上留下我的手掌印。 弄清楚这些之后,我有些沮丧的喃喃自语了一句,讲,看来我的那个办法的确行不通。 说完之后,我就问张哈子,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开门的钥匙,我再把我手里的钥匙砸烂也没什么用了啊。 张哈子摇头,讲,对方手里滴那把钥匙,是根据你滴手掌来滴。只要你滴手掌发生了根本性滴变化,镇魂铃自然会更新它滴锁头,到时候对方滴那把钥匙自然就失效老。 所以,这根本性的变化,就只能把我的手掌给砍了? 张哈子讲,仅仅只是砍老哈没得用,一定要全部吃进你自己滴肚子里。 我忍住恶心问他,一定要这么血腥恶心才行? 他讲,你以为老子愿意给你解释?但是镇魂铃只关心你滴魂,不关心你滴身体,所以你只有想办法把你手掌滴那一节魂给削掉,才能激活镇魂铃,让它重新更新你身体滴信息。你如果仅仅只是把手掌砍老,你滴魂哈到你滴身体里,并没有激活镇魂铃。 我问,难道吃掉手掌,就能把手掌滴魂给削掉了? 他点头,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不是刻意打散,魂魄一般都是不会消散。但如果是刻意打散,像这种精准打散某个部位滴,老子都哈不会。所以就只有一种办法,自己吃掉。 我问,自己吃掉就可以?这是哪门子的原理? 张哈子摇头,讲,我也不晓得,只晓得这个办法能让自己滴魂魄彻底消散。我想,有可能是因为老天爷觉得连自己都吃滴人,没得必要继续活到这个世上,哪怕仅仅只是以阴人滴形式活到起都不行。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张哈子讲,等你身体滴信息重新更新好老之后,镇魂铃就会晓得你已经没有老那只手,到时候对方再拿着那把钥匙想要进来掐你,就会被镇魂铃识破并且挡在外头。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想,虽然没了右手,虽然对施展匠术有很大的影响,但总比没了性命要强吧?凌绛还等着我这一身气运去救,可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权衡了一番之后,我再次从张哈子的手里抢过篾刀,然后交给左手并高高扬起,几乎没有迟疑的,照着自己的右手就砍了下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更何况还要自己亲自动手,那种恐惧就更加骇人,以至于我握刀的手和没握刀的手都在轻轻的颤抖。挥刀的瞬间,我就不敢再看,而是闭上眼睛,全力劈刀。 很快,我就感觉到右手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痛的我急忙扔掉了篾刀,睁眼就朝着右手看去。 我原以为我的右手肯定是血流成河,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右手不仅还在,甚至连一点鲜红都没看到。倒是我的手背上,插着一根巴掌长的尖锐竹签刚刚的痛,就是这竹签插在我手背的感觉。 篾刀被张哈子捡起,然后很鄙夷的对我讲,这点痛就鬼哭狼嚎滴,你居然哈敢砍自己滴手?就不怕痛死?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更紧了,我讲,我怕痛是事实,但一只手换一条命,怎么算都不亏。 张哈子一脚把我踢开,然后骂骂咧咧滴讲,行老,滚一边去,莫耽误老子破‘挂印悬碑’。 第269章 竹签粘泥 我把手背上的竹签拔出来扔在一旁,痛的又是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听到张哈子的话后,我倒是眼睛一亮,急忙问他,你晓得啷个破解这挂印悬碑了? 他摇头,讲,只是一个想法,到底能不能行,暂时哈不晓得。 自从张哈子没有了匠术之后,说话做事比以前要低调内敛许多,没把握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说的自信满满,而是话不说满,做人做事都留了几分余地。 我知道,这并不是张哈子圆滑世故了,更不是他胆小怕事了,反而是他负责任的表现。毕竟他这样,总比那些明明没能力把事情给办好,却非要打包票说自己能行的人要强的多。 而且也正是因为有这三分余地,使我能提前有个心理预期,在他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也能同时开动脑筋去想想后路,而不是完全依赖他,以免他万一没成功的时候,我又没去想后路,到时候两头落空。 一想到张哈子以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副样子,我心里就是一阵难受,比那还在流着鲜红血液的手背还要痛。 不过我很快镇定下来,把这些情绪给收拾好,专心去看张哈子是怎么破解这‘挂印悬碑’的。想学技术是一方面,最关键的还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虽然张哈子让我滚一边去,但我真凑上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赶我走,甚至还特地挪了挪身子,给我让出一点空间来。 于是我蹲在墓碑前,仔仔细细的看着张哈子接下来的操作。 他先是用手摸了摸墓碑上的那个手掌印,然后回过头来问我,有没有觉得脖子有些紧? 我讲,早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摸起来又没得么子变化,就好像是脖子里面长了个瘤子一样,在压迫我的气管。 张哈子闻言冷哼一声,讲,掌印哈只弯曲到这个程度,你就已经有啷个明显滴感觉老,等到彻底握成拳头,你哈有命活?这挂印悬碑果然名不虚传,哈好发现滴早,不然老子也没得办法老。 张哈子这话我是感同身受,要是再晚一些,甚至都不用等到握成拳头把我的喉咙给捏碎,我就会因为窒息而死掉。 张哈子说完之后,就伸手在那掌印上仔细摸索着,他侧着脑袋,看上去好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我原本想要问他在找什么,我好指给他,但一想到张哈子既然没有向我开口,就说明他要找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么就是只能他自己找到才有效。 于是我蹲在一旁,一言不发,等着看张哈子接下来的动作。 摸了好一阵之后,我看见他侧过身来,伸手到我面前,讲,拿过来。 我闻言直接傻眼了,急忙问他,什么东西?不对啊,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放我手上让我帮你拿着了?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刚刚才把东西插到你手背上,你就忘记老? 插我手背上好吧,是那根竹签!刚刚被我扔掉了,但应该还在附近。 于是我俯下身低下头,开始在地上仔细的寻找着。 没一会儿,我就在我的脚下,找到了那截还带着我血液的竹签,顺手递给了张哈子。 他接过竹签之后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对我讲,哈挫挫,这座坟周围有没有泥巴? 我看了一眼坟墓四周,发现这座坟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但四周的地面,包括之前走过来的司马道(也称神道),都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硬邦邦的,呈灰白色,看上去很像是以前的‘水泥’。 这种‘水泥’大多是用石灰、米汤、泥巴等东西混合而成,虽然没有现代水泥那么坚固,但放在古代已经足够坚固。修城墙的的水泥,大多就是以此来代替。 见到坟墓四周和司马道都被这种‘水泥’所覆盖,我不由得感慨一句,这墓主人生前一定是个大人物,否则根本用不起这种规制的墓葬。不说多了,光是这米汤一项,就奢侈到要人命了。 张哈子讲,少放屁,赶紧去找泥巴。 我原本还想打封土的主意,但走过去后,才发现封土都被这种水泥给覆盖着,徒手根本不可能弄到泥巴,除非是用篾刀把这层水泥给捅个窟窿。 但这种事谁敢做?谁捅谁死! 无奈之下,我只好往远处走,然后好不容易才用篾刀刨了一些土回来。 等我弄回来之后,张哈子一捏就给扔掉了,说这玩意儿不行,还问我附近有没有水? 我刚准备起身查看,就见他摇头,讲,莫找老,应该没得,不然我应该听得到。 我问他,要水搞么子?要不我回村里取? 他再次摇头讲,来不及老。 我看了看墓碑上的手掌印,现在还只是刚刚弯曲第二指节,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一来一回应该不成问题。 但张哈子却讲,你就啷个确定你这一来一回之间,都是一帆风顺,不会遇到鬼打墙? 我顿时愣住,随即摇头,苦笑一声,讲,不确定。 不仅不确定,甚至我还可以肯定,一定会遇到鬼打墙。就算不是鬼打墙,也一定会遇到其它的什么东西,反正一定会拖延时间,不让我回到那座坟附近。 我讲,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取水? 他讲,那哪个守到这里?我们没发现这个手印也就罢老,现在发现老,你觉得对方哈会按照之前那个速度来握拳? 确实,现在是因为有我们在这里,对方不敢露头来改变手掌的弯曲速度,但如果我们都走了,对方肯定会让这手掌加快弯曲速度,到时候有可能我们都还没走回村子,我的喉咙就已经被捏碎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一直在这里等死? 张哈子想了想,然后起身,面朝坟墓,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磕了九个响头之后,这才直起腰,对那坟主人讲,前辈在上,今日事急从权,要是有么子得罪滴,等这事了了之后,你想啷个办就啷个办。 说完之后,张哈子便起身,三两步就走到我之前挖泥巴的那个地方,解开裤子就开始撒尿,然后用篾刀在那里捅来捅去,像是和稀泥一样。 等他把泥巴和好之后,他这才用篾刀的刀尖挑了一点回来,然后一手摸着墓碑上的掌印,等确定好位置后,握着篾刀的那只手边轻轻一抖手腕,篾刀刀尖上的泥巴便准确无误的黏在了掌印的手心正中央处。 弄好这些之后,张哈子便将那根带着我血的竹签斜着插了上去。如此一来,竹签的两端就分别对准了手掌的指腹和掌心方向。 见到这一幕,我这才知道张哈子要取水干什么,原来是要把竹签给粘上去。可是我搞不明白的是,那只是一个手掌印而已,插着这么一根竹签,能有什么用? 张哈子指着竹签带血的那端,讲,它能把你手指戳出血! 第270章 有滋有味 让我的手指出血有顶什么用,又不能阻止那掌印继续握拢。 我一开始并没有理解张哈子的意思,只以为这竹签似乎有些鸡肋,可当我说出那句话之后,我顿时就悟了。 于是我无比兴奋的看着张哈子,讲,你的意思是,这竹签能让我的手指出血,那掌印握下来的时候,遇到竹签,指腹就会被扎痛,然后就不会继续往里握了对不对?如此一来,就破解了挂印悬碑! 张哈子不愧是张哈子,这么复杂的匠术,到了他面前,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给破解了,而且还是他在没有任何匠术的前提下,仅仅只靠自己的经验智慧,就实现了破解之法,当真是无可匹敌! 这下好了,我的手掌不仅被保住了,我的小命也被保住了,而且还是不用吃自己的手掌就保住了。张哈子的手段,简直通神! 然而,就在我无比兴奋的时候,张哈子却是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对我的夸赞不仅没有半点买账的意思,反而还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见他如此模样,我急忙收敛神情,问他,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么? 我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命,都还没来得及好好高兴一番,难道这美梦就要破碎了? 他伸手指着那的根竹签,讲,你好生看一哈,那根竹签滴位置,是照着戳你手指去滴迈?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竹签的位置的确是对着我的手指的没错啊。但如果没错的话,张哈子为什么又要多此一问呢? 于是我俯下身去,蹲在墓碑的正前方,然后猛然发现,因为角度的问题,从墓碑的右前方看,这竹签的确是指着我手指指腹的,但若从正前方看,这跟竹签就恰好在我两根手指的指缝间! 发现了这个细节之后,我急忙对张哈子讲,你是不是放错了,这个位置根本戳不到我的手指,到时候掌印还不是会继续握拢? 张哈子讲,你个哈挫挫,哪个讲老子放这根竹签是为老戳你滴手指? 我讲,不戳我的手指,怎么能让那个掌印停止握拳?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难道戳到你滴手指,就能让掌印停止老? 我讲,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给你一根竹签,放在你手心里,让你握拳,等竹签扎到你手指指腹了,你还会继续握拳迈? 张哈子摇头,讲,自然不会。甚至是看到有竹签放到我手里,我都不会动握拳滴这个念头。 我讲,那不就得了?你都不敢握,那我就更不敢了。 但张哈子却直勾勾的‘看’着我讲,你握不握拳,关这个掌印会不会继续握拳么子事? 我讲,那是我的掌印,我都不敢握了,它自然也就不敢握了撒。 张哈子很是鄙夷的冷笑了一声,然后对我讲,哈挫挫,你莫搞错老,这个掌印握不握拳,本来就不是你控制滴。就算把你滴手指戳穿老,它该继续握拳,哈是会继续握拳! ‘轰!’ 我脑子里就好像突然炸开了一样,昏昏沉沉,头晕目眩,一时之间就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样。 我原以为自己无比正确的思路,到了张哈子这里,竟然错的一塌糊涂。这种巨大的落差,的确让人无比难受。 所以过了好一阵,我才回过神来,一脸叹服的看着张哈子,讲,还是你思维缜密,这一点我自叹不如。 说完之后,我又讲,所以,这根竹签,其实是戳那双握着我手掌滴手? 张哈子点点头,讲,等那双手握到你滴手到一定程度,这根竹签就会从你滴指缝穿过去,直接戳到那双手,到时候它要是继续往里握,要么手指要么手掌就会被戳穿。 我接茬讲,所以,到那个时候,它就不敢继续握下去,那这挂印悬碑自然就被破了? 我正要高兴,然后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张哈子没有匠术,他刚刚所布置的这些东西都仅仅只是形似,根本没有匠术的加持,那根竹签也是普普通通的竹签,真能起到伤敌的效果? 张哈子讲,哪个讲那是普通滴竹签?那上头沾老你滴血,哈有老子滴童子尿,你讲有没得伤敌滴效果? 我顿时恍然,而且心想,我的血倒是其次,主要应该还是张哈子的童子尿管用。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你张哈子当年风流成性,怎么可能还是童子?难不成以前你说的那些风流韵事,都是你自己瞎编出来的? 他闻言把头一昂,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反倒是一脸的自豪,讲,你晓得个卵,老子今天滴童子身哈没破。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跟我问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还真不是一个意思。 他说他‘今天的童子身还没破’,仅仅只是针对‘今天’,那他以前的童子身到底破没破,那就不清楚了。 这就好像一个渣男对女人信誓旦旦的说,‘我今天的初吻还在’一样。女人以为他一直还保留着初吻,其实那渣男仅仅只是说他今天的初吻还在而已。 呸!渣男! 弄清楚了这件事之后,我看着墓碑上的那个手掌印,似乎比之前又握紧了一些,而且我脖子上被挤压的感觉也越来越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问张哈子,要是那家伙也把手指缝对准这根竹签,那这根竹签岂不是拦不住它? 张哈子神色丝毫没有慌张,而是点了点头,讲,你个哈挫挫,脑壳开窍老?竟然还能想到这一点? 我尴尬一笑,然后问他,那现在啷个办?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把竹签来,然后冲着我嘿嘿一笑,满脸的不怀好意。 我见他这副表情,心知不妙,于是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讲,哈能是么子意思?我出尿,你出血,分工合作,有滋有味! 靠,你咋不说尿血搭配,干活不累?再说了,我今天的童子身也还没被破,我出尿也是一样的! 还没等我吐槽,我手背上就传来一阵阵刺痛,这坟地里,也顿时传来一阵痛苦哀嚎。 我正要破口大骂,张哈子已经运臂如飞,三两下就在手印的掌心里插满了竹签。 如此一来,因为经过时间的间隔,所以不管那家伙的手掌怎么调整,都不可能同时避开这么多竹签的尖端,想要继续握拳,就必然会被竹签戳破手掌。 当张哈子停止动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那手印里,冒出一道白烟,随即消散在这天地间。 于此同时,村子里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271章 两个声音 张哈子说过,只要那家伙的手掌继续控制着我的手印握拳,就会被这竹签给扎透。也就是说,手掌被刺痛的那人,就是幕后黑手!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从刚刚的那一声嘶吼中,我听出声音的主人,竟然是谢流觞! 怎么可能会是谢流觞呢? 我怀疑过谢川计爷孙,也怀疑过给我卖鸭蛋的那人,甚至是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但独独不包括谢流觞。毕竟挖坟这件事,可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没有他,我们到现在都可能还没挖坟。 对于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设计害我?再说了,害死了我,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是我听错了? 我问张哈子,他摇摇头,也说从声音来听,应该就是谢流觞。 张哈子的听觉灵敏,既然他说是谢流觞,那多半就应该是谢流觞了。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谢流觞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从听到嘶吼之后,我和张哈子就立刻往村里跑去,中间没有耽误,径直跑向了谢不归他家。 刚进村没多久,张哈子就停下来对我讲,哈挫挫,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我心里着急,忙问他,哪里不对劲? 他讲,村里头啷个没得动静? 经他这么一说,我顿时也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发现村子里虽然也有一些声音传来,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完全不像是有人惨叫过后该有的样子。 因为按理来说,村子里要是有人这么大声的惨叫,周围的邻居肯定会凑上去看看情况,大家三言两语的,必然会是一副闹哄哄的境况,完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问张哈子,为么子会这样? 他没好气‘瞪’了我一眼,然后讲,你问老子,老子问哪个去? 说完之后,他就侧头‘看’了一眼那座坟的方向,然后摇了摇头,这才对我讲,顾得了头顾不了尾,不管老,人命关天,先去救人。 讲完之后,他就当先往前跑去,那轻车熟路一马当先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瞎子。每次看到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看的见了,否则的话,为什么走这乡间小道会如履平地一般? 可当我看见他手里的篾刀刀尖抵着路旁的围墙时,我就知道,张哈子的眼睛还没有复明,他仅仅只是因为记忆力好,能把着自己之前走过的路都给记下来罢了。再辅以篾刀探路,这才如履平地。 他越是这样不让我帮忙牵着走,越是一个人独自坚强,我就越是难受内疚。但他就是这样,不喜欢麻烦别人,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 收拾好情绪之后,我急忙跟了上去,等我们快要到的时候,就看见谢不归恰好从另一条路跑过来,脸上带着无比焦急的神情。见到我们之后,也只是看一眼,就转身准备伸手去开院子的门。 可就在他手刚碰到院门铜环的时候,我耳边响起“嗖”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听了院门的方向传来“噗”的一声沉闷声响。 等我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张哈子的那把篾刀,径直插进了院门里,阻止了谢不归开门的动作。 我见状大惊,问张哈子搞什么鬼,这不是破坏咱们之间的友谊团结吗? 张哈子不为所动,只冷冷的讲了一句,不想死就离那门远点儿,不然神仙来老都救不了你! 这话一出,我和谢不归脸色同时一变,随即满脑子疑问,这都什么跟什么,开个门而已,怎么就要死要活的? 谢不归更是言简意赅,讲,我爹老子哈到屋里! 说着,他又要去开门,但此时张哈子已经到了门口,二话不说就把他从院门处拉了回来,然后没好气的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自己想死就算老,哈想把我们都害死? 听到这话,我彻底懵逼了,完全不明白张哈子为什么会这么说。 谢不归也愣住了,一脸疑惑的问张哈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哈子讲,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么子我们两个会和你同时跑到你屋门口迈? 我看见谢不归脸上的神情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讲,我刚刚看到你们滴时候,脑壳里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想有可能是你们提前解决完咯,在往这边赶滴路上听到咯那个声音。 听到他的回答,我顿时就愣住了,我和张哈子是在坟地里听到的声音,听到声音之后才开始往村子里面赶。从路程上来说,绝对会比谢不归的要长。 再说了,我们对村子里的岔路并不熟悉,张哈子的眼睛又看不见,按理来说,我们绝对会落后谢不归赶到他家才对,为什么会和他差不多同时到达? 于是我急忙问谢不归,你路上耽搁了? 他摇头,讲,我一听到声音就往这边跑咯,一路上十分顺利,么子人都没碰到,倒是你们,为么子啷个快? 听到他这话,我就知道事情更加不对劲了。明明谢不归绝对要比我们更早达到这里才对,为什么最后的事实却是,他跟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 这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哈能是啷个回事,我们比他先听到那一声惨叫呗。 这怎么可能?同样的声音,肯定是离得越近越先听到啊,哪有隔得越远反而还先听到的道理? 谢不归也是同样的看法,跟我一样满脸疑惑的看着张哈子,等着他的解释。 张哈子没直接解释,而是反问我,那要是我们听到滴不是同一个声音呢? 我被张哈子的这个问题给问蒙了,怎么可能不是同一个声音?如果不是同一个声音,我们怎么会都往这边跑?肯定都是谢流觞的声音才对。 张哈子讲,我没讲不是谢流觞滴声音,我滴意思是,我们听到滴那个声音,和他听到滴那个声音,是先后两个声音。 我讲,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是两个声音,谢不归有可能没听到第一个声音,但第二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跑进村了,肯定能听到。可这一路跑来,我根本没听到第二个声音,这怎么解释? 张哈子讲,那是因为这两个声音,都只有特定滴人才听得到。我们听到滴那个声音,只有我们听得到;他听到滴那个声音,也只有他才能听得到。 我对此有些不相信,声音都是向四周传播的,对方难不成还能控制声音传播的方向?于是我问张哈子,你有什么证据迈? 他指了指四周,讲,如果其他人也能听得到,你觉得这里会没得人围过来看热闹迈? 我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看热闹是刻在我国人民骨子里的东西,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不愿错过看热闹。所以,如果他们真听到了那一声惨叫,那这里现在不可能这么安静。 其实刚进村的时候,张哈子就提到过这件事,只是我跑着跑着又给忘了,现在经他重新提起,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之前说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的‘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是这声音确实有古怪,至少,其他人很可能真的听不见。 可这声音古怪,跟能不能开院门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开了院门之后,不仅谢不归会死,还会把我们都给害死? 第272章 三口棺材 谢不归因为担心他爹老子的情况,所以来不及等张哈子解释,就直接对我们讲,我爹老子哈到屋里,你们两个慢慢想办法,我先爬墙进去看一哈,实在搞不定咯你们再拉我出来。 讲完之后,谢不归就从自己的手腕上扯出一根红线,递到我手里,然后不等我和张哈子反对,转身就翻过围墙闯了进去。 敢情在他的世界里,不能开院门,就能从旁边的围墙翻进去。 我原本还想要阻止,可还没说出口,谢不归就已经进了院子。 他们谢家村的院子跟我们村的院子不一样,我们村院子的围墙都很矮,只是起个围住鸡鸭的作用,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即便我没练过,也能轻松翻过墙去,但谢家村不一样,都是高门高墙,想要徒手翻过去,没个三两下子还真做不到,更别说想要看见里面的情况了。 我问张哈子,他会不会出事? 张哈子摇头,讲,老子又不是神仙,我啷个晓得? 我讲,那你刚刚不阻止? 他讲,篾刀都甩出去老,我拿么子阻止,把你脑壳下老甩出去砸死他迈?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讪讪一笑,然后问他,那我们现在啷个办?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红绳,讲,你先把这根红绳好生握到起,莫松手,剩下滴,等他出来老再讲。 听完他这话,我怎么有一种他本来就是打算让谢不归进去探路的感觉呢?否则的话,以张哈子的敏捷思维,他会听不出来谢不归打算翻墙进去? 之前谢不归要开门,都被站在老远外的张哈子给用篾刀拦下了,这次挨这么近反而没拦住,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手里死死拽着红绳,问张哈子,万一谢流觞真的出事了,我们就这样站在外面看着,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张哈子讲,要想救人,也要先确保自己有没得命去救。命都没得老,你拿么子救?一脑水迈? 我讲,但如果是因为我们,耽误了谢不归进门去救他爹老子呢? 张哈子很是自信滴讲,声音都有先后两个,要讲这里头没得猫腻,你信迈?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讲,不信。 他讲,连你这个哈挫挫都想得明白,他谢不归会想不明白? 那我就搞不懂了,既然谢不归想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进去? 张哈子讲,当初你们村不是有命进没命出,你为么子哈要进去? 一想到当初张哈子第一次跟我进村时的情景,我立刻就理解了谢不归。如果是我爸在屋里,我也肯定会和谢不归一样,就算是死,我也会拼命进去闯一遭。 张哈子说完之后,就摸索着到了墙根下,背靠着墙壁站着,然后双腿弯曲,双手叠放在小腹处,对我讲,你上墙看一哈里头是么子情况。 我踩着张哈子的双手爬上围墙,然后双手扒着围墙,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朝院子里看去。结果发现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见谢不归和谢流觞的身影。 我一连喊了好几声谢不归,也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门又没锁,你们翻墙搞么子?” 我侧头看去,就看见谢流觞正拄着拐杖,优哉游哉的从不远处慢悠悠的走来。脸上还带着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神情,显然对我和张哈子的行为极为鄙视。 我从墙上跳下来,看着谢流觞完好无损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出什么事,否则的话,我肯定会内疚死,谢不归也肯定会恨我们一辈子。 一想到谢不归,我赶紧拉了拉手里的红绳,结果这一拉之下,发现红绳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半点阻力! 这种情况我以前遇到过,绝对是红绳断了的表现。 完了,红绳断了,谢不归被困在屋子里面了。 此时我心急如焚,却又不好当着谢流觞的面表现出来,否则把他给刺激到了,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万一他没被阴人给害死,反倒是被我的一句话给刺激死,那就真的刺激了。 谢流觞见我们没说话,也没多问,迈步就要去推门,但被张哈子给拦了下来。 张哈子不像我有那些顾忌,直接开口讲,你屋被人施老匠术,这门现在不能开,谁开谁死! 谢流觞闻言,神情之间满是质疑,甚至还特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对张哈子讲,这就是你用篾刀砍我屋院门滴理由? 说完之后,他伸手就把篾刀拔下来丢给张哈子,然后讲,我们村几十年都没得匠人进来咯,哪里来滴人施展匠术? 说完,他就伸手要去推门,张哈子刚要伸手去拦,就发现院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谢不归一脸狼狈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但很快就又把门给带上了在他开门关门的间隙,我看见院子里竟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不知道谢流觞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知道他没有询问院子里的事,而是见谢不归这幅模样,皱眉问他,跟人打架去了? 谢不归摆摆手,一屁股坐在院门外面,气喘吁吁,半天回不上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他才伸手对张哈子伸了个大拇指,讲,不愧是张哈子,要不是你提醒,现在你们就可以给我收尸咯。 谢流觞满脸震惊,讲,你到底啷个咯? 谢不归讲,说来话长,被人摆咯一道,有人到屋里设咯匠术,差点没走出来。幸好张哈子提前示警,不然你儿子我就要去见马克思咯。 谢流觞之前还怀疑的脸色,听到谢不归这话之后,顿时变得充满歉意,先后对我和张哈子点了点头以表歉意后,这才问谢不归,是么子匠术?晓不晓得是么子人做滴? 谢不归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良久之后,谢流觞刚准备推门,我就听见谢不归讲,爹,刚刚搞老火咯(累惨了),你能不能帮我买点鸭子转来,喊小阳帮我炒个啤酒鸭。 谢流觞看了一眼院子,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等他的身影走远后,张哈子便开口询问谢不归,故意把你爹老子支走,你是不是到你屋里看到老么子不该看滴东西? 我看见谢不归听到这话后,身子都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和张哈子,讲,我看到,堂屋里头有三口棺材,一口我滴,两口你们两个滴。 第273章 三缺一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神人共祭’! 之前在冯伟业的宅子里,就是因为在堂屋里摆放了我和张哈子的棺材,导致整个小镇及其周边地区发生地震,差点造成数万人的伤亡,要不是张哈子及时制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时并没有抓住冯伟业的真身,被他给逃掉了,所以这次又是冯伟业不死心弄出来的陷阱? 张哈子摇摇头,讲,你觉得能想得出金蝉脱壳滴人,会到同一个地方达告(跌倒、摔跤)两次迈? 谢不归也摇头讲,我刚刚看咯,棺材里头是空滴,只是棺材盖子上摆着我们三个滴牌位。 我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只要对方没办法判断张哈子的眼睛到底是好是坏,那对方就没办法在棺材里弄出一具代替张哈子的尸体来。到时候就会跟之前一样,还是会被张哈子给轻松的破解掉。 可如果不是冯伟业的话,谁还有这个本事,能在谢不归他家的堂屋里放置三副棺材? 我想了想,问谢不归,你们村有木匠吗?或者专门给人打造棺材的那种? 他讲,有倒是有,不过就是普通滴手艺人,并不是匠人。 那就奇了怪了,如果只是普通手艺人的话,就算是把棺材放在堂屋里,也没办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啊。再说了,我刚刚从门缝里往里面看了一眼,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不可能是普通手艺人做得出来的场面。 但外面的匠人又不敢进他们谢家村,如果不是村里人做的话,还能是谁呢?难道跟陈寺青他们村一样,又是一个躲在村子里看不见的匠人? 我看向张哈子,刚要开口问他,结果就被他一句话给怼了回来,他讲,你看老子搞么子,老子又不是他们村子里滴人,老子啷个晓得他们村子里头滴猫腻? 我还没说话,谢不归就问张哈子,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咯迈,啷个会晓得他到看你? 听到谢不归这话,我就知道他要被张哈子怼了。果然,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后脑壳没长眼睛,为么子别个从后头看你滴时候,你会晓得? 谢不归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完全没有被怼的觉悟。 张哈子倒也没有继续趁胜追击,而是问谢不归,除老那三口棺材,你哈看得些么子? 谢不归讲,进去的时候,院子里还遇到一些拦路的阴尸,不过三两下就被我打散了。 看谢不归这副狼狈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三两下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不想人前示弱,所以故意吹嘘一下自己,这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我插话问,你手上的红线就是那个时候断的? 谢不归摇头讲,不是,是我后来的去搬棺材的时候,发现你在扯线,我觉得碍事,就自己给扯断了。 我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不由得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讲,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佩服! 但张哈子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问,你搬棺材搞么子? 他讲,怕我爹老子进来滴时候被黑到,你也晓得,我爹老子经不得吓,怕看到这些棺材,认为是天老爷给他做滴兆头,本来没得病,结果被一黑,给黑死咯,所以我就把棺材搬到屋后去咯。 这个我也理解,就好像很多得了病癌症的病人,在没查出来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但一旦从医院那里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没几个月,甚至没几个星期就走了。说白了,都是被自己给吓得。 但张哈子却是摇了摇头,讲,不对劲,这里头有些古怪。 我不解,问他,这一切听上去都合情合理啊,哪里有古怪?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只讲了两个字:时间。 我没明白张哈子的意思,问他,时间怎么了?你讲清楚点儿。 张哈子指着谢不归,问我,他从爬墙进院子,到最后从正门走出来,一共用老好久? 我回忆了一下,讲,大概四五分钟左右。 张哈子讲,就算是五分钟,除开和那些阴尸打架滴时间,你觉得他有好久搬那些棺材? 听到这里,我当即明白张哈子想表达什么意思了,于是我讲,我知道你想讲什么了,就算他和那些阴尸打架只花了两分钟,那也只有三分钟能搬动那些棺材,所以根本来不及对不对? 张哈子没说话,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讲,要是换做一般人,莫讲是把那些棺材搬到屋子后面去,就算是搬一个棺材盖子都不可能,想要在三分钟的时间内,把三口棺材都搬走,那就更是痴心妄想。但他是谢不归啊,一身力气堪比龙象之力,要搬三口棺材哈不是轻而易举? 我以为我找到了张哈子的漏洞,结果没想到他只是冷哼一声,讲,你也莫搞忘记老,在他看得见滴情况下,一分钟搬一口棺材自然是没得问题滴,但现在滴问题是,里头黑不溜秋滴完全看不到! 额…… 听到这话的我,顿时瞠目结舌,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反驳张哈子的话。 因为我很清楚,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想要把一口棺材搬到屋后去是多么的困难。别说是搬一口棺材了,就算是自己一个人想要走到屋后去都有可能碰壁,更何况还是搬这一副那么长的棺材? 毕竟棺材不是自己的身体,而且还那么长,很容易碰来碰去,把你原来的距离感全都给碰没了。最关键的是,从堂屋里去屋后,必须从院子里绕行,这绝对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总而言之,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他谢不归再力大无穷,也不可能在三分钟内把棺材搬到屋子后面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谢不归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呢? 张哈子讲,只有一种可能,谢不归他看错老,堂屋里头摆滴,根本就不是棺材。 谢不归闻言,一口否决,讲,不可能,虽然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但我摸总该摸得出来撒?我敢保证,那里摆着滴,绝对是三副棺材。 张哈子讲,是不是棺材,进去看哈子不就晓得老? 我急忙讲,里头黢黑滴,就啷个进去?不怕中招了? 张哈子讲,老子都已经搞清楚对方耍滴么子鬼把戏老,啷个哈可能中招? 说完,他就摸着院墙,往左边走了去。 我急忙跟上,问他,不是讲要进去迈,你往这边走搞么子? 他讲,前门黢黑黢黑滴,明明走不得,为什么哈要从前门走?等到送死去迈? 我讲,不从前门进,那从哪里进? 院墙围了这么一大圈,谁知道哪个点才是能进去的点? 张哈子讲,也不是翻墙进。他谢不归之前不是翻过墙迈,哈不是中招老? 我问,既然也不是翻墙,那从哪里进? 他讲,当然是走后门。 我还是不接,忙问,你是啷个晓得滴?还有,你讲你已经搞清楚这是么子鬼把戏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鬼把戏? 张哈子一边走一边对我讲,你有没有听过‘麻将三缺一’? 第274章 交友软件 我虽然不擅长打麻将,但‘三缺一’还是清楚的,意思就是打麻将的人已经凑齐了三个人,结果还缺少一个,使得麻将打不成只能作罢。 可这打麻将三缺一,跟现在我们遇到的这个匠术有半毛钱关系?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对方搞滴这个局,差不多就是三缺一。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三缺一了? 张哈子没有再回答我,而是领着我径直走到谢不归他家后门,然后问谢不归,你们家后门上锁老没? 谢不归点头,然后直接翻墙进去,从里面把后门给打开。 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出乎我意料的,还是黢黑一片。 我问张哈子,怎么会这样? 张哈子没说话,而是一脚把谢不归从门外给踹了进去,然后让他别栓门,从围墙里爬出来。 谢不归骂了一句卧槽,然后立刻从围墙里翻身出来。我以为他是因为被张哈子踹那一脚而发出的国骂,却没想到他一出来就对我们讲,幸好跑得快,之前那些被老子打散滴阴尸又出来咯。 听到这话,我皱眉看着张哈子,讲,你是不是搞错了,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张哈子并不理会,而是摸索着向前,然后伸手一把推开后院的院门,随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我刚想阻止张哈子,还准备骂他是不是不要命了,结果就透过敞开的后门,看见后院里面天朗气清,光线充足,完全一副祥和的模样,和之前那黢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地。 我急忙跟上去,问张哈子,为什么会这样? 张哈子讲,我都讲老撒,这喊过‘麻将三缺一’,难道你哈没想通迈?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谢不归,发现他也是一脸懵逼。 谢不归讲,三缺一我晓得,但是和现在这情况有么子关系我是真滴想不出来。 张哈子讲,难道你们都没玩过网上滴那些‘交友’软件? 我再次懵圈了,感觉张哈子现在的思维跳脱的比以前还要厉害。明明说好的是打麻将三缺一,怎么又聊到‘交友’软件了? 不过我还是如实回答张哈子,讲,我只晓得企鹅和微信,其它的不晓得。 于是张哈子又‘看’向谢不归,结果这货连企鹅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微信。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假装的,后来才知道,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毕竟我是因为家里穷,那时候买不起智能手机,所以不知道企鹅。而他家里虽然不穷,但一直被困在谢家村不敢出去,出去了也不敢交女朋友,自然也不知道那些交友软件。 我和谢不归说完之后,张哈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从他那戴着墨镜的神情里,我分明看出了鄙视的眼光。 果然,他诧异的‘盯’了我们一会儿之后,就摇头自言自语讲,活该一把年纪老,还是个老处男。 讲完之后,他就给我们解释,所谓滴‘交友’软件,就是先通过动态和朋友圈,看看对方是不是漂亮,然后再通过初步友好滴沟通,最后约出来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开个房之类滴,啷个现代化滴东西,你们都不晓得? 说实话,一开始听张哈子介绍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交友’软件还不错啊,至少可以扩大自己的交际面,而且还能让男女双方都找到心仪的对象,岂不是现代版的红娘吗? 要是这能成,还能为国家缓解现在人口负增长的压力,为国家提倡的三胎做贡献呐! 可听到后面,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吃饭看电影我还能理解,可是连开个房都蹦出来了,你丫的确定你是在交友,而不是在约炮? 张哈子讲,你看看,你这思想就要不得,么子叫约炮?这明明就是为老更好滴了解对方而进行滴一次开诚布公且坦诚相待滴深入交流,这是为老日后能更好滴生活在一起而打下滴基础,你个屌丝晓得个卵。 听了张哈子的话,我只恨谢不归他家后院实在是太干净了,连一块砖头都找不到,否则的话,我非拍死张哈子他丫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这玩意儿说的这么高大上的,你丫的还要不要脸了?你信不信我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吴听寒? 张哈子一听吴听寒的名字,瞬间就怂了,急忙咳嗽两声,然后讲,你们莫误会,我也是听别个讲滴,我完全不晓得这里头滴门道。哈有,我主要想讲滴是,这些‘交友’软件里头,就有一类人,专门约人打麻将滴,不晓得你们见过没。 看张哈子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我这才停止找砖头的动作,而是讲,我没见过,不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室友讲过,说是附近的人里面,就有一些女的签名就是打麻将三缺一,问有没有人来。 张哈子讲,没错,就是这种。她们这些女滴嘴巴上讲是三缺一,其实就是设滴一个套,那三个人都是一起滴,就等白痴钻进去,然后狠狠滴宰死那个钻进去滴白痴。 虽然我听明白了张哈子想表达的意思,但我还是没明白这跟我们现在的遭遇有什么关联? 谢不归也摇头,讲,我也没想明白。 张哈子讲,你昨天不是讲你打老一晚上滴麻将迈?你刚刚又看到堂屋里摆滴有三口棺材,其实就是三个等着打麻将滴人。而你,就是那个被宰滴人。只要你进去,就会被它们宰死。 原来如此,张哈子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我们两个‘交友’小白科普网上‘交友’的可怕。 可是,为什么从后门进来就没事了呢? 张哈子讲,你这不是屁话么,么子人才会走后门?那都是有关系滴人。那些设计宰人滴人胆子再大,敢对这些走后门滴人下手,不想活老? 我顿时恍然大悟,并且由衷的给张哈子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自己对这货的敬佩之情。 谢不归也跟我一样,满脸的佩服。 但很快,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我急忙问张哈子,你刚刚讲滴,是宰一个人,所以谢不归进去才会中招。那要是当时我们三个都进去了呢,会不会反而就没得事了? 张哈子直接一巴掌扇过来,讲,你到想屁吃?要是我们三个人都进去老,那三口棺材就是我们滴归宿!不仅我们要死,我们三个哈会变成‘三缺一’里头滴‘三’,到时候哈会把村子里滴其他人都骗进来搞死! 一想到我们三个坐在堂屋里打麻将,把谢家村的人一个一个骗进来给弄死的场景,我后背就不由得一阵发凉! 还好被张哈子给识破了,否则的话,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我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连外面匠人都进不来的谢家村,竟然也会有这么多危险诡异的事情等着我们。这都还没出村,就遇到这么多杀招,要是真出了村,那还了得? 我还在担忧出村以后的事,就听见谢不归大喊一声,不好,那三口棺材不见咯! 第275章 还在堂屋 我顺着谢不归看去的方向望去,发现屋檐下空空如也,确实没有摆放着棺材。难道真如张哈子之前猜测的那样,谢不归一开始看见的,根本就不是棺材?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在黑灯瞎火的状态下,他还能那么快的就把那‘三口棺材’给搬到屋子后面来。 可如果不是棺材,那谢不归他搬的东西又是什么呢?而且,张哈子刚刚不才说吗,要是我们一起从前门进,摆在堂屋里的三口棺材就是我们的归宿,这就说明张哈子也是认可堂屋里存在棺材的。 但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呢?难道是因为我们走了后门,所以就看不见那三口棺材了?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让谢不归给他指一下他之前摆放棺材的位置,而且叮嘱他一定要把位置说准确,否则很难找到真正的棺材。 我不知道张哈子在打什么哑谜,但还是和谢不归分工合作,很快就把谢不归认为的棺材摆放位置给标注出来。 只不过我虽然按照张哈子的要求去做了,但在我看来,这纯粹是浪费时间,毕竟这里明看着什么都没有,就算把位置给标记出来,也是于事无补,不可能让棺材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但张哈子并不觉得,而是等我们把位置给标记好了之后,张哈子从怀里取出三枚竹签,一边沿着屋檐下往前走,一边将三枚竹签给扎进地里。 我看了看张哈子扎竹签的位置,恰好是每口棺材标记位置的正中间。 还没等我开口问张哈子这是怎么回事,张哈子就对我和谢不归讲,按照我标记滴位置挖,应该不用挖好深,就可以挖到那三口棺材。 说实话,对于张哈子这话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谢不归把这三口棺材放在这地方才多久,对方就算是力拔山兮,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三口棺材给埋进地里。 更何况,我们一直在屋子周围,要是对方真的挖土埋棺,即便我和谢不归听不到,但他张哈子也肯定能听到。可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动土的声音,这就说明,根本就没人来挖过土! 所以当张哈子说那三口棺材被埋在地下的时候,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而当我看了谢不归脸上的表情后,我就意识到,有我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 不过张哈子态度很坚决,我和谢不归只得照做。结果让我们两个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锄头下去,我们就挖到了棺材!只不过那棺材确实如张哈子所说,并不是一口常规的棺材,而是巴掌大小,里面也恰好只能放进去一只麻将。 真叫张哈子给猜中了,这地里真的埋着有棺材!而且材质还不是一般的木头,而是用石头雕刻而成。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棺盖棺沿,惟妙惟肖,就像是普通管材被缩小了一样。 我看着一锄头就被刨出来的小石棺,然后抬起头,苦笑着问谢不归,你们家还有在后院埋这玩意儿的传统? 