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照【1V2 】》 ρΘ①捌Π.cΘм 姐姐我回来了H “姐姐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仲夏时分叁更天,正是好眠的时候。一阵微风吹开了楠木拔步床前的纱帘,月华如水,正照见床头坐着一个红衣少年。 阮照秋清梦被扰,不耐烦的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床头的少年。夜半时分,枕侧坐了个人,论谁要吓一跳。偏偏阮照秋见了个少年,不知怎么心底竟有一丝亲切,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得你,却也不怕你?” 那少年见她醒了,语调轻柔:“姐姐,我是祁山的夜阑呀。”他边说话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件极珍贵的宝物。 阮照秋听了他的话,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却总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便睁大了眼借着月光仔细看他的脸。那少年长得极好看,眉梢眼角风流无限,透着说不出的妖媚。月光映在他雪白的面庞上,照得他仿佛是个玉做的人,一双紫眸水波粼粼,又似有炯炯星光,如瀑青丝从红衣上垂下,被风一吹,扫过阮照秋的脸。 “你的紫眸我瞧着眼熟,可你的名字我却想不起,夜阑…夜阑…”阮照秋喃喃地重复,似乎是想唤起记忆。 “想不起便别想了,不过一个名字,有什么要紧的。”那少年脱靴上了榻,挤在阮照秋的身边道:“好姐姐,我千里迢迢地赶来找你,当真是累了,可能挨着你躺一会儿?” 阮照秋心里觉得不合礼数,不知怎么又觉得可怜他,鬼使神差地往床榻里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点儿地方来,说:“那你歇一歇吧。” “我就知道姐姐心疼我的,不枉我一出山门就日夜不停地赶来。端州怎么离祁山那么远啊,你当年走了多久才到这里的?路上可吃苦了?”少年紧挨着阮照秋躺下,不等她答话,旧拉过她的手覆上自己面庞,说道:“好姐姐,我化成这个模样,你可喜欢?” 阮照秋糊里糊涂地被他拉着手,头脑一片空空,借着月光又细细看了看他,脸上有些发热,道:“嗯,好看得很。” “模样好看,那身上好看吗?”那少年拉着她的手,顺着雪白的脖颈摸下去,直摸到心口的衣襟里去,“哎呀,这衣服当真碍事得很。”他不耐烦似的打了个响指,那红衣便消失不见,赤裸修长的少年身体一览无余。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阮照秋脸上一红,闭目不敢再看,偏那少年献宝一般,拉着她的手又去摸自己胸膛和小腹。他皮肤滑腻,触手火热,阮照秋从未见过男子身体,吓得收了手,不敢再摸。 “姐姐别怕我呀,我可是特地为你才化形的。自你走了,我日日修行,不敢懈怠,生怕来不及找你。好不容易来了,你怎的又嫌弃我了。”这少年越说越委屈,展臂抱住了阮照秋,脑地塞在她颈窝里,拱个不停,又伸出舌头去舔她耳朵。他身上带着淡淡异香,那香气随着少年火热体温把阮照秋渐渐拢住了,她身上便也跟着热起来,抬手搂住了那少年。 她这一抱,那少年便欣喜起来,手指勾起她下巴,嘴唇迫不及待地贴上去,软滑的舌长驱直入缠上她的舌尖,与她搅在一处。阮照秋被他缠得身子软了半边,轻叹一声,那少年便道:“姐姐可是喜欢?”不等她答话,又除了她的寝衣,与她肌肤相贴。少女身体绵软柔滑,夜阑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叫了句:“姐姐…”低头沿着她颈项往下吻去。 阮照秋胸口绵软两团被他握在手里,顶端红果又被他手指不断轻捻,陌生地酥麻感传遍全身,在他手里轻轻战栗起来。偏夜阑还不满意,伸了舌头不断在那红果上来回地舔,一时沿着乳晕画圈,一时又拿舌尖将硬挺的乳尖往下顶,舔得阮照秋忍耐不住,甜腻地低吟逸出唇边,吓得赶紧咬紧了下唇。 “好姐姐,怕什么,我施了法,外间通听不见的,姐姐叫那是说我做得好呢…”他舌头舔着她胸口,手又往下去探到双腿之间去,果然那处一片湿滑泥泞,夜阑喜不自胜,又道:“姐姐当真是喜欢我。”说罢手指顺着那一片湿滑寻摸,找到蚌间珍珠来回转圈,抚弄不停。 阮照秋被他弄得浑身酥麻,胸口是软滑的舌头,下身又是灵活的手指,整个人像化成一滩水,再动弹不得,只口里不住喘息,手紧紧抓着床单。 一股热流涌出腿间,直流到那少年的手上,他便收了手,欺身压上,舔着阮照秋的耳朵说:“姐姐,与我共尝一尝这人间极乐可好?” 他那声音极尽魅惑,阮照秋便道:“好。” 少年那物事早又硬又烫,听得她肯了,先顶在外围辗转片刻,再极缓慢地送进她身子里去。他耐心极好,一边吻她耳廓,一边轻抚她脊背,又腾出手来扶着她的腿,“姐姐别怕,有我在,不会痛的,放轻松便是。”阮照秋仍是处子,心里害怕,搂住了他的颈项,那少年便停下不进,只里里外外一点点的磨她,直磨得她身子扭起来,才又往里顶进一寸。 他这般磨捻半日,察觉阮照秋身体又软下来,便知道她不怕了,腰上使力,一鼓作气全根而没,阮照秋惊叫一声,指甲掐进他肩上皮肤里。“姐姐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放轻松些…”他一手扔托着她的腿,另一手又去轻捻那珍珠,见她闭了眼,喘息急促了,甬道里一紧一松地吸吮,便知她好了,这才放心扶着她腰臀抽插起来。 阮照秋被他弄得软成一滩泥,只身下不断绞紧了又松开,偏他那进出快慢像是算过一般恰到好处,没几个回合就又是一股热流涌出来,脑子越发一片空白,只紧紧搂着他不松手。 “姐姐可快活?”那少年恐她累了,不再动作,只留着那仍硬邦邦的物事在她体内,与她紧紧贴着,不断抚摸她后背肌肤。 阮照秋此刻如堕云里,通身绵软无力,却也如那少年所说,里里外外极是畅快,便窝在他怀里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那便不枉我来这一遭。”那少年见她困了,便褪出身来,吻一吻她鬓角,在她耳旁道:“姐姐睡吧。别忘了,我是祁山的夜阑。” -- 救下一个人 【作者着急让男二出来,改了剧情哈】 端州地处东南,乃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大城。从此地出发,快马半日便可到京城,水路陆路四通八达,甚至还有下西洋的海船,来自五湖四海的过路客商云集歇脚,人人都道这端州只怕比京城还要热闹繁盛叁分。 端州城北,有一座梅山,梅山脚下又有一条梅溪。梅山遍栽梅花与桃花,每到初春二叁月间,可谓万枝丹彩灼春融。十里花开之际,常有附庸风雅的文人士子去吟诗作对,又因着这文风雅气,赶考的试子们也都爱寄居梅山下的咏梅巷内,只求有朝一日被赏春的大人物或是大家小姐看中,从此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咏梅巷内多文人试子,便又开起了无数书坊、酒肆,古玩店铺、瓦舍勾栏,渐渐成了北城数一数二热闹的去处。 咏梅巷深处,有一家落梅斋,虽然地处偏僻却富盛名,皆因这书斋的坊刻文集和时文策论堪称端州一绝,常有外地客商回乡之际买上一二册文集充作手礼,本地试子们也爱他家的时文策论文采飞逸,犀利练达。 据传这书斋的主人阮振山,与京城里的礼部侍郎阮振尧乃是嫡亲的兄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早早的分了家,带了妻子儿女一同来到端州,置下这书斋为生。端州此地,居大不易,早年阮家也算过得捉襟见肘。阮家太太沉竹君是祁县大儒沉伯年之女,怕耽误了子女的教养,得了丈夫的首肯,将二人都托给祁县的娘家照看,五年前才接来端州团聚。 阮振山在端州已十余年,始终不入仕途,一心一意经营书斋生意。如今落梅斋除了售卖四书五经,历书佛经之外,也常寻访些不知名的文人,或请他们编书,或收录他们的文集自行刊印。阮振山一身才学,眼光独到,又擅长编撰,阮家刊印的文集风靡一时,又兼他礼贤下士,愿意接济穷苦文人学子,端州城里人人都称他一句阮大先生。 这日一早,阮振山带了长子阮照云回书斋准备,却远远地就见自家书斋门口乱作一团,忙赶上前去。伙计和路人见主人家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父子二人见门口躺着一个人,看着极是年轻,一身红衣脏兮兮地,发髻散乱,不知昏迷了多久。 “快叫巷口的周大夫来看看,”阮振山当机立断道,“照云和伙计一起把人抬到后院的静室去,今天秋儿不来,先把他安顿在那里。” 有了能决断的人,伙计们便有了主心骨,立刻四散去办事。 这红衣少年正是夜阑。 他此刻躺在静室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白,没有一丝动静。