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纸》 1.猛男出世 “Girls,attention!演出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喊话声,被电容麦放大,又延续了几声啸叫。 现场的谈论嬉笑骤然停下,女孩儿们围坐在圆形舞台旁,嘴上噤了声,心内却燃起一团火焰。 晚上十一点整,Redux即将迎来一天中的高光时刻。 “卿洋,” 王璇一脸神秘地靠近周卿洋:“你今天跟姐来了,绝对不会后悔。 周卿洋冲王璇狡黠地眨了下眼。 她叁个月前内部转岗,从市场部去了研发部,王璇是她新部门的同事。她们虽都性格慢热,但因为业务原因每天都有工作上的交流。 渐渐地,交流从公司内延展到了公司外,话题也从工作扩大进了生活。 但这一聊也才知道,她和王璇从审美情趣到叁观信仰,兴趣爱好到个人作风都极其相似。 甚至喜欢男人的标准都差不多。 叁次元和二次元推崇的男生相差不大,要不然温润如玉,要不然邪魅狂狷,要不然泠然清冷。 而她们喜欢的,却是背阔胸宽,魁梧健硕,孔武有力的异性。 当得知王璇经常出没于Strip club圣地Redux,并且对方也向她发出了热情邀请后,周卿洋像沙地里的萝卜般,一带就走。 看帅哥跳脱衣舞,能不去吗? 她又不傻。 她们俩坐在正对舞台的天鹅绒沙发上,王璇说这个位置是黄金视野,不预定还抢不到。 票价小贵,她不心疼。 工作两年,她存了一笔钱,父母还时不时给她银行账户增光添彩。 周卿洋在市场部浸淫过一年多,每天干着些跟个性不符的工作,憋得不行。 眼下能用钱买到的放松,为什么不用呢? “唰”,全场灯光倏地熄灭。 一束白光从顶处散下来,一直隐藏着的圆形舞台被打出原形,地面上洒满了金箔纸。 顶光毫无预警地变幻,赤黄绿青紫,女人们随着颜色更换的节奏开始打节拍。 一场消费男色的盛宴快要上演。 柔和的顶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条强劲的聚光,照出了五根顶天立地的钢管。 “啊!啊!啊!”旁边穿着吊带抹胸的辣妹开始尖叫,带起了全场的气氛。 王璇激动地抓了抓周卿洋的手臂,“要来了。” 顷刻间,五个身材劲爆的男人顺着钢管滑下来。 他们一只手臂勾着管子,肱二叁头肌在和钢管的挤压中展现出最完美的曲度和形状,另一只手朝女人们挥舞。 像是让她们声音再大些。 这五个男人衣着统一,迷彩长裤,黑色抓地靴,上身都穿着贴身背心,爆发的肌肉,随时准备挣脱那层薄薄的束缚。 果然,在他们稳稳地落地后,马上单手从颈部向上一拉,单手扯掉了背心。 而留下来的,胸肌如拳头般鼓动,下面整齐地码着八块腹肌。 王璇也加入了尖叫队伍中。 舞步展示开始,五个人开始整齐划一地卖弄性感。 顶胯入地,单手撑地凌空换手,又借腰力直身弹跳。 一个又一个姿势,肌肉和血管配合着一同撩人。 女人们恨不得上台一摸究竟。 这种男人为女人躬身表演的场景,充满着浓烈的性暗示,周卿洋只在屏幕上见过。 这两年,华国日趋开放,男色消费甚嚣尘上,male stripper开到了家门口,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而当真实的一具具肉体摆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最直接的男性荷尔蒙冲击永远只会,也只可能发生在线下。 男人们的舞步稳稳踩在鼓点上,每一个动作都遒劲有力。 在Redux这样一个场合下,大家缘何聚在一起,表演者和观看者都心照不宣。 而周卿洋却觉得,他们的舞步有编排,有创意,透露着属于男性的力量之美,实质内核是高于色情的。 周卿洋想法飘了一阵,她总是能在各种场合不合时宜地联想并发散出一系列想法。 而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的,则是站位正中央那位猛男。 当她发现这个人长得特别像她高中同学周林风时,她的五感功效完全停摆。 虚幻和现实轰隆隆地开始地壳运动,拉扯出一断割裂的悬崖,周卿洋盯着这男生的脸一动也不动。 2.狗屎运 群舞之后,Redux的盛宴算是拉开了帷幕。 一位金色头发,衣着大胆的女人拿着话筒走上台,她称自己是Mandy。 Mandy简单介绍了今晚的演出,又说了些暧昧隐晦却让人脸红心跳的俏皮话。 “今晚上的这些男人都是属于你们的!”她的表情极夸张,胸前的东西也随着音量起伏:“告诉我,你们今天是为谁来的!” “玮文!麟锋!” “麟锋!” “Alex!” “徐智!Alex!Dereck!” 周卿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看来,没准儿真是他。 周林风还挺洒脱,出来跳脱衣舞直接用真名? “好了,知道你们不想看我,我马上就下去,”Mandy当起了报幕员:“下面,让我们一起欣赏——Alex的鲜活肉体吧!” “啊!”几声特别磅礴的尖叫声从现场一处传来。 “Alex!Alex!Alex!” 名为Alex的男人携一位女舞者一齐走到舞池中间一处水凼,唯美音乐引起了他们的贴身热舞。 BGM鼓点加快,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除得只剩必要保留下来的。 两人的身体隔着布料上演交合姿势,并且不断地变化勾连体位。 无论是力量还是舞感,都恰到好处。 一曲结束,Mandy又上来,她一手蒙着话筒,另一只手往上面敲打。 现场气氛进入到了一个小高潮。 周卿洋秉着欣赏艺术的想法看完了那支贴身舞。 看来不论做那一行,要做好,都是需要付出努力的。 Alex刚才在水池里肆意妄为,野性地将长发上的水珠抛洒在女舞者的身上。他们演活了春宫图,也让人感受到男女间那黏腻拉扯的情感。 Mandy叫:“你们想被Alex抱在床上跳舞吗!” “想!” “那,你们,想,被——”Mandy高深莫测,要搞出什么大新闻:“麟锋抱在怀里吗!” “啊!我的妈啊,今天是麟锋吗!” “我他妈当然想!” “想!我要!” 现场突然像发生了音爆,分贝比刚才高了一个层阶。麟锋对常客的新引力显然比Alex要大一些。 “麟锋洗干净在那里等你们了哦~” Mandy指向舞台后侧,周林风,不,应该是麟锋,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把红宝石色的老虎椅上。 Mandy这一cue,他便站起来,调整了袖扣和手表。 “麟锋,穿什么衣服啊,最后还不是都要脱掉!” 虎狼之词从前排里冒出来,在周卿洋的脑子里回荡。 灰色西裤包裹着麟锋健壮的大腿和挺翘的屁股,白衬衫上挂着一条黑细领带,虽然上身裹得严实,宽阔挺直的肩背以及凹进去的腰窝尽收眼底。 倒叁角极品猛男。 有时候,穿衣服的比不穿衣服还要更有视觉冲击力。 “姐妹们,我们今晚玩不一样的,”Mandy朝麟锋走过去,递给他一条黑色绸巾。 麟锋接过来,又坐回到老虎凳,他将稠巾绑在眼上后,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两侧,双腿大喇喇地岔开。 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口子,呼之欲出的胸肌终于得到解放,撑得衬衫都移了位。 然后他勾起右手食指,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全部女人都疯了。 Mandy:“想让麟锋为你服务的话,请举起右手!” 周卿洋像中了邪一样腾地站起来,恨不得自己的手有十米长,能在一众色迷心窍的疯狂消费者里突出重围。 身旁的王璇仅仅只是端坐在位置上,手也规矩地举着。她有些意外周卿洋初来乍到就这么放的开,看着她狂笑。 “Mandy,看我看我!——” “Mandy,选我呀!——” “这样!各位美女拿出自己的门票,”Mandy挑花了眼,干脆改了游戏规则:“上面有一个1到300的数字,粉色的……看到了吗?” 周卿洋和王璇赶紧从包里掏出门票,几个裸男被印在上面,右上角果然是一个粉色的戳印。 “OK!” Mandy将话筒递给麟锋,“麟锋,你来说一个数字。” “56!” “178!” “7号!” 麟锋缓缓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充满欲望的空气里回荡。 “203号在吗?” 周卿洋门票上的“203”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在!” 王璇捂着嘴,小声笑骂了一声她走狗屎运了。 周卿洋站起来,正准备上台,。 “这位美女,别着急啊——”Mandy突然叫住了她:“你确定可以的对吗?” Mandy解释道:“因为之前有女士被麟锋服务了之后,因为玩得太过!火!说非麟锋不嫁呢~” Mandy这番话,大部分人听似是滑稽荒唐的玩笑,周卿洋却听出了一丝正经的警告意味。 都是来玩儿的,谁认真谁傻逼。 被周林风,一个她认识挺长时间,当过一年高中同学,有过短暂情愫萌芽,却又十多年没见过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服务”。 这要是写在她周卿洋的回忆录上,不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吗? Ⓟǒ1㈧Μ.čǒ⒨ 3.幸运儿 周卿洋朝Mandy疯狂点头,表达一切尽在掌握的决心。 “那还等什么!”Mandy直接走到她身旁:“幸运儿,快上台吧!” 周卿洋走上舞台。 灯光转换为暧昧的紫色。 绸巾应该是透光的,麟锋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她的站位,径直向她走过来。 他牵起她的右手,把她引到老虎椅上坐下,又把椅子移了一百八十度,让她背对观众,自己却面向她后退两步。 这样的站位肯定是想让观众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更清楚。 但对于周卿洋来说,麟锋更像是在为他一个人表演。 他高大健壮,绸巾在高挺的鼻梁两端泄了光,饱满的嘴唇微微上翘,耳垂比一般人的要大一些。 说来,周卿洋的奶奶还夸过周林风。 她奶奶说:“住楼上跟洋洋是本家那孩子,长得有福相。” 周卿洋百分之九十九确定,麟锋就是周林风。 但是,他这绸巾肯定是要取的,取了以后要是认出了她怎么办,他们之前也算熟人吧…… 他下得了手吗? 周卿洋目前为止,心情都还不错。她花了钱来享受视觉服务,迄今被服务的挺到位。 现在又因为运气好,获得了贴身VIP服务的机会,再加上对方是周林风,更增添了一股隐秘的刺激。 这种他在明我在暗才有的玩儿,但如果大家都在明了,那刺激恐怕要变成尴尬了。 和周林风坐同桌那会儿她高一,每天都扎着独辫。 想到这儿,她赶紧把皮筋解开,又多抓了一把头发挡在两颊,硬给自己捣鼓了一个中分披肩长发。 认出来算她输。 一声惊雷,幕布上下起了雨。 “把手给我可以吗?” 他说。 周卿洋着急忙慌地把手伸过去,对方抓着她的手引到自己颈部:“帮我解开。”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啊解哪里?” “领带,衬衫,你想解哪里都行。” 周卿洋早就预料到有解扣子这种环节,所以刚开始都表现得很淡定。 但当她解开第二颗纽扣,麟锋直接引领她的手去触碰自己厚实的胸肌时,周卿洋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麟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周卿洋只在麟锋的肌肉上浅尝辄止,又去死磕他未解的扣子。非礼勿触,她觉得自己可真像个君子。 而麟锋却在此刻加大了戏码,他岔开长腿站立,将她并拢的膝盖包裹在自己两腿间。 又像是觉得刺激还不够大,他将她的双手带到自己脑后。 现出原形的前奏。 触觉,视觉,嗅觉,听觉,周卿洋一直标榜的牢不可破坚强外壳破裂了。 她承认自己外强中干,之前那么支棱着,是因为刺激不够大。 “稍等!” 她挣脱了双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放在一旁,再把双手覆在麟锋的手上。 叁百多度的近视不算严重,但足以让眼前模糊一片。 也许是听到了眼镜摘下时镜架的碰撞声,他略微安抚地说:“不用紧张。” 然后他的黑色绸巾被除下。 现场的尖叫声像是要漫过全世界最严实的隔音装置。 虽然他的脸已经被她人为打上了马赛克,但是她清楚,周林风长得是很有味道的。 是更偏向于周正的一张脸,却又会偶尔露出和脸型不符的痞气。 就像他的人一样,明明看上去跟谁都合得来,却时不时给人一种“我不在乎”的性格内核。 立体又神秘的一个人,在与他愉快做了一段时间同桌,萌生出更深度了解他的想法后,却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举家搬迁,马上丧失了了解他的现实土壤。 总结来说,十分久远的青春往事了。 她早忘了他饱满的性格,她只想关注眼下他饱满的身体。 模糊感稍微减轻了紧张,周卿洋顺利地解开了麟锋剩下的纽扣,等候他的下一个吩咐。 而麟锋却静默了,迟迟没有动作。 迟到周卿洋有些不自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认出了她这一号猴年马月的老同学时,麟锋却突然朝她更近一步,把已经松开的领带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断散发的热气。 手握了拳头不敢动,麟锋这回没去抓她的手,自力更生将西装外套和衬衣一一褪去。 麟锋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他们的距离似乎只剩下一毫米,她眼前是麟锋坚实的胸膛,圆润的乳首,古铜色腹肌,还有教科书般的人鱼线。 至于人鱼线下的东西,今晚没有人不会期待。 他也听到了观众期待的奏鸣。 麟锋双手在裤缝处一拉,西裤立马碎成了两张布料,留下的是一条黑色紧身内裤。 周卿洋狗胆瞄了一眼,马上像烫到一样收回视线。 她觉得自己的回忆录写到这程度就差不多了。 但麟锋显然觉得不够,他扶住她的背,不知按了哪个按钮,老虎椅背向后倒下,顿时变成了一张床。 周卿洋下意识躺平,眼眶外的风景从男人变成了天花板。 再变成了男人的脸。 麟锋也上了这张红宝石色的床,双手撑在她两只手臂旁,双腿有力地凌空架着。 背景音乐变换,加入了撩人的男女喘息。 麟锋闻声而动,弯折臂膀,将下身抵近周卿洋。 音乐节奏加快。 麟锋忽而传教士自上而下,在周卿洋的胸前俯卧撑般滑行,忽而将她侧身,抬起她的一只腿,挤入她的跨间,忽而又保持身体其它部位坚硬如铁,只发动黑色布料下的马达对她发起频率惊人的攻势。 看上去两人在进行亲密接触,但事实上,每一个摩擦又停下,每一个顶入又弹起,两人的私密部位都保持着微妙的安全距离。 周卿洋像条缺水的鱼微微张着嘴,也像个傀儡,不断地接受欲望的一波又波冲击。 这条鱼紧张,躁动,又迷茫,暂且理不清这之中的情绪。但唯一确定的是,她被当场其他所有人羡慕着。 麟锋棱角分明的脸在她眼中放大又缩小,缩小时糊成一团,放大时他红润的嘴唇马上就要沾上自己的。 但直到结束,麟锋温柔地扶她坐起来,再接受整个空间传来的口哨尖叫和起哄声时,她都没有挨到他。 而她刚开始有点进入状态。 周卿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久饥的难民,被拎着放在一锅红烧肉旁边。她没见过这么好吃的肉,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福气享受这样的美味。但在终于反应过来,她就是这百里挑一幸运儿时,却又被无情地拎走了。 她都来这儿了,刚才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处女一样,还没开始就把眼镜摘了,途中也完全不敢造次,双手真是比老学究还规矩。 不像一个抓紧机会揩油感受美好肉体的正常女人,倒像是一个即将接受外科手术的病患。 她把眼镜戴上,看清了台下每一张跃跃欲试的脸后,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亏大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怎么对麟锋撩扰。 言先于脑,她在即将下台时,问麟锋自己能不能抱他一下,顺便也亲他两口。 管他周林风有没有认出自己呢,今儿她和他就是顾客和商家,消费与被消费的关系。 这儿的消费就是耍流氓。 周林风听了她在当下其实合理到不行的要求后,却在眼里飘过一丝诧异。 顿了几秒,他马上抱住了周卿洋。 周林风刚单方面进行了剧烈运动的身体起伏着,她甚至能听到他声压极高的心跳。 周林风紧抱了她半分钟,然后捧起她的右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放开她的时候还问了一句: “这样你喜欢吗?” -- Ⓟǒ1㈧Μ.čǒΜ 4.更隐匿处 周卿洋朝Mandy疯狂点头,表达一切尽在掌握的决心。 “那还等什么!”Mandy直接走到她身旁:“幸运儿,快上台吧!” 周卿洋走上舞台。 灯光转换为暧昧的紫色。 绸巾应该是透光的,麟锋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她的站位,径直向她走过来。 他牵起她的右手,把她引到老虎椅上坐下,又把椅子移了一百八十度,让她背对观众,自己却面向她后退两步。 这样的站位肯定是想让观众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更清楚。 但对于周卿洋来说,麟锋更像是在为他一个人表演。 他高大健壮,绸巾在高挺的鼻梁两端泄了光,饱满的嘴唇微微上翘,耳垂比一般人的要大一些。 说来,周卿洋的奶奶还夸过周林风。 她奶奶说:“住楼上跟洋洋是本家那孩子,长得有福相。” 周卿洋百分之九十九确定,麟锋就是周林风。 但是,他这绸巾肯定是要取的,取了以后要是认出了她怎么办,他们之前也算熟人吧…… 他下得了手吗?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周卿洋目前为止,心情都还不错。她花了钱来享受视觉服务,迄今被服务的挺到位。 现在又因为运气好,获得了贴身VIP服务的机会,再加上对方是周林风,更增添了一股隐秘的刺激。 这种他在明我在暗才有的玩儿,但如果大家都在明了,那刺激恐怕要变成尴尬了。 和周林风坐同桌那会儿她高一,每天都扎着独辫。 想到这儿,她赶紧把皮筋解开,又多抓了一把头发挡在两颊,硬给自己捣鼓了一个中分披肩长发。 认出来算她输。 一声惊雷,幕布上下起了雨。 “把手给我可以吗?” 他说。 周卿洋着急忙慌地把手伸过去,对方抓着她的手引到自己颈部:“帮我解开。” “啊解哪里?” “领带,衬衫,你想解哪里都行。” 周卿洋早就预料到有解扣子这种环节,所以刚开始都表现得很淡定。 但当她解开第二颗纽扣,麟锋直接引领她的手去触碰自己厚实的胸肌时,周卿洋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麟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周卿洋只在麟锋的肌肉上浅尝辄止,又去死磕他未解的扣子。非礼勿触,她觉得自己可真像个君子。 而麟锋却在此刻加大了戏码,他岔开长腿站立,将她并拢的膝盖包裹在自己两腿间。 又像是觉得刺激还不够大,他将她的双手带到自己脑后。 现出原形的前奏。 触觉,视觉,嗅觉,听觉,周卿洋一直标榜的牢不可破坚强外壳破裂了。 她承认自己外强中干,之前那么支棱着,是因为刺激不够大。 “稍等!” 她挣脱了双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放在一旁,再把双手覆在麟锋的手上。 叁百多度的近视不算严重,但足以让眼前模糊一片。 也许是听到了眼镜摘下时镜架的碰撞声,他略微安抚地说:“不用紧张。” 然后他的黑色绸巾被除下。 现场的尖叫声像是要漫过全世界最严实的隔音装置。 虽然他的脸已经被她人为打上了马赛克,但是她清楚,周林风长得是很有味道的。 是更偏向于周正的一张脸,却又会偶尔露出和脸型不符的痞气。 就像他的人一样,明明看上去跟谁都合得来,却时不时给人一种“我不在乎”的性格内核。 立体又神秘的一个人,在与他愉快做了一段时间同桌,萌生出更深度了解他的想法后,却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举家搬迁,马上丧失了了解他的现实土壤。 总结来说,十分久远的青春往事了。 她早忘了他饱满的性格,她只想关注眼下他饱满的身体。 模糊感稍微减轻了紧张,周卿洋顺利地解开了麟锋剩下的纽扣,等候他的下一个吩咐。 而麟锋却静默了,迟迟没有动作。 迟到周卿洋有些不自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认出了她这一号猴年马月的老同学时,麟锋却突然朝她更近一步,把已经松开的领带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断散发的热气。 手握了拳头不敢动,麟锋这回没去抓她的手,自力更生将西装外套和衬衣一一褪去。 麟锋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他们的距离似乎只剩下一毫米,她眼前是麟锋坚实的胸膛,圆润的乳首,古铜色腹肌,还有教科书般的人鱼线。 至于人鱼线下的东西,今晚没有人不会期待。 他也听到了观众期待的奏鸣。 麟锋双手在裤缝处一拉,西裤立马碎成了两张布料,留下的是一条黑色紧身内裤。 周卿洋狗胆瞄了一眼,马上像烫到一样收回视线。 她觉得自己的回忆录写到这程度就差不多了。 但麟锋显然觉得不够,他扶住她的背,不知按了哪个按钮,老虎椅背向后倒下,顿时变成了一张床。 周卿洋下意识躺平,眼眶外的风景从男人变成了天花板。 再变成了男人的脸。 麟锋也上了这张红宝石色的床,双手撑在她两只手臂旁,双腿有力地凌空架着。 背景音乐变换,加入了撩人的男女喘息。 麟锋闻声而动,弯折臂膀,将下身抵近周卿洋。 音乐节奏加快。 麟锋忽而传教士自上而下,在周卿洋的胸前俯卧撑般滑行,忽而将她侧身,抬起她的一只腿,挤入她的跨间,忽而又保持身体其它部位坚硬如铁,只发动黑色布料下的马达对她发起频率惊人的攻势。 看上去两人在进行亲密接触,但事实上,每一个摩擦又停下,每一个顶入又弹起,两人的私密部位都保持着微妙的安全距离。 周卿洋像条缺水的鱼微微张着嘴,也像个傀儡,不断地接受欲望的一波又波冲击。 这条鱼紧张,躁动,又迷茫,暂且理不清这之中的情绪。但唯一确定的是,她被当场其他所有人羡慕着。 麟锋棱角分明的脸在她眼中放大又缩小,缩小时糊成一团,放大时他红润的嘴唇马上就要沾上自己的。 但直到结束,麟锋温柔地扶她坐起来,再接受整个空间传来的口哨尖叫和起哄声时,她都没有挨到他。 而她刚开始有点进入状态。 周卿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久饥的难民,被拎着放在一锅红烧肉旁边。她没见过这么好吃的肉,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福气享受这样的美味。但在终于反应过来,她就是这百里挑一幸运儿时,却又被无情地拎走了。 她都来这儿了,刚才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处女一样,还没开始就把眼镜摘了,途中也完全不敢造次,双手真是比老学究还规矩。 不像一个抓紧机会揩油感受美好肉体的正常女人,倒像是一个即将接受外科手术的病患。 她把眼镜戴上,看清了台下每一张跃跃欲试的脸后,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亏大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怎么对麟锋撩扰。 言先于脑,她在即将下台时,问麟锋自己能不能抱他一下,顺便也亲他两口。 管他周林风有没有认出自己呢,今儿她和他就是顾客和商家,消费与被消费的关系。 这儿的消费就是耍流氓。 周林风听了她在当下其实合理到不行的要求后,却在眼里飘过一丝诧异。 顿了几秒,他马上抱住了周卿洋。 周林风刚单方面进行了剧烈运动的身体起伏着,她甚至能听到他声压极高的心跳。 周林风紧抱了她半分钟,然后捧起她的右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放开她的时候还问了一句: “这样你喜欢吗?” -- 5.联系上了 周六晚,周卿洋又来了Redux。 她也约了王璇,对方说有事来不了,还问她是不是专程去看麟锋的。 周卿洋没否认。 王璇揶揄她:“你不要太频繁,小心激情后不受,会失落哟。” 时针转到十一,周卿洋独自坐在角落,不同于周围叁五成群结伴而来的人,她抱着一杯金汤力,抿着嘴,眼神笃定地盯着舞台。 像一个有备而来的常客。 但周林风却一直没出现。 开场撕衣服他没参加,中间的群舞,男女贴身舞,角色扮演没有他,这场为幸运女观众服务的也不是他。 快到十二点,就当周卿洋以为自己就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时,他终于出现了。 房顶圆点散出四根粗粗的黑绳,抬起了周林风的四肢。 他从天而降,地上躺着一个女舞者。 周林风稳稳下沉,又徐徐上升。 他悬在女伴上方,依靠身体力量牵动绳索快速旋转,又骤然停下,用双手托起对方的腰臀,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上演了一场极具空间感的亲昵秀。 周林风全程衣物未褪一件,却足够引发现场足量的惊叫。 此刻,周卿洋突然意识到,周林风走的这种暧昧流派,等同于拿一根细鹅毛挠人鼻头。 周卿洋鼻子痒,心更痒,一股气压堵在胸口了,找不到心门放出去。 他的表演结束后,自由娱乐环节开始,照例走出了十几个裸上身的男人,等候今日翻牌。 周卿洋干掉了剩下的酒,盯准了周林风刚才从舞台消失的地方。 然后咬咬牙,从位置起身,在混乱的场地寻了一圈,在舞台背面找到了后台入口。 刚想推门进去,被一个保安拦住了。 “女士,这里不能进去。” 周卿洋退了两步,“我想找个人。” “对不起女士,”保安摇头道:“我们有规定,观众不能进去。” 周卿洋瘪瘪嘴,开始想其它的办法。 周林风刚下节目,估计还得换衣服,她决定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等了二十分钟,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 对方的长发绑着,络腮胡,是那个Alex。 周卿洋想也没想就抓住他。 对方一惊。 “那个,是Alex哈?”周卿洋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想找周......我想找麟锋,你能帮我叫一下吗?” Alex看着对方这个女生,戴着木框眼镜,穿着立领白色衬衫,藏蓝色麻布裤子,妥帖的居家打扮。 有很多跑到后台要私下联系他们的女顾客,这一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去叫他,但不知道他这会儿走了没有。” 周卿洋感激道:“麻烦你了,就说他一个高中同学找他。” “你是他高中同学?” “对。” Alex在化妆间找到麟锋,对方刚卸了妆,正拿着一张湿巾擦脸。 “林风,有女人找你。” “没帮我拦一下?”周林风朝头上喷了点东西,上了发胶的头发垮下来,变得干燥清爽。 “我是准备拦,”Alex端了个椅子坐在周林风旁边:“人家说是你高中同学。” 周林风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出去看看。” 他站起来,垮上黑色运动包,“谢了。” 周卿洋看着紧闭的木门,生出了一丝焦躁。 她刚想再看他一眼,就顺着心意一气呵成地爽快找人了。 可是人找到了怎么办,要跟他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周林风,那天跟你在老虎床上待过之后,就一直忘不了你。 突然,木门开了。 周林风站在门口,身上已经换上了无帽卫衣和运动裤。 他看到了她。 “周林风,我是——” “周卿洋。” “你……”周卿洋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周林风笑着说,“不是前几天才见过吗?” 果然,他当时就认出自己了。 周卿洋楞在一旁,指甲抠了抠裤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饿吗?”周林风盯着她:“我准备出去吃点东西,一起去?” “好啊。” 他们俩走出嘈杂的Redux,北半球九月底的空气微凉又安宁。 “吃什么?”周卿洋问。 “那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夜宵店,”周林风指指马路对面一个巷口,“挺近的,不过有点简陋,你不介意的话,去那儿?” “不介意不介意,就吃那家吧。” 在吃东西这个问题上,周卿洋最害怕别人给自己多个选项。 周林风带着她走了两个拐角,来到了目的地。 桌子都摆在室外,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看,想吃点什么?”周林风指指桌上的菜单。 周卿洋看了半天难住了,迟迟下不了决定。 “背面还有。”周林风把菜单翻了个面。 这一看,选择面更广。 周林风打量了她几秒,试探性地建议:“要不来一个雪菜肉丝炒粉干?” “好,可以的。”周卿洋觉得他可真有眼力界儿。 周林风给自己点了个葱油拌面。 两人吃上后,周林风态度十分自然地询问她的近况。 周卿洋: “我在源创上班,工作快两年了。” “这样啊,“周林风点点头:“你读了研究生?” “嗯,我上的S校。” “本科也是S校?”周林风嘴角上扬。 “对。” “真厉害,” 周林风笑着说:“不愧是学霸。” 周卿洋夹着一次性木筷,顺手摸了下鼻子,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学霸。 从某个时刻开始,在她心里,学霸的隐喻就是“呆子”。 “我记得你当时转学后,李老师天天抱怨,”周林风回忆道:“说你这一走,班上的第一名直接滑到年级两百名开外。” “李老师太夸张了,”周卿洋不想再聊她学生时代居高不下的成绩,把话头指向他:“你一直在S城?” “我刚来不久,”周林风回答道:“这边赚钱机会多一些。” “噢……” 周卿洋想到了那个黄裙子女生,以及她塞进男人裤头里的钞票。 “当时我有一些特殊原因急着用钱,有朋友介绍我来Redux跳舞,说这儿老板给钱很大方,我就来了,”周林风侃侃而谈,并不介意这个话题。 “你跳得真好,” 周卿洋总觉得从他嘴里品出了一点无奈,她真心实意地夸他:“特别好那种。” “谢谢了。” 两人兜着圈子客套,对那天发生的互动闭口不谈。 周林风吃完了面,将筷子搁在空碗上,又叫了一份葱油拌面,“每次跳了舞都饿得不行。” “你一直跳舞?” 周卿洋好奇道,她隐约记得高中晚自习时,周林风会在MP4看街舞动作分解视频。 “成绩不好,跳舞一直当个爱好,不知不觉就成了职业,”周林风说:“我跟几个朋友在S城还开了一个舞社。” “真的?在哪里?” “科技园那边。” “很棒啊,”周卿洋的公司源创就在科技园,“那儿年轻人多,生意好做。” “对,”周林风接过第二碗面,热油浇在小葱上滋啦滋啦响:“我一直想开一家舞社,之前没钱,现在才有启动资金了。” “你刚说的急着用钱就是因为这个?”周卿洋问他。 “不是,”周林风夹起一大口拌面:“当时我外婆生病做手术差点钱。” “啊……” 周卿洋小心翼翼地问:“老人家病好了吗?” 周林风摇摇头,“我外婆已经去世了。” 周卿洋皱着一张脸,怪自己多嘴。 ”没事,过去很久了。”周林风呼啦几口下去,一碗面又吃完了。 也许是刚重逢,在半生不熟的状态下无意聊到了刚才那有些私密却又伤感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周卿洋默默把粉干吃完,就着周林风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 “味道怎么样?” “好吃,粉干有嚼头,肉丝也特别香。” 周林风一边回应她,一边扫二维码付了钱。 “时候不早了,” 周林风看了眼时间,“走吧。” 周卿洋只是盯着他的手机。 “我加你个微信。” “啊?”周林风愣了一下,又马上把二维码点出来,“行啊。” 加完了微信,两人走出小巷。温度又比之前冷了几分,周卿洋脚上穿着一双勃肯凉鞋,她裸露的脚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打车回去?”周林风问她。 “我开车来的。”周卿洋原地多跺了几下脚:“不过我今天喝了点酒……还是打个车回吧。” “你住哪儿呢?”周林风问。 周卿洋说了个地址。 “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周林风计算了一下距离,“太远了,你再来取车怪很麻烦。” “可那得麻烦你了。” “我没关系。” 他们踏着步子走地下车库,周卿洋手里转着钥匙圈按开了车门。 坐在驾驶位的周林风让她的Mini Cooper顿时拥挤了不少。 这辆车是周卿洋父母送她的研究生毕业礼物,父亲本想给她买一辆大越野,但在她的坚持下,还是顺了女儿的意。 即使父母认为Mini Cooper就跟玩具车似的,周卿洋还是很喜欢自己这辆座驾,小巧坚固,轻便顺畅,适合一个人去很多地方。 周林风调整了一下座椅角度,他大手握在方向盘上,顶上悬挂的蜡笔小新玩偶和他的额头贴得很近。 “位子太挤了,”周卿洋把玩偶拿下来,“这样好点。” 周林风笑了笑,耳边细腻健康的皮肤被牵起。 周卿洋突然想去捏一下他的耳垂。 他熟悉了一下车子,缓缓启动,不同于S城白日繁忙的街景,夜晚空旷的道路畅通无阻。 周卿洋将窗户开了一个小口,街道右侧紧闭的商户在眼前一闪而过。 两人几乎没说话,一路开到了周卿洋家小区门口。 这片几乎都是S城的中高档住房,周卿洋的小两居也是父母买的,全款。 