这个玩笑显然不好笑,因为谢不归没笑,而是扬起锄头又在第二个标记点上狠狠挖下,然后又是‘一锤定音’,一锄头就把小石棺给干出来了。 剩下的那口棺材也很快被挖出,就那样躺在泥土里,除了看上去有些诡异外,实在是看不出它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在三口棺材标记的位置上挖出三口小石棺,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也清楚了。就算谢不归他家真有在后院埋小石棺的传统,也不至于一次性埋进去三个吧? 谢不归望着那三个小石棺怔怔发呆,良久之后才问张哈子,我之前搬滴那三副棺材去哪里了,怎么只剩下三个小石棺? 张哈子讲,你之前搬滴那三副棺材哪里也没去,不就一直埋到土里面滴。 谢不归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于是又问了一句,么子意思? 张哈子讲,意思就是,这三个小石棺,就是你之前摸过滴,和搬过滴那三口棺材!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谢不归在听到张哈子亲口说出答案之后,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讲,不可能!我记得我明明摸到滴就是一副近两米滴大棺材,啷个可能是巴掌大滴小石棺? 张哈子没回答他,而是让我把地上的三个小石棺都给捡起来,然后并列成排放在我手臂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只见他让谢不归闭着眼睛,然后伸手去摸放在我手臂上的小石棺。并且让谢不归往前走的时候,让我把谢不归摸过的小石棺又重新放在最前面去。 这样一来,谢不归在摸索的时候,总能保持着他的手掌里有一个小石棺。 谢不归只往前面走了三四步,就猛然停下来,然后睁大着眼睛,脸色煞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怕成这个样子,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去摸我手臂上的小石棺。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可当我闭眼摸到第三个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这小石棺的触感,跟摸真正的棺盖,简直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当时在谢不归的手掌里一直有小石棺让他摸,那他就一定会认为这是大棺材的边缘,而小石棺只要稍微以转向,就完全可以让谢不归认为棺材到头了。 这种在漆黑之中的障眼法,最容易实现! 我也总算是明白谢不归的脸色会煞白成那个样子,因为能让他在黑暗中认为自己摸到的是大棺材的,就说明当时在漆黑的堂屋里,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操纵着三个小石棺的位置,跟着谢不归的前进而前进,后退而后退! 而这个人,偏偏谢不归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一想到那副场景,我的后背就被吓得激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我甚至都觉得,谢不归的手,很可能当时还摸到了那个人的脑袋,只不过因为看不见,所以都不知道自己摸到了那人的头,还以为自己摸到的是棺材盖上的那个圆弧! 而那个人的眼睛,很可能就一直在盯着谢不归的手,只等谢不归稍摸偏差,就一口把他的手给咬下来! 我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生怕把自己给吓死。 我还没消化掉这份恐惧,张哈子又突然开口对我们讲,难道你们哈没意识到这里头滴关键迈? 我急忙收敛心神,和谢不归同时开口问他,么子关键? 他讲,关键就是,那个躲到暗处操纵小石棺滴家伙,现在应该哈躲到堂屋里头滴! 第276章 当务之急 这话一出,我和谢不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慌。 不过我想,他之所以惊慌,是因为之前他爹老子差点就闯了进去,要是那样的话,他爹老子很可能就会被那家伙给弄死,所以他现在是后怕的惊慌。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之所以惊慌,纯粹就是因为害怕。 能在暗处精准操纵小石棺的家伙,怎么想都不是普通的阳人。这要是遭遇上了,对方直接把四周搞得一片漆黑,到时候我们几个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谢不归惊慌归惊慌,他在稳住心神后,第一时间就从屋侧朝着堂屋走去,我和张哈子担心他出事,紧随其后。 到了堂屋之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还藏着一个人了。 不过我也知道,那些东西生性狡猾,而且最喜欢躲在常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为的就是能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跳出来把你给吓一大跳。 谢不归是因为担心他爹老子的安危,所以二话不说,就直接闯进了堂屋里,然后开始‘翻箱倒柜’一般,寻找着任何有可能藏阴人的角落。 但是找了一圈,甚至连两边的房间也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阴人。别说是阴人了,连阴气都没有。 我担心是我感觉不够灵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关键信息,所以一直观察着张哈子,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但很可惜的是,从到了堂屋之后,张哈子就一直坐在堂屋的门槛上,静静的‘盯’着堂屋里面,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当谢不归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期待。我知道,他是想要我告诉他,我发现了阴人的气息和踪迹。但很可惜的是,我只能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发现。 他沮丧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堂屋门槛上,然后问张哈子,讲,你是不是搞错咯,这屋里狗屁都没得一个,哪里来滴阴人?再讲咯,就算有阴人,之前被我搞了一顿,估计早就跑咯。 张哈子闻言之后并没有说话,依旧是保持着那副‘看’堂屋的姿势,直到我在他肩膀上扇了扇火焰,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然后伸手指着堂屋上面的那根房梁,讲,那上头你看过迈? 谢不归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然后快速跑到院子里,把木梯搬过来架好。 我用一只脚抵着木梯下沿,免得梯子滑走。同时我高抬起头,看着谢不归的一举一动,并且双手已经做好准备,但凡谢不归表现的异常了些,我就第一时间出手尽管不一定有用,但聊胜于无。 可惜的是,谢不归看了一圈,除了房梁上还有那些麻将图案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等谢不归下来重新坐下后,都不用他开口,我就当先问张哈子,是不是搞错了,有可能那家伙早就跑了。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要是跑老,哈啷个可能困住我们两个? 我闻言一愣,随即问他,你的意思是,那家伙并不是冲着谢不归来滴,而是冲着我们两个来滴? 张哈子再次摇头,讲,准确来讲,是冲到你来滴。都还没搞死你,那家伙啷个可能会走? 不是,这个局明明设在谢不归家,而且还差点把谢不归给困在里面出不去,说明这个局应该是针对谢不归父子的才对,怎么到头来又给算到我头上了呢? 张哈子没好气滴讲,现在除老你身上有他们想要滴东西外,你觉得哈有哪个有这个本事,能让躲到村子里啷个多年滴匠人都浮出水面来?挂印悬碑是针对你滴,这麻将三缺一难道就不是缺你? 尽管我已经相信大半,但我还是想要挣扎一下,于是对张哈子讲,那也有可能是针对谢不归,毕竟他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的麻将,有这个基础到,更好下手。 张哈子径直摇头,讲,要是对方真是冲到谢不归来滴,你觉得对方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开始对谢不归下手迈? 此言一出,我顿时如遭雷击。的确,谢不归常年待在谢家村,要是村子里真有人想要对他欲图不轨的话,他谢不归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现在你哈讲不是冲到你来滴迈? 听完这话,我下意识的从门槛上站起来,然后走到院子里,面朝着堂屋,尽量离堂屋远点,但却又不敢离开张哈子他们两太远。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家伙躲在哪里,万一不在堂屋而是在院子里呢?要是我离张哈子太远,岂不是自寻死路? 说实话,我现在无比期待能找到那家伙,就算是再难对付,那也比找不到它而提心吊胆要好受的多。 我问张哈子,现在该啷个办? 他二话不说,起身就朝着谢不归给我们临时的安排的房间走去,直到进门的时候,他才侧过头来回了我一句,讲,现在滴当务之急,就是先补充睡眠。 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我讲,都么子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你就不怕那家伙又偷偷滴出现,然后把我们都掐死? 张哈子讲,我们‘翻箱倒柜’啷个大地动静,那家伙都没有出现,估计是暂时不会出现老。 我讲,那它要是一直不出现,我们岂不是一直要守到这里? 否则的话,谢不归和谢流觞就会有危险。但这句话我没说,因为担心说出来会让谢不归和谢流觞心里难受。 张哈子摇头,讲,时间拖得越久,那家伙滴优势就越少,所以那家伙肯定会尽快出现解决我们。要是我没猜错,估计今天晚上,那家伙就会有行动。所以哈不如现在睡会儿觉,养养精神。 我没张哈子那么心宽体胖,更没他那样艺高人胆大,睡肯定是睡不着的,但我还是钻进了屋子里,毕竟有张哈子在一旁庇佑,会比较有安全感。 躺在床上之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着到底是村子里的谁会对我出手,但想来想去,只觉得谢不昕爷孙的嫌疑最大。毕竟当初谢不归是去监视他们爷孙的,结果谢流觞的一声惨叫,就把这监视给化解了。 加上在谢不归家里的棺材也是石头做的,这跟谢不归说他们爷孙精通墓碑雕刻也对得上,所以那三个小石棺,很可能就是谢不昕他们爷孙合谋的计划! 我觉得我的思路应该没问题,只等张哈子醒来之后和他商量一下,应该就能确定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一觉醒来,就听到村里传来噩耗,谢不昕和他爷爷,双双死在了他家堂屋里!而且,都是吊死的! 第277章 差点上当 事情发生在夜色将暮的时候,我和张哈子被院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吵醒。有过谢流觞惨叫事件之后,我和张哈子的神经都变得非常敏感,几乎没有犹豫,便起身朝着院外跑去。 我们刚开门的时候,碰见谢不归也睡眼惺忪的从对门屋子里出来。昨晚他熬了一个通宵,应该也是进屋补觉去了。 我们三人刚出院子,就看见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询问之下,都表示暂时不知道,只听到了惨叫声。 我问谢不归,那个方向是哪里。 他神色有些凝重,只说了三个字:谢不昕。 我原以为又是他们爷孙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可等我们走近了,听着围在外面的村民们交头接耳,我这才知道,不是他们爷孙整出了什么幺蛾子,而是他们爷孙上吊自杀了。 发现他们的是住在隔壁不远处的邻居,原本是想要去他家借敲石头的锤子,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那人就趴到墙头往里一看,结果发现他们爷孙就那样挂在堂屋横梁上,看过去的时候,说是尸体还在左右摇晃着,差点把那人给当场吓死。 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是那人发出来的,现在还蜷缩在墙根,浑身瑟瑟发抖,神智都变得有些不清了。 看着那人惊恐的神情,再透过院门看着堂屋里还在左摇右晃的两具尸体,我有些茫然了。 我觉得我睡前的分析应该是没错的,谢不昕爷孙应该就是这一场诡异事件的幕后策划。可现在他们两人自己都死了,那我的推断显然就错了。毕竟人死之后,生前再多的谋划,都变成一场空了。 除非,谢不昕他们爷孙,像冯伟业那样以假死金蝉脱壳,否则的话,这幕后黑手就肯定不是谢不昕爷孙。 当我把想要进去查验他们爷孙尸体的想法低声告诉张哈子之后,他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反问我,你是啷个怀疑到他们两个脑壳上滴? 于是我把我的分析仔仔细细的给张哈子叙述了一遍,可张哈子直接一句话把我的怼死,他讲,如果真滴是他们两个,为么子老子哈会去睡大觉,而不是跑过来搞死他们? 我讲,我以为是你要休息一下补充体力,再说了,你不是也说要等晚上那家伙才会出来搞事情吗,我就以为你是打算晚上再去找他们算账。 张哈子叹息一声,讲,人命关天滴事情,老子哈能等到晚上? 我讲,那你为么子睡觉? 他讲,那是因为不晓得对方是哪个,所以老子才先休养生息,这个你都想不明白? 我懵了,赶紧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不怀疑谢不昕他们爷孙? 张哈子讲,一开始我是怀疑他们两个,但是谢流觞那一声惨叫之后,我就不怀疑老。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谢流觞惨叫滴时候,谢不归已经到监视他们老,如果是他们两个在搞鬼,你觉得谢不归不会发现异常迈? 听到这话,我顿时恍然大悟,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不过我还是心存侥幸,低声问张哈子,万一他们两个把谢不归骗过去了呢? 张哈子一脸嫌弃的‘看’着我,讲,你是不是对谢不归有么子误解?他能单独发现冯伟业,并且和他周旋啷个久,你觉得他会是一般人迈? 我闻言直接愣在当场,的确,我似乎一直忘了谢不归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髡匠。尽管他们这一脉在谢川胤那一代之后开始出现了断层,但他们谢家的底蕴还在,只要谢不归肯钻研,谁敢说他不会成为像谢川胤那样牛逼的髡匠大佬? 再说了,从认识他到现在,就没看见过他施展髡刑术,到底真如他说的是不会,还是他在扮猪吃虎,谁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之前谢流觞惨叫那一事,事关他爹老子,他肯定不会大意。如果真是谢不昕爷孙搞的鬼,他肯定会给我们说,毕竟借我们的刀去弄死谢不昕他们爷孙,比他自己暴露实力去弄死他们,更符合他的利益。 所以张哈子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怀疑谢不昕爷孙了,结果这货竟然没有告诉我,害我以为幕后黑手就是他们爷孙,白冤枉了他们一下午的时间。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自己脑壳蠢得要死,这都想不通,好意思怪我? 我讪讪没有说话,心想这真不怪我想不明白,而是这里面一环扣一环,我这小脑袋瓜子,真没你们转的这么快。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谢不昕爷孙不是幕后黑手,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猜我晓得答案不? 我摇摇头,讲,那他们两个为什么会上吊自杀? 张哈子‘盯’着堂屋里,冷冷的讲,你觉得他们像是会自杀滴人迈? 此言一出,我身子猛然一颤,然后小声问张哈子,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张哈子讲,不然呢? 我摇头,讲,我不晓得,村民们都讲他们两个衣服都穿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晓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提前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以免死后还要麻烦乡亲们给他们换衣服。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没有人能准确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除非是自我了结。所以谢川计谢不昕爷孙,应该是自杀没错。要不然的话,难不成杀人凶手弄死他们之后,还给他们换上一套新衣服?闲的蛋疼吗? 张哈子讲,如果他们是自杀滴,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个挨得太近老迈?(周围人议论的时候说过这事,所以张哈子会知道) 我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敢情在匠人的世界里,自我了结的时候还得隔远点儿,以免挡了彼此轮回的路呗?这也算是他们自我了结的理由? 张哈子闻言,一脸无奈的讲,挨得啷个近,两个人滴手竟然都没有抓到对方,你觉得正常迈?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人上吊死亡的时候,不管是不是自杀,出于求生的本能,双手都会乱抓乱晃,他们两个挨得那么近,手掌肯定会抓到对方的衣服或是什么地方,然后死死的揪住,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的吊在那里。 也就是说,能造成这种状况的,要么是吊上去之前,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要么就是死了之后才被人给挂上去。不管是哪种,他们两个都不可能是自杀。 可若是如此的话,谁会对他们两个下手?又为什么非要对他们下手不可?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惊疑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的讲了句,但是不对啊,如果是他杀,为么子要把他们两个放啷个近,露出这么明显滴破绽来呢? 我见他沉思片刻,然后猛然抬起头,‘看’着堂屋里的两具尸体,面色凝重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原来到这里等到老子滴,差点就上当老。 第278章 背上骰子 张哈子话音刚落,谢家村的村长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然后唉声叹气的招呼人把尸体从房梁上放下来。随即安排人去找棺材,准备入殓事宜。 看着他安排的妥妥当当,我不由得暗自感慨,看来这村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我很快回过神来,然后急忙问张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你差点上当了?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低声对我讲,哈挫挫,你帮我去看一哈,他们两个滴背上,是不是写的有字。 自从张哈子瞎了以后,我就是他的眼,所以这种事即便我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去做。 只不过在谢家村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去插手他们本族人的尸首清理工作,于是只好带上谢不归一起,让他去交涉。 谢不归说了好一阵,我们才得到同意。 我和谢不归走进堂屋,合力把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 我原以为张哈子料事如神,所以都已经集中目力,打算看看写的是什么字,结果看了半天,都没看到这尸体背上有半个字,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污渍都没有一星半点。 我脸上有些尴尬,觉得当着这么多人出了错,有损张哈子的威信。于是急忙跑到张哈子身边,小声告诉他背上没有字。 但张哈子根本不信,而是自己走进堂屋,然后亲自指挥,让我把眼前这具尸体的衣服给扒开。 这话一出,村长等人登时就不干了,说是死者为大,这么做是在冒犯死者,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扒尸体的衣服,即便发号施令的人是张哈子,才帮他们弄清楚五十五年前的事,也不行。 最后还是谢不归好说歹说,众人这才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尸体已经僵硬,这在夏天里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正常的尸体僵硬绝对没有这么快才对。 我和谢不归费了好大劲才把外面那层衣服给扒下来,但是后背上还是没有字,不过却出现了点点血迹。 这一下,不用谢不归好说歹说,村长等人就催促着我们赶紧把衣服解开。 等衣服全部扒下之后,看着尸体上那道道血痕,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 张哈子猜的没错,这果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这具尸体背上的这些血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村长已经吩咐其他人去解另一具尸体的衣服,而借着暮色,我清楚的看见,在我眼前这具尸体的背上,有四道竖着的血痕,在这四道血痕两端,还有两道横着的血痕。 整个伤痕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四’字。 还没等我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就有人大喊,说是另一具尸体的背上也有字。 我急忙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发现也是一个‘四’字,只不过中间的两竖,最上段的血痕似乎没之前那个‘四’字深。 当我把这境况描述给张哈子听之后,我急忙问张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气定神闲的讲,你找东西把他们背上滴血都擦掉,你就晓得是啷个回事老。 我左右找了一圈,然后从神龛上面拿下一把纸钱,推开乡亲们,就开始给其中一具尸体的后背擦拭。 谢不归见状,也取来纸钱擦拭另一具尸体的后背。 等我们把血迹擦拭干净之后,两具尸体后背上的‘字迹’便清晰的呈现出来,随即偌大的堂屋和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声嘶力竭的哭天抢地,那惊恐的情形,比天塌了还要严重。 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惊慌,因为在谢不昕和谢川计两人尸体的后背上,除了上下左右四道血痕外,其余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血痕,而是一个个被戳进后背的血洞! 只因为两具尸体都吊在横梁上,所以从血洞里流出来的血液往下淌,就都形成了‘四’字的模样,一时之间没能被人给认出来而已。 所以这两人后背上的图案,分明就是骰子的点数,一个六点,一个四点,跟谢不归他家堂屋房梁上的点数一模一样! 五十五年前的恐怖乌云,再一次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而且如今骰子已经打出去了,并且死的还是五十五年前没有被波及的谢川计和谢不昕,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众人心知肚明。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害怕惊恐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我也是过了好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小跑到张哈子身边,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后背有骰子点数? 张哈子讲,因为他们两个都穿老新衣服。 我讲,这也算理由? 张哈子讲,你刚刚自己都讲老,凶手除非是闲得蛋疼,否则不会给他们两个换一身新衣服。但事实是,他们两个穿滴的确是新衣服。这说明么子,你晓得不? 我讲,说明凶手哈是要营造他们是自杀滴假象。 张哈子点点头,讲,既然如此,为么子哈要把他们两个挂啷个近,留下这么明显滴破绽来呢? 既然对方要制造他们两个是自杀滴假象,又为么子要留下这么明显滴破绽给我们? 我白了张哈子一眼,讲,我觉得你是在凡尔赛,因为这个破绽只有你看出来,其他人都没看出来。 张哈子摇头讲,对方既然晓得我到这里,就晓得我应该能看出来。但他哈是把这两具尸体挂到老一起,你晓得这是为么子不?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讲,有可能是时间来不及,挂上去一个后,来不及挪动梯子,就只好把另一个也顺势挂了上了。 张哈子讲,到背上戳洞、换新衣服都有时间,会没得时间挂上去? 也是,换个梯子的时间而已,对方不可能连这么一点时间都匀不出来。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还要把两具尸体给挂在一起呢? 张哈子讲,因为对方不得不把两具尸体挂到一起。 我问,为么子? 他反问,你打麻将见过只打一颗骰子滴迈? 我摇头,讲,没见过。 张哈子讲,这不就是得老,因为打麻将,要两颗骰子到一起才算数,所以他是不得不把两具尸体摆到一起。 我顿时恍然,讲,所以你就是根据这个,判断出他们背上有骰子点数的? 张哈子讲,这只是一个猜测,但听到你讲他们滴衣服都是干干净净滴,我就觉得有问题。既然是他杀,为么子哈要给他们换衣服?肯定是要掩盖他们身上滴么子秘密,不让我们看到,所以才不得不换一身衣服。而且这样一来,入殓之前,也不得再多此一举给他们洗澡,那他们身上滴秘密,就会一直埋到土里去! 听完张哈子的解释,我头皮一阵发麻,这串珠连线的本事,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而且,衣服脱掉之后,明明露出来的是个‘四’字,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那会是一个骰子的点数? 张哈子讲,因为你讲其中一个‘四’字中间两竖滴上段颜色比较浅,就说明这不是一个完整滴划痕,而是血留下来形成滴血痕。四点比六点少两点,刚好符合这个情况。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你就能联想到? 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去学医了,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把张哈子的脑袋给剖开,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感慨之后,我问张哈子,讲,所以你刚刚讲你差点上当了,是因为差点没发现他们背上滴骰子点数? 张哈子点点头,讲,如果我们没发现这两颗‘骰子’,你觉得会有么子后果? 我联想到五十五年前的惨剧,身子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说了三个字:都得死! 第279章 无法下桌 因为害怕,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而且还是带着颤抖的声音,但即便如此,这三个字还是传遍院子里的每一寸角落。 以至于那些在院子里站着、跪着、趴着的人,听到这话后,全都怪叫一声,然后声嘶力竭、连跪带爬的跑出了院子,使得谢川计爷孙的尸体都没人入殓。 倒是村长和他身边站着的几个人,还算是镇定,站在堂屋里看着谢川计爷孙的尸体唉声叹气,一脸悲伤的表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谢川胤的特别交代,所以我并没有把谢川胤他们当年的计划向谢不归透露,以免他会带着沉重的枷锁和满满的内疚活下去。这也就使得整个谢家村的人还不知道谢川胤他们为何而死,仍旧将其视作一场害人无数的天灾人祸。 我虽然知道这是谢川胤他们一手策划的‘瞒天’计谋,但这按照抓麻将顺序依次死人的匠术(鳞次栉比)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现在已经应在谢川计和谢不昕的身上。 也就是说,过了今晚十二点,就会有下一个人依次死掉。按照顺序,应该是挨着谢川计他家的邻居,只是不知道是上家还是下家。 张哈子闻言,一巴掌扇过来,讲,上下你屋脑壳,下个人要应到谢不归他屋里! 谢不归听到这话,顿时就慌了,急忙问张哈子,我屋和他屋中间,没得三十户也至少有十八户人家,啷个下一个就要应到我屋里? 张哈子讲,因为都是十点,上次最后一个轮到你屋,这次自然从你屋开始轮,这才是一个完整滴循环。 谢不归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指着谢川计他们的尸体讲,这次明明是从他们屋开始轮滴,顺序早就错咯,啷个可能会轮到我屋? 张哈子讲,他们两个只是骰子滴替代品,仅仅只是激活老这个匠术而已,根本就不算最开始死滴人。 谢不归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显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 张哈子继续讲,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看哈脑壳顶上滴横梁,上头肯定有和你屋房梁上一模一样滴图案。 听到这话,谢不归二话不说,从堂屋里面搬来梯子,提着一盏煤油灯就上了房梁。 我看见他在房梁上摸索了一会儿,还吹下来许多灰尘,然后整个人就愣在上面,过了好一阵才走下木梯,茫然的提着手里的煤油灯,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相信,讲,这些有可能只是巧合呢? 张哈子冷笑一声,扔出最后一个最有力的证据,讲,麻将桌昨天晚上都到你屋摆好老,你哈觉得是巧合迈? 听到这话的谢不归,终于不再反驳,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面如死灰。 我知道,他并不是自己怕死,而是害怕他的爹老子会因此丧命。 站在一旁的村长等人,见到谢不归这样,也都走上前来问张哈子有没有办法破解,还说谢不归和谢流觞都是村子里顶善的好人,不应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 我看见张哈子听到这番话后,竟是露出满脸疑惑的神色,然后反问他们,我几时讲过要死滴人是谢不归和他爹老子? 这话一出,就轮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了。 你自己说下一个要应在谢不归他家,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张哈子讲,我只讲应到他屋,又没讲死滴是他们两个。 我不解,问他,应在他家,又不是他们两个,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张哈子讲,你莫忘记老,我们两个现在也住到他屋里头滴! 我闻言大惊,急忙问他,你的意思是,下一个要死的,是我们两个中间的一个? 张哈子很是笃定的摇了摇头,我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他讲,不是我们两个中间滴一个,而是死滴一定是你! 听到这话,我差点原地爆炸,谢不归他家一共住了四个人,凭什么就一定是我? 我看见张哈子‘瞪’了我一眼,然后很不耐烦的讲,因为你长得最丑。 他骂完之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原本还在因为他没个正经耳生气的我,见到他这个动作后,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因为接受了谢川胤留下来的所有气运,自然也就接下了他们谢家村未来的全部厄运。这次的‘鳞次栉比’,是用来完成五十五年前那个只进行了一半的循环,以消除当年所种下的因果。 我承了他们老一辈所有的因,自然是要来承担这个因所产生的所有的果。 所以只要这鳞次栉比的匠术再次出现,不管是从头数,还是从尾巴上算,第一个要死的,就一定是我,而且自始至终,也只有我一个人会死。那些被吓破了胆的人,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我现在也总算是明白,张哈子之前为什么要说‘原来到这里等到老子滴’这句话,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看明白,谢川计爷孙的死,就是专门针对我而设计的一个圈套。 并且这个圈套还是借用了因果循环的天道,就算是弄死我也是师出有名,如果张哈子想要破解,那就是逆天行事,到时候会受到怎样的反噬,谁都不知道。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对方的心计不可谓不深。 谢不归是个急性子,得知最先死的人会应在我身上后,又开始着急起来,急忙询问张哈子为什么会是我。 张哈子稀里糊涂的编了个理由,说是我开了你们先人的棺,弄清楚了他们当年的秘密,现在自然是要来弄死我。 这个理由乍听之下还是很靠得住的,只不过经不起推敲。但谢不归现在深信张哈子,所以没多想,只是问张哈子,有没有破解之法。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讲,麻将都开始老,你让他下桌,你是嫌他死的慢,哈是嫌自己活腻老? 张哈子还是很有生活的,知道上了麻将桌的人,没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对不会主动下桌的。 毕竟那人要是赢了,你让他下桌,就等于断他财路,你猜他会不会弄死你?要是那人输了,你让他下桌,就是不让他回本,也等于是断他财路,你猜他会不会弄死你? 谢不归显然也明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的道理,有些没底气的对张哈子讲,小阳又不是那些赌鬼,喊他‘下桌’应该没得事吧?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他倒是愿意下桌,你觉得和他打麻将滴那三个会愿意他下桌迈? 确实,不管我是输是赢,对另外三家来说,都不可能轻易让我下桌我若赢了,这时下桌,就等于是断了其他三家回本的路,那三家不弄死我和喊我下桌的人才怪!而我若输了,喊我下桌,就等于断了另外三家的财路,另外三家会愿意到手的肥鸭子飞了? 所以不管输赢,只要麻将已经开始,谁敢去招惹麻将桌上的任何一个,谁就是自寻死路。 张哈子接着讲,而且你屋堂屋里头滴‘三缺一’,本来就是针对他设计,要来宰死他滴,你觉得那‘三’位会轻易放过他迈? 第280章 寒芒錾子 听完张哈子的话,我不由得一阵苦笑。 我原本以为那‘麻将三缺一’是特地搞来弄死我们三个的,结果却没想到,对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弄死我,张哈子和谢不归只是附带的,属于能弄死最好,弄不死也没关系的那种。 我苦笑,是因为我洛小阳何德何能,能让对方这么重视,费尽心思的想要把我给弄死。 他张哈子和谢不归,哪个不是傲视一方的大佬,弄死他们难道不是更有成就感吗?为什么非要盯着我这么一个小虾米使劲儿折腾呢? 心里吐槽一顿之后,我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不管怎么样,至少张哈子和谢不归暂时是安全的,而且谢家村的人似乎也不会受到波及,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不归听了张哈子的话,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余地,于是皱着眉头,低头思索着破解之法。 村长他们一直就站在一旁听着,现在得知他们村的人不会有危险后,先是松了一大口气,然后还是主动走过来,叮嘱张哈子,凡是有用得到他们谢家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说完之后,他就带着身边的那几位心腹走了。步伐走的很快,显然是打算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下去,以至于堂屋里摆放着的两具尸体都没有入殓。 谢不归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怨气,讲,这就两手一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咯?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毕竟村里现在人心惶惶,去稳住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给谢川计爷孙办丧事,也需要人手。要是乡亲们的都情绪都没有稳定下来,谁会乐意来这里给他人办丧事,准备自己的后事还差不多。 我们三个一直在谢川计家里等到晚上十点多,村长才带着一批人急匆匆的走来,开始忙碌他们爷孙的丧葬事宜。 期间谢不归和张哈子讨论了很多破解的方法,但都被两人一一否定。讨论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变得很是沉重。 回谢不归他家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走着,速度不快,明明很短的一段路,却被我们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因为我们都知道,再过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要被‘鳞次栉比’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不归突然停下,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张哈子,讲,有没有可能,我代替小阳上桌打麻将? 这个问题不用张哈子回答,我自己就知道答案。我是因为身负你爷爷留给我的谢家气运,所以才会遭遇清算,就算你愿意代替我,也没办法代替我。 不过说实话,听到谢不归提出这样的问题,我心里很是感动。毕竟我和谢不归才认识没几天,他却愿意用他的命换我的命,这怎能不让人感动? 张哈子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反问谢不归,你就不怕死迈? 谢不归讲,死哪个不怕?不过你们两个是我邀请来滴,自然要让你们平安离开才行。加上小阳又是因为开棺滴事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啷个讲都是因我而起,自然要因我而终。 谢家人最讲究因果循环,这话果然不假。但是小老弟,我的因不是你,而是你爷爷啊! 张哈子听了谢不归的话之后,不置可否,只拍了拍谢不归的肩,讲了句谢不归听不懂的话,很多事情,莫自作多情。 说完之后,张哈子就推门入院,然后径直进屋,没有丝毫停留。 谢流觞早早就回来了,灶房(院子右侧,跟主房垂直)门口还摆着一只鸭子,显然是听了谢不归的话,买了鸭子回来,让我给他们做啤酒鸭吃。结果没等到我们回来,就当先睡下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再过一个小时,我可能就要被那三缺一给带走了,之前还有些恐惧,可真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后,我反而淡定了下来。 心想这一辈子就只剩一个小时了,那就别浪费了,于是就让谢不归去宰鸭子,而我则在灶房里烧水准备拔毛,打算在最后时间,给他们再做一次我拿手的啤酒鸭。 啤酒鸭需要用啤酒炖,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吧。 在烧水的时候,我尽可能的把火烧到最旺,以节约烧开水的时间。 我正在控制着火候,谢不归就已经把鸭子宰好,从门口给我扔了进来。还好锅子上面盖了锅盖,否则鸭子砸进锅里,里面的水非溅出来烫死我不可。 我大骂谢不归一句,让他能不能做事稳当点。他没回我,而是转身就走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看见他一直在灶房外面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想,估计也是在想办法,所以着急来回踱步。 我一边烧火,一边劝他,凡事尽力而为就好,没必要太过强求,否则反倒是适得其反。 他没回我,依旧在灶房外来回走动。而且越走越快,看上去焦急万分。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水烧开之后,我拎起锅盖上的鸭子,然后差点没吓出尖叫来。因为我看见这鸭子脖子上的刀口很是奇怪,就好像刀子很钝,在它脖子上砍了无数刀一样,把脖子上的肉和骨头都给看烂了! 见到此状,我不由得冲外面踱步的谢不归大骂了一句,你丫的就不能换把锋利一点的刀,何必让它跟着遭罪? 说着,我把鸭子丢进桶里,舀开水浸泡,三分钟后开始拔毛。这期间,我减少灶里的火,只要保证不熄就行。 等我把鸭肉切好,准备下锅的时候,谢不归停止了踱步,我心想刚好,于是喊他帮我去劈点柴火来,结果喊了好几声,发现那家伙都没有应我,而且从影子上看,也是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心想,不就是说你两句吗,你丫的还有脾气了?刚要抬头说他几句,就看见那身影竟然笔直的站在窗户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而借着灶孔里掠出来的火焰,我清楚的看见,它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谢不归的,而是按理应该已经入殓了的谢不昕! 它把头猛然朝着灶房窗户一撞,纸糊的玻璃和纤细的窗户框,根本禁不起它这么一撞,瞬间支离破碎,露出它那张满口鲜红,还带着几根鸭毛的铁青面庞! 刚刚丢进来的那鸭子,根本就不是谢不归宰的,而是这货用嘴咬烂了鸭子的脖子,硬生生把那鸭子给咬死的!难怪鸭脖子上的伤口像是一坨烂肉,原来是用嘴咬的! 想到这里,我后背突然生出一层冷汗,那岂不是说,刚刚一直在灶房外面来回走动的,根本就不是谢不归,而是它谢不昕!?我刚刚说话训斥的,也都是这谢不昕?!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谢不昕缓缓举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用来在墓碑上凿字的錾(zan,四声)子!其尖端锋利无比,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阵阵寒芒…… 第281章 还有一个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我是亲眼看着村长他们已经给他入殓封棺了,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去宰鸭子的谢不归呢,为什么没看到他的身影? 看着窗户上那颗露出来的狰狞脑袋,和它手里的錾子,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当场,心脏仿佛也停止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前这种状况,就如同吓傻了一般。 过了好几个呼吸,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都还没过午夜12点,怎么它就想要弄死我,是不是也太着急了点?是它等不及了,还是事情有变? 联想到它刚刚一直在灶房外面来回踱步,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我觉得是它等不及了,所以急着想要用錾子插死我的可能性更大。 但它只是开启‘鳞次栉比’的骰子而已,跟我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想要弄死我的心会这么急切? 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我带着这么一身气运,在黑夜中宛如空中皎月,阴人匠人多有觊觎,想要取而代之也就很好理解了。 这些念头只一瞬间就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很快收敛心神,思考着如何应对眼前的谢不昕。 既然鸭子都是它咬死的,说明谢不归多半已经被它制服,是死是活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以谢不归的身手,应该不至于死在它手里,多半是受了伤,所以没办法过来帮我。也就是说,想要指望他来救我应该是不可能了。 张哈子在屋里睡觉,外面从之前到现在都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想来应该是还没被吵醒。所以我当即冲着主房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张哈子,结果却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这一声之后,显然为谢不昕指明了方向,让它知道了我的所在,手里的錾子直接朝着我的面门扔了过来。 还好我躲得快,那錾子擦着我的面皮飞了过去,插进我身后的墙壁里,只剩下一个圆圆的錾头。 见到这一幕,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家伙的力气之大,竟视墙壁如稀泥!要是刚刚我反应慢点,被这錾子砸中面门,那我的脑袋还不要像西瓜一样,被瞬间炸开,红色液体四处飞溅? 我现在开始怀疑谢不归是不是还活着了,毕竟谢不归以怪力著称,遇到这些阴尸向来是一拳轰碎,但要是这阴尸也有怪力,那孰胜孰负,一时之间就很难下判断了。 惊慌之后,我这才感觉到我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伸手摸了一下,手指间一片血红,是刚刚那錾子的余威擦破了我的脸! 都没有挨到我的脸,仅仅只是擦脸而过,就在我的脸上开了一道口子,这让原本就惊恐的我,再次瞪大瞳孔,露出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要不是见过谢不归力拔山兮的怪力,见到这一幕的我肯定的当场就投降了。这尼玛还躲个屁啊,躲哪里不是对方一拳头的事?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担惊受怕老半天,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就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我看见谢不昕弯下腰去,等再站直身体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锤子,和另一根大一号的錾子!然后它就拿着锤子和錾子,开始急急忙忙的挫窗户上的边框,似乎要把窗户给凿下来。 见到这一幕,联想起之前的场景,我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不敢进灶房,所以之前只能一直在灶房外面徘徊。不过它现在似乎已经找到了进灶房的方法,那就是把窗户给卸下来,然后就能从这个窗口闯进来! 这窗户都是木质的,哪能禁得起它那么凿,相信不要两三分钟,这窗户就要倒在它面前。也就是说,留给我活命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两三分钟! 听着它用錾子凿窗沿的声音,我的心脏跟着一下一下的跳动,就好像是要跳出心口一样,紧张到了极点。 有过之前的前车之鉴,我不敢再叫张哈子,毕竟刚刚躲过那一錾子纯属巧合,要是再来这么一下,我相信我肯定会被錾子死死钉在墙上! 出口方向被堵死,呼救又不行,动又不敢动,再这么下去,等它闯进来后,我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蹲在这里坐以待毙? 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要是那家伙能看见我,根本就用不着凿窗进来,直接砸手里的锤子和錾子就行了,一样能把我钉死在灶房里,它有何必多此一举卸窗呢? 想到这里,我伸手晃了晃,发现那家伙果然在专心凿窗,并没有察觉到我晃手的动作。 不是不能动,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行!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我立刻想到了逃命的方法灶房为了通风排烟,在对面的墙壁上还开了一个窗户。从这个窗户爬出去,能直接爬出院子,然后再从后院进门,敲响张哈子卧室的后门,就能全程不暴露在谢不昕的面前,十分隐蔽。 有了计划之后,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不少,一双眼紧紧盯着窗户外的谢不昕,双脚慢慢站直,在它凿窗声的掩饰下,绕过灶房,后退着走到另一侧的窗户下。 我慢慢推开窗户,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等到窗户打开后,我双手向后撑在窗沿上,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打算屁股坐上去之后,再转身逃跑。 这个过程有可能会发出杂音,所以我不敢背对着谢不昕,生怕他会把手里的工具给砸过来。以它的力道,不管砸过来的是什么,要洞穿我的身体都是轻轻松松。 我屏住呼吸缓慢但顺利的坐上窗沿,然后忍不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声音很小,被谢不昕凿窗的声音给掩盖过去,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庆幸之余,我身子往后仰,准备把下半身挪出窗外,但就在我的脑袋刚刚后仰出窗户边缘,就看见一柄和我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铁锤从上面砸下来! 