阮照云的小厮阮平端了水来替他擦干净头脸,又理了理头发,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少年当真好相貌,可把他们程家的二爷都比下去了!” 阮照云听了,嗤笑一声,正要骂小厮没见识,可见了夜阑的模样,也是一愣。 阮家书院家主阮振山,与端霞书院家主程鹤年,互为知音,两家是多年的通家之好。程家的二爷程穆谦,正是妹妹阮照秋的未婚夫婿,在端州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两家曾约定照秋及笄了就替他们完婚,只是程穆谦坚持男子当以事业为重,坚持金榜题名中了进士才肯迎娶,方算得不负佳人。 阮平见他也愣了神,得意道:“我就说吧?不晓得这小子从何处来的,若是留在端州,我倒要看看明年梅山赏梅的时候,他被扔的桃花多还是程二爷的多。” “净胡说!程二爷刚中了进士,不日就同妹妹完婚了。明年赏梅,自然是与妹妹同去,谁还扔花儿给他?快门口迎着周大夫去!” 阮平得了话立刻跑了出去。阮照云又看了夜阑一眼,总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可是他这等相貌,若是以前见过,怎么会不记得?正思忖着,大夫推门进来了。 “嗯…”周大夫把了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说道:“这孩子,看来是赶了远路而来。长途跋涉,叁餐不济,这才倒地不起。幸亏底子好,此时瞧着吓人,其实并不妨事的,好生将养些时日就好了,不用担心。” 说罢开了方子,又替他施了针,果然不久夜阑就幽幽转醒,茫茫然睁开眼打量了周围,沙哑着嗓子道:“敢问此处可是端州阮家?” 阮照云心下狐疑,道:“正是。在下是阮家长子照云,小兄弟是从何处来的?” 夜阑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修长细白的手极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似终于放下心来一般,又沉沉睡过去。 阮照云打开信一看,竟然是一封荐书,赫然就是外祖亲笔,忙去寻父亲商议。 信中将夜阑的身世交代得清楚,说他是祁山里猎户人家的独子,自小住在山里。少年时父母不慎失足跌下山崖,留他一人过活,他曾听父母说过山下的沉家是举世闻名的大儒,于是弃了山中家产,投到沉伯川门下求学。信末又说他行止有度,聪明灵秀,只可惜失了父母,此番若投奔了阮家,还望多看顾他些。 阮振山一看,忙命人回家去报给沉竹君知道,让她备下了客院并一应事物,只待夜阑醒了就挪到家里去。 -- 多谢夫人救我 阮照秋平日里无事常换了男装往落梅斋里去,后院的静室便是她日常写作之所。人人都道阮家的策论时评写得文采飞逸,犀利练达,却无一人晓得这些皆出自阮照秋之手。她是一介女流,父兄虽然并不拘束她,可是母亲自小管得严厉,宁愿她躲在书斋静室,也不许人说这些文章是她写的,就连程家也只有家主程鹤年听过阮振山酒后漏过一两句。 自前几日程穆谦的喜报传来,沉竹君便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出去了,只叫她安心在家备嫁。说是备嫁,其实凡事都是父母做主,她自己是什么都说了不算的。只得日日闷在院里,或是读书,或者作画,或是看看棋谱。 她昨夜与夜阑缠绵悱恻了一场,早上便觉得身上惫懒,直睡到日上叁竿才肯起身梳洗。 沉竹君今日倒也不似平日一般说她惫懒,想来也是知道程家家风严谨,嫁过去就再不得松快,且由得她在家里自在几日。 丫鬟端月伺候了她起身洗漱,替她收拾床铺,突然见她床头一团火红,竟是个极精致可爱的小狐狸,忙拿起来递给阮照秋,又问:“这么漂亮的小狐狸,咱家大爷从何处淘来的?” 阮照秋听了,忙拿起来端详,只见这小狐狸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触感柔滑绵软,做得只有巴掌大小,却活灵活现极是精致,一双水晶似的紫眸光华流转,摄人心魄。她瞧着这紫眸有些眼熟,隐约想起昨夜,难道是那红衣少年留下给她的?此事她是一个人也不敢说,便随口应了一句就放在窗前的书桌上。 书桌上的一角放着程穆谦的亲笔信,还是他进京之前托人送来的,写得可谓文气贯通,一本正经,毫无情意。阮照秋一想到不日就要嫁他,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端月这几日天天听她唉声叹气,已经惯了,劝道:“小姐,婢子知道你嫌程二爷是个书呆子。可是放眼这端州,有谁像二爷那样,长相又俊俏,又肯读书上进,还与咱们家走得近的?你这门亲事,说出来谁不羡慕?小姐爱有情有趣的郎君,可那些爱哄着姑娘,会说甜言蜜语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嫁了那样的,家里对小姐有情意,出门自然对别人也有情意。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是稳妥的好!” 阮照秋这话听得耳朵起茧了,懒得再与她分说,只恹恹地坐着吃一碗碧梗米粥,突然听得客院里嘈杂人声。她正心烦气躁呢,听得有热闹,忙遣了小丫头出去打听。 小丫头也正坐在门前发呆,得了令,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一头大汗地回来,说道:“回小姐,说是老爷与大爷在咱家书斋门口捡了个落榜的试子,还听说是咱们祁县老太爷家的学生呢!还有还有,外院里伺候的姐姐说,这少年长得极漂亮的,都比那程二爷还要俊!” 阮照秋一听程二爷就头疼,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见她这样,还以为是自己差事没办好,抓了抓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晓得的全说了一遍:“姐姐们说这人叫个什么夜阑,小小年纪的,一个人去京里赶考,只是年纪小没考中,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带着老太爷的荐书来投奔咱们家。说是累坏啦,一头就栽倒在咱们书斋门口了。这会儿还睡着,夫人听说是老太爷的学生,这会儿亲自看着呢。” 阮照秋听了这名字,心里一惊。叫夜阑,可不就是昨夜的少年? 昨夜旖旎一场,到底是真是假? 这夜阑,到底是谁? 阮照秋正在桌前发着愣,客院里的沉竹君握着夜阑的手,却差点垂泪。 夜阑已经安顿好了,正躺在榻上。他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唇色浅淡,越发显得面色苍白如纸,此时一双漆黑大眼水波粼粼地望着沉竹君,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过得良久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多谢夫人救我...”便语带哽咽不再说话。 沉竹君本就因为父亲的缘故,待他就比旁人亲切叁分,见他这幅模样,心下不免酸涩,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好孩子,你吃苦啦。既然有我父亲的荐书,怎的不早些来寻我?” 夜阑垂下眼,浓密修长的睫毛如小扇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缓缓地开口:“我得了先生的教诲,晓得凡事都需先求己再求人...我少时得先生收留教导,已是大恩了,本不想再来叨扰夫人,实在是...”他说到此处,像是情绪激动起来,肩膀微颤,咬了咬下唇,才接着说:“...实在是自己没本事罢了...” 沉竹君见他这样,心里越发怜惜他,连忙劝解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却晓得读书上进,没有走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已是不易。从京里一路走来,着实辛苦。如今且放宽了心,在这里住下吧。” 大夫开好了方子,递给沉竹君看过,叫了小丫鬟去煎药,正要告辞,却见夜阑拖着病体踉跄从床榻上起来,整了衣襟头发,不发一言,对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那大夫见了,捻着胡须感叹道:“好孩子,如今遇到了阮家夫人,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快去躺下吧,要报恩以后有的是机会,此刻却不要拿身体开玩笑。老夫可不想再看你晕一次了。快去快去。” 夜阑便听话躺下,拿被子盖了脸,像是不愿被人看见他面容。 