作为一个家境良好的独生女,她时常感叹自己运气不错。 熄火,下车,周林风将车钥匙给她。 周卿洋接过。“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周林风抓了抓头发,卫衣下的手臂肌肉被带出弧度。“你上去吧。” “你怎么回?”周卿洋问他。 “我拦个车就行。” “好,”周卿洋点点头,“那拜拜。” “再见。” 周卿洋没问他住哪儿,也没问他回去要多久,反正有他微信了,下次见面是迟早的事。 留点话题下次再聊。 -- 6.别激我 周林风从舞社离开时,周围的购物广场全灭了灯。 时间走到十月底,科技城许多公司找过来,要从舞社请老师过去排年会节目。 舞社开张时,几个合伙人靠亲朋好友积累了一些人肉好评,也花钱买了一百多条水帖,一顿营销猛如虎,它们吸引了第一批前来咨询的顾客。又因为舞社的老师舞技了得,认真负责,这些人几乎都成了种子顾客。 高分迭加,良性循环,在团购app上舞社评分居高不下。 年末将近,企业开始筹备年会节目,一般都需要一两个炸场子的舞蹈。 生意就这么来了。 但周林风他们舞社目前人手短缺,招人没那么快。舞社刚起步,任何生意都是机会,周林风暂时只能自己上。 他工作日白天在舞社上课,晚上去企业里当上门教练,周末晚去Redux,一周七天连轴转,是行走的永动机。 但他竟然还挤出了时间,跟周卿洋吃了叁次饭。 “叮”,手机响,周林风掏出来看了看。 周卿洋:明晚有空吗,你舞社附近有一家好吃的韩式烤肉,一起去吃? 明晚他七点要去一家公司排舞,结束了应该九点了。 他给周卿洋解释了一下。 周卿洋:没关系,我可能也要加个班,你结束了联系我啊 周林风回了个“ok”过去。 那天把周卿洋送回家后,第二天她便发微信给他,说为了道谢要请他吃饭。 然后她保持每周一次的频率,约他出来,都是不同的餐馆,这一次是烤肉,似乎想尝遍不同的菜系。 一周一次的约饭似乎成了她的习惯,周卿洋态度客气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找不到拒绝她的方式和理由。 第二天他排完舞,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烤肉店,周卿洋已经到了。 周林风放下运动包,“久等了,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 周卿洋摆摆手,将手机递给他:“还是你点菜吧。” “行。”周林风刷刷几下点好,“差不多了,先吃。” 周卿洋结接过手机,看见他点了一盘牛五花,猪颈肉,牛舌,和一碗石锅拌饭。结合前几次吃饭周林风的食量,她把牛五花和猪颈肉的数量乘了二。 周卿洋下单后马上在手机上给了款,前几次虽说都是她约周林风,可是对方总能找准时机率先付账。 他说:“我吃的多,我给是应该的。” 合情合理,无法拒绝的理由。 肉烤上后,她照例问了问舞社的近况,周林风有问必答,中间穿插几个笑话,氛围十分不错。 周林风看五花肉的油几乎爆完了,拿起剪刀卸成小块儿,周卿洋握着片生菜,将那几片熟肉放进去,加了酱,合成卷,递给周林风。 他笑了笑,接过来,没说什么,垂着眼睛开始吃。 周卿洋也给自己包了一块儿,咬下一口。 此时,他们隔壁桌的食客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周卿洋扭头一看,旁边那桌坐了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他们并排坐在桌子一侧,两个脑袋正聚在一起接吻。 周林风也注意到了,他颇有意味地看了两眼。 周卿洋喉头浮起一个问题,她喝下一口柠檬水,对周林风说:“你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高二。” 周林风收回视线,礼尚往来:“你呢?” “我是大一,” 周卿洋又喝了一口:“你谈过几个?” 周林风思考了几秒。 “叁个。”他说。 “哦……”周卿洋的柠檬水快要喝光了。 “你谈过几个?” 周林风问她。 “两个。” 周林风“嗯”了一声,没有马上做回应。 他夹起一片猪舌放进炉子里,食材的边缘立马翘起来,他烤肉的动作有条不紊,却在不动声色地思考一个问题。 他对感情这事儿很敏感,一个单身女生连续四次约他出来,他明白她对他有所企图。 至于那企图是什么,如果是其他女生,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但周卿洋,他拿不准。 不过,虽然他拿不准她,但他拿得准自己。 他现在真的不想谈恋爱。 既然聊到这儿,干脆借着机会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算了。 周林风将一个烤得半焦的猪舌放进周卿洋碗里,徐徐开口:“我谈了叁次,每一段都谈了一年以上,上一段是今年五月分的手。” 周卿洋没料到对方径直讲起了恋爱史,“为什么分手?” 周林风耸耸肩:“简单的说,就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我大学毕业后有段时间在一家街舞培训机构带课,那时认识了我前女友,在一起两年多吧,”周林风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挺认真的,都快要结婚了……结果她把我甩了。” “她……”周卿洋想说点什么,却被周林风状似柔和地打断。 他勾着笑:“谈恋爱这事儿累人,耗时间,耗精力,还耗钱,我暂时不想再来一遍了。” 听到这儿,周卿洋如果还不懂周林风的意思,那她就真是个呆子了。 他说这么多,周卿洋还以为他真把她当一个聊得来的老同学,一起谈谈过往。 合着,原来他一直有东西要暗示。 周林风的画外音不就是: 我谈过不少女朋友,认真过,失败了,我现在很忙,如果你想和我谈恋爱,免谈。 周卿洋觉得和他这么久没见,对方本质上依旧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不仅如此,周林风现在深谙说话的艺术,大概是在女人堆儿里摸爬滚打多年,拒绝起人来得心应手。 然而,周卿洋扪心自问,至少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真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跟周林风一起吃饭很舒服,看到他的脸赏心悦目,听到他的声音更是一种享受。 即使她在Redux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但此时此刻,坐在这间烤肉店,她只想跟他坐在一起聊天。 跟高中那时候一样。 像是她把刚读完的小说推荐给他,一起评论亦正亦邪的主人公,或者一起吐槽里面用力过猛的情节。 所以,当她听到周林风这段温和细致却又有暗箭深藏的发言时,生生憋出一团委屈。 没想到周林风一直在研究她。 自己在他心中,可能真像个呆子吧。 反观周林风,一边开舞社谈生意,一边在夜店跳热舞赚快钱,一边不拒绝女生的饭局邀约。 凭什么在他那里,一切如此轻车熟路? 既然周林风确信自己想泡他,那她就给他下点更猛的药。只要能在他那张处事不惊的脸上看到意外的表情。 周卿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周林风,我不是想追你,”她说:“我就是想和你睡一次。” 周林风听罢后眉间马上皱在一起,黑亮的眼珠子紧抓着她不放。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卿洋恶向胆边生,她还能让他更意外一点。 “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就忘不了你。实话实说,我馋你的身子,想跟你上床,行不行?” 周卿洋交握双手,撑在桌子上,像是在和对面的人进行一场谈判。 她预想周林风肯定会拒绝他。 周林风对现在的她有没有男女间的意思,说不准,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周卿洋知道,现在的他,怕麻烦。 跟她上床,按照正常逻辑,只能熵增,不能熵减。 反正她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两人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改变一下她在他心中的刻板印象,也就达到了目的。 可谁知道,周林风神色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接着身体仰在座椅上,双手环在脑后,竟然说了一声“没问题。” 没问题? 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做?你说个时间。” 周卿洋噎住了。 他等了一会儿,看周卿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坐到她身边,耳语道:“明晚如何?我本来在Redux有表演,跟别人换个班,只服务你一个人。” 而隔壁那两个中学生,早就红了脸,窃窃私语地看着他们。 上床打炮,简单粗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成年人的爱情? -- 7.前所未有 晚上7点半,周卿洋围着白色浴袍,躺在酒店大床上刷手机。 她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洗好澡,吹干了头发。 垃圾桶里躺着她刚喝完的软饮,便利店买的,酒精含量不高,主要是给自己一个积极的心理暗示。 跟周林风约的8点,她在等他。 昨天,她在烤肉店里就定好了酒店,一家S城中心的五星级,然后把地址当场转给了周林风,还说安全套和润滑液她都会准备好。 也不知道急着要去证明什么。 可能是想证明,既然你放话来服务我,那我也表现一下消费者的姿态。也许是想证明,我说到做到,什么也不怵。 门卡咖嚓一声,有人进来了,周卿洋系紧浴袍,从床上下来。 周林风进了门,身上穿了棒球服和板裤。挎着个大包,额头有汗珠,风尘仆仆的模样。 看到她裹着浴巾,楞了一下。 周卿洋挺无措的,她没约过炮,不知道流程怎么走。 “你等我,我去洗个澡。” 周林风大步流星跨进来,随手把包扔在钢琴椅上。 “好,”周卿洋打开衣帽间,拿出一件浴袍,和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洗完可以穿这个。” 周林风大手接过,走进了淋浴间。 不一会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淋浴间的玻璃是半透明的,周卿洋能看到他的身体轮廓。 周林风完美的头身比,他的鼻梁,喉结,胸膛,腰窝,屁股,大腿,和跟腱。 而念起自己即将要和他要做的事,周卿洋心猿意马起来。 她喜欢读杂书,自认早就看穿了男女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在性的问题上一直保持“花堪折时直须折”的态度。 她谈了两个男朋友,都跟对方做过。 大一谈的第一个,两人都是第一次,生疏,笨拙。后来虽磨合得好一点了,她除了疼,没有其他感觉。久而久之,男生也很挫败,加上平时积累起的矛盾,就那样分了手。 第二个男朋友是研究生谈的,快毕业时掰了。分手的直接原因是周卿洋不愿意跟他回老家,根本原因是,男生一直对她不是处女这件事耿耿于怀。 比起第一个,她跟第二个男友在性的实践上要稍微合拍一些,但对方的处女情结总是让他在床上心事重重,渐渐地,她也觉得倒胃口。 都谈不上是好的经历。她对性这件事,也没太大期许。 周林风昨天说那番话时,跟看破红尘似的。比起他,周卿洋自己的感情生活又好到哪里去呢? 她的恋爱,热恋期不够热,疲软期却极其疲软,生理上没快感,心理上的快感也像雨夜中的火烛一样,微乎其微。 水声停驻。 周卿洋将浴袍里的内衣解开放进枕头底下,再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翻开了她最近在看的英剧。 周林风从洗手间里出来,来到床边,她佯装镇定地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他。 浴袍挂在他壮硕的身体上有些紧,他正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在看什么?” 他问。 周卿洋说了一部英剧的名字。 “最新那集我看了。” 周林风说。 水珠从他的头上洒到颈部,再顺着胸肌间的勾壑流下来。 她说:“上周才出的。” “出一集我看一集,我追老久了,”周林风又走进洗手间:“我吹个头发。” 周卿洋坐在床上,手机上正放着伯爵寻欢作乐的场面,男人在一群女仆中周旋,身世和地位的悬殊,决定了这是一场不公平的钓鱼游戏。 不知不觉,身边的床垫塌陷,男人温暖的身体让被子里的空气开始升温,周林风的手臂挨着她的。 宾馆的顶灯已经被他关了,床头灯的微弱暖光亮起。 周林风瞧着她手机里的图像,身上是和她一样的沐浴露香味。 手机被凑到他们俩的中间。周卿洋跟他讨论剧情:“我最喜欢二女儿。” “巧了,我也是。”周林风说。 一直到整集结束,周卿洋都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直到颈部传来一阵痒痛,周林风开始亲她的脖子,微湿的头发勾在她的身上,一路向下来到锁骨。 周卿洋把手机调了静音,连同眼镜一起甩在床头柜上,然后右手抚上他的头,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周林风感受到了她的反馈,他调整角度,伸出舌头舔她的耳垂,手也搭上了她的腰。 他的大手粗糙灵巧,揉得她酥麻颤抖。周卿洋干脆扭头,双手绕在他脖子上,把耳朵换成了嘴巴,亲了上去。 周林风把人往怀里一按,使两人上半身不留一毫缝隙,他闭着眼,但能感到周卿洋的睫毛在自己脸上刮。眼眸展开,他发现对方的脸已经番茄红,灵动的双眼果然睁得大大的。 周林风亲上,远离,再贴近,手上已经拉开她的浴袍腰带,探进去,团住她的胸。 “啊……”周卿洋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周林风的舌头立马迎了进去,在她的口腔里扫荡。 鼻尖和唇间都是甜甜的薄荷香味,周林风的亲吻和他的身体一样有力量,她将双手环得更紧了,全部的重量都倒过去,周林风坚硬如铁的身体支撑着她。 “你又喝酒了。”周林风突然从她嘴上离开,看着她,又笑了笑,轻轻地把她嘴里夹着的几根发丝捻出来。 “只喝了一点儿,助兴。” 周卿洋的浴袍已经散开,胸乳半露,繁密乌黑的头发披在身上。 “助兴还是壮胆?”周林风双手各司其职,一边一只抓着她的胸脯,先在乳晕上打圈,招惹出圆圆小小的腺体后,又捏住她已经胀大的乳头。 “助……兴……”周卿洋仰起头,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上,对方的手已经换成了唇,正吸吮着她胸前城池和城池中心的圆球建筑。 周林风的唇含着乳头,舌头在上面摸爬滚打,嘴上动作毫不含糊,还眯着眼抬头看她。 又来了,他偶尔会显露的混不吝。 她当时很吃他这一套。 周卿洋被搞得酥软发麻,几乎有些恨恨地盯着身下卖力舔弄她的男人。 她想拿回昨天她求炮时的主动。 于是她抱住周林风往左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却陡然感受到身下那团炙热坚硬的脉动。 刹那间,她害臊了。 周卿洋想从他身上起来,周林风立马箍住她的腰。 她动弹不得,他有求必应。 周林风将自己的浴袍扒下来,那健美刚毅的魁伟身躯就在她眼前。 跟那天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她在上,而他在下。 周林风牵引周卿洋的手心来到他的腹肌下方,八块肌肉码成的沟壑深深浅浅,不欢迎任何脂肪进入。 而他腹肌下那一块隐藏的柱体,正在薄薄布料的打压下,鼓噪喧闹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气。 周卿洋的手被越带越深,摸到周林风耻毛时,停住了。 周林风柔缓地拉了她几下,但周卿洋的手怎么也下不去。 他不满意对方现在的状态,这跟昨天她的豪言壮语大有径庭。 并且,她此刻虽衣衫不整地坐在自己身上,脸上却呈现出一种不自觉的呆憨。 像极了小时候的她。 他那时,无论上学还是放学,经常走在她身后。她会和几个同学边走边笑,完全不看路,总是被前方的梯坎拌到,还会一个人在居民楼底下吃五毛钱小零食,吃完了才想着要上楼。还有一次,她在家附近的家电市场里,目不转睛地瞪着当天播出的奥运会开幕式,也是这种呆呆的眼神,直到她奶奶下来寻她。 后来,他们高中坐了同桌,周卿洋会在上课时发呆,有麻雀停在窗边时发呆,晚自习看小人书时发呆。 但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呆。 “周卿洋,” 他唤她,“你不是说馋我的身子吗?” 周卿洋涣散的眼神对焦在他颤动又停下的唇边,脖子和胸脯全是他亲出来的印记。 他紧握住的,是一双细嫩无暇没受过累的手。 “喂,” 他眼光闪烁:“你是第一次?” “不是,”她终于说话了:“我做过。” 周卿洋的上齿在下唇咬了一下,一条印记出现又消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水冲刷掉般。 周林风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她。 他马上抱住她翻滚,跟她换了个位置。看似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实质腰腹紧着力,只余了一点气力与她对峙,但也足以压迫。 先是对准她的嘴唇,在甜蜜的津液中反复搅动,待她眼神迷离身体绵软,又侧身,进入正题。 嘴唇维持原位,左手在两胸之间捏揉拢捻,右手往她的丛林探去,找到那一个凸起的物体,用食指按住揉搓。 接着,一指变成了叁指,又变成了手掌,在上面前后滑动,忽而加快,忽而放缓。 “舒服吗?”周林风嘴边拉开一丝距离。 “舒服。”周卿洋的身体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应,她难耐和周林风的空隙,前倾,和他的唇舌紧密贴合。 周林风的手缓缓像深处移动,隔着底裤在她洞穴口压了压,“你这里夹一下。” 她早就化成软泥,从了他的指令,两手从他的胸摸到背,男人的背肌群似一座座连绵山丘。 周林风大手包住她整个阴部,上下左右滑动,频率加快。 一股前所未有的颤栗,骤然从他煽风点火的指尖,顺着脊柱传导进脑神经,她的腿夹得不能再紧了,那难以言说的快感也越来越猛烈。 “叫出来。”始作俑者修长的左手从胸上起来,捏住了她的脸。 周卿洋的舌头还来不及收回去,惯性般地想舔他的唇角。 “爽就叫出来,别憋着。” “天哪……!” 那一刻,一道传说中的白光在颅内划过,她彻底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体会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高潮。 -- 8.快乐的贝壳 周卿洋摊在白色大床上,刚才一切知觉还在回响记忆。她变身一只贝壳,快感从原点螺旋出发,身体的每个器官都成了共振腔体。 周林风撑着脑袋看她,对方正不断地发出事后感叹,包括但不限于“爽死了”,“我要升天了”,“做女人真好”。 没想太多,他的手又覆上她的,花瓣中央的花心已经肿胀起来,湿润的液体侵透了底裤。 周卿洋见他的举动,眼里放光,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于是,又来了第二遍。 然后是第叁遍,这一次,周林风直接扒开了她的底裤,用舌头把她舔高潮了。 周卿洋的身体仿佛是一架久未整修的机器,而周林风又做修理工,又做润滑剂,又做遥控器。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能像片子里那样,爽得颠叁倒四。 而当她从第叁次高潮中复苏过来,发现周林风支棱许久的下体还没得到任何抚慰时,才反应过来,她一直享受着对方耐心称职的照顾,却还没给他降降火。 “我帮你。” 她拉开周林风的内裤,具有无限生命力的粗壮马上耀武扬威地弹出来。 像是被关在家门太久的小动物,被捂着嘴吠了半天,终于重见天日。 周卿洋握住他叫嚣着的阳具,被它的刚硬坚挺晃晕了。欣赏了一会,眼巴巴的,然后伏下身子,想以嘴纳之。 “没关系,”周林风有些难忍,他从床头柜拿来一个套子,“直接进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周卿洋坐了叁回合过山车,那点羞赧早就烟消云散,她大大方敞着腿,邀请周林风进来。 他戴好套子,拿起润滑剂,“帮我涂点儿。” 说罢,挤了一些到周卿洋手上。她手心温度给微凉粘稠的液体加了热,再均匀涂抹到他的阴茎上。 他撸动了几下,然后把手上多余的液体抹到她的穴口。 那里早就张开了,堆砌的金矿正等待着旷工的辛勤凿掘。 周林风握住分身,不着急进去,只在以她两个敏感点分作起始点的赛道中来回跑。这样的后果是,周卿洋又高潮一次。 然后在她陷入情网的瞬间,周林风将整根全部插了进去。 被她褶皱岩壁紧紧纳住,他也没忘用唇舌舔舐她的胸乳,耳背,鼻尖和唇舌。 想让她更放松。 “你动啊。” 可周卿洋这突然冒出的一句,给他一直处于憋屈状态的欲火来了重重一击。 倏地,周林风发狠似的把她的双手抬到脑后,然后开始在甬道里撞击。 “我动起来怕你受不了。”周林风不断调整着撞击的角度和力度,同时观察着她微妙的表情变化。 下半躯体在负距离接触,上半身却拉开了一段距离,仿佛有无色无味的黏着剂,两人的眼神谁也离不开对方。 停在另她眼眸异样的地方,周林风对准这个角度开始小幅度高频率地冲撞。 “嘶……” 她手掌覆上周林风的臀,掌心传来人肉马达收缩时的力道,马达主人整伏在她身上耕耘。 他伸高她的腿,抬到自己的肩膀上。 周卿洋又爽了。 不同于揉搓外阴时那瞬时猛烈的冲击,这种快感是滋长蔓延式的。 周林风简直就是震古烁今的世外高人…… 她肆意享受了一会儿,然后被周林风摆弄着抱起来,她的左腿被安插在周林风的肘关节上,他揉捏着她的臀肉,小臂肌肉因发力而彰耀着。 周林风还觉得不够近,干脆把她的右腿也抬过来。两人早已完全裸露,私密地带无缝隙地摩擦点火。 然后是骑乘,她坐在他的身上缓行蠕动,他是一艘巨大船舶,而她是掌控他的灵动船桨。 等她骑累了,周林风便让她躺在自己身上,由下而上地顶插她。 她却在此刻发现,周林风做爱特别喜欢盯着她的脸,像是要捕捉到每一个由他引出的缱绻涟漪。 虽然对他的体能不存疑虑,但在这几个体位中,周林风都不太好发力。 “再换个姿势。” 周卿洋起身,周林风的阳具跳出洞口时猛烈地左右摆动。她主动趴下,抬高臀,“我喜欢这个。” “你喜欢哪个就来哪个。” 周林风掰开她,猛地插到尽头。这个角度顶得极深,一股压倒性的冲击朝她袭来。 他使劲儿撞击的同时,胸膛虚虚贴着她的背,一手抓她的奶,一手揉她肿得老高的阴唇。 “我自己来。” 她抬起撑床的一只手,向后伸,包住了他鼓囊囊的睾丸。 “呼……”周林风吐出一口沉重的气,那呼吸似熏染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扶着周卿洋的腰,开始不遗余力,全心全意地撞击。 “周林风。”她揉搓着那两颗圆球,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投入专注。 “嗯?” 她只是想唤他的名字,抬高的臀被捣得乱颤,连带发出的声音也支离破碎。 “周……林风……” 最后冲刺时,伴随着一声释放的低吼,他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 Ⓟǒ1㈧Μ.čǒ⒨ 9.思无涯 一切趋于沉寂。 周林风大几个月没做,射了特别多。他拔下套子,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把手上残留的白浊恶作剧似的涂在周卿洋平坦的小腹上。 “喂。”周卿洋摸摸肚子,想抹在他脸上,被周林风虚拦了一下,还是放下去了。 “想来根烟了。”周林风懒洋洋地说。 “带了吗?”周卿洋问。 “没有,我戒了。” 刚跟前女友分手那会儿他抽得特别凶,不过这原因不能告诉她。 破坏气氛。 “不抽烟好,”周卿洋并未问他戒烟的原因:“不过要是现在抽一根的话,也无所谓。” 他转头看她。 周卿洋四肢张开,蹙额颦眉,是饱餐一顿后的餍足。 “呆子。” “你说什么?”周卿洋扭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没什么。”他不愿重复,视线转移到天花板,椭圆形的顶灯外罩着炫彩的琉璃,优雅又有设计感。 不愧是高档酒店。 周林风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他憋了很久的问题,此刻问出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说了。 “周卿洋。” “嗯?” “你高中转学的事情,有提前和我们班谁说吗?” “有啊,”周卿洋回答他:“李子文,梁雪她们都知道。” “嗯。” 这不是他想问的。 “你跟刘博远说了吗?” “刘博远?”一个十分久远的名字,她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没有吧。” 她圆圆的眼睛不解,“问这个干嘛?” 周林风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不明白学习成绩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老是在不该犯呆的时候犯呆。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 他们邻居一场,同桌一场,就算没把他当朋友,通知一下也没有那么难。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那个气候异常炎热的五月末,周卿洋的不告而别,让他迷茫挫败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好像真的没当一回事。 “你饿了没有?”周林风双手枕到脑后。 “我还好,你饿啦?” “来之前没吃饭。”他饥肠辘辘,下了团课就马上跑过来了。 “你……”周卿洋一点没看出,这是个没吃晚饭就来打炮的男人,“那赶紧出去吃点。” 周卿洋爬起来,把头发扎了个圈,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身体黏黏的:“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好。” “一起。”周林风起身,跟在她后面进了淋浴室。 热气氤氲下,两人的舌头又搅到了一起,温热的水从周林风青筋突起的肌肉上流下去,她不由自主地把腿挂上他的腰。 身体纠缠,周林风挤了几滴沐浴露揉她的胸,然后用搓起的白色泡沫点她下面。 他们在床上搞了两个钟头,周卿洋的下体从肿胀变成肿痛,她应激性地缩了一下。 周林风的阴茎逐渐胀大,可他久未进食的胃此刻却不合时宜地出了声。 周卿洋埋在周林风胸膛上,无声地笑了,她说:“出去吃饭好不好?” 他们没再来第二次。 穿上衣服,乘电梯下楼,还房卡,离开酒店。 周卿洋穿着蓝色衬衫裙和同色系薄风衣,月光下,未施粉黛,却是被男人呵护后唇红颊粉的样子。 周林风想再亲她两口。 可裸露的身躯可以肆意妄为,穿上了衣服的他们也穿上了理智。 十点过半,S城中心的餐厅几乎都打烊,两人走了两条巷,找了个只在晚上营业的烧烤摊。 周林风点了很多,烤肉串,蔬菜,爆炒,牛肉河粉。 他笑问她:“还要喝点酒吗?” “不喝了。”周卿洋说。 周林风别以为自己是个酒鬼。 上菜后,周林风饿疯了,像个热兵器时代的战士,来一个扫荡一个。 饱暖思淫欲,这人反过来了。 周卿洋看他吃得那么香,自己也嘴馋,拿起筷子当他的辅助。 一桌东西竟然被他们吃光了。 周林风擦了擦嘴,灌下一大口矿泉水,残留的水珠留在唇上,他翻转舌头舔了一下。 周卿洋抿着嘴,低下了头。 “你开车了吗?” 他问。 “啊?”她抬起头,眼神迷蒙。 “你今天开车了吗?”周林风好笑地看着她。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喝酒不开车。”她的甲壳虫还停在公司写字楼的车库里。 “我骑小龟来的,载你回去。” 酒店对面有一片电动车专用停车区,周林风的黑色小龟就放在这儿,他从后备箱取出一个蓝色头盔,她戴上。 “和你衣服颜色很配。”他说。 周林风踢起小龟的撑脚架,坐上去。周卿洋抓着他的手上车,穿了裙子,她只好侧身坐着。 小龟启动,稳当匀速地朝她家的方向开去。 眼前是周林风乌青的后脑勺,好看的背。 周林风的身材挑不出毛病,她最喜欢的是他的胸膛,面包状的胸大肌,由大背撑着,突出又不突兀。 他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也长在许多人的审美上。 小龟在街道穿行,两旁的法国梧桐沙沙作响。 她想要环住周林风的腰,却只是堪堪握住小龟尾部的座椅把手。 “你住哪儿呢?” 她开口,一直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我在科技城租的房子,就在舞社附近。” 他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混着秋风的湿润。“你抓着我吧,能牢一点儿。” 周卿洋手指勾住了他的棒球外套。 到达小区,周卿洋下车,把头盔还给他。 他把头盔抱在怀里,双脚踩在地面稳着车,电动车被他摆出了机车的感觉。 被他迷得脚下虚浮,她尽量捏造出自然的语气:“你明天干什么?” “白天要上一天的课,晚上……”他停顿片刻:“要去Redux。” 被雷电击中般,她差点都忘了与他是在哪里重逢的。 “那我先上去了……”周卿洋揉揉鼻子,“再次谢谢你送我回来。” “小事。”周林风笑了一下,启动小龟:“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嗯。” 等周林风驶出视线之外,周卿洋才转身走进去。小区的绿化很好,各种花草树木,开发商甚至还搬来了一些珍稀乔木,作为高档楼盘宣传册里的一条。 乘电梯上楼,周卿洋开门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窝空荡荡。 刚跟周林风告别时,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周卿洋从卧室拿出粉色格子睡衣,准备再冲个澡。 身上是酒店沐浴露的香味,也是她埋在周林风身上时,属于他的味道。 快速地冲了澡,她钻进被窝里。 独处时间,适合整理回味。 虽然不理性,但她忍不住把周林风和前任做对比。 两次恋爱,她都是被追的一方。周卿洋上的是工科学校,读的是和尚班级,追她的人不少,秉着增加人生阅历的想法,她选了两个最不讨厌的谈恋爱。 可那都不是自己的主动抉择,谈起来总觉得缺点什么,这缺失的东西也带到了床上。 也许不光是他们的问题,她也有问题。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对比起来,他在周林风身上,第一次体验到了如此美妙的性。 手机叮了一声,微信上一个红点,周林风说他到了。 周,林,风。 坐同桌那会儿,她问过这个名字来历,他说:我爸姓周,我妈姓林,外婆说我出生那天刮八级大风。 简单随意中渗出一点儿滑稽可怜。 说起来,他算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对象。那么现在她喜欢他吗? 不好说。 她奔叁了,不是十五岁的怀春少女,爱情这事儿不再纯粹,它和现实牢牢绑定,复杂易碎。 讽刺的是,在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心时,他们已经走了肾。 好难啊,她想。 以为自己到了看似能掌控人生的年龄,却还是什么都掌控不了。 -- 10.年会老师 “我这个好吃,你尝尝。”周卿洋用筷子夹断虾头,放到王璇餐盘里。 王璇咬下一口蛋黄油爆虾,“香!” “是吧。” 这是个普通的星期五工作日,她们正在公司食堂吃午饭。 周卿洋再夹了她一只虾:“你真要答应强哥啊?” “试试呗。” 周卿洋口中这位强哥是研发部的同事,今年叁十岁,单名一个强字,性格跟名字一样稳重老实。 强哥追王璇有一段时间了,王璇本对他无意,但耐不住对方每天嘘寒问暖,打茶端水,渐渐地也上了心。 “他长得是一般,但人不错,最主要是——”王璇凑到周卿洋面前:“他壮啊。” 周卿洋嗤嗤地笑,乐得不行。 王璇:“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 周卿洋夹着菜,“长得壮和床上功夫好没有强关联。” “我知道,”王璇说:“但是,身体好约等于体力好,至少耐力有保障。” 周卿洋:“耐力再好,技术烂的话,是种煎熬。” “也是,”王璇赞同地点头:“但技术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打个比方,去相亲的时候,男的脸上写着‘我技术好’,你也没法儿相信啊,只能从身材上做个大致预判。” “那相亲自我介绍的时候,智商,情商,我觉得还再加个床商,”周卿洋左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璇姐,你又不用相亲,而且强哥肯定战斗力强,放心吧。” 王璇笑得停不下来,“咱俩在食堂聊这个,合适吗?” “别人又听不到。”周卿洋说。她们错峰来吃饭,食客稀稀拉拉地分散着,安全得很。 “卿洋,”王璇突然幽幽地说:“你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了?” “之前我们聊这些,你跟个性冷淡似的,现在像换了个人,”王璇笑她:“而且你这几天老是发呆,要叫好几声才答应。” 周卿洋欣赏王璇的洞察力。 