那铁锤圆鼓鼓的形状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什么,屁股一滑,整个人就嗖的一下又重新滑进了灶房里。随即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嘭的一声沉闷巨响,是铁锤砸到地面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我心跳猛然加速,要是我稍慢一点,被那铁锤砸到脑袋,那我的脑袋还不要立刻变成肉饼? 拿锤子的家伙砸下铁锤后,身子弯下来,脑袋正好在我能看见的窗户口子上,正是满头白发,嘴角还带着怪笑的谢川计! 第282章 穷途末路 我早该想到的,谢川计和谢不昕是一起上吊死的,既然谢不昕都来了,它谢川计没有道理不来! 之前之所以没有看见它,是因为它一直躲在这边的窗户外面守着,就好像是提前知道我会从这里逃跑一样! 都说阴人狡诈,却没想到它们竟然能狡诈到这种地步。但凡我刚刚动作稍微慢一点,我的脑袋现在就已经成了鲜花肉饼,死死的贴在地面上,扯都扯不掉。 在我仰头看过去的时候,谢川计那带着怪笑的脸也恰好偏过来看着我。我甚至都能清晰的看见,它那灰白无神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五官,竟是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 它这是,已经预知了我死后的样子了?还是说,在它的眼里,一定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看见谢川计直起腰身,举起手中二锤(铁头比大锤还要大一号,威力更大),将那扇推开的窗户扇叶给重重敲碎,咵嚓声不绝于耳! 将那扇窗户给敲碎之后,它又举起二锤才是砸未开的那扇窗,比谢不昕的动作要粗狂数百倍,效率要高出数百倍,没一会儿就将窗户全部砸烂,然后扛着二锤面带着怪笑就要爬过来。 见到这一幕,我再也忍不住,连滚带爬的朝着灶房的房门爬去,在出门的时候,我还顺手抱了一捆柴,一跑出房门,我就抽出一根柴火往院门的方向扔去。 原本还在凿窗户的谢不昕,和刚爬进灶房的谢川计,听到这声音后,先后蹿出去,一个用嘴巴,一个用二锤,先后或咬或砸在那根柴火上。 谢不昕因为距离短,所以比谢川计更早到达目的地,嘴巴刚把那柴火给咬断,谢川计的二锤就砸了下来,径直砸在谢不昕的脑袋上,顿时被砸成了一个沾满了香辣酱的肉饼,死死的贴在地面上。 站在灶房门口的我,看见这一幕后,胃里翻滚,差点直接吐出来! 还好我及时把呕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否则呕吐时发出的声音,非得把它们两个给引过来不可。 看着谢川计还在一锤又一锤的砸着它孙子的脑袋,我身上就渗出满满的冷汗。要是我没想到用柴火把它们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那么现在躺在谢川计二锤下面的,就是我的脑袋! 不过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随便扔出去的一根柴火,竟然能让它们两个自相残杀。这样也好,减少一个对手,我活下来的机会就变得大了些。 我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谢不归的身影,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最怕的就是我从灶房出来的时候,看见谢不归倒在血泊里,那样的话,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我原本想要趁着谢川计砸谢不昕脑袋的时候,借着它落锤的声音往前走两步,可谢川计前后一共没砸几下,等我收回寻找谢不归的视线后,谢川计就停了下来,一双灰色的眼睛开始扫视院子。 我知道它看不见,但也不敢冒险,所以在它视线扫过来之前,我就又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根柴火,然后朝着院子的对角线扔去,要是对方能上钩的话,就能把我和它的距离给再次拉开。 扔柴火的时候我不敢调动全身力气,因为害怕会发出声响,所以就只好用手腕的力道,尽量使用巧劲来扔柴火。但这样的后果就是,柴火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那样,飞到对角线,而是仅仅只在我身侧三四米远的地方落下。 柴火落下的瞬间,发出叮隆咣当的声音,谢川计顿时奔到那里,举起手中二锤就砸。 我原本是想趁着它跑动的时候跟着跑的,但眼前的一幕让我迈出去的腿迟迟不敢落下我看见,那脑袋已经被砸成红色肉饼的谢不昕,在听到声响后,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脑袋从地上给扯下来,然后也朝着柴火那边飞奔而去! 它,竟然还能动! 而且在谢川计砸那根柴火的时候,我看见它的双手捡起柴火,轻轻一拧,那根柴火就被拧成了两段,被它随手扔在地上,惹来谢川计的二锤一次又一次的发泄。 脑袋都没了,还有这么强悍的杀伤力,这一点都不科学! 亏我之前还以为只有一个敌人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谢不昕根本就锤不死!而且它的耳朵并没有被锤烂,所以依旧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我仔细研判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我距离堂屋门槛大概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只要我每扔一根柴火,就往堂屋方向尽可能的走一段距离,那么,我怀里抱着的柴火应该足够支撑我走到张哈子房门前。 稳住了心神之后,我便故技重施,再次扔出柴火,在它们奔袭的时候,我也垫着脚尖朝堂屋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一迈步,就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可当我停下来侧头去看的时候,我身后什么都没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不见。 我想了想,没想明白其中关键,只能暂时放在一边,进堂屋叫醒张哈子才是当务之急。 这个方法虽然笨拙,但还算好用,就这样,在最后一根柴火扔出去之后,我终于走进了堂屋。然而,在开门的时候,我心里猛然一沉,暗想糟了,这房门竟然从里面给拴住了! 张哈子知道我还没进屋,肯定不会栓门,所以这门肯定是的其他人搞的鬼! 不管了,先叫醒张哈子再说。 趁着它们两个还在对付最后一根柴火,我把脸贴在门板上,嘴巴对准门缝,朝房里轻声喊了一句张哈子。 没有任何回应! 张哈子不会也想谢不归一样,也中招了吧? 我试着轻轻拍了一下房门,院子里的谢氏爷孙立刻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我这边看关键是它们的身体还冲着院门方向,可是脑袋却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过来,那姿势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血肉模糊的脑袋,仅仅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无比瘆人的恐惧。 最恐怖的是,尽管我已经没有再拍门,但那两个家伙却已经起身,开始朝着我这边‘走’来它们的身体朝着院门,所以其实是朝着我这边倒退过来。 但它们的脸又是面朝着我,这怪异的姿势,当真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看着这恐怖的场景,我呼吸都变得厚重起来。这呼吸声也是声音,所以它们两个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变成了一路小跑! 见得此状,我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于是我疯狂的敲门,希望能把里面的张哈子给叫醒。 黄天不负有心人,房门很快吱呀一声打开,我想都没想就跑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给关上,刚转过身来打算感谢张哈子的救命之恩,结果就借着窗户的亮光,看见谢不昕那红色肉饼一样的脑袋,拿着一把錾子,朝着我的眼睛,狠狠戳下来…… 第283章 往哪里跑 看着眼前那渐渐放大的錾子,我心想,这次肯定完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我。 但念头刚起,我就发现眼前那錾子突然停住了,距离我眼睛不过一寸的长度,我脑门儿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还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我脑门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身子也是往后倒去,等我坐起身睁开眼看时,发现自己竟然正对着堂屋,而我的面前,是谢不昕坐在地上的尸体,它的手里还拿着那把錾子! 我急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是在谢不归家,而是在谢不昕他家堂屋里。谢不归和张哈子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旁,都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看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回谢不归他家了吗,怎么又回到谢不昕他家了? 张哈子没好气的破口大骂,你屋个先人板板,我们一直都到这里等人过来接手,几时转去老? 我闻言大惊,讲,村长他们不是已经带人过来了迈?我记得我们等他们入殓完了就往回走了啊。 张哈子讲,放屁!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哪里来滴人帮忙入殓?这两口棺材都是谢不归搬过来滴,他们两个也是谢不归亲手放进棺材里头滴。 已经放进棺材里面了?那谢不昕的尸体为什么会坐在我面前? 张哈子‘瞥’了一眼谢不归,很是没好气的讲,老子看不到,你问他。 我不知道张哈子为什么会莫名生气,只好看向谢不归,后者看了看张哈子,见他点了点头后,这才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讲给我听。 原来,谢不归和张哈子正在讨论怎么阻止‘鳞次栉比’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站起身来走进堂屋。谢不归急忙跟上去,然后猛然发现,我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他原本是想要叫醒我,但不管在我肩上怎么煽风点火,我眼睛始终睁不开,就那样一直站在谢氏爷孙两人的棺材前,一动也不动。 这期间,张哈子也想了一些办法,比如喊魂什么的,但都没用。他们知道要出事,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而我,在棺材前面站了好一会儿后,就转身进了谢不昕的屋子。 谢不归担心我出事,就急忙跟了进去,结果看见我在屋子里轻车熟路的找到一个工具箱,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把錾子握在手里。 他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又担心我会伤到自己,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照看着。期间谢不归试着把錾子夺下来,结果却发现力气竟然没我的大! 而我,拿着錾子之后,就掀开了谢不昕的棺材盖子,然后把手里的錾子塞到它手里,再把谢不昕从棺材里头搬出来,放在堂屋正中央站着,然后就捏着谢不昕握着錾子的手,朝着我自己的眼睛戳了过来。 还好张哈子有先见之明,拿出篾刀挡在錾子前面,然后借着錾子前戳的力道,拍在我脑门上,把我从迷糊中给拍醒。 而谢不昕没了我的支撑,身子往前倒下,被张哈子一脚踹开,上半身撞到棺材上,便顺着棺材坐下,变成了我醒来后看见的那个姿势。 听完谢不归的叙述,我想象着在这昏暗的堂屋里,一个人闭着眼睛对着两副棺材站着,还一动不动,就如同是死了一样,我的头皮立刻传来一阵麻痒,就好像是有蚂蚁在头皮上爬来爬去一样。 幸好中招的是我,否则的话,要是我看见谢不归或者张哈子这样,我想我当场就会被吓死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从谢不归的描述里可以知道,我们三个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谢川计家,之前我看到的村长带人入殓谢氏爷孙、我在灶房生火烧水准备做啤酒鸭之类的,全都是我自己的想像!? 但这想像未免也太真实了吧?完全就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张哈子有些不耐烦的讲,要是不够真,你啷个可能会真滴去找根錾子塞到这具尸体手里,然后再被它戳死? 道理我都懂,但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罢了。 谢不归补充讲,也没得么子不好接受滴,你换个角度想这个问题就很好理解咯。 我忙问,么子角度? 他解释讲:“其实它们一开始是想要把你魂魄勾过去,让你滴魂魄经历那一切,最后一根錾子戳到你魂魄脑壳里头,你魂魄认为你死咯,你本人也就真滴死咯。 那样一来,你死滴悄无声息,我们想救你都没得办法。但是你脖子上有镇魂铃,它们勾不走你滴魂,所以就变成你本人在亲身经历这件事咯。” 听完谢不归的补充说明,我顿时明白了。幸好有我爷爷留给我的镇魂铃,否则的话,还没等谢不归和张哈子反应过来,我就已经交代了。 张哈子这时补充讲,你个哈挫挫,你啷个不蠢死起?就算只剩一个小时老,你觉得老子会进屋睡大觉不管你迈?天大个破绽你都看不出来,哈不如死老算老!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话,我一点也不伤心,反倒是还很高兴。我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我,同时也是恨铁不成钢。 而且,到了这时,我也总算是明白张哈子为什么脸色从我醒来后就有些难看,对于我问的问题也有些不耐烦的原因了。 若是他眼睛没瞎之前,即便没有镇魂铃,我的魂真的被谢氏爷孙给勾走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然后采取他们张家扎匠一脉的手段,把我给救回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靠着镇魂铃镇住我的魂魄,由我本人亲身经历那幻境,才能让他知道我中了招。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生我的气,而是在自责。但其实他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因为如果不是他张哈子的话,我洛小阳这条命早就死翘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因为他向来不在乎他以前做过的功绩,只在乎眼前的事情有没有做到滴水不漏。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无比严苛的人。 谢不归给我解释完了之后,就招呼我搭把手,把谢不昕的尸体给重新放回棺材里去。 我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帮忙,就被张哈子给拦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对谢不归讲,这个尸体不能入殓。 我看见谢不归脸上露出满是疑惑的表情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谢不昕的尸体,然后问张哈子,没看出来有么子问题啊,棺材下头滴长明灯也哈没熄,啷个就不能入殓? 张哈子没有解释,而是指着另一口棺材讲,他爷爷滴尸体也不能入殓,趁到哈没出问题,赶紧把尸体搬出来。 我也想问为什么,但张哈子却是语气很坚定的讲:来不及老,先按我讲滴搞! 我看了一眼谢不归,见他打量了一番张哈子,确定张哈子没问题后,就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招呼我过去和他一起开棺。 我们把谢川计的棺盖打开,然后横在棺材上面,与棺材组成一个x形,这种方式最省力也最方便。 当我们正要伸手去抬尸体的时候,借着神龛上那幽暗昏黄的煤油灯下,我却看见,谢川计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珠子斜剌剌的转过来盯着我,在它那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恐怖的微笑! 与它对视的时候,我的余光看见它的喉头涌动,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顿时传来:这一次,我看你哈能往哪里跑!? 第284章 一排长椅 那声音刚刚落下,我就看见谢川计的尸体猛然坐起身来,张着嘴巴就朝着我的脖子咬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站在棺材另一边的谢不归就猛然一拍身旁的棺盖,那棺盖立刻旋转砸向谢川计,最后和棺材一起,把谢川计的尸体给死死架在中间,如同一把剪刀一样。 谢川计正是被这把‘剪刀’给阻拦了一下,我才得以往后退出好几步,躲开了谢川计那血盆大嘴。 谢川计见我逃开,喉咙里发出阵阵‘嚯咯嚯咯’的声音,就好像是喉咙里有很多痰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样子,焦急的想要撞开棺盖,但棺盖被谢不归把持着,夹着谢川计不许它出来。 于是在两人的怪力碰撞之下,使得整副棺材顿时产生剧烈的颤抖,压得棺材下面的长椅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随时都要断掉一样。 一旁的张哈子听到这声音连忙大喊,哈挫挫,赶紧找椅子垫到下头,要是棺材落老地,我们三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棺材不能落地,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但凡对历史民俗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点。 所以在听到这话之后,我没敢耽搁,连忙跑进身后的屋子,摸着黑去找椅子。在我进屋的时候,我看见张哈子也钻进了对面那屋,应该也是去找长椅去了。 虽说之前我进屋找过錾子,但我对屋里的摆设完全不知道,一进去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急忙稳住身形,伸手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摸索着。 一般农村房里,床铺都靠最里面的墙壁摆放,房子中央是一个桌子,桌子四周肯定会有椅子。但这个椅子是靠椅,高度不够,就算打横来放,也够不着棺材底,没办法支撑棺材。 我需要的是长椅,就是农村摆酒席时,搭配着八仙桌摆放的那种长椅。这种椅子只有在有酒席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用,平时的时候都是放在家里叠起来,要么就是用来当支撑物用。 在我们家,若是来客的时候,就是用长椅撑着,在长椅上再放上门板,就算是一个临时的床铺了。 一想到这里,我急忙朝着最里面的墙壁摸索去,万一谢不昕的床铺,就是用长椅支撑着的呢,那我不就取现成的了吗? 大方向没弄错之后,我一路手忙脚乱的趟过去,期间不知道碰倒了几把靠背椅,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叮隆咣当的声音。不过我都没去管它,只一个劲儿的朝着床铺的位置走去。 很快,我就走到床铺边上,因为光线黑暗,我只能伸手沿着床边去摸,以确定床沿和床脚是不是一体。 如果是一体的话,那就白忙活了,说明整张床是一个床架子,除非我是谢不归,否则我一个人根本挪不动。而且就算挪动了,也没办法塞进棺材下面去当垫脚。 我沿着床沿一边摸一边祈祷着,可千万不要是床架子,但天不遂人愿,我一路摸下去,床沿和床脚就是一体,二者之间契合的严丝合缝,我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它们分开。 外面棺材砸在长椅上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长椅支撑不住的呻吟声和谢川计喉咙里‘嚯咯嚯咯’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尽管谢不归没催,我也知道情况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候,再不找到长椅,棺材一落地,咱都得遭殃。 我正要转身去床尾方向找找,结果手臂在缩回来的时候,猛然碰到一块凸出来的板子,而且在这块板子和床板之间还存在缝隙。想都不用想,这块凸出来的板子肯定是床下的某个东西。 因为床铺要平整,不可能垫两块板子。而这块板子又顶着床板背面,就说明肯定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这块板子。 我伸手往两边摸过去,果然摸到了圆圆的椅子脚。从刚刚那块板子的宽度来看,这必然是好几个长椅并排放着的。 那一刹,我心里猛然一喜,心想,谢不昕这家伙,有了完整的床架子,竟然还在床板下面垫一排长椅,是担心自己太重,把床板给压断了么? 不管这么多,我伸手握住长椅的椅子脚就开始往外扯。我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就把长椅拉出来,却没想到这长椅出奇的重,而且只拉其中一条腿,竟然把一整排长椅都给拉了出来。 我想,可定是谢不昕把这些长椅都给绑到了一起,否则的话,单个椅子怎么可能会这么重毕竟上面的床板有床架子支撑着,压不到长椅,所以按理来说应该很轻松就扯出来才对。 不过这样也好,拉出萝卜带出泥,能把所有长椅都扯出来,到时候放在棺材下面也更不容易被压坏。有了这些个长椅支撑之后,谢不归就能收起一分抬着棺材的力道,专心去对付谢川计。 我之所以肯定谢不归现在有一部分力道是在抬着棺材,是因为就那两条椅子,肯定经不住棺材这么造。 我一手抓着椅子脚,一手抵在床沿,咬牙把这一排长椅给拉出一个头后,起身弯腰就一把将这一排长椅尽数抱在怀里,双手抓着两侧长椅的椅子脚,弓着身子往外拽。 门口的方向有微光,迎着光走过去就行。只是这椅子是出奇的重,我没往外拽多少,就已经累的不行了。但外面还没有张哈子的声音传来,就说明他还没找到长椅。 无奈之下,我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往外拖。 等把这一排长椅拖到房门口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要累虚脱了。我甚至都在想,这长椅后面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否则不可能会这种重。 只是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着,只能拖到房间外面后才能看得清。而且后面有没有挂着东西,不影响长椅发挥它支撑棺材的作用。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拖着长椅刚露头,外面的谢不归就一声怪叫,让我赶紧松手跑出去。 我一时还没弄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还笑着说你再坚持一下,等我把长椅给拖出来,你就能轻松一会儿了。 然而谢不归的脸色都白了,面带惊恐地冲我喊,你赶紧松手给老子爬出来,你好生看哈你拖滴是个么子鬼玩意儿!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一沉,急忙低头看去,借着堂屋神龛那淡淡的光,我看见,我怀里搂着的,那里是什么长椅,分明就是双手撑在地上的谢不昕的尸体! 也就是说,刚刚在黑暗里,我费劲巴拉拖拽的,一直都是谢不昕的尸体!? 一想到那画面,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以至于我都忘记了要把双手从它腋下松开! 而且在我望过去的时候,它的头也恰好抬起来,我看见它铁青的脸上,巨大的嘴巴张开,嘴角向后一直裂到耳朵根子,下巴抵到了胸口,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朝着我的脑袋径直咬了过来…… 第285章 不能入棺 难怪这一排‘长椅’会这么重,难怪这些‘长椅’会被绑在一起,原来它们根本就不是长椅,而是谢不昕的尸体! 亏我刚刚还使出吃奶的劲去拖拽它,原本满心欢喜以为能解了谢不归的燃眉之急,却没想到我不仅没有帮忙,还带来一具尸体! 可这尼玛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不昕的尸体不是应该坐在堂屋棺材前面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床铺底下?关键是它竟然还知道我要找长椅,所以特地把自己的身子撑起,像是做俯卧撑一样,在黑灯瞎火中,让自己摸上去就好像是一把长椅! 而它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在我费尽千辛万苦把它拖拽到门口的时候,看我脸上这惊慌失措和绝望的表情,然后张大嘴巴一口把我的脑袋给吃掉? 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它没有在乌漆墨黑的房间里把我给干掉,而是特地选择我能看清它的时候动手,不就是为了让我惊恐到彻底绝望吗?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面对这黑如深渊的血盆大嘴,我全身僵硬如石,别说是双手没能及时松开它的腋下,就连我的脑袋往后稍稍挪一下都做不到。 完了,这次我肯定要命丧于此了。一想到谢不归还在和谢川计纠缠,而我却没能帮上忙,心里就是一阵愧疚。还有张哈子,我还没帮他复明眼睛,自己就要和他阴阳相隔…… 这些念头如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看着眼前那还在渐渐变大的黑漆漆大嘴,我认命般打算闭上眼睛,免得死不瞑目又给张哈子和谢不归留下麻烦。 然而就在我闭上眼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一道白光从对门激射过来,吓得我急忙睁大眼睛,然后就听见沉闷的‘噗嗤’一声,定睛细看之后才发现,那大张着嘴巴的脑袋上,竟然插着张哈子的那把篾刀! 原本朝着我脑袋咬过来的脑袋,在被这篾刀插了之后,再难往前挪动分毫,一张裂到耳根子后面的大嘴不断左右摇摆着,似乎想要挣脱那篾刀的束缚,拼了命的往前挤。 但不管它如何拼命,那篾刀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把它的脑袋给死死的镇在原地,无法往前挪动分毫。 确定它不会咬到我之后,我这才颤颤巍巍的松开搂着它腋下的双手,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对门。 在堂屋煤油灯幽暗灯光的照耀下,我看见张哈子站在门口,右手还保持着甩出篾刀的动作,而他的左手,则提着一颗大张着嘴巴的脑袋,细看之下,竟然也是谢不昕! 怎么会有两个谢不昕? 还没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看见张哈子把手里的那颗人头朝着堂屋里一扔。那颗人头落在堂屋地面后滚了几圈,恰好停在我面前不远,而且面孔正好正对着我。 幽暗的煤油灯下,我看见那颗脑袋先是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它的颜色开始由铁青色渐渐变浅,最后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很像是死人墓碑的颜色。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一颗人的脑袋,而是一颗由石头雕刻而成的人头。只不过太过于惟妙惟肖,所以初初看去,的确会将其误认为是一颗人头。 不过这也再次证明了谢氏爷孙,可不仅仅只是雕刻墓碑的手艺人,而很可能是达到了石匠的水平,所以才能让一颗石头雕成的人头变成真正的人头去攻击张哈子。 回过神来的我,急忙跑出屋子,距离谢不昕的尸体有多远跑多远。而张哈子则是返身又进了那间屋子,然后从里面拖出一大块石板,上面竟然还穿着谢不昕的衣服! 是了,这肯定就是假冒谢不昕的那个石头人,这块石板应该就是假冒谢不昕身体部位的东西。 那石板很重,张哈子招呼我过去,然后合力将其竖在棺材下面,恰好和长椅高度一样,能分担长椅的部分压力。 等放好石板之后,张哈子又回房间,把假冒谢不昕手脚的石柱也给搬出来,分别立在棺材的四角。如此一来,棺材就算是彻底立稳了。 谢不归不用再举着棺材,手上腾出多余的力道,抱着棺材使劲儿往中间一夹,那原本躁动不安的谢川计,经得如此一夹,竟是发出一声哀嚎,嘴里‘嚯咯嚯咯’的声音不见了,尸体也安静了下来。 张哈子听到没了声响,便走到我进的那间房门口,伸手握住篾刀,抬脚抵在谢不昕的肩膀上,使劲儿往后一拉,把篾刀给拔出来,转身就走到棺材旁,挥刀准确无误的砍在谢川计的脑门上。 原本想要钻出棺材的谢川计,被张哈子这一篾刀拍在脑门上,顿时后仰倒下,躺进了棺材里。谢不归顺势将棺盖给盖上,然后一双大手压在棺盖上,一副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从老子手里打开棺盖的样子。 但张哈子却讲,开棺,趁到它被老子敲晕老,赶紧把它从棺材里弄出来。 还要开棺? 张哈子你脑壳秀逗了迈? 刚刚就是因为开棺,差点搞得棺材落地,我们三个人都交代在这里,现在你居然还要开棺? 张哈子讲,既然晓得它啷个生猛,哈不开棺解决老它?难道让谢不归一辈子都压到这口棺材? 这倒也是,就算棺材撑得住,谢不归也不可能撑得住。 可既然都是要开棺,之前为什么不直接让它跳出来,然后再把它给解决了?非得把它打进棺材,然后重新开棺再来一次?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张哈子和谢不归一边开棺一边讲,你晓得个卵!刚刚是它自己要出来,现在是我们强行要它出来,这两者能是一样滴迈? 说实话,我是觉得没什么区别,毕竟尸体还是那具尸体,棺材也是那口棺材,都是从棺材里出来,在形式上可没有半点区别。 眼见着张哈子他们把棺材打开,我急忙躲在墙角,以免碍手碍脚,耽误他们动作。 结果谢川计咆哮的声音没出现,躁动的尸体也没出现,而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就好像一个真正的死人一样。 谢不归也疑惑了,问张哈子,为么子会这样? 张哈子没急着回答,而是招呼他赶紧把谢川计的尸体搬出来,然后放在堂屋地上摆好。 弄好这个之后,张哈子就让谢不归把堂屋里的两口棺材给搬走。 等谢不归弄完回来之后,张哈子就交代谢不归讲,记到起,这两具尸体,只能裹到草席入土,千万不能进棺材下葬,不然你们村滴人都要死。 第286章 打草惊蛇 裹草席入土,也就是古时候诗人们常说的‘填沟壑’,这是自古以来就形成的共识,认为是人死之后最卑劣的下葬方式,对死者也是最为侮辱的事。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则不会出此歹毒下策。 谢不归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很是不解的问张哈子,为么子? 张哈子讲,这哈要问为么子迈?刚刚滴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这次我们是拦下来老,下次你觉得你能拦得下来? 我有些不明白,插嘴问张哈子,刚刚的事情和它们两个放不放到棺材里有么子关系? 张哈子讲,刚刚滴这些事,都是它们两个入殓之后发生滴,你讲有没得关系? 我闻言皱眉,毕竟第一件事,也就是我站在这两口棺材前面的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而且在我的记忆里,是村长带人给它们入殓的,所以我并不清楚这些事和它们入殓有什么关系。 谢不归讲,张哈子讲滴没错,你被它们迷住滴时候,的确是它们两个入殓不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张哈子说的就没错,它们入殓之后,的确会发生诡异的事情。 但就根据这件事来判断,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万一这两件事并没有直接联系,而是仅仅只是巧合呢? 谢不归闻言也点头,表示有这种可能。而且他还补充讲,再讲咯,要是裹草席入土,这种侮辱死者滴事,怕是村里人不得答应。 张哈子听到这话直接笑了,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它们两个都要搞死你们,你们居然哈到考虑会不会侮辱它们。也是到你们谢家村,要是到其它地方,老子早就把这两具尸体烧老。 听张哈子这话的意思,是坚定了要裹草席入土的,只是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它们两个之所以会作妖,就是跟入了棺材有关呢? 谢不归表示也很想知道这一点,因为想要说服村里人同意裹草席入土,至少要能拿得出服众的理由。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麻将三缺一’迈? 白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记不得? 但这跟‘麻将三缺一’有什么关系? 张哈子讲,那个躲到暗处操纵小石棺滴家伙是不是一直哈没找到?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当时谢不归把他们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但都没能找到。我甚至一度认为,那个家伙是不是看见我们破了‘三缺一’,所以提前跑路了。 现在听到张哈子这么讲,我顿时联系起来,问张哈子,讲,是不是谢氏爷孙就是操纵小石棺的家伙?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讲,你啷个不蠢死,要是它们两个是幕后操纵人滴话,它们两个能得到么子好处? 确实,如果幕后操控是它们的话,那它们就不会拿自己当骰子了。而且张哈子之前就说过了,它们是他杀,所以完全可以证明,在它们的幕后,还有一个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还是不知道到那个幕后操控的家伙是谁?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虽然不晓得它是哪个,但是我晓得它滴藏身之所到哪里。 这话一出,我和谢不归都是眼前一亮,急忙看向他,问,藏到哪里? 张哈子没回答,而是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讲,隔墙有耳,要是我讲出来,它可能就跑老。 我看了看谢氏爷孙的尸体,心领神会。 阴人的手段,诡异至极,没有谁能保证已经死掉的尸体不能传递信息。张哈子这委托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没法让谢不归信服为什么要裹草席入土而已。 张哈子讲,等哈你亲自找到那个家伙,你就晓得它们两个为么子不能进棺材老。 讲完之后,张哈子就一脸轻松的坐在门槛上,不再多说话了。 谢不归见状,有些不理解,走过去问他,你不告诉我那家伙藏到哪里,我怎么去揪出那家伙?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我们都走老,这两具尸体啷个办?万一有猫从它们脑壳上跳过去,等到起尸迈? 谢不归讲,这个没得事,我喊人过来守到起不就行咯?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那你倒是去喊人撒,站到老子屁股后头就能把人给喊过来老? 得,敢情张哈子坐在门槛上,是等着谢不归去叫人过来。只不过他又不想明说,就让谢不归去猜。笑死,根本猜不到! 别说是谢不归了,就是我和张哈子相处了五年多的时间,也都不一定能完全猜中他的想法,更何况还是才认识没多久的谢不归了。 等谢不归走了之后,我走过去低声问张哈子,你真的知道那家伙躲在哪里了? 张哈子闻言,先是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两具尸体,然后低声对我讲,我晓得个卵,老子这一招喊过打草惊蛇!那家伙听到老子晓得它躲到哪里之后,肯定会换地方,到时候再让谢不归去找,肯定能找出来。 我讲,躲到哪里滴都不晓得,这啷个找出来? 张哈子反问我,你晓得我为么子要喊他出去喊人过来守到这两具尸体不? 我讲,不是担心会有猫过来,让尸体起尸迈? 他讲,直接盖一层铺盖上去不就行老,一定要让人过来守到迈?再讲老,万一过来滴人把它们放进棺材里,不是更危险? 我顿时懵圈了,讲,那你还让他去叫人? 张哈子讲,因为我打草惊蛇这件事不能让他晓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张哈子讲,因为他不晓得,所以他就会真滴以为我晓得那个家伙躲到哪里滴。 我闻言,有些没控制住声音,讲,你这不是骗他迈? 张哈子讲,只要能找到那个家伙,骗一哈要么自紧,又没让他少二两肉。 这倒是事实,可骗他就能找到那个家伙躲在哪里了?这未免也太扯淡了吧? 张哈子讲,其实很简单,那家伙晓得我找到它滴藏身之所后,肯定会换地方对不对? 我点头,讲,这是肯定滴,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更不好找了? 张哈子摇头,讲,那家伙滴最终目的是弄死你,所以它再啷个换地方,也一定是到谢不归他屋。 这个我也认同,毕竟对方的终极目标就是我。而且按照之前‘鳞次栉比’的因果循环,这次一定要应在谢不归他家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循环。所以对方再怎么换地方,也不会离开谢不归他家。 但那家伙躲得太好了,之前就没找到,难道这一次就能找到了? 张哈子讲,之前没找到,是因为没得参照物,但是这次就不一样老。到时候我们三个回到他屋,我只要对谢不归讲一句,你看一哈哪里跟之前不一样…… 张哈子还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核心思路。 因为那个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就一定是那家伙的藏身之地!而以谢不归的能力,对付阴尸都轻轻松松,去找一处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还不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只要谢不归找到那个不一样的地方,就能立刻揪出那家伙,而我,也就不必遭受‘鳞次栉比’,自然也就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然后平平安安的回老司城救凌绛去了! 一想到这里,我差一点都要笑出声来。 还没等我笑出声,张哈子就扇了我后脑勺一巴掌,然后用嘴努了努堂屋尸体的方向。我这才及时我清醒过来,明白隔墙有耳的真理,赶紧把这份喜悦给死死的压在心底,等着谢不归带人回来…… 第287章 掀麻将桌 没多久,谢不归就带了村长和几个谢家人过来,相比较去时的欣喜,此刻他们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虑,看来谢不归已经交代过他们不能把尸体入殓的事情了。 果然,村长他们到了之后,就直接愁眉苦脸的问张哈子,张先生,真滴不能入棺材迈? 张哈子没多说,只是冷冷的讲了句,不想再死人就莫入棺。 说完之后,也不管村长他们听没听懂,就起身往院外走了去。我见状和村长他们打了个招呼,也跟了上去。 我听见谢不归也跟了上来,只是一边走还在一边给他们交代,千万不能入殓,要是有么子搞不明白滴,等我们转来再商量…… 后面还有些什么话,说的太过方言,我实在没听明白,应该是他们谢家村髡匠一脉的术话,旁人听不明白情有可原。 出了院子之后,我问谢不归,他们不会乱来吧? 谢不归点头讲,话都讲到这份上老,要是哈乱来,那只能讲我们该死到这里。 张哈子点头,表示赞同。 我听到这话却是吓一跳,讲,要不,你们去找那个家伙,我到这里守到?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就凭你?哼,他们真要把尸体入棺,你觉得你拦得住迈? 我……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好了,死就死吧,人生自古谁无死,悄无声息的死,总比窝窝囊囊的看着他们把尸体入棺然后再死要强得多。 两家相距并不远,一路上没有遇到怪事,很快就走到了谢不归他家门口,这让我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推门进院子,张哈子径直走进堂屋,我正等着他发号施令,让谢不归去找出不一样的地方来,结果就看见他把篾刀塞到谢不归手里,然后指着堂屋的横梁,讲,房梁正中间,劈开,就到里头! 听到这话我直接傻眼了,不是说好谢不归找出来的不同地方才是那家伙的藏身之所吗?怎么你一进门就指个位置给谢不归,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再说了,你一来就让他劈自家的横梁,这种自毁家宅的事,换做是谁都不会去做吧?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并不知道张哈子计划的谢不归,在听到这话后,竟然直接照做!他甚至连梯子都没去搬,就先将张哈子的篾刀递还过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剃刀,打开后就朝着堂屋横梁扔了过去。 我从没见谢不归使用剃刀,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却没想到他只是一直没用而已。张哈子说的没错,谢不归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毕竟是髡匠,手里有没有剃刀,实力完全是两个样。 就在我恍惚间,那剃刀已经在横梁上划开一道口子,而且还传来一声尖锐的金石交鸣声,显然是剃刀的刀尖划到了什么东西。 谢不归神情一怔,接住落下来的剃刀,然后二话不说,又把剃刀扔上去。这次我看的清楚,那剃刀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朝着房梁疾驰而去,然后准确无误的在之前那道划痕旁边两寸的位置又剌出一道划痕来。 等剃刀落下,谢不归伸手去抓,却不是接住,而是一指弹在剃刀的刀背上,把剃刀给合上,再又一指弹出,将那剃刀又沿路弹了回去。 合上的剃刀向上激射,不偏不倚的砸在两道划痕中间,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声响后,竖直掉落下来被谢不归接住。而紧随其后的,是它砸中的那一小块房梁木块。 谢不归没有理会这房梁木块,而是继续抬头看着房梁。我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就只看到缺了一道口子的房梁。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心想他这时候肯定要开始他的表演,让谢不归去玩‘大家来找茬’了。 正当我如此想着,就看见房梁里面好像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楚。 不过谢不归倒是稳稳当当的将这东西接住,直到他摊开手掌,我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木头棺材,看大小跟之前在后院见到的那三个小石棺一样,只是质地不同而已。 难怪我之前没看到,原来是木头做的,和房梁的材质一样,颜色也一样,站在堂屋下面,仅凭肉眼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来。 谢不归握着这小木棺,神情之间满是的欣喜,不由得自言自语的激动讲,个表子养滴,原来躲到房梁里头滴,难怪老子找不到。 时隔良久,再一次听到谢不归的口头禅,我就知道,现在的他才是真的放松,真的找回了自我。 之前在村里,一直都没听到他的口头禅,想必也是心里堵得慌,以至于性子都收敛了许多。但现在不一样了,找到了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也就意味着村子里的事情,可以彻底告一段落了。 谢不归说完之后,左手捏着小木棺,右手打开剃刀,从左往右快速一划,小木棺的棺盖便应声揭开,露出里面一副黑漆漆的完整鱼骨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张哈子伸手一拍谢不归的左手手背,后者手里的小木棺便被高高抛起,尔后张哈子抡起篾刀自上而下狠狠劈下,噹的一声,那小木棺连带着里面的黑色鱼骨当即碎成两段。 听那声音,这小木棺似乎并不是木质的,反倒像是石头雕刻而成。只是它的颜色,为什么那么像是木头? 没等这两样东落地,谢不归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照着它们扔过去,轰的一声,绿色火焰瞬间将这两样东西包裹,将它们烧的连渣都不剩。 等做完这一切,我看见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暂时的,因为他们眉心之间的顾虑,似乎并没有彻底散去。 而我,脑子里问题太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干脆缓一缓,我自己先捋一捋,等捋清楚了再问不迟。 而且,我现在最关心的其实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小棺材被烧没了之后,我是不是能活过明天了?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讲,你屋个先人板板,麻将桌子都措(被)我们两个掀老,你讲你能不能活过明天? 得知张哈子的这个答案后,我也松了一大口气,于是开口继续问张哈子,那明天天一亮,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老司城了? 张哈子讲,从理论上讲,可以。 我不解,问他,么子喊过从理论上讲? 他讲,因为这幕后操控也只是个替身,事情远哈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 张哈子的口头禅已经用不了了,一直不过审,只能删掉前两个字了。 第288章 在大气层 什么叫也只是个替身?不是都已经给烧没了吗? 虽然我不明白这话的深层次意思,不过我总算是知道他们两人的眉宇之间,为什么还带着浓浓的忧虑。 张哈子问我,你看到刚刚棺材里头是么子东西没? 我讲,一副黑色的鱼骨头。 他讲,这世上,么子鱼滴骨头是黑色滴? 我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讲,归墟鱼! 说完之后,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急忙问张哈子,你的意思是,刚刚那归墟鱼是幻化成了别人的样子,就像冯伟业那样,只是一个替身? 张哈子点点头,讲,哈没蠢到屋,竟然想明白老。 我又问,那这归墟鱼到底是哪个的替身?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屋个先人板板,你长眼睛滴都没看到,老子一个哈子啷个晓得? 我讲,这和长不长眼睛没得关系好不好,棺盖一开,里头那东西就是一副黑漆漆的鱼骨头,到底是哪个的替身,只有天晓得。 张哈子闻言,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然后问我,老师,你看我长得像天迈?只有天晓得滴事,你问我搞么子? 谢不归这时插话讲,对方应该是早就想好咯后路,所以就算是被发现,也不怕暴露自己滴身份。 张哈子闻言点头,指着谢不归对我讲,看到没,这才喊过一语中的,你再看哈你,问滴都是些么子蠢问题。 他说完之后,又像之前那样,一屁股坐在堂屋门槛上。只不过这次他有些萧索的抬着头,望着院子上方的夜空,背影看上去显得十分落寞。 我知道张哈子心中所想,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把别人给踩在脚下,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会一直被别人给牵着鼻子走过?这份委屈没人能理解,即便是我,也无法感同身受。 我想,张哈子肯定在想,要是他匠术巅峰时刻,根本就不会给那个家伙机会发动‘鳞次栉比’,谢氏爷孙也不会被当做骰子死不瞑目。 即便是被‘三缺一’的时候,他张哈子也肯定是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去,然后在谢不归找不到那家伙的情况下,肯定只要扫一眼,就知道那家伙的棺材藏在堂屋横梁之上。 那样的话,虽然还是没能找到幕后操控者是谁,但至少能救下谢氏爷孙。而且有了第一手资料,或许还能从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出那家伙的身份。 而不是像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等发生了之后,张哈子再根据前后蛛丝马迹去推断分析,才艰难找出幕后主使藏在哪里,对一般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厉害了;但对张哈子而言,这就是一种屈辱。 更憋屈的是,因为时间不够用,张哈子都没办法对那副石质小木棺做追踪处理,只能当机立断的将其劈烂然后烧掉。这就相当于彻底断了追寻幕后之人的线索,属于无奈之举。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依旧没办法去安慰他,因为这世上唯一能安慰他的,除了我还活着之外,就只剩下让他的眼睛复明这一件事了。 为了消减张哈子心中的落寞萧索,我走过去,开口问他,你啷个晓得那个家伙是躲到横梁上头的? 张哈子依旧抬头‘望’着夜空,淡淡的讲了句,因为谢川计它们两个进老棺材才开始作怪。 这句话张哈子之前就说过,但之前我和谢不归都抱着怀疑态度,毕竟有可能是巧合。 但从这小木棺的藏身之所可以看出,谢川计它们的尸体只有像那副小木棺一样,放进‘木头’里,才能发挥作用。