沉竹君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道:“如今就是到家了,且放宽了心住下,好好将养吧。我先去了,有什么要的,尽管打发人来回我,万万不要客气。” 夜阑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就没了声响。 沉竹君见他这样,猜他是少年人脸皮薄,于是吩咐下人都在门外候着,留他独自一人在屋内,就自去了。 -- ρΘ①捌Π.cΘм 小狐狸 这家里乱哄哄的闹了一日,晚饭时沉竹君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早早就散了席遣了儿女自去休息,又与丈夫商量这夜阑的去处。 阮振山便说道:“我观此子,的确是个极有灵气的孩子。你想,他一个猎户家的儿子,自小怕是字都不认得几个,就算投了岳丈门下,也不似别人有父母兄弟照应,如今听他谈吐,看他行止却极是体面有礼的。待他醒了,我亲自去问问他,若想留下,便让他跟着照云,在书斋里做个帮手吧。” 沉竹君也早有此意,听了丈夫的话,再没有不愿意的,便略过此篇不再提,又想起阮照秋的婚事,问道:“说起来穆谦的喜报传来都这许多日了,怎的人还没回来?这喜事是办还是不办?我们是女家,此时男家不开口,我们也不好厚着脸皮去问的。你日日在外,可有消息?” 阮振山也觉得奇怪,偏偏又无从打听,暗忖片刻,安抚道:“他这人性格严谨,想来是要趁着人还在京里,先谋个差事?只可惜我与大哥早已生分了,否则凭他的京里的人脉,此刻一定是早有消息了。唉…我明日邀鹤年兄一道吃酒,顺便打听打听吧。” 阮照秋这一日也是过得混混沌沌地,头脑里一团乱,总想着昨夜的事。此时夜已渐深了,她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来推开了窗户,吹吹晚风。 窗外月色明亮,照得园中的小池塘波光粼粼。 突然间,池塘边闪过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待她仔细看去,那黑影跑得近了,竟是只小红狐狸,正往她窗口疾奔而来,只一瞬间就从她头顶进了屋内,落在她床边。 这小狐狸一身火红皮毛,极乖巧的在她床前端坐,毛茸茸的大尾巴老老实实卷在身前,水晶般的紫眸似有笑意,歪着头耷拉着耳朵,盯着她瞧。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它这模样实在可爱,阮照秋一见,突然灵光乍现,“你…”她慢慢走近前去坐在床沿仔细瞧它,问道:“你莫不是那时候在祁山,与大白蟒打架的小狐狸?” 狐狸眯起了眼睛,像是在笑。它点了点头,又歪了脑袋,大尾巴甩到身前抚了抚她的手,像是叫她摸一摸它。阮照秋便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它这一身红毛极是柔软顺滑,阮照秋只觉得爱不释手,忍不住又去揉它耳朵,不想刚摸了一下,这狐狸便嘭得化作一团红雾。红雾散去,正是那夜的少年,仍是那一身红衣,盘腿坐在地上,一双紫眸笑盈盈地看着她。 “姐姐,耳朵不能摸。我着急来看你,修炼得不到家,一摸耳朵我可就绷不住了。”说着又如那夜般往她床上来要抱她。 此刻不比前夜,阮照秋此刻头脑清醒,毫无睡意,如何肯,忙往后躲,眼看脑袋就要撞到床柱子,幸亏夜阑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替她挡住。这一下动静大了,外间值夜的丫鬟便出声问道:“小姐可要我进来伺候?” 阮照秋忙道:“我睡下了,别进来。”又愤愤地去瞪夜阑。 夜阑倒是好脾气,笑眯眯的抬手在虚空中一挥,说道:“怪我着急来看姐姐,忘了施术法了,姐姐可是记得我了?”他不敢抱她,又实在耐不住性子,只好拉着她的手。 阮照秋自然是记得的。 小时候她住在外祖家里,因父亲母亲不在身边,家里管教得极严。那一日她在家学里,夫子考诗文,她又拔了头筹。二叔家里的侄子便愤愤不平地骂了她一句:“死黄毛丫头,读书读得再好,将来也是给人骑的货。”她气得满脸通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按住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顿,直打得他鼻血长流,痛叫不止。这一打,连夫子都慌了神,忙叫下人去喊了各家的大人来。 外祖父虽然疼她,可她身为一个女子,居然动手打人,还险些把人鼻梁打断了,可怎么得了。当天她就被禁了足,连亲兄长都不许去看她。 她长日无聊,只能坐在院子里看天,突然后山上滚下来一团红白的球,正好掉在她院墙后面。 她便悄悄搬了凳子,攀上矮墙一看,是只小红狐狸和一条大白蟒缠在一处。那小狐狸被缠得动弹不得,张着嘴,舌头都吐了出来。阮照秋吓了一跳,随手折了树枝就去戳那白蟒。白蟒受了惊,松了一松,那狐狸便趁机咬了那白蟒一口,阮照秋又拿树枝刺那白蟒,正中七寸。那狐狸灵活机警,见有人相助,身子一缩逃出白蟒缠成的圈,跳上院墙,乖乖伏在她肩上。阮照秋摸一摸它,手上施力,又把那白蟒远远地挑出去。 “小狐狸,莫怕啦。跟姐姐回家,姐姐护着你。”她摸摸肩上的小狐狸,远远把那树枝扔了,爬下凳子回了屋。 这狐狸极通人性,知道阮照秋救了它,便日日陪伴,不离左右。白日里与她玩耍逗趣,夜间冷了便钻进被窝里与她同榻而眠,依偎取暖。 阮照秋那时实实在在是以为它只是狐狸,如何想得到如今竟化成个俊美少年来找她? 这下可正坐实了昨夜与他一场旖旎竟是真的,吓得目瞪口呆,只盯着他,呐呐不能言语。 夜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姐姐,你可是以为昨夜与我好,是做梦?” 阮照秋点点头。 夜阑叹了口气,又问:“姐姐可是要嫁人了,心里怪我诱你失了贞?” 阮照秋又点点头。 夜阑越发沮丧了,低了头,连狐耳都变了出来一并耷拉着,道:“唉…姐姐,你听我说,我自然是知道你们人间女子嫁人,讲个清白贞洁的,我自有法子不会叫人知晓。可是我好不容易找着你了,怎得突然又要嫁人了?” -- ρΘ①捌Π.cΘм 烟霞染H 阮照秋见他落寞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温言劝道:““我这亲事早就定下了的,并不是此时才议的,待他从京里回来,就要行礼了。我知道你如今好好的,还能化形了,又会术法,必不会再被欺负了,替你高兴呢。好啦,你回家去吧。” 夜阑听了却不依,拉着她的手贴着自己脸庞,思忖半晌,像是下了决断,说:“姐姐,你要嫁人,去嫁便是,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喜欢你,自然跟着你的,我不回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我都要嫁人了,你还喜欢我做什么?况且我成亲,如何能带着你去?” 她这样说,夜阑越发着急起来,“你嫁了人,不还是你吗?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住在谁家里,改了谁的姓氏,梳什么头发。我跟着你去,做个小厮也好,化个猫儿也好,都不妨事的。你那夫君,若是你喜欢,我便让他一让;你若不喜欢,我夜夜迷了他,让他自去睡着,我床上陪着你,必叫你喜欢的。” 阮照秋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是无奈多一些,还是好笑多一些,又见他一脸诚恳,知道他不是有坏心,不忍心怪罪他,仍然好言相劝道:“你看看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快别胡闹了,回家去吧。” 夜阑却更急了,不顾她挣扎紧紧抱住她,说:“我不是小狐狸,我都五百岁了。我与你在祁山时便能化形的,只是技艺不精,怕你嫌我不好看,又见你喜欢我做狐狸的样子,才瞒了你。姐姐,我一心要来找你,吃了许多苦头的。我不回去,你别不要我。”他想到什么,放了手,扬起一团红雾,把他二人身影隐在其间。 阮照秋自小胆子比亲哥哥都大叁分,又因与夜阑熟悉,被他这红雾团团围住了,虽心下惊异,却也不算害怕。 红雾淡淡地飘着,她依稀能看清四周,却察觉整个世界骤然静寂下去,再无一丝声响,街上打更的声音,院里的鸟鸣,甚至连树间风声都消弭无踪。这无从着落的感觉让她心下忐忑,开口道:“这又是你的术法?” “是,这红雾叫烟霞染,能隔开外界自成一处,就算有人进来,瞧着这床榻上也是空无一人,谁都找不到你。姐姐若不要我,我便不放你出去。”夜阑身材修长,展臂将她拥在心口,不依不饶地仍是说这一句。 雾里隐隐又散起他身上那异香来,阮照秋就觉得深思迷茫,糊里糊涂不知身在何处一般,身上也隐隐发热,正迷蒙间,听到耳畔传来夜阑的声音,道:“好姐姐,你抱抱我吧。”她不知怎的心里一软,抬手拥住了他。