她最近对性学颇有研究,自身体开关被周林风启动后,春梦意淫混着来。认知上,她手不释卷,把床事秘籍翻了个遍,从通俗读物到科研文章,实践上,她模仿周林风那天的操作DIY了几次,有反应,但比起他带来的,少了很多快感。 至于发呆,是因为她总是情不自禁想到周林风。 距离宾馆开房那天,已经过去两周多,这期间她和周林风在手机上聊过两次。 一次,是清溪的几张风景图上了热搜,她转给了周林风。他说自己也在到处转发这条新闻,支援家乡的旅游事业。 另一次,是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一张帅哥街拍,长得很像周林风,她也发了过去,他说照片上的人更好看。 周林风的回复不冷不热,拿捏得恰到好处,还会顺着话题延展几句,聊聊最近舞社的生意进展。 但周卿洋暂时没收到任何“他想见她”的暗示。 “我靠……你猜我看到谁了……”王璇的话拦截了周卿洋的思路。 “谁啊?”周卿洋问,她延着王璇的视线往后看,王璇赶紧制止她。 可是已经晚了,她的脑袋完全转了过去。 斜后方的餐桌旁坐着周林风和郑琳娜。 周卿洋赶紧回头。 “我没看错吧,麟锋和郑琳娜?他们竟然认识?”王璇瞪大了18K铂金八卦眼:“还有,麟锋为什么来这儿啊?” 她们公司食堂原则上仅针对员工开放。 周卿洋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看到王璇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尬笑。 “卿洋,璇璇!”郑琳娜黏腻娇羞的嗓音飘过来。 “完了完了。”王璇比着口型。 郑琳娜是周卿洋之前在市场部的同事,她转岗到研发部后,郑琳娜时不时过来找她,顺带把研发部所有人认识了个遍。 王璇经常在周卿洋面前,表达她对郑琳娜的钦佩。 王璇敬仰她的手段,赞赏她的虚伪,佩服她的厚脸皮。 不过在职场,这种人数不胜数,作为一个成年人,没必要把微观情绪表达得太明显。 “琳娜,”王璇皮笑肉不笑:“刚才都没看到你。” “好有缘分呀,”郑琳娜指了指旁边一前一后两个空位,她和周林风只占了长方形餐桌的一半:“你们过来坐嘛。” “好啊。”周卿洋说。 她们平时尽量避免和郑琳娜相处,这次却双双从善如流,端起餐盘坐了过去。 出于不同的原因,周卿洋和王璇都想搞清楚眼前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周林风穿着黑色的工装厚外套,头发比上次见到的要短一点儿,颈部剃出了青茬。餐盘里堆了叁个菜,蛋黄油爆虾在里面静静躺着。 他从身旁座位拿起他去哪儿都带着的运动包,周卿洋顺势坐下。 “琳娜,这位是?”王璇问。 “给你们介绍一下,”郑琳娜说:“这是给咱公司排年会舞蹈的老师。” “哦~”王璇恍然大悟,“老师好,老师好。” 周林风微微颔首,又和周卿洋交换了一个微笑。情况太复杂,周卿洋决定假装不认识他。 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黑眼圈。听他说过现在要帮叁家公司排舞,现在又添了一家。 真是个工作狂。 “我们年会要排几个舞啊?”她问郑琳娜。 “两个,”郑琳娜笑吟吟的:“一个是民族舞,请了专业的中国舞老师帮我们排,还有一个街舞串烧,这个就有劳周老师啦。” “不敢当。”周林风说。 “我跟你们讲,周老师的舞跳得超好,出神入化那种水平。”郑琳娜眼中仿佛有星星。 “是吗?有机会一定要去欣赏一下。”王璇朝周卿洋使了个眼色。 论周老师的业务鉴赏,还没她郑琳娜说话的份儿,她和周卿洋可是见过他脱衣舞的人。 而周卿洋脑子里全是他在床上的模样。 不经意间甩甩头,她问郑琳娜:“市场部现在还管年会彩排?” “没有啦,”郑琳娜吐吐舌头:“行政那边差人,小唐姐说我组织能力还可以,就让我去当监工。” “这样啊,”周卿洋顺着话头,夸了夸郑琳娜的组织能力,然后眼珠子一转,看向右边的人,“周老师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 “第一次来……”周林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郑琳娜抢了话。 “他刚到,我带他熟悉了一下活动室的环境,也请他尝尝咱们公司的美食呀。” “我们伙食不错吧,麟锋,”王璇脱口而出。 周卿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把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花名说了出来。 郑琳娜惊异得像路遇猛兽的母鹿。 周卿洋赶紧指了指周林风右手边比正常尺寸小一号的工牌,那是他的临时访客证。 “王璇儿,”她假意指责:“你干嘛偷看人家名字。” 王璇愣了一下,没想到麟锋是拿真名搞地下演艺事业。 周林风却拿起临时访客证,大大方方地给王璇看:“你好,我叫周林风。” 谐音而已。 王璇立马反应过来,审时度势地说:“呀,偷看被发现了。我叫王璇,幸会幸会。”同时暗忖,那张证件那么小,卿洋是什么时候偷看到的? 郑琳娜狐疑地看着她们,眼前这两个人奇怪得很。 周卿洋埋头吃完最后一只虾,喝了一口紫菜蛋汤,就把筷子放下了。 “舞已经开始排了吗?”她问。 “明天中午第一次排。”郑琳娜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她标准的甜美笑容。 “明天是星期六啊,也排节目?”王璇问。 “没办法,年会还有一个多月就来了,”郑琳娜把弄着颈间的银色锁骨链:“而且最近大家星期六都要加班,反正要来办公室,就先走一遍嘛。” 年末将近,员工确实忙到不行。 忙着冲销售业绩的,忙着年度汇算的,还有像周卿洋王璇这样,忙着出新产品来年企划的。 研发部的员工被企划搞得头都大了,周末还得交上月度研究报告,她们俩明天预计也得来趟公司。 一顿饭吃得信息量颇大,四个人还了餐盘,走到食堂门口。 郑琳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补好了口红,珊瑚色号衬得她泛着软妹的柔光。“卿洋,你转岗之后大家都很想你,小唐姐还说下个月团建一定要叫你呢。” 周卿洋听后和她打了两句官腔。 郑琳娜继续说:“你们部门什么时候聚餐呀,把我带上嘛。” “还不知道呢,”周卿洋穿着部门特约白色工服就来了食堂,她拢了拢领子:“到时候肯定叫你。” “好呀,一言为定,”郑琳娜看向周林风,“那我先送周老师出去咯。” “拜拜。” 对着周林风的背影行了好久的注目礼,周卿洋握紧的手才放松下来。 “你说,”王璇勾着她的肩膀:“郑琳娜是不是对麟锋有想法?” “肯定有。”周卿洋说。 郑琳娜在公司里养了好几个备胎,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周林风也不是吃素的,他俩要是有什么,那也是郑琳娜当他的备胎。 -- 11.怕谁缠 周卿洋躺在工位休息区的折迭床上,饭困得快睡着时,接到了周林风发来的讯息。 “中午来你们公司后,正准备给你发微信,没想到就在食堂碰到了” 她把手机举过头顶,思考他这话的真实性。 应该是真的吧。 周卿洋:那我们真有缘分 他马上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周林风:你的朋友也来过Redux? 说的是那个叫他麟锋的王璇。 周卿洋:对,我和她一起去的Redux 她思考片刻,打下一段字:其实那次,就是我上台那天,是我第一次来Redux 想了想又删掉了。 周林风:明白了 周林风: 其实没必要瞒着 周林风: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周卿洋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这话说的,就像她认为他干的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她从没这样想过。 王璇说出“麟锋”的那一瞬间,她只是应激反应下的迅速决策。 但如果在场的是其他人,而不是郑琳娜,她不一定会这样做。 心里闷闷的,一股久违的情绪冒了出来。 她在屏幕上猛敲一通。 周卿洋: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仅仅是不喜欢郑琳娜而已 周卿洋:而且,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她会缠上你的 周卿洋:你不就是怕人缠吗? 手机那头久久没有回复,周卿洋突然觉得没意思。 给他发了句“我睡个午觉”,便开始酝酿睡意。 这一觉竟然睡得特别香。 下午,她装了几组电池,放到测容量循环的仪器中,研究报告写到接近8点,饭都忘了吃。 王璇也忙得焦头烂额,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卿洋,我不行了,我明早再来。” “我也不行了,”周卿洋电脑屏幕上全是充放电曲线图,她点击好几下鼠标,确定保存好了文档,合上电脑,唉声叹气:“我明天可能七点就要来公司加班,美好的星期六m啊,直接废了。” “来这么早干什么,”王璇不解:“给我睡到afternoon再来。” “中午要去看望家中二老,下午要陪陪他们,晚上还得留下吃晚饭。”她把水杯和纸巾塞进工作包里。 “我建议你呀,明天就好好休息,星期天再来弄。”王璇说。 “不行,”周卿洋摇头,“我一周至少得休息一天,完全放空那种。” 好多天没去看过父母了,明天肯定扯着她,从职业生涯聊到恋爱婚姻再聊到人生哲学。 那不叫放空。 她们要上交的研究报告,deadline是下周星期一,她得给自己匀出一整天充电的机会。 第二天早晨,手机在六点二十准时震动。周卿洋起床穿衣服的时候,觉得她比“日书万字而精气不衰”的赵孟頫还拼。 昨晚,她把手机里五花八门的两性宝典全删了,看了两个小时的《中华书法史》。 梳洗完毕,周卿洋驱车到公司,先去食堂来了个蛋白质营养早餐,吃完马上去实验室关照自己的宝贝——她一个月前放进仪器的电池片。 巨大的仪器闪烁着几百道黄灯,她的宝贝在里面不辞辛劳地循环着,目的是超越周围所有兄弟姐妹。 之后她回到工位,笔耕不辍了仨小时。 敲下最后一个字,她猛灌了一杯水。中间害怕尿遁打断思路,她一滴水都没喝。 周卿洋取下耳塞,活动了一下颈椎,她今早是这层楼第一个来的,此时周边工位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叁分之一的人。 她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还想喝水。 “卿洋研究报告写完了吗?”饮水机正对的就是强哥的位置,他对周卿洋说。 “写完啦。”周卿洋冷水兑少了,对着杯口吹气:“璇姐还没来。” “对,估计没睡醒,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算了,让她睡吧。”强哥老实方正的脸上露出可疑的羞涩。 “啧啧啧,”坐在强哥对面的曾晓蕙加入了对话:“洋洋姐,你有没有发现,强哥身上多了一股味道。” 强哥听闻立马抬起袖子闻了闻,紧张道:“没味道啊。” “我闻到了,”周卿洋说:“恋爱的酸臭味。” 曾晓蕙十分激动地从工位走出来,“洋洋姐同道中人!” “嘿嘿,”周卿洋抿嘴笑了下,又见曾晓蕙穿着紧身运动裤和球鞋,便问她:“晓蕙,又去健身?” 曾晓蕙比周卿洋小几岁,本科毕业后进了公司做研发助理,热爱爬山健身攀岩徒步,充满青春活力。 “不是的,”曾晓蕙笑出大白牙:“我要去排年会节目,跳街舞。” 周卿洋心中一跳,不顾杯中水温,嘬了一口。 强哥问:“你一个人跳?” “好几个一起呢!我这水平哪儿敢一个人上去跳啊。”曾晓蕙解释:“征集节目的时候,我报了个名上去。后来行政把我们这些无组织人士凑了个临时团体。” 强哥:“你们跳什么?” “还不知道呢,街舞老师给我们排,是从外边请的,听说那老师跳得特别好。”曾晓蕙突然有些苦恼:“说是搞了个六人团体。那五个都是其它部门的,我一个也不认识……等会儿见面肯定很尴尬。” 周卿洋不知道曾晓蕙还有这种烦恼,她说:“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真的吗洋洋姐!”曾晓蕙激动地说:“你人太善解人意了!” 说罢勾起周卿洋的胳膊,“那我们现在去吧,就在二楼活动室,快开始了。” 周卿洋存了自己的心思,有点愧对曾晓蕙的感激。 -- Ⓟǒ1㈧Μ.čǒΜ 12.本能 她们寻到二楼活动室,先透着玻璃朝里面看。 郑琳娜和周林风并排站在一起,后面是一墙落地玻璃,她穿着一件复古红格子裙,比周林风矮好几个头,小巧玲珑。 推门进去,两个人看到她都挺意外。 周林风头上绑了个黑红花纹的发带,分开了柔软的头发与立体的五官,显得黑亮的双眼格外锋利。 昨天中午,她跟周林风有些聊崩了的意味,对方估计没想到她会在这儿出现, “我陪同事来的。”周卿洋指指曾晓蕙,算是给二人都解释了。 “对哈,晓蕙也是研发部的,”郑琳娜指了指后边,五个人围了个小圈,“你们组的都到了。” “好的好的。”曾晓蕙拉着周卿洋走过去。 生人见面,交谈寒暄。 报名街舞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曾晓蕙不一会儿就顺滑地加入了聊天。周卿洋的定位很明确——人行道具版,作用是给曾晓蕙周边空气增加一点熟悉的气味。 过了几分钟,室内人头攒动,郑琳娜拍了两下掌:“人到齐啦,各位都来我这边一下。” 周卿洋和曾晓蕙围了过去,郑琳娜先是讲了一下节目流程。 串烧分为叁部门,先是五人女子韩舞,然后是几轮男生斗舞,最后是叁男叁女群舞。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今天叫大家过来呢,主要是为了商讨每个节目的排练内容和排练频率……稍后我们从第一到第叁个节目依次过哟。” 人群散去,周卿洋看了眼周林风,对方正在招呼跳韩舞的五个女生。 她鼓励曾晓蕙继续和团队成员聊天,自己则在活动室后方找了个椅子坐下。 旁边坐着两个男生,嘴里碎碎念。 “当初报名的就是两个人,我他妈就没搞懂,为什么非要放在串烧里面?” “我跟郑琳娜说了好几遍,五分钟,刚好一个节目,她说不行。” “妈的……星期六还来公司,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么……还有那个老师,像从健身房拉过来的。” “有可能。” “你知道吗,现在去体校随便拉个人,练两天,就能在健身房教课。” 周卿洋本不想偷听别人讲话,可他们语气里的不爽与轻蔑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她不禁打量了两眼,他们衣着新潮,一个戴着涂鸦鸭舌帽,一个脖子上挂着金属链子。 “我去说一声。”鸭舌帽对金链子说,随后站起来,朝周林风那边走过去,打断了原先几个人的讨论。 过了一会儿,周卿洋看到周林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双唇紧抿,看样子聊得不太愉快。 她不由得起身,走到周林风身后, “那先不说这个,你们按自己的思路来……”周林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我还有一点建议,你们视频里的动作幅度太小了……是,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年会场馆大,为了效果考虑,最好多加花。” “加花?”鸭舌帽不以为意,“行,你说,加什么?” “风车,头旋,你会的都加上。” “我是都会,”鸭舌帽十分狂妄:“不过没那么简单,跳舞不是堆砌动作,要考虑流畅度。” “我知道。”周林风说:“但你们的舞蹈形式,比起流畅度,更重要的是爆点。” 周林风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能掰扯半天。他压住那股不悦,尽量跟对面这人心平气和地交流。 这是甲方,他没有发飙的立场。 在场的都是潜在会员,他也不想砸了舞社的招牌。 而周卿洋的视线则紧锁着鸭舌帽,那人不屑一顾:“爆点?请老师演示一下,我不太懂。” 几个跳韩舞的女生没想到来这么一出,脸上写满了尴尬。此时,噤声许久的郑琳娜加软糯糯地插嘴进来:“那……周老师就给林湛他们演示一下吧。” 周卿洋一步上前,她听见自己说:“我觉得反过来比较好。” 她手指摊开指向林湛:“这位帅哥有什么动作都展示展示,让老师帮你打磨一下。” 听到“打磨”二字,林湛的嚣张变成了不可置信。 效果不错。 在人际交往方面,她不适应的,是接受他方的真诚与善意,而对于这种不好相处的人,她自有一套应付方法。 这不是周林风的地盘,周卿洋懂他的难处。 但她不愿意让周林风这么被动,更看不惯林湛的自命不凡。 林湛把帽子扔在地上,手机打了个beat,撸了下袖子开始做地板动作,落下弹起,幅度很大。 其他人听闻这边的动静,全都围过来看热闹。 表演结束,人群中爆发出掌声。 周林风跟着鼓了下掌,总的来说,林湛跳得不错,但离张狂的资本还差的远。林湛的舞步蛮力为主,技巧为辅,观赏性寥寥,最后手臂撑地脚都快撇地了。 “怎么说?要怎么打磨?”林湛喘着粗气。 周林风思考应该如何表达才能不伤他自尊。 此时周卿洋却再次冒头,“老师你点评我们也听不懂,要不你直接跳一个吧。” 她一本正经,如同正义斗士,像对自己的煽风点火全不自知。 周林风暗笑,绑稳了发带。 他直接用了林湛的beat,把跳过的动作悉数重复了一遍,大风车,托马斯,又加了几个海龟转和头旋。 各式动作如数家珍,卡点精准,那些彰显多年训练痕迹的舞动和旋转,把周卿洋看呆了。 最后,周林风单手倒立,停滞两秒,接着大臂弯曲,带起身躯在空中弹动,稳稳地落在地面。 现场爆发了欢呼比刚才大了一倍。 周林风把歪掉的卫衣帽子扯正,看了眼周卿洋,对方手都拍红了,就差挑衅地说“服不服”。 而未意料到的是,林湛竟然也在大声叫好。 欢呼不绝于耳。 “太牛逼了……” “高手就在我身边啊!” “老师,你快去参加那些跳舞节目吧,绝对第一名!” 周卿洋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深感不妙,有种自己发掘的宝藏被他人窃取的感觉。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周卿洋觉得再不接父母的电话就要打到警局去了。 出了活动室,她接起。 “洋洋,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啊?” “妈,我刚在做实验,手机放办公桌没听到。” “哦,忙完了吗?你爸饭都做好了,等你呢。” “我马上来了啊。” 周卿洋挂了手机,隔着玻璃朝里面望了一眼。 周林风站在一团人中央,郑琳娜言笑晏晏,曾晓蕙也是跟几个女生打成一片的样子。 作为不相干人士,她给曾晓蕙发了条微信,说她得去父母家吃饭了,祝对方排练愉快。 -- 13.追尾 周卿洋开车到父母家,两口子喜静,住在S城郊区。 停车入库,她拿起扶手箱里的腮红,往脸上拍了几下,举起镜子,唇红齿白,气色顶呱呱。 见父母必须捯饬一下,要向他们展示独居的昂扬精神面貌。 落座饭桌,这次先聊的是工作。 “在市场部工作多好,非要去搞研发。”周母给她乘了一碗蛋饺汤:“太危险了。” 她看过女儿之前发来的照片,周卿洋的双手放在一堆试剂中调试,除了一层薄薄的橡胶手套,什么保护都没有。 “妈,说多少遍了,”周卿洋咬下一口蛋饺,“那里面全是氮气,惰性气体,我们送材料之前,也要抽了真空再放进去。” 两口子都是文科生,选择性听取女儿的解释。周父说:“洋洋,我认为还是文职好。” “你爸说得对,”周母附和:“当个笔杆子,慢慢向上走,不比你现在的工作更有前途?” 周卿洋都快听出了茧子,“我现在的工作也天天写材料,每天几千字呢。” 她爸妈都是做笔头工作的,通过一步步努力慢慢地A县调到S市。 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对周卿洋一直采取放养政策,但对她有一个期望,就是希望她能念个文科博士,然后进高校当老师。 在教育部门工作的父母,对士农工商的排号深信不疑,而女儿却丝毫不感兴趣,热衷的是他们完全不了解的新能源材料。 这一话题告一段落,母亲不断给她夹菜。 “爸,你牛肉丝没我奶奶炒的好吃。”周卿洋从小在奶奶家吃饭,胃口早就被养叼了。 “好,”周父笑道:“过年去你姑家,奶奶做饭,好好吃几顿。” 周母放下筷子,看着女儿白净的脸庞,犹豫着开口:“洋洋啊,我们单位的刘叔叔你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 “他儿子,听说学的跟你一样的专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也在S市工作,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妈!”周卿洋吓了一跳,“你不会是让我去相亲吧?” “哎呀,不是相亲。我的意思是……你们年轻人相互认识一下。” 周母自诩新时代母亲,并不着急催周卿洋结婚生子。但女儿一直一个人住着,她心里也着急。 人是社会性动物,兴趣爱好比不过伴侣,她怕的是女儿孤独。 周卿洋喝一口汤,对周母说:“我现在挺好的,您就别担心了。” 下午一家叁口去爬了附近小山丘,晚上吃好饭刚过七点。 周卿洋没什么胃口,只够着菜吃了一小碗米饭。 走之前又受了几句爹妈的教诲,才下楼开车往家走。 回家的路要穿过科技城,正值加班社畜打车高峰。天空飘起细雨,周卿洋尽量开得小心翼翼,但不知为什么右眼开始狂跳。 她相信征兆,果然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给人追了尾。 事故双方拐了个弯,停在路边。周卿洋开双闪推门下车,刹那间被呼啸而过的电动车扬了一身的泥。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躲电动车时条件反射地后退,右脚脚踝被轮胎刮了一个大口子,往外渗着鲜血。 一瘸一拐地跑到后边,爱车右下角凹了一大块进去,车牌被撞歪了,可怜兮兮地挂着。 宝贝座驾和新买的呢子外套双双破了相,脚踝伤口也隐隐作痛,在偌大都市的黑夜中,周卿洋的怒火在肺里拉着风箱,马上就要爆发。 肇事司机也是女的,她抱歉地从车里下来,点头哈腰说绝对负全责,除了修车喷漆费用,还要把周卿洋的大衣拿去干洗。 周卿洋的脾气打在棉花上又弹回来,硬生生吞进了心里。她摆手说不用了,衣服上的泥点不怪对方,只能怪赶着投胎的电动车司机,以及布满水氹的市政建设。 对方留下电话,亮出身份证给周卿洋拍照以示诚意,周卿洋说之后会通过保险公司联系她。 出了问题就解决,解决完了就撤,肇事者开着车离开了,留下周卿洋一个人站在路边。 霪雨霏霏,她的情绪崩了一天,此刻浑身都觉得无助。 右眼突然又狂跳,接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看到是周林风时,周卿洋第一反应是钻进车里呼啸而去,不想被他瞧见自己的狼狈。 “你怎么了?”周林风关切地问。 “被人追了尾。”周卿洋给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周眼睛听完走到后备箱,看到她车尾的大洞,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周卿洋说:“没关系,撞我车那人态度挺好,说多少钱都赔。” 周林风却盯着她的脚踝,“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周卿洋听到医院二字马上缩了缩脚:“我自己回家包一下就行。” 周林风顿了两秒,朝她走近一步,“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你要不介意,去我那里,我给你包扎。” “啊?”周卿洋一愣,回味了一下他的态度,严肃正经。 他,说的是真的? “你脚伤了开车太危险,”周林风语气软了点下来:“而且如果不赶紧包扎很容易感染,到时候会更痛。” 周卿洋最后说了声“好”。 她坐在副驾,看周林风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把车开到了一个看上去上了年岁的小区。 周卿洋的脚已经肿起来了,周林风把她扶下车,自己又坐进去驾驶位:“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停车。” “好。” 站在一幢单元楼下,四面都是未拆迁的楼梯老公房,再远处是五光十色的CBD。周林风竟然在高楼林立的科技城找到了这样的房子。 等了大概十分钟,就见他跑进来,手里勾着她的车钥匙。 他搀周卿洋上楼,走了两坡阶梯就到了。停在门口,她发现门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203”。 “203号在吗?” 这是她第一次去Redux,周林风叫的那个号码。 竟然是他的门牌号? 周林风注意到她的视线,也联想到那晚。 摘开绸巾的瞬间,他马上认出了周卿洋。也许是因为她咬紧牙关时闪现的梨涡,也许是因为她取下眼镜后,不聚焦又耷拉着的眼珠子,也许只是一种感觉。 十多年不见,她的脸还是那么圆。 他想不通周卿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谁一起来的?有男朋友了?来看脱衣舞需要和男友报备吗? 她过得还不错吧? 想到要在舞台上对她做的事,忽然就下不了手。 不过,无论从事什么工作,他都是个敬业的人,勤奋练舞,钻牛角尖地抠动作,都是为了赚钱。 况且,周卿洋应该早就把他忘了。 周林风看了眼门牌号,拿钥匙转动家门,邀请她进去,说了声:“我们挺有缘的。” -- 14.甜蜜 周林风租处不大,进门右侧是闭门的洗手间,左侧是厨房。往里走是卧室,最里面摆着床和衣柜,靠门放着一张米白色布艺沙发,沙发前是矮机和电视。 被周林风扶进来坐下,害怕污染他的沙发,周卿洋脱下脏掉的大衣,从里向外迭好放在旁边。 然后看着他打上热空调,再从衣柜上取下医药箱,箱子里碘伏,酒精,各类跌打损伤药膏,应有尽有。 “百宝箱啊。”周卿洋说。 “练舞经常受伤,伤多了就会治了,”周林风拿药用棉签沾碘伏,再小心地揭开她的袜子:“先给你消毒,忍一下,可能有点疼。” 周卿洋看着他头顶的旋,右脚踝上那预测的疼痛仿佛减轻了。 周林风蹲着涂药膏,贴纱布,药膏冰冰凉的,浸在心里,泛起涟漪。 脚包扎好了,周林风给她卷上袜子,“这几天不要沾水,如果要洗澡,最好套个塑料袋什么的。” “哦,谢谢你啊,周医生。” 周林风听后笑着看她,没说话。 危机解除,周卿洋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那我……” “你坐会儿吧,”周林风把矮机上遥控器给她:“想看电视就自己调,我去煮碗面,你吃吗?” “我刚才在爸妈家吃过了。” 周林风进厨房的脚一顿,“你爸妈也住这里?” “对,高一……就是我转学那会儿,我爸妈调到S城工作,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周林风这才知道她转学的具体原因,之前只是隐约听说她是因为家事搬走。 “你爷爷奶奶呢?也过来了?”周林风问。 周卿洋转学后,他家楼下没多久就换了一家人。 “我爷爷奶奶在隔壁市,”周卿洋摇头:”跟我姑姑住在一起。” “他们身体还好吗?” “蛮好的,去年我姑带他们去北京,一口气上八达岭。” “那就好……”周林风说:“我先去煮面。” 周卿洋坐在沙发上打量屋子,周林风把房间收拾得很整洁,矮机上只有一包抽纸和一盒木糖醇,电视旁立了一把电吉他,窗台外好像放了几盆绿植,夜色下看不太清。 厨房里“噔噔噔”地切菜,不一会儿传来打煤气灶的声音,然后是番茄鸡蛋面的香味。 打开电视,画面停留在周林风上次观看的美剧页面,讲的是人工智能觉醒反抗人类的故事。她去年看完了前两季,没想到第叁季也出了。 电视屏幕刚好停在第叁季第一集,她点开,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煮好面,周林风听到卧室里的动静,思考片刻还是给Alex发了两条信息。今晚又到了他的轮子,他想跟对方换个班。 Alex依旧爽快: 行,幸运女观众我帮你拿下了 周林风:谢了兄弟,下次再请你吃饭 他端起面走进卧室,脱了鞋把矮机旁的坐垫踢正,盘腿坐了下去。 “这部剧拍的挺好的,”他吃下一口面,盯着电视,上面正放着人类修理机器人的画面。 周卿洋却眼馋他那碗香气四溢的面,每次看他吃东西,她的味蕾就会跑出鼓励胃,鼓励它再腾点位置出来。 “想尝一口吗?”周林风注意到她的神情,把碗递给她。 “想。”周卿洋接过来,就着他的筷子吸溜了一口。鸡蛋煎得又泡又香,番茄也炒出了汁水,面条筋道弹牙,小葱点睛之笔。他竟然把简单的食材做得这么好吃。 “锅还没洗……我再去煮一碗,这碗你慢慢吃。” 吃完了面,周林风把两个碗放进水槽里泡着,关掉厨房灯,进卧室倒了颗木糖醇放嘴里嚼。 “也给我一颗。”周卿洋说。 电视里,一直运转良好的机器人突然出了问题,它本躺在不锈钢床上等待科学家的解构修理,却在霎那间把钢刀捅进了人类的肚子。 他们都被剧情吸引住了。 周卿洋挪到沙发最右边,让周林风坐下来看。 两人坐到了一起,电视里机器人和人类追逐着,导演想营造激烈和紧张,用了大量一闪而过的短镜头,周卿洋前两季是去年看的,里面机器人都长着人样,她一时间有点脸盲。 周林风边做角色介绍,边帮她回溯剧情。 第一集看完,第二集又开始了。期间谁也没提到她什么时候走。 人机追逐告一段落,镜头转移,牵挂人类命运的两位主角终于抱在一起摔到了床上。外国人在情欲表达上远比东方人直白,急促的暧昧喘息不绝于耳。 周卿洋用余光瞥到身旁的周林风一动不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沙发旁边就是床。 回忆起烤肉店里那句“我想和你睡一觉”,她想跟他商量看看,能不能改成“我想和你睡两觉”。 理智一直在扯头发丝,妄图驯服本能,使她不要甘愿做欲望的奴隶。 可是另一个声音也鼓噪着,夜色正当浓,何不丢弃后顾之忧,及时行乐。 周林风仿佛听到了她心中梯几话,转头注视她。 于是她调动所有的情绪,放诸于眼神。双方的火花合作擦出一个响指,周林风欺身过来,摘掉她的眼镜,开始咬她的耳垂。 脑子“轰”的一声,行为预判意图,得知他的相仿想法,周卿洋心眼里冒出了一股微妙的甜蜜。 -- Ⓟǒ1㈧Μ.čǒ⒨ 15.安心 没必要再矜持了,她抱住周林风,献出唇舌,热切地亲他。 周林风在她的津蜜里扫荡,似乎吸走了所有空气,她急需从他的嘴里补氧,于是抱着对方亲得更猛。 整个人都想爬上强壮的胸膛上,却在翻转身体时,不小心在矮几柱子上磕到了伤脚。 “没事吧!” 周林风从她嘴上离开,马上去安抚她的脚踝,粗糙温热的大拇指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揉按着。 因为紧张,他右侧脸崩起了一个更为刚毅的弧度,从额头眉骨,蜿蜒到眼窝鼻尖的平平仄仄,和他的身体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她不理脚上的刺痛,直白地去亲他的脸。 “你小心一些……”周林风对她的莽撞有些无可奈何。 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轻轻她把按在沙发靠背,又分了力气推离矮几到一个安全距离,然后用左腿箍住她未伤的一只脚,使她动弹不得。 “我来。” 扣住她的脑袋,右手陷在青丝里,吮舔她湿润的嘴唇,跟电视中的含混图像声响交相呼应。 周林风勾到遥控器乱按了一通,影片终于静音。 只有他们的声音。 羊毛衫被卷上去,他鸠集不了耐性去对付她的内衣,直接往下一拉,她的胸部顿时跳了出来。 想去吸她的乳头,却被识破了图谋,她紧紧抱住不让他的嘴唇离开,周林风只能退而求其次,派遣双手。 整张手掌托住揉捏,再拿食指按下胀大的奶头,几根指尖在白嫩的软肉上制造凹凸,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干脆利落地捏住尖端,引起她无助颤栗。 周卿洋的羊毛衫卡在锁骨,胸并未完全释放,岌岌可危地悬在内衣上,她喜不自禁,比第一次更爱和周林风接吻拥抱。 一阵风吹,把窗外盆栽的茎叶扰得左右乱颤。 周卿洋难舍地后退,嘴边衔上了他的口水:“窗户……窗户没关。” 他这才意识到牖帘大敞,马上帮她拉下衣服。 关窗户要绕过床,周林风似考虑了几秒,只就近关了卧室灯,然后拦腰把她抱到床上。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再扯合窗帘,朦胧月光只在室内停留了几秒便被掷出窗外,而本就断断续续的雨声变得更加轻微。 同一时间周卿洋脱下羊毛衫,解开内衣扣,予取予求。 “你很急啊……”转身看到她这幅模样,周林风也马上扯掉自己的衣裤。然后慢慢地分开她双腿,与她下体紧密贴合。 他抓起两个球往中间挤压,舌头循环照顾着那两顶高耸。 “啊……”身体被打通过了,快感从胸前穿过洁白脖颈传到下丘脑,往下震荡起了一片湿润。 “你……慢点……” 周林风置若罔闻,凶猛地解开她牛仔裤钮扣,伸进去,摸了一把。 “湿了。” “……早就湿了。”电视还开着的时候,她估计就湿了。 周林风埋在她肩窝里低低笑了好几声,手摸在她底裤上暧昧挑拨。 贴在她耳旁轻诉。 “想爽吗?” “想。”周卿洋急不可耐地回答,像个被禁糖的孩子,眼前突然出现了整个货架的巧克力。 周林风把她的牛仔裤从大腿卷褪到小腿,再小心谨慎地脱下来。 然后剥开女性密林,找到阴蒂,拿舌头一舔。 “你……” 周卿洋惊讶他直接上了嘴,却又来不及深想,因为周林风又伸了两指进她的穴里。 虽然只做过一次,周林风对她的身体,好像是不能再熟的样子。 多巴胺骤升,周卿洋久居不下的愉悦感里多了几层渴求欲。 周林风口手并驾齐驱,她主动抓起他暂时赋闲的另一只手,含住了手指。 他抠着褶壁,手指抽动,她收缩夹腿,配合着他的全部举止。每个毛孔和视旁核共振,嗡嗡作响,她本能地上挺胸脯,呻吟着。 在她叫得最大声时,周林风轻咬阴蒂,食指无名指触碰到的岩壁高速收缩。 “呼……呼……” 她快到了。 “啊!” 爽死了…… 为什么周林风总能把她弄上天? 他仰躺过来,欣赏她的称心快意,没想到她突然爬过来,掏自己大勃的器具。 宽松的卫裤下,硬棒的轮廓早就难以忽视。