所以的确如张哈子所言,它们的尸体不能进棺材,只能裹草席入土。 但问题是,在我们还没找到小木棺之前,张哈子为什么能那么确定它们的尸体是进了棺材才开始作怪的? 张哈子讲,它们两个吊到横梁上啷个久,为么子你都没中招,偏偏一进棺材你就中招老? 是哦,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 如果说我中招和它们两个进棺材只是巧合的话,那把它们没进棺材之前的时间算进来的话,那这巧合就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这个问题搞明白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张哈子为什么确定那个操纵小石棺的家伙躲在横梁上? 张哈子很是冷漠的讲,很简单,它们两个啷个多滴地方可以吊死,为么子一定要吊到横梁上头? 因为只有在横梁上,才能跟那个家伙最为接近,所以就说明那个家伙一定是躲在横梁上! 加上谢川计它们两具尸体要进了棺材才能发挥作用,自然就不难判断出那个家伙是躲在横梁里面的因为谢不归之前就上横梁看过,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二者相互印证,就只剩下横梁里面这一个地方了。 妙啊!看上去毫无头绪的事情,到了张哈子的嘴里,竟然是如此的清晰明了! 不只是我,我看见站在一旁的谢不归也是点点头,一脸佩服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张哈子的这透过问题看本质的本事给折服了。 看到谢不归,我就突然想到之前张哈子说的‘打草惊蛇’的问题,于是我问他,你早就知道那个小木棺在横梁里面,为什么还要打发谢不归出去,然后给我说那么一大通? 谢不归听到我这话,满脸疑惑的问我,他给你讲么子咯? 于是我把张哈子说的‘打草惊蛇’和‘隔墙有耳’的事情大致给谢不归说了一遍,谢不归听完之后也是一脸疑惑的问张哈子,对啊,你为么子不让我去找不同滴地方,而是啷个肯定让我劈横梁? 张哈子闻言,抬头看天空的脸很是失望,讲,你滴智商跟哈挫挫真滴是不相上下。 吐槽完之后,他开始解释,讲,我虽然一开始就晓得它躲到横梁里头滴,但是我不晓得它会不会临时换地方。所以我先打草惊蛇,让它晓得我晓得它滴藏身之所老。 这点我能理解,就是故意让那家伙换个地方,然后谢不归再去找不同,就能找出那家伙的藏身之所,这没有毛病啊,为什么之后又不需要谢不归去玩‘大家来找茬’了呢? 张哈子讲,万一黑灯瞎火滴,谢不归没找出来呢? 谢不归当场反驳,我自个儿滴屋,我哈不晓得哪里不一样迈? 张哈子讲,那它一开始躲到堂屋横梁上,你啷个没看出来? 谢不归被怼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只得又把嘴巴给闭上。 为了化解谢不归的尴尬,我问张哈子,那你啷个保证它不会跑,还躲在原地呢? 张哈子讲,这就靠你滴神助攻老。当你问我真滴晓得那个家伙藏到哪里滴时候,我就将计就计,故意讲我只是在诈它,然后又让它晓得我滴计划。换做是你,听到我滴计划后,你会啷个办? 我恍然大悟,讲,既然你都不晓得我现在躲到哪里的,那我当然是继续躲在原地,让谢不归找一辈子都找不出那个不同滴地方到哪里。 张哈子耸耸肩,讲,既然它哈躲到原地,而谢不归自始至终都以为我晓得那家伙躲到哪里,所以我只要进屋就让谢不归去砍,自然就能找到那个家伙。 听完张哈子的解释,我和谢不归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张哈子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在脑子里过了这么一遍毫无破绽的计划,这种水平,怕是比老一辈们都不遑多让了吧? 张哈子依旧保持望天的姿势,略显苍凉的讲,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它以为它到第三层,可以躲到原地看我们滴把戏,其实老子一直到大气层,早就晓得它躲到哪里滴!唉……高手寂寞啊! 敢情你张哈子一直望着天空,是特么觉得自己高处不胜寒,而不是憋屈难过? 所以,刚刚我觉得你委屈难受的想法,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289章 屠村续命 也是,他张哈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甩了我好几条街,在我看来很操蛋的事,在他眼里或许什么都不算。而且向来都是他来开导我,什么时候需要我去担心他? 只不过,我知道他这番言论是在自恋、在装逼,但谢不归不知道啊!他在听到张哈子的这番话后,是真的以为张哈子料敌于先,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于是看向张哈子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满满的都是崇拜。看着他那闪闪发光的眼睛,要不是知道他之前是不能娶妻生子,我都要怀疑他的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了。 解决了生死问题之后,我心理上的压力也小了不少,于是可以静下心来去思考当前所面临的问题。 我和张哈子来谢家村,原本是为了找寻那个在陈家村犯下屠村罪恶并杀死粉店老板娘的谢姓人,结果却稀里糊涂的解决了谢家村五十五年前的迷案。 尽管没能找到另外一种起死回生的办法,但却从谢川胤哪里得到了谢家满村人的气运,而且这气运有可能帮我找到封印凌绛的那口巨大的青铜血棺。 但现在的问题是,既然谢川胤他们那一代人不是屠陈家村的幕后黑手,那这藏头缩尾的谢姓人到底是谁? 谢家的髡刑术在谢川胤那一代就几乎失传了,即便是传下来的有书籍秘籍之类的东西,没有老一辈人手把手的交,光是靠自己的悟性,怕是掌握的程度有限。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张哈子。 也就是说,谢川胤那一代之后的谢家人,应该可以排除。 所以大致范围可以确定,当初怂恿陈恩仁,屠了整个陈家村的谢姓人,应该是谢川胤的先辈。可谢川胤都是近百岁高龄的人了,那在他之前的谢家人,按理来说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这样算下来,屠了陈家村的幕后黑手岂不是等于根本就不存在了? 我问谢不归,你们村的历史上,有没有超过百岁的老人? 他想了想,然后摇头讲,应该没得。我们村是么子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就算我们有平衡‘命’‘运’滴手段,但经常打交道,多多少少哈是会受影响,想要长寿,根本不可能。 这倒也是,像谢川计那样的长寿老人,也是因为他当年没有掌握谢家的髡刑术。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初他精通髡刑术的话,怕是也会出现在神仙岭里面,怎么都活不长久。 这条线索也没办法找到蛛丝马迹,对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毫无头绪。 谢不归讲,会不会是你们一开始就搞错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谢家村滴人? 我看向张哈子,因为当初推断出这个结论的人,就是张哈子。 他讲,这天下,在陈家村东边,能操纵气运,又姓谢滴,除老你们谢家村滴人,哈有其它人迈? 谢不归这一次沉思良久,应该是在脑海里搜寻有没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过了好一阵,他才失望的摇摇头,表示除了谢家村的人外,确实没有人同时符合这些条件。 就在谢不归沉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于是问他们,你们讲,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们谢家村的某个高手做了错事,就被你们废了一身匠术,然后赶出了谢家村?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废了匠术,那他就不用遭受‘运’的反噬,自然就能比一般谢家人要活得长一点。 而他又精通谢家髡刑术,只不过暂时被废掉而已,通过几十年的努力,他又把这匠术给找了回来。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所以就去屠了陈家村,以此来续命。 只不够因为当初逐那人出村的时候年代久远,所以谢不归他们这一代人都不知道。 但那人并没有忘记以前逐出村子的仇恨,但因为有子母鬼煞的原因,所以他一直不敢进来。而现在,张哈子解了五十五年前那场人祸,让那人知道了‘鳞次栉比’这个匠术,所以他为了复仇,就打算用这个匠术的因果循环,来屠杀你们谢家村的人。 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我开了谢不归他爷爷的棺,所以第一个死的人要应在我身上,而张哈子又神机妙算,帮我解了这‘鳞次栉比’,成功的帮他们谢家村的人给挡了这一劫。 因此,归根结底,那个被以前被他们村逐出去的人,应该就是这幕后的大boss。 我把我的分析说完了之后,谢不归脸上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被我的机智给折服了。毕竟我这一套理论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而且还合情合理,应该最接近真相。 但我没想到的是,谢不归愣了一会儿之后,就转头问张哈子,你这个朋友,没得事滴时候是不是经常看小说?啷个哈把脑壳看得不清楚,都分不清现实和小说咯? 张哈子闻言哈哈大笑,好半天才止住了笑声。 我很是不解,问他们,难道我这个分析不对迈? 谢不归讲,你以为匠术是小说里头滴武功,讲废就废、想练回来就能练回来滴迈?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张哈子,意思很明显,要是那么容易就练回来的话,为什么张哈子现在还没有丝毫匠术? 听到他这话,我瞬间明白过来,我那一番推理,从根子上就是错的,更别说后面还涉及‘屌丝复仇’之类的烂梗了。 可是,如果连这曲折的情节都不是线索的话,那我就真不知道那个屠了陈家村的谢姓人到底是谁了。 我原以为,这个线索成立的话,就只要找出那位被逐出村的人是谁,就能知道那位谢姓人的身份。但现在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 难道真如谢不归说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对方根本就不是谢家村的人? 张哈子摇头,讲,一定就是谢家村滴人,只不过我们不晓得是哪个而已。 我讲,从之前的分析来看,屠陈家村是二十二年前,那个时候谢川胤七十五岁,他滴长辈至少比他大二十岁吧,那就是九十五岁。那人现在至少是128岁,谢不归讲了,他们村的人根本活不到那么久,又啷个可能对我施展‘鳞次栉比’?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不仅不矛盾,反而更加证明对方就是谢家村人。 我问,啷个证明? 张哈子讲,那家伙九十五岁那年,晓得自己没几天好活老,所以就蛊惑老陈恩仁,屠老陈家村。陈恩仁以为是换他儿子陈寺青成为阳人滴机会,却没想到,果子却被那个家伙摘老,帮那个人续老命。 我问谢不归,你们村历史上有活到过九十岁左右滴老人迈? 如果有的话,就说明谢家村的人还是有可能活到九十多岁的,那张哈子的推论自然就有据可依。 谢不归摇头,略带苦笑的讲,我印象中,谢家人活过六十都算高寿,九十多岁根本不可能! 难道张哈子猜测的错了?还是说,对方像冯伟业那样,用假死来金蝉脱壳了? 张哈子没理会我的分析,而是问谢不归,谢川计好大老? 谢不归闻言一愣,随即笑到起讲,他是个例外,他不懂匠术,所以活洛九十多年。具体好多岁不晓得,不过和我爷爷应该是一辈人,算起来差不多应该九十七八左右咯。 听到这话,张哈子猛然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坏老! 喊完之后,他的身子就像是离弦的箭,朝着院外跑去。 我和谢不归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张哈子速度奇快,言语略显惊慌的讲,这是计中计,他谢川计不是他杀,而是自杀!他到(在)重复二十二年前滴手段,屠村续命! 第290章 成仙作佛 漆黑的夜里,张哈子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一样,将我彻底吞没。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谢不归直接一个趔趄,往前扑腾了好几下才重新站稳身形。 他呼吸沉重的问张哈子,你这话是么子意思?他一个连匠术都没得滴人,啷个可能重复二十二年前滴手段? 张哈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猛然顿住,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我和谢不归不明其意,也只得转身跟上。 可我们还没跑进院子,就看见张哈子又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背上多了一个背囊,是我们进村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背上这个背囊,我心底竟然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五年前,只要看见张哈子背着这个背囊出现,不管多么的危险的事情,他都能顺顺利利的解决,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安全感。 只是这五年来,他已经很少自己背这个背囊,而是每次都让我背。但是今天,他又一如既往的背上了这个背囊,以前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席卷我全身。 不过我也知道,既然张哈子自己都亲自背上了这个背囊,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一股担忧又不自觉的升起,慢慢淹没了我之前的记忆。 张哈子背上背囊之后,速度并没有比之前慢多少,再次朝着谢川计他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谢不归再次问了之前那个问题,张哈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讲,谢川计他屋,有人死在五十五年前滴那件事迈? 谢不归回忆了片刻,就立刻摇头讲,没有。他们家是村里少数几户不受影响的人家之一。 张哈子点点头,讲,那么问题来老,你们谢家村里头啷个多滴人,就连没受五十五年前那件事影响滴人,也有好几户,为么子对方偏偏要拿谢川计爷孙来当这个骰子? 这个问题谢不归回答不上来,我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将其理解为巧合? 张哈子讲,‘鳞次栉比’啷个重因果滴匠术,选滴骰子啷个可能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难不成,是必然? 张哈子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已经跑到了谢川计他家。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是,院子里空 空如也,不仅没有看守尸体的人,连堂屋里的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张哈子听见院子里静悄悄,就知道出了事,第一时间喊谢不归去后院看看那两口棺材还在不在。 谢不归疾驰而去,呼吸间就回,骂骂咧咧的讲,个表子养滴,都讲咯不能入棺不能入棺,硬是不听,现在好咯,活人死人和棺材都不见咯! 我问张哈子,那两具尸体不见了我能理解,村长他们到哪里去了? 张哈子闻言,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猛然伸手抓住我的右手,拉到空中晃了晃,尔后松手,讲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好深滴心机,居然哈是个连环计! 讲完之后,张哈子就不管不顾,转身朝着黑暗中跑去。 我和谢不归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跑了一阵,我发现方向不是回谢不归他家,而是朝着村外跑去,而且看方向,正是白天里去过的那座坟地的方向。 看张哈子这么有的放矢的跑,想来他应该是知道了对方的计划,于是我问,他们去那座坟了? 张哈子讲,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反正老子是看不到。 原本就满是担忧的我,听到张哈子这话,心里更加慌乱了。还没等我问清楚到底会看见什么,我们就已经跑出村子,踏上了通往那座坟地的小径。 尽管距离那座坟隔得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远远的借着微弱月光,我就看见在那座坟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横在路上。而且看上去那东西还会动,只不过我们越是靠近,那东西往前爬的速度越慢。 我们急于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于是脚下步子加快,没一会儿就追了上去。只不过在距离那东西还剩几十米距离的时候,我和谢不归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除了瞪大眼睛外,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 幽幽暗暗的月光下,我们看见,那通往坟地的小径上,趴着一个个谢家村的乡亲们,他们三人并成一排,前后头足相连,全都趴在地上,前后蔓延数十丈。 而这仅仅只是一队,在这队人两侧,还各有三队,也就是左右一共有七队! 但这还不是最震骇的,最为震骇的是,在这七队人的背上,横着两副棺材,正是谢川计爷孙的那两口棺材! 数百口谢家村村民,前后衔接数十丈,左右宽至七八丈,正缓慢而坚定的向前爬着。而在他们的身上,还压着两口硕大的漆黑棺材,那场面只壮观诡异,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忘记呼吸。 要不是张哈子伸手拍醒我们两个,我想我和谢不归很可能憋死在这里! “七级浮屠”! 谢不归清醒过来后,气喘吁吁的脱口而出。 我这才想起第一次来这坟地时,谢不归给我们说过的那个传说。当初我还以为巨蟒驼棺是‘九龙拉棺’,但张哈子和谢不归都说巨蟒驼棺最高规格是‘七级浮屠’。 张哈子还说过,幸好当初驼棺的巨蟒只有五条,要是有七条的话,那这天下就不是现在的天下了。 可眼前有七队村民组成的长队,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七条巨型蟒蛇,可不就是‘七级浮屠’吗?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 我脑子嗡的一声,就好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样。谢不归说过,七级浮屠是送人前往往生极乐,不入轮回,成仙作佛。那岂不是说,谢川计爷孙,要成仙作佛,永享长生了? 张哈子闻言大骂,狗屁滴成仙作佛、永享长生,分明就是痴心妄想、草菅人命! 骂完之后,他就问谢不归,你们村滴那个传说里头,有没有讲给你们先人驼棺滴那五条巨蟒,最后是么子下场? 谢不归点点头,讲,力竭身死,化作镇墓兽,永镇大墓,护佑先祖。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换句话讲,就是这些驼棺滴谢姓人,等棺材到那座坟地后,都要死! 我讲,那还等什么,赶紧救人啊! 张哈子苦笑一声,讲,啷个救?要是老子哈有匠术,用移花接木扎纸人代替老乡,倒是哈有希望救一部分人。但是现在老子么子都没得,你让老子啷个救? 谢不归大吼一声,讲,个表子养滴,管不了啷个多老,老子一个个把他们从队伍里拉出来。 谢不归说着就要动身,结果被张哈子一句话给拦住。 张哈子讲,七级浮屠之所以要巨蟒来驼棺,是因为蛇头到蛇尾都是一个整体,也就是讲,只要少一个人,他们马上都会死,啷个简单滴道理,哈要老子教你迈? 看着数百村民趴在地上驮着棺材往前慢慢爬去,一股绝望之情瞬间蔓延全身。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么?! 第291章 大不过天 这七条‘巨蟒’的蟒头距离那坟地不过百米,按照他们现在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爬到。可我们三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半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谢不归明知道蛇头蛇尾互为一体,少一个就会全部死掉的道理,却还要提出一个一个把人给拉出来的笨法子。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笨法子,说不定能救回来一两个呢?再说了,他父亲也在那‘蛇身’里,要是换做是我,估计也和他一样,早就失去理智了。 我到此刻也总算是明白,我们三个之前去谢不归他家,在堂屋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都没看到谢流觞。我原以为他在房间里睡的太沉,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谢不归听完张哈子的话后,捏着拳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大骂一句‘个表子养滴’,抬脚就朝着那队伍冲了过去。 我以为他失去了理智,为了救他父亲而不管不顾所有老乡的安危,迈腿就准备跟上去阻止,结果却被张哈子一把拦住。 张哈子讲,他晓得哈数滴(他心里有数)。 我看着谢不归那疾驰而去的背影,有些不敢保证。毕竟在亲情面前,没有几个人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但张哈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就打消了我上前去拦谢不归的念头,他讲,就算他没得哈数,你觉得就凭你,拦得下他迈? 这虽然是张哈子嘲讽我的话,但却是事实。以谢不归那怪力,就是十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无奈之下,我和张哈子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谢不归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谢不归跑到队伍旁边之后,就开始用方言喊乡亲们的称呼,试图用这种方式把他们给叫醒。但他的喉咙都快要喊破了,那些趴在地上的老乡们都无动于衷,全都闭着眼睛继续往前爬。 谢不归无奈,只得在队伍里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第四队蛇头的位置找到了他父亲谢流觞。 我看见谢不归再不像之前那么冷静,而是也顺势趴在地上,跟着队伍的节奏往前爬,一边爬还一边在他父亲的耳边叫喊着,希望能叫醒他父亲。 不过跟之前一样,谢不归的叫喊都是徒劳无功。 我还看见他伸手,用生火手势在他爹老子的肩膀和头顶煽风点火,只是那火焰刚刚升起,就立刻灭了下去,不管谢不归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让那三把火焰燃烧起来。 随后他又尝试了不同的手段,但毫无例外,全都石沉大海,谢流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动作僵硬的往前继续爬。 我不知道谢不归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看见他趴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里,保持那个姿势良久良久。 我把这情况给张哈子说了,并且问他,要不要去把谢不归拉出来,我怕他受刺激迈步过去这道坎。 张哈子还没回话,我就看见那两口棺材恰好挪到谢不归身后一尺的距离处,而趴在地上的谢不归此时双手猛然拍地,整个人就那样直挺挺的往后立了起来。 站稳身形后,谢不归转过身去,一声大喝,伸出双手,‘砰’的一声拍在他面前的那口棺材上,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这口棺材从村民们的背上给推出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既然我们叫不醒老乡们,但可以把他们背上的棺材给弄走啊。只要没了棺材,他们没有东西驼,自然不就醒了吗?这等于就是釜底抽薪啊! 没想到谢不归在那么绝望的时候,竟然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不愧是谢家村近年来最出色的匠人。 可张哈子听了我的叙述后,脸色并没有好转,而是和之前一样凝重且难看。 他讲,要是啷个简单就破老‘七级浮屠’,那真正滴天命之人岂不是可以随意更换老?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棺材能被推开的话,那真正巨蟒驼棺的时候,旁人完全可以把巨蟒背上的棺材给换掉,换成自家的先人,这样一来,不就能保证自家子孙后代福荫万里了吗? 但那毕竟是真的巨蟒,你常人哪有胆量去它的背上搬棺材?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个胆量,你也没有那个力气啊。 不过谢不归就不一样了,他有那个力气,而且还是一身怪力,搬口棺材跟喝白开水似的,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张哈子没和我争辩,而是继续皱眉‘盯’着前面的队伍,显然并不看好谢不归能成功。 我觉得他可能过分谨慎,但就在这时,我看见双手抵着棺材的谢不归,身子竟是毫无征兆的往后退去,速度跟前行的队伍一样,双脚在地面上已经剌出两道浅浅的沟壑来! 张哈子说中了!凭谢不归那一身怪力,都没办法挪动棺材分毫! 为什么会这样?谢不归之前独自一人把那棺材从谢川计他家后院搬进堂屋,又从堂屋搬到后院,那轻松惬意的样子,如果不是棺材体积太大不好拿,我感觉他谢不归一手一口棺材都不在话下! 现在棺材里不过就是多了一具尸体而已,顶多也就一百多斤的分量,他谢不归怎么可能会挪不动? 张哈子讲,一根稻草都能压死一头骆驼,为么子一具尸体就不能压死一个谢不归? 但谢不归的力气远不止此,为什么会抗不动这幅棺材? 张哈子讲,能被巨蟒驼棺滴都是天命之人,他谢不归力气再大,难道哈能大过天迈? 尽管这是仿制的‘七级浮屠’,但好歹也是巨蟒驼棺里的最高规格,其身负气运之盛,自然不是谢不归能对抗的。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我没办法解释,只能意会。就好像历史前进的车轮,仅凭人力是不可能阻挡的。但‘历史的车轮’这东西,大家见过吗?显然没有。但这意思,大家都懂。 喊又喊不醒,拦又拦不下,难道真的无解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伤心绝望,就被张哈子拍了拍肩膀,然后听见他小声对我讲,哈挫挫,你有没有听到么子声音? 张哈子的耳朵比我灵,我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阵阵沙沙声传来。 刚听到这声音,我就全身紧绷,直接愣在当场,因为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那是尸体在用手指甲扣坟墓封土的声音! 第292章 掷骰之人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急忙放眼望去,借着幽暗的月光,看见在那座大坟周围,还遍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小坟,而那些声音,就是从这些坟里发出,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也就是说,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正一个接着一个从这些坟墓里爬出来! 月光很幽暗,我的视线看的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大致上看见在那些坟墓的封土上,有一颗颗圆鼓鼓的黑色圆球在慢慢长大。等我反应过来那就是尸体的脑袋后,我的头皮瞬间发麻! 我对张哈子讲,你听得没错,是那些尸体从坟里头爬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我看到有些尸体已经爬出了一半的身体,上半身的轮廓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诡异。身上就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难受的想死。 我之前在后山也听到过这沙沙声,但也仅仅只是听到声音,并没有真正见到它们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过程,此时亲眼所见,当真是害怕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谢不归还在跟那口棺材死磕,张哈子拿着篾刀勉强能自保,那我怎么办?手无寸铁不说,对付阴尸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镇魂铃只能让阴人无法触碰我的脖子,但却防不住那些尸体!只要它们当中随便一个跑过来,对着我的脑袋一拧,我当场就要嗝儿屁。 我把眼前的情况给张哈子说了一遍,他听了之后只说了一个字:跑! 听到这话,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不像电视或小说里那些脑残角色,大难临头了还说什么要死死在一起的白痴言语,而是有多快就跑多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张哈子和谢不归没有后顾之忧,不给他们添麻烦! 然而,我撒开脚丫子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张哈子给直接拎住后衣领,一把给我掀翻在地。 看着那些阴尸已经有三两个钻出坟墓了,我心急如焚,没好气的问张哈子,你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胡闹? 我以为张哈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所以爬起身后又准备继续往前跑,结果却被张哈子拦住,他讲,方向错老! 我闻言一愣,随即侧身看了看那座主坟的位置,又看了看‘七级浮屠’爬行的方向,最后又看了看村子的方向,确定我跑的方向应该没有错啊。 不过我生怕自己会被鬼迷眼,所以还特地在我的肩膀和脑袋上都扇了扇,确定火焰足够旺盛,不会被鬼迷眼后,这才对张哈子讲,前面就是村子,方向啷个错老? 张哈子讲,我么子时候喊你往村里头跑老? 我有些懵逼,讲,这个时候不往村子里头跑,难道往那群阴尸堆里头跑迈?这和千里送人头有么子区别? 张哈子直接一巴掌扇在我后脑勺上,讲,你往村里跑老,他们啷个办? 我讲,他们不是有你们两个迈?等你们把这些阴尸解决了,我再回来,免得到这里拖你们后腿。 张哈子讲,那如果有阴尸跟到你跑进村子里头去,你觉得你有办法活命迈? 我……好吧,我想不到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活命,除非我掌握了控制镇魂铃的办法,用镇魂铃来操纵这些阴尸,否则的话,我只有死路一条。 可留在这里,很可能不止我死,还会连累张哈子和谢不归。 张哈子讲,你么子时候不是累赘?不过你放心,没得事,我早就习惯老,估计谢不归也快习惯老。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是真的很想打人。 张哈子没有理会我的愤怒,而是指着那七支队伍,对我讲,哈挫挫,你好生看一哈,你根本就不能往村子里头跑。 说实话,看了那七支队伍后,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他们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我就更加想不出办法来。 张哈子闻言,直接破口大骂,你啷个不蠢死起?老子是喊你看一哈那些队伍滴位置! 我很是不解的抬头望去,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我发现那七支队伍,竟然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内,往前爬行了一大截! 而且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到爬行速度,竟然比之前要快了不少! 他们怎么会突然加速? 张哈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讲,哈不是因为你跑错方向老? 我被张哈子这话给整懵逼了,我很是不解的讲,我跑不跑错方向,跟他们爬的快慢有半毛钱关系? 张哈子指着那七支队伍,讲,你要是不信,你跑到原来滴位置试试? 我将信将疑的看了张哈子一眼,然后跑到一开始站定的位置,抬眼望去,发现那七支队伍的速度果然变得慢了下来。 虽然很诧异,但为了验证这是不是巧合,我又往回退了一段,然后发现那七支队伍就在我后退的同时,爬行的速度变得快速起来! 也就是说,那七支队伍的前进速度,竟然真的跟我站立的位置有关! 尽管知道那些阴尸马上都要钻出坟墓了,但我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前面跑去,在距离队伍最近的地方停下,然后看着张哈子,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白天滴‘挂印悬碑’迈? 一听到这四个字,我就感觉自己的喉咙不舒服,有一种想要咳嗽的感觉,怎么可能忘记得了?但是他们爬行的速度跟挂印悬碑有什么关系? 张哈子反问我,你打过桌球没? 我讲,肯定打过,就算没打过,我也晓得这个东西。你莫废话了,人命关天,直接讲重点。 张哈子很是配合我,真的就只讲重点,他讲,重点就是,距离越远,力道越大,啷个讲你听得懂迈? 道理我自然是懂的,但这跟挂印悬碑和爬行速度还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张哈子伸手就一巴掌扇过来,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喊老子讲重点,老子讲老你又听不懂,你啷个比那些憨婆娘滴名堂哈多? 我被张哈子骂的不敢还嘴,只等静静的等着他解释。 张哈子讲,要到那块石碑上留下掌印,是不是你滴手要拍上去才行? 我点头,表示赞同。我又没有武侠小说里的内力,做不到隔空留下手印。 张哈子讲,那你觉得是隔得近拍过去滴力道大,哈是隔得远滴时候,拍上去滴力道大? 听到这里,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我讲,自然是隔得越远,拍上去的力道越大。但是我这拍上去力道的大小,跟那七支队伍爬行速度的快慢还是没有什么关系啊。 张哈子讲,你莫忘老,谢川计爷孙,现在是一对骰子。 我仿佛抓到了什么重点,但就是最关键的一点还没想透。 张哈子讲,你个哈挫挫,啷个都想不通!你是麻将桌上滴人之一,而且麻将桌摆到谢不归他屋滴,那么你就是那个掷骰子滴人。你自己讲,你力道滴大小,跟他们爬行速度滴快慢有没得关系? 听到这话,我豁然开朗,原来二者之间的联系在这里!难怪我越往村子里跑,他们的爬行速度就越快;而我越接近这座坟,他们爬的就越慢。 而且,也难怪张哈子之前要说这是计中计,原来白日里所遭受的挂印悬碑,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都是为了今晚的行动做准备的!而这一切,又要追溯到昨天我去找谢川计…… 这一环接着一环,看上去都是独立不相干,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把这么零碎的事件给串联起来,可见幕后布局之人,其心机之深厚,当真是骇人听闻。 如果不是张哈子抽丝剥茧,我就是到死,都想不明白我站的位置,居然跟老乡们爬行的速度有关。 想明白这点之后,我兴奋的问张哈子,那是不是只要我的手掌贴着那座墓碑,就不会产生力道,那他们就不会再往前面爬了? 张哈子指了一圈周围渐渐围上来的阴尸,冷哼一声,讲,啷滴(怎么),你当它们爬出来是放风赏月滴迈?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阴尸从坟里爬出来,原来就是为了阻止我靠近那座坟的! 张哈子闻言,当即冷笑一声,讲,你个哈挫挫,你怕是哈到做梦哦,它们只是为老阻止你靠近那座坟迈?它们分明就是要你死!只要你一死,你这一身气运四散产生滴推力,不比那挂印悬碑滴劲大? 就在我感慨谢川计好手段的时候,还在抵着棺材双脚犁地的谢不归冲我们喊话,你们想到解决滴办法没,个表子养滴,这口棺材不当人子,老子快撑不住咯! 第293章 所谓自保 谢不归的话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嘹亮,惹得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尸纷纷侧过头去,冲着他发出阵阵嘶吼。 按理来说,出于一个人的本能,听到这种话后,第一反应就是走上去帮忙,我就是这类人。 但张哈子在听到这话后,却是破口大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哪个喊你和那口棺材较劲滴?就你那一身蛮力,打哈阴尸哈差不多,哈想挡住七级浮屠?天都黑老,你哈到做白日梦迈? 张哈子骂起人来,才不管你身份地位,全都一视同仁,该怎么骂就怎么骂,而且每次都是直戳痛处,让被骂之人根本没法反驳。 谢不归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不是那口棺材的对手,所以被张哈子骂了之后,不仅没有还口,反而还松了手,直接后退几步,从队伍里跳了出来,快速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有了谢不归在,我和张哈子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当初他在冯伟业后院里打杀阴尸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来这些阴尸应该也不在话下。 然而谢不归站定之后,却一脸惊诧的问我们,哪里来滴阴尸,居然有啷个多。 听到这话我都懵圈了,大哥,那些阴尸钻出坟墓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到迈?再说了,你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距离最近的阴尸也不过就四五米,你丫的都没看到? 谢不归摇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不过无所谓咯,反正我们之前也没出什么事,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只要他在,阴尸来一个就灭一个,我和张哈子可以高枕无忧。 但谢不归却再次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愧疚的对我们讲,刚刚用力过猛,现在有些虚托,真要打起来,估计我也只能自保咯。 听到这话我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就好比你被人逼到悬崖边上,原本满心欢喜的准备掏出降落伞,结果发现竟然只是一把伞那样让人无语和操蛋。 我想,这样巨大的落差,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可对于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你还偏偏没办法去指责。因为谢不归也是救父心切,做出一些莽撞的行为来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在谢不归出手之前,我也幻想着他能顶住棺材前进的步伐。 所以说,谢不归并没有错,要怪只能怪对方太阴险狡诈,步步下套,让人防不胜防。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哈子和谢不归都只能自保,我这个半路出家半吊子,自保的本事都没有不说,关键我还不能到处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那些阴尸来弄死我。 即便是真的要跑,也只能朝着坟墓的方向跑,而那边的阴尸最多,等于是去送死。所以横竖来说,我今晚都是难逃一劫,必死无疑了。 既然不跑是死,跑也是死,那干脆往前跑,把手掌贴到墓碑上,让它这七级浮屠没办法前进,虽然我死了,至少也能暂时阻止它成仙作佛的痴心妄想,而且说不定还能换回全村人的命,值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便迈开步子,不管不顾的朝着前面跑去。 估计是我这行为太过出其不意,使得谢不归当场就懵逼了,等我跑出去一段路后,才在我身后大喊了一句,这是什么原理? 随后我听到张哈子的回答,估计是晓得自己活不成,自暴自弃老。 我不知道谢不归是头脑简单,还是太过于相信张哈子,以至于他在听到这话后,竟然真的信了,一边跑上来追我,一边在我身后大喊,兄弟,有事好商量,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听到他这话,我真是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想死啊,这不是迫不得已吗?但凡有别的办法,你看我还会不会这么做。 在我往前跑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七级浮屠前进的速度在变慢,同时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些阴尸像是发现了目标似的,全都疯了一般的朝着我扑过来。 也是在此时,我才看清楚那些阴尸的样子,有的还能分辨出五官,有的则已经彻底变成白骨…… 若全都只是白骨,或许视觉冲击还好一点,关键是有的阴尸,或许下葬时间不长,以致于脸上还有腐肉粘附,有的甚至眼珠子都吊在外面,跑的时候眼珠子还一上一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但最恐怖诡异的,是它们的速度奇快,有时候一步跨出,竟然跨出去两三米远,看的我是目瞪口呆。借用谢不归的那句话,这是什么原理? 黑夜里,我看了一眼坟墓的位置,粗略估计,我距离坟墓差不多还有百米左右,哪怕我现在苏神附体,也需要差不多十秒左右的时间。而十秒钟,在这些阴尸的围攻下,我估计我前后能死二三十次。 这是一个必输的局面! 我都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只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死在距离那座坟最近的位置上。别的不说,最起码那座坟是风水宝地,我死后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念头刚起,一道人影就从天而降,带着无比恶心的面容,张开双手朝我扑将过来。 我本能的想去躲,但奈何我往前跑的速度是我极限,一时之间根本没法转向。而那家伙的速度又远快于我,也根本没给我时间去改变方位。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眼睛还没闭上,我就看见另一道速度更快的身影,从我身后高高跃起,然后一拳轰在那家伙的脑袋上,砰的一声过后,两道身影双双落地,一立一倒。 站着的那身影是谢不归,只见他气喘吁吁,扭头对我讲,个表子养滴,原来你们已经想到解决地办法老。你只管往前跑,其它滴都莫管。 我脚下没停,一边跑一边朝他喊话,你不是只能自保了吗,啷个还会这么生猛? 谢不归吐了一口口水,讲,你好生看哈那个家伙,只是打倒,又不是打散。 我闻言侧头望去,发现那满脸恶心的家伙虽然被谢不归打倒在地后,但只是晃了晃头,就又重新站起来,和之前一样生龙活虎,就好像刚刚那一拳完全没影响似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些阴尸要是不一次性打散的话,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着你,直到把你力气耗尽,然后再弄死你。 谢不归所谓的自保,就是他还有余力能把这些阴尸打退一些,但没办法灭了它们。但只要有这份力气,它一个人完全可以跑掉,不会有生命危险,是以为自保。 可没法消灭那些阴尸的话,就算我跑到了墓碑那里,把手给按在手印上,阻止了七级浮屠继续前进,但最多也只是一个僵持的局面,我们奈何不了那些阴尸,那些阴尸奈何不了我们,七级浮屠还是破不了啊。 再说了,时间拖得越久,张哈子和谢不归就越没有力气,到最后不还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么? 我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想了好几种办法都被自己给否定了,于是就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专心眼前的事情,尽快跑到墓碑那里才是王道。 我已经超过队伍的中央,此时正在那两口棺材中间位置,我偏头看了一眼那两口棺材,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棺材里躺着的那两具尸体好像也在盯着我看,激的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我以为是错觉,但很快我全身都开始变冷,手脚竟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别说是跑了,就连站立都成问题。 眼看着我就要摔倒在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莫东张西望,一直看到前头跑。 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各被拍了三下,体内那股冰冷的感觉瞬间消散,然后我不再左顾右盼,而是盯着眼前的那座坟,死命的往前跑。 越往前,阴尸聚集的就越多,我还没跑出十几米,就不得不减慢速度,因为我看见通往坟墓的路,被那些阴尸给彻底封死…… 第294章 雄黄药酒 他们并成一排,中间连个缝隙都没有,我就是想钻过去都不可能,这还怎么跑? 我身体刚要停下来,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一对巨大的钳子给夹住一样,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原地旋转了一圈,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拔地而起,朝着原来的方向倒飞了出去! 在空中的时候,我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谢不归正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他身子后仰,双手还高高举起,就好像是在冲着天空磕头拜神一样。 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他这个姿势是刚刚搂着我的腰,抱着我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然后往后一扔,把我给扔出去的姿势! 此时的我就像是标枪一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那一排阴尸的头上越过,我侧头往下看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那群阴尸伸手拦截我的样子,只不过谢不归扔的足够高,它们根本够不着。 而等它们反应过来跳起来抓我的时候,我早已经从它们的头顶经过,朝着坟墓飞了过去。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谢不归你大爷的,你扔的时候动作是够帅,但你丫的只管杀不管埋,根本没考虑过我降落的问题! 特别是我现在还是头在前,脚在后,以这个姿势落地,我就算还活着,怕也是高位截瘫,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过活了吧? 张哈子眼睛又看不见,本来现在是我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到那个时候,估计得反过来,他得照顾我! 一个瞎子,一个瘫子,啧啧,一想到那恐怖的场景,我双手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什么,朝着脑袋后面就伸了过去,尔后腰部发力,把双脚抬得更高一下,使得最后落地的时候,就成了双手撑在地面,下半身在空中一划,随后着地,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势。 双手虽然痛的要死,但好自在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而且还保证了下半身的活动能力。 我来不及吐槽谢不归这顾前不顾后的做事风格,也没有犹豫,而是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着坟墓跑去。 眼看着我就要跑到墓碑前面,刚伸出手去,准备按在手印上,一条裹着腐烂布片的胳膊就朝着我胸口狠狠戳来。阴尸身体的坚硬程度,我是亲眼见识过的,这条胳膊要是戳中我胸口,怕是当场要给我胸口开个洞。 我想要多,但我身子因为跑步已经前倾,此时人在半空,想要改变方向绝不可能。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上半身往旁边扭动一下,以尽量避开我左胸心脏的位置。 但这样我右胸也会被洞穿一个大洞,也不知道张哈子的纸条能不能把这么大的洞也给封住。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那腐烂的胳膊已经到了我胸前,我甚至都能感觉到胸口传来指甲刺破血肉的痛处。 我以为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此时心里只想着,我最好别马上就死,最起码也要让我手掌按在手印上,吊几十分钟的气,给张哈子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解决七级浮屠才行。 