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夜阑被她抱住,这才高兴了,低下头来轻舔她耳顶,抱着她往雕花床里滚去,道:“姐姐,别不要我…” 他刚刚才化了人形,来不及束发,此时如瀑青丝铺了一床,柔软顺滑地垂落在阮照秋身上。阮照秋糊里糊涂地,身上衣服也不知道到那儿去了,贴着夜阑滚热的肌肤,不由自主搂住了他的脖颈,抬起头吻他。 她的吻青涩得毫无技巧,只蜻蜓点水一般贴了他的双唇,夜阑却闷哼了一声,抱紧了她,“姐姐,要这样的…” 他伸了舌尖,舔了舔她的唇,又挤进唇缝里,撬开了齿关,寻找她的舌头,引诱她将舌尖伸进自己口腔,吮吸,轻咬。 阮照秋被他吻得又晕了几分,脸上烧得发烫,不知如何是好,只贴着他磨蹭。 夜阑便搂住她的腰将她锁在怀里,含住她胸前的乳尖,湿滑的舌头绕着乳晕打转,轻轻地逗弄将它们舔的挺立起来,阮照秋被那湿热柔软的触感激起一阵酥麻,身上愈发热了,皮肤渐渐泛了微红,身下也跟着潮湿起来,她抚过夜阑的头发,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揉搓,一手抚过他光裸的脊背,眯着眼睛溢出甜蜜的呻吟。 “姐姐喜欢?那这样呢?”他口中仍含着乳尖轻吮,话说得模糊不清,手指伸到她腿间摩挲花珠,可她身下湿滑太过,轻易就让他的手指滑进甬道里。夜阑便借着势缓缓抽送,渐找到了最敏感那处不住戳刺,果然不多时就是一股湿热水渍涌出来。 阮照秋满面皆是红晕,呻吟又软又娇,叫得夜阑汇聚在小腹的一股热劲烧遍全身,膝盖顶开她双腿,腰上用力顶了进去,他怕伤着阮照秋,并不敢猛烈动作,只得咬着后槽牙,忍着情欲慢慢地动。偏偏她的甬道似活的一般,不停收缩包裹住他,吮吸似的往里带,酸酸胀胀里酥麻的快慰就累积起来,攀着他赤裸的后背,直冲上头顶。 夜阑被吸得再也忍不得,扶着她的膝盖推高了双腿,箍住了她的腰肢,挺胯来回抽插,发出啪啪啪的水声,交合处的汁液被大力的插入和抽出带出来,顺着腿淌得满床都是粘腻湿滑。 夜阑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如丝瀑笼下来,将两人罩在细软的黑色绸帐里,好似一座结界,隔开了外界的一切。阮照秋随着夜阑的动作在他的结界里颤抖,双腿如蛇一般缠着他的腰,脚尖绷直又蜷曲,双手紧紧撺着被子和他的几缕长发,脑袋里一阵空白,只能发出无助的呻吟。 高潮褪去,她仍然浑身颤抖个不停,夜阑紧紧抱着她微汗的身体,抚摸她的后背。她能感觉到夜阑埋在她身体里的东西依旧火热硬挺,微微抖动,也能听见他在耳边粗重的喘息。她自小是个好奇的人,此时有许多想问的,偏偏头晕眼花,不多时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 程二爷怎么了 次日一早,阮照秋迷迷糊糊地醒来,床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不洁之物,身上也干干净净穿着寝衣,夜阑连影子都不见,仿佛昨夜又是她的梦境。 她正发愣,突然端月急冲冲的跑进来,对她说:“小姐可醒了?快起来,老爷太太叫你去呢,说是有大事要同小姐商量。”说完掀开了床帐,愣了一下,道:“这是什么香气?倒有些像是院子里栽的那几株西府海棠,小姐摘了来玩?” 阮照秋不明就里,暗自揣测是不是夜阑身上的异香,可她自小喜欢海棠,若真是海棠的香气,她如何会不知道? 端月也只是爱絮叨,说了几句就忘在脑后,边服侍她梳洗边说:“听守二门的罗大娘说,是京城有人捎了信来,道与程家二爷有些关系呢。太太让姑娘梳洗了就去她院里,早饭也一并在她院里用了。” 程穆谦出什么事了?阮照秋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这人虽然死板无趣,可每次见他都谦和有礼,对她也很是照顾。这次进京去赶考,也是早早就开始准备,日夜苦读,只为了挣一个前程回来,好叫她面上有光。就算不想嫁他,也总是盼着他好的。 阮照秋想到这里,忙收拾好了带着端月往母亲的主院里去。 她刚进院门,就看见母亲贴身伺候的周妈妈正在廊下候着,一见她来就拉了她的手,亲自替她打了帘子往门里去,自己就站在门外守着。 阮照秋见了这个架势,心中担忧更甚,果然进了里屋就看见父母兄长皆在。沉竹君与阮振山坐在榻上,大哥阮照云坐在桌前,等着她一同用早饭。 这个样子她如何吃得下,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沉竹君正思忖如何开口,桌旁的阮照云却早已按捺不住,脱口道:“程二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阮照秋正拿了瓷勺要喝粥,被他吓得手一抖,勺子磕到了碗沿,“叮”得一响。 背信弃义?那是不是要悔婚?她压抑不住满怀希冀,抬眼去看父亲。 阮振山一向疼爱女儿,见她这眼神,也不意外,叹了口气道:“今早你京里的大伯娘派了家人来报信,说是…说是穆谦殿试出来,被户部尚书留在家中已有数日。如今京里官宦家的女眷们,都说是要留着做女婿呢。” 他话音刚落,阮照云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竖子,竟是这样贪慕虚荣之人!往日里我还以为他是个重信守诺的君子,哼!算是我阮照云瞎了眼,竟与他称兄道弟!” “照云!在我房里拍桌子摔碗的做什么呢?”沉竹君终于发话了,“照秋,你听我说。你父亲与京里的大伯家,早就分了家,这多少年都没怎么走动过。今日突然派了人来传话,焉知不是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程家才是正主,我听说昨日里还在准备你与穆谦的婚事,并无异样。若是穆谦当真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程家怎会不知道?怎会不派人来与我商量?你父兄都在气头上,你莫听他们胡说。”说罢她又转头去看阮振山,道:“穆谦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以你看来,他可是这样的人?” 阮振山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说道:“我自认看人还算通透,他若是这样的人,我当年也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可如今京里的说法…唉…照秋,你看呢?”他知道阮照秋素来心思敏捷灵透,这才特地叫了她来商量。 阮照秋心下雀跃,当着母亲面上却一丝都不敢露,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说道:“说起来,程二哥哥这许久没回来,程家可有说辞?” 沉竹君便道:“的确是没有。” 阮照秋又道:“女儿想来,若此事为假,他这许久不回来,程家也不差人递个话来,可是慢待了咱们家?若此事为真,那他们就是有心欺瞒,难道要诓了我去做妾?”她见母亲要打断她,赶紧又说:“姑且想着咱们两家关系近,不会如此。可程二哥哥被留在了尚书府,怎的自己没办法离开,或是送个信出来?尚书府可不是衙门,难道他一个新科进士居然都走不脱?这样说来,不论真假,我看程家这糊涂劲儿,母亲就不怕我嫁过去被他们拖累了?” 说到此处,她又心下一惊,暗骂自己得意太过,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她母亲对这门亲事最积极的人,只怕要挨骂。 果然沉竹君沉了脸:“糊涂?我亲事是你父亲与我一同定下的,你是不是说我与你父亲也糊涂了?我知道你不喜穆谦性情正统拘谨,但是你自己想想,放眼望去谁还能又这样好的亲事?夫君上进,婆家又与娘家走得近,你还要怎么样?进宫去做娘娘吗?” 阮照秋不敢顶嘴,拿眼睛去看父亲和哥哥,可家里的事情多是沉竹君说了算,此刻她又在气头上,也不好多劝。 阮振山便说:“这样吧,此事尚不知真假,我同你母亲和大哥再去打探打探消息,照秋先回房吧。” 谁知沉竹君太了解女儿心性,加了一句:“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别又想着叫你哥哥偷偷带你出去!此事交予我同你父亲定夺。” 既然如此,叫我来做什么,反正又不肯听我的。阮照秋心里这样想,可并不敢说出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这门婚事这样热衷。她又不是嫁不出去,那程穆谦好是好,如今都这样了 ,何必强求呢?就算是嫁了他,谁知道未来他会不会怪自己阻了他的前程。 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母亲也与她担忧到了一处,见她离开了,转头问阮振山:“若此事是真的,咱们家若是硬把这亲事做成了,日后他若是仕途不顺,会不会后悔?觉得是岳家没有助力,是秋儿拖累了她?” 阮照云此时已经闷了半晌,听见母亲这样说,立刻道:“以妹妹的相貌人品,难道除了他程二就嫁不出去了?