海绵体充血不止,握在她手里,血管脉动,强度如同她的心跳。 俯下身,却被周林风拦住。 “我没洗澡。” “啊?” 她倒没想这么多,而且…… “我也没洗澡嘛。” 他刚才不是也舔得很自然? “你不方便洗澡。”周林风看着她笑:“下次吧,下次一定。” “我……” 周卿洋赩然得面红耳赤,刚才她被舔得嗷嗷乱叫的时候都没这么害羞。 而且她没听错吧…… 下次? 周林风抚上她的脸颊,在上面亲了一口。 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这模样实在太可爱。 然后两具热切黏腻的身体抱在一起,男女阴阳磁场,正负极谁也离不开谁。 难耐地脱掉最后一点束缚,周林风扶稳分身准备往里冲,她马上掰开下面给他留足缓冲空间。 “啊……妈的!”他却来了个急刹车,埋在她胸上,咕哝了一句咒骂。 “唔?” “家里没套子……”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本准备去抓他屁股的手生生悬在半空。 她一心只想他进来,完全没意识那根生机盎然也是光秃秃的。 “我去买,”周林风努力抓住残存的理智翻下床,捞起地上的衣服随便一套,“你等我……盖着被子,别着凉了。” 关门声“轰”地一响,周卿洋的心脏快要跳出肉身,深呼吸,她感受着它慢慢回到正常频率,然后拉上灰黑色的被子裹紧赤裸的自己。 上次做爱的套子和润滑都是她买的,没用完的给带了回去,现在还躺在她家里的抽屉中。 避孕一贯是她做爱的重点,可将才差点就让他直接进来了。虽说她月经刚完,无套的话也不太要紧…… 但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中招的概率。 自己简直被身心喜悦冲昏了脑子,你在想什么周卿洋? 怎么能产生这么危险的想法? 可是…… 被他抱着,真的好安心啊…… 就像在陆地垂死挣扎的鳜鱼喝到了水,濒于关机的电子设备充上了电,冷锋过境寒风侵肌后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就跟她现在一样。 躺在他的床上,颈下是他的枕头,鼻尖闻到的是被套上的洗衣粉香味,还能听到雨滴和屋檐的撞击。 全身力气被房中漆黑温雅松褪,她想永远陷在这种安心里,一辈子都不出来。 -- 16.赚到了 周林风提着买好的东西扭开家门时,有想到过欢爱气氛戛然而止后,周卿洋找不回状态的可能性。 可没想到她会直接睡着。 好笑自己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便利店里横冲直撞,抓了手指套,润滑液,和好几盒安全套,店员扫码结账时还忍不住偷笑。 把黑色塑料袋扔进床头柜,他俯下身看周卿洋的睡颜,她嘴角微扬,好似闯入了什么百年难遇的美梦。 周林风没做准备,是因为没有预期。他哪里知道今晚会和她又滚到一张床上去。 邀周卿洋来自己家不是为了做爱,是想照顾她的伤口,他曾经为练footwork摔破了膝盖,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发炎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换班也不是为了做爱,刚包扎完的伤口需要片刻休息,出于待客之道也不能叫她马上就走。聊天,吃东西,看电视,她如果要离开,他绝不会挽留。 然后就看到了她的眼神,期待和憧憬,如果他没判断错误的话,竟然还有一点怕被拒绝的担心。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想要亲她。 既然她想要,他配合就是了。 周林风脱下被雨水略微沾湿的衣裤,进卫生间洗澡,已经是冷寒入侵的天气,他却把水温调的很低。 终于遏制下聒噪的欲望,他穿上长袖睡衣站在床边看着她。 刚才脱飞的衣物洒了一地,周卿洋的羊毛衫,牛仔裤,内衣,底裤都在视线所及范围,她身上应该还是什么都没穿。 翻开被子一看,又马上盖上。想要找件自己的衣服给她套上,却又怕动作幅度吵醒她,所以只是把空调又调高两度。 床单和被套刚换过,她裸着睡也问题不大。 床上唯一的枕头在她头下,他从柜子里拿了条空调被当自己的枕头。然后躺下,跟她平稳的呼吸平行。 周卿洋工作应该很辛苦,上次在她们公司食堂就察觉到她脸上的倦意,也在微信聊天里听到她最近加班频繁,不然也不会在星期六早上看到对方。 他最近也很累,跟她一样。可还是在得知周卿洋公司源创来找年会节目舞蹈老师时,毛遂自荐,大写加粗了自己满载的日程表。 可能是潜意识地想增加同她的见面机会,但真见到了,他其实又非常克制。面对她,他总是矛盾。 但当前他没法冷静,周卿洋未着一缕睡在旁边,可一想到去摸她亲她,又实在太猥琐。 于是背对她侧躺在一边。 反正今晚也不用去跳舞了,他想。 干脆也睡吧。 填满了五个睡眠周期,周卿洋自然醒时所有脑细胞都焕发着新生。 窗外的雨还没停,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正是它们苦心孤诣创作的白噪音,让她昨晚睡得那么香。 周林风睡在旁边,宽阔的背随呼吸微微起伏着。凝神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留宿了。 枕边是迭好的衣物,上面放着她的手机,拿起来一看,凌晨五点。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一点微光。 抬起身子去看周林风的脸,也看不清晰,只感觉他眉心舒展,呼吸平稳。 这一切跟做梦似的。 读高中的自己,绝对想不到跟他还有这一天。 没坐同桌之前,她和周林风坐在教室对角线两端,森严传统的学校自动把学生按性别分成了两波团体,只有地理位置的近水楼台能让集体中的个体有交流的机会。 所以即使是一个班,也没和他说过话。 李子文和梁雪是一起从初中升到高中同班的好朋友,一天叁人下了晚自习,在路上碰到周林风和几个同学走在前面,那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垫脚走路,为的是在身高上把别人比下去,他也不例外。 她跟好朋友第一次聊他。只是想简单陈述他住在奶奶家楼上的事实,却不禁交代出许多细节。 在刚上高中,面对新的班级同学,大部分人还无措不适的时候,周林风却交了很多朋友。 看到过他跟班上成绩最好的男生在教室问数学公式,看到过他和班里最混的那一波人在体育课打球追逐,也看到过他从隔壁班经过时,好几个人从里面喊他的名字。 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经偷偷观察他好久。 虽然他不是性格最锋利,长相最惹眼的那一个,她也听说过班里好几个女生对他有意思。 而现在,大部分同龄男性已经油腻松弛大腹便便,他却越来越帅,成了男人中的极品。 挪动身体抱住周林风的腰,挑起衣角覆上他紧实的腹肌,再一路向上摸他的胸膛。男人的身体在睡着时也如此温暖,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无论怎样都是自己赚到了…… 她越摸越兴奋,不知过了多久,手忽然被一下子抓住了。 “你醒了……?” “醒了,”周林风声音哑哑的,“被你摸醒的。” 周卿洋想把手伸回来,却被他牢牢攥住。 “怎么不摸了?” 她什么都没穿,刚刚也不管不顾,反正他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晓。如今揩油被抓包,合理中的羞涩才后知后觉浮上来。 “摸够了。”她嗫嚅着。 周林风闷笑了几声,刚睡醒本来欲望就强,被她这么搞了一阵,下身简直要爆炸了。 至于她说摸够了,他不太相信。 拉着周卿洋的手摸上阴茎,明显感觉她身体颤动了一下。 “你把我摸硬了,”周林风似有似无的商量语气:“怎么办?” 周卿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昨天差了临门一脚没做成,此刻手心触摸到的硬度惊人,他的身体肯定很难受。 浅浅的沐浴露香味飘过来,她轻声地问:“你洗澡了?” “嗯,洗了。” 周卿洋把被子拉过头,爬到周林风的身上,扯下他的睡裤裤腰,阴茎马上神气地跳出来。 先是伸出舌头试着舔了一下龟头,见覆盖的周边皮肤出了鸡皮疙瘩,她张大嘴含上去。 面对周林风,她变得完全不抗拒口交,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主动请求。 纳下半根就再也下不去,她回忆着理论知识,舌头顺着肿胀的血管上下舔,小舌旁的软肉刮擦铃口,也小心翼翼收着牙齿害怕咬到它。 被口得全身充血,周林风此时特别想看她的样子。他按下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掀开被子搭在她的背上。 暖光打在眼中有一瞬间的刺目,她眯着眼适应,周林风捏了捏她的脸颊,接着开始给她揉太阳穴。 “干嘛给我按摩?” “害怕你不舒服。” 周卿洋胸中暖意爆棚,只是掰开他的手指,“我现在想你舒服。” 她像豁出去一般,伸长舌头从阴囊向上舔到龟头,然后停留在冠状沟,摆动脑袋用舌心来来回回。 “靠……”被刺激中了地方,周林风摸在她后颈的手下意识地一按。 她赤裸的胸脯时不时跟自己大腿摩擦着,嘴唇投入地大张,粘稠口水滴到他的毛上,迷蒙的双眼像在给他下药。 虽然离临界点还远,但周林风却觉得快要射了。 “乖,”他轻轻地扶起周卿洋的头,指指矮几,“把那包抽纸拿过来。” 她听话照做,周林风扯出两张给她擦嘴。 口水不小心漏了一滴到床单上,周卿洋条件反射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犯呆了。 周林风低下头,在她胸乳上吸吮,“我刚才都快射了……” 接着肌肤亲昵就像是随沟渠流过的水,自然又顺理成章。 赤身裸体的男女是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不清楚当下的努力会引领他们到达何处,但命运仿佛和此刻牢牢绑定,存在就是为了存在本身,而做爱也是为了做爱本身。 他们要继续昨晚未完成的事。 周卿洋身下又是湿汪汪的一片,永远都在邀请他。 他这次准备充分地带了手指套,沾上润滑液进她蜜穴里勾动扩张。再挺身进入,大力抽插,搅得她此起彼落。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人心里抽了芽,避影敛迹,暗自生长起来。 -- 17.温存 从月明星稀到红日当空,周卿洋被周林风抱在怀里,亲了干,干了歇,歇了又干。 一轮结束,她枕在周林风手臂上深呼吸,看了下时间,12点了。如果这是个往常的周日,她应该还没起床。 因为脚不方便,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躺在他身下,没什么变换姿势的空间,也并未艰苦劳作,却像刚跑完全马一样,瘫在跑道上吸气呼气。 还是转身紧紧抱住他,用唇间蹭他圆润的耳垂,几个小时的亲密接触,足以让她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 周林风转过头,与她交换起不知道是第多少个吻。 “今天你有事吗?”周卿洋含混不清地问。 “没事,今天我休息,”周林风含混不清地回答,“你不去公司加班?” “不去。” 她哪里都不想去。 可是两人贴在一起的嘴唇同样口干舌燥,自从醒来后,他们就没下过床,更别说喝水。 “我去弄点吃的。”眼看亲得又要起火,周林风起身下床,套上衣服走进厨房。 先灌满水给烧水壶接上电,再拿出切片面包,煎了蛋,放上火腿,做了两个简单的叁明治。 放盘子里端进来,周卿洋包着被子,靠在床头懒懒散散地坐着,看到叁明治,眼里放出了光。 “先简单吃点,”周林风问:“喝水还是牛奶?” 水还是牛奶?她对食物的选择恐惧又犯了,空腹需要喝杯温热水,叁明治又想搭牛奶一起吃。 知道她解题需要时间,周林风又进了厨房,拿出冰箱里巴氏杀菌的牛奶,倒上一杯放微波炉加热。 家里只有一个玻璃杯,他回忆起刚租房那会儿,几个跳舞的朋友来暖屋吃饭,好像买了一袋纸杯子。 果然在抽油烟机旁的顶柜里找到了,抽出两个,烧好的热水兑了凉白开,盛进去。一手夹住两个纸杯中间,一手端起玻璃杯,走进卧室。 她果然还没做决定。 “别纠结了,水和奶都有。”他说。看到对方正在费力地把羊毛衫往身上套,想也没想,又给了她方案:“你衣服裤子都不好穿,先穿我的。” 她累得不行,连抬手拉袖子的力气都没有,听到他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的命令的话,爽快地把羊毛衫扔到旁边。 穿上他的衣裤,长袖体恤完全遮住了屁股,运动裤裤腿卷了叁层边,裤腰带也拉出老长才敢系。 “太大了。”她坐到沙发上。 “这衣服我穿着紧,”周林风则选择地板下榻,拿起叁明治吃了一口,“穿你身上看着挺合适。” 浅蓝色的纯棉布料和她细腻肌肤相衬,也能看到她胸脯的轮廓,以及那两点凸起。 他垂下眼睛,“快吃吧,不然凉了。” 周卿洋听话地咬下一口,现成的面包火腿不用多说,煎蛋是亮点。 “太好吃了!” 周林风吃完了自己那份,也没看她,只是问:“怎么个好吃法?” “要我夸你吗?”周卿洋笑眯眯的。 “嗯,”周林风抓了下头发:“夸点没听过的。” 周卿洋撑着下巴搜刮形容词。 “山肤水豢,珍馐美馔。” “还有呢?” “Q弹有嚼劲,好吃不粘牙。” 周林风喝了口水,让她继续。 她看着被咬下一大口的溏心蛋,半生不熟,恰到好处,一句话冒了出来。 “愈风传乌鸡,秋卵方漫吃。”说完被自己逗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文采,”周林风也笑:“秋卵如果不够吃,还有。” 接着两个人的笑声撞在一起,停不下来。 周卿洋的心被塞得满当当。手边是温水,温牛奶,伤口是他包扎的,穿的衣服是他的,吃的东西也是他做的。 一切都是周林风的,可偏偏又跟自己产生了联系。 水满则溢,她的心是满了,也溢出了一点微小的担忧。 上床一起做爱,下床还能一起享用食物,气氛好得不行,甚至有那么一点温存的意味。 可周卿洋记得很清楚,周林风说过他现在不想谈恋爱。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却一起做了这些事,所以事实上,这已经是他们在男欢女爱上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她其实想叫他不要太温柔,不要对自己那么好,但同时又在猜想,也许……周林风只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把炮友关系发挥到了极致。 担忧转为沮丧,沮丧又化为失落。周卿洋不允许自己的矫情被他察觉,便聊起了属于他们的共同话题。 “以前的同学你有联系吗?” “有,”周林风终于抬起头注视她,接着说了几个她也认识的高中同学,“过年回清溪,跟他们会一起吃饭。” 他提到的人有男有女,读书时圈子不同,性格各异,也只有在周林风嘴里才会同时出现。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赵心玥现在在哪里啊?” “她在清溪当幼师。”听到周卿洋提到赵心玥,周林风有点惊讶,她们之前好像并不熟。准确地说,他只看到过周卿洋和李子文、梁雪一起玩。 “哦……”周卿洋喝了一口牛奶,那个问题并未一起咽下去。 赵心玥跟周林风初中小学都在一个班,认识时间那么长,联系至今也正常,可她还是很好奇。 “周林风。” “什么?”听到她叫自己的全名,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知道……”像老同学回溯八卦的口吻,“赵心玥高中喜欢你吗?”她说完便佯装拿手搓眼睛,从指缝里偷看他的反应。 “多久之前的事了,”周林风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但也只愣了一下:“赵心玥现在孩子都有了。” “真的?”周卿洋放下手,对于这个回答很意外,要知道她的大学同学多数连婚都没结。 “啊,孩子好几岁了,”周林风认为她可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又加了一句:“她老公是她初中同学。” “也是你初中同学吧?” “对,二中的,”周林风说:“他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直接出去打工了,后来又回了清溪。” “噢——” 周卿洋顺着往下问:“那她老公现在在清溪做什么啊?” “晚上卖夜宵,白天跑跑装修建材之类的。” 清溪人普通又平凡的生活。 周林风初中读的河对岸二中,师资力量弱,学生成绩普遍不好,初中毕业后很多人选择出去打工,好一点的读职高,像他这种成绩中庸发挥超常考进一中的,属于中彩票性质。 当时中考成绩一出来,外婆逢人就宣传,说他考试心理素质好,终于争了口气,他妈电话里听到了,那几个月也多寄了几百块钱回来。 可他只是在应试上瞎猫遇上死耗子,实质并没有什么读书天赋,高考发挥得也不尽人意。 不像周卿洋。 上课看上去总在走神,但老师抽问她永远能答对,做卷子前习惯性盯着空气中某个角度思考,然后唰唰几下写好答案。那些化学反应式,位移参考系和英语音标,都难不倒她。 从小就听外婆说楼下周爷爷的孙女特别聪明,做同学之后,看到的比听到的还要夸张。 而这个人正坐在他的出租房里,感叹着“我都好久没回清溪了,不知道现在变化大不大。” 周林风收回注意力,回答她:“变化很大。一中旁边的饭馆全拆了,做了面高考红榜墙。滨河路下面那些旱冰场夜啤酒也关了,种了草啊树之类的——” “是为了防洪?” 聪明如她,周林风点头。河岸整顿之后就再也没发过洪水。 “清溪一直在往西边开发,修了很多电梯公寓,还搞了个美食购物广场,我们住的……你爷爷奶奶之前的房子,现在都属于老城区了。” “哇!”周卿洋靠在沙发上感叹,悠哉悠哉,像一只等着被挠肚皮的狸花猫。 “好想回去看看——你今天过年应该会回去吧?” “不回去,就在S城待着。”外婆上半年过世,清溪的老房子也卖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回去。 周卿洋突然正襟危坐,像是分析出了他否定的原因,又弯了眉颜,笑着对他说:“其实在S城过年也不错的,科技城有LED灯光秀,很有设计感,城西还有热闹的庙会花灯。” “是吗,”略微想象她描述中的画面,“到时候去看看。” “不过……”她拿起矮几上的眼镜,呼了一口气拿卫生纸擦拭,“大城市的年味还是比不上小地方,清溪可以放鞭炮,这里嘛,就太安静了。” 他没有马上接话,双手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然后微微敛了眼神,盯着盘子上的青花。 “你当时转学,很突然。” -- Ⓟǒ1㈧Μ.čǒΜ 18. 周卿洋听到顿了顿神,擦眼镜的动作停下来,“是有点突然哈……我爸妈也是搬家前几天才通知我的。” 又想多解释几句,“我其实不想走啊,可是人微言轻。我还说想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在清溪,但我妈说,他们之后也会搬到姑姑家去。” “是没办法,”周林风有几秒的释然,摸了下鼻头,轻松地说:“你走之前应该跟我通个气,还能去送送你。” 送她? 周卿洋只当他是客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 “前一天晚自习我们还在……”他止了话头,没立场说这些,“你转学我还是从刘博远那儿听到。”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周卿洋找了下他和自己的关联,“应该是梁雪告诉他的,他们不是同桌吗?” 周林风回忆着,好像还真是…… 谜题解决。 那天早晨的大课间,他和几个男生去小卖部买可乐,有个人问了一句“周林风,你学霸同桌请假了?” 他嘴上说“一直没来,可能生病了”,心里纳闷,昨天晚自习她精神好得很,做了两张物理卷子,推理小说也翻了一半,难道是睡觉踢被子着凉了? 然后刘博远来了一句“你们不知道吗,学霸转学了。” 他那天足足灌了叁瓶冰可乐。 也是有她QQ号的,但故意没去联系,后来这事被他慢慢淡忘了。一个同学的离开只会引起短暂讨论,在忙碌的高中生活中激不起任何涟漪。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吃完了简易早午餐,周卿洋主动收盘子。 “你坐着就好,”周林风率先一步端起盘子走进厨房,连同昨天的两个碗一起洗了。然后找出一把新牙刷和一张新毛巾,上次他去超市买多了备用的。 “洗漱的话用这个就行,都是新的。”他递给周卿洋。 “好。” 周卿洋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已经看不出淡妆痕迹,但皮肤好像更好了,脸颊泛出自然的粉红,大概这就是性的魔力。 就着周林风的男士洁面洗了脸,再一丝不苟地刷牙,窗外雨停了,真是个艳阳高照美不胜收的星期天。 但他的家,她似乎还没待够。 他打开电视,画面还停留在昨晚的干柴烈火,周林风牵动嘴角,笑着看她。 问出来的话非常煞风景。 “你的车准备什么时候修?” 周卿洋的好心情指数骤跌一半,想到她屁股歪掉的车就头大,她现在不愿意说这个。 “就先放着吧,之后再说。” “我开去修,你告诉我4S店在哪儿就行。” “……现在?” “嗯,上班了再去修很麻烦。现在修的话,等你脚好了,可以到时候直接开回来。” 她发现周林风想帮忙时,总是理由充分又必要,会使用确定的词汇,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想了想还是接受了,她给4S店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翻出驾照和车钥匙给周林风。 “那谢谢了,我……等你。” “嗯,我去去就回。”他出门前还捞起她的大衣,“送楼下干洗店加个急。” 周卿洋:“……” 美剧是完全看不下去,她关了电视在室内踱步,电吉他要接音箱,周林风只有一把裸琴,她扫了几个静默的大七和弦又放回去。 看了一眼衣柜,挂都都是暗色系,夹了几件亮色卫衣,估计是跳舞穿的。拉开窗帘,阳光和煦,窗边的口红吊兰,白掌,绿萝,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品种。 再加上厨房简单又完备的锅碗瓢盆,周林风的生活过得比她还好。 最终还是爬回了床上。 周林风刚才提到高中转学的事,她其实是有心不想告诉他。 存了一点故意,更多的是觉得没必要。 那天午饭,餐桌上有奶奶炖的党参鸡汤,又香又鲜,但因为爸妈突然告知她要搬家,还有那么一点苦。 清溪是周卿洋的家乡,她在这座小城学会了放风筝骑单车,她舍不得从小带她长大的爷爷奶奶,街心拐角的那家豆腐脑,和学校对面的一毛钱租书店。 她是个慢热的人,交朋友需要付出时间和真心,也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好朋友。 还有周林风。 早上英语课,老师留了十分钟背单词,她学文章的时候边做笔记边记单词,已经滚瓜烂熟,所以悄悄拿了本小说放膝盖上翻。 被周林风发现了,他靠过来问书讲的什么。她说“武侠”,周林风笑了一下,鼻梁有个弧度,很好看。 他说:“我帮你打掩护。” 唉…… 她有一点舍不得周林风……好吧,比一点还多一点点。 可能是因为憋屈烦躁而急火攻心,她以四十天为周期的大姨妈提前光临,还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痛经,那周的体育课也没去上,在教室里干趴着。 倒是有意外收获,从窗口望出去刚好能看到篮球场,周林风在打球,场外站了几个女生,应该是赵心玥她们。 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传球,过人,投篮,盖帽,能看到动作却听不到声音,像一幕幕默片电影。 转过头埋在胳膊里笑了老半天,然后莫名其妙生出一点难过,她走了,他会想她吗? 她的性格注定此类问题得不到解答,李子文体育课前拿了热水过来,喝完了,她决定再去接一杯,照顾一下眼前能照顾到的东西。 饮水机的桶空了,平时负责换水的男生现在都在操场打球,教室里坐着几个同病相怜的女同胞。想到二楼的大热水器,她打起精神走出教室。 然后一步一步挪下楼梯,在快到二楼时听到了周林风的声音。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她下意识地冲进二楼楼梯口,贴在墙上大喘气,动作快幅度大,都快要血崩了。 可能是刚打了球,也不急着上课,几个男生步子迈得缓,也带慢了语速,听起来格外清晰。 “渴死爸爸了,不像风哥有人送水……赵心玥真虎,你进个球她嗓子都快喊破了。”声音甲说。 “那毕竟是玥姐,”声音乙插进来:“但我看风哥还是跟学霸配,今天李四眼让你答题,你们眉来眼去那样……哈哈哈哈” 声音甲:“周卿洋是不是对风哥有意思?” 对话凝固了片刻,周林风低哑的声音传过来。 “……别他妈乱说话。” “妈的,”声音甲笑骂了一句,男生八卦起来真的没有女生的份,“聊聊又不会死人,说真的周林风,你觉得学霸怎么样?” 空气再次凝固了,周卿洋的心像被圈养的鸟,扒着笼子想要飞出来。 “她啊,”周林风似乎是笑了一声,“是个呆子……” 对话进行到这儿就结束了,因为他们已经上了叁楼,在周卿洋的位置,只有顺风耳才能捕捉到更微弱的分贝。 当然她也不想听到后续,紧张和期盼在听到那句“呆子”后,已经迅速冷却掉。 她知道自己有点古怪,不大合群,热爱关注旁人不在意的事实理论和玄幻传说,但由于学习成绩好又不会被当成大肆讨论的靶子。 然而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接受不了。 不被理解,不被赞同,甚至觉得错付了一丝真心。 所以默认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学。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她就像一面墙纸,一直在那儿,却又不会被多看一次。 -- 19.牛排配酒 “洋洋姐,你写东西也太快了吧!”曾晓蕙盯着周卿洋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瞪大了眼睛。 “不写快点怎么欢度周末。”她满意地保存好文档,眨眼的功夫就给领导发了过去。 “说得对,我得赶紧写去。”曾晓蕙一激灵,风驰电掣般跑回了工位。 又是一个月度研究报告提交日,办公室里的人被人举着枪抵着屁股,忙得焦头烂额。 王璇是速度最快的人之一,她提起包,对镜子拢了下头发,跟周卿洋说:“那我先走了。” “约会愉快,”周卿洋正收拾着用过的稿纸,抬头看到王璇的神态,一下就不乐意了:“诶!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啥眼神?” “我只是没有男朋友,又不是得了绝症。” “呸呸呸,掌嘴,”王璇敲了叁下桌子。又说了一句话,语气里有抱歉,但内容上又听不出来,“不好意思,对单身狗的同情暴露了。” 周卿洋:“……” 王璇本来也认为周卿洋一个人过得很好,就跟自己之前一样,但因为最近尝到了久违的热恋甜蜜,对周卿洋也不由得产生了带着关心的催促。 “你赶紧下去吧,强哥估计等得心急如焚……好女人不该让心爱的男人受一点点伤。” 说着说着就哼了出来。 “你小声点……” “没事,你俩虽然一个部门,但不是一个组,不属于公司明令禁止条理范围内。” “哎呀,我真走了,”王璇笑了笑,确实时候不早了,决定不再和她贫,“卿洋,早点回去。” “拜拜拜拜~” 周卿洋整理好办公桌,又给今早刚买的小雏菊换了水——两天无法关照,希望它能茁壮成长。 她晚上也是有约的。但离约定的时候还有半小时,周卿洋准备在公司再待一会儿。 工位旁的走廊上有一摊咖啡渍,应该是准备爆肝加班来来往往的同事不小心洒上的,保洁阿姨已经下班享受假期去了,好心情的周卿洋拿了拖把开始劳动。 顺便把自己的,隔壁的,以及王璇的工位都拖了一遍,然后看到屏幕右下角跳跃起来。 点击鼠标,她想着这个点了,还有哪个同事会找过来。 供应链/Moses Lin:周卿洋同学,你还在线! 周卿洋扶额,心想这人大概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拒绝得越狠,他越来劲。 上次在活动室来了那一出后,林湛就通过公司内部通讯软件联系过来,自我介绍了一大堆,说想认识她。周卿洋客气地回了几句谢谢,委婉地拒绝了他加微信的要求。 后来林湛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她的手机号,发了一堆短信过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夸她可爱,有个性,是他喜欢的类型。 意图一目了然。她冷酷地扔出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有关规定,却被林湛“不是一个组就没关系,就算一个组也能搞地下恋情”的说辞堵了回来。 跟她研究的一样透。 她实在是厌恶林湛的自以为是,直接说“我对你没兴趣。” 可让她目怔口呆的是,林湛跟块牛皮糖一样说无所谓,因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对不起,她要培养感情的人不是他。周卿洋没回林湛的消息就关了电脑。 十二月中旬,行人已经裹上了羽绒服,在路上搓着手哈气,脑袋上一个个白色对话框出现又消失。 周林风租处离公司不远,周卿洋脚下生风,最后那点路甚至用跑的。 敲响“203”,脚步从门内由远及近放大分贝,虽然前两天才见了面,也许是因为室外冷冽的空气,周卿洋紧张焦灼,几乎是打起了抖。 门开了,周林风大手扶着门框,眼神里是同她一样的欣喜。可能也是刚回来,他身上还套着羽绒大衣和驼色围巾,高大帅气,像个迎接公主的骑士。 “快进来,空调刚打上,很暖和。” 周卿洋忍住想扑到他身上的冲动,一边拖鞋一边念叨着“冷死我了,冷死我了”。室内如同南半球的温暖世界,她轻车熟路地脱掉外衣挂在卧室门后面,一屁股窝进沙发。 端起周林风给她倒的温水,湖蓝色的杯子,是后来他新买的。周林风也坐到旁边,把御寒铠甲一件件卸下,扯袖子时舒展大臂,碰到了她肩膀。 “我带了好东西,”像是献媚一样,周卿洋从包里拿出一个食品袋,“澳洲丁骨牛排!已经解冻了,可以直接煎。” “我看看,”周林风笑着接过来,他本以为周卿洋今天又想吃面的。研究完袋子上印刷的烹饪方法,“我先去腌一下……对了,我买了红酒,在冰箱里。” 起身将羽绒外套挂到了相同的位置:“你上次没吃完的冰淇淋,我放冷冻室了。” 两人并排坐着,一齐等待牛排腌入味,香草味冰淇淋和刚播出的英剧十分般配。电视里,公侯伯子爵为争家产打了个天翻地覆,艺术作品映照出的现实难题,在今天的她看起来,却是妙趣横生。 “你觉得二小姐会选谁?” “伯德。” “为什么?”她诧异道:“她应该跟兰卡斯特在一起啊。” “不会。伯德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她那些哥哥弟弟肯定想分杯羹。” “唉,也是。”她差点忘了这是收视率颇高的权谋历史剧,如果二小姐这么快就和真爱终成眷属了,编剧还怎么往下写。 津津有味赏析完一集,牛排也腌好了。 油烟机全速运行,色泽饱和纹路清晰的舶来牛排在油锅里翻滚。 周卿洋倒好红酒,不一会儿周林风就从厨房端出两个瓷白大盘。 牛排色香味俱佳,已经被切成了小块儿,旁边点缀了西红柿和绿叶菜。 “你该早点说,我就能多去买点配菜,家里黑胡椒也没有。” “嘿嘿,这样看起来就好好吃。”她咬下一口,质地韧嫩松软,一如既往的美味。 也许知道牛排吃得快,他们之后都没怎么食肉,倒是一直在喝酒。一杯又一杯,倒酒的手蕴含了直白又含蓄的目的。 周卿洋酒到微醺,眼前的周林风好似与她隔了纱。想要去挠破那层迷雾,然后倒在他怀里。 去找他的嘴唇,周林风预料到了这一刻,马上放下酒杯,将她抱得紧紧的。 他的唇舌无止境地索取,红酒在跑道里畅通无阻地传播,周卿洋介于人界与仙界之间,胡乱地扒他的衣衫,周林风也跟着发了疯,伸进后腰大力揉捏她的臀。 -- 20.上瘾模型 上次留宿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和周林风每周都见面。从一周一次,到两次,再到这周,才周五他们就见了叁次。 没有计划,没有预设,水到渠成的过程。最开始仅仅是一方提出时间点,询问另一方是否有空。 而另一方总是有空。 都是在周林风家里,虽然周卿洋也想过跟他回自己住处,但是这里既熟悉又温暖,既小巧又温馨。她也爱周林风的床,不论做爱或是睡觉,都能像火急当头的特警战士,飞速进入状态。 如果第二天是工作日,她会神清气爽地起床,哼着歌散步到公司。如果第二天是周末,她会和周林风一起吃个早午饭,再回家。 前者比后者更紧迫,后者比前者更从容,今天理论上属于后者,事实上却属于前者。 抱在一起忘我地啃咬,两个人倒在沙发上,身上俱是一干二净。周卿洋舔他新冒的胡渣,又被他拉开,用胡渣轻刮她的脸,挠到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把她头发夹到耳后,周林风用舌头描绘她的耳骨轮廓,耳垂被舔得通红。 “哈哈好痒,好痒……你饶了我吧。” 周林风忽略她的求饶,去关照她胸前挺立的乳头。 “啊……”酒精好像放大了五感体量,周卿洋今天的状态比往常还要好,“痒啊……别吸了,你直接进来……” 周林风在她下面抚慰了几下,“湿得好快。” 嗓音里的蓄意勾引让她想大声尖叫,憋了一口气却只是咬上他坚实的肩膀。 “怎么还咬人……”周林风轻笑,但也只是放任她的举动。 他正坐到沙发,抱起周卿洋夹住自己的腰,戴套,润滑,插入,一气呵成。 “唔……”虽然是她自己要求的,但今天的节奏太快,下体突如其来的饱账感让她有些懵。 他退出去,配合着双手和唇舌在她身体的抚慰,又缓缓进入。 想缓解她的不适,看到周卿洋水光潋潋的眼珠子时,知道目的达到了。 “叫啊。”他说。 “你真大……” 已经搭配太多次对手戏的身体,以及红酒加持,让平日嘴上害羞的周卿洋,也倾吐起污言秽语。 “别急……”周林风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伤口结痂已经完全脱落,露出一片新生的红肉。 现在的她随便他怎么摆弄。 