念头刚刚想完,我就看见一道黑光咻的一声从我面前扫过,还没等我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就看见我面前的那具阴尸径直朝我撞了过来,而且是它的肩膀撞过来,它的胳膊却还留在原地! 我被那阴尸撞到在地,眼睛余光这才看见刚刚那黑光是张哈子的篾刀是张哈子从远处扔来篾刀,把阴尸的胳膊齐肩斩断!没了胳膊的支撑后,在极速往前跑的阴尸自然就撞上了我,而我,也因此躲过胳膊穿胸之险。 趁着阴尸还没反应过来,我急忙爬起身,然后走到墓碑前,伸手按在那个手印上被张哈子用童子尿和泥巴竹签给破了的挂印悬碑,此时上面的手掌又恢复成平摊着的姿势,大小与我手掌完全一样。 上面的泥巴和竹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天色太暗,我在地上也没有找到。 按下手印之后,我急忙转身看向身后,发现七级浮屠速度虽然慢了不少,但从前面几位老乡的动作可以看到,他们还在往前爬!只是那动作好像是被人给按了三倍慢放一样,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正想问张哈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七级浮屠的队伍没有停下来,结果就看见那具没了胳膊的阴尸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尔后朝着我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我赶紧闭上嘴巴,用左手把鼻子也捏住,希望能通过这种电影里学的方法逃过一劫。我倒是也想用五心朝天,可关键是右手抵着墓碑,根本没办法五心朝天! 那阴尸站起来之后,就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径直就朝着墓碑这里走了过来,很明显,憋气的方法并不管用。否则的话,在我憋气的瞬间,它肯定会有所迟疑,思考‘猎物’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也抱着侥幸心理,幻想着它只是过来机械般的过来探查一下,没找到人后就会离开。结果那货径直对着我就伸出腐烂的胳膊,朝着我的脑袋就砸下来! 大爷的,电影害死人! 眼看着那坚硬的拳头就要砸到我脑袋上,我就看见那阴尸的脑袋比我先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着就落到了地上,弹了好几下才停下。 没了脑袋的阴尸,胳膊就像是失去了动力一样,在我头皮上面一寸的距离处停下,但多余的拳风仍然吹的我天灵盖阵阵生疼。 阴尸向一旁倒下,我看见手里握着篾刀的张哈子站在那里,问了句,哈挫挫,死老没? 听到这声音,我喜出望外,摇头讲,差一颗米就死了。 他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只讲,手莫松。 说完之后,他就背过身去,守在我面前。 漆黑的夜空下,奢侈的巨坟前,看着背着背囊的张哈子背影,我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有的人就是这样,仅仅只是给你一个背影,都能让你满心安全。 没一会儿,谢不归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和张哈子并肩站着,把我护在身后。 他喘了喘气后,伸手指着前面,讲,那玩意儿啷个哈没停? 张哈子讲,七级浮屠滴匠术已经成老,本来就不会停,只是没得外力帮忙,走得比较慢而已。现在看来,这就是它本来滴速度。 我蹲在他们两个屁股后面,问,那现在啷个办? 张哈子想了想,放下背上的背囊,找出一个中药包扔给谢不归,然后又在里面翻找起来,不知道在找什么。 谢不归看了看手里的中药包,问张哈子,这是么子? 张哈子此时取出一个封了口的竹筒,淡淡的讲,雄黄。 说完之后,张哈子示意谢不归打开,然后让他把雄黄倒进他刚拿出来的那个竹筒里。 竹筒刚刚打开,一股香浓的酒味就四散开来。即便我不会喝酒,也知道这酒绝对是上好的白酒。 闻着这香浓的酒气,我瞬间明白过来,雄黄倒进酒里,不就是雄黄酒么? 七级浮屠的本意是七条巨蟒驼棺而行,巨蟒也属于蛇类,而蛇类都害怕雄黄,因此用雄黄酒来对付七级浮屠,不正是上上之选么? 张哈子果然不愧是张哈子,在对付阴尸的时候,不仅能分心照顾我的生死,还能想到阻止七级浮屠前进的方法,这一心三用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谢不归也明白了张哈子的意图,把雄黄倒进竹筒后,使劲儿晃了晃,然后抱着竹筒就三两下绕过阴尸,朝着七级浮屠冲了过去…… 第295章 形似形式 谢不归倒转竹筒,不要钱似的把雄黄药酒洒在七级浮屠必经的道路上。为了防止他们绕路,谢不归在阴尸的攻击下,不仅把这条‘防线’给硬生生的拉长了一倍,而且还保证了足够的宽度。 与此同时也有阴尸不断的骚扰张哈子,不过都被他用篾刀给砍了回去。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从下往上看他拿刀砍人哦,砍尸体。不得不说,他拿刀砍尸的样子,颇有几分古惑仔的味道在里面。 我之所以有如此闲情逸致,是因为我觉得雄黄药酒应该能完美解决当前的困局。蛇嘛,不管大小,都是惧怕雄黄的,只要闻到,就会调头逃跑。 志怪小说里,千年蛇妖白素贞,当初不就是喝了雄黄酒现出原形的吗?千年道行的妖怪,在雄黄面前都不值一提,更别说这形似巨蟒的七支队伍了。 然而就在我信心满满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将我的信心给彻底击碎。 幽幽月光下,我看见最前排的七位老乡,爬到雄黄酒防线的时候,确实顿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然后就把手伸过防线,准确无误的按在药酒浸泡的草地上,继续往前爬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为什么的会这样?蛇不都是害怕雄黄的吗?他们怎么会如此若无其事的往前爬? 从前面回来的谢不归也是一脸的诧异,我甚至看得出他心态都快要崩了。在面对前来侵扰的阴尸时,他拳头挥的格外用力,就好像要把心里的愤怒和不满给发泄出来一样。 张哈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们讲了一句,他们毕竟是人。 我知道他们都是人,但他们现在不是巨蟒驼棺中形式上的巨蟒吗?既然是形式上的,那按理来说,他们也应该具有蛇一样的属性,应该也害怕雄黄才对。 张哈子摇了摇头,皱眉沉思,一脸的疑惑和凝重,显然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件事。 “难道老子搞错老?” 我听见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声音虽然很小,但言语之间却满是苍凉失落。 我很少见张哈子这个样子,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但很快,张哈子就大笑一声,然后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差点上当老。 见他又失落又大笑的,我还以为他想不通疯了,于是急忙喊了他一声,问他在说什么。 张哈子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讲,你晓得他们为么子爬滴啷个慢迈? 我现在不关心他们为什么爬那么慢,只关心他们为什么不怕雄黄酒啊!再说了,他们爬的慢难道不好吗?这不是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去想应对之策吗? 但张哈子却讲,要想搞清楚他们为么子不怕雄黄酒,就要搞清楚他们为么子爬滴啷个慢。 听到这话,我只得开动脑筋,分析这件事的始末。 确实,按理来说,就算没有了我这个外力来推动,巨蟒驼棺的速度也不会慢。但按照他们这个速度的话,从村子里到这里,不说七八天,三四天怎么都是需要的。 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实在太多。就好像现在,只要有人识破了挂印悬碑是推他们的外力,那谢川计爷孙的七级浮屠就很可能会泡汤。既然如此,它们爷孙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 是瞧不起张哈子迈? 所以,他们爬这么慢,从理论上来讲,是不正常的。但为什么会爬的这么慢,我暂时还没想到原因。 张哈子讲,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哈只是‘形似’,并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滴‘形式’。也就是讲,他们滴本质哈是人,所以爬起来滴速度没得蟒蛇啷个快,那雄黄药酒自然也就对他们无效。 “原来是这样……” 我听见谢不归低声呢喃了一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喜欢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刚认识张哈子时的我自己。 虽然搞明白了原因,但问题又来了,那就是谢川计爷孙为什么不搞成真正的形式,如此一来,在我们还没发现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完成了七级浮屠,成仙作佛了啊。 难道是,本事不够? 张哈子摇头,讲,应该是它们生前想到老我们会来阻止,而且猜到老我会用雄黄药酒来半途拦路。所以为老让老子自我怀疑,意志消沉,他不得不牺牲速度,来确保稳妥。 讲完之后,张哈子又补充了一句,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要不是老子意志坚定,天资聪颖,帅气无双,差点就上当老。 对张哈子的自恋,我早就习惯了,所以这句话直接无视。但谢不归却依旧一副十分赞同和认可的表情,仿佛张哈子说的这句话全都是对的一样,看的我忍不住摇头叹息。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见过活着的谢川计,所以不知道他生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就现在听张哈子分析的这些细节,我就大致了解这谢川计,生前也必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可是这雄黄药酒没用的话,我们该怎么阻止七级浮屠继续前进?他们现在距离坟墓可就只有三四十米远了,虽然速度很慢,但天亮前一定能到这里,况且还有阴尸开道,更是势不可挡。 张哈子的篾刀虽然锋利,但对付阴尸还是力有未逮。之前两刀砍断阴尸的胳膊和脑袋已经是张哈子的极限了,尽管他没说,但蹲着的我还是看见他握篾刀的右手在轻微的颤抖着。 很显然,刚刚劈砍脑袋的那一刀,对他来说负担极重,估计也是情急之下,迫出了他的潜力。想要再施展这样的刀法,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见过他用篾刀劈砍阴尸,一刀下去,只能在阴尸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有时候甚至连皮肤都砍不烂。这并非是张哈子力量小了,而是阴尸经过特殊处理,身上阴气太重,很难破防。 而且张哈子没了匠术,也没法发挥篾刀百分百的实力,想要一刀斩断阴尸,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就是因为阴尸身上有阴气缠绕,所以比活尸更难对付,这也就是为什么谢不归在冯宅后院能打爆活尸,但在这里却力有未逮的原因之一。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谢不归之前用力过猛,否则即便是阴尸,也不过是他一拳头的事情。 而且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件事是谢川计他们爷孙一早就在策划的,否则的话,周围坟墓里的这些尸体,好端端的躺在棺材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变成阴尸? 风水我虽然不精通,但我完全可以肯定这里绝不是养尸之地。肯定是有人用秘法培养这些尸体,让它们变成了阴尸,而那人这么做的目的,的就为了今天这一刻,来给它们爷孙保驾护航。 道理我都懂,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三个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不可。而且那七级浮屠一旦走到坟墓这里,村子里的人都要给谢川计爷孙陪葬! 不得不说,谢川计爷孙还真是丧心病狂,为了完成自己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梦,不仅不把活人的生命当回事,连死人都不放过。 你们爷孙自己去死就好了,还非要拉上全村人,你们这么不要脸,难道老天爷都不管一下么?也幸亏是你们已经死了,否则真想一大嘴巴子呼你们脸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社会主义毒打! 我自顾自的吐槽一句,结果张哈子一刀逼退一具阴尸后,猛然转过身来问我,你刚刚讲么子? 我不知道他被我的那句话给刺中了,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我又把刚刚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张哈子听完之后,猛然大喊,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晓得啷个阻止七级浮屠老! 第296章 反转墓碑 我听的一脸懵逼,我刚刚说的话全都是自己在抱怨,你从哪里就知道了阻止七级浮屠的办法了? 不过无所谓咯,只要能阻止七级浮屠,你就是从我放的屁里找到了灵感,我也得把你给供着! 张哈子大喊了一句之后,就又冲顶在最前线的谢不归大喊,这座坟跟你先人有亲戚关系没? 谢不归正打的兴起,似乎没听到张哈子的话,惹得张哈子不得不上前几步,又大喊了一次。 谢不归这才一拳打倒一具阴尸后,回答张哈子,讲,都是一个村子滴,几百年前肯定都沾亲带故。你问这个搞么子? 张哈子讲,有亲戚关系就好,不然我们真滴都要死到这里老。 说完之后,张哈子又讲,你退后,帮哈挫挫把那块墓碑拔出来,然后反过来摆到起。 这是什么操作? 我见过陈先生把墓碑倒过来摆着,却从没见过把墓碑反过来放着,这不是让死者看见自己墓碑上的字了吗?就不怕引起纸人送灵? 当初陈先生把我爷爷的墓碑倒过来摆放,是想要助我爷爷一臂之力,将我爷爷下面那座坟里的东西给镇住。虽然后来想想,他并不是在帮我爷爷镇住下面那位,而是在镇住我爷爷。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把墓碑给反过来摆放。 因为前面说过,一个人,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灵位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墓碑。基于此,‘纸人送灵’的匠术便应运而生。 当初吴听寒先去看了那块灵位,结果就让陈寺青中了‘纸人送灵’的招数。因为吴听寒不可能看见自己的灵位,所以她看见的那块灵位,只能是她身边的人,也就是陈寺青。 同样的道理,墓碑之所以要朝着外面摆放,一来是给祭拜之人说明这坟墓里埋的是谁,二来也是遵循‘纸人送灵’的禁忌。 但现在张哈子让谢不归把这墓碑给反过来,使得墓碑的正面对着坟墓摆放,这不等于是触发‘纸人送灵’的禁制吗?以我这招阴的体质,估计最先被送灵的,就是我了。 再加上坟墓里的那位几百年前就那么牛逼,拥有巨蟒驼棺的天命气运,我要是被他送个灵,还不得分分钟死在这里? 我一死,气运四散,其产生的推力……我去,你张哈子不会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我现在蹲在坟墓和七级浮屠的中间,我要是死了,气运向四面八方散去,自然能把七级浮屠往后推! 谢不归听到这话都懵了,直接看着我,问,么子气运?你吹么子牛逼,你身上那点儿气运哈没得老子滴多! 我不知道谢不归是装的,还是真的看不到。虽然我身上有吴听寒封疆画界的匠术遮挡气运,但谢不归毕竟是髡匠,对气运应当是十分敏感才对,他当真看不到么? 再说了,从神仙岭出来之后,我身上的气运连谢川计都看到了,所以才会设计利用‘鳞次栉比’想要弄死我,难道他谢不归依旧看不到? 不过看他那一脸疑惑的表情,他似乎不像是假装的。而且他也没有理由骗我才对。这样也好,毕竟我之前都还想着该怎么瞒过谢不归,但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所以对于谢不归的质疑,我只是摇摇头,看向张哈子,示意我也是一脸懵逼。 张哈子听我没说话,没好气的讲,你个哈挫挫,你啷个不蠢死起,你忘记挂印悬碑老? 我没忘记,但我没想明白,我们在说纸人送灵的事,你提挂印悬碑干什么。 张哈子一边对付着欺身的阴尸,一边解释讲,谢不归滴先人和坟里滴那位有血缘关系,那谢不归也就算是他滴后人。他自己滴后人挪一哈他滴碑,他是不会有么子意见滴! 我讲,你就啷个确定他不得有么子意见? 高人都是性格古怪之人,你把他的墓碑都给反过来了,他还会没意见? 张哈子讲,要是他有意见,当初挂印悬碑滴时候,谢川计他们爷孙早就死老。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也和他沾亲带故,所以才没得事,任由他们两个在他滴墓碑上动手脚! 他继续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他们两个搞出啷个深滴手印都没得事,老子把碑反过来放一哈啷个老(放一下怎么了)?赶紧搬,他没得啷个小气! 我被张哈子说服了,但谢不归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他一边把墓碑周围的阴尸给打退,一边问张哈子,那纸人送灵啷个办?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他早就死老,本来就看不到自己滴碑,莫讲中间哈隔到有封土,你就是摆到他面前,他都看不到,啷个可能会触发纸人送灵?那个哈挫挫讲滴话你也信,你啷个不蠢死起? 额……好吧,我忽略了这位先人已经死了,眼睛早就看不见了的事实。所以墓碑即便是反过来,也不会触发纸人送灵。 我有些赧然的看了一眼谢不归,脸上写满了抱歉。 谢不归点点头表示没关系,然后看了一眼四周,确定了一下周围阴尸的位置,然后一脚把我踢开,双手就抱着墓碑开始发力。 这时张哈子也退了回来,拎着我的衣领往坟墓后面一扔,等我站稳之后,就是一脚踹过来,正踢在我屁股上:“一直往前跑,等跑不动老就转过来站到。” 我踉踉跄跄好几下才站稳身形,虽然不明白张哈子这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第一时间照做。 跑了一段路程之后,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转过身来,然后在月光下,模模糊糊的看见,谢不归似乎抱着那块墓碑,在往村里的方向跑。而张哈子,则一边退,一边朝我这里跑来。 等张哈子到了之后,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哈子没回我,而是抓着我右手手腕,对着坟墓的方向就是一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我的手掌前面什么都没有,但我却感觉自己好像推到了一块重物之上,甚至还把那东西给按的往后退了一大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前面传来谢不归那咆哮的声音,他讲,个表子养滴,你好歹等老子把碑放咯再动手啊,害得老子摔咯个狗吃屎! 张哈子闻言哈哈大笑,也大声回他,队伍退老迈? 没一会儿,就听到谢不归那兴奋的声音传来,个表子养滴,退咯!退咯!退得比老子跑得哈快!个表子养滴,朝我撞过来咯,老子要继续跑咯! 光线不好,看不到谢不归那边的情况,但我抓到了重点,一直拦都拦不住的七级浮屠,退了! 我兴奋的看着张哈子,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松开抓着我手腕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讲,不是老子做到滴,是你做到滴。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联想到谢不归抱着那块墓碑往村子里跑的场景,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距离越远,力道越大! 因为那块墓碑是反过来摆放着的,所以我伸手过去,就会有一道力道打在墓碑上,这个力道当初是用来推七级浮屠前进的,现在方向反过来,自然就变成了阻止他们前进,甚至是推他们后退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了声,讲,那谢川计他们两个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哈子点点头,讲,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雄黄药酒失效,会让老子怀疑自己,从而没得办法保证清晰滴思考能力,想不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滴办法。呸,也不看哈老子是哪个! 我知道张哈子自恋,但这一次我是打心底里为他点了个赞。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最主要的是,他还救了整个谢家村人的命。 不过,七级浮屠虽然退了,但这个匠术还没破啊,该怎么破这个匠术? 张哈子讲,破这个匠术滴原理其实很简单,只要那两口棺材从哪里来,退到哪里去,那这个匠术自然就破老。难滴是,没得人搬得动那两口棺材。也就是你有这一身气运,不然也不可能推得动。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想谢川胤老爷子还真是给力,要不是你给我这一身气运,今天你用生命守护的村民都得嗝儿屁! 张哈子摇摇头,讲,也不能啷个讲。要不是你接受老他滴气运,谢川计也不得对你下手。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谢川计一直暗中养尸的行为,说明他一早就在策划这件事,并且张哈子之前在砍阴尸的时候无意间提到过一嘴,说这样的阴尸,怕是没有五六十年的滋养,达不到这种刀枪不入的程度。 所以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好到底谁是因,谁是果。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阻止七级浮屠,救回全村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和张哈子站在原地好一阵,等到坟墓那边的阴尸开始慢慢的爬回自己的坟墓后,我们这才往谢川计他家走去。阴尸回笼,说明匠术已破,也就是谢川计的棺材已经回到了他家堂屋里。 经过那座无碑坟墓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然后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第297章 真假身份 我和张哈子走进村子,就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在往前走一截,就看到乡亲们正闭着眼睛在往各家的院子走去。 幽暗的月光下,整个村子都被渡上了一层诡异的银光。村民们晃晃悠悠的在巷子小径里来来往往,像极了人间地狱。 说实话,如果不是已经看到过七级浮屠,心里的承受能力被迫拔高过,就这么突然遭遇这一幕,非得把心脏病吓出来不可。 我问张哈子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张哈子讲,他们这是到梦游,等他们一觉醒来,么子都忘记老,就算有个别记得到滴,也只会觉得自己做老一个梦。小心点儿,莫把他们吵醒老。 这个我知道,梦游的人不能轻易去叫醒,否则的话梦游人睁眼一看,会被眼前的场景给吓死过去。 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乡亲,走到谢川计他家之后,就看见谢不归正一屁股瘫坐在堂屋门槛前面,背靠着门槛,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在堂屋里没看到棺材,走近了才发现谢川计爷孙的尸体就那样躺在堂屋地面上,没有木板垫着,身上也没有盖草席,光秃秃的,像极了死后都没人收尸的凄凉模样。 谢不归见到我们进来,匀了一口气后,才开口问张哈子,现在啷个办?他们两个啷个处理? 张哈子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有气无力的讲,哈能啷个处理,等天快亮老,就喊人过来把他们埋老。 张哈子估计也是心累,明明都交代村长他们不能入棺,结果还是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我估计,村长他们明面上答应了我们不入棺,但等我们走了之后,估计两具尸体掀不起什么大浪,毕竟‘鳞次栉比’的匠术只应到我身上,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就又把他们给装进了棺材里。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谢川计爷孙的终极目标,并不仅仅只是弄死我,或者说,他们还有备选的方案,那就是在弄不死我的时候,反过来对付谢家村的人,用屠村续命的方法,继续苟活。 毕竟当初如果不是张哈子突然灵光乍现,我们三个在解决了鳞次栉比之后,很可能就放松下来,直接回房睡觉了,根本不会想到谢川计那边会出事。 因为他们爷孙毕竟只是启动鳞次栉比的骰子,就好像是小说里的路人甲,并没有谁会特地去关注他们,特别还是在刚刚通过一个高难度副本之后,精神都放松了,就更不会去关注这种小角色了。 但张哈子却摇了摇头,讲,应该不是他们搞滴。几十年前滴事情他们不是记不到,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他们两个塞到棺材里头去。 这倒也是,毕竟当初知道是鳞次栉比的匠术后,他们那落荒而逃的行为并不是装出来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们对五十五年前的事情是害怕到了骨子里,所以应该是不敢擅作主张把尸体入棺的。 可如果不是村长他们把尸体入棺,谢川计又是怎么发动七级浮屠的呢?要知道,只有他的尸体入了棺,才能发动生前布置好的匠术。这一点,从找到堂屋横梁里的那个小石棺就已经证明了。 张哈子讲,是真正滴谢川计。 不是,谢川计没有入棺的话,应该是没办法发动任何诡异匠术的啊。而且村长他们也不可能不知轻重,擅自把谢川计他们的尸体给放进棺材里。既如此,他谢川计怎么发动匠术? 还有,什么叫做真正的谢川计,难道这里躺着的这个是假的? 张哈子没回答我,而是问谢不归,讲,你们村活到九十七滴人,是不是就只有谢川计一个? 谢不归想都没想,就点点头,还在大口喘气的他讲,确实只有他一个。 张哈子回过头来,又问我,所以你现在搞明白老迈? 我很干脆的摇头,讲,我讲我现在更糊涂了,你信迈? 张哈子懒得跟我犟嘴,而是‘看’着坐在地上的谢不归,讲,你想明白老迈? 谢不归比我更加直截了当,直接反问他,你这些弯弯绕绕,我哪次搞明白过? 看见张哈子被怼了回去,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想笑,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的灵堂,要是笑出声的话,很可能被扣上不尊者死者的罪名。 张哈子丝毫没有被怼的觉悟,而是深深叹息一声,然后十分自恋的讲了句,高手寂寞啊! 听到他这话,我和谢不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冲动要不要动手弄死张哈子! 不过我们都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理智的没有选择动手,而是对张哈子讲,他没得匠术,不会遭受气运反噬,活得久一点不是很正常? 张哈子摇摇头,指着谢不归,讲,你问哈他,他们谢家村那些不懂匠术滴人,有哪个活到过九十岁滴没? 我转过头去,一脸期待的看着谢不归,希望他能站出来反驳张哈子的话。但是很可惜,我等了好几分钟,谢不归才绝望的抬起头,对着我和张哈子十分笃定的摇了摇。 我见状有些懵,直接问谢不归,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是说你并不知道你们村的历史,所以不清楚你们村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号人? 谢不归摇头,无比肯定的对我讲,我们谢家村有族谱,就到祠堂里摆着。我以前翻墙进去看过,除咯谢川计,没得一个是超过六十岁滴。现在十几年过去,他们就算哈活着,也不会超过七十岁。 也就是说,谢家村的历史上,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没有活过超过七十岁的。 张哈子这时开口讲,既然所有姓谢滴都没活过七十岁,他谢川计凭么子能活九十七岁? ……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只能看着张哈子一言不发。 张哈子也‘看’过来,然后满是激动的讲,哈挫挫,你哈没想明白迈?因为他谢川计,就是我们一直要找滴那个谢姓人!! 第298章 并没有死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谢川计尸体,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荒诞,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毕竟谢家村的确没有人能活过七十岁,而谢川计却做到了,这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在二十二年前,去了陈家村,怂恿陈恩仁屠村,然后为他自己延长了寿命。 而且,他当时所用的手法,有可能就是七级浮屠,通过把全村人的命都给屠掉,以换取他一个人的命! 而如今又过了二十多年,他发现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就又联系陈恩仁,打算从他儿子,也就是陈寺青的身上去偷取气运,以达到为自己续命的目的。 但因为吴听寒和张哈子的缘故,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使得他不得不另想它法当然了,这很可能本身就是他的备用计划,那就是在陈家村失败后,他就会对谢家村的人下手,施展七级浮屠。 但不凑巧,我和张哈子受谢不归的邀请来到谢家村,再次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于是他就开始对我布局,先是让我去墓碑上按下手印,然后等我从神仙岭出来后,就起了杀心。 他先是重现五十五年前的‘鳞次栉比’匠术,打算先弄死我,最起码也要通过我,来拖住张哈子和谢不归。 我想,他的打算是,如果能弄死我自然是最好,这样一来,我那四散的气运,一下子就能把他的七级浮屠给推到那座坟地,从而实现他成仙作佛的目的。 当然了,如果弄不死我,也能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去施展七级浮屠,以及让七级浮屠有时间前往那片坟地。毕竟我肯定会被困在谢不归家,相距这么远,我手掌给他们的推力也足够大了。 而且要解开鳞次栉比,就要找到那个藏在暗处操纵小石棺的家伙,这本身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张哈子抽丝剥茧,我和谢不归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剖开堂屋房梁。 而一旦我们找不到那个藏起来的小石棺,我们就会一直被耽误在谢不归家,我自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为那七支队伍提供推力,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地。 但他还是小瞧了张哈子,没想到张哈子竟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石棺的藏身之所,并且还将计就计,把谢川计给骗了一道。 这一切看起来都合乎逻辑,而且应该也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看着谢川计那满头的白发,我突然想到在神仙岭里,谢川胤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匠术,不过都是以命换命。 我和张哈子在陈家村的时候,还以为只要找到那位谢姓人,就能找到起死回生的匠术,然后就能顺利的救回凌绛。但经历了七级浮屠,我总算是死了心。 虽然我无比想要凌绛复活,但如果用一个村子的人作为代价,才能救回凌绛的话,那这件事我宁愿不做。 我又看了看谢不昕,他的脸色虽然已经铁青,但还能看得出他年纪不大,应该和我相仿,甚至有可能比我还小几岁。按理来说,即便他活不过七十岁,但至少也还有四十多年好活,但就是因为他爷爷的野心,让他跟着一起陪了葬。 想到他们爷孙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由得一阵唏嘘,心想,为什么大家就不能接受正常的生老病死,非要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呢?有生有死才是大自然的规律,才是我们人生的真谛啊! 我说完我的分析和感慨后,谢不归伸手拍了拍我,讲,等你有一身神鬼莫测匠术滴时候,你可能就不会啷个想咯。你会觉得自己比天都哈高,比地都哈大,你会想要成为凌驾于这个世界滴人。 听完谢不归的话,我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讲,或许吧,不过我爷爷早就把这条路给堵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像你们这样高深的匠术。而且,即便有,我也不想凌驾于任何人,我只想做我自己。 我看见谢不归的脸上肌肉颤了颤,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我是洛朝廷的孙子,结果却没法拥有高深匠术而震惊;还是因为我没有上进心而诧异。 不管是哪种,我都不在乎,因为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不可能因为别人的震惊或诧异而改变。 但就在这时,张哈子却突然开口来了一句,哈挫挫,你错老。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我一脸问号,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我哪里错了?难不成是我可以拥有高深匠术,还是我应该拥有上进心,去与天地斗一斗? 大爷,不管是哪种,我都会死的很彻底好不好! 张哈子摇头,讲,谢川计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和谢不归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问,为么子? 他辛辛苦苦炼制阴尸,为的就是给他的七级浮屠保驾护航,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成功,身死道消,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什么? 张哈子讲,哪个讲他死老? 听到这话,我和谢不归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同时转身看着堂屋里谢川计的尸体,一直瞪了十几秒,确定谢川计没有任何动作和呼吸后,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更是没好气的对张哈子讲,大晚上的,你讲这种话,就不怕把我们两个黑死? 他讲,这个人都死得不能再死老,有么子好怕滴? 我顿时就懵逼了,我讲,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刚说他没死,现在又说他死透了,你逗我们玩呢? 张哈子摇头,伸手往后指了指谢川计的尸体,讲,那家伙的确是死透老,但是谢川计哈没死。 我直接听糊涂了,什么叫做谢川计死透了,但他又没死? 谢不归这时一拍脑门儿,讲,你滴意思是不是,这个谢川计,不是真正滴谢川计? 张哈子听完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看哈人家,脑壳都开窍老,你这个哈脑壳,哪个时候能开窍? 我讲,你先莫急到骂我,你先告诉我,这个家伙不是谢川计,哈能是哪个?虽然我们没见过他本人,但他可是经过谢家村的人一致认定的,他就是谢川计。 张哈子冷哼一声,又问了一个我答不上来的问题,他讲,人人都有老子,为么子从他们爷孙滴尸体被发现,一直到现在,都没得人提到过谢不昕他老子? 我无法回答,只好把头看向谢不归。 他讲,谢不昕出生后不久,他爹老子谢流昀就离村谋生去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转来过,也没得任何书信联系。村里人都讲,肯定是死到外头咯。 张哈子摇摇头,讲,错老,都错老。他当初并没有离村谋生,而是就一直生活到你们眼皮子底下滴。不仅如此,他也没死,而是一直活得好好滴,直到今天白天滴时候才死。 第299章 划算买卖 看着张哈子那自信的神情,联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我脑子里轰然炸开,然后满眼震惊的问张哈子,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不是谢川计,而是他儿子谢流昀? 问完之后,我自己就摇头否定了,这怎么可能呢?这家伙明明就是谢川计,全村人都可以证明,难不成所有人都认错了? 张哈子摇头,讲,陈有为改头换面之后,能瞒过天下匠人,为么子他谢流昀就不能骗过所有谢家人? 我闻言气息一滞,瞬间就没了底气。的确,如果是改头换面的话,那么他谢流昀的确可以瞒过所有谢家村的人。 而且我之前去买鸭子的时候,就听那汉子特地叮嘱过,说是谢川计近年来都是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打交道,我过去找他怕是见不到面。 当时一心想要找出真相,也就没把这话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有可能就是谢流昀故意减少外出,如此便不给别人机会,找出他身上的破绽。 从理论上来讲,这的确可行。但你张哈子怎么确定他是改头换面的? 张哈子头也没回,就伸手指了指身后,讲,你用吴听寒教你滴方法去给他洗个脸不就晓得老? 吴家是画匠世家,不仅精通改头换面,更加精通辨别被改头换面过的人或尸体。其实方法很简单,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我走进堂屋,从神龛上拔出一根燃过的清香,然后扯出一段红线,先左三圈,尔后后三圈缠在香柄之上,最后结一个活扣。 拿着这根香柄,我蹲在谢川计的尸体旁,让谢不归帮忙,把谢川计的嘴掰开一条缝,能暴露牙齿自然最好。 谢川计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了,尸体早已经僵硬,谢不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的嘴给掰开。我把香柄上红线活扣的一段打一个圈,然后伸进谢川计的嘴里,套在他的牙齿上,而活扣的另一端则是拿在我自己手里。 然后把香柄的一端抵在谢川计的下颌骨处,用左手捏了一个生火手势,尔后尾指一勾,把活扣这一断的红线向外拉扯,那活扣立刻解开,被它缠着的香柄便不由自主的旋转起来。 因为香柄只有一个支撑点,于是在旋转的时候便沿着谢川计的下颌骨开始往脸上走。 滑到一半的时候,香柄突然断掉,同时也在谢川计的脸上勾起一块皮肤。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谢川计脑袋上的这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 我小心翼翼把这块皮肤揭开,然后就露出了他原本面目,只不过五官模糊,已经认不出这人姓甚名谁。但我知道,这家伙的确被改头换面过,而且还把他原来的脸给揭掉了。 我不知道一旁的谢不归是作何感想,反正我是很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一张脸,为什么要改头换面?他们这些匠人就不能用自己的脸好好活着吗? 暗自愤懑一阵后,我问张哈子,这人的脸被人揭掉了,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谢流昀? 张哈子还没说话,蹲在对面的谢不归就当先开口,讲,他的确就是谢流昀。我爹老子以前讲过,他左脸这里有个洞,是他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掉下来被树枝戳进去滴。后来虽然治好老,但这个洞滴痕迹哈到。 听到这话,我顺着谢不归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在这具尸体的左脸颊上,的确有一个已经愈合但还能清晰看见疤痕的口子。不过我是蹲在这尸体的右侧,所以刚刚并没有注意到。 但张哈子之前并没有揭开这具尸体的脸,更没有看到这尸体左脸上的洞,他是怎么知道这人就一定是谢流昀的?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你爷爷用陈恩仁替你挡灾滴手段迈? 这我怎么可能会忘?因为是在陈有为的梦里,所以即便我还没出生,陈恩仁的脸也可以做到和我一模一样。而就是因为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所以陈恩仁便替我挡下了我二十二岁以前的灾。 并且因为他气运足够,这部分气运又会通过那张脸回馈滋养我,使其彻底沦为我爷爷的棋子。 张哈子依旧没有回头,只用手指点了点身后的那具尸体,讲,同样滴道理,他之所以会被改头换面,也是为这张脸滴主人挡灾滴。 我讲,那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一定会是谢流昀?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你以为谢川计有你爷爷滴手段,即便没得血缘关系,也可以强行通过梦境把你们两个人死死绑定到一起? 他接着讲,他既然没得那种本事,就只能找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滴人。最好滴选择,自然就是他儿子。 听到这话,我能明显的感觉自己自己头上的青筋在跳动,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谢川计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等人渣,人人得而诛之! 谢不归看了我一眼,然后皱眉问张哈子,谢川计为么子要啷个做,难道就为了让他儿子给他挡灾? 张哈子没回答,而是反问我们,讲,你们就没想过,他谢流昀滴脸,去哪里老? 这个我真不知道,毕竟谢流觞在众人的心里已经死了,这张脸留着只会暴露身份,换做是我,肯定早就用一把火给烧成灰烬了。 但张哈子却讲,不仅没有烧成灰,而且哈保存得好好滴。要是我没猜错,现在就应该在谢川计滴脸上。 我只听过两个人同时拥有一张脸,其中被换脸的那个人就是宿主,那张脸的原主人就是寄生虫,会不断的从宿主那里获取好处。像张哈子说的这种,两个人的脸互换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我急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哈子言简意赅的讲,为老多活几年。 我和谢不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就为了多活几年,就要把自己的儿子变成这幅鬼样子? 而且我很是不解,把两个人的脸给换过去,还能改变其中一人寿命的?再说了,两张脸都换了,到底谁是宿主,谁是寄生虫? 张哈子讲,当然是施展匠术滴那个是寄生虫,这个问题都想不通迈?你啷个不蠢死起? 他又讲,至于到底是啷个改变寿命滴,其实也很好理解。谢川计本来快死老,但是脑壳上顶着滴是他儿子滴脸,他儿子滴寿命哈有啷个久,老天爷一看,嚯,哈没到死滴时候,他自然就不得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谢流昀脑袋上顶着谢川计的脸,老天爷一看,我去,这货该死了啊,然后就把他的命给收了,那谢流昀岂不是就必死无疑了? 张哈子讲,你莫忘记老,谢流昀滴脑壳哈是他自己滴,身体也哈是他自己滴。一张脸影响不了整个身体,最多就是让他短几年命,哈不至于让他马上就死。这才是改头换面真正滴用途。 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谢川计是从哪里学来的改头换面,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关心的是,他儿子谢流昀又怎么会同意他爹老子对他的脸做出这种事? 话音刚落,我就想到了一件事,随即整个思路就豁然开朗,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张哈子也恰好开口讲了四个字:七级浮屠! 是了,谢流昀肯定是受了他爹老子谢川计的蛊惑,觉得他爹老子惊才艳艳,只要让他多活一段时间,那他就一定能弄出真正的七级浮屠,到时候就能带着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去成仙作佛。 反正自己怎么说也能活到六十多岁,就算给自己的爹老子借几年寿命,自己也不会死。而一旦自己的爹老子成功了,那自己就能成仙作佛,长生不死!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话说到了这里,那所有的一切也就说得通了。谢川计是早就被长生不死这虚无缥缈的存在给诱惑了,然后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努力。而且他不仅让要让自己长生,还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起。 虽然我很不赞同谢川计拿整个村子的人命做垫脚石,但他尽管非常混蛋,却还不至于泯灭人性去坑害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这倒是让我心里好受很多。 我这话刚说完,张哈子就冷哼了一生,回过头来‘看’着我,讲,真滴是啷个样滴迈?之前谢不归讲谢川计今年97岁,那他22年前,应该就是75岁,哈挫挫,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头有个问题迈? 第300章 非人非兽 我一开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二十二年前,也就是那位谢姓人怂恿陈恩仁屠村的时间,也就是那些谢姓人第一次为自己屠村续命的时间后,我神情立刻就变了。 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刻意不愿意去承认这件事,我找了个借口对张哈子讲,说不定谢川计是个特殊,比一般谢家人活得稍微长那么几年呢? 张哈子冷冷的‘看’着我,讲,你觉得有这个可能迈? 我讲,万一呢?谢川计有一身匠术,说不定就找到了可以多活几年的秘诀呢?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他和五条巨蟒驼棺滴那位,哪个匠术水平更高? 虽然没办法直观比较,但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埋在坟里的那位。毕竟他是真正引来五条巨蟒驼棺的,而谢川计所用的,不过只是形似,连形式都没做到。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张哈子讲,既然那位滴水平更高,为么子他都没活过滴七十岁,他谢川计就可以? 我无力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一个不可争的事实。他们谢家人,从来就没有活超过七十岁的,但从刚刚的时间来算,谢川计在第一次屠村为自己续命的时候,已经是七十五岁了,这完全不合情理! 所以,他在第一次屠村为自己续命之前,是怎么活过七十岁那道坎的? 我不敢细想下去,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张哈子则是继续问谢不归,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谢流昀从你们村外出谋生滴时间,最少都是27年前,是不是? 谢不归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讲,应该是29年前,我记到我爹老子讲过,他是到谢不昕他妈怀他滴那一年,他外出谋生去滴,讲是要给他们母子一个更好滴生活。 张哈子点点头,没有应话,而是‘看’向我,脸上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29年前,谢川计应该是68岁,按照谢家人活不过七十的传统,他最多只有两年好活。所以他必须在两年内就要想办法为自己续命。 而陈家村的屠村行为,是在22年前,如果他没有进行续命的话,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在屠村之前,谢川计就已经和谢流昀把脸给换了过来,这依旧不能改变谢川计并没有坑害自己子孙的事实啊。 谢不归也点头,表示赞同我的分析。他讲,只不过是把换脸续命滴时间提前咯而已,没得证据证明是谢川计故意坑害他儿子。 张哈子用那满脸不屑的神情‘看’着我和谢不归,然后很是不客气的讲,你们两个智商低也就算老,啷个简单滴算数题也不会做老呢? 什么算数题,这件事怎么又跟算数题扯上关系了? 张哈子问谢不归,谢流昀今年好多岁? 谢不归讲,谢流昀和我爹老子是同龄人,他们小时候一起玩到大滴,所以我爹老子才晓得他脸上那个洞滴来历。我爹老子今年68岁,那他应该也就是68岁。 六十五年前,谢川胤对谢流觞说要去一个地方,还说他们谢家村的人都得救了的时候,谢流觞是三岁。所以今年谢流觞是六十八岁,这个数字并没有错。 听到68这个数字,我突然有些明白谢不归当初为什么要邀请我们两个来他们村了。因为不仅是他们谢家村的后代活不过三岁,还有他爹老子,也没两年好活了。 但谢流昀68岁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没弄明白。但我隐隐觉得,事情或许不像我之前推测的那样简单。