皆因他二人打小定了亲事,端州人人都知道了,这才没人来提亲。如今那程二若是真的攀了高枝,我们又何必做妨碍了别人前程的事情?说得难听些,若是妹妹当真无人问津,我做哥哥的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我懂做生意,她懂做文章,我兄妹二人相互扶持,何愁家业不兴?” “又浑说!”沉竹君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一句,“哪有人咒自己妹妹嫁不出去的?何况你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的,若是未来嫂嫂嫌弃,她如何能住得下去?有功夫在这里说蠢话,不如赶紧得找人打听消息去!” “可是咱家的人,他们程家都认得呀。要是他家当真心里有鬼,见了咱家的人肯定瞒得滴水不漏。” 叁人正商议间,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夜阑今日身上大好了,在门外求见,想给老爷太太磕头,以谢救命之恩。 -- 我伺候姐姐H 阮照秋出门时,正遇上夜阑随着管家罗叔往正院去。 他仍穿着一身红衣,身材高挑修长,头发也用红发带束好了,显得面如冠玉,风姿卓越。所到之处,颇引得些大小丫头们偷偷看他。他倒是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跟着罗叔走,只遇到了阮照秋的时候停下脚步行了一礼,道:“大小姐。” 阮照秋便也福了一福,回了个平礼。 她此前只在夜里见过他,此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换了个人,颇不习惯,偷偷拿眼去瞧他。夜阑像是知道,趁她目光转来,冲她展颜浅笑,深深看她一眼,就即刻低下头走了。他只一瞥了一眼,阮照秋就觉得像是有个毛茸茸的爪子在心里轻轻挠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的脸上微红。她怕被人瞧出来,忙深吸了一口气,敛了神情回院里去。 阮照云怕她烦闷,早早地替她搜罗了许多书来看。阮照秋回了房,便拿了本新印的《江上闲思录》靠在床头慢慢翻看,天气炎热,长日无聊,没看几页就又犯了困。正迷迷糊糊之际,听得有人喊她,只得睁开眼,身侧竟又是夜阑。 “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就敢溜进我房里来?” 夜阑无所谓地笑一笑,道:“我放了烟霞染的,姐姐莫怕。我来同姐姐说一声就走的,要出趟门。” 阮照秋奇道:“去哪?” “替你寻你那未婚夫婿去…”夜阑叹了口气,落寞道:“我才到端州,并无几个人认得我,京里又有些‘一同赶考的朋友’,你父亲大人派我去打听打听那个程穆谦怎么回事呢。” 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脑袋枕着手臂在阮照秋身侧躺下,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直接在她腿上躺下才满意了,说道:“姐姐,我去诓了他出来,直接弄死了好不好?” 阮照秋吓了一跳,拍了他一巴掌,“快别浑说!” 她这一巴掌尚在半空,就被夜阑眼疾手快握住了,贴在自己脸上,“姐姐喜欢他?” 阮照秋歪着头想了想,道:“端州城里,人人都说我定了个好亲事。可是我一想到要嫁他,心里却慌乱得很。他家里规矩很大,逢年过节我母亲带我和哥哥去过,每次一进去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了,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错了话。不过他对我还是时时照顾着,好几次他母亲话里话外地挑理,都是他回护我,替我圆回来的。喜不喜欢的,我也不知道,感激他倒是真的...”她还要说下去,突然指尖一凉,原来是夜阑突然舔了她一下。 她脸上有些红,说了句:“别闹。” “姐姐,”夜阑现了紫眸,勾魂摄魄般望着她的眼睛, “我这都要出门替你去寻别的男人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他就这样与她四目相对,举起她的手指含在口中,那舌头湿滑温软,缠着她的手指挑逗,不消片刻,阮照秋便气息不稳,浑身绵软无力得靠上床头。 夜阑起了身,高挑身形把她罩在身下,低下头去吻她唇角,舌尖顶开唇缝,与她的舌头滑搅勾缠。 阮照秋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小腹酥酥麻麻,腿间有些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她此前与他缠绵,都是浑浑噩噩的,今日神思清明,便有些不自在。 夜阑与她吻了片刻,察觉到了,搂她在怀里,问道:“姐姐怎么了?” 阮照秋便道:“我说不清…又热…头又晕…” 夜阑轻笑道,“我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姐姐闭上眼,我告诉你。”他说着解了发带,盖着她眼睛,“姐姐这是害羞,别看就是,我伺候姐姐。” 那红发带似自己有生命似的,他随手一盖,就再揭不开,搭在阮照秋眼前,只能看见一片红。 她能感觉到夜阑的唇舌贴上了细白的脖颈,一路吮吻下去,来到锁骨处来回轻舔,又往下去含住了乳尖。他舌头湿滑柔软,一时将那乳尖含在口里绕着圈的舔弄,一时又重重捻过去,将挺立的乳尖压下去。夜阑只用舌头还不满意,双手握着她的乳房揉捏,把玩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双乳往中间挤近,两处乳尖靠得近了,又舌头来回舔弄。 阮照秋被他弄得浑身发颤,又酥又痒,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想躲开,却被夜阑箍住了腰身不让她动,“姐姐可是这里痒了?” 他仍含着她乳尖,话说得含糊不清,松了手,修长手指伸进她裙内,挑开了底衣,浅浅摩挲腿间花珠,不住拨弄,不多时又是一股淫液涌出来。 “…嗯…”阮照秋再受不了,浑身过电般战栗起来,双腿并拢了抬起腰来,似要往他手里送。 她叫得又甜又软,全身泛起了红晕,媚态横生,夜阑被她勾得身上也起了薄汗,呼吸渐乱。偏她下面那处似有吸力,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子把他的手指吞了进去,“嗯…夜阑…痒…” 夜阑便缓缓抽送手指,找到了内里最敏感那处的软肉,不断磨碾,更多液体随他动作源源不断流出来,弄得他掌心手腕黏腻不堪,“姐姐还痒么?” 阮照秋此时早被情欲烧得失了神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呻吟不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腰身不断上挺。 夜阑手上加快了动作,低头轻咬她耳垂,道:“姐姐可要我进去?” “…嗯…要…”阮照秋被红绸覆面,早忘了身在何方,只晓得内里痒得想要更多。夜阑又加了一根手指,这次不再研磨,只抽插不停。阮照秋不住的哼,内里紧紧吸住了他的手指,突然抬起了腰,浑身僵住了一瞬, 身下一大股水喷涌出来,高潮了。 夜阑早浑身着了火一般的烫,死死忍着等她先泄一次身,这才就着粘腻的蜜液一挺身,顶了进去。她刚刚高潮过,此时身子太敏感,一插之下立刻浑身痉挛,死死绞住了夜阑,直绞得他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别绞…”夜阑呼吸粗重,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更添淫靡,阮照秋早无法自控,抬手搂住他颈项,舌头滑进他口中吸吮搅动。上下都被她吸着,夜阑被销魂蚀骨一般的快感淹没,掐着她的腰大开大合的动起来。 静谧的空间里,一时间全是水声。 接吻的口水声,两人交缠的腿间泛滥的扑哧声,还有皮肉拍打相击的啪啪声,尽是淫靡。 夜阑闷闷地哼了几声,附身压下来,与阮照秋严丝合缝地亲密相贴,两人滚热急促的呼吸纠缠不清,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些微海棠的香气。 怀抱里的身体敏感到了极致,只要有一点动作就立刻战栗个不停,夜阑低头吻她,给她细碎温柔的抚慰,“姐姐…” 阮照秋仍沉溺在高潮过后的余韵里,眼前一片白,时间拉的无限长,一切都变得遥远,只有后背抚慰的手是唯一的真实。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睁开眼,夜阑还没走,她问:“不是说要出门?” 