抓着她的屁股往上一抬,“乖,抱紧点。” “呀!”因为离地距离的变化,她惊声叫了一声。周林风强劲有力的双腿杵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顶插她最深处。 身体随他制造的鼓点七摇八晃,周卿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寻找支点。 周林风眼前是笨重又碍事的矮几,没有多少供他发挥的空间,他心里咒骂着,明天一定让房东拉回去。 把她放到床上,团了空调被垫到她腰窝下——他后来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枕头,空调被马上成了他们床上运动的工具。 她的腿抵在自己肩上,黑发散在四周,衬得脸蛋格外红润。拿起一个枕头放在她头后竖着,然后挺着腰全力抽插,周卿洋的脑袋和枕头无限撞击,双手也落在床上无意识地摆动。 她的下体不受控制地吐出湿润的液体,眼睛微微眯起,睫毛含着柔光轻颤,这种时常显露却又不自知的娇憨,周林风想弄得她下不了床。 事实上也确实这样做了。 直到周卿洋的身体被迭成M型,望着他滚动的喉结,性感的嘴唇,刚硬的下颌角,诚心诚意向他求饶时,他才终于勉强加速了攻势,与她十指相扣,操射了出来。 周卿洋松散地平躺着,全身的力气都拿来支持呼吸,脑子里千头万绪,从今天的周林风为什么那么猛,思考到窗外电线杆的鸟儿去哪里过冬了,又思考回今天的周林风为什么那么猛。 身旁的男人靠过来,又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她赶紧捂住他的嘴。 “我今天不行了。” 周林风只是笑,几根汗湿的头发搭在额头,眼睛里存有天文望远镜监测不到的平行宇宙,幽深得能把她吸进去。 他亲了一下她的手心,听话地躺回去。 周卿洋知道他白天上了四五节课,“你是什么人啊……都不累的吗?” “看到你就有力气。”他明明在说话,却听起来像叹息。 抠了几下床单,周卿洋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沉默,享受这刻暧昧的安宁。 做多了之后,周林风渐渐地会冒出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那些遣词听起来诚恳真心,但因为它们发生在床上,原罪般的带了逢场作戏的嫌疑。 而对于周卿洋来说,她却掉进了一个放大的上瘾模型。触发,行动,奖励,再行动,然后是不断的奖励。 契合的身体,完美的性爱,越和周林风相处,就投入得越多,投入得越多,就越认为它有价值。 是一个循环,但无法判定它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在想什么?”周林风转过身,手放在她小腹上,掌心火热,温暖了她的五脏六腑。周卿洋摸上他的指节,上面爬满了练舞时留下的茧。 反正也脱光了,直白点。 “在想你。” 接着指节挣脱了,大腿内侧被轻柔抚上,再徐徐爬上阴唇。 “喂,”周卿洋咧着嘴,“我真的不行了。” “我知道,”他声音无辜得不行,“帮你消肿。” 无奈地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周卿洋故作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只会让它越肿越大。” 周林风怔了一下,然后扯上被子盖住两个人,手又返回她的小腹。 望着天花板,她记得顶灯旁有处受潮的黑点,但现在眼镜摘了,眼前一切都像磨过皮。 “我下周要去出差。”她说。 “嗯。” 听到周林风只应了一声,她长篇大论解释起来,“我们公司不是做新能源的嘛,年末有个行业大会,那个会没干货,就是适合前端岗位去拓展人脉。研发部的都不想去,但公司强制每个部门必须派人参加,就抽签抽到我和晓蕙了……” “我知道这事,”周林风缓缓地开了口,“曾晓蕙和我请假了,说下周要出差,排不了舞。” 心算了一下她回来的时间,周林风问:“冬至那天做什么?” “冬至……”她思考着。 “下周星期六。” “噢,好像没什么事……”声音弹在枕头上软绵绵的,“怎么了,要约我?” “约你,”周林风毫不掩饰:“有空的话晚上过来吧。” 她明知故问,“过来干嘛?” 他凑近她的耳朵,说悄悄话一样吐着气:“过来吃羊肉火锅。” “你做?” “嗯,前两天买了个大锅子,冬至刚好试试。” 上瘾模式又得到了新一轮奖励,不光是身体,她的胃也被周林风照顾得很好。 简单的挂面会因为所辅佐料的种类多寡,呈现不同的风味,早餐也是,明明食材单一,却在煮煎蒸烹后变得五花八门。 产生如此惊异的对比,是因为她在做饭上她总是不得要领。 读书时,做饭不是必须,独自居住后,才想学几个菜给小窝添点烟火气。学是学会了,能吃,但不好吃。 失败的原因,是她把学理化生的方法平移到了烹饪上,热锅冷油,几勺几克,模式化的过程导致千篇一律的结果。 “唉!”她感叹道,“你好像什么都会做。” “这又不难,羊肉去了膻丢进锅里煮就完了。” 听上去的确不难,但如果让她来主厨,味道绝对会差。 她测过头,专注地望着他,“看来做饭要靠天赋啊……”还得是其它学科无法往外出租的天赋。 “不需要什么天赋,” 这么多年,做饭于他,不是生活的调味品,而是谋生的必须,可看到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他也只是说:“多看几次就会了,你高考都能上S大,煮个饭有什么难。” 周卿洋发窘地眨眨眼,眼睛盯回天花板。 冬至按道理是要去父母家的,那天找个借口好了…… “我星期五晚上的飞机回,第二天就过来。” “行。” -- Ⓟǒ1㈧Μ.čǒ⒨ 21.钥匙链 遵纪守法的周卿洋等飞机接上登机桥,才关闭飞行模式,给父母报了平安。正考虑要不要给周林风也发一条,他的信息恰好闪出来。 周林风:到了吗? 周卿洋:到啦,刚下飞机 身旁坐了曾晓蕙和林湛,两人从起飞到落地,嘻嘻哈哈聊了一路。 在出差的人群中看到林湛时,周卿洋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论是听会、用餐还是自由活动,林湛都踩在她的脚印上,寸步不离。 再次确定传统常规的拒绝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周卿洋干脆放开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和林湛说两句话,大部分时间把他当透明人。 但故事的发展轨迹时常令人意外,也许是林湛通过观察她和曾晓蕙的交往,判定出周卿洋那天在活动室展现的外向强势,并不是她的一贯作风时,他那点儿少男情思幻灭了。 比周卿洋小几岁的林湛,总把探寻有趣的灵魂挂在嘴上,但方式却浮于表面。 察觉到他的变化,周卿洋也放松下来,把林湛当一个正常同事看待,然后发现他虽幼稚,却也和曾晓蕙一样单纯没心机。 这几天他们仨待在一起,有点像姐姐带着弟弟妹妹。 取了行李,林湛召集了几个在出差中熟识的年轻同事,要一起去K歌。 “洋洋姐,一起去吧!”曾晓蕙拉着她。 “我就不去了,”她摆摆手,“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林湛加进来:“就去唱一会儿,不会很晚的。” “不了不了,主要我明天还有事,你们好好玩儿。” 又和几个精神抖擞的同事推拉了几句,周卿洋坐上了回家的出租。 下车后她没马上回家,而是直奔登机前就预约好的造型店,洗剪吹全套做到一半,才想到应该明早再来,睡一觉之后发型肯定全塌了。 想剪头发的原因,是因为曾晓蕙对着她大一时的照片赞叹“洋洋姐,你这个发型好好看”,还说像最近很火的一位文艺片女演员。 照片里的自己留着齐肩短发,那时流行全民剪刘海,她也去搞了一个。 想了想又拿出高中同父母的合照,问曾晓蕙这个发型如何,对方嬉笑道“有点土哈哈哈哈,但读高中谁不土呀。” 那时候她高一,估计看起来又土又呆。 周卿洋盯着镜子里模糊一片的自己,问正兢兢业业倒腾刘海的发型师:“师傅,明天你们几点开门?” “我们这边十点营业哈。” “我明天过来,你再给我吹一下刘海行吗?”圆溜溜的眼睛锁住托尼小哥。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可以的美女。” 顶着一头新发型回到家,再洗过一个酣畅淋漓的澡,就快十一点了。 飞机餐量少且难吃,周卿洋考虑片刻走进了厨房。她学着周林风的手法给自己煎了个蛋饼,饼熟了,蛋也熟了,但味道依旧半生不熟。 边吃边看手机,翻着和周林风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她出差城市的景与物,骑楼街,艇仔粥,一望无垠的蓝天,温暖热闹的北回归线。 除了枯燥乏味的例行会议,公司也安排了一天半的自由活动。周卿洋会给他发一些名胜古迹的介绍碑文,在路上无意撞见的市井人情,以及她观察到的其它细小事物。 不知不觉中,手指已开始在键盘上舞动。 周卿洋:回家了,累死我啦 再拍了张食物的照片过去。 周卿洋:暴风哭泣……这个蛋饼没有你做的好吃 身体是累的,但心脏却像被浇灌了十杯美式咖啡,她靠在床头,抱着一本《儒林外史》,一个多小时只看了两页。期间多次将魔爪伸向手机,检查是否有她想要的新讯息。 终于在零点过后,收到了他的回复。 周林风:明天我给你做 捧着手机就那么笑滚到床上,笑着笑着觉得哪里不对,她推敲时间,星期五晚上,十一点到零点…… 两人之后的交流里,周林风从未提到过Redux,但那依然是他的工作的一部分,她是知道的。最近心底某处起了变化,像浇灌许久的树枝冒了花蕊,周卿洋自己也是知道的。 但也只是把快张开的花瓣往中心拢了拢。 周卿洋:不吃蛋饼了,明天我要吃羊肉火锅 他回复得很快。 周林风:你早点过来就能吃两顿 周林风:明天早点过来吧 周卿洋:嗯 中午不到就敲响周林风的家门,周林风盯着她的细碎弯孤的刘海,愣了两秒。 “剪了个头发。”她状似不经意地抚了一下发尾,从他臂弯下钻进去。 “挺好看的。”周林风用背抵上门,跟着她走进卧室。 “咦!你茶几怎么不见了?” 周林风把她刚挂在门后的羽绒衣,连同自己的一同扔到床上。“那个不方便,让房东收回去了,换了张折迭桌。” 周卿洋纳了闷,矮几又宽又结实,不比这个看上去岌岌将倾的折迭木桌好? 也没多想,她不及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一个手工编织的钥匙链,“嘿嘿,给你的小礼物,出差时看到的。” 他端详一会儿钥匙链上的蒸笼图案,以及巨大的流沙包,朝周卿洋走进一步。 他鬓角有一处翘起来的头发,周卿洋想用手给他压下去。 “想我了?”他问。 抬起双臂环住想念了一周的人,周卿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话,像是喃喃自语。 “那天在报告厅,有个男的跟你长得有点像……我看了他好几眼。” “哦?然后呢?” “然后发现,他其实和你一点也不像……他没你高,没你壮,也没你帅……” 未出世的絮语淹没在男人防不胜防的唇舌攻击中,久未谋面的身体一触即发,交换着浓烈的渴望与想念。 早上的身体苏醒不久,更给人一种清醒的沉沦。 亲到下巴,周林风双手捞起她的臀,一口气将她架到折迭桌上。 “……这桌子会倒!”她一惊,紧紧抓着他的棉衫。 “不会的,我护着你。”周林风左手穿到背后去解内衣扣,右手一把滑下她的卫衣拉链。心照不宣,他们都穿了最宽松的衣服,十秒内就脱到只剩最后的遮蔽。 再次伸进底裤里从后面托起她,周林风张开周卿洋的悬空双腿,让她紧紧夹住的他的腰。 伸长舌头先在她奶头上一圈又一圈地舔,再拿舌尖轻触顶端,待她头皮发麻,止不住地轻扯他的发丝、压他的脑袋时,马上抱起来抵到卧室门上。 棕白色的房门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周林风温暖的右手在抚摸她光洁的背,也不觉得硌人,因为他左臂一直卡着门把手,如他所说言而有信地护着他。 周卿洋快乐得像是一只多足并用的八爪鱼,在同伴的带领,畅游爱欲深海。 周林风看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扯他的内裤,马上举着她来到床边,几下把床上的衣服抛到沙发上。 “我很想你……”她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 周林风紧绷坚硬的体魄全然被她的话加热到究极,他用嘴撕开安全套包装。 “我也想你。”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从头颅,到心胸,一路蔓延。太过浓烈,以至于老天都看不下去,擅作主张帮这股热流寻了出口。 “糟了……” 他的阴茎就抵在口子上,周卿洋赶紧捂住。 -- 22.羊肉锅 闻到那股萦绕的微弱血腥味,周卿洋马上推开了周林风。 一只拖鞋被将才的狂风骤雨不知舞到哪去了,她放弃寻找,踩着周林风的拖鞋提提踏踏进了洗手间。 室内另一个人终于反应过来,顺着周卿洋推她的惯性平躺回床上,看着她回到卧室,从包里翻出一团东西,又急吼吼地冲了进去。 卷起安全套,包了张纸扔进垃圾桶,可怜的商业时代消费品,还没发挥价值就要被丢弃。 小兄弟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他宽松的运动裤下支起一具帐篷,长宽高尺寸可观,肯定是电商平台上最昂贵的那种。 周林风起身坐在床沿,盯着桌角的木头花纹,回忆起他和周卿洋之前似曾相识的桥段,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 等到那东西软了下去,才找出藏在沙发底下的拖鞋拎在手上,赤脚走到洗手间门口,因为空间狭小只装了一扇推拉式折迭门,他叩了叩。 “你还好吗?” “还好。”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声源穿过传进耳朵里有点失真。害怕他听不清楚,她又重复了两句,“还好还好。” 周林风检查好热水器已经调到了最大温度,对门内的人说:“你拖鞋我放门口了,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 龙头泄出的热水被手指分割了几道支流,挂墙上的毛巾是上次周林风给她的,一直被放在那儿。 周卿洋算了下日子,这个月按道理还有几天。一定是因为出差那几天,曾晓蕙每晚都拉她嗨聊,昨天也没睡几个小时,月经被紊乱作息整得提前光临。 幸亏提前备了卫生巾在包里,清理干净后,周卿洋回卧室穿上衣服,恍恍惚惚,脸埋在手里,静坐。 不知道周林风干什么去了。唉,尴尬死了,好几天不能做,这段时间还要不要联系他啊…… 想得太专注,以至于周林风开门,烧水,端东西进来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 听到带着笑意的声音,周卿洋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周林风手上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轻轻地放到木桌上。 看到这碗红糖姜水后,周卿洋的脸烧成了石榴花。 “先喝一点。”周林风抓了两下头发,似乎还有其它话要对她说。 周卿洋的脑子里万马奔腾,没有一片草原不尴尬。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吃羊肉锅?”只能想到吃的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想吃吗,我好像有点饿了……” “行,”他撸起袖子:“我去准备。” 煮锅里除了羊腿肉,还滚着白萝卜和大头菜,周林风抄着手站在炉灶旁边,切好的香菜段躺在菜板上,周卿洋本来想来帮忙的,见如此景象又默默返回。 不一会儿,周林风就端了个不锈钢火锅盆进来,放下锅子,其貌不扬的折迭桌稳稳地撑住了。 他走到窗边,把紧闭的帘子拉开,窗户也开了一个小口,瞬间解放了冬日暖阳。 “再等我下。”他说完走了出去。 房门是敞开的,门外传来的交谈和笑声消失后,周林风怀里多了一台电磁炉。 “刚找邻居借的。”他给电磁炉通了电,把锅放上去。 电磁炉看上去非常新,面板保护膜都没撕掉。她熟悉了几下按键,将数值调到最大。 “感觉你跟邻居关系很好。” “还行,”食物被紫铜勺子翻动了几下,“是个老太太,本地人,有时候帮她搬搬东西。” 汤是煮开过的,稍许加热后一下就沸了,周林风盛了两碗汤,再把温度调低,汤面浮起了不温不火的小泡泡,像鱼儿吐着气。 “我来尝一尝,”小碗里漂浮着香菜,周卿洋喝了一口,立马被汤的浓香震惊了,“这也太好喝了……” “应该还不错,”周林风却没着急尝,只是划着手机。 “这周出那集看了吗?” “没有。”她回答。 手机中的影片被投屏到电视上,熟悉的片头曲旋即响起,周林风拿遥控器略微调大了音量。 两人就着萝卜菜头看剧,也就着剧喝汤。间或评判几下羊肉,也讨论几句剧情。 周卿洋的胃充实得不像话,整个人浮在云上,云朵下面被人用酒精灯持续烘烤,像是温暖的软垫。 和周林风之前的见面,虽然除了上床,也会吃饭聊天,但她总觉得这是随之附送的赠品,做爱才是主旋律。如今因为不可抗力没法儿谱写主旋律,赠品上了位,这于她是种新的相处模式。 当然,对于他也是。 但周林风看上去淡定极了,吃饭喝汤,有条不紊,好像没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再来一碗?”他说着就要帮她舀汤。 “我自己来。” 她回过神,看着电视上的爱尔兰裔演员,雀斑红发,正把给兰卡斯特写的信交给佣人,要对方偷偷送出去。 佣人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佣人的父亲是伯德的眼线,伯德又是兰卡斯特的死对头。按照惯例,电视剧每一集结束都会留一个悬念,这集留给下周的疑问是,信到底会不会被送到兰卡斯特手里。 “吊人口味王中王。”她抱怨了一句。 周林风怂了下肩没说话。 她指了指还从屏幕消失的女演员,随口一说:“她最近有部新片子,听说国内会引进。” “那部悬疑片?” “对。” “那个已经上了。” “啊?”周卿洋愣了一下,打开时常登陆的影评网站,果然,前天就上映了。 “竟然上了,我都没注意。” “我还挺想看的。”周林风眼睛盯着电视,轻飘飘地说。 “嗯,我也想看,网上口碑还可以。”周卿洋刷着手机上无剧透的短评,想着找个时间,等王璇哪天不约会了,再和她一起去看。 周林风沉默了几秒,对她说:“等会儿一起去电影院?” -- 23.电影院 电影院距周林风租处一公里,走路去的话会穿过一个十字路口。 星期六下午,适合家人出游、友人相聚和恋人约会。此时,黑压压的人群站在人行道两端,身前是呼啸而过的公交小汽车,眼巴巴地跟红灯一起倒数。 指示灯变绿后,两端行人如同汇聚的蝼蚁活动触角,有层次分批朝着不同终点相向而行。 人行道上摩肩接踵,有几次周卿洋都差点与迎面来人相撞,周林风都会伸长胳臂护她一下。 两人过了十字路口,还要直走个几百米才到购物商场。 “今天街上人真的好多。”周卿洋回头看了眼刚经过的人行道,五秒后是下一轮红灯,不慌不忙的人们都小跑起来。 “是啊。”周林风也挺惊讶,来了S城后,周末他要么在工作,要么在家,基本没去过商圈。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开始,不着急。” “嗯。”周卿洋出门后双手一直放在羽绒衣兜里,她还戴着羊毛手套,此时手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她和周林风的交往场所都是在室内,安全宁静又隐私,方便说很多话,也方便做很多事。 可这一出了门,两个人并排走在太阳底下,周卿洋忽然有些紧张。她想着,幸亏现在是冬天,羽绒衣的衣袋又大又深,这要是在夏天,那个她老喜欢穿无兜连衣裙的季节,肯定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进商场坐直梯上五楼,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这奶油味,太浓了。”走进电影院,周卿洋立马深吸了几口气。购物商场是打翻了香水,电影院是打翻了爆米花桶子。 周林风看她左嗅嗅右嗅嗅,像初生的比熊崽。他望向别处抿了下嘴,憋回了笑意。 “想吃爆米花吗?”他指了指小食售卖处,“我去买。” 周卿洋正扯了手套往包里放,听到他的话想了想,说:“买个桶一起吃?” “行。” 两人从影院门口往爆米花窗口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周林风!” 听闻一齐转身,眼前站着一男一女,高瘦身材,男的穿着涂鸦大衣,耳朵上一排银色耳钉,女的大冷天穿着短裙长靴,中间露出的一双腿又直又白。 “……吴骏晨……田曦。”周林风认出了来人,扯嘴角笑了笑,跟周卿洋介绍,“这是我之前一起教跳舞的同事。” 她向他们点了点头。 “周林风,真是你啊!你在S城工作?”吴骏晨说。 “对。” “来多久了啊?靠,早知道你在,就约你出来喝酒了。”吴骏笑着推了一下周林风的肩膀。 “没多久,几个月吧。”周林风似乎并没有对方那样激动,问一句答一句。 两个男的叙旧,周卿洋站在旁边有些尴尬,不是因为插不进话,而是因为名为田曦的女生一直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来者不善,不宜久留,她对周林风小声说:“你们聊,我去买爆米花。” 听到她的话,周林风暂时忽略了吴骏的连珠炮问题,“我等下过来找你。” 周卿洋脚步微动,已经开始纠结起爆米花是买大桶中桶还是小桶。 她集中注意力时五感很敏锐。 “你妹子啊?” “没有,一个朋友。” 周卿洋加快了步伐。 决定突然下得十分迅速,她向售货员要了一个中桶爆米花和两瓶茉莉花茶。付了钱,饮料扔进包里,周卿洋单手端着爆米花,走到紧贴小食柜台的影院角落,那里是一面海报照片墙。 看到了很多她喜欢的电影海报,其中有一部电影的主创人员还来过这家影院宣传,墙上贴着当时的大合照。 不知道等会儿要看的电影讲了些什么,悬疑片的叙事方式太多了,最好片头废话少一点,配乐也不要太惊悚,要不查一下剧情梗概……算了,她喜欢惊喜,就算是梗概也会剧透。 怎么突然肚子有点疼,好像就痛过那一次,高中那一次,应该也不是痛经吧……等会少吃点爆米花,都给周林风…… 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只是不找边际地漫天思考,直到周林风过来找她,说取好了票,可以进场了。 -- Ⓟǒ1㈧Μ.čǒΜ 24.泪点 放映厅很大,他们买的倒数第二排正中央的连座,两人中间放着爆米花,金黄的食物配淡黄的纸质容器。 荧幕在播放映前广告,GDP连年高速增长,消费主义时代的商品眼花缭乱,但还是赶不上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 周林风挑了几颗爆米花放嘴里,“我之前去过好几个街舞培训机构,刚才那两个人是其中一个机构的同事。” “噢~”周卿洋只是看着荧幕上的SUV广告,“他们是情侣?” “对。” “噢……” “我跟他们很久没见了。” “这样啊。” 周卿洋没继续问,她发现自己对他们并不是很感兴趣。 吵得人脑仁儿疼的广告终于结束了,正片开始。 电影是几国合拍的,前半段铺开悬念,后半段追逐真相。 女主角是一位子孙满堂的老太太,一天,她突然在家中地下室发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日记本,上面是死去的丈夫的字迹,令人震惊地记载着老太太和初恋男友交往的各种细节。 看着笔记本上的种种,老太太突然回忆起丈夫生前和初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吃饭的口味,睡觉的姿势和喜好的音乐。她异常震惊,怀着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情试着联系初恋男友,却得知他在与她分手后就因病英年早逝了。 遇到紧张到拉升肾上腺素飙升的情节,周卿洋会拿起放在腿上的茉莉花茶,喝一小口。周林风用手势示意她吃爆米花,她只是轻轻地摇头。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影片进入高潮,老太太发现初恋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去临国学习催眠,而丈夫正是他学成后催眠的唯一对象。慢慢地,真相也揭晓了: 初恋在得知身患绝症后,制造出轨现场和女主角分了手,后又遇到了年轻时的女主丈夫,对方正被抑郁症折磨到想自杀。两人利益互换,丈夫被初恋深度催眠,带着后者对女主的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得知谜底的瞬间,周林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除了没预料到催眠这个大bug,他猜到了故事的大概走向。 周卿洋应该也猜到了。 想着想着就转过头去看她,他和周卿洋都是在电影院十分沉默的人,全程只是各自盯着屏幕投入剧情,鲜少交流,任何形式上。 所以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时候,他懵了好久才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她。 荧幕上正放着老太太年轻时和初恋男友的一幕幕曾经,校园时代,少年少女的笑容甜得要挤出蜜来。 但这部电影始终只是批着情感外皮的悬疑片,煽情镜头是辅助元素,也是导演想拿奖的野心。 所以周卿洋其实不想哭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人拿着榔头在泪腺上猛敲,随便一句闪回的校园对话都让她感动落泪。 周林风递过来的纸她只是捏在手里,不去动作,周林风看她哭得越来越凶,无心顾及电影结尾,借着电影荧幕的光,给她擦眼泪。 直到最后一排演职人员信息消失,他们才走出放映厅。 周卿洋的情绪很低落,和周林风走到影院门口时,说想去一下洗手间。 他很担心她,但看她满脸泪痕地低垂着头,心里一紧,却只说在原地等她出来。 在洗手间拿湿巾就温水洗脸,周卿洋注意到旁边洗手的短发女生,似乎也是刚哭过,肩膀一抽一搭的。 对方看到周卿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否是看的同一部片子。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得这么凶,就觉得好感动哦。”听到了肯定的回答,短发女生又哭又笑。 “我也是,不知道怎么了。”周卿洋把湿巾的挤干,将脸上多余的水珠擦去。 “可能咱们泪点比较低。”对方扯下一张纸擦手。 周卿洋跟着她一起走出去,然后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站在洗手间门口,见短发女生一出来,马上搂紧她,安慰地轻拍她的背。 女生抱着她男朋友的腰,撒娇似的,“你这个冷血动物,为什么都不哭的?” 周卿洋看着离去的两人,鼻子又开始酸了。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觉挡着来往人的路了,她又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默默流泪。 新剪的刘海沾了眼泪拧成一坨,脸也白洗了…… 她才不是一个泪点低的人,也许是生理期激素作祟,把她变成了这样。 周林风还在外面等她,真的不能再哭了。 镜子里的人挤了一个笑容,再次走出洗手间,穿过商场门店到洗手间的通道,推开门。 周林风还在原处,正望着与影院入口相反的方向,他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侧面看上去像一尊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她往他那里走,离得近了,能看到几个手挽手的女生经过时偷偷瞄他。但是周林风毫无察觉,也没有注意到她。 再离得更近了,她能看到他细微的神态。皱着眉头,紧抿嘴唇。 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这个神态一直维持到她叫他。 皱起的眉头只舒展了一瞬,因为他看到了她那双比之前更红的眼睛。 没等他说话,她便说:“我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就先回去了。” 关心的话在周林风嘴里坐了两圈过山车,又被咽了进去。 “我送你。”他看着她那簇刘海。 “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送你吧。” “真不用了。”也许是觉得自己拒绝得太斩钉截铁,她轻声说,“真不用了……一起下去吧。” 等电梯的时候,周卿洋尽全力调整好情绪,开始跟周林风讨论电影。而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回了几个语气词,听上去很敷衍。 把周卿洋送上出租车,两个人都没提到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她离开后,周林风看着人来人往,心里的烦躁又升上来。那是一种知道船开不进沙漠,氧气灭不了火之后的烦躁。 她在电影院里流下的眼泪,和离开时强颜欢笑也掩盖不住的失魂落魄。 她应该是想到谁了。 -- Ⓟǒ1㈧Μ.čǒ⒨ 25.舞 “晓蕙,你好像又瘦了。”王璇接水回来,保温杯里穿着花茶。 “真的吗!刚才洋洋姐也这么说。”曾晓蕙在周卿洋工位旁加了把凳子坐着,听到王璇的话,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璇姐,你也瘦了。” “你们都瘦,就我胖了。”周卿洋懒洋洋的。 此时,她的电脑上全屏了一篇学术文献,主管推到部门群里要求全员阅读。曾晓蕙有一部分看不太懂,过来求助她。 “你最近是胖了点,”王璇拆台,“我们平时都吃的食堂,为什么就你胖了,好好反思一下。” 听到这话,周卿洋指间飞速旋转的中性笔停了下来。 前段时间在周林风家吃的东西太养人,再加上床上她也没怎么动…… “王璇,你烦不烦……”想到那个人,她问曾晓蕙,“你今天要排练吗?” “要的,”曾晓蕙点点头:“我们的舞差不多年前就能练好了。” “啥样的舞啊?给我看下视频呗。”王璇问。 “还在抠走位,所以视频还没拍……””形容一下。” “就是那种Urban,很酷的,会突然有一个人从一群人里面出来跳,怎么形容呢……”曾晓蕙看着王璇迷茫的双眼,放弃挣扎,“要不你们等会儿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们去看有点奇怪吧。”王璇说。 “不会的!经常会有人过来看我们排舞,”曾晓蕙放低了音量,“不过她们应该都是来看风哥的。” “风哥?”王璇笑了,“你们那个周老师啊?” “对对对,周老师,你也知道他啊璇姐!……不过风哥编舞真的厉害,”曾晓蕙又看向周卿洋,“你知道吗,林湛那——么装的人,都说我们的舞有看头。” “说得我好奇死了……”王璇对朝周卿抛了个媚眼,“下班了去看一眼。” “好啊。” 给曾晓蕙讲完文献后,周卿洋给周林风发了条信息,说等会儿要来看曾晓蕙排舞,他回了个好,说“在活动室等她”。 自从冬至看了电影,她没见到过周林风。老天不赏脸,周卿洋这次的生理期异常邪门,持续时间比以往长了好几天,都快到元旦了,昨天才彻底干净。 虽然和他每天都会上微信聊几句,但并没有说过见面的事。生理困境客观上源自女方,也许是看到她讳言不表态,周林风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她今日KPI已毕,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准备去整理一下着装。 工位走廊尽头是未收走的圣诞灯牌,耶稣生日已过,摆在那里有些格格不入。周卿洋看了眼泛着金光的圣诞老人,拐了个弯,走进洗手间。 前几天平安夜,她考虑过叫周林风出来吃饭,但一想到满堂的情侣,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叁个人推开活动室的门,周林风正在和郑琳娜说些什么,他手插在板裤裤兜里,笑容淡得像没放盐的时蔬。 室内空调打到顶了,温度和郑琳娜身上的黑色贴身连衣裙十分相称。 “晓蕙你来啦。”郑琳娜挽上曾晓蕙的胳臂,再看到她屁股后面跟着的这俩人,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 “卿洋,璇璇!” 王璇安装上对付郑琳娜的模式化表情,“我们过来观摩下公司的优秀文艺作品。” “多亏了晓蕙宣传,”郑琳娜字正腔圆,“现在全公司基本都知道这个王炸节目啦!” 周卿洋觉得郑琳娜的八颗牙能与千瓦灯泡媲美。她移过视线,看了眼周林风。 这下顺眼多了。 和王璇一样,周卿洋最怕喧宾夺主,她们和郑琳娜扯了两句就退回到门口角落,乖巧地当壁花观众。 “人齐了,大家先拉一遍。”周林风在手机上点了两下,电子音乐响起,贝斯,合成器,鼓机层层迭加。 “这歌好熟啊……”王璇在她耳边问。周卿洋回了一首英文歌歌名。 “开始了。” 六个表演者围了人字形,曾晓蕙站在最前面,随着一声爆破的鼓点,齐蹲,定格姿态各异。 音乐里低诉的唱腔,带有黑人独特的沙哑,群体中对角线的两人站起来,卡点隔空舞动,像异地情人在拉扯思念。 另外两人也站起来,再是剩下的两个。 一首歌里,有数得清的八拍,却有数不清的动作,变化和编排。每个人都在施行不同的舞步,看上去却极其相融统一。 “哇塞……麟锋有两下子……”王璇不禁赞叹,周卿洋拢起手掌哑哑地碰着,等到一曲结束才拍出声音。 “跳得不错,”音乐静止,周林风走到人群中,“有两个小问题,大家注意一下。康媛,你副歌那里律动错了,做的是其他人的……” “风哥我知道了!”一个打扮得很中性的女生打断他,叉腰上的手挠了挠后脑勺,“那段我老是忘,脚一下子就跑左边儿去了。” 旁边一个裤子肥到拖地的男生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康媛,因为你是左撇子。” “屁!”