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不觉的就侵扰了我整个大脑。 还没等我想明白,张哈子这时开了口,他讲,如果这具尸体滴真身是谢流昀,你们觉得他活得到今天迈? 我闻言脱口而出,那有什么活不到的,你是不是迂阔了,68岁又没超过70,这么简单的算数题你都算不来了迈? 张哈子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讲,你个哈挫挫,他谢流昀借给谢川计滴那七年被你吃老? 闻及此言,我仿佛被雷给劈中了一样,瞬间愣在当场,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是啊,谢川计和谢流昀换脸的时间是在29年前,那个时候谢川计已经68岁了。而谢川计真正屠村续命的时间是在22年前,这中间有7年的时间差! 也就是说,就算谢川计自己能活到70岁其实不可能,否则他不会那么早换脸去借用自己儿子的寿命;但就算他能活到70岁,也还有5年的时间需要谢流昀借给他。 而按照谢家人活不过70岁的规律来看,那把寿命借给谢川计的人谢流昀,撑死了只能活到65岁。但其实根本活不到65岁,最多63岁。 但谢流昀今年已经68岁了,比预想中的要多活了三到五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我讲,会不会是谢川计当初屠了陈家村后,又把寿命给谢流昀还了回去? 张哈子冷笑一声,讲,你以为这是借钱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再讲老,只听将寄生虫从宿主那里的好处,你么子时候听讲过寄生虫给宿主好处滴? 这个我确实没听说过,除非他们不是寄生关系,而是共生。唯有这样,双方才能互惠互利。但如果他们父子是这种关系的话,那谢川计早就死了,根本熬不过70大关。 可如果谢流昀不能从谢川计那里得到当初自己借出去的那几年,那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这中间的三年时间差(其实不止3年,但至少有3年),到底是谁借给谢流昀的? 想到这里,我不敢相信的望向另一具尸体,谢不昕! 谢川计没有我爷爷那种手段,做不到用旁人的命来给自己或自己的儿子续命,就只能从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里下手。也就是说,谢流昀能活到今天,全靠从他儿子谢不昕那里借命! 难怪当初七级浮屠的时候,队伍的背上有两口棺材。原来是谢流昀又承诺了谢不昕,带着他一起成仙作佛。所以,这算是一代忽悠一代吗? 不对,这里面有个漏洞! 我讲,要是谢流昀要问谢不昕借命的话,那就得和他把脸给换过来。也就是说,谢川计的那张脸,得出现在谢不昕的脑袋上。而谢不昕的脑袋左脸上,可没有那个从树上掉下来被戳穿脸颊的洞! 也就是说,谢川计那张脸下的脸部肌肉,肯定是没有洞口伤痕的。但我和谢不归刚刚看的十分清楚,在他的那张脸下面,的确有一个愈合的洞口痕迹。这,怎么解释? 张哈子一脸失望的‘看’着我,讲,你啷个不蠢死起,就算他们再换一次脸,他谢流昀哈不是要死? 我没明白,之前换脸的时候,双方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一次谢流昀就得死了? 于是我问张哈子,为什么? 他讲:你莫忘记老,只有施展匠术滴那个才是寄生虫。现在就算他们换脸老,施展匠术滴哈是谢川计,到时候谢不昕滴命哈是会借给谢川计,而和他谢流昀没得半毛钱关系。 我讲,但是他脑壳上顶着的是谢不昕滴脸,到时候老天爷一看,谢不昕命不该绝,不就放他一马了吗? 张哈子讲,那我之前讲过滴,一张脸是压不住一整个身体滴这句话,你啷个就没听进去?虽然他脑壳上顶着滴是谢不昕滴脸,但因为不是施术人,所以谢不昕滴命不会滋养他,你讲他会不会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就算当初他们两个换了脸,谢流昀早在五年前甚至是七年前就得死了。 不过,如果施展改头换面的人是谢流昀自己呢?那他岂不是就能从谢不昕的身上借命了? 张哈子摇头,讲,施展匠术滴人是他,他也哈是一个死字。 我问,这又是什么原理? 他讲,就算他是施展匠术滴人,因为他脑壳上顶着滴是谢川计滴脸,等脸换完之后,那张脸从谢不昕身上偷取滴命,也只会传给谢川计,和他谢流昀依然没得半毛钱关系。七年前哈是要死! 我又问,但是他的脸在谢川计的脑壳上,如果是他施展了改头换面,那这个匠术会不会帮他从谢川计的身上借命? 张哈子摇头,讲,凡事都是先来后到,同样滴匠术,肯定是遵循最一开始滴那个。他谢流昀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谢川计身上取命。 我彻底懵了,因为按照张哈子这么说的话,那谢流昀怎么都得死在七年前了啊。 但张哈子却再次摇头,讲,我都讲老,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既然换面不行,那就改头撒!谢流昀只要把自己滴整个脑壳和谢不昕换过来,他滴脑壳不就能从谢不昕滴身上借命老?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改头在换面前面,自然能压住换面。而且如此一来,因为是整颗脑袋换过去的,所以就算我揭开谢川计的脸,也依旧能看到谢流昀左脸上那个愈合的洞口。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匠人,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什么事都想得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如此,谢川计还是没有虎毒食子,不依旧是帮他的子孙去成仙作佛吗? 张哈子冷笑一声,指着那两具尸体讲:“人都死透老,哈啷个成仙作佛?你以为真滴棺材拖到那座坟那里之后,他们两个就会起死回生? 不过就是一村子人滴‘命运’转到他们滴尸体上,然后再通过他们滴尸体转到谢川计滴身上。归根结底,最后滴受益者,只有谢川计一个!你自己讲,这不是坑杀他自己滴子孙是么子?”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突然想起谢川胤在神仙岭里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只有以命换命! 我原以为谢川计会用整个谢家村人的命,来换他子孙的命,却万万没想到,他从一开始,想要换的,只有他自己的命! 虎毒尚且不食子,谢川计所作所为,早已非人非兽! 【作者有话说】 看见有很多朋友用现金打赏,实在是无以为报,3300余字大章,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非人非兽’,你们是永远的神! 第301章 吃头占身 我们在堂屋门槛上坐了很久,张哈子才又开口对谢不归讲,天快亮老,你去喊人过来把他们埋老吧。 谢不归点点头,应了一声,出院子叫人去了。 等到谢不归走后,我学着张哈子的样子看着天上夜空。今天晚上的天气不怎么好,除了幽幽的月光外,看不见星星。 我知道张哈子为什么喜欢看夜空,因为他不喜欢黑暗,所以一有空就会去看那些有光的地方。 但此时月亮也快要下山,整个村子都变得漆黑起来。很快,我连堂屋里的那两具尸体都快看不清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知道它们还躺在那里。 黎明前最黑暗,这话果然一点不假。 我不敢再背对着堂屋,而是面朝着堂屋坐着,眼睛一直盯着那两具尸体,生怕我一个眨眼,那两具尸体就突然不见了,而等我转身的时候,发现它们却站在我身后,那就刺激大发了。 张哈子似乎也意识到光线暗了下来,所以不再抬头望天,而是侧过头来问我,你啷个对到堂屋里头坐到?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然后讲看不太清楚了,我怕那两具尸体会闹什么幺蛾子。 张哈子笑了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晓得防患于未然老?不过没得必要,七级浮屠破老之后,它们两个就废老。只要不把它们装到棺材里头去,就搞不出么子鬼事来。再讲老,院子后头哈有那块先人滴墓碑镇到滴,它们就更加不得乱来老。 我知道张哈子说的是对的,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我还是觉得看着它们比较放心。 对此张哈子并没有再多劝我,而是坐在一旁,对着院外,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着堂屋里躺着的那两具尸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却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让张哈子帮忙看一眼,但张哈子眼睛瞎了之后,这种话我都在尽量避免说出口。再说了,张哈子刚刚才说过,那两具尸体已经废了,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多半是我多虑了。 于是我不再多想,而是继续面朝堂屋坐在门槛上,盯着那两具尸体,等着谢不归叫人过来。 只是一晚上没睡觉,之前在坟地里又命悬一线,现在放松下来之后,要是有人聊天还好,没人聊天的话,我很快就犯了困。几个哈欠猝不及防的打下来,把眼泪水都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等我揉了揉眼睛在看向堂屋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就愣住了,因为我发现我目之所及之处,竟然只能看见那两具尸体的下半身了! 难道这两具尸体会动?!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于是急忙看向院子,然后就松了一口气,不是尸体会动,而是天色变得比之前更暗了,所以之前还能看见整具尸体的轮廓,现在却只能看见下半身。 明白了这点之后,我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张哈子听到我的笑声,问我搞什么,是不是见鬼了。于是我把我之前的发现给张哈子说了一遍。 他听完之后,没做任何表示,就突然起身,朝着堂屋里的那两具尸体走了去。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张哈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给吓了一跳。特别是他还不说话,更是吓人。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说实话,这么黑的环境下,要是换作我,我肯定不敢去。躲在门槛外面,不比进去要安全得多? 毕竟什么都看不见,万一你走过去的时候,那两具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就那样一直盯着你看,而你却因为光线的问题,一直不知道,直到蹲下去,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和那尸体对视呢?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也是张哈子胆子大,而且本身就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否则的话,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像这样做。 于是我急忙问张哈子进堂屋干什么。 他讲,看哈子它们是不是真滴哈有么子古怪。 他说完之后,我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那两具尸体身上仔细的摸索着他眼睛看不见,就只能用手来代替双眼。 过了一会儿之后,张哈子起身走回来,对我讲,没发现有么子问题。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顿时放下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也越来越黑,我所能看见的范围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只能看见那两具尸体白色的鞋底。 尽管有张哈子在身边,但我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踏实。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却真实存在。而且越是临近凌晨,气温就越是降低下来,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院子里吹来阵阵凉风,惹得我不得不缩了缩脖子。 谢不归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原本想要侧头看看他有没有回来,结果这一侧头,我直接被吓得从门槛上跌坐在地上,连带着把张哈子也从门槛上拉了下来! 张哈子不明所以,直接大吼,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扯老子搞么子? 我看着站在门槛外面的那两具尸体,嘴巴张了好几次,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来,讲,起尸了! 这两具尸体不是应该躺在堂屋里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要不是我福灵心至的侧头看一眼院子,刚刚我就要被‘谢川计’的手掌拍碎脑袋! 幸好我反应快,直接跌坐下去,否则的话,我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瞬间被拍的稀碎。即便如此,在我瘫坐下去的时候,头皮上仍然能感觉到一阵刺痛。我知道,那是被掌风给刮的! 而且我第一时间把张哈子也拉了下来,否则他会跟我一样,死在那两具尸体的掌下。 看着这两具尸体,我有些懵,它们还躺在堂屋里,它们的鞋子都还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它们的尸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门槛外面? 我坐在堂屋地上,微微侧头往旁边地上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谢不昕’这具尸体的脚是光着的,根本没有穿鞋! 所以,它们是趁着天黑看不见,把鞋子给脱了,竖在地上迷惑我,然后它们自己悄无声息的走到门槛外面,打算把我和张哈子给一击毙命? 此时张哈子也反应了过来,双手往后撑着地,两脚往前一蹬,就蹬在‘谢不昕’的身上,将其蹬的后退了半步,而张哈子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道把身子往后滑出一段,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拖着我就往旁边的房间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用几乎是吼的方式对我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它们是想吃掉我们滴脑壳,再把它们滴脑壳安到我们身上来! 第302章 胜杯治鬼 听到这话,我猛然一怔,突然就想到当初我第一次带着张哈子进村的时候,在半路上遭遇的那个吃了九个人头的家伙。当时我还被它恶鬼压床,脑袋差点就被它给撞掉,身体也差点成为它的! 敢情这两具尸体现在也想做这件事! 可是,七级浮屠的匠术不是已经破了吗?它们也只是躺在堂屋里,并没有装进棺材,而且张哈子也特地检查过,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它们两个还能做出把鞋子脱了来迷惑我的阴险行为? 张哈子此时正抵着房门,不让那两具尸体闯进来,见我被吓得愣在当场后,他再次大喊,你屋个先人板板,赶紧把门拴起来! 听到这话,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些疑惑虽然暂时搞不清楚,但只要有命活着,就一定能搞明白。但如果现在不抵住这扇门的话,那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搞明白那些事情了。 回过神来的我急忙招来门栓,然后在张哈子的鼎力支撑下,把门栓给插了进去。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砸门声,我不知道这房门能坚持多久,不过我知道的是,这房间不想我幻觉中出现的那个灶房,只有一个窗户,而且还是封死的那种,没办法把扇叶打开。 也就是说,如果它们真的闯了进来,我们当场就得死在这房间里。 到时候它们只要再重新躺在堂屋里,村里人没有谁会把它们给当成杀人凶手。毕竟两具尸体能做什么,人家在堂屋里躺的可是好好的。 所以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我和张哈子闹了矛盾,所以才互相掐死对方,跟堂屋里的那两具尸体毫无关系。 当然了,就算是他们察觉到有关系也没用了,毕竟我和张哈子都已经死了,他们又不会起死回生的办法,自然不可能把我们给重新救活。 我脑子里之所以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完全是因为我被外面的砸门声给砸的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脱身之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觉得现在的处境完全说不过去,因为张哈子都亲自检查过,说那两具尸体没有问题,可它们还是出问题了,而且还差点要了我和张哈子的命。 最关键的是,它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强烈的自责让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 也幸亏是我扭头看了一眼,否则的话,我就把张哈子都给害死了! 还有,我明明一直盯着它们,那它们到底是怎么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即便是脱鞋子摆放在原处迷惑我,可脱鞋子总得有个动作吧,起身总得有个动作吧? 这些动作哪怕再细小,光线即便再黑暗,我总该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吧? 可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根本没看到任何多余的动作,它们的尸体就好像是凭空消失,然后又凭空出现在我身后一样! 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占据了我整个大脑,以至于半晌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张哈子的声音传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杵到那里搞么子,等死迈?哈不赶紧找其它出口? 听到张哈的吼声,我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张哈子正抵在房门上,死命的阻止外面的尸体把门给撞开。 明白情势危急之后,我先是抱着侥幸心理看了一眼窗户,结果发现窗户能不能打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窗户上,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我分不出是谢川计还是谢不昕,但不管是谁,都证明那个地方已经出不去了。 农村的建筑几乎都差不多,于是我急忙转身,准备去后面那堵墙壁上找通往后院的门。 看到那黑漆漆的墙壁时,我心里就突然咯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那墙壁有什么古怪,而是因为墙壁前面摆放着的那张床。 之前我在这屋里找长椅的时候,就从这床下拉出过谢不昕的尸体。当时我还得意洋洋,结果要不是张哈子及时出手,我差点就被谢不昕给弄死了。 现在再次面对这张床,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砸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对方已经极其不耐烦了,我不得不晃了晃脑袋,把心里的恐惧给抛到一边,然后走向墙壁。 好在墙壁不大,我很快就找到后门,不过是在床头的位置,想要出去,就先得把床架子往外挪。 我知道这种摆法的讲究,是防止强盗从后门进屋。用床铺抵着,但凡后门有风吹草动,睡在床上的人都能够察觉到。只是这种摆法早就过时了,这年头,哪还有什么强盗? 我冲张哈子喊了一句,告诉他我要挪床,让他再撑一会儿。 我原以为挪个床而已,会很轻松,却没想到起手去抬的时候,才发现这床比我想象中的要重的多!别说是抬起来了,我就是翘着屁股往外拉都拉不动! 我赶紧冲着张哈子大喊,后门被床挡住了,这床怎么都拉不开! 张哈子闻言沉默了两秒,然后冲我喊,这是鬼压床老,你把孩子脱老,一正一反摆到床前。 鬼压床? 我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床铺上面,结果除了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会有鬼压床呢?谢川计和谢不昕的尸体不都站在外面的吗,一个砸门,一个守着窗户,分工极为明确。 再说了,鬼压床不都是压人吗,怎么还会真的去压床?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啷个不蠢死起,你见过哪个鬼压床是用尸体压床滴? 听到这话,我顿时恍然大悟。虽然谢川计它们的尸体还站在外面,但是它们的魂魄完全可以进出这屋子,即便是房门被关着,也拦不住它们! 而且这个点谢不昕一般都在睡觉,所以谢不昕的魂魄很可能现在就躺在床上睡觉,也有可能就坐在床铺上,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一想到床铺上还坐着一个阴人,而且我还看不见,我全身就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拉着床铺边缘的双手都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不过怕归怕,张哈子吩咐我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于是我立刻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一正一反的摆在床铺前面。 这是胜杯,对付鬼压床手段里,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没有之一。如果晚上经常被鬼压床或是做噩梦,可以试试这个方法。不过一定要切记,左脚的鞋子朝上,右脚的鞋子朝下,千万别弄反了。 放好了鞋子之后,我就光着脚去拖床。 说来也怪,鞋子脱掉之后,我都还没怎么使劲儿,只是轻轻往外一拉,这床铺就被我拉出了好长一截。而且因为我一开始卯足了劲儿,结果往后退猛了,我还差点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床铺被拉开之后,那道开在墙壁上的后门就被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为了节约时间,我顾不上尊不尊重,直接从床铺上爬过去,然后手里握着门栓,转身对张哈子讲,后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退。 但张哈子却讲,你先出去,找到谢不归放滴那块墓碑,想办法把它反过来摆到。 我听的一脸懵逼,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逃命去找谢不归要紧吗?他去找人都这么久了,体力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只要和他会合了,别说只有两具尸体了,就算再来两具尸体,应该都不够他热身的吧? 张哈子闻言,没好气的讲,它们两个能悄无声息滴出现到你身后我面前,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残疾,能跑得出这院子迈? 张哈子是瞎子,所以自嘲自己是残疾并没有什么不妥;在他的观点里,我智商太低,也属于残疾的一种,所以说我是残疾,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他说的这句话本身也是对的,既然这两具尸体之前能做到,为什么我们在往外跑的时候就不能做到了? 要是我们正在往外跑的时候,它们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然后两手往中间一拍,我和张哈子不就要成为无头尸体了吗? 一想到那画面,我心底就一阵发毛。 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去翻那块墓碑,这又是什么讲究?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屋个先人板板,你觉得老子现在有时间给你解释迈?不想死滴话就先照老子讲滴做,要是这次没死成,老子到时候再给你解释! 我倒不是怀疑张哈子的决定,只是就这样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我心里很是不踏实。万一那房门没撑住,那他岂不是就要一人对付两具尸体? 但一想到我留下来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也就不再迟疑,而是转身从后门走进后院。为了防止另一具尸体从这里进去,我还特地把房门给带上。 刚走进后院,我就看见了那块墓碑立在后院正中央。等我走进去一看,发现这墓碑竟然是背对着堂屋的! 第303章 前后夹击 按理来说,当初为了借我的掌力把七级浮屠的队伍推回去,这块墓碑应该是正面朝着他家堂屋才对。因为只有这样,我的手掌才能对着墓碑正面发力。 谢不归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否则当初的七级浮屠就应该破不了。 既然如此,那这块墓碑到底是谁给它转了个方向? ‘谢川计’和‘谢不昕’那两个阴人? 除了它们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其它人了。 此时天色还是一片黑暗,能见度极低。一想到这幽暗的环境里,还藏着两个我看不见的阴人,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是发麻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两个阴人现在很可能就在墓碑旁边,守着墓碑不被其他人摆弄。而好死不死的,我现在的目的,就是去摆正那块墓碑。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去跟它们正面battle,而且还是一对二的那种! 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对付那些看得见的阴人都还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这种看不见的阴人了。而且现在篾刀还没在我手里,张哈子又不准我用那些高深的匠术,等于是捆着手脚去跟怪兽搏斗,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但是害怕归害怕,张哈子的命现在就掌握在我手里,我要是不去做,相信张哈子顶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砸烂房门。到时候他一人要对付两具尸体,那就不是现在这种境况了。 而且这两具尸体和之前在坟地里遇到的那些阴尸不一样,他们身前本来就是匠人,而且还在暗地里炼制过许多阴尸,浑身上下气运和阴气早就不是那些阴尸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么说或许没什么概念,可如果我说,这两具尸体,一具足以挡之前那种阴尸数十具,或许就更加直观了。而且最可怕的一点就是,这两具尸体,还保留着人类的些许智慧,不像阴尸那样只知道使用蛮力。 想到张哈子的处境,我心一横,轻手轻脚(担心被窗户后面的那具尸体听见,还好鞋子摆了胜杯),但速度并不慢的走到那块墓碑前,管它周边有没有阴人在窥视,我都得把这块墓碑给转过来。 我原以为会有阴人出来阻挡我靠近墓碑,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十分顺利的就走到了那墓碑前,中间没有丝毫的阻滞。这种突如其来的顺利,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难道这里并没有阴人?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不管了,反正都已经到墓碑前了,总比拦在远处进不来要好得多。 天色还没有变亮,幽暗中,我初略打量了一番这墓碑,差不多有我肚子那么高,厚度大概有两个巴掌左右。根据长宽高,最后乘上石头的密度,差不多有250kg,也就是500斤左右的样子。 算出这个数字之后,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是觉得我挪不动它,而是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之前谢不归抱着这墓碑往村里跑的样子。 那可是五百斤的东西啊,谢不归轻而易举的抱起来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健步如飞,只能说,他们谢家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开了一会儿小差,我立刻收敛心神,然后弯腰用肩膀顶着墓碑的一侧,双手扶着墓碑两边,脚下发力,打算把墓碑给转个方向。 我知道这墓碑很重,也知道我虽然不可能像谢不归那样把它抱起来,可要挪个方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脚底在地面上都蹬出两条浅浅的沟壑来,那墓碑竟然纹丝未动! 鞋子还在床底下摆着胜杯,所以我是光着脚出来的。这虽然走路的时候减少了声音的发出,增加了隐蔽性,但现在需要双脚支撑用力的时候,就显得格外不好受。 因为用力过猛,我脚底的皮肤已经破溃,泥土混合着石沙镶进溃烂的伤口里,带来二次伤害不说,主要是痛的钻心钻肺。我感觉我这双脚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所以这辈子要如此受折磨。 而且我现在是无比的怀念有谢不归在身边的样子,毕竟他要是在的话,这墓碑怕是都要原地打转了。 我起身围着墓碑走了一圈,发现它就是那样立在院子里,基座并没有被埋进地里。既然如此的话,那按理来说应该很容易推才对,为什么我牙齿都快要咬断了,都未能撼动那石碑分毫。 这不对劲,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猜测,很可能是那两个阴人在另一边抵住了墓碑,所以我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办法推动这石碑。 难怪我走过来会那么顺利,原来它们两个是在这里等着我的!它们是明知道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转动这墓碑,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放我过来,然后让我彻底绝望! 张哈子说的没错,它们这一家子,都擅于玩弄心机。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绝望,然后彻底丧失挣扎反抗的斗志。 它们还是小看我了,如果只有我一人,或许我真有可能放弃了,但张哈子还在屋子里,我就算是死,也要把这墓碑给转动过来! 可是,对付阴人的东西都在张哈子的背囊里,那里面虽然有很多东西都可以打散阴人,但那背囊之前被张哈子扔在堂屋里。现在堂屋里就站着一具尸体,想要去拿背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该怎么办? 砸门的声音像是倾盆大雨一样不绝于耳,房门也已经开始发出一阵阵吱呀吱呀的声音,显然撑不了太久。 我没有时间再去想其它的办法,即便想出来,怕是也没有时间去实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篾刀!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张哈子随身携带的篾刀。于是我急忙往回走,打算拿着篾刀再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墓碑周围先砍上几刀,然后再推。 我就不信了,那两个阴人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扛得住张家祖传篾刀的威力。 然而,当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僵在了当场,因为我看见,在前面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道身影,朦朦胧胧看不清模样,但它的脚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也是在此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两具尸体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后张哈子面前,因为它们的脚上没有穿鞋,走起路来自然不会发出声音! 眼见那家伙越来越近,我双手紧紧握拳,打算随时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 然而,就在我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那道身影却突然一转,竟然从后门闪身钻了进去! 张哈子,被前后夹击了! 第304章 堂屋棺材 它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张哈子!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着后门跑去,但是跑到一半,就听到张哈子的怒吼声传来,他讲,你莫过来帮倒忙,赶紧把墓碑转过来,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到这里。 我闻言一愣,虽然很担心张哈子的安危,但还是刹住了脚步,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朝着墓碑走去。 这种情况下,我是断然不可能再去问张哈子要篾刀了。他眼睛本来就看不见,要是再没有篾刀防身的话,分分钟就要成为那两具尸体的盘中餐。 没了会暴露的顾虑后,我三两步就跑到墓碑前,然后再次用肩膀抵着墓碑,使劲儿的往一侧推。只是之前我是抵着墓碑右侧,这次是抵着左侧,想要换个方向推,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但我错了,我脚趾都磨出血了,也没将那墓碑给推动哪怕一毫米。 脚趾上传来的剧痛已经让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我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可就在我坐在墓碑前的时候,我的视线突然被墓碑上的那个掌印给吸引了。 这个掌印是之前谢川计设计害我所留下的,为的是发动挂印悬碑。当我看见这个掌印的时候,我并不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如果我伸手按在这个掌印上,就应该能把这墓碑推动。 我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仅仅只是觉得我既然能用这掌印拍开幻境里‘谢川计’的院门,那么在现实生活中,应该也能把这墓碑给拍开。这是一种迷之自信,而且毫无逻辑可言。 于是病急乱投医的我跪在地上爬向墓碑,然后伸手按在那掌印上。心里在祈祷的同时,右手使劲儿往里面一按,然后,那墓碑竟然真的往后面旋转了一寸! 我这迷之自信的方法竟然奏效了! 看着我脚趾上的伤口血痕,我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之前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这墓碑又‘轰’的一声,恢复了原状。就好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我对面又把这墓碑给推了回来! 肯定就是‘谢川计’和‘谢不昕’的阴魂,它们不想我把墓碑推过去! 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确定,张哈子说的是对的,只要把这墓碑给转过来立着,屋里的那两具尸体就会立马完蛋。 尽管我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跟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死磕到底! 于是我再次伸手,按在那掌印处,开始使劲儿往后推,争取一次性把墓碑给彻底转过来。 但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可越往后,我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状态,不管我再怎么使劲儿,那墓碑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样,怎么都不肯再动弹分毫。 因为脚趾上的伤口,我不敢站着或是蹲着推,此时的我,是跪在墓碑前,所以视线有些受阻,看不见墓碑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墓碑。 为了弄清楚这点,我把墓碑给推到一定距离后,便不再给多余的力气,而是保持墓碑不被推回去就行,然后挪动膝盖,反方向已到墓碑的另一侧。 刚把视线转过去,我就差点当场窒息幽暗的视野里,我看见两条齐肩断掉的惨白无血色胳膊,一左一右笔直的抵在墓碑的基座上! 也就是说,刚刚一直是它们在抵着墓碑不让我转动!也是它们,把我转动了的墓碑又给我推回来! 实话实说,我被这两条齐肩断掉的胳膊给吓得够呛,至少在看见的那一刹那,我感觉我的大脑都宕机了。 你哪怕凭空出现一个完整的阴人也好,但偏偏就只有两条胳膊,那场面当真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我的右手还按在墓碑上的掌印里,那两条胳膊暂时推不动墓碑,可从它们那条条暴起的血管,我就知道它们还在拼命的使劲儿,为的就是把墓碑给推回去。 让它们胳膊里那暴起的血管,说是血管,却一点也没有血管该有的颜色,完全就是一根根凸起的白色,要不是仔细看,根本不清楚那就是血管。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只有两条胳膊,难道不应该是整个阴人吗?再说了,就算只有胳膊显现的话,对方有两个人,那也应该是四条胳膊才对,为什么只有两条? 我搞不懂这其中缘由,只好用右手和身体抵住墓碑,然后左手入怀,在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手心里。 我把铜钱放在右手胳膊上,只留下一枚在左手手心,然后学着当初陈先生用铜钱打阴猫的方法,在指缝间不断的转动结印。 陈先生并没有把这套方法教给我,是我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奏效不奏效。 等结完手印后,我便将这枚铜钱朝着其中的一条胳膊砸了过去。铜钱刚要出手,我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然后那枚铜钱就毫无例外的打偏了。 我不敢回头看,只是稍稍侧过脑袋,用余光往我身后看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是巧合?但是不应该啊,肩膀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往下一沉? 我想不明白,而且也没时间让我去想这个问题。于是我从右臂上捡起一枚铜钱,重复之前的动作后,就准备把铜钱给砸出去,但就在我要松手的瞬间,左肩上那下沉的感觉再次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准备之前要投掷铜钱的动作,不过是为了骗对方上当。当然我也没有把握,仅仅只是一种尝试,成不成就不取决于我了。 不过还好,我猜对了。 所以当那下沉的感觉消失的瞬间,我立刻就把手里握好的铜钱给砸出去,与那下沉的力量打了一个时间差。 铜钱这一次准确无误砸在那惨白胳膊上,只听见‘嗤’的一声,那惨白胳膊被砸中之后,冒出一道黑色轻烟,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没一会儿就烧了没影了。 没了这条胳膊阻挡之后,我往前推的时候简直是易如反掌,很快就把墓碑又往前推进了一些。那条仅剩的胳膊还不放弃,抓着墓碑的基座就往回拖,似乎还在负隅顽抗。 于是我故技重施,又捡起一枚铜钱,然后虚晃一枪,再次砸在那胳膊之上,等黑色轻烟散尽,我终于把墓碑转了过来,使其正面朝着堂屋,然后双手抱住墓碑,用身体抵住,生怕它又会转回去。 等了一会儿,墓碑并没有什么动静,我肩膀上也没有那下沉的感觉,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双手还是死死抱住墓碑。 不多时,我就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砰砰两声沉沉的闷响,听上去好像是人体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应该是张哈子说的奏效了,那两具尸体又重新恢复了原样,变成了真正的尸体。 果然,没过一会儿,张哈子就摸索着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朝我这边走来,开口就问我,哈挫挫,死老没得,没死滴话吱个声。 于是我很配合的‘吱’了一声,惹得张哈子抬脚就踹。 这一次我没躲开,因为我要抱着墓碑,免得我稍不注意,它有反转过来,所以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于是张哈子都愣了,问我,你啷个不躲? 我把我的理由说给他听后,他摇了摇头,讲,可以松手老,它们本来就是黔驴技穷,在做最后滴生死一搏。结果现在阴魂又被你打散老两条胳膊,它们哈啷个可能挪得动这墓碑? 听到这话后,我这才松开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墓碑,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吹不黑,我现在觉得这空气都是甜的。 但人一旦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就会成倍放大,就好比我脚趾上的疼痛,之前在跟那两条胳膊对峙的时候,我都没感觉自己到脚趾在痛,但现在去钻心钻肺的痛,有一种马上就要痛死的错觉。 张哈子从堂屋里找来背囊,然后丧尽天良的让我用高纯度的烈酒泡脚,痛的我忍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等我泡完脚,张哈子就扔给我一沓纸,让我贴在脚趾上,随后又扔给我一双鞋,正是我脱在床前用来当胜杯用的那双。 我穿好鞋子,问张哈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它们不会再搞事情了吗,为什么还会弄出这么一处,差点没把我们两个给困死在房间里。 张哈子苦笑了一声,然后指着那墓碑讲,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差点就因为这东西,我们不对,是整个谢家村都要下去见马克思。 我有些不解,急忙问他,跟这墓碑有什么关系? 张哈子讲,要是这墓碑背对到堂屋,你讲这栋屋像么子? 众所周知,墓碑背对着的,向来都是阴宅。也就是说,墓碑被反过来之后,好好的一座阳宅,就变成了阴宅? 张哈子讲,整栋屋滴框架是阴宅,那处于正中间滴堂屋是么子? 我闻言瞪大眼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棺材! 第305章 不能立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两具好端端的尸体,都没有放进棺材里,怎么就突然出现问题了。原来是谢家先人的墓碑,把整个堂屋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两具尸体躺进了棺材里,自然是要闹出幺蛾子的。 还好没弄出什么大事,否则的话,我和张哈子就真的是死的太冤了。 可是,在墓碑还没有被转过去之前,那两具尸体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也就是说,它们的阴魂应该也不会闹事,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到底是谁把那墓碑给转过去的呢?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日你屋仙人板板,除老躲在暗处滴谢川计外,哈能是哪个? 我闻言大惊,急忙问他,讲,你的意思是,谢川计就在附近? 张哈子讲,你啷个大块肥肉,你觉得他会放弃迈? 我急忙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又不是老司城,没有锁龙井镇着,再这么搞几次,就算我们能想到破戒之法,怕是身体也扛不住。到时候思维停滞,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张哈子讲,哈能啷个办,见招拆招撒!一个怕死滴老东西,老子会怕他迈? 张哈子说的很豪迈,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在虚张声势。我没有拆穿他,只在心里莫想着,等到这边的事情搞完,我们就尽快回老司城去。 救凌绛虽然是当务之急,但我可不想以张哈子的命换命,我自己的倒是无所谓。 我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走进那房间,把里面的两具尸体抬到堂屋摆好,并给它们盖上草席裹好,免得别人看出来它们的身上,有张哈子篾刀砍过的痕迹。 天色开始变亮,视野比之前那清楚地多。此时院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谢不归带着村长和一群年轻青壮走了进来。 在谢不归的招呼下,这些年轻人先是把那两具用草席裹好的尸体给绑好,然后道场什么的都没做,就直接抬着他们的尸体前往后山。 我不知道谢不归有没有把他们两个的真实身份告诉村长,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他能把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里。 虽说谢川计一家想要屠了谢家村,但他们两个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去计较太多了。倒不是我仁慈,而是我担心他们想要再对那两具尸体出手,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那两具尸体并不是普通的尸体,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触发了尸体上的某种隐藏匠术,没捞到好处不说,还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那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再说了,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还有一个躲在暗处,一直没有露面的‘谢流昀’,其实就是真正的谢川计。 他的子孙没能完成七级浮屠,这本身就已经惹恼了他,要是再对他子孙的尸体做些什么,谁也不能保证那家伙会不会狗急跳墙,亲自出马,把谢家村再屠一遍。 所以最好就是别再去招惹那两具尸体,也别想着报仇的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昨晚的事情给当做是一场梦。等天一亮,大家阴阳相隔,各自安好就是。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和张哈子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他们谢家村死后大多数都是埋在这后山,而且据谢不归说,每一户人家都有一处专门的坟地,彼此之间都不会相互干扰,如同阳宅一样,相处的十分和谐。 谢川计他们家分到的坟地在半山腰处,因为年轻的青壮多,力气大,所以没捣几次手,两具尸体就被带到了属于他们的坟地。 村长先是招呼人把长椅架好,然后把两具尸体放在长椅上。此时尸体已经全部僵硬,虽然只有头脚支在长椅上,但仍是躺的稳稳当当,就像是一块木板一样。 挖坟的过程很枯燥,不过胜在人多,很快就把坟坑挖好。 入土前,村长于心不忍,又问了谢不归和张哈子,说可以不用棺材,但能不能找个小木匣子给装起来,至少也能防止土里的虫子啃食尸体。 张哈子和谢不归没有任何分歧,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谢不归做的更绝,直接反问了一句,你是想要五十五年前滴悲剧再重演一次迈? 这话一出,村长和那些心有疑虑的年轻人都不再纠结,把两人的尸体给放进坟坑,然后就开始封土。 因为没有棺材,所以挖出来的土基本上都被填了进去,最后封土的高度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如果不是在后山坟地里,而是就在一般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座坟。 等两座坟的封土填完了之后,村长就吩咐人去给这两座坟立个碑,还说不需要搞那么奢侈,简简单单的就行。 一听到这话,我直接就炸毛了。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一块墓碑,我和张哈子刚刚差点交代在屋子里?! 你现在竟然还要给它们立碑,你是嫌自己命长了么? 还没等村长吩咐的人应承,张哈子就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讲,就这样挺好,莫再节外生枝,立碑上坟什么滴,想都不要想,就当你们村从来没得这两个人。 