夜阑无奈得轻笑一声:“早就该走了,我也没想到又缠着姐姐闹了一回…姐姐歇着吧…” 阮照秋是真累了,软绵绵地靠在床头:“几时回来?路上小心些…” “姐姐放心,我去一趟京城也不过须臾之间,只不晓得打听消息要多久,若是顺利晚间也就回来了,只管宽心等我回来便是。” 话音刚落夜阑就不见了,烟霞染撤去,室内一切如常,只窗前那只小狐狸笑盈盈地看着她。 -- 水榭H 程穆谦自入了尚书府吃酒被留下小住,已有数日。 殿试那日,户部秦尚书说是欣赏他人品才情,特邀了他回家把酒对谈。谁知酒宴上,秦尚书借了酒意,召了夫人娘家的女儿柳真真来见过,虽没明说,程穆谦却猜到是什么意思,趁着换衣服,吩咐小厮侍砚回家报信。 酒过叁巡,他正要借口时候不早了打算辞去,尚书夫人又说已特地叫人收拾了荷花池畔的清净院落给他歇息起居。府里二公子秦昭华这几日更是时时陪伴左右。 这日午饭后秦昭华约了他在花园漫步消食,他便委婉开口请辞回家。 秦昭华听了,殷勤劝道:“家父与我,都是仰慕穆谦才华见地,这才相邀小住。怎的才几日就要走了?为兄这几日读《左传》颇有所得,还等着与穆谦探讨一二。可是府里下人有何处怠慢了?只管与我说来,万万不要客气。” 程穆谦便道:“在下离家太久,怕父母担忧。殿试既已完了,我又在府上叨扰了这些天,委实在当回家拜见父母了。” 秦昭华笑了笑,“我道是何事,穆谦不必忧心,我已派人去端州府上替你报过平安了,你只管安心住下便是。稍后不若陪我手谈一局如何?” 程穆谦正要再辞,突然听见身后有女子叫了一句:“二哥哥好。” 他没想到这院子里有女眷,便忍住了不敢回头,只听得背后那声音娇嫩清朗,甚是好听,想起是前日宴席上见过一面的柳真真。 柳真真穿了一身秋香绿绣长枝牡丹的薄段纱衫,鬓边压了一朵新鲜的白玉兰花,云鬓蓬松,风姿宜人,俏生生的如同一朵绿玉兰般。 她见了程穆谦,倒是落落大方,婷婷袅袅地弯下腰去同他二人见了礼,问道:“方才听得程二公子要辞了家去?” 程穆谦应道:“正是。一来担心父母挂念,二来家中已定了亲,说好待我今科中了便成婚的。此刻想来已筹备得妥当了。” 柳真真便叹道:“想不到公子是这样重信守诺的人,真真心内实在感佩。既然这样,不如我去同姨母说一说?” 程穆谦本故意提起自己同阮照秋的婚事,意图打消了这柳真真的念头,没想到她竟如此通情达理,心头大喜,整衣重又郑重向柳真真施了一礼,道:“如此多谢姑娘。” 柳真真举起纨扇遮了脸,盈盈一笑,说道:“我这便去了,公子莫急,等我消息便是。” 得了她这话,程穆谦一下午都魂不守舍,在客居的小院里等消息。 一直待到金乌西沉,他婉拒了尚书二公子的好意,自己在院内用了晚膳,独坐在屋外的一棵大樟树下纳凉。 院里四处渐渐起了虫鸣,他不由想起初见阮照秋时,也是这样的时节。她那时还小,仍梳着丫髻,听了母亲的话,规规矩矩地同他见了礼,就站在下首,看都不敢看他。他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小小年纪,就行止有度,未来必然会是个极合适的妻子。 后来逢年过节,他随父母兄长去拜访,她也是恪守礼仪,绝不单独见他,身边总带着人。 他想得出了神,突然听得院外水榭传来淙淙琴响,那琴声若潺潺流水,在这夏夜里显得清婉流畅,似人低语,言有尽而意无穷。 琴音似有邀约之意,程穆谦不知怎么就忍不住起了身往水榭去。 水榭建在荷花池边,离他的客院不愿,推开院门就能看见。此时月上中天,水榭四围挂了纱帘,月华之下隐隐能看见有人,越靠近水榭,那琴音便越是清越温柔,一池碧波泛着月光,似随着那乐声流转,程穆谦看了几眼,竟觉得目眩起来,不知不觉掀开纱帘走了进去。 “程家哥哥也爱琴?”柳真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是极远,又似是极近。 程穆谦不知怎的心跳起来,呆呆答了一句:“是,不才在家也常抚琴的。”又转头去看她。她在月光之下席地坐在软垫,一双如水眼眸正盈盈望着他笑。他这一看,心里又是一动,忍不住喉头滚动,脸上烧起来。 柳真真见他这样,含羞般低下头,伸手拉了他的衣袖道:“既如此,哥哥弹一曲与我听可好?” 他便依言撩起衣摆,在那古琴前坐下,抬手抚上琴弦,突然肩头一沉,一阵香气拢住了他头脸,脸上蹭过滑腻微凉的女子肌肤。 “好哥哥,怎的不弹?”柳真真下巴搭在程穆谦颈窝里,双手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轻柔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侧。 程穆谦只觉得心跳得像要蹦出胸口似的,耳朵烧得通红,呼吸渐乱,如何还能抚琴?他手在琴上,神思却全在身后的人身上。柳真真的手滑进了衣襟,抚过他胸口的皮肤,勾勒过锁骨,滑过喉结和下巴,抚上了他的唇。他不禁微微张口去吻那手指,可那手指却游走了,抚上他的眼睛。 他被那手盖住了眼睛,再看不见东西,身上感觉便无限明晰。那手伸进他衣襟里去,顺着胸膛往下走,抚过小腹往下,隔着裤子握住他身下早硬起来的阳物。柳真真摸出了尺寸,喜道:“我的好哥哥,怎么竟这样厉害…”,说着隔着布料去套他。 程穆谦自小严谨克制,如何受得了这个,被她摸得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四肢百骸似有流火涌过,无处发泄,重重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是滚烫。 柳真真抚着他下身,又伸出湿滑的舌头舔舐他耳后,说道:“哥哥,可是身上热得很?我同你解了这衣服吧。”也不知她是如何弄的,不多时两人便赤了身体,在那帐内软垫上滚在一处。 程穆谦脑子昏沉沉地,身下胀得发痛,被她的手指握住了,忍不住微微耸动腰胯。 “哥哥这是想我了,”柳真真被他压在身下,妩媚一笑,抬起头与他吻在一处,抬起光滑的双腿环住了他的腰身,“既如此,哥哥便进来吧。”说罢双腿一收,自己抬起腰迎了上去。 程穆谦只觉得身下被裹住了,湿热温软,再也无法克制,挺腰猛撞起来。 柳真真搂着他肩颈舔吻,抬高了腰臀去迎他,口里娇吟不止:“嗯...好哥哥,当真厉害…”说着又捉了他的手,教他抚弄胸前软肉。 程穆谦以前从未见过女子胸乳,不禁好奇,边大力顶她,边在月下看那雪白的一团在自己手里变幻形状,又轻捏那殷红乳尖,捏得身下的柳真真又是一阵娇嗔,“好哥哥,别弄了,痒得厉害…快舔舔…”他便听话去舔,又觉得不过瘾,忍不住吸吮起来。他这一吸,只觉得身下柳真真裹着他的花径也如活了一般,吸吮着他的阳物,只吸得他腰后一阵酥麻,“嗯…”了一声就要泄身,偏又舍不得,只摒了呼吸,靠在她肩头喘息不止。 柳真真搂着他,心里喜得跟什么似的,抚着他后背悄悄说:“好哥哥,泄了也不妨事,真真喜欢呢。” 她话音婉转娇柔,舌头舔着他耳朵,程穆谦再忍不得,浓浓白浊尽数喷洒在她体内。 他闭了眼伏在她身上,没看见舔舐自己耳廓的舌尖,竟有分叉。 -- 平妻 次日一早,程穆谦在自己房内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痛得轻哼了一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着了风寒,嗓子也哑了。 “公子可是起身了?”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奴婢这就去打水伺候公子梳洗吧?” 程穆谦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睁开眼望着窗外,神思恍惚中回忆起昨夜那似梦似真的际遇来。销魂蚀骨的滋味攸地涌上心头,他一下子浑身燥热,身下顿时硬得发痛,脑子里全是月华下柳真真那雪白的胸乳和娇媚的浪叫,吓得他深吸了一口气,默背起金刚经来。 那水榭一场缠绵,若说是假的,可她身上那柔暖滑腻的感觉太过真实;可若是真的,柳真真一个大家闺秀,如何会与他夜间私会? 他便自忖或许是昨天白日里见了她,又总惦记着等她回话,夜有所梦罢了。 因他感了风寒,秦昭华带着府里的大夫来看了他一回。大夫把了脉,道是夜里着了凉,并无大碍,开了对症的温和安神方子,又遣了小厮去抓药,临去交代了一句:“虽然暑日炎热,夜里还是有些寒气。公子夜间切勿贪凉,尤其是莫去那池边消暑才是。” 尚书二公子听了奇道:“穆谦可是夜里去了莲池畔,这才着了凉?” 程穆谦闻言,心中大惊,呆了一瞬才道:“昨夜曾在院中树下纳凉,并不曾出门。想是此处靠莲池水榭太近,夜间有些水汽?” 大夫和尚书公子听他这样说,觉得也并非没有可能,都点了点头。可程穆谦心里却惊异不已,难道昨夜那事竟是真的? 不多时,丫鬟端了煎好的药上来,秦昭华便带着大夫就告辞了。 富贵人家的药方子,多会添些安神的药,以助人安眠。程穆谦吃了药,不久就昏昏沉沉,隐隐听见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在他身侧坐下了,又有一只凉凉的手抚上他额头。 他本来一早就头痛不止,此刻被这凉凉的手掌盖住了额头,那头痛便渐渐消弭了,慢慢松开了眉头。 “二哥哥,昨夜对不住你,害你着了寒气。” 程穆谦认得这声音,挣扎着睁开眼,身侧坐着的不是柳真真又是谁?他惊异之下微张了嘴,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叫了一句:“柳…柳小姐…”,说着手上施力想要起身。 柳真真的手仍覆着他额头,说道:“二哥哥正病着,别起了。经了昨夜,怎的还如此生分,叫我柳小姐?”,她说着眼眶就泛了红,道:“莫不是二哥哥觉得我轻贱?” 程穆谦直到此刻才知道昨夜的事是真的,如遭雷击,愣怔了半晌,突然神色一正,咬着牙起身下了床榻,整了整衣襟,对着坐在床头的柳真真一本正经拜了下去:“昨夜竟当真唐突了小姐,穆谦同小姐赔罪!我…我…定不负小姐!” 柳真真的真身,乃是一条白蟒,早就修成了人形,游戏人间已有数百年。几年前游至京城,恰逢城里的柳真真不愿进皇宫侍奉,投水而亡,她便趁机化了她的模样,在这尚书府里替她活下去。她数百年道行,又见惯了人世沧桑,有的是手段,把个尚书府上上下下尽数收拾得服服帖帖。蛇本性淫,她又素来爱俊俏男子,知道科考的殿试上,是长得不好都不得进去的,于是隐了身形去偷看,一眼就看中了程穆谦。 那日程穆谦穿了一身宝蓝色交领直裰,头戴玉冠,映得肤色雪白,身子挺拔,如雨后青竹一般。就是站在御前对答,也毫不羞怯,行止文雅有礼,看得柳青青心动不已,当场便施法迷了尚书大人把他弄回了家。 她本想着以尚书大人的权势,只要开口许了她出去,程穆谦绝对没有不应的。没曾想他家里已定了亲,他又一副君子重诺的样子。尚书大人席间拿言语试探他,他也说不出那女子有何好处,说来说去,就是自小定了亲,那女子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不能辜负人家。柳真真便瞧出来这程穆谦是个死心眼的书呆子,于是使了计,白日里应允了替他说项,待得他心神不定,夜间便抚琴迷了他的神智,诱他水榭缠绵。 没想到这书呆子竟这样呆,明明内心煎熬得不知所措,一听得与她二人有了肌肤相亲之实,立刻下榻行了大礼道歉求娶。见他这认真的模样,柳真真这百年不曾红过的老脸,竟一瞬间有些愧疚。 她赶紧也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道:“昨夜原是我思慕君子风仪,因而才不顾脸面自荐枕席,不料二哥哥竟不因此轻贱于我,实乃真君子。”说着又去拉他的手扶他起来。 程穆谦被她的手一摸,突然又想起昨夜旖旎来,脸上腾的就红了,不由自主去握她的手。柳真真低头一笑,说道:“好哥哥,你正病着呢,好好歇着。待病好了我再来看你。” 她这样一说,程穆谦才觉得自己唐突了,赶紧松了手,又行了一礼,道:“我这便写封家书回去,与父母禀明此事。还望真真等我。” 柳真真做了个羞赧模样,拿纨扇遮了脸,问道:“若你家中高堂不允,你待如何?你那未婚妻子与你家乃是通家之好,两家以后如何处来?” 一说到这个,程穆谦就皱了眉,内心焦灼不已,过了半晌,才堪堪说了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负荆请罪,也不能做始乱终弃之人。”他说完,又想起自己已是辜负了秋娘,如何不是始乱终弃?于是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柳真真见他这样,也觉得火候到了,便问他:“二哥哥,不若我去求了我姨夫,去皇宫里求个赐婚如何?我心里爱慕哥哥,不愿哥哥吃那负荆请罪的苦,何况昨夜里也是我自家不庄重。真真愿与你那未婚妻子做个平妻。二女共事一夫,与她一般大小,一般高低如何?” -- ρΘ①➑Π.cΘм 惊雷 柳真真与程穆谦在房中商议定了,便辞了出来,要去找尚书大人想办法,没想到一出房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过,再睁眼已在一处荒郊。 她自诩修为不差,竟突然被人掳来此处,即刻全神戒备。 “小司璃,你可记得我?”远处树上跳下一道红色人影,正是夜阑。 “哼,原来是你。你不好好去找你的什么姐姐,来扰我的好事做什么?”柳真真面色不虞,眯起眼睛瞪着夜阑。 “你拐了我姐姐的男人,我来替她看看呀。”夜阑抱着双臂,支起一条腿懒洋洋的靠着树干站着,“我先谢谢你,勾搭了这书呆子。不过什么平妻,我看就不必了,你好好拴着这男人,别放出门招惹我姐姐就是。” “原来她就是那个未婚妻,倒真是巧了。”柳真真冷笑一声,“就你这不要脸的狐狸,也配教我如何行事?我就想试试二女一夫是什么趣味,如何?要不是看见司珀的面子,我现在就弄死你。” 她说话间手中陡然扬起一条软鞭,鞭体雪白通透,似满天冰雪被她抽了一缕握在手中。 夜阑却丝毫不惧,似笑非笑的说:“我才懒得费力跟你打,自有能治得住你的人来。” 他话虽这样说,却抬手放了烟霞染,红雾瞬间四散而去,笼罩二人方圆一里之地。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荒野上起了风,撩起两人衣角,那红雾却飘都不飘一下。 剑拔弩张之际,树后转出一个雪白身影来,缓缓开口:“司璃,收了你的画情。” 这人是个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眉目俊秀如画,眼睫低垂,带着点说不出的清寂之气,像个雪堆的人,连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如同碎冰相击,透着一股凉气。 “我此番来寻你,是另有他事,你与夜阑之事,我不插手。但要是动起手来,我掌本族刑罚,你可知道与狐王之子相争,坏了两族数百年情谊,该当何论?父亲如今正在祁山,又当如何自处?” 司璃气得柳眉倒竖,争辩道:“哼,他是王子,我也是王女,怎么不说是他坏了情谊!” 夜阑与司璃从小不对付,当初阮照秋撞见与他打架的小白蛇就是司璃。 此刻他见司璃气得红了脸,心里乐不可支,笑盈盈道:“噢哟,小司璃,你倒是看看现下是谁与我兵戎相见的?我可是手无寸铁,你且问问司珀,一会儿打起来了他帮谁?” “狐十四你找死!” “不找死,我求着你好好勾搭那个书呆子呢,蛇小五。” 这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却碍着旁边站着一个千年玄冰似的司珀,谁都不敢真动手。正争执间,天气突然变了,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就突然乌云密布,风也越来越大,直吹得叁人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司珀修为最高,立刻发觉不对,高声道:“夜阑,收了烟霞染,我祭碎镜出来。你与司璃坐下,凝神结阵!” 他话音刚落,红雾就应声不见。司珀手中白光暴涨,祭起一面银镜来。镜子精致华美,镜面却不知为何,尽是细密裂痕,在白光中反照出点点光华。碎镜光华璀璨,渐渐盖过了司珀掌中白光,四散而去,拢成穹顶罩在叁人头顶。 天越来越黑,隐隐的有雷声自远处传来,仿佛含着九天之上的警告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才渡了天劫么?”司珀长发在风中纷乱飞扬,挡住了面容,越发衬得脸色雪白。 他话音未落,天边猛地一道惊雷劈下,劈开他的结界,直直击在夜阑与司璃身上,二人身前劈开老大一条裂缝,触目惊心。 “竟真是冲你二人来的!趁下一波还没来,凝神运气,我替你们护法!”司珀说着收了碎镜,手中又是一阵白光爆起,向天际直冲而去,在叁人头顶炸开,化成一片白雪之境。 夜阑祭起术法,周身俱是烈火红光,神色凝重,再无一丝跳脱之色。刹那间又是数道惊雷劈下,正中他脊背,劈得他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司璃也运起术法抵御,周身一团朦胧雪雾。她与司珀本是同源,冰雪结界便护得她多些,虽被劈中,却不像夜阑伤得重。 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忍着痛转身去看夜阑,却见他被接连不断的惊雷劈得现了形,身后九条长尾如凤凰赤羽般绽开,周身燃起火焰来,连狐耳都出来了。 司珀一向是知道他狐耳正是弱点所在,手中凝起一片冰晶。那冰晶徐徐飞到半空绽开,堪堪挡在他头顶,替他遮住了耳朵。就在此时,又是一波惊雷如同雨点似的落下,将暗沉沉地天空炸得一片惨白。 “夜阑!”司珀见他被这波惊雷炸得紧闭了双眼,脸色惨白,连身形都有些不稳,不由得心惊,想过去扶他,可又要替他护法,一时近不得他身。 两难之际,惊雷却骤然停息了,余韵依稀,连地面都似乎仍在震颤。 又一会儿浓黑乌云微微散去,天空一碧如洗,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雷电没有发生过。 “夜阑!”司珀见雷劫过了,忙过去扶起夜阑,让他挨在身上查看他伤势。 