康媛做势踢了一脚男生跟前的空气,笑得大大咧咧,“秦煜杰,你能不能找根皮筋,把你那裤头绑两圈。” “别啊,”曾晓蕙正蹲着休息,“秦煜杰就应该穿这个,这样保洁阿姨才能多休息。” 周林风笑了笑,右手指节掩了一下人中,“别扯远了……曾晓蕙,C段那儿,你跟秦煜杰为什么突然笑了,你俩动作跟机器人似的。” 听闻曾晓蕙噗嗤一声,“看到他就想笑……” “你们认真点呀,”郑琳娜软软地插话进来:“跟风哥学习一下专业精神。” “是!”曾晓蕙赶紧说:“风哥,下次一定不笑了。” 周林风并未接着延伸,而是另起了话头,“总的来说,刚才那一遍的动作和节奏都比较稳,今天我们再练几次走位,这个节目就很完整了。” “耶!”曾晓蕙高举起了双手,郑琳娜立马上前和她拍了一下。 从周卿洋这个角度望过去,周林风和郑琳娜竟诡异得离得很近。他的左肩似乎抵着她精心编织的亚麻色头发,郑琳娜和曾晓蕙拍手时的身影直接和他的重迭在一起。 情绪被具象化成了画面,又抽象成了语言。周卿洋转过头,想在王璇身上寻找出口,但只看见她对手机甜蜜地弯着眼睛。 和周林风之间发生的一切,于她来说是演变得愈发复杂,周卿洋好几次都想跟王璇聊聊,但对方恋爱谈得像老房子着了火,几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强哥找你?”周卿洋问。 “对,说大学同学临时过来玩,让我去吃饭。”王璇敛了笑,从手机上抬起来头,甚是郑重地说:“卿洋,我得走了。” “那……我也走了,”周卿洋指指前方热闹的一群人,“给晓蕙打声招呼。” 两人上前,想道明来意和去意,但是几个年轻人的对话绵密又热烈,她们只是静静站着,想等他们歇气了再提。 “……风哥,给个面子嘛。”康媛手舞足蹈的。 “就是,”曾晓蕙说:“风哥,你看我们多么认真练舞啊,多么给你长脸啊,去吧去吧!” 聚餐这事儿,他本来准备打哈哈过去的,但余光瞥到周卿洋走进了,突然就改了主意。 “行啊,去。”周林风说。 曾晓蕙和康媛听闻倒是愣了一下,她们以为工作狂人风哥又会习惯性婉拒,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我请客,一起去吗?”说这话时,周林风的视线像飞到磁铁棋盘的黑子,稳稳地定在周卿洋脸上。 停留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像王璇和郑琳娜一样敏感的人,窥探到了他的潜台词。 没等周卿洋回答,周林风像没事儿人一样,邀请起了她们。 “大家都一起去吧。” “……不好意思哈我去不了,稍等有约。”王璇在想事情,顿了两秒才回答。 “嗯嗯,好呀。”郑琳娜的八颗牙依旧闪亮。 周林风又用眼神向周卿洋索要回答。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 26.贡丸汤 Urban Dance的最大魅力在于不同舞种的结合,它非常考验编舞者对歌曲的情绪理解,也强调个人风格,即使是同一支舞,不同舞者的演绎千差万别。 跳得好的像行走的艺术品,比如现在正示意走位滑步的周林风,力量控制,轻重缓急,都让周卿洋产生这样的感叹。 前方的一群人拉了好几遍,差不多要结束了。周卿洋抓着羽绒衣站起来,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王璇发来的信息。 王璇:麟锋刚才看你的眼神,不正常,他想泡你??? 周卿洋还不知道怎么回她。因为,如果周林风真这么想,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泡到了。 因为周林风没提前说,有叁人早有其他安排。最后吃饭的有周林风,曾晓蕙,康媛和秦煜杰师徒四个,加上周卿洋和郑琳娜一共六个人。 做东的人心情不错,让几个年轻人随便选,最后他们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创意餐厅,主打台湾菜。 生意火爆,餐位紧俏,他们抢到了最后一个六人桌。叁人一边面对面坐着,周卿洋的位置在边上。 如果她的头颈和胸膛呈钝角,就能看清瓷碗边缘的青花,如果呈平角,就能看清周林风的嘴唇。 同样的公理也适用周林风。距离太近了,吊灯的光径直打在他和周卿洋之间的大理石餐桌上。又是好几天不见,她脸好像更圆了,梨涡也更深了。 菜单绕桌子跑圈,六个人点了九个菜。 坐下之后,基本都是叁个跳舞的年轻人在说话,靠文艺排练结下的交情远比单纯的同事关系铁,怼过来怼过去,好笑又没章法。 “秦煜杰,这儿水洒了,”坐在周卿洋右边的曾晓蕙指了指身后的木地板,“快拿你裤子拖拖。” 康媛:“哈哈哈哈哈哈哈。” “晓蕙你好逗呀。”郑琳娜捂着嘴,背挺得直直的,像灰尘里穿梭的光。 周卿洋撑着下巴,也弯了眼睛,想到了她那两个好朋友。 菜陆陆续续地上,服务员端来一大碗冒着热气的卤肉,周林风要了米饭,添了卤肉,第一碗给了对面的周卿洋。 第二碗给了旁边的郑琳娜。 “啊谢谢,我不吃米饭哦。” “娜姐不吃给我吧,”假小子作风的康媛把周林风手机的碗拿过来,“谢啦风哥。” 等周林风给大家都添上了饭,周卿洋才拿起筷子。听服务员说鲜榨玉米汁还要等一会儿,周林风又要了一壶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风哥您太也太贴心了吧!”康媛说。 曾晓蕙一唱一和,“嗐……这么贴心的风哥竟然没有女朋友。” 周林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有啊。” 康媛和曾晓蕙都愣了。 平时她们几个嘴滑惯了,周林风又是个脾气好不较真的人,偶尔拿女朋友的事情跟他贫几句,没想到这次他的答案竟然变了。 “我靠,风哥你脱单了。”先是秦煜杰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周林风拿起勺子,从热锅里捞出两块鸭血。 康媛回过神。有个今天没来吃饭的女生对周林风有意思,康媛想到她,恭喜的语气里夹了悲痛,“风哥你太火速了!嫂子好福气啊……” 又被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周林风始终垂着眼睛吃饭,没有正面回答。 听到他说有女朋友,周卿洋夹菜的手又拐回来,开始戳碗里的叁杯鸡。鸡肉和九层塔刺眼地缠在一起,被她毫不留情地分开。 周林风应该是没有女朋友……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挑起落单的菜叶放嘴里,辛甘似茴香,书里说这道菜是从江西传到台湾的。 回想起她和周林风最开始吃烤肉那天,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抬起头,她看到郑琳娜绿了的脸,知道自己解题思路对了。直到郑林娜不动声色地调整回标致笑容,周卿洋才收回视线。 康媛对周卿洋不是特别熟悉,看到对方一直安安静静的,好性格的她开始给周卿洋递话题。 “洋洋姐,你是哪里人啊?” “曾晓蕙儿经常提到你……你知道吗,她说你特别聪明,要是学风哥编的舞肯定特别快。” “你是什么星座啊?” “射手座!我超喜欢射手座!洋洋姐,你觉得你像射手吗?” 周卿洋一一回复,也你来我往地反弹问题。康媛能问的都问了,接下来该是…… “洋洋姐,你是单身吗?” 周卿洋点点头。 曾晓蕙突然放下筷子,搂住她的手,“我如果是男的啊——” 康媛:“咋?” 曾晓蕙:“绝对会追洋洋姐!” 康媛:“那不行,你们星座不合适。” 曾晓蕙:“什么年代了还看星座。” 康媛:“那看什么?” 曾晓蕙;“现在都玩儿塔罗牌,MBTI。” 周卿洋的视线在两个女生嘴上横跳,这两人说话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密不透风,完全没她插嘴的机会。 康媛终于察觉离题越来越远,她大咧咧地问周卿洋,“那洋洋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知道!”曾晓蕙倏地举起手。 周卿洋的心变身京东大鼓,砰砰砰地响。 但她只是紧张地盯着曾晓蕙的嘴,完全没有想过要阻止它发声。 曾晓蕙接收到了话事人的默许,咧开嘴笑着说:“洋洋姐喜欢学数学的男生。” 嗯? 周卿洋捂住脸。 那么多回答就挑了这么一个? 那几天出差,她和曾晓蕙住一个房间。有一晚曾晓蕙聊青葱少女往事聊嗨了,扯着周卿洋也让她讲。 她没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那两个乏善可陈的前男友,两叁句就道得尽。曾晓蕙没听过瘾,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择偶观。 天马行空的曾晓蕙问了她好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般和特殊疑问句都有。从“你喜欢爱哭的男生吗?”,问到“你喜欢说普通话有口音的吗?”,再问到“你喜欢有腿毛的男生还是有胸毛的男生?” 哦对了,还问了她喜欢学什么专业的男生。 周卿洋从不依他人的专业或者成绩定自己的喜好,想到李子文和梁雪都是学数学的,就随口回答了。 曾晓蕙竟然把这句记心上了。 她那天还说了,喜欢做饭好吃的,温柔的,喜欢会弹电吉他工作靠谱的,喜欢家里种点花花草草的,身材好有肌肉的,喜欢跟她老家在一块儿的…… 怎么一个都不说! “咦,”听到曾晓蕙的回答,康媛来了兴趣:“学数学的……好特别的要求啊。” “你不知道了吧,”默然吃饭的秦煜杰开口:“数学是学科之母,数学专业出来的都是站在知识顶端的人。” “哦~”康媛恍然大悟,“那就是喜欢聪明的,智性恋!” 周卿洋满脸黑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哎呀!曾晓蕙乱说的。”周卿洋赶紧打断他们。 “据我所知,”郑琳娜突然幽幽地说:“林湛就是学数学的哦。” “真的?”曾晓蕙还不知道这茬,正想起哄呢,又想到出差那几天林湛乱献的殷勤,摆摆手:“不行,林湛不行。” 郑琳娜:“为什么呀?” “没什么!”这是真的不能再说了,周卿洋拿手在曾晓蕙肩膀上一拍,“别说我啦,聊聊你们。” 话题被成功牵引走后,周卿洋乘起一碗贡丸汤,和着芹菜芽一并喝了口,“啊”地一声,大舒了一气。 她一直不太敢看周林风,心像音痴飙高音一样虚,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 他还是垂着眼皮,一勺一勺地喝汤,看不明白在想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想。 -- 27.类型 周卿洋:你在家吗? 看到她发来的信息,周林风给电脑上的报表文件点了保存。 舞社的会计前几天重感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在坚守岗位,像生怕被资本家辞退一样,周林风见状赶紧让人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他大学学的正经专业是财务管理,做账也是会的,就把他的工作揽了过来。 盯着电脑上应收账款的小数点后两位,周林风不听使唤地开始对号入座,他数学好像也没那么烂。 刚才那顿饭,他只是想多看看跟除了他以外的人相处,周卿洋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收获这么丰富。 收起电脑,躺到床上去回她消息。 周林风:我在家 周卿洋:那我现在过来? 他举着手机就笑了,视线一晃,看到天花板上那个潮点,周卿洋老是盯着它看。 周卿洋喜欢什么样的人,他高中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她那时看到有意思的小说会推荐给他,奇典志怪,武侠科幻,她说主角戏份太多容易脱敏,所以喜欢的都是着墨不多又性格鲜明的配角,这些角色在特别的同时,又很神秘,让她有想象和二次创作的空间。 那些书他也都看了,一字一句的生怕漏掉哪个情节,但在她面前,只是说随便翻了一下。按图索骥般,想增加他在她眼里的神秘感。 一种幼稚无聊成效甚微的行为。因为他自觉个性里无特别去支撑神秘,只能每晚回家恶补和她的共同话题。 周卿洋喜欢的,应该是别人都不会喜欢那一类,而她又能从人群中一眼看中的,特别的人。 可能就是那天在电影院,她想的那个人。 说来,林湛也挺特别,性格也鲜明。第一次来她公司排练,他就看到林湛找郑琳娜问了周卿洋的电话号码,刚才吃饭时她支支吾吾的,好像她和林湛之间有什么秘密。 不过,林湛过于干瘦,周卿洋不一定看得上,毕竟她现在也看脸。 好在他身材不错,也比高中时候帅点,从她在床上的反应来看,应该挺喜欢他这身皮囊。 消息响了一声,周卿洋又发了一个表情包过来,一只肥兔子鬼鬼祟祟地路过。 表情包上面那句“那我现在过来?”十分惹人注目。 周林风:我在家等你 微信聊天背景是周卿洋的单人照,从她出差时发来的照片中挑的。南国不需要羽绒衣,她穿了那件蓝色风衣,江边的风吹飘了头发,她还问他像不像沙漠里的玉娇龙。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周林风的计划之内。 有过半真半假的情感经历,但一旦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他都严肃投入地对待。 多亏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爹和几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妈,他从小就从包括周卿洋奶奶在内的邻里眼中,和了解他家庭情况的老师眼中,读到了怜悯。 有这种父母的小孩,要么会茁壮成长为浪王海女,要么对完整的家有执念。周林风就是后者。 所以他不乱搞也不爱乱搞。他只和女朋友做。 去Redux跳舞之后,因为工作性质,时不时会有女人跑到后台或暗示或明示些什么,都被他绕弯迂回地躲过去了。 但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周卿洋。 一方面觉得那些想要和他睡觉的话,不能是从周卿洋嘴里说出来,带了想寻根究底的好奇,而另一方面,以为早就被时间压下去的年少不甘,也重新冒了头。 有人敲门了,他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来。 周卿洋在冷气中缩成了一个球,看到她站在门口,周林风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消失了。 按照惯例,说上了几句就啃到了床上。 “吃完饭之后去哪儿了?” 周林风含着她的下唇吮吸,嘟囔出这句话后还舔了下她的嘴角。 “和晓蕙她们逛了一下,”周卿洋的食指在他胸肌缝上下滑动着,“郑琳娜也在……我就先走了。” 周林风隔着她的运动型内衣在乳尖旁画着圈。接着手指徐徐向下,捏了一把她的腰,再滑到下面,只摸到一层薄薄的布料。 “所以才想到我?” “不是!我……我昨天刚完。”她吞吞吐吐地解释,手在他胸膛上抓了一把,用了力,周林风“嘶”了一声。 “哎呀,疼吗……” 周林风摇了摇头,对着她的锁骨又咬又舔,头发挠着她的下巴,她想到了小时候在清溪,奶奶家楼下副食店那只大松狮。 这样虽然也不错,她想。但人一旦有了正反馈后,是不会满足于已经得到了的东西。可是,小到吞象的蛇,大到殒命的枭雄,哪一个不是死于贪心。 周卿洋抱着他的脑袋,竟没忍住,不合时宜地叹了一口气。 卖力服务的大型犬类停下了。 他抬起头。 “为什么叹气?” 周卿洋立马捂住嘴,光明正大地撒谎,声音像加了效果器。 “我没叹气。” 周林风贴着她裸露的胸,就那样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她。 她嘴巴被缝了针,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憋的那口气也呼了出来,比周卿洋的还多了几成恼怒。 冒出了想惩罚她的念头,他扒掉她的内衣,吮得她乳头又红又肿。从抽屉里抓来一个套,猛地一撕开,放到她右胸乳头上。 “帮我套上去。” 她扶着他,交换了位置。然后趴到他大勃的阴茎旁,手上往下拉着套子,舌头也顺着轨迹舔。 她刚才实在是太理亏,动作也带了点儿刻意的讨好。 橡胶的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周林风想要把她提上来,但看到周卿洋水光殷红的嘴唇,也只是抬起头颈,向后撑起手肘,安静看着她。 很多事情都变了,他知道…… 是一点一滴的积累,也是不明就里的命中注定。 “洋洋……” 他轻轻唤她。 在家中楼梯间听过她的家人这么叫她,也在学校听过她的朋友这么叫她。 不过周卿洋似乎没听见,双手温柔地扶揉睾丸,舌头还在他龟头打圈。 忍不住了,他一把捞起她,揉捏着她的阴蒂,等她差不多时,提着阴茎,插了进去。 周卿洋配合地把双腿张大到极致,方便他整根都被纳进去,然后又活学活用性爱小贴士,在周林风猛力抽插同一时间,卖力地收缩,夹得他舌头在自己口中胡乱地捣。 周林风把她翻过去趴着,从后面插顶她,依旧对她的胸乳始终爱不释手。 她却不自觉地隆起臀,撑起双手,营造了一个在她看来,他最舒服的姿势。 “我不爱后入。”周林风轻轻压她的背,她的小腹再次紧贴床单,被凶猛地撞到顶。 “为……为什……么……”她被捣得发不出完整的词汇。 “离你太远了。”周林风的胸膛紧贴她已有汗意的后背,在她耳背上舔着,“还有,我已经不生气了。” 周卿洋没有回复,只是从背后卷起胳膊,摸他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周卿洋的耳朵被他咬得通红,和她高中时被老师抽起来解题时如出一辙。 周林风把她的头掰过来,吮咬她的舌头,那股混杂了许多情绪的想法越来越清晰,他和她,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周卿洋……” “嗯?……” “后天晚上过来,一起跨年?” “好……” 和周林风做爱的时候,她是没有理智的,他说什么,她可能都会答应。 -- 28.葡萄成熟时 就像每一个需要被欢聚庆祝的节日一样,新年的重量压在它的前夜上。 New year’s eve,是仪式,也是仪式感的具象化身。农历除夕赋予陪伴给亲友,而元旦跨年,倾向赋予陪伴给恋人。 这天,没有名义上恋人的周卿洋,是计划去父母家的。 今天大部分同事都提前下班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章程允许,领导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卿洋,说真的,”有恋人的王璇都要走出办公室了,还一步叁回头:“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好好,你赶紧走吧。”周卿洋手掌朝外赶她。 节日的气氛过于浓烈,今天在办公室里坐着,她总觉得有只小奶猫在挠心。被王璇抓住了她的心不在焉,周卿洋干脆把她和周林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王璇听后惊得下巴快掉进排骨汤里,还把蔬菜饼戳了好几个洞。不过,王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惊讶之后,马上开始逻辑思辨,给她出主意。 “你喜欢他,但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你,试探一下不就完了。” 周卿洋想了想,说她出差回来给他送的小礼物就算是试探。钥匙链是情侣款的,他的是流沙包,她的是叉烧包。 “天哪……这算哪门子试探啊!” 确实不算,跟周林风在一起时,她的叉烧包一直放包里没见过光,也不太敢去查看周林风的房门钥匙是否挂在了流沙包上。 像投放效果广告却从不回收数据一样。 “你那个就是小打小闹,要我说,你干脆这样,今天跨年,你直接跑到他家里去,给他一个惊喜,看看他见到你的第一反应怎样,要是高兴呢,你俩就有戏。” 周卿洋从不爱和男生保持模糊距离,暧昧和试探经历有限,也没往给惊喜这个方向思考。听到王璇的话,顿时醍醐灌顶。 “你平时那么有主意,怎么突然变得傻傻的,”王璇笑她,“别忘了,女人,要掌握主动权。” 主动权…… 在和他的相处里。她似乎并没有太多考虑这个东西。 周卿洋那天在床上是答应了周林风,跨年去他那里的。但做了爱后理智归位,突然念起冬至被她放了鸽子的双亲,犹豫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再用公事搪塞,但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且又在事实上显得她做女儿非常不称职。 她心虚到不行,还是跟周林风解释说能不能第二天再过来,他回她“可以”,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又用舌头舔吻她肩膀,搞得她一颤一颤的。 想到那副场景脑子就开始放烟花,再加上整个下午,王璇一直拿惊喜方案对她进行洗脑营销,周卿洋招架不住,从了自己的心。 周林风昨天在微信上说过,今晚不出门,准备待在屋子里看电影。 既然仅仅需要观察他的反应就好…… 周卿洋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想避开节日下班高峰期,稍微晚点再开车过去。 下班后,她去写字楼超市买了好几盒卤菜熟食花生米,配电影刚好,周林风吃东西好像从不挑,所以每样都来了点儿。 然后赶到周林风楼下,抚了下刘海,忐忑地上楼。 摘下手套扔进包里,迎接她的应是同年末绝配的温暖房间。 右手叁个手指提着塑料袋,可降解的材料,把卤菜拿出来后,就可以去做垃圾袋了。 楼道静谧,脚步轻盈,快到二楼时,她只听到了自己的砰砰心跳。 以及一段熟悉的音色。 “你怎么来了?” 她停下了脚步。 周林风的屋子在二楼右侧,周卿洋走上阶梯,往右看。 又是一个热爱在冬季展露双腿的女性,女生抱着周林风,抱得很紧,从脑袋移动的幅度能看出来在哭。 “阿风,我想你……” 周卿洋又朝前走了一步,想让他们看到她。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女生埋头抽抽搭搭地哭,无暇顾及周边,刚好也挡住了周林风的视线。 他并没有回抱,双手使了轻力想把对方推开,无果。于是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背。 “进来再说吧。” 周卿洋马上转身离开了。 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当一个人有了结论,就会找各种理由去佐证它,这叫自证预言。 开车去父母家的途中,周卿洋想到了许多事。 她想到了,高中坐同桌时,第一句话是她对他说的;想到了从再遇见到一起吃饭上床,都是她提出的;想到了他口中那位几近步入婚姻的女朋友;她想到了聚餐时郑琳娜发绿的脸;她想到了电影院里他朋友审视自己的眼神。 她想到了,上次他们做完后,周林风一如既往的松弛,还和她说起他的妈妈,他的外婆。她觉得和他距离越来越近了。这段关系似乎在朝一个方向进发,有预见性的。 周卿洋不知道他之前是否和别人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他们保持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虽然谈天说地,但从不聊感情经历。 对她来说,过往并不值得特意分析,她也愿意拿出来讨论,因为它们并未留下什么,也不会对此刻和他的相处有任何影响。 但关于周林风的过去,她从未表达求知欲,但她是想了解的。 同时也害怕了解。 对爱情,于过去的她,只有沮丧。无感的双方,在关系结束时,不生产任何形式衍生品。而他说过的那些话,充满了对恋爱的负面评价,付出过的爱才有资格失去,放弃,或者痛苦。 周卿洋很喜欢一位加拿大女作家,在其中一篇小说中,作者描写了一位离异男子和儿时玩伴相遇,度过几日热忱的故事。结尾处,这一男一女并没有在一起,因为女人发现男人和前妻经历了太多,快乐的如第一次约会和结婚典礼,痛苦的如他们因意外而失去的儿子。 周卿洋全然忘记了关于葡萄成熟时的训诫,反之,她钻进了死胡同,脑子里只有那篇小说。 -- 29.初恋 周卿洋缩在被窝里,眼睛直直定盯着天花板。昨天不想回家,就在父母家睡了。 “妈……我起来了。” 她起身套好羽绒服,靸起拖鞋走到饭桌旁坐下。桌上是父母散步后买回来的包子豆浆。 “洋洋,睡醒了吗?” 周卿洋灌了两口温豆浆,点了点头。 是醒着的,因为她昨晚根本就没睡着。 早早地合眼酝酿睡意,就是无法把周林风的影像隔断剪碎。挣扎到凌晨2点,她认命地放弃睡眠坐起来看视频,从讽刺现代社会隐私尽失的纪录片,到南美家庭伦理剧,再到四大满贯赛事集锦,最后停在了一个国际街舞比赛上,然后眼眨不眨地看到了天亮。 午饭后,周卿洋和父母去附近公园逛了逛,坐在石凳上歇脚时,收到了周林风的消息。 周林风:什么时候过来? 她捏着手机望了望树木枯枝,埋头打字:要不我们…… 要不我们就别见面了? 最后还是没这么说。不见周林风,她舍不得。只是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周卿洋:我爸妈家里突然来亲戚了,要不改天? 周林风当然是回好,即使她并没有说改天是哪天。 冬日,一家叁口有关人生的漫长话题中,关于男友婚配的占比急剧上升。母亲说,风宜长物放眼量,一个人是没法儿永远形单影只的,也许现在没有需求,但等到真的有需求那天,可没有那么多的人任君考量了。 人类的行为,出生长大离家,恋爱生养死亡,往往是由生理支配的。周卿洋体内的激素搭配,于最近形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组合。不同于上次,周卿洋认认真真地听取了母亲的建议。 吃过晚饭,周卿洋开车回家。 到家后,往柔软的沙发上重重一摔,她左手拿手机刷公众号文章,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薅着刘海。几乎是24小时没合过眼,也仅仅是有些疲倦。 但突然进来的两条群消息让她睁大了双眼。 梁雪:兄弟们! 梁雪:我脱单了! 李子文:握草?!! 周卿洋马上发起了群语音通话,被其他两人毫不留情地挂断。 梁雪在逛街,李子文在加班敲代码,叁个人约好时间,家里蹲的周卿洋,说要等着梁雪事无巨细从实招来。 然后打开电视制造背景音,只是发呆,母亲的话像魔音贯耳,一个人生活并不等同于自由,只是给自己增加了孤单的枷锁。 那如果另一个人愿意和她分享生活,如果她……脱单了,就会自由吗? 洗了把脸,周卿洋开了视频。 叁个人隔着摄像头傻笑了好一阵,是什么都不用说的默契。 “周卿洋,你圆润了。”李子文摸着下巴。 一个很久不见的人对你体重的评价,基本都是真的。 “最近吃多了呗。”周卿洋的食指往梨涡怼了一下,“梁雪也胖了。” 李子文:“幸福肥。” 梁雪:“有点道理。” 周卿洋:“别废话,赶紧说。” 梁雪在南方沿海城市当中学数学老师,脱单对象是同校一位物理老师,也是应届进去的,年龄相仿。另外两个人就相识到在相恋的经过,展开了深入问询。 梁雪全答完之后,伸了个拦腰仰在椅子上,“我以前的事情他也知道,我也没想到会和他在一起,突然就聊出感情了,反正……我挺喜欢他。” 周卿洋举着手机大笑,梁雪感情生活一样不顺利,看到对方这幅幸福的模样,周卿洋也跟着开心。 各类话题聊了个透,叁个人工作地点天各一方,平时都很忙,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说过话。 周卿洋的烦闷暂时消散,似乎能够从局外人的视角去描述问题。 “诶,我和你们说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她揉了揉鼻子:“我们公司请了个街舞老师来排年会节目,你们知道是谁吗……” 梁雪:“谁啊?” 李子文:“我们仨都认识?” 周卿洋缩小答案池,“都认识,我们高中同学,我转学前,14班的。” 梁雪和李子文说了几个周卿洋早就忘掉的名字。 “都不是,再猜。” 梁雪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难道是周林风?” 得知自己猜对后,梁雪嘿嘿笑。 李子文先是回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摇头晃脑地说:“你俩可真是孽缘,孽缘啊。” 梁雪:“我都快忘了周林风长什么样了。” “你们等等啊。”周卿洋说完便去翻周林风朋友圈,划了两下就锁定了一个视频,是舞社的广告,他本人出境,她转到了群里。 “他现在怎么这么帅……”李子文说,“周林风还有这特长?” “他是不是会跳舞来着?”梁雪说。 “我也觉得有点印象……”李子文说:“我知道了!是高二迎新晚会吧,他就上去跳了个街舞。” “……噢对对记起来了!”梁雪一拍脑门儿,“跳了那个叫什么来着……锁舞!” 周卿洋滑着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周林风朋友圈,听到这话,十分惋惜。 梁雪突然幽幽地放低声音:“洋洋,你俩朋友圈都加上了。” “嗯。” 梁雪笑:“怎么样,往事如烟了没,要不要再续前缘?” 周卿洋盘起腿,耷拉着眼皮,好像在认真思考。 但没有回答。 梁雪也不想再开玩笑了,默认了答案为否。 少女情思大家都有过,但十五六七的年纪,即使面对再好的朋友,也有些难以启齿。周卿洋对周林风的想法,她们也只是大概知道。 而如今,都是谈过不下一个男朋友的人了,早就可以从容面对过往,可能会唏嘘感叹,更多的是觉得尴尬好笑。在成年人共识中,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crush,正如大多数女生都会经历的那样。 “其实啊,我一直觉得跳街舞的男生很花,”李子文说,“虽然以偏概全不对,但只要跟潮流沾边的,我都没什么安全感。” “我也有这种感觉,”梁雪说:“这视频里,周林风看上去像谈了不下20个女朋友。” 周卿洋心里一动,问:“周林风高中谈过吗?” “不知道啊,”李子文想了想:“你走之后我们不是分科了吗,都不在一个班了,而且……嘿嘿,我们跟他又没你们熟。” “他谈过一个,”梁雪:“他女朋友就是我们班的。” “哇,什么时候的事?”李子文八卦道。 “就迎新晚会结束,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开始猛追周林风。” “猛追?” “对,”梁雪撑着下巴回忆:“好像是送早餐送水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女中豪杰,一中那种地方,胆子还那么大。” 李子文问:“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梁雪想了半天挤出了一个名字,周卿洋和李子文都不认识。 “是从其它班分过来的,我也不熟。”梁雪说:“不过子文儿你应该见过,长得很高,很白,经常在走廊里站着。” 李子文摇摇头,说太久远了完全没印象了。 梁雪:“他们高叁好像还在一起,后来不知道分手了没。” 周卿洋默默地听着。 时间线对上了,周林风高二交的女朋友,他的初恋,一个她不认识的同校女生。周林风没有提过,她却在梁雪这儿得到了答案。 周卿洋不会问梁雪,为什么当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如果位置互换,她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好朋友。 -- Ⓟǒ1㈧Μ.čǒΜ 30.引线 “今天就到这儿。” 周林风拿起放在地板的手机,顺势坐了下去。扯下发带,汗滴冲击到地上,在空调暖风的烹调下,蒸发不见。 她没再发消息过来。 往上划,是今天他们今日的聊天记录。 周卿洋:今天有点忙,好多事情没做完…… 周卿洋:我们约下周? 一个说抱歉的兔子。 周林风: 今天也这么忙? 周卿洋: 哭了……年终总结还没写完 锁了屏,周林风紧紧攥着手机。 元旦节没见面,收假后第一个工作日约她,她说要加班,接着是周六,她说同事生日来不了。今天来她公司最后一次排练,周林风计划的是等她下班后,一起去他那儿,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一次,两次,叁次,他彻底疑惑了。 曾晓蕙和康媛练到力竭,仰躺在地上,“风哥,能上台了不?” 年会这种场合,说严肃也算不上,说随意又的确很正式,周林风每周来教一次,使了七成精力,达到满分效果。 他扯着卫衣兜汗,“能,最后那个勾脚再练练就行了。” 康媛抬起手做了个“V”。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舞练完了,今天又没约到周卿洋,周林风撑手站起来准备离开,看到正用手掌扇风的曾晓慧,又停下脚步。 “这几天你们工作忙吗?”他问。 “这几天?不忙啊。”曾晓慧坐起来,依旧扇着风。 “之前不是老加班?” “年末嘛,全公司都加班,”曾晓慧敲了一下康媛的腿,“她们部门也是,但是最近该交的都交了,大家都是准点下班儿走人。” “对,”康媛说:“只有我们这种艺术储备人才坚持下班后排节目。” “是啊,”周林风的口吻听起来很随意,“我记得你们还要写年终总结。” “对啊!”曾晓蕙翻了个白眼。“年前就让交,我写完后半条命都没了,这玩意儿幸亏一年只写一次。” 周林风听后看向窗外,天色已暗。 年终总结还没写完? 他舔了一下后槽牙,气笑了。 周卿洋这是个什么意思? 周林风垂着眼皮往家里走,包覆他周围的气压比赤道还低。 他一直在想事情。 电动车的控制器坏了,电池充放电也不正常,昨天送店里修去了。 舞社生意很好,几个合伙人准备乘胜追击,把隔壁门店盘下来,装修几个练舞室,他的大部分存款都要用在这上面。 所以只能买个小破车,买房的话……至少今年想都别想。 毕业后其实是挣了不少钱,但遇到外婆的病都用光了。除了舞社的生意,他还在考虑其它的行当,但现金流吃紧,银行那儿也借不来几个钱,现实就像一座大山摆在他面前。 像是认为周林风今天还不够烦,老天落井下石,又派了个人来给他添堵。 