村长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两具尸体也是受害人,而且又都是同族之人,给他们立碑上坟,那是理所当然的。 张哈子没有解释,只抛下一句‘你不想断子绝孙滴话,你就尽管立碑上坟’后,就领着我下山去了。 张哈子这句话极具震撼力,人群里那些原本还有反对的声音,很快就全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两步,站的离村长远了些,免得被抓了壮丁去给那两座坟立碑。 我甚至都还能听见之前被村长抓壮丁的那人找借口推辞的声音,说什么最近拉肚子,不适合去打碑。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你丫的挖坟挖了半天,都没见你拉肚子,这一下就拉肚子了? 而且这还算好的,其中有更离谱的,居然说自己大姨妈来了,不能使劲儿,惹得其他青壮哄然大笑。 听到他们推辞,我心里虽然很开心,但更多的是担心,万一他们当中有人犯了浑,给那两座坟给立了碑,那岂不是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再说了,现在的人或许还记得不能立碑上坟,可再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要是没人记得这一点,给那两座坟立了碑,那又当如何是好?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于是不得不回身看了一眼半山腰,希望至少在他们这几代人中,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不归没有跟上来,而是留在那里继续监督,这倒是让我放心不少,别人不知道昨晚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只要有他在,相信村民们不会做出格的事。 我跟在张哈子身后,一直走到山坡下都没有回头,直到跳过那道沟,双脚踏在进村的路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前天晚上被困在这座山上的经历,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我回身看了一眼半山腰,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坟地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讨论完了没有。 张哈子则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为了从他嘴里套出‘如何防止几代人之后,会有人给那两座坟立碑’的方法,我急忙跟上去,采用迂回方式问他,不能给它们立碑,是不是因为刚刚在院子里发生的那种事,把阴宅变成棺材? 张哈子一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讲,你这是么子脑回路,两件完全不相干滴事,你都能联系到一起? 我讲,难道不是迈?都是有碑,都是两层结构,堂屋能变成棺材,为么子草席就不能变成棺材滴代替品? 张哈子讲,这就是为么子要用草席裹尸体滴原因棺材棱角分明,有脊有梁,和轻柔无骨滴草席完全不同,啷个可能代替? 原来如此,难怪张哈子在那些人来之前,就已经用草席把它们给裹好,原来是早就做好了防备。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立碑不会让它们钻出来搞事情,为什么还要拒绝村长的要求,不给他们立碑上坟? 张哈子没好气的反问我,你屋个仙人板板,啷个立碑?你让石匠先生啷个刻字?是刻他谢川计,哈是刻他儿子谢流昀,哈是他孙子谢不昕? 我张了张嘴,最后又不得不把嘴巴给闭上,因为我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他们爷孙三代,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其他两人的东西,说的不好听一点,现在根本分不清楚他们到底谁是谁,根本没办法刻出他们的名字。 张哈子接着讲,这都哈不是关键,大不了就按照他们脑壳上滴那张脸刻字就行老。但是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滴给他们立老碑,会有么子后果迈? 我有些不解,这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多出一块碑而已吗?后山上那么多碑,也没见出什么事。再说了,连名字有可能都是错的,立在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哈子闻言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问我,哈挫挫,如果一个人没死,但却给他挖老坟立老碑,而且坟里头真滴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滴人,你觉得这会没得问题? 听到这话,我身体猛然一震,脑海里瞬间蹦出四个字瞒天过海! 第306章 要我在场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哈算没蠢到屋!就是瞒天过海。 得到张哈子的肯定后,我整个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身上也是不由自主的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要是张哈子没看透这一环,允许村长他们给这两座坟立了碑,那谢川计岂不是就相当于完成了瞒天过海,将会得到那梦寐以求的长生了? 想到这里,我身上的冷汗瞬间就像是一根根针一样,扎的我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疼痛起来。我原以为这瞒天过海只有我爷爷奶奶知道,顶多再算上一个刘桑祎,却没想到这么多人都知道! 张哈子闻言,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讲,哈挫挫,恐怕那家伙不仅仅只是晓得啷个简单,而是这瞒天过海才是他谢川计滴最终目的!之前滴七级浮屠和鳞次栉比,很可能都只是他滴障眼法。 这个思路我还真没想过,毕竟从之前的那些经历中,谢川计并不只是做做样子,而是的的确确想要弄死我。再说了,如果仅仅只是障眼法,有必要把墓碑这件事也扯进来吗,这岂不是让我们对立碑这件事有了防范? 张哈子摇摇头,讲,恰恰相反,墓碑这件事只会让我们更加确定两件事,一是它们滴尸体不能放到棺材里头;另一个就是它们滴尸体都是拼接而成滴。有这两个先决条件,你哈会往瞒天过海那边想迈? 我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讲,完全不会。 不管是我爷爷奶奶给我设立的那二十四座坟,还是谢川胤他们给自己弄的坟,都是一副完整的身体,和一副完好的棺材。所以在我先入为主的观念里,想要施展瞒天过海,尸体和棺材完好是必备条件。 如果不是张哈子刚刚给我分析那一番,打死我都想不到谢川计居然也是冲着瞒天过海去的。 张哈子讲,这就是他滴精明之处,把所有我们能想到滴可能都展示一遍给我们看,并且把这件事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好让我们认为的立碑这种事,和瞒天过海完全不相干。 听到这话,我呼吸都为之一滞,因为只要张哈子认为立碑无伤大雅,那么村长一旦提出要给它们立碑的要求后,张哈子肯定不会拒绝。到那个时候,谢川计就真的完成了瞒天过海! 这细节的把控,对人心的算计,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不是有张哈子洞悉这一切,怕是我们稀里糊涂的就要帮谢川计实现他的长生大梦。 不过很快,我就想到一个漏洞那就是他谢川计完全可以不来招惹我,等我走后,直接悄无声息的死掉,然后再让族人将其下葬,那样一来,要完成瞒天过海不就稳稳当当的吗? 他为什么非要招惹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身边有一个压得整个天下匠人都抬不起头的张哈子吗?他这么做不是自讨苦吃? 我以为我说出这话后,张哈子会愣住,毕竟这算是彻底否定了他之前的推测。 但我没想到的是,张哈子居然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讲,居然开窍老,这个漏洞都看出来老? 我闻言很是惊讶,讲,难不成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连你这个哈挫挫都想到老,你觉得我会想不到迈? 好吧,他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损我一把。但我并不在意,而是赶紧问他,看你这样子,你还是觉得你刚刚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张哈子没急着回答我,而是反问我,讲,你觉得谢川胤他们滴假死是瞒天过海不? 我想了想,把他们的坟和属于我的那二十四座坟对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讲,应该是的吧?只不过数量比我的那些坟少一点。 张哈子继续问,那他们为么子哈是死老? 我知道他会这么问,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讲,很可能是他们坟的数量不够,毕竟我爷爷奶奶前后给我做了二十四座坟,脚上还穿了二十四双阴鞋。 张哈子闻言,很是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你脚上那二十四双阴鞋,是孩匠一脉滴廿四阴鞋乱天命,跟瞒天过海有么子关系?之所以搞啷个多坟,是你滴命都变老,自然要有不同滴坟来对应。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按照命运来说,每个人一辈子的命和运早就已经定死了的,就算是时来运转,也是命格中注定了的。所以不管命长命短、运多运少怎么变化,这都是属于那个人的命运范畴。 只要还在这个范畴里,那这个人就只需要对应一座坟。毕竟这跌宕起伏的一生,就是那个人的命运。 但我不一样,因为我脚上的阴鞋,我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举个例子,按照既定命运,我在二十岁的时候,有可能随便买一张彩票就会中头奖,但因为‘乱天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这就算是改变了我原来的命运,与原本的既定方向产生了变化。如此一来,就有一个崭新的命运出现,而这个崭新的命运,又得重新对应一座坟。所以我所需要的坟就有二十四座。 只是,命运这东西,未免太过于消极了,我是有些不相信的。而且,这些东西张哈子以前从来不肯告诉我,即便我当初追着问,他也只是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的把话题给岔开。 现在突然又转过头来告诉我,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张哈子以前就说过,很多事情,只有我亲身经历了,他再来给我解释,他所受到的反噬就会越小,甚至没有。我觉得,现在我就正在经历这样的事,所以他也就顺势给我解释一波。 就在我觉得我已经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张哈子却又突如其来的说了句,哈挫挫,这些都只是我滴一种猜测,具体是不是啷个样子,我也没得把握。毕竟瞒天过海,只有你爷爷才晓得啷个搞。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并且打心底里认为,张哈子的这番解释就是真相。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没办法解释谢川胤他们为什么还是死了啊。难道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一座坟并不足以瞒天过海,而是需要再建一座坟? 张哈子摇头,讲,一座坟就够老。 听到这话我当即就傻眼了,我讲,你刚刚还在讲,只要命运变了,就需要一座新坟来对应,这前后还不到半分钟,你就改口了? 要知道,谢川胤他们挟裹天下匠人的气运,这件事本身绝对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了,难道不需要一座新坟来对应? 张哈子还是摇头,讲,他们挟裹天下气运,是别个胁迫他们动滴手,哈是他们自己动滴手? 这个还用问?为了让他们的尊孙后代绵延传承,怎么可能是别人威胁他们那么做的,肯定是他们自己愿意那样做的啊。 张哈子讲,既然是他们自己动滴手,那这一切就算是他们自己辛苦努力所得到滴结果,就算命和运滴数量产生老变化,但这就是属于他们自己滴命运,为么子要讲他们滴命运发生改变老呢? 被张哈子这么一说,我顿时就觉得命运一说不那么消极悲观了。因为只要自己肯努力,不断奋发上进,自然就能改变自己原有命和运的数量。 而即便这个命和运的数量发生了变化,那也是自己的命,并不是产生了一个崭新的命运,所以自然也就不需要额外的坟来对应。因此谢川胤他们,只要一座坟也算是完成了瞒天过海。 虽然听上去很绕,但我还是弄明白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特别是其他的谢姓人,根本就没有等到我进入神仙岭,就已经死透了,这和瞒天过海的功效完全相悖啊! 张哈子讲,这就是为么子谢川计为么子不能自己偷偷下葬,而是要招惹你滴原因。 我一脸懵逼,问他,这和我们之前讲的那些有半毛钱关系? 张哈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讲,你是不是蠢,要是没得关系,我和你解释半天搞么子,闲得蛋疼迈? 你闲不闲的蛋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两者之间应该是完全没有关系。 毕竟招惹我,就相当于招惹了张哈子。我虽然废材一个,但他张哈子曾经可是匠门第一人,即便现在瞎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不怕自掘坟墓?而且现在的结果也再次证明,他招惹我是完全错误的。 但张哈子却讲,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明明晓得我跟你一起来滴,为么子哈要一意孤行滴要去招惹你?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难不成是那家伙有找虐的倾向? 张哈子闻言抬脚就朝我踹过来,然后大骂,你屋个仙人板板,这种不靠谱滴事都想得出来,你滴脑壳里头装滴都是屎迈? 我躲开张哈子的脚,耸了耸肩,讲,要不然我想不到其它的原因了,因为我觉得和这个相比,其它的任何原因都要更加不靠谱。 张哈子突然话锋一转,问我,你晓不晓得,有些医生开药方之后,除了自己要签字外,哈要找上级医生签字? 我们学校旁边就是附属医院,所以这一块我还真的了解。这类医生大多是实习医生或是刚毕业的医生,他们还没有取得医师资格证,所以不能单独开处方,否则就是违法行医。 因此,他们要开处方,必须自己签完字后,还要带教老师,也就是具有医师资格证的医生在后面再签个字。这样这张处方单才算是合法合规的。 只是,这跟谢川计招不招惹我还是没半毛钱关系啊。我还是觉得他有受虐倾向的可能性更大,要不就是想要找刺激,挑战一下张哈子的本事。 张哈子没理会我的调侃,而是问我,讲,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要冒着七级浮屠失败,甚至是不能立碑滴风险来招惹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在他看来,要完成瞒天过海这个匠术,必须要你们洛家人亲自到场呢? 第307章 名正言顺 我知道张哈子举的实习医生的例子很恰当,但要把这个例子套到瞒天过海这个匠术上来,显然有些牵强。 先不说匠人和医生是不是同一类人,仅仅就说上级医生和实习医生的关系,就完全不是我和谢川计之间的那种关系。要知道,前者可是师徒关系,而后者……谢川计显然更想弄死我比较多一点。 这样完全不同的两种关系,怎么能拿来类比呢? 但张哈子却是信心满满的摇摇头,讲,只要形式对老就行,哪个管你们是么子关系? 如果只看形式的话,那张哈子说的就没毛病了。毕竟实习医生开的处方单,如果没有上级带教老师签字的话,那这张处方单就绝对不会生效。 就好比这瞒天过海的匠术一样,如果没有我们洛家人在场,或许就跟那处方单一样,同样不会生效。加上谢川胤他们当年施展的瞒天过海并没有起作用,就更加让谢川计确定了这一点。 因此,谢川计为了让他提前准备好的瞒天过海生效,就不得不让我这个洛家人在现场。而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和张哈子很可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计划,到时候必然会出面阻拦。 而以张哈子的脾性,想要阻止一件事,那他就绝对会想方设法将其阻止,哪怕他设计的再怎么巧妙,你可能瞒得过老天,但也绝不可能瞒过张哈子的眼睛。 谢川计应该是在陈家村见识过张哈子的厉害之处,所以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都给弄出来,故意往我身上堆,造成一种看上去只是想要弄死我,觊觎我那一身气运的假象。 到时候真等到他下葬的时候,我和张哈子因为担心那两具尸体还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必然会跟着去,而且肯定会等到封土结束之后,才会离开。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那两具尸体从出殡到下葬整个过程,我都在现场。那么他的目的就实现了,那就是他在施展瞒天过海的时候,的确有洛家的人在现场。 不得不说,谢川计的想法还真是另辟蹊径,一般人的脑回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当然了,这么算下来,张哈子也绝对是一个奇葩,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看得穿谢川计的真实想法。 但想法另类归另类,我还是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因为我完全不知道瞒天过海怎么操作,即便我在现场,也于事无补要知道,上级医生有签字的权力,那也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但我不一样了,我就是一个水货,就连最基本的匠术都只是学了个皮毛,而那些高深的匠术,我更是只能发挥他们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的效用,现在又被张哈子勒令不许再用,那我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废物了。 所以我一个废物而已,对瞒天过海是否成功,根本没有半点影响,他谢川计非要我在现场完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话刚说完,张哈子就冷哼一声,讲,要是圈子里头滴人晓得你讲一个能施展出十三太保和瞻星揆地滴人,只是一个废物,你猜他们会不会拿刀看死你?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张哈子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在来谢家村的路上,我和张哈子遭遇了阴人送葬队,如果不是我先后使用十三太保和瞻星揆地,张哈子早就去见马克思了。正是因为我使用了这两种匠术,才让谢川计对我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估计。 毕竟这两种匠术分属于不同的匠门,能掌握他门匠术的,匠术造诣定然不低。而这两种匠术还都属于高深匠术,所以我能同时懂得这两种匠术,最不济也是位列顶尖那一小撮匠人行列的,自然和废物挂不上钩。 当然了,这只是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但只要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懂的匠术的确不多,而且能施展出来的匠术,效果和作用也是大打折扣,根本不可能属于顶尖匠人。 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纸老虎! 张哈子闻言哈哈大笑,讲,但是谢川计不晓得,加上你当初开棺滴那一套,不仅行云流水,而且哈没被子母鬼煞弄死,他就更加确定,你是深藏不露滴高手。 一想到我没被子母鬼煞弄死完全是因为镇魂铃和张哈子及时出手,我就一脸大写的尴尬看上去我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其实本质上是狗屁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谢川计知道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个误会后,他会不会被活活气死。一想到谢川计知道真相后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免一阵好笑。 但张哈子却是摇了摇头,讲,能千方百计走到这一步滴人,都不是蠢人。而且他一定要你到现场,仅仅只是为老有洛家滴人来‘签这个字’罢老,跟签字人本身匠术高低并没得太大滴关系。 张哈子的这番话,让我想到了四个字名正言顺。 就好像是有些国家的国王,在加冕的时候,需要有红衣主教甚至是教皇来亲自加冕一样。并不是说主教或者教皇需要在这个加冕仪式上做什么,仅仅只需要见证就行了。 因为只有主教或是教皇见证的国王加冕仪式,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才会被民众认可。谢川计让我在现场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是基于这一点。 因为瞒天过海是我爷爷独创,所以任何人想要使用瞒天过海,就必须要有洛家人在场,这样才算上是名正言顺。 而且不管这位洛家人认不认可,只要在场就行,因为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真正的瞒天过海。这就好像有时候主教或者教皇并不认可这位国王,但只要他出席了这个加冕仪式,民众都会认为这个国王得到了教廷的支持一样。 想明白这一切后,我不由得苦笑一声,讲,这谢川计还真是煞费苦心。他有着闲工夫去绞尽脑汁,还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家人身上。难道舐犊之情,不比长生不死更难能可贵吗? 张哈子也有些感慨的讲,他们要是都能像你啷个想,这个世界上也就不存在阴阳匠人老。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黑暗,就一定会有阳光;反之,有阳光,也就一定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影子。 走到谢川计他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明亮起来。我和张哈子径直走到后院,打算把那块墓碑抬到坟地里去。 我们两人努力一阵之后,便打消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念头,然后一屁股坐在院门口,打算截胡谢不归,让他去做这件事。 在等谢不归下山的过程中,我问张哈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摇头讲,暂时哈没想到。 这个话题我们两个一直都避而不谈,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打脑壳的问题。毕竟在谢家村,还有子母鬼煞护着我们,使得其他的匠人不敢进来,也不敢放肆对我们施展匠术。 可一旦出了谢家村,这个保护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上千回家路,就真的成了九九八十一难,能不能活着回到老司城就彻底变成了未知数。 我把我当初的想法说给张哈子听,也就是我重回神仙岭躲着,让张哈子或是谢家村的什么人出村去给吴听寒打电话,让她摇人过来接我们。 但被张哈子给否决了,他讲,你信不信,只要这个电话一打出去,吴听寒马上就会变得比我们更危险! 我一开始没弄明白,但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面的逻辑。 围城打援,最危险的永远不是被围在城里的人,而是前来驰援的那些援军。 此时的我和张哈子就是被困在谢家村里的人,而她吴听寒,就是援军。 为了不让我们会合,那些觊觎我身上气运的人,不敢进村对我和张哈子动手脚,自然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吴听寒身上,这不是置她于死地是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自己为人做事的时候考虑的不够周到,差点就把吴听寒给坑死了。 可这样一来,别人进不来,我们出不去,那我和张哈子岂不是就彻底被困死在谢家村了? 不过还好,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我们只要待在谢家村,就只要对付一个谢川计,而不用去考虑其他的匠人。我相信,只要给张哈子足够的时间,他肯定能想到破局之法。 但张哈子在听到我这话后,却是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讲,哈挫挫,恐怕我们没得么子时间想办法老。 这是为什么?子母鬼煞还在,外面的匠人依旧进不来。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对手的身份是谢川计,要防范起来也算是有的放矢,应该比之前要更加轻松才对,为什么会没时间想办法呢? 张哈子摇头讲,因为我们出来滴时间太久老。 这算是什么原因?我这几年出门东奔西走,哪次出去不是十天半个月的? 念头刚过,我就猛然想到一点,随即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张哈子,问他,你的意思是讲,你怕吴听寒那家伙出来找我们? 张哈子深深叹息一声,讲,不是怕,而是那憨婆娘估计已经到路上老。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满脸苦涩的安慰他,讲,应该不会吧,我们这才出来多少天? 张哈子讲,哈挫挫,难道你不觉得从昨天到现在,我们破那些局,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老迈? 尽管那两具尸体很不好对付,但只要提前在那两具尸体上做好手段,就能一直让它们搞事情。而除了那两具尸体外,确实再没有更多的手段加进来。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从昨天就已经离开了谢家村! 我都还在谢家村,他怎么能离开谢家村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有‘援军’正朝着谢家村赶来,他必须去阻止! 而我和张哈子的援军,只有吴听寒! 第308章 我救就是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就要往村外走,结果刚迈开步子,就被张哈子给拦了下来,他讲,万一这是谢川计滴又一个阴谋呢,那我们现在贸然出发,是不是就相当于自投罗网? 阴谋,什么阴谋?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阴谋? 我已经失去了凌绛,不能再让吴听寒也遭遇毒手!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风平浪静,也是谢川计故意弄出来让我们看滴呢? 原本情绪激动亢奋的我,听到这话后,顿时冷静了不少。 的确,张哈子说的不无道理,万一这是谢川计故意罢手制造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们去阻截吴听寒,但其实就在村外等着我们出村,好将我们两个给一网打尽呢?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谢川计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但冷静归冷静,我心里还是很担心。因为现在谁也不能保证,谢川计是在虚晃一招,还是真的去找吴听寒麻烦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我们现在窝在这里,就等于是见死不救。 如果吴听寒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绝对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张哈子讲,所以要等谢不归下来。 我眼前一亮,讲,你这是,打算请他一起去? 张哈子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讲,你觉得他们村才出啷个大滴事,他能走得开? 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他走不开,那我们还等他下山干什么,这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么? 张哈子讲,有件事我还哈没搞明白,要等他来下确认一哈。 事情不是都已经弄清楚了吗,还有什么事没搞明白的?再说了,有什么事比拯救吴听寒的性命更重要的?难道就不能先去和吴听寒会合,以后有机会了再来谢家村弄清楚那件事? 张哈子很是果决的摇了摇头,讲,不行,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我啷个都不可能离开谢家村。 听他这语气,这件事看来是十分重要的了。可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哈子没给我解释,而是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前面的小路,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谢不归一行人的到来。 我做不到他那样镇定自若,焦急的在院门前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过了一阵,我见村尾的方向还是没有谢不归他们的身影,于是就对张哈子讲,要不你到这里等到,我去山上看看是什么情况? 要是他们还没讨论完的话,我先把谢不归叫下来也行,总比坐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要好。 但张哈子却不同意,依旧稳坐钓鱼台,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能有一个好嗓子,能大吼一声,把谢不归给叫下来。 又过了一阵,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那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而是闷头朝着前方疾走。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我心里顿时更急了,因为我知道,在埋枉死之人之后,要一口气走到自家院子,中间不能停留也不能回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开口说话,哪怕是别人叫你,也不能应声。 也就是说,我和张哈子必须要跟谢不归回到他家后,才能和他交流。 看着谢不归一行人往自己家里走去,我转身就要跟上,结果再次被张哈子拦住。 他讲,我们就到这里等他,反正他要回来搬那块墓碑滴,没得必要来回跑,浪费精力。你进屋把老子滴背囊取出来,讲不到一会儿老子用得上。 张哈子说的很淡定,就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吴听寒死活似的。而且不管我怎么问,张哈子始终不肯告诉我他要确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阵,谢不归也总算是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然后一脸焦急的看着我们,问,又出么子事咯迈? 我急忙讲,是吴……我们的一个朋友,很可能在来你们村的路上,被谢川计和其他匠人埋伏了。 谢不归并不认识吴听寒,所以我只能说是我们的朋友。 谢不归一听这话,立刻拍板决定,讲,你们稍微等我一哈,我把那块墓碑搬回去,就和你们一起去救人。 听到他这么表态我自然是心里欢喜,但我也知道,现在谢家村乱成一团,而且还有很多事情要善后,就这样把谢不归给带走,确实有些为难他。 所以我问他,你们村的事……善后好了? 他摆摆手,讲,这些事都可以交给老乡们去搞,再讲咯,哪有么子事比人命更重要滴? 听到这话,我看向张哈子,等着他的决定。 也是到此时,我仿佛才摸到张哈子的一点意图他应该就是想要等着谢不归自己表态,而不是请求他去跟我们一起上路。因为如果我们开口的话,谢不归肯定会答应。 但这跟他自己主动提出来,显然就差了一点意思。 然而,我的理解还是错了。 因为张哈子直接开口就对谢不归讲,等你下山,其实是想喊你帮个忙。你放心,不要你出村,不得让你为难,只要你帮忙照看一哈这个哈挫挫就行。 听到这话,我直接一脸懵逼,还没等谢不归开口,我就直接问张哈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要出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留在这里,你自己一个人去救吴听寒? 张哈子面对我的愤怒,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讲,你哈有比这个更好滴办法迈? 我讲,当然有,我和你一起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摇头,讲,你觉得以你滴本事,如果一起去滴话,能帮得上忙迈? …… 我被他这一个问题给问的直接哑口无言,因为我对于他们这种顶尖的匠人而言,的确算是一个累赘。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还不能施展高深的匠术,也就是说,我就算去了,不仅不能帮上忙,他张哈子还得防着我一不小心就施展那些高深匠术。 这已经不算是累赘那么简单了,更像是多了一个敌人! 我能理解张哈子的顾虑,但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 谢不归则是完全不理解张哈子的做法,因为他并不清楚我不能使用高深匠术,也并不清楚我身上背负着他们一族人的气运,所以他直接问张哈子,人多力量大,我们两个把他带在身边,难道不比他留在这里更安全? 张哈子没有给谢不归解释,因为我身上的秘密,确实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他直接问的谢不归,一句话,这个忙你帮不帮? 谢不归几乎没怎么想,就摇了摇头,讲,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他留到这里,我和你去救你们滴朋友。村子里有子母鬼煞,其他滴匠人不敢进来,谢川计又不到村子里,所以他应该没得事。等我们救到你们滴朋友,再回来接他就是咯。 张哈子反问,万一谢川计杀个回马枪再来一次七级浮屠呢?你觉得就凭他一个人能破得了?到时候不只是他会死,你们村子滴人也会跟到一起死。 原来张哈子的顾虑在这里,难怪他一直不肯让谢不归出村帮忙。确实,若是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破不了七级浮屠。毕竟,连那些阻止我接近墓碑的阴尸,我都对付不了。 可我不明白的是,不是说七级浮屠已经被破解了吗?难道谢川计还能再发动一次?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只是破老他滴媒介而已,万一他自己亲自入棺呢,你讲哈能不能再发动一次? 听到这话我再次哑口无言,诚如张哈子所言,如果他自己躺进棺材,自然就能再发动鳞次栉比。到那个时候,我的确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我还是感慨,张哈子就是张哈子,这些我根本就没想到过的细节,他竟然全都考虑了进去,也不知道他那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能如此事无巨细,全都分析的一清二楚的? 尽管知道张哈子说的是正确的,但我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张哈子的眼睛看不见,没有我在身边,他怕是遇到了无限都还不自知,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吴听寒?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身子猛然一怔,直接开口问张哈子,你不会是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吸引那些对付吴听寒的匠人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哦,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这归根结底,并不能算是去送死,而是以命换命。以他的命,换吴听寒和我的命! 呵,张哈子还真是好算计,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想着把利益最大化,精明的让人想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张哈子,反正让我留在这里我肯定是不会答应。哪怕此去真的会死,我也绝不后悔。 而且谢不归此时也开了口,讲,张哈子,我总不能因为一个有可能存在滴‘回马枪’,就不去帮你们滴忙吧?这种事我谢不归做不出来。要守你们自己守,你把你那朋友地址告诉我,我去救就是咯。 张哈子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背上背囊,对谢不归讲,有你这句话就行老,你哈是留到村子里搞好善后滴事,救人这种事,老子比你擅长。 讲完之后,张哈子就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讲,行老,这件事我确定老,哈挫挫,风紧扯呼! 第309章 人格魅力 张哈子说完,就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速度不快不慢,却片刻也没停留,看得出他很焦急,只是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罢了。 我和谢不归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张哈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张哈子都发话了,我也就跟谢不归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急忙跟了上去,留下继续懵逼的谢不归。 张哈子的速度看似不快,可一直到村口他主动停下来,我才追上。有时候我是真的怀疑,张哈子的眼睛根本就没瞎,不然他怎么可能对谢家村的地形也记得这么清楚?当真是‘过脚不忘’的天才么? 张哈子等我跟上来之后,就把手里的篾刀递给我,而他自己则在衣袖里藏了几把小型篾刀。 他讲,哈挫挫,你想好老,出老这个村,那些子母鬼煞就护不了你,你就是这天下阴物眼中滴香饽饽老。 听闻这话,我没好气的回了句,不会讲话就莫讲,有没得人把你当哑巴。 张哈子站定没动,又讲了句,你要是现在回头,哈来得及。 我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讲,赶紧走,莫耽误时间!明明是个年轻人,嘴巴哪啷个琐碎滴,你是婆婆嘴迈? 张哈子嘿嘿一笑,不再多说什么,颠了颠背囊,迈步向前。 从出村开始,我的精神就高度紧张,生怕错过什么风吹草动。 张哈子见状,打趣讲,莫啷个紧张,他们就算要埋伏我们,也不可能到离村子啷个近滴地方。 我问,你啷个晓得? 他讲,挨得啷个近,我们只要回头就能跑到村子里头,那他们不就打草惊蛇老? 我反驳讲,万一对方就是预判到你这种猜测,所以反其道而行呢?再讲了,对方只要一次性搞死我们,蛇都死了,哪里来的打草惊蛇? 张哈子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讲,老子虽然眼睛哈老,但这个世界上,想要一次性就能搞死我张哈子滴,怕是哈没出生!就算你爷爷来老都做不到! 张哈子果然霸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这样有底气。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倒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我想到他之前要确认的那件事,便开口问他,你刚刚说要确认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反问我,你觉得谢家村,你最不会怀疑滴人是哪个? 我略加思索,便开口讲,肯定是谢不归。 他继续追问,为么子? 我讲,他为人正直,心思也简单,没得啷个多滴心眼,为么子要怀疑他? 张哈子冷冷的笑了一声,讲,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人才是最要多留个心眼滴迈? 我被张哈子的这个问题给问懵了了,我讲,为么子? 他讲,因为这种人最不会被人怀疑,所以背后捅刀子滴可能性最大。而且他啷个讲都是个髡匠,村外滴匠人都晓得你身负天大滴气运,难道他谢不归看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虽说谢不归很可能没学相关的匠术,但只要是个匠人,应该都能看到我身上的气运,我不相信他谢不归看不出来。 既然能看出来,却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确实有些不太合情理。于是我问张哈子,所以你刚刚就是在确认这件事?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要确认一哈,他是不是也想打你身上气运滴主意。 联想到之前张哈子要把我留在村子里让谢不归看着,我瞬间就明白了张哈子的意图。 如果谢不归答应了,不管中间的过程他是如何的拒绝,只要他答应了,那张哈子都会认为他在觊觎我身上的气运,并且一定会采取措施讲我身上的气运给挪走。 不过还好,谢不归通过了张哈子的考验,宁愿自己去救吴听寒,也不单独和我待在一起,算是彻底洗清了嫌疑。 于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张哈子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试探谢不归的,那他说谢川计有可能杀个回马枪,继续屠杀谢家村的话,自然也是假的咯? 但张哈子却直接摇头,讲,这是真滴。破七级浮屠滴人是我,等我走老,那家伙很可能杀回去重来一次七级浮屠。 我闻言一惊,急忙问他,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醒谢不归一句,让他做好预防措施? 张哈子讲,放心,他没得媒介可用老。 我讲,你刚刚不是讲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入棺,然后发动七级浮屠吗? 张哈子讲,他不敢入棺滴。 我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七级浮屠棺材里头滴,都是死人。活人入棺,分分钟就会变成一个真正滴死人,你讲他敢入棺迈? 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他谢川计那么惜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有可能成功的七级浮屠,就让自己身死入棺。 可如果他又把那两具尸体挖出来,重新来一次七级浮屠呢? 张哈子讲,你当老天爷是啷个好骗滴?都已经正儿八经滴埋过一次老,啷个可能哈会再允许它七级浮屠?就算形式上完全一模一样,也没得那个效果老。 这倒也是,人一辈子只能死一次,在死的那次都没有完成七级浮屠,难不成还把尸体挖出来再搞一次迈?就算谢川计肯这么干,七级浮屠所具有的好处也不会给他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那两具尸体当初就应该给销毁了好,否则埋在那里总感觉是个隐患。万一哪天有人不小心触犯了,比如立个碑什么的,岂不是就成全了谢川计? 张哈子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讲,哈挫挫,可以哦,居然都想得到斩草除根老。 见张哈子这幅模样,我就知道他肯定做了相关的事情,于是急忙问他,你暗地里动了手脚? 他点了点头,讲,你放心,那两具尸体从封土盖起,就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老。 我惊喜之余,忙问,你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我怎么不知道? 他讲,在你翻转那块墓碑,那两具尸体倒地之后,我就到它们滴身上藏老两张鬼火黄符。只等封土盖好,那两张鬼火黄符就会烧出鬼火,把那两具尸体烧得连灰都不剩。 可以可以,张哈子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如此一来,把谢家村的人也瞒了过去,不用在烧尸体这件事上跟他们浪费口舌。 张哈子又讲,不仅如此,谢川计也不晓得尸体已经被烧老,他要是真哈滴想去挖尸体,不仅么子都挖不到,有可能哈会暴露自己。 的确,挖坟的动静那么大,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 不得不说,张哈子做事,真的是做一步,看三步! 不过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却莫名的有些心疼张哈子他们这些匠人。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吴听寒也好,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这种感觉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很累。 而且他们还要尽可能的把人都往坏处想,仿佛谁都不能相信的样子。就连谢不归,这种过命的朋友,也得怀疑,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的。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们从来都不会那么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他们当初为什么又会那么容易的就相信了我?难不成我身上诚实可靠的属性太强了,直接把他们的疑心都给压下去了么? 张哈子一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反问我,这话你自己信迈? 我讲,我肯定信啊,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诚实可靠的人!不然的话,当初你和凌绛为什么第一次见我,就被我独特的人格魅力给吸引了,并且愿意帮我去解决我们村的问题? 张哈子忍不住‘切’了一声,然后反问了一句,就你这样,也有人格魅力? 听到这话,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我讲,那你讲,要不是因为我诚实可靠的人格魅力,你们这些匠人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我看见张哈子用一种带着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问我,你确定想晓得?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好奇,于是用力点点头,讲,确定。 他讲,我们之所以愿意相信你,是因为你智商有限,想不出害人滴手段来。讲白老,就是因为你蠢! 说完之后,他又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讲,真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想听别人说自己蠢的人,受虐狂迈? 说完之后,张哈子拔腿就跑,我这才意识到,这货从一开始就给我下套,为的就是骂一句我又蠢又爱受虐,于是我提着篾刀就追上去,发誓不砍死他誓不罢休! 原本一个小时的山路,硬生生的被我们只走了三十几分钟就到了。 当我看见山脚下停着的悍马车时,我才意识到,张哈子故意这么开玩笑,原来是想要我走快点。但如果他明着这么说的话,又担心我会害怕,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激我,以达到他的目的。 果然,一上车,张哈子就对我讲,赶快开车,我们被人跟踪老。 我下意识的就要回头去看,结果被张哈子出言喝止,他讲,莫回头,不要让他晓得我们发现老他。 于是我有条不紊的发动悍马,然后驶向来时的路。 开了一段路之后,我问张哈子,你晓不晓得跟到我们滴人是哪个?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你屋个仙人板板,老子看都看不到,啷个晓得是哪个? 我讲,你既然看不到,你啷个晓得有人到跟踪我们? 他讲,脚步声。到我们后头,哈有一个脚步声。虽然刻意走得很轻,但我哈是听到老。 我问,那现在啷个办? 他伸手凌空点了点我右脚,讲了句,哈能啷个办?往死里踩油门! 第310章 再开快点 听了张哈子的话,我恨不得把油门给直接踩到底。但乡镇的车路狭窄弯多,即便一路上没有会车,悍马车的车速也提不起来,最快也只能开到六十码,再快的话,要么翻车,要么把自己晃吐。 为了应对这连续反复的转弯,我的余光都看见张哈子的右手已经抓在车门把手上了。可即便如此,这货还嫌我开的慢,没一会儿就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肩,让我再开快点。 见他催的这么急,我就知道后面跟着我们的那个家伙应该是不好对付。只是能让张哈子都这么着急的,我的确是很少见。毕竟张哈子给人的印象,向来都是沉稳淡定。 不过此时我确实还有余力,所以也就按照他说的,把车速又往上加了十几码。但这个时候我的注意力已经高度集中了,连瞥张哈子的余光都给刻意的收了回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车路。 好在这条路我开过一次,否则的话,就是打死我也开不到这么快。 我觉得我已经尽全力了,而且在这种乡镇小路上,我都已经把车速飙到了接近八十码,相当于高速的最低速度了,他居然还嫌我慢,仍旧时不时的拍一拍我的肩膀,喊我再开快点。 之前我一直专心开车,所以也就没有回应张哈子,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加快车速。但这货见我没回应,是不是以为我没尽全力? 于是在他又一次拍我肩膀,催促我再开快点的时候,我直接怼了回去,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到这种路上,能开八十码已经很快了,你还喊我再开快点,再快就要翻车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把车速减慢了一些,老司机都知道,这是人分心后的本能,并不是我刻意要去这么做。 张哈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听到我这话后,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脸懵圈的问我,你到和哪个讲话?除老上车滴时候,我喊你把油门踩到底之外,我几时和你讲过话? 听到这话,我几乎想都没有就回应他,讲,从车子开出来你就是不是拍拍我的肩,喊我再开快点儿,你现在居然还不承认?车上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讲滴,难不成是鬼讲…… 这话我还没说完,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急忙闭嘴,然后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开口,又问了一遍张哈子,你确定你刚刚没和我讲话? 张哈子讲,到这种路上你把车开得都要起飞老,老子敢和你讲话分你心?再讲老,老子滴两只手都抓到把手滴,哪里来滴第三只手拍你滴肩膀? 听完这话,原本就一身冷汗的我这下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右脚更是不自觉的踩在刹车上,把告诉行驶的悍马车给硬生生的踩停了。 因为是急刹车,刹车片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还好我们都系了安全带,否则的话,就这个急刹,我们两个都得撞的头破血流不可。 也幸亏这里是乡镇小路,换做是大城市的道路,就我这样的急刹,造成连环追尾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把车刹停了之后,就一脸惊恐的看着张哈子,声音略带颤抖的问他,你刚刚真没有拍我肩膀?没有和我说话? 张哈子没有回答,而是第一时间就转身看向车后座。我见他如此,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但车后座除了因急刹从车后座掉下来的背囊外,再没有其它东西。 既然如此,那刚刚拍我肩膀,一直让我开快点的是谁? 难道就是张哈子口中,那个跟踪我们的家伙? 可我早已经今非昔比,为什么我一点察觉都没有?再说了,张哈子虽然眼睛瞎了,但是他的第六感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而且听觉比以前更加灵敏,他怎么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和张哈子同时回过身来,彼此对视了一眼,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都是满满的诧异和凝重我们都意识到,此时此刻,在我们的车上,还坐着一位我们看不见的阴人! 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且完全不被我们察觉,就说明这阴人的本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我额头不由得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一边斜眼看着车后座,一边低声询问张哈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稍加沉思,就开口讲,继续往前开。 我怕又发生之前那样的事,于是又多问了一句,还是像之前啷个快? 张哈子讲,只要到你滴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滴快就行。另外,如果没得意外,我不得干涉你开车,你按照你自己滴想法来开就行。 这算是张哈子给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定下的基调,也就是说,即便再听到张哈子让我加速,我也不用去理会。 虽然我心有余悸,但毕竟找不到那家伙,无奈之下的我就只好先用生火手势在自己的肩膀上扇了扇,然后松开刹车,继续朝着前面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张哈子定下的基调起了作用,在接下来的一段行程里,没有人拍我的肩膀,也没有张哈子的声音让我再开快点,就这样我们一直开到高速服务区,都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 我问张哈子,是不是那家伙已经走了?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觉得这个问题问我一个哈子合适迈? 又是这一句,你丫的这是要把眼瞎作挡箭牌一辈子迈? 面对张哈子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无奈的我只好循循善诱般的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到这里检查清楚,还是继续往前开? 他想了想,反问我,你讲那家伙滴目的是么子? 听到这话,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情形。 那家伙从一上车就开始一直拍我的肩膀,目的是为了把我肩膀上的火焰给拍灭,这样一来,我就很容易受阴人的影响。所以我才会把那阴人的声音当成是张哈子的。 而那家伙一直让我开快点,其实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开车出事故。毕竟在乡镇小路上,把车子开到八十码,的确是自己在找死。也幸亏一路上没有旁人和其它车辆,否则非出车祸不可。 所以它的目的,要么是直接弄死我们两个,要么就是阻止我们去救吴听寒。 张哈子摇头,讲,其实这两个滴目的都是一样滴,那就是不让我们去和吴听寒碰头。 确实,直接弄死我们,也就等于我们没法和吴听寒碰头了。 张哈子又讲,所以现在该啷个搞,哈用我教你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既然对方不想要我们去见吴听寒,那最好的做法,就是偏不如它的意,不仅要继续往前开,还非要去见吴听寒不可! 第311章 踩到我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和张哈子没有多耽误,下车买了些吃的东西后,就重新启程上路。 出发之前,我和张哈子再次约定好,他全程不会干扰我开车,一切按照我的意图开车就行。约定好了之后,我再次用生火手势给自己的双间和头顶扇了扇,这才发动车子出发。 一路上我开得都提心吊胆,生怕会被拍肩膀和听到其它的声音。如此一来,就耽误了我开车的速度,快车道根本不敢去,只敢在慢车道上用八十码的速度前进着。 说实话,在高速上把悍马车开出这样的速度来,恐怕我是第一人了。不说那些超我车的人觉得难以理解,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憋屈。要知道,我第一次上高速,开的都比这个快。 不过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张哈子,发现他靠在椅背上,神情很是淡然,仿佛车速根本不是八十码,而是一百八十码似的要知道,张哈子在高速上,最恨的就是开车慢的人。 以前我在高速上开慢车的时候,他甚至都会伸手过来按我的腿,让我不要心疼油钱,只管使劲儿踩油门就是了。但这一次,他说不干涉我,就真的不干涉我,即便我开得这么慢,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哈子真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这一点的确值得敬佩。 不过他能如此淡定,我却淡定不了,毕竟那些人的目标是吴听寒,要是我们去晚了,很可能就会抱憾终身。 但那家伙也不知道走没走,万一我开快了之后,那家伙又故技重施一次,我再要才急刹车,绝壁会连环追尾,而所有的责任,都将由我一个人承担。 当然了,承担责任是小,万一因为我的急刹而造成了人员伤亡,那就是我一辈子都没法赎清的罪孽了。 而且也是到此时,我终于明白那家伙之前为什么要的吓我一下,然后就一直躲着不出现了。 因为它只要那么吓我一次,就足以让我杯弓蛇影,不敢再开快车了。只要车速不够,赶过去所花的时间自然会大幅度提升。对方想要阻止我们去见吴听寒的目的再一次暴露无遗。 于是我问张哈子,现在该啷个办?要是再用这样的速度开下去,根本来不及救吴听寒。 张哈子继续保持他之前说的不干涉我开车约定,而是问了一个其它的问题,讲,你晓得要想听不到一个声音滴最好办法是么子迈? 我讲,变成聋子? 他没好气的讲,是用另一个声音盖过这个声音。 说话间,他就伸手指了指悍马车的中控台,那里是悍马车的多媒体操纵台。 看到这里,我瞬间明白,于是伸手打开多媒体,点开里面的音乐,把声音调到要我和张哈子要大声喊话才能听到彼此的模糊声音后,这才松开调节音量的手。 这下好了,如果那阴人想要蛊惑我,就必须用更大的声音来才行。而张哈子对声音敏感,只要那声音足够大,张哈子一定能从这些声音中找到那家伙在哪里。 不得不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操作,但我却觉得,有了这音乐的声音掩盖之后,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穿了一套防护服一样,有一种刀枪不入的错觉。 没了被阴人说话蛊惑的后顾之忧后,我很快就把悍马车的速度给提起来,期间不知道超了多少车,直到的看到前面有区间测速,我这才把速度给降下来。 但一过区间测速,我再次提高速度,在高速上疾驰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歌声里好像还有一个声音似的,只不过那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到这声音的存在。 我适当的把车速降下来一些,然后竖起耳朵听,果然在这些音乐声中,夹在这一丝丝的杂音。 仔细分辨之后,我发现,这杂音是由一串单个的汉字组合而成,连起来的意思就是:‘你……踩……到……我……了……!’ 声音依旧是张哈子的声音,但这一次我却绝对不会相信。 先不说这声音就足够偷偷摸摸的了,主要是它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正在开车,脚下只有油门和刹车,根本不可能踩到其它东西上头。 但那个微微弱弱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见我没有丝毫的反应后,就开始变得急躁,声音比之前要大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见他也没有丝毫反应,看样子他应该是没听到那个阴人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听到了,假装没听到,好叫那个阴人彻底恼羞成怒。 淡然一个人开始愤怒了,那他就很容易出现破绽。这阴人也是一样的,我们故意不理会,它纠缠一阵,确定自讨没趣后,想必就不会再来蛊惑我,甚至还有可能从此离开悍马车也说不定。 就算它没离开,但只要它生气了,很可能会露出其它的什么破绽来。到时候只要张哈子一出手,定然就能讲这件事给完美解决。 如此一边想着,我一边又把速度给提了上来。 就这样,听着那断断续续‘你踩着我头了’的声音,我们来到了一连续下坡处,路旁的标志提醒这里因为长下坡,所以限速八十码。 因为没什么车,所以我并没有按照限定的速度行驶,而是仍旧以我所能掌握的最快速度往前跑。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但这一切的转折就在一个拐弯处。 这是一道高速上相对而言比较急的弯路,想要平安的开过去,就只有减速慢慢滑,否则的话,车子很容易侧翻。 于是我熟练地把右脚从右边的油门挪到刹车上,然后轻轻往下点了点,准备慢慢的把车速降下来,结果却猛然发现,我这轻轻的一点,根本就踩不下去! 难道是我的力道用小了? 于是我加大力气,再次尝试了一下,结果这一脚踩下去,刹车纹丝不动,我这一脚更像是踩在了石头上一样,硬的要死! 刹车失灵了! 这是我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但很快又被我给否决了,因为之前开了那么久,刹车都没问题,为什么偏偏要到这个时候出现问题呢? 要知道,如果悍马车的速度降不下来,还是之前那么快的话,等到那个弯道的时候,我们非侧翻不可。 我脾气暴躁的狠狠跺了跺刹车,跟之前一样,毫无反应。 而就在这时,车载音乐恰好放完一首歌,在切换下一首的间隙时,我清清楚楚的又听到了之前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只不顾这一次,它的声音很连续,它讲,你踩到我脑壳了。 联想到我脚下的刹车,我不敢置信的把上本身往后靠,然后把视线从两腿之间穿过去,尔后就看到,在刹车下面,立着一颗惨白无血色的人头! 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它也恰好看过来,还嘴角带着笑的对我讲,你踩到我了…… 第312章 哪有女人? 难怪我刹车怎么都踩不下去,难怪那个声音一直在说我踩到它了,原来是这家伙的脑袋挡在刹车下面!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我每次轻踩刹车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断断续续的出现!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我的脚一直踩在油门和刹车上,根本不可能踩到那家伙,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前面就是下坡转弯,这么快的速度要是不减速的话,一方盘打过去,车身绝对会翻过来。即便是以硬汉形象著称的悍马也不例外! 但若是不打方向盘的话,车子就会直接冲出高速路,撞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在车里把刹车踩的咚咚响,虽然开着音乐,而且声音很大,但张哈子还是听出了异常,急忙问我,啷个回事? 我吐字像机关枪似的对他讲,刹车下头有颗脑壳,刹车踩不下去,前面是个大弯。 张哈子听到这话,伸手一巴掌拍在我的右大腿上,使劲儿帮我一起踩刹车,但于事无补,那颗人头还是稳稳当当的立在刹车下面,用那诡异的笑脸看着我,嘴巴还一开一合,继续重复那句话,你踩到我了…… 张哈子发现车速没减下来,就急忙问我,路两边是么子情况? 我瞥了一眼,讲,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体。 张哈子当机立断讲,往山上撞! 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要是在转弯前还是没能减速的话,我也会往旁边的山体上撞上去。而且在这之前,我已经从超车道转到了行车道,为的就是提前做准备。 眼看着就要到转弯处了,刹车还是踩不下去,我牙一咬,心一横,对张哈子讲,坐好了,我要撞了! 说完,我就准备打方向盘,朝着山体撞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我脖子上猛然一紧,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流转全身,然后我就看见在那个大弯的旁边挂着一块提示牌,上面写着八个字‘失控车辆避险车道’! 我视线越过这块提示牌,看见在山体上果然修建着一条坡度极陡的冲天车道,粗略估计,大约有一百米长,而且车道上铺满了小小的鹅暖石和沙子。 居然多出来一条避险车道!我刚刚为什么没看见?会不会是我的幻觉,其实那不是避险车道,而是冲向山崖的方向? 但是不敌啊,山崖是在另一侧,这边的确是山体的方向,如果真的要修建避险车道的话,的确是这个位置。 不管了,只要是山体就行,反正怎么都是撞,倒不如去撞这避险车道! 于是我稳住方向盘,照着那避险车道精准的开了过去。 轮胎刚陷入那避险车道,车身就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也幸亏是悍马车的越野性能好,否则非把心肝肺都给抖出来不可。而且我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车身在下沉,车速在下降。 刚开到一半多的位置,悍马车就停了下来,直接熄了火,我左右看了看,确定这是避险车道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哈子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问我,哈挫挫,你把车子开到哪里去老? 我讲,转弯旁边有条避险车道,我把车开上来了。 我以为张哈子会夸我机智,却没想到他眉头一皱,问我,刹车失灵之前,你没看到这条避险车道? 一听到刹车二字,我急忙低下头去看刹车,发现刹车下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人头。我壮着胆子,试着踩了踩刹车,发现也没有再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而且刹车也能顺利踩下去。 然后我这才回答张哈子,讲,没看到,所以尿都差点黑出来。 他又问,那你又是啷个看到老滴?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然后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说给张哈子听。 他听完之后,对着天空抱拳讲,感谢前辈滴救命之恩。 我问他,哪个前辈? 他没好气的讲,你爷爷!不然哈能是哪个? 我爷爷?镇魂铃? 他讲,要不是镇魂铃破开迷鬼眼,我们两个肯定要被困死到这里老。 如果我真的是撞向山体的话,我和张哈子因为都系了安全带,而且还有安全气囊,加上撞上去的也只是静止的山体,并非和另一辆车对撞,所以我们两个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车子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会直接报废。 这样一来,我们想要尽快赶去找吴听寒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毕竟叫保险过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而在高速路上,想要拦下其它的车,几乎不可能。 所以被困在这里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只是那鬼迷眼,我有些没弄明白。我这一路上都在给自己生火,怎么就会被鬼迷眼了? 还有,如果我真是被迷鬼眼了,那刹车下面的那颗脑袋怎么解释?脑袋在那里,它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我眼睛这里来吧? 张哈子讲,如果不是鬼迷眼,你啷个一开始没看到避险车道? 我很想解释是因为我当时太紧张,所以才导致我没有看到。但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解释,因为在当时那情况,我绝对会集中注意力寻找尽可能避险的地方,不可能看不到这避险车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不想我看到,这不是鬼迷眼是什么? 但是那颗人头呢,怎么解释? 张哈子讲,应该也是鬼迷眼,刹车下头根本就没得人脑壳。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人头卡在那里,我怎么可能踩不下去刹车? 他讲,你滴脑壳被你滴眼睛骗老,认为那里有颗人脑壳,所以你滴脑壳认为踩不下去才是正常滴,为老保持正常逻辑,你滴脑壳就控制你滴腿,让你踩不下去。 这个解释我能理解,其原理大致上就相当于是催眠。 可是,我踩不下去也就算了,你张哈子都伸手过来帮忙了,还是踩不下去,这个又怎么解释? 他讲,胳膊拧不过大腿,这话你没听过迈? 闻言后我顿时无语,只能尴尬的冲他笑笑,讲,没想到我潜在的力量还挺大,连你张哈子都压不下去。 张哈子冷哼了一声,下车准备把车推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仅凭人力做到呢?毕竟这车冲进来的时候,可是一百多码的速度,那么大的动能,都能被这鹅卵石和泥沙给陷住,难不成我们两个力量比这悍马车的力量还大? 我和张哈子试了好一阵,连我坐在车上倒车,张哈子下车推这种办法都用了,结果还是没能把车子推出来。 看着这深陷其中的悍马车,我有些哭笑不得。冲上这避险车道,为的就是让车子不报废,可以继续往前开。结果却没想到,车子是没报废,但还是被困在了这里。 无奈的我们只好坐在避险车道入口,等着救援车的到来。 但没想到的是,等了半个多小时,救援车没等到,倒是等来一辆皮卡车。 我们相互并不认识,他也只是路过,见到我们车陷在避险车道里,也就下来看看能不能帮忙。要不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呢,人间处处见真情! 那人车上还坐了几位大汉,他们了解了情况后,就调转车头,打算把我们的车给拖出来,其余的几位则一起合力帮我们推车。 在推车的过程中,我看见他们时不时的往车里看,彼此之间还暗暗的用眼神示意,搞得我以为他们是一群劫匪,正在查看车里是不是有贵重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若真是劫匪,我倒不害怕,反正我一穷二白,后备箱里倒是装着几麻袋的钱,只要能把车拖出来,让我们能及时赶去找到吴听寒,这钱他们想要拿走也行,反正都不是真钱。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我们努力了一阵,就把车子给拖了出来。我以为他们之前在车里没看到值钱的东西,会想办法让我们多少给点劳务费啥的。 其实这也合情合理,而且要是不给,我反而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他们把车拖出来之后,就拍拍手直接上车,根本没说要劳务费的话。 见到他们这样,我心里顿时一阵愧疚,暗骂自己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们临走的时候,已经把车子开出了一小段,但最终在入高速口子的地方停下,然后又把车给倒回来,对我们讲,下次开车哈是搞慢点,遇到事情咯也莫和婆娘发脾气,看把大妹子黑滴,都哭得没声咯。 我和张哈子都听傻了,哪里来的大妹子?! 说话的那人指着我们的车子讲,就坐到车后座滴,一直低到脑壳到那里哭。行咯行咯,都是一屋人,看你也是读书人,好生劝一哈,家和万事兴。走咯。 那人说完,就开着车走了,头也不回。而我和张哈子站在原地,满身的冷汗。 难怪他们之前一直往车子里面看,我还以为他们是在看有没有贵重物品,原来是在看那个他们口中低着头哭的女人! 只不过这在他们看来是家事,所以也就不好多问,只能暗地里交头接耳。于是在我看来,这就是他们在打我们车上东西的主意。还好我没有当场提出异议,否则当场就要社死!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车上哪有什么女人? 第313章 照样搞你 我和张哈子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之后,都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那辆已经从避险坑里拉出来的悍马车。 若是以前,这辆车绝对是我最佳的避难场所,但现在,我却对这辆车敬而远之。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吴听寒有危险,我不得不去开那辆车,我真的愿意一路走过去。 毕竟别人都看得到,就我看不到,张哈子也感应不到,这就太特么瘆人了! 鬼知道那里到底坐了一个什么东西,鬼又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搞一下事情,高速上车速那么快,这一次靠着运气,看到了避险车道,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下一次呢? 我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我一点也不确定! 于是我试探性的对张哈子讲,要不,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搭个便车? 张哈子闻言,转身就朝着悍马车走去,还丢下一句话给我,讲,你要是拦得到车,老子跟你姓。 我知道在高速路上拦车成功率基本为零,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所以就站在路边上,挥手拦车。但这路上开过去的车那么多,没有一辆是停下来的。 拦了大概十分钟后,我也就放弃了,然后硬着头皮上坡走向了那辆悍马车。 刚走了没几步,我就看见后备箱的车门弹开,露出里面装着白纸的满满几个钱袋子来。 随后我就看见张哈子的身影从旁边绕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是随手提起一个钱袋子,然后就沿着避险车道朝顶上走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只好跟上去。只不过在经过悍马车的时候,我特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的身子离车子远点。 刚走到一半路程,我就看见张哈子很随意的从钱袋子里扯出一把白纸,尔后更加随意的朝着天上撒去。 看着那纷纷落下的漫天白纸,有一小部分甚至随风飘到了高速路旁边,我急忙阻止张哈子,问他这是干什么? 要是再任由他撒下去,越来越多的白纸飘到高速路中间,遮挡了其他司机的视线怎么办?这里可是一个大转弯,虽然弯度并不大,但因为车速太快,是很容易出事的! 张哈子并不理会,而是继续朝着天上撒白纸,并且一边撒一边喊,来噢,这里有个老司机人傻钱多,只要肯来,这些纸钱都是你们滴! 听到张哈子的这话,我直接懵逼了,觉得张哈子之前肯定是被吓傻了,否则绝对做不出这么自寻死路的事情来。 众所周知,给先人烧纸钱,是一定要念先人名字的。同理,向天上撒纸钱,如果是给某位特地的神仙撒的话,也是要念其尊称。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乱撒,因为这样会很容易招来在四周飘荡的野鬼。 而张哈子不仅撒纸钱招鬼,甚至还刻意的用人傻钱多来吸引它们,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但张哈子不管,而是继续往天上撒纸钱,一边撒还一边叫唤着,让周围的阴人们都靠过来。 难不成是刚刚被吓傻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这种不明智的诡异行为来? 但是不应该啊,张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场面给吓到?就算要吓傻,也应该是我先被吓傻才对吧? 我一直在关注着高速路上的情况,生怕那些白纸会飘到路上去,好在张哈子撒白纸的时候,一直有一微弱的山风从山崖那边吹过来,使得白纸都尽量往山上飘,只有很少几张飘向高速路。 张哈子撒完一袋子白纸之后,就提着袋子慢悠悠的走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见’到我后,就当先明知故问了一句,我以后要喊过洛破虏迈? 我丢给他一个大大的鄙视眼神后,就跟着他一起下坡,然后问他,你撒那些白纸搞么子,还嫌我们车上的阴人不够多迈? 我原本只是一句反讽,结果却看见他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十分认真的对我讲,你个哈挫挫,这都猜到老?真滴就是因为我们车上滴阴人太少老,所以要多招一些过来! 对于他这话我根本不相信,但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跟在他后面,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真相。 走到车头那里,我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但却看见张哈子毫不在意的钻进了悍马车,仿佛之前那些人说的那些话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似的。 我虽然很不想再上车,但车子拦不到,吴听寒有危险,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钻进悍马车的驾驶座。 说实话,之前不知道车后座有那东西的时候还好,现在是知道车后座有一个低头哭泣的阴人,我坐上去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屁股上也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 倒是张哈子坐的很自然,身子往后一趟,就好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巴适得不行。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悠闲惬意的,只好当先开口问他,你要不要想点办法,把那家伙给送走? 张哈子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讲,不然你以为你到路边上拦车滴时候,老子到搞么子?只不过看到看不到那家伙到哪里,也不晓得那家伙是么子,啷个送?送空气迈? 说话的时候,他完全一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看得我恨不得一篾刀砍死他丫的。 一说到篾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问张哈子要篾刀,然后打算扔到车后座去。 这篾刀是张哈子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镇邪辟鬼的作用应该很大。虽然那家伙很反常,但我想这篾刀多多少少也能镇住一些。只要不伤及我们的性命,一些小打小闹我们暂时还能扛过去。 但张哈子却直接回了我一句,刚刚到坡上把那把刀扔老。 我自然不会相信张哈子的这话,只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把篾刀给我,更不会把篾刀扔到车后座去。 无奈的我只好发动车子,在五十度的坡上前后开着试了试刹车,发现除了比之前有更尖锐的摩擦声外,并不影响性能,看来刹车是彻底好了的。 当我把车顺利调头驶上高速后,我就开始纠结起来,毕竟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仿佛自己的小命随时会被别人给取走一样,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越是这么想着我就越是后悔,觉得自己当初应该多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分钟就能拦到车了呢? 结果张哈子却开口对我讲,其实就算你拦得到车,我们也不能坐。 我问,为么子? 张哈子伸手指了指身后,讲,我们自己倒霉哈不够,哈要把这个霉运带给别人迈? 听到这话,我顿时恍然,难怪张哈子之前为什么那么决绝的转身往回走,原来是知道不管我有没有拦下顺风车,我们最终都不会坐别人的车。 而他也刚好趁着我去拦车的时间,想办法处理那个我们都看不见家伙。只是他没成功,我也没成功罢了。 别看张哈子平日里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但其实在这些细节上的考虑,他比任何一个匠人考虑的都要更加周到。至少,刚刚我就没想到车后座那家伙会跟着我们去别人的车上继续祸害我这一点。 幸好张哈子还算是人间清醒,否则我们两个要是都大大咧咧的去搭别人的车,到时候真把对方给害了,那我真是百死难辞其咎! 被张哈子这么一说之后,我心情反而好了很多,没有再去纠结为什么拦不到车了,甚至还有一点点庆幸,因为没有把这份厄运带给别人。 只不过一想到我身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家伙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就又席卷而来。 开音乐把那个声音给盖过去的方法也不管用了,因为声音再大,那个声音依旧会在歌声变小的时候,或是歌曲切换时钻进我耳朵里,到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的被迷惑住。 想不出解决办法的我,就只好问张哈子,你篾刀也不肯给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讲,你莫管,专心开你滴车就是老,剩下滴交给我。 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但从头到尾,我只看到他招鬼,根本没看到他驱鬼,他能想到什么办法? 半信半疑的我继续往前开,但心里还是一直念着车后座的那个家伙,生怕它趁我一个不注意,就突然钻出来吓我一下。于是我时不时的就看一眼后视镜,但每一次镜子里都是空空如也。 可越是如此,我不仅没有好转,反倒是越来越害怕,看后视镜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而看到最后,我发现我都开始出现幻觉了,我竟然看见镜子里坐着一位面目全非、恐怖至极的中年汉子! 看它那脑袋,就知道肯定是被车子轮胎给碾过去的,而且不止碾了一次,而是反复碾压了很多次,才会把半边脑袋碾成那个样子,完全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幻觉,因为帮我们拖车的那些人说车里坐着的是个低头哭泣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中年汉子呢? 但这还没完,过了一会儿,在这中年汉子的旁边,又出现一位死状极其惨烈的家伙,同样的,也是男的。难道也是错觉?还是说,他们就是张哈子找来的,死在高速路上的野鬼? 毕竟他们这副模样,十分符合高速路上惨死之人的模样。 我把我这个发现告诉张哈子,张哈子一脸淡定的回我,讲,撒老啷个多滴纸钱,要是招不来一两个野鬼,老子滴钱不是白撒老? 果然,这两个野鬼真是张哈子招来的! 只是,一个看不见的阴人就足够麻烦了,现在还招来其它的野鬼,张哈子这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误会张哈子了。 因为随着车后座野鬼数量的增多,我看见在它们的中间,明显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而且是很不协调的那种,一看就知道这里应该做坐着一个人,但不管是从后视镜里还是转过头去看,都看不到那家伙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个低着头哭泣的阴人,肯定就坐在这里! 还不等我开口,张哈子就已经有了行动,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那把据说是已经扔掉的篾刀,照着车后排那空着的地方,狠狠戳了进去,半截篾刀都戳进了后排座位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间听到一声凄厉的嘶鸣,尔后一切归于平静,我后背和屁股那种被针扎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不见。 等我再去看后视镜的时候,发现那些被张哈子招来的野鬼,看见插入后座的那把篾刀后,都纷纷吓得消失无形。 我问张哈子,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只见张哈子慢悠悠的把身子挪回来,那把篾刀还插在那里,他冷哼一句,很没好气的讲,你屋个仙人板板,敢惹老子,你以为老子看不到你,就拿你没办法老迈?照样搞死你! 【作者有话说】 近4000字大章 第314章 鞋尖朝床 听着张哈子那霸气侧漏的言语,联想到刚刚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我大致上明白张哈子是怎么把那个看不见的家伙给赶走的了。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讲,你是啷个做到的? 他讲,虽然我看不到、也感应不到那个家伙,但是其它滴阴人可以看到,而我又可以感应到其它滴那些阴人,所以只要把其它滴阴人招过来,它们中间空白滴地方,就一定是那个家伙!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这就好像是倒模,把车座后所有地方都给填满,那么剩下的那个空间,就一定是那个看不见的家伙所在。 而一旦弄清楚它的所在后,张哈子只要出手果决一点,即便是看不见,他手里的篾刀也能实实在在的对那家伙产生足够的伤害。 亏我还以为张哈子撒纸钱招来野鬼是自寻死路,却没想到他已经无比巧妙地解决了当前的困局,而且还是在我伸手拦车的那段短短时间内。 不得不说,张哈子的能力实在是牛逼。 而且不管身处什么环境,他总能把自己身上的缺点给规避掉,并且结合自己的长处,把这份优势给发挥到极致。或许,这就是张哈子之所以能力压所有匠人的主要原因吧。 篾刀就那样插在车后座,一路上都开的很平稳,没有再出现之前的那些状况。天黑之后,我原本想趁着状态好,打算继续赶路,但张哈子的却让我在最近的出口下了高速。 我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张哈子的要求去做,等到下高速后,我才问张哈子,为什么不继续赶路。 他讲,白天走得太顺老,怕是晚上会不大好走。 这个担忧我也有过,用比较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暴风雨前总是最风平浪静的。 不过我还是抱着一些侥幸心理,觉得有没有是我们自己杞人忧天,想的太多了? 就比如那些匠人原以为车后座那位看不见的阴人能够困住我们一段时间,所以暂时就没有分心来理会我们。但他们没想到我们已经解决了那个麻烦,所以何不如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继续往前奔一段路程? 张哈子冷哼一声,直接反问我,你现在到他们眼里比太阳都哈亮,你走到哪里他们不晓得?你觉得他们会不晓得我们已经解决老那个家伙? 这倒也是,只要他们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就完全可以判断出我们到底有没有被那位阴人纠缠着毕竟只要那位阴人还在,我们就绝对开不到这么快,更不可能到达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既然对方对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那我们待在哪里不是一样?反正他们肯定会赶过来对付我们。既如此,为什么不多赶一截路?说不定就是这么一截路,就和吴听寒会合了呢? 张哈子讲,所以我们要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们之前布置滴计划统统没得卵用。 我有些不解,问他,这话啷个讲? 他解释讲,我们刚刚一共开老好久?起码有四五个消失老撒?啷个久滴时间,我们都没遇到么子事,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唯一滴解释就是,他们之前低估老我们滴实力,现在抓到我们一心赶路滴心里,在想办法到前面重新布置陷阱,就等到我们一会儿蒙头闯进去,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但是老子偏不如他们滴意! 张哈子的解释信息量有点大,但我简单的思考之后,还是想明白了。 其实说白了,还是我之前说的那点。 他们肯定以为那个我们看不见的阴人能拖住我们一段时间,甚至是直接弄得我们车毁人亡。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所以就得重新准备更厉害的东西来对付我们。 而这个准备是需要时间的,因此这几个小时我们都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张哈子的主要意思是,他们摸准了我们一心赶路的这个心理,所以在准备这些陷进的时候,肯定是按照我们现在这行进速度来布置的。 举个例子,就比如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一个小时后应该要出现在前面的某个地方,他们就会在那里布置一个陷进。而且因为这个陷阱是要对付张哈子的,必然是连环计,也就是环环相扣的那种。 如果真的一不小心闯了进去,张哈子自己也没把握能够顺利的破开。就算最后能被破开,也会在里面困住一段时间,会大大的耽误原本的前进时间。 因此只要我们没有在他们预计的时间内到达那个地方,就不会触发第一个陷进,即便是我们第二天再去,因为时间上对不上,第一个陷进也不会生效,那么他们准备的那些连环计必然就没用了。 也就是说,他们越觉得我们急着赶路,我们就偏偏不能急着赶路,让他们这几个小时的精心准备全都不起作用,气都要气死他们,这就是张哈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这一切张哈子推测错了呢?前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是我们自己想得太多,自己吓自己呢?那岂不是就白白耽误了一晚上的时间吗? 张哈子没好气的讲,就算没得陷阱,你忘记之前遇到滴那个服务区和六道轮回滴断头路老迈?要走你自己走,反正老子是不走老。 被张哈子这么一提,我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当初遇到这两种遭遇时的场景,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二话不说,沿着马路前往市中心。 那里人最多,相信其他匠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应该不会乱来。 我将车停在附近临时的停车位之后,我就拿出手机,先给吴听寒打了一个电话,跟之前一样,无法接通。看来是真的除了老司城,而且还遇到了危险,否则手机不可能一直打不通。 试了好几次都失败后,我就在手机上找了个看上去性价比相对较好的酒店,在网上下了单后,就跟着导航导过去。 把车停好之后,张哈子依旧没有拔出篾刀,只是提着背囊,跟着我走进大厅。 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姐一直打量我和张哈子,即便是拿出了身份证,张哈子也摘掉了墨镜,可那小姐姐依旧一脸迷惑的样子,问我们,你们一间房就够了?要不要再订一间? 我闻言一愣,这是什么营销手段?我们两个人,一间标间两张床,可不就够了吗?怎么,为了把房间都定出去,还非得我们再定一间不成? 当我提出我的疑惑后,那小姐姐摊了摊手,把证件和房卡递给我,讲,那随你们,反正只要你们自己三个人挤得下就行。 说完之后,前台小姐姐就低头去看手机了,再也不理会满脸错愕的我和张哈子。 我和张哈子就两个人,哪里来的三个人了?我甚至还特地左右看了看,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是前台小姐姐把其他人当成了我们的同伴。 我有心要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张哈子给伸手拉走了。 我问张哈子这是干什么,他讲,你准备啷个问她? 我讲,自然是问她哪里有第三个人。 张哈子讲,你觉得你就啷个(这样)问她,她会不会把我们当成癫子(神经病)? 的确,人们都是相信自己眼睛能看见的,既然她看见我们有三个人,那她肯定是相信她自己,并且把我们两个给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换做是我,估计也会这么认为。 到时候报警都是轻的,万一把我们给关进精神病院就酸爽了。 张哈子又讲,而且你要是问她第三个人到哪里,只要她敢伸手指那个家伙,那她就活不过今晚。 我很是诧异,急忙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讲,阴物最是记仇,那家伙跟到我们身后,本意就是不想被我们发现,结果前台小姐姐指出它滴位置,你觉得那家伙会放过前台小姐姐迈? 听到这话,我冷汗都差点冒出来。还好被张哈子给及时制止了,否则无意间我就害了一条人命!这种罪孽,我可承受不起! 我带着张哈子径直朝着电梯走去,等电梯的时候,我看了看手里的房卡,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张哈子,那我们现在还住不住这里? 电梯门打开,张哈子径直走了进去,还一脸疑惑的反问我,住!为么子不住?钱都花老,不住滴话,岂不是浪费钱老? 我感觉张哈子每次的关注点都和我不一样,现在是钱的事吗?现在明明是那个家伙应该是已经被你张哈子的篾刀给钉死了的,为什么还会跟在我们身后? 更关键的是,既然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为什么这几个小时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对我们搞事情? 张哈子讲,这个问题要是老子晓得,老子早就解决老,哈要等到你来问?既然老子不晓得,关注一哈钱滴问题啷个就不行老?两头总要顾一头吧,不然到时候两头空,岂不是亏大老? 我是真佩服张哈子的心态,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如此理智的两头顾一头。可是哥哥唉,就怕到时候钱我们是顾到了,但我们没命花啊! 张哈子无所谓的耸耸肩,讲,哈挫挫,难道你没听过,宁愿被钱砸死,也不愿穷死迈? 这话我肯定听过,只是我向来认为这是歪理邪说,所以也就不去和张哈子一般计较,反正我也说不过他。 至于跟在我身后的那家伙怎么处理,嗯,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去瞎操什么心。 打开房门之后,我看着房间里的那两张床,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声询问张哈子,讲,要不,我们留一张床出来?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不小心翻身的时候,胳膊会突然间摸到什么冰冷的东西,而等我睁开眼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一张面色苍白、七窍流血的恐怖脸颊…… 那场景,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所以干脆留一张床出来给那个家伙,只要它晚上别来吓我,让我去睡沙发或者打地铺都行。 但张哈子听到我的话后,却是满脸的鄙视,讲,只听讲过阳人占鬼坟(推掉坟墓修房子),么子时候听到过阳人给阴人让床滴?你今天给它让床,明天它就敢要你给它让命,你让迈? 这个我肯定不会让,不过只是让个床而已,应该不至于就有生命危险吧? 张哈子‘看’着我讲,要不你试一哈?看老子救不救得回来你? 我连忙摆摆手,表示这种事还是别试了,万一没试好,真弄出个人命来,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张哈子瞎着眼睛,不好把悍马车开到老司城去。真不是我怕死,主要还是为张哈子着想。 张哈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就洗漱去了。 等他出来之后,累出一身汗的我也打算去洗个澡。 但这个时候问题来了,我看过很多恐怖电影,都有关于浴室洗澡的时候,猛鬼突然出现,然后把当事人给吓死的场景,现在面对这浴室,我突然有一种不敢进去的感觉。 以前虽然我也有这些记忆,但这五年来我多少还是学了点本事,浴室里有没有阴人还是能看得出来。但这次不同,那家伙本事太厉害,连张哈子都感应不出来,我自然也看不见。 这就完全符合电影里面的那些恐怖场景,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侵袭我整个身体。 我担心我在洗头发的时候,花洒里喷出来的不是热水,而是鲜红的血液;我担心我在抓头发的时候,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最后把自己的头皮都给洗掉,只轻轻一提,就把头皮连带着脸都给扯下来;我还担心从厕所的马桶里,会伸出一只苍白的胳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半夜我厕所都不敢上了,非得被活活憋死不可。 张哈子‘见’我在浴室门口站着不动,直接把他的鞋子砸了过来,嘴里还骂咧咧的讲,浴室里头有美女迈,你脚都迈不动老? 我狠狠的白了一眼张哈子,毅然决然的走进了浴室。在谢家村一直都是生死一线,根本没时间洗澡,身上早就一层泥了。现在有热水洗澡却不洗,还不如死了算了。 洗澡的过程中一直提心吊胆,眼睛都不敢闭。就连洗头发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生怕我一闭眼,就会有脏东西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好在整个洗澡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算是谢天谢地。可等我洗完澡准备出来的时候,我却傻眼了,我穿进来的凉拖,不见了! 等我打开浴室门,抬头往房间里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看见在我的床上,被子鼓鼓的,明显是躺着一个人!而我的那双凉拖就摆放在床边,并且鞋尖朝着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章,4300字大章,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