他没好气地问蹲在他家门口的杨嘉嘉。 “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了嘛。”杨嘉嘉丝毫没有给人造成困扰的愧疚,笑得像朵杜鹃花。 跨年那晚,他正在屋子里看一部周卿洋推荐的韩国电影,杨嘉嘉突然来敲他家门。 如今她二次光临,说着一些冠冕堂皇“想他”的话。 周林风闭眼捏了一下鼻梁。 “杨嘉嘉,是我表达能力有问题吗?” “阿风……”杨嘉嘉望了望周围住户紧闭的房门,“我们进去说吧。” “就在这儿说,”他压低声音,“如果你没听懂我上次说的话,我再重复一遍。” “我们已经结束了。” 杨嘉嘉还是笑,她上前去抓周林风的手臂,有些委屈。 “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但是你也说过啊,人都会犯错,我过来跟你认错了嘛。” 周林风盯着杨嘉嘉的脸,突然觉得滑稽。 他笑问,“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杨嘉嘉想去抱他,却被周林风捏住手腕。 她脚上好像踩着空压机,说出的话充满了底气。 “阿风,他没你好,我和他分手了……我是错了,但是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的。” 周林风手松开了,不想再看到杨嘉嘉的脸,他扭头,却瞄到了鞋架旁的盆栽。那天周卿洋无意提到了小时候她奶奶家养的翠竹,他第二天就去买了一盆放在门外。 周卿洋还没见到。 那些已经想好的话也还没找到机会说。 他烦得脑子炸开了火星子,杨嘉嘉偏偏要来火上浇油。 他的每一段都是女生追的他,她们的喜欢很主动,带着火焰,带着目的,杨嘉嘉尤其是。她家里和他差不多,失职的父母,破碎的家庭,她说他们可以相互取暖,而他的确从她身上找到了慰藉。 差不多是要结婚了。 后来外婆病重,手里拮据,他未在她面前透露过半分难受和难堪,没想到她主动坦白,说她没办法再继续,有个学舞的富二代在追她,她也要考虑考虑自己…… 他坦然接受了,也不怪她,然后就和平分手,来了S城。 翠竹在严冬中挺立,不知道它性本如此,还是周林风挑了半小时的营养黑土给了它挑战自然的魄力。 周林风尝试和杨嘉嘉沟通最后一次。 “杨嘉嘉,你错了或者没错,我原谅你或者不原谅你,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问题的重点是,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你懂吗?” 杨嘉嘉的笑容瞬间僵硬,周林风一贯是温和的人,即使他们分手……即使是她的问题,他也从来用这种语气说话。 门在杨嘉嘉走后合上。 周林风进门后马上删掉了吴骏晨和田曦的微信。 那天吴骏晨突然问他家地址,没想太多就给了,事实证明那是田曦帮杨嘉嘉问的。他和杨嘉嘉算是和平分手,现在看来是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必要了。 他从不觉得杨嘉嘉虚荣,她只是审时度势选择了更舒服的路。 况且感情本来就是脆弱的。 不是吗? 周林风想,他和杨嘉嘉勉勉强强算是同一水平线的人,而周卿洋……学历比他高,家世比他好。 当然,他不愿意把这些套在她身上。 就像不愿意别人把她称为“妹子”一样。 这个城市他认识的人不多,舞社的人保持工作合作关系就好。 他给Alex微信扔下一句。 “出来喝酒。” 往吧台上一靠,周林风灌下两瓶啤酒。 “借酒消愁是吧。”Alex拿起一瓶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闷了,“今天陪你喝个爽,明天再去健身房练回来。” 他们是靠身体吃饭的,啤酒这东西按道理沾不得。 周林风还是一言不发,四个瓶子都空了,Alex看他这阵仗,马上扣住了他的酒。 “我没问题,”周林风眼睛有些泛红,又去开了新的一瓶,“我喝慢点,不行了我会停下。” Alex找酒保要了两个杯子,两人开始大杯小口地喝。 “什么时候最后一场?”Alex问他。 “后天。” “你真的不跳了?” “不跳了。” “也是,谁想跳这傻逼玩意儿,”Alex摔了一下杯子,“我老家那店还缺点钱,不是因为这个,我他妈也不想干了,” 周林风杯子空了满,满了空,奇怪的是,酒喝得越多,却越来越清醒。 Alex冷笑着:“上周有个女的来后台找我,说要包我。” 周林风摇着酒杯,“又来一个?” “这个有点不一样,长得还行,看着年龄也不大。” “嗯。” “我好奇问了那女的两句,她说被爹妈管出屁了,出来找刺激,要搞男人。” “……” “就差用钱砸老子了。妈的,我想说,小妹妹,以后还不知道谁搞谁。” 周林风包了一口酒,重重地咽下去,手边突然有人推来一杯鸡尾酒。 两个强壮帅气的男人坐在吧台对饮,总是能吸引来一些作风大胆的异性。女生穿着细肩带红裙,烟熏妆又浓又艳。 Alex低声道,“找你的。” 女生环着手在胸前,罩杯可观,乳沟隐现,“帅哥,请你喝酒。” 周林风没去碰酒,只是问,“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因为喜欢你呀。” “喜欢我什么?” 女生张着红唇,“喜欢你长得帅,长得高,身材好。” “就这样?” “还有我想和你亲亲抱抱,去隔壁酒店开个房也不是不可以呀。” 直白的语言,在逢场作戏的场合,缩短了思考的时间。 礼貌地拒绝了女生后,周林风想起了几段熟悉的回答。 她也这么说过,那些动机,那些千篇一律的关于皮囊的形容词,也出自她口。 这一刻,他似乎是认了。 如果这些外物可以吸引到她的注意,如果这是引线,可以点燃她的喜欢,那他希望这引线可以短一点。 -- Ⓟǒ1㈧Μ.čǒ⒨ 31.Redux 周卿洋早上到了办公室,习惯性地打开公众号。文章里的图片耀眼夺目,她打开看了一眼特写,五六个肌肉男齐刷刷裸着上身,脸上盖着舞会面具。她又返回文章,往下滑到评论区留言,愣住了。 “老板娘,今晚有麟锋吗?” 回复:“姐妹你猜(smiley face)” 回复回复:“!!!” 娱乐的口子放得越来越开,Redux见风使舵加量网络营销,在各大社交媒体上都开了官方号。出于保护隐私和维持神秘的双重目的,Redux的文章从未透露过任何演员信息和演出形式,只是会播报演出时间,再辅以“劲爆”和“筋肉”之类大写加粗的艺术字体。 周卿洋一直有每天刷Redux公众号的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和周林风上床之后,习惯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 今天是周五,自从周林风最后一次到她公司排节目,两天过去了,他们并没有说过话。倒是一直在和王璇聊,也许是局外人,对方似乎看得很清楚。 “他约你你就去嘛,你又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 “先别想这么多,不管是前任还是炮友,问清楚就好,谁没有个历史呢?” “退一步说,就算,就算你俩没成又怎样,人生苦短,这可是你说的。” “Thank you, 。” …… 周卿洋几次拒绝周林风,不是因为逃避,是因为她的确需要时间想清楚。 她一直是需要时间的人。 对周林风的感觉,不是朝夕造就的,也不是上几次床能概括的,它有年少打基础,有记忆做酵母,有现实加花添彩。 谢谢,下一个?对她来说,哪儿有那么容易。 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周卿洋也准备好了。只是……她本想约今天晚饭时间,但周林风应该是有事了。 她给周林风发消息,问他周六是否有空,一起去那家她曾提过的家乡菜馆子吃饭。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这是一场鼓起全部勇气后,不能被拒绝的邀约。 所以她又继续打字。 周卿洋:我有话对你说。 周林风没有马上回她,手机也许不在他手边。 周卿洋焦虑了敲打鼠标,给放电图的曲线换颜色,蓝色,紫色,红色,直到收到他的回复。 周林风:行,星期六中午见。 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手不自觉地又打开那篇文章,那条评论。她和周林风明天才能见面,而今晚她知道他要去哪儿。 手机仿佛是被放在高温火炉炙烤,烫得被她扔到了桌上。 “诶,”她对王璇,脱口而出,“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呢?”王璇刚到办公室,接了热水,正捧着保温杯吹气。 “Redux。” “什么?”王璇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 周卿洋向王璇描述了她的清晨发现以及心理活动。 “……我后来也没去过了,你知道的,”她把公号留言区那两个字展示给了王璇,“但我也不想一个人去,你就陪我到那儿吧,随时走都行。” 说完又像才想到了什么,轻拍了一下办公桌桌面,“啊!你和强哥今天……” “没事,”王璇打断她,嘬了一口开水,“我陪你。” 周卿洋一共来了Redux叁次,每一次的心境都不一样。第一次是好奇,想要大开眼界,随心行事,第二次是冲动,想要一探他的究竟,而这次,是带了些怯怯的激动。 于是她还是喝了一口王璇给她买的鸡尾酒。 周卿洋本想在与周林风面对面前,保持各种意义上的清醒,毕竟冷静交流才能产生精准结果。但如果是明天才和他开诚布公,那今天喝点酒也没问题。 而且现场的气氛也热烈到头晕。 脱掉厚重外套的女生们穿得姹紫嫣红,Redux似乎是一个结界,她们大胆地讨论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周卿洋决定下得太晚,好位置已经卖光了,她只抢到了最后两张偏台的票。不过这也正是她需要的,在这里,她不太想让周林风知道她的存在。 “感觉怎么样?”王璇坐在周卿洋旁边,侧着头看她。 “感觉……”她又抿了一口鸡尾酒,“很不错。” “Ladies!” 11点整,一个穿着豹纹连衣裙的女性摇着屁股走上舞台。 “今天新来的观众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Mandy,是大家的……好~朋~友!” Mandy咯咯笑着,讲了几个荤笑话。 周卿洋交叉手握着酒杯,轻轻地搁在大腿上。她和王璇被Mandy “哎呦,不错哦,这个屌~”逗得哈哈大笑。 “今天的节目,非常,非常,非,常,精,彩,”Mandy扯了一下裙子,露了半个球,和蒙着水汽的气氛相得益彰。“好了,男人们——出来吧!” “啊!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掀翻了屋顶,周卿洋和王璇的位置在左下角倒数第二排,坐在她们后面的女生甚至尖叫着跳了起来。 五个穿着球衣的男人,拍着篮球列成纵列跑上了舞台,随后一个移动的篮筐竖在了他们身后。 “太会玩儿了吧……”王璇长大了嘴巴。 周卿洋来不及与她共情,因为她发现队列的末尾就是周林风。到他亮相时,他突然转身,双手一沉,握着球放在腰间,接着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半圈,他把篮球砸进了篮筐。 周林风跳起来的时候,肱叁头肌鼓起了一个可观的形状,红白相间的宽大球衣被他的背阔肌和胸肌撑得毫无褶皱,投球时,贴在腰上的衣角往上飘了几英寸。周卿洋的位置实在不好,但她知道,他身体露出来的地方长什么样。 接着是一串街头篮球表演,指尖转球,胯下运球,虚实投篮。 但这并不是女生最热爱看的东西,周卿洋知道,成了精的脱衣舞俱乐部也知道。 包括周林风在内的五个男人,开始扭动脖颈,活动身躯,似乎是刚结束完一场比赛的模样。然后,他们齐齐脱掉了上衣,只剩宽阔的运动球裤悬在腰线。 “啊啊啊!” 前排的女生全站了起来,王璇也忍不住开始为台上的男人,不,少年欢呼。 是的,这一定是什么少年感塑造模仿秀,很成功。 至少对周卿洋来说。 她放下酒杯,缓缓地站起来。 赤裸上身的周林风俯下身体,开始做伏地挺身,双手,单手,左手,右手,肘部内收,他的腰背部绷成了一条永不打岔的线条。上身坚硬如铁,与地面始终有一段距离,一个空间。 周卿洋知道在那个空间里待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可以直视他温和的双眼,抓他因为做爱而凌乱的头发。 她好像有些站不稳,坐了下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璇看到她的反应也坐下来,边摇头,边揶揄地笑她。 “再来一杯?” 周卿洋犹豫了一瞬,然后摆了摆手。满堂观众已经趋于疯狂,她现在去吧台买酒实在不方便。 接下来叁个节目,男人们扮演的分别是飞行员,伐木工人和霸道总裁。 每个节目出场时,周卿洋会立马秉住呼吸,然后在确定阵容里没有周林风后,那口气才舒了出来。 “不知道麟锋还会不会出来,”王琳抄着手,看着舞台上卖力扯衬衫的霸总,“只有两个节目了。” 周卿洋耸耸肩,正准备说话,接下来的尖叫声代替了她回答。 “麟锋!麟锋!啊啊!啊!” 她迷糊的视线再次聚焦。 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降下了两个巨型花洒,左右方各一个,左侧花洒下站着的,正是周林风。 和一个女表演者。 周卿洋最近度数降了,她取下眼镜,镜架对着下巴的角度,想看得更清楚。 是他。 他已经脱了上衣,女生右手搭在他肩上,右腿攀在他腰上。周林风抬起了对方的另一只腿,快速,毫不拖泥带水,如同他的每一个舞步。 现场播放的是迷幻电子乐,但周卿洋只听清了几秒,因为音乐早就被翻滚的尖叫躁动覆盖,覆灭。 突然,刹那间,花洒拨下了一波一波的水流。 “麟锋!”后面的女生声音破了。 “这个……”王璇难以置信。 花洒下,周林风的大臂,胸膛,腹肌,以及并未褪下的牛仔裤,都湿了。他往后抓了两把头发,肩头的肌肉隆起,被女舞者摸在手里。 久久,周卿洋一动不动。她所有凌乱思绪炸成了碎片,挤进了它涌动的血液里。 她戴正眼镜,他和他面前的女舞者,以及室内所有挥舞双手吹口哨的观众,马上模糊了一寸。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种情绪,一种她最近不断遭遇却一直反抗的情绪。 嫉妒。 她尊重周林风的工作,若不是这份工作,她无法与他重逢,这是幸运。 而现在,这种幸运却叛变反噬,成了残忍的折磨。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王璇正想和周卿洋交换一个不正经的玩笑,却看到了她不断涌出的眼泪。惊讶之余,王璇理解了一件事。 “卿洋,你认真的啊……”王璇轻轻地拍她,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安慰。 “嗯……”周卿洋低下头,不想再看舞台发生的一切。 她也等不到明天了,她现在就想知道结果。 拿出手机,她给舞台上的周林风发消息。 周卿洋:我现在能去你家找你吗? -- 32.thebestmatch 站在周林风房子楼下,周卿洋觉得这里和Redux是两个世界。 老公房小区,没有人喧闹和尖叫,只有光秃树枝在寒风中摇摆,以及远处写字楼顶LOGO发出的暗淡光芒。 一月的午夜,寒冷,寂静,虽然戴着厚厚的羊毛手套,周卿洋止不住地打起了寒颤。 回响刚才,当那个巨大的黑色莲蓬头升上天花板,周林风在喝彩中退到了后台,几分钟后,他回复了她的消息。 于是,她立马从位置上弹起来,在王琳担忧的注视下离开了Redux,打车来到了这里。 她在为自己划定的两米半径圆圈里走动,希望体温能升高一些。然后她捡起了一截被风吹断的树枝,杵着,漫不经心地轻刮地面。如果这是下雪天,她就可以在雪地上写字了。只可惜,S城不南不北,不上不上,它给你下雪的承诺,却常常食言。 刚转学过来这里时,周卿洋很不习惯。她上的是S城最好的高中,不同于清溪一中,她的新同班同学们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那两年,周卿洋并没交到好朋友,也没有这个需求。但是,从书本中抬起头时,躺在宿舍床上接受月光照耀时,或是体育课经过篮球场时,她偶尔会想到周林风,如果是他,即使是全新的环境,和陌生的同学,应该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工装靴的脚步从小区门口到楼下,跑过来区区十几步。 周林风站在她面前,头发能看出刚洗过,黑色围巾挡住了他下巴一半。 “怎么不上去?”他取下围巾,抓在手里,“下面这么冷。” 周卿洋顿了两秒,握了握自己的围巾。 “不冷的。”她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周林风轻转钥匙开了门,没有开暖气的屋子同室外一样寒冷,她经常穿的那双卡通拖鞋还是摆在门口。 周林风让她先进去,于是她脱鞋,进屋,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挎包。 他在她身后抵上门,然后开始打空调,关窗帘,烧水。 终于,湖蓝色的杯子被递到了她手上,他也终于坐到了她身边。 周林风看到她还紧紧裹着羽绒外套和围巾,侧面看过去脸也是红彤彤的。 “空调马上就热了。”他说。 “啊……对。”周卿洋只是单手把围巾取了下来放到腿上,然后两手再次抱住杯子,盯着飘在水面的杭白菊。 周林风感觉到,她今晚有些不一样。 拒绝了他叁次后,主动说要见他,“有话要说”。约的是明天的午餐,却又发消息过来说现在要来他家。 表演完后,他脑子里全然是“再也不用来这里”的宽慰和解脱。他今天只有一个表演,那个色情的淋浴秀是Alex的男主角。但表演前,Alex家中突然传来讣告噩耗,马上买票去了机场,周林风就顶了上去。 接着就看到她的信息。他花了最短的时间冲澡洗头,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就打了车跑回来。而现在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周卿洋却一声不吭。 直到室内变得温暖干燥,周卿洋才徐徐开口。 “我刚从Redux过来。” 她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与过去呼应,与现在相关,与未来捆绑的话,那些纠结和愁绪,那些秘密和喜欢,但要在这里选取一句作开场白,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周林风过了很久才回她。 “什么时候去的?”他看着黑暗的电视屏幕。 “就是……”她嘟囔:“演出开始前。” 听罢,周林风把左手放在沙发扶手上。 “嗯。” 原来她一直在那儿,今晚她都看到了。 所以……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为什么她要这么晚来见他。 周林风突然很庆幸,但庆幸之余,也觉得他自己十分悲哀。 他摸了摸鼻子,视线锁定在她脸上。 “做吗?” “啊?”周卿洋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脸看他,却只看到他眉头微皱,神情里夹杂着,他们做爱前会有的戏谑和调情。 周林风以为她真的没听清,但看到她像撞见鬼一般转头回去,马上吞下了预备好的重复问句。 做吗? 周卿洋不停地咀嚼这两个字。 原来他跟女生跳完脱衣舞之后,是可以无缝衔接,和她上床做爱的。 他们现阶段要的东西还真不一样。 但他好像认为,她和他要的是同一个东西。 周卿洋庆幸自己没把那些海量的情绪倒给他,不然场景真的会很难看。 不过…… 她又要开始了…… 这是第二次,面对他,流不完的眼泪。她自嘲着,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吧,自己这样有必要吗,离她一直笃定要达到的坚强独立差太远了。 她刚才之所以站在楼下,之所以那么快跑过来,是不想像那个女生敲他的门,她更不要像那个女生一样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她不知道那个女生要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她们不一样。 所以咬着嘴唇让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能让它们洒在这件屋子的地板上。 她把围巾胡乱地绑在脖子上,中音区瓮声瓮气。 “我先走了。” 说完就起身,想埋着头往外冲,却被周林风牢牢攥住了左手。 想从周林风的手掌中抽出来,也只是徒劳。 他站起来,使了点力气抬起她的脸颊。她的眼泪差一秒就要溢出来,眼圈,鼻头,红了一片。 “你又哭了……”他的声音低哑而深沉。 周卿洋诅咒厄运的来临,因为在控制眼泪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听到,别人提起“哭”这个字的。 周林风望着她的眼神像锋利的剑,另一只空着的手想去拍她的肩膀,犹豫了好久还是停在原地。认识她那些年,她是聪明又机灵的,他没有见她哭过。上次在电影院是第一次,他没有立场做什么,而现在,他仍旧没有立场,可是他真的看不得她这个模样。 咬咬牙,周林风把她拥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可以跟我聊聊他吗?” 周林风还是问了。 如果不是他,他也愿意成为她一个知情的朋友。他想安慰她,开导她,他甚至想好了台词—— 恋爱就跟开车一样,没有人会永远盯着后视镜。 可是周卿洋在屏息了几秒后,小声啜泣竟成了大声啼哭。 他们交握的手越攥越紧。 周林风捧起她的脸,那些抽纸是碍事代表,他握住衣袖给她擦眼泪。 但不得不承认,面对她无法停歇的泪水,他束手无策。 无力感转化为了叹息,他轻声说,好像在同她商量。 “洋洋,不要哭了。” 听到这个称呼,周卿洋再也移不开视线。 倒是他被她看得有些慌张。 她突然笑了,继而垂下眼睛,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左右晃着脑袋,有些肆无忌惮地把眼泪抹在他肩头的衣服上。 “周林风。”她说,“我是因为你才哭的。” 她叹了一声气。 -- 33.喜欢 来周林风家之前,周卿洋设想了很多他们交谈的结果,但没想到会被周林风在狭小的浴室里摆弄成这样。 她左脚搁在洗手台的白瓷上,看似着地的右脚实质悬在空中,全靠抬起她左腿的大手稳住身体重心。 水流顺着两人紧贴嘴唇的缝隙倾泻而下,闭上双眼的他们看不到,但能感受到,也能尝到…… 他健壮的双腿后移了几厘米,依旧牢牢踩在防滑垫上,她也被往后抬了一下。水流移了位,流向了她的胸脯。 周卿洋不懂周林风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右手一会儿在她耳垂上,一会儿在乳尖上,一会又跑到下面,摩擦她最敏感的地方。 反正很忙就是了。 他的话还在脑中回响,她不由自主想要笑,但嘴巴咧开再大一度,就被他的舌头侵占得再深一寸。 他们谈了很久,话说开之后,两个人竟傻愣愣地面对面站了五分钟。今晚的家是没法儿回了,她提出要去洗澡,洗掉鸡尾酒的余味,也洗掉突如其来的羞赧。 不过洗好了头,他也进来了,胸膛像一堵砌在她后背的墙,头绳被轻轻摘掉,头发又湿了。 然后是其它地方…… 她的阴唇早就自动张开欢迎他的触碰,周林风捏住那一块儿凸点温柔抚慰着。 “嗯……”她侧着脑袋,浑身战栗着咬住了他的下唇,接着他的手掌立刻抚了上去,加速度地滑动。 好危险的动作…… 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周林风开始一下又一下地舔啄她的嘴唇。 “洋洋……”然后是吮吸她的舌头:“我托着你。” 下身紧密的快感顺着脊柱涌上来,周林风解放了她的左腿,她应激地朝前倒,然后被结实的手臂捆住腰。 他步步为营,她急促呼吸,周林风的嘴唇满载她需要的所有氧气。她越来越懂得,在她看过的书籍电影中,为什么会有不限题材的儿女情长,以及,那些关于人类最原始运动的深刻描述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正经历着这一切。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嘴唇,她能感受到上面粗糙却温暖的茧。 也是因为这张手掌,到那一刻,她才能放飞几十分贝的狂喜呼叫。 周林风扯下浴巾给她擦干身体,他们交缠,拥抱,亲吻,然后他抱着她到了床上。 两个人各自占据一方枕头,周卿洋盯着天花板那个细小潮点,它好像比之前都要好看一点了,之前明明是水蜜桃,今天像一朵荷包牡丹。 周林风把被子搭上来,盖住了两人身体。已经是很深的夜了,他侧身看着她,眼睛里有除了睡意之外的,大众男女间存在的,以及比那还要再多几层的,浓厚情绪。 他的灼热视线烫在自己脸上,周卿洋从被子里伸出双手,胸乳随即露出来,然后故意地朝他挺了挺身。 周林风给她按摩胸部,一圈,两圈,一下,两下,她舒服地呼气,接着狡黠地舔了舔嘴唇。 “做吗?”她说。 周林风笑了,低哑的音色有浓浓的鼻音,蕴着情欲,以及一些不确定。 他没忍住,再次重复问题,像个脑袋不灵光的留级生,也像个永远修行真谛的苦行僧。 “你……那个时候真的喜欢我?” 周卿洋瞪他。 她只问了两遍就确信了他对她的喜欢,但是这已经是他问的第四遍了。 “不喜欢。”她的气恼全速前进,但有几分是她故意为之。 “啊?” 哎呀……看到他眼里滑过的错愕,周卿洋又马上正经起来,“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行。” 他马上移过去抱她,左手抚摩她的脖颈。 “那就好……”他说:“我只是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她贴在他的耳边问。观察他的举动和神态,周卿洋觉得他刚才并没有把话全说完。 “你不可能喜欢我,我一直这样想。”他开口,“你太丰富了,你的……世界太丰富了。” 埋在她的颈窝里,他口吻里似乎有要放下过去的坚定,“我是个乏味的人。” 乏味? 千千万万形容词,他竟然用这两个字来自画像。 什么是乏味? 是高叁月考差她两个名次气得跳脚却暗地里骂她清高难搞的后桌,是她去旅游时缠她说可以让她不那么“寂寞”的隔壁房客,是她前部门人前仪表堂堂人后獐头鼠目的同事。 怎么可能是他? 周林风一定又是误会了什么。 “周林风,”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她认真地说,“刚才我忘了告诉你,其实小时候,我老喜欢偷偷看你。” “什么时候?”他惊讶地问,眉头耸在一起。 “周末,碰到你和你外婆一起出门,我跟孙婆婆打了招呼之后,你把头转过去,下楼了才敢看你。还有我们没坐同桌的时候,课间你过来,和坐我斜前方的同学说话,我假装看书,其实是在偷听你们说了什么,还有放学回家,快进小区那段路,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很小心的……” 现在想想,她好像略过太多回忆了,一些是主动地防御性掩埋的,一些是被动地却又轻而易举能被挖出来的。 不过现在需要做个总结陈词,这些留到以后再交流吧。 “我当时就觉得,”她抓着他的肩膀,“你是一个特别,特别有意思的人。” 周林风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她的话,直到他眼前的世界快要颠倒。 “高一那会儿,有两个男生,”他艰难地开口,说了几个名字,“都是高二的,你可能不认识,都和我们班男生打听过你。” “唉……”她叹着气,手放在他胸膛上,“他们根本不认识我,有什么意义呢。” 说罢,她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肌肉,“你呢,那个时候那么多人喜欢你,什么赵……” 他马上封住她的嘴,打断了她还未背出的名字。 碾过她嘴唇的每一个角落,周林风想到了外婆曾对他说过的话。 人的情,因缘际会。缘来,善意给予,唯有珍惜。 -- 34.男朋友 火急火燎,周林风竟然还早了二十分钟。他去了负二层的进口超市,逛了一圈后,拿了一瓶花花绿绿的邻国饮料,一盒本地产的巴氏杀菌酸奶,结账时又抓了一瓶矿泉水。 提着塑料袋上到地面,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给周卿洋发消息。 周林风:我在楼下,旋转门出来右前方 然后是一个她最喜欢的兔子表情。 周林风:慢慢来 然后他盯着旋转门,那里已经走出了这座大楼里最迫不及待的一批人,曾晓蕙踩着风火轮要去吃饭,出了门正准备向左拐时看到了他。 “风哥!” “晓蕙。” “你怎么在这儿啊?”曾晓蕙大大咧咧地笑着,朝他方向走过来。 周林风说话前看了眼旋转门口的人流,“我在等人。” “咦?”排练前几天就结束了,曾晓蕙惊讶道,“等谁啊?” 他考虑了一下如何称呼她。 “等……卿洋。” “什么!” 周林风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 曾晓蕙的表情变幻到穷尽后止于冷静,“你和洋洋姐?” 他想到今晚约她吃饭的目的,措了措辞,解释道:“我在追她。“ ”……我的老天爷啊……“ “那个,晓蕙,“他提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这个事儿,你先知道就好了。” “哦——“曾晓蕙愣了一下,再是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放心啦,风哥。” “你去吃饭?” “呀,对!” 要务在身的曾晓蕙走的时候还不忘祝周林风马到成功。 两分钟后,他等待的那个人出现了。她看上去好像……有点冷,他立刻大步跨过去,把脖子上的围巾给她绕了一圈,然后掩了掩,释放了她红润的嘴唇。 周卿洋的指尖夹着手套,不太想戴的样子。他干脆地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羽绒衣外套口袋里。 她发窘,不过也任由他去了。也是奇怪,明明是最寒冷的季节,看到他,身上就暖得像装置了一个恒温暖炉。 “喝点东西吗?不知道你想哪个,我就多买了几瓶。” “……等会地再喝。”她摇头,看到夜色下的他,舍不得眨眼睛。 周卿洋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傻,就像昨晚缩在被子里,完成她的话痨轮次后,无意识地在被子内侧画圈,同时傻笑地看着对方的“正在输入”。 大概这就叫作热恋? 是庆幸他的存在,因为他的话而颤抖,迫切地想把自己全都表达。 是感受到他的陪伴,他的喜欢,却又比这些还要多得多。 周末,他们有无限要交流,到了晚上十点周林风还不想放她走。但第二天是工作日,即使她的身心都抗拒离开,但至少得回去换身衣服。 回到家,周卿洋飞速洗了个热水澡,捂着热水袋钻进床,两个人本想说几句就睡觉,但面对好不容易说开的话,好不容易拥有光明正大关心对方的权利,哪有人愿意先说睡呢。 途中他提醒她不要穿着单衣打字,容易着凉,于是她又爬起来套上了外套,还开了灯,顺便保护自己的眼睛。然后,直到凌晨四点,直到手机发烫,直到他担心她第二天起不来,她才勉强去睡。 她没有问今晚要去哪里,要吃什么,只是跟着他拐七拐八,走到了一家看不清招牌的餐厅。 周林风推门,风铃把两人间的浓情敲开了脆生的浪,走进去时她打量,看到了身着绣红花衬衣呢布围裙的服务员,以及其他客人桌上的马休介球。 被他揽着肩膀,跟在服务员后头走到了属于他们的餐桌。 “葡菜?”周卿洋惊喜不已,笑着问他:“怎么要来吃这个?” “我翻你朋友圈看到的。” 他把桌上的菜单转向,递过去:“看看想点什么。” 她翻开,扫了一圈并不高清的食物特写,预测口味应该不错。周林风说的朋友圈是她研二发的,那时导师带课题组去马德里参加会议,一天半的自由活动,她和师兄姐跑去了里斯本,一番观光后,随便在街上找了家餐馆,异国美味记忆犹新。 菜单制作精美,每一道菜有葡语和中文介绍。 “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 “舞社新招的老师里有一个澳门人,上次下了课我顺便问了问他。”周林风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隆起的肩臂肌肉把衬衫纽扣间撑出了缝隙。 周卿洋这才发现他穿得很正式。 “想吃什么?” 察觉她的注视,他把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了。“你帮我点就行,我没尝过,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好。” 她对食物的选择恐惧仅限于国内,因为外国菜肴并没有太多需要选择的地方。 点了不同的两套,前菜主食和甜点,她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 “我好想坐到你旁边去。” 她说。 “那下次吃饭我订大一点的桌子。” 他回答。 进食时间。 细嚼慢咽嘴里的,周卿洋和他聊起了她去过的地方。 “有时候是跟导师出去开会,和爸妈,有时候是跟同学室友,大部分地方都是一个人去的。” “但是说来奇怪,最美的风景都是一个人看到的。” “国外的没有国内好,新奇比不过习惯。” “本科时去西部爬了一座不太高的雪山,山顶的星空就像罩在你头上几厘米而已,伸手就能摘下来星星。” “还有一个小海港,我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吹风,听歌,也仅仅一瞬间而已,希望谁都不要找到我。” 那是研究生毕业了,她和第二任男友分手后,马上出去旅游。 分手是件单一事件,对于她,并不需要靠跑去东亚文化圈之外散心来放下,她不服气的是,二次尝试后,又漏掉传说中爱情给人带来的所有欢愉。 她更想扔掉失败实践后残留的,了无生趣。 也许不仅仅是了无生趣,还有疲惫,还有寂寞。 这种寂寞,如今回溯,才能显现沉甸甸的存在感。 看到她似乎陷入了某种难受的情绪,周林风知道,是时候了。 说话前他顿了顿,吞咽的动作牵引了喉结。 “洋洋。” “嗯?”她回过神,对他笑。 周林风越过面前的朱古力糕点,抓住了她的手。 “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 周卿洋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我们不是已经——我们不是说过了……” “那不正式。”周林风去摸她的指节。 经过那晚,从她抱着他说为何而哭开始,他明白和她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侥幸,周林风需要确定感,不仅要她确定,也给他自己确定。而在床上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单从形式上来看,是站不住脚的。 虽然他已经为这句话准备了太久,在她面前他绝不巧言令色,所以他辞掉了Redux的工作,比以前还要认真一百倍思考前途和稳定,以及车子,房子…… 但周卿洋以为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因为周天醒来的早上,他们抱着又下不来床,最激动亢奋的时刻,他和她已经给对方换了称呼了。 而且当她躺在他身下,被搂着腰止不住地舔吻摇晃时,周林风嘴里至少说了二十遍“喜欢你”。 所以他才穿了件“正式”的衣服,可她只想把他显身材的衬衫扒下来。 所以这也是他们来这家死贵餐厅的目的,可环境根本不重要,和他一起待在小屋里,随便吃点什么就很好。 “其实……”但话到嘴边,她又吞了进去,对于今晚来说,这些好像都不是重点。 “其实,你知道之前,爱情对我来说是种什么东西吗?” 周林风仿佛又见到了高中的她,突然从书里抬起头来,问他一个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按照惯例,他不回答,等她给一个出其不意的答案。 “是什么?”他问。 “爱情就是鬼,听过没见过。” “但我现在有灵视了,男朋友。”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吻住了她。 -- Ⓟǒ1㈧Μ.čǒ⒨ 番外1.steamy 周林风在舞社忙完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马不停蹄往家走,到楼下小超市的时候,顺手买了四个大番茄。 打开门,卧室紧闭,能听到她的笑声。 他检查了一遍厨房,早上他出门时拿电饭煲预约了一锅小米粥,放了碗筷在旁边。如今锅里干干净净,碗筷也移位到了水槽里。湖蓝色的杯子孤零零地摆在灶台旁,烧水壶如他所预料到,空得让人想扔块石头进去,看多久才会发出声响。 他灌了一壶水,通上电。 笑声从门里溢出来,和水壶的嗡嗡声此起彼伏。 周林风开门走进去,她坐在床上捧着肚子前仰后伏,电脑里放着他辨认不出的语言。他们一起看的那季美剧前两天大结局了,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嘿——你回来了。”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刘海一股脑往头上抓,嘴角来不及合上,弧度维持着。 “空调又打这么高。”周林风去摸她红得不正常的脸,试到温度后,他眉头皱到一起。 “我开窗户了。”她指了指床边,被风兜起的窗帘是证据。 “要喝水。”他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 “那一壶我都喝光了,”她咧嘴笑着:“不过好像是有点热,你快给我降降温。” 看她张开双手,周林风马上坐在床沿让她能轻松地环住他。接着她的脸贴上他的,他沾回的冷气刚好被体温中和,刚刚好,很好。 和他这个人一样,哪里都好。 “好舒服啊。”她喃喃道,右手去捏他的耳垂。 “洋洋,你知道你几天没出门了吗?”他掂了一下她羊毛开衫的厚度,然后伸进衣服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的腰。“老在空调房里也不好。” 周卿洋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他总是想把她照顾得更好。周林风在心里苦笑,这几天他总说这样的话。“多喝水”,“出去走走”,“你这样玩手机会着凉”以及很多个“想吃什么”。 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那些压抑很久的关心,被打碎进生活,只能落在细节角落中,听上去甚至有些絮叨。 周卿洋也察觉到了这份感受,可站在她的角度,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理解。爱情的野心使人倍受痛苦,而她不再痛苦,她喜欢周林风口气里确定的关心。 关掉电脑,听不懂的语言随之静止。 “在看什么?”他问。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一个乌克兰讽刺喜剧,明天我们一起看。”她简单介绍了几句,剧情听起来有些荒谬。 “好。”周林风知道她总能搜刮到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好东西。 周卿洋突然与他对视,认真地问:“店里什么时候开业?” “初七。”她的刘海又耷下来了,周林风抚到她耳边,用指腹刮她的耳廓,“和返工时间同步,今天我们几个商量了年后的营销方案。那个刚盘的店面,等过了年,晾半个月晒晒味儿就能用了。” 周卿洋仔细问了具体方案,站在消费者的立场给了几个小建议。 两人你问我答,就这么坐在床上认真地聊了一会儿工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的眼神游离到她的唇上,她的手梭巡至他的胸膛。 两人的唇缓缓碰到了一起,他摘掉她的眼镜,捞起床上的电脑,一同放到床头柜。 然后仔细地亲吻。 周卿洋就快要熔化。他的温柔和耐心,有着磁石般的力量。和周林风在一起,原比她想象的还要幸福。她放佛在经历一次脱胎换骨,认知框架倾覆,那些听过读过从未触碰过的,竟然近在咫尺。 亲上了火,周林风眯起眼睛,眼前这个人正在舔他的上唇,脖颈传来的压力知道她想把他往床上拽。 他忍不住笑。牵引她的手脱掉上半身所有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床与她重合到一起。 “现在就想要?”周卿洋未穿内衣,被他双手一把抓住。 “想。”她闷声闷气,去扒他的裤子。 但等周林风脱得只剩内裤,卖力地舔她的乳头时,她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先抱抱。”周卿洋与他交换了位置, 趴到他健壮的身体上大口喘气。 “洋洋……”他顶了顶周卿洋,阴茎烫得要戳爆温度计,只等着跳出来找她降温。 “嗯……”她本想休息一下子,但听到他略带责怪的唤她,马上决定要溜到他下面,含住那东西。 他半道阻拦,把她拖上来。论谁耳根子软,还是周林风略胜一筹。 “没关系,现在还早。”好不容易放假了,夜也还长,他今晚有很多计划,也没必要这么快。 和周卿洋重逢后,她的存在让他习惯性的收束情感难以招架, 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度让他非常苦恼。而和她一起后,他的情绪并没有想当然地平稳落地,反倒是因为喜悦,维持在一个热烈又稳定的刻度上。 周卿洋太有存在感,他没法儿忽视,仿佛冥冥之中有条线在拉着他。对于这种和命运相伴的东西,唯有顺从。 他紧抱住她,轻轻地啄她的唇。 “今晚做个番茄鸡蛋拌面怎么样?” “好。” 两个人在床上抱了好一会儿,周林风才舍得起身。他从衣柜了找了一件长袖T恤套上,穿衣时牵动了完美肌肉群,连续多少个晚上她都是挂在这具强壮魁梧的身体上,在上面颤抖沉吟,给予享受。 她手肘撑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套上家居裤。 周林风去厨房给她接了一杯水,她接过来,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 “我怎么觉得你又壮了。”她问。 “最近练了几天。”他怂了怂肩。 周卿洋满脸疑问。 而他的口吻像在播报明天的天气,“不是后天要和你导师吃饭吗。“ “对啊。“周卿洋不解地思考着这两者的关联。 聪明如她,没过多久周林风就看到她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你……”周卿洋坐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的是以前,因为在Redux的工作需要,周林风需要将身体维持在一个人为的饱满状态,内化到体脂率肌肉量,外放到肌肉棱角和弧度,都要精确计算。但他说过,他喜欢的是更自由的事物,比如室外运动,比如街舞,比如她。 看到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周林风转过头,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 周卿洋的研究生导师和同学,出现在他们人生完全没有交集的时刻,他的重视,体现在他内心做好了准备,也体现在,这几天像中了邪一样,见缝插针地去舞社的员工活动室做卧推。 她起身,和他并排坐到沙发上。 然后轻轻地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膛。 “反正我觉得你哪里都好。”她说。 -- Ⓟǒ1㈧Μ.čǒΜ 番外2.talk 佛跳墙在大圆桌轮了一圈走到周卿洋视线正中央,牦牛皮胶和蹄筋若隐若现,底下还有墨鱼和瑶柱。饭局中后程,推杯换盏,她读研时期的导师张老师正在接受一位博士学长的敬酒。 她抿了口大红袍,拿了空碗,伸手去够勺子。 周林风见状马上抬起她的袖口,把她的碗筷往他的方向移了一点儿。周卿洋今天搭了一件泡泡袖衬衫,好看合时宜,就是袖口太大,吃饭时稍不注意就会蹭脏。 她乘起一碗,轻轻放到周林风跟前。他吃了一勺,推给她。 “福寿全。”她拿了最小的音量说话。 两人又恢复了认真吃饭同时随时预备回答问题的状态。周林风还关注着在座所有人的杯子,服务员没注意到的时候,他会悄悄提醒。 张老师年后即将去南方一所研究所任要职,学生们想给老师饯行,老师也想把久未相聚的学生们召集起来吃个团圆饭。包房共坐了满满当当十五个人,除了张老师的丈夫孩子,还有已毕业或尚未毕业的学生,以及老师口中 “务必带上的家属”。 张老师学术了得,和善可亲,看到了周卿洋发的朋友圈照片,百忙之中还私聊嘱咐,邀请她的男朋友一块出席。 照片是她和周林风的合照。一天两人在外面吃好晚饭回来,散步到小区楼下,周林风拿起手机闪了一张,背景是黯淡的路灯光线,他们笑得很开心。 张老师正在和博士学长交流高校讲师职业发展,周卿洋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默默听着。听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拉开笨重的红木椅子。 “卿洋,你去洗手间?”坐在她左边的肖姗问道。 “对。一起去?” “好嘞。” 两个人洗好手,肖姗扯了一张擦手纸递给周卿洋。 “谢————诶,你这儿有好多头发。”她捻起肖姗肩膀上的头发丝。 “烦死了,头发要掉光了。”肖姗抱怨道,狠命揉了个纸团,砸到垃圾桶里。χⓢyùⓢんùЩù.©ǒм(xsyushuwu.com) 周卿洋读研时和肖姗同级同院不同课题组,但经常在一起上课,还加入了同一个兴趣社团。她毕业时肖姗转了博,换了张老师作导师,开了年也快毕业了。 “烦什么?毕业论文?”周卿洋问。 肖姗苦笑着:“对啊,还能有什么。” 两个人站在洗手台前,聊了一会儿写论文纷繁复杂的心理历程,夹杂了抱怨和安慰。 “好多事情,在做的途中都是苦苦挣扎,但后来回想起来,好像也就那样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毕竟生活总是有更烦的事情,没法儿停下来的。” “至少没有延毕。” “是……只能往好处想了。”肖姗耸了耸肩,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卿洋。” “怎么了?” “我觉得你和你男朋友特别合适。” “……啊,什么?” “是的。”肖姗似乎突然忘了她论文的步履维艰,笑着说,“我真的这么想。你们之间的相处,我一个旁人看上去,是很自然,很舒服那种。” 听到对方的理由,周卿洋属实有点意外,这和其他人对他们关系的评价是有出入的。 梁雪听到后,除了该有的惊讶和祝福,也希望她在这段关系中应该谨慎一些,李子文没有梁雪字里行间那么担忧,但也不大看好。还有王璇,她提前请了年假带强哥回家见父母,说没办法当面祝福,但也委婉地表达了疑虑,周林风以往的“身份”卡在那儿,她无法略掉这一环。 不免失落,但又理解。她和周林风虽然相识已久,但从小大到被放在一起的场合少之又少。 如果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在一起,那些知情人,都是有话要说的。 而今天是他们在一起后,首次出现在有其他人的场合,肖姗只知道他们是因为缘分重逢的老同学,对二人的过去以及再遇的场合时机一无所知。 所以客观看来,肖姗主观的评价实际剥离了主观,它莫名其妙给周卿洋注入了一股信念。 于是真挚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过来喝喜酒。”肖姗说。 “一定的。”周卿洋和她相视一笑,面色淡定地回答。 以为对话告一段落,她想往包间走,肖姗却拉了她一下。 “其实……” 没想到平时不多语的肖姗竟然在洗手间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你和顾巍分了也挺好。” 听到许久未闻前男友的名字,周卿洋不知道作何回答。她,肖姗和顾巍曾在一门化工大课被分到了一组,慢慢地叁人成了熟识,后来她和顾巍从在一起到分手,肖姗基本全程看在眼里。 “顾巍有一天在微信找我,让给他介绍女朋友。我想着,他这个人,拿这件事找到我,肯定是认真的。” 肖姗双手环在胸前,开始讲故事,“我就介绍了一个学妹让他们相互认识,学妹和顾巍是一个地方的,毕业也回老家了。” “挺合适的。”周卿洋认真听着。 “是啊!他们聊得不错,认识一周就在一起了……对,很惊讶吧……但是学妹觉得没什么,还说谢谢我介绍他们认识……”肖姗说到这儿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瘪了瘪嘴:“后来才知道,顾巍同时交了四个女朋友。” “四个?” 周卿洋瞪大了双眼,始料未及。 “对,他聊天记录没删干净,被学妹发现的。”肖姗讲到这儿,怒气喷涌,“这还没完,最奇葩的是,其他叁个女生都是大一新生,刚成年吧!不知道他上哪里认识的,就被他骗了。” 顾巍找年龄小的女生周卿洋并不惊讶,但几个一起……她难以置信,“顾巍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没想到。我之后去骂顾巍,他竟然说不觉得做错了,说什么没结婚之前,双向选择,天经地义。” 恶心事儿一股脑吐了出来,肖姗无比畅快。但看到周卿洋五味杂陈的表情,她后知后觉,眼前的人也许不是正确的倾吐对象。 “那个,卿洋……”肖姗犹豫着说:“你现在状态很好,应该也不会在乎之前的事情了。” “不会的。”周卿洋马上回答。 肖姗舒出一口气:“这件事我没和别人说过,憋坏了,你就当我吐吐槽吧……” “还有学妹也是,唉,我为了她内疚到今天。”肖姗顺了顺气,“我算见识了,人真是会变,你也不知道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幸亏你和他分了手。” 听到这话,周卿洋转身盯着镜子,考虑片刻,转过去面对肖姗说:“我们当时在一起,顾巍应该没有多少美好回忆。” 她组织着语言,“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方式错了。” 肖姗听后又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此刻余光瞄到一个身影走进。 周林风对肖姗礼貌地点头,“看你们好久没回来,我过来看看。” “没有没有,”肖姗下意识去看表,“我拉着卿洋聊天,聊嗨了忘了时间。” “那我们回去吧。”周卿洋说。 酒尽言尽,餐厅大门口,学生们和张老师一一道别。 周卿洋向来怕如此情境,在课题组的回忆愈加清晰,以及那些关于学习和人生箴言的言传身教。 她是倒数第二个过去告别的。 “卿洋,你胆子要更大一些。虽然人要顺着心意活,但要记住,舞台是必不可少的,这是老师给你的建议。老师也祝福你事业成功,好好做研究,也祝你的家人,小周万事顺利。” 工科教授传递人文关怀最要命,这番话直击最柔软的地方,她在眼泪尚未落下前,把告别的轮次给了已经感动崩塌的博士学长。 张老师一家人取车离开后,其他人互道新年祝福后也都散了。 餐厅距周林风租处步行距离,周林风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往回走。年关将至,街灯上挂满了大红灯笼,甚至有琳珑剔透的宫灯。 周林风并未言语,让她专注自己的情绪。周卿洋鼻吸口呼,稳了呼吸。 “张老师是我见过最没有性别意识的人。”她有意交流:“每个人在她眼中,都只是人而已。她还说象牙塔太遭罪,别的老师总想学生多干活,但她不鼓励我们成天待在实验室,总是推荐各种社会实践活动,要我们出去多看看。” “张老师说每个人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天经地义。”周卿洋踩在落叶上,脆声地响,“她家庭和事业也权衡得很好。” “张老师大女儿在哪里工作?” “还在国外读书,明年就回国了。我刚进张老师课题组的时候,她小女儿刚出生,特别可爱。” “对,”周林风笑笑说,“你知道吗,那个小女孩儿,刚吃饭时还跑到我身边来,要和我讲悄悄话。” “哇!”周卿洋抓紧了他的手,惊喜地问:“说什么了?” “她和张老师说,觉得我这个叔叔很帅,她妈妈鼓励她当面过来夸我,她就来了。” 周卿洋扑哧一声,“叔叔什么反应?” “叔叔很尴尬,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小女孩抱到她妈妈旁边站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笑得前仰后俯,后直起身,往上拢了拢毛衣领子:“我怎么没印象呢。” “你和肖姗去洗手间聊天那会儿。”周林风另外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简单搓了几下,“暖和吗?” “暖和。” 两个人走到十字路口,返乡潮接近尾声,人烟稀少,车流量骤减一倍,街景寂寥。 “你们在洗手间聊什么?”周林风问她,“那么久没回来,我还挺担心的。” “聊了很多。她的毕业论文,现在的生活,”绿灯亮了,周卿洋没急着往前走,“……还聊了顾巍。” “哦?”周林风没有追问,看绿灯快报到个位数,马上拉起她往前走。 小跑到马路对面,眼前是一个平日爆满的购物商场,今晚却门庭冷落。 周卿洋把肖姗告诉她的,都告诉了周林风。 他听完,思索了一阵,接着问她:“你怎么想?” “惊恐,愤怒,诧异,还有点无奈。” “无奈?为什么?” “我知道很多道理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但顾巍用这样的方式去挖掘内心,拉其他人一起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她顿了顿,仍旧决定对周林风毫无保留,“也许他觉得,他是在做好事。” 曲折蜿蜒的发言,旁人听上去大概会一头雾水,但周林风完全懂得她要说的东西。 他对过去的事偶有惋惜,但此时突然庆幸和周卿洋相聚在这样一个时间结点。他们不甘做沉舟,一直在扬帆努力生活和尝试,慢慢地,书本上和大人口中的抽象理论变得具体,有了血和泪的教训,他们靠着实践积累,最后殊途同归,相聚在此。如果一开始他们就在一起,最后不一定会善终。 他也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周卿洋。 “你怎么知道?”她并不全然赞同,“万一我们从高中谈到现在呢?” “我猜也会有很多问题。你转学后我们就异地了,大学更不一定能考到一个地方去,再加上我们也不成熟,我会想很多,你也是。还有……”见她低着头,以为是听到了心绪敏感的话,周林风马上止住。 继而选择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你看我们第一次谈恋爱,不都分手了吗?” “周林风,这个比喻不恰当,”周卿洋本没有其它想法,听到这话反倒起了和他争执的念头,“你是先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论点,再去有选择地找论据,但你的论点只是一个假设。” “是……”周林风也不否认,他的确武断了。 周卿洋看上去什么都懂,对现实世界蛛丝马迹了如指掌,但本质上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也许坚信他们可以白头到老,但就凭他年少时脆弱的心智和自尊,到最后,她对他的喜欢很容易就会被磨掉,甚至会变得讨厌他。 看周林风哑了火,周卿洋有点烦自己刚才严肃的样子,再过两个路口,就要到小区大门了,她笑着说:“嘿嘿,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啦——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初恋。” “和你都说过了,”周林风不习惯她提到这两个字,但事实如此,他在兜里紧了紧她的手,“高二元旦晚会之后,她约我出去玩,基本就是去水吧坐着,大礼堂看了一场抗战电影。后来也是她问我,就在一起了。谈了一年多,高叁毕业前分的手,她提的。” 这个语速…… 周卿洋咧嘴,咯咯笑起来。 又是一个红绿灯,他们停下来。 “洋洋。” “嗯。” 绿灯上的小人行走在灯框里,永远都在找寻目的地。 “第一次谈恋爱,说实话,我是有虚荣心的。”周林风说:“她说喜欢我,喜欢得很高调,我当时在男生圈子里很有面子。” 这回换周卿洋拉着他往前走了,也不发表任何评论。 “你怎么想?” “我觉得很正常。”她真诚回答。 “不觉得我很复杂。”周林风锲而不舍地问。 “谁不复杂呢?男的女的,我们复杂了,感情也会复杂的。” “也是。谁让我们都是人。” 两个人携手走进了小区。 “你除夕真的不留在你妈妈家吗?” “不去,我前一天就回来。”周林风牵着她上楼,“你知道的,我过去待太久不合适。” 她明白周林风的坚持。 然后想到要问出去的话,她又忐忑又兴奋。 进门前,她挽住周林风的手臂。 “可以来我家吗?我爸妈都很想见你。” -- 番外3.TheEnd 初夏,空调指示22度,在这间总是凉爽的卧室里,周卿洋的空调被裹上了肩膀,却冷得发颤。 膝盖上放着做了一半的季报,她上个月升了职,成了研发部的二级主管,从业务部门跳到管理部门,这是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季报框架她早已构思好,数据图表也已分门别类地码在另一张文档里。思路有了,只需要作符际转换,把脑子里的东西搬到电脑上就行。 但可惜的是,周卿洋现在无法集中精神。 回顾将才,她越想越烦,干脆把空调一摁,被子也踢到一旁,在床上盘着腿生闷气。 跟周林风在一起快叁年,他们年初领了证住进了新房,两个人事业也扶摇而上,她成了业务主管,他成了连锁店老板,一切都在渐入佳境。 可他现在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以前两个人拌嘴,周林风说不了几句就过来抱她亲她,她也总是马上忘记争吵的缘由。可是今天,周林风却一反常态扭头出了卧室,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她,然后便是客厅房门关闭的声音。 周卿洋想不通,难道他认为她旧事重提,小题大做了? 是,不可否认,这个问题的确是说了很多遍。 可是……她明明没有真的生气啊。 怒气冲破阈值,蔫蔫地化成了委屈。 周林风出卧室的时候带了一下门,她慢悠悠地爬起来,去把门敞开,客厅灯亮着,空荡荡的,他还没有回来。 周卿洋坐在书桌前,手肘撑着下巴,愁眉不展。手机屏幕一直没熄下来,估计是群消息,大部门正在商量团建事宜,聊了半个小时还未结束,她懒得去看了,任它振动着。 突然间,隐约听到电子锁按键声,门开了,有塑料袋摩擦的簌簌声,门关了,这个人好像还在哼歌。 她纹丝未动,门外脚步越来越近。 “洋洋,吃西……” 周林风推开卧室门,却看到一个耷拉着脑袋的背影。 “怎么关空调了?” “冷。”她干巴巴地回答。 紧挨床沿的笔记本电脑快要掉下来,他走过去拿起来,合上后带到书桌上。 “季报写完了吗?”他问。 周卿洋没有回答,棉麻窗帘快被她看出了洞。 “洋洋?”周林风的手抚上了她微湿的头发。 她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只看到周林风和煦带笑的神情。火气被压下去一大截,她马上想到,在这段关系里,双方的共识是坦诚相待。 但嘴上仍旧是硬邦邦的,“你回来干什么?” 周林风这才意识到她的不佳情绪不是源于工作,而是源于他。 她生气时瘪着嘴,梨涡深陷,也不拉睡衣领口,露了左侧大半个肩膀出来。 他开始摩挲她的颈子,“这是我们家啊。” 她听后,梨涡更深了,欲言又放弃,最后选择打开了电脑。 “我要工作了。”她开始噼里啪啦敲键盘。 周林风早就摸清了她每个神态动作的含义,他见好就收,蹲下来,两只手还动用了专业手法给她揉小腿。 “我出门前和你说过,我出去一下。” “还让你不要坐在床上办公,但你写东西太专注了,可能没听见。” 她听后,几乎是刹那间就不生气了。 而他的额头此刻已经沁了汗珠出来,她重新打开了空调,房子里的电器都是配得最好的,出风口的彩带螺旋直冲,但几乎没有噪声。 “那你出去干什么了?”她语气软了下来。 “倒垃圾。” …… 她无言,晚上吃饭时他们说了这个。气温升高湿度增加,垃圾腐臭得很快,稍有一点厨余就得扔出去。 “我顺道去了小区门口水果店,”周林风揉了左腿揉右腿,“老板新开了榴莲肉,给你发微信了,你没回我,怕你今天不想吃,就只买了西瓜。” 周卿洋听后马上要去抓他的小臂,周林风顺势站起来。周卿洋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岔开双腿骑到他大腿上。 她环住周林风的脖子,视线去找他漾着笑意的眼珠子。 “还不是因为你又叫我呆子。” “是因为这个生气?”周林风在她屁股上捏了几下,又去亲她半裸的肩膀。“不是早就解释过了。” “我没有生气,就跟你闹着玩儿……”她的大拇指刮着他的喉结,他咽了一下,喉结也跟着颤动。 “真没生气?” “……唉,”她的身子在他腿上磨蹭,“那个时候,就刚才,可能有一点。” 他箍紧了她的腰。 “洋洋,呆子从来都是褒义词。”这很重要,因此他每一次的解释都很严肃,“你可能有更喜欢的形容,但是这个词……你试着理解我可以吗?” “我理解你……但是,也许是因为心理阴影吧。”周卿洋眼珠一转,“就像我说的话里,你肯定也有不爱听的,对吧?” 周林风耸耸肩,不置可否。 “有吗?”她追问。 他拉近环住他的两只手臂,在她耳边低语。 “你说我可爱。” “可爱那是……”周卿洋想解释,他马上去啄的唇,不让她开口。 他继续说道:“我没有说不爱听。你说我可爱,或者是其它,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周卿洋哑了口,周林风又一次教会了她某些东西。 他实践派的人生智慧,还有他另辟蹊径的感情哲学,总能在特定的时刻引领她。 谈话有效,是时候开启下一篇章。 “可爱的小周,我想吃西瓜。” 他抱起她站起来。 “去客厅。” lt;br/gt; lt;br/gt; 两个矮凳,中间隔了一个干净的垃圾桶。 周林风挑了一块最红的给她。 “刚我出去的时候,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又打?”初夏的西瓜来不及翻沙,又脆又甜,果肉在口腔里翻滚,她嘟嘟囔囔:“又让我换工作?” “对,说好几个高校刚放了新岗位,要求高,本地人优先。” 周林风扯了张纸过去:“她打听过了,S大研究生很吃香,让你考虑看看。” “我刚升职……还考虑什么啊。” 西瓜在周林飞手里显得很小一块,他两叁口就吃完了,脸上残留了两滴汁液,来不及用纸擦,周卿洋想直接拿手指给他抹了。 他捉住她的手腕,拉了过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开始亲,周卿样的舌头在他嘴唇上下不去,“你嘴巴好甜。” 周林飞笑了,最近他们事业攻坚,压力不小,难得两个人同时这么松弛。 “你妈妈说的事,你怎么想?”他问。 “还能怎么想,我妈太锲而不舍了……”她挂在他身上,“不过你发现没,我爸妈现在只给你打电话。” 都不找她了。 还记得周林风以男朋友的身份第一次去她家。因他的前后工作难以形容,所以在父母面前,他的定义是“小时候住奶奶家楼上孙婆婆的外孙”。 见面双方礼数周全,过程和睦顺利,她说两人是无意间在公司年会碰到的,父母说缘分来了应该好好珍惜。 其实他们对周林风家庭状况的接受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期。因父母相识前,孙婆婆和母亲家里人就算熟识,老太太口慈心善,自家女儿的男朋友是老人教出来的,多了几分安心。周卿洋却还是看穿了父母的心口不一,问题依旧出在择业上。周林风的工作一言以蔽之:吃青春饭,且看上去比她的工作还不稳定,入不了长辈的法眼。 她心里不是滋味,但周林风却不着急马上去证明。他成熟慎重,稳扎稳打,舞社开成了占地广口碑好的连锁,去年还首付了一套二手毛胚,装修完后拿着房产证向她求了婚。 不仅如此,他时不时把不太爱去父母家的周卿洋架出门,提过去的滋补保健品堆到来不及吃。 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分年龄阅历,适用于所有人类。两位家长不露声色看在眼里,渐渐地越来越放心,甚至胳膊肘开始往外拐。 周卿洋妈妈有一次把她拉到角落,说林风这孩子身世可怜,让她平时要多包容,不要乱发脾气。她听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与长辈相处,周林风比她更游刃有余,靠的似乎是天赋。 周林风开了电视,调出了一个热闹的综艺节目,因为主持人的一句口误,几个嘉宾笑到了地上。 电视是当背景音的,大部分观众想听的不是笑话,是这些笑声。 “前段时间你不接你爸妈电话,他们只能找我了。”周林风说。 话说得没错。她妈妈前段时间催得紧,老是害怕周卿洋的公司明天就倒闭,她成了大龄失业女。完全忽略掉她上班这些年积累的经验人脉,只害怕她失去稳定的资格。 “周末过去吃饭吧,我跟他们再好好谈谈。”她说。 “好。” 他向来会把话带到,帮她分析利害,但从不干涉她的决定。 “城西那新店怎么样了?”她把话题抛过去。 “大家都同意再缓几个月。松哥本来不乐意,说慢了就要被别人踩。” “他不担心资金链断了?” “他没这个意识,还说我们危言耸听。”周林风摇头轻笑道,“不过被劝住了,舞社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 她摇头晃脑,“开店锻炼人。” 和他坐在这里,绝对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点点滴滴被挖掘,被烧铸成了,生活的抽象概念。她觉得自己活得更有章法了,而有章法才是真正的自由。 “诶,”她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相簿,“梁雪今天给我发了几张她女儿照片,长得好大了,给你看。” 周林风坐到她旁边。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两个人端详着手机里的小娃娃。 “我觉得宣宣长得不大像梁雪,更像她爹。” “我看看……嗯,还真是。” 收了手机,周卿洋躺到沙发的一端,双脚放在了周林风的大腿上,她测了视线看向淡蓝色的墙壁。 “你知道吗,梁雪说我应该对你再好一点。” 周林风挑眉,诧异地望过来。 “很奇怪吧。我爸妈也是,梁雪也是,都这么说。他们为什么觉得我对你不好呢?” 他打趣的语调,“可能,我看起来更爱你一些。” “切,”她扳起手指枚举,“我不爱你啦?我尊重你,不随便评判你,也不乱吃醋。” 周林风把她的脚放到胯间。 “你新店剪彩我帮你搭衣服。”她说。 “我应酬晚了你还来接我回家。”他补充。 “继续。”她笑。 “你聪明,独立,有理想。”他二次补充。 “还有呢?”周卿洋的双脚开始小幅度地运动,他胯间的东西越来越硬。 “你呆。” 她翻起了白眼。 气氛十分美好。 周林风穿着短袖短裤,都是去年冬天去海南度假时买的。 他健硕的腿部肌肉撑平了热带花色,裤腰绳是松开的,她记得一直都是系着的。 脚从宽松的裤衩边缘探进去,逗弄着。他的阴茎越涨越大,她虽看不见,但知道它血色充沛,这直接反映到了他的脸上。 “一周多没做了。”终于,他锁住她犯事的脚。 她坐起来,去咬他的嘴唇,“做吧。” “季报不写了?” “做了再写。” “你要写到几点?” “速战速决嘛。” “那不行。” 他一把将她横抱,往卧室走。 “要不,”她把睡衣往上拉,“今天试试不戴套。” 睡衣被他除去了,猛地扔到床上,他舔她的乳头,又习惯性地去拉抽屉,在一堆套子里随便捞出一个。 “喂!” “怎么了?”他把套子扔到床头柜,俯在她的身体上。 “咱不戴套。” 周林风从她的双腿间抬起头。 “……你想好了?” “心理上准备好了。有了娃咱俩就要吧。” 他愣了一下。 “你傻了?”她脱了底裤。 他的脸埋在她的大腿上,忽然在内测吮吸了一下,末了用手抚了抚。 “我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 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