司璃也是脸色青白,倒是尚能行动,慢慢站起身来,踉跄着脚步走到司珀身边坐下,“他怎么样?方才那雷厉害,大多都劈在他身上,他这是窥破了什么天机不成?” 夜阑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九尾已经收了,狐耳却还在,也一动不动的耷拉着,像是知道有司珀在,所以放心晕了过去。 “此事有些蹊跷,一时半会我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你我是兄妹,本是同源,想来是我的沐雪含光护得住你。可我与他,一冰一火,恰成相克之势,也许是为了这个,他伤得重些。” 司珀沉吟片刻,横抱起夜阑,对司璃道:“我先带他回九竹斋养伤,你自己能回府里去么?” 司璃点点头,就要离去,又被司珀叫住了,“你这许多年来游戏人间,与旁人情爱纠葛,我一向不曾理会。这次…你既已横刀夺他所爱,便不要再牵连那女子吧。” 司璃闻言撇了撇嘴,眼睫低垂,没说一句话就原地化成一团白霜便不见了。 -- ρΘ①捌Π.cΘм 九竹斋主人 九竹斋是京城一处极富盛名的所在。 与寻常书局常在闹市不同,九竹斋建在京郊一处竹林里,院落疏阔精致,颇有曲径通幽之意。说是书局,但书籍和文房四宝的生意只是九竹斋一小部分,反倒是竹林雅舍的文聚和每月清谈会才是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原因。雅舍租金不菲,清谈会的位置一座难求,能在九竹斋一聚,往往成为京中身份地位的象征。 九竹斋虽受追捧,主人却鲜少露面,生意都由掌柜白叔打理。坊间也时有传说,这书局其实是这几年退隐嘉陵江畔的蜀中大儒顾温玉的产业。 科考刚结束不久,新科进士们都以被邀至九竹斋为荣,因此这几日来生意极是忙碌。正值午后客人最多的时候,不多的几间的雅舍都已客满,然而掌柜白叔却无暇照应,正在后门处,替一辆悬着月白纱帘的车驾引路。 “主人往这里来,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派了人守着,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 “办得很好,去忙吧。”车里传来碎冰般的声音,正是司珀。 夜阑此刻已悠悠转醒,司珀见他睁眼,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痛得很,你背我下车。” “胡闹,自己走,我扶着你便是。” 这车进了后院,停在一处小院落门口,车帘自己掀开了,院门、屋门也都渐次打开,等着来客进去。 司珀下了车,肩上架着夜阑的胳膊,扶他慢慢走近卧房里坐下,替他查看伤势。他一身红衣早被劈得破破烂烂,露出雪白的后背来,尽是焦黑的伤痕。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忍着点疼,我替你治伤。” “那你陪我说说话吧,你也知道我怕疼。” 司珀轻笑,手上聚起白光,划过他后背,说道:“好吧。我问你,早上我在城外等你,你为何迟迟不来?” 夜阑被他问得青白面色染上微红,“呃…对不住,有些事耽搁了…” 其实是他本想与阮照秋道别,没想到一时冲动,误了时辰。他怕司珀细问,忙岔开话题道:“你找司璃,又为的什么事?我记得你们族里的事,她早说了一概不过问的。” 司珀眯了眯眼,“她游历人间最久,此事只有找她。” “什么事?” “赤渊火海,血透海棠。” “什么?!”夜阑一惊之下,扯动后背伤处,“嘶”了一声,“血透海棠不是说只是传闻么?这么说,牧林仙君的事也是真的?” “以前我也不信,现在看来,只怕是真有此事。血透海棠起死生而肉白骨,自被牧林仙君带往上界,就再无声息。我父亲传信来,说血透海棠突然在端州现了行迹,不知牧林仙君可会跟着来。待你此间事了,可愿与我同去?” “不去!”夜阑撇撇嘴,答得干脆,“我答应陪我姐姐,给她做上门女婿的。” 司珀闻言皱了皱眉,道:“要做上门女婿,又何须你筹谋这么多年?” “上门女婿也要有真才实学的,要不然我姐姐多没面子。” “她是凡人,你是妖类,如何能百年好合?就算她不介意你是妖,时间久了,你仍是这少年模样,她却垂垂老矣…” “我不管,能陪她几年就是几年。大不了她什么年纪,我便陪着她变成什么模样,我不在乎。” 司珀见他主意已定,晓得多说无益,摇了摇头叹道:“你与司璃,自小相看两生厌,偏偏情之一字上,倒是如出一辙。” “你少拿她跟我比,她这些年都换了多少男人了?我可不一样。” “你该说,她这些年,活了凡人多少世,又送走了多少人。”司珀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好了,你伤在后背,趴着睡吧。你的事我不管,好自为之。” 说罢站起来就要出门。 “等等!”夜阑趴着床上喊,“姐姐还在家里等我消息,我怕是这几日不得回去了,你替我送个信可好?” 司珀看了他一眼,回身又在他身旁坐下,“你说吧。” * 自夜阑走了,阮照秋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到了夜间也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来推开窗户吹吹晚风。 今夜风有些大,她刚一推窗,风便捎带了几片海棠花瓣进来。 当初买这所宅院的时候,阮振山就看中了院里的两颗海棠花树。 这花每年春秋两季开花,今年却不知怎的,开得比往年早了许多,这几日越发开得灿如落霞,仿佛满树烟火。 阮照秋望着落在地上的花瓣,不由得又想起总是一身红衣的夜阑来。 也不知道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说是夜里就能回来,这会儿却人影都不见,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也知道夜阑是个有修为的狐狸,心里却总当他是当年窝在怀里的小动物,忍不住替他担心。一时怕他被人欺负了,一时又怕他冻着饿着。 正神思恍惚间,突然见窗口游进一条小白蛇来,她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打算寻个木棍来挑走这小蛇,突然又见它原地化成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长了一张圆脸,两个大眼睛也圆滚滚的,一副讨喜模样。她见了阮照秋,笑眯眯地行了一礼,说道:“姑娘可是姓阮,名照秋的?” 阮照秋虽然不怕夜阑,但这大半夜房里站了个蛇精小丫头,还是心里发怵,只点了点头,不敢搭话。 那姑娘笑道:“阮姑娘好,我叫白兰,是替家主送信来的。” “你…你家主是谁?” “我家主是…哦,我是替夜阑送的信,姑娘可认得他?” 说道夜阑,阮照秋松了口气,“原来是他。”突然又想起他自己怎么不来,倒叫个小丫头来送信?忙问:“他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兰仍是笑盈盈地模样,说:“我也不知道呀,姑娘自己看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又掏出两个婴儿拳头大的小夜明珠一并交给她,“姑娘且看”。 阮照秋半信半疑地接了东西,就着夜明珠的温润光芒打开了信,的确是夜阑的字迹。 说是信,其实只是一枚花签,寥寥数语,写着“偶遇故人,耽搁一二,勿念。附上明珠两颗,送与姐姐解闷。” 白兰垂手站在一旁,见她看完了信,又问:“姑娘可有回信要白兰带去?” 夜半叁更的,去哪里找笔墨回信呢。阮照秋想了想,捡了桌上落的海棠花瓣,又拿了自己的锦帕包了,递给她,说:“就说让他保重,我等他好消息吧。” 白兰接了东西,点点头,又化成小蛇顺着窗游走了 。 -- 恭敬不如从命 夜阑怕吓着阮照秋,只字不提自己的伤势,又特地托了司珀找个靠得住的人去送信。 这样一来,白兰就算是最好的人选了。 一来她长相讨喜,年纪又小,不会吓着阮照秋;二来她做事,素来沉稳妥帖。比如她拿了阮照秋的回信,并不去找夜阑,而是一回到九竹斋,就立刻把东西呈给了主人司珀。 司珀打开锦帕,轻轻摩挲着那几瓣海棠,若有所思。 血透海棠上一次现世,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亲眼见过血透海棠的人,或是已经烟消云散,或是早早避世不见人。将此花带往上界照料的牧林仙君行踪不明,司珀和蛇族长老们对血透海棠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这海棠生于赤渊火海,乃是魔界之物。花色不似普通海棠的粉色或紫色,而是如鲜血一般的殷红,香气清甜却隐隐有血腥气。 眼前这花瓣的确有些魔气,可看起来妖气却更盛些。 司珀一时拿不定主意,皱着眉头思索间,无意识地拿起包花瓣的锦帕来。 这锦帕是女子贴身常用之物,一拿起来,少女馨香拢进鼻端,司珀骤然醒觉,忙将那锦帕放下,随手放了两片花瓣进去包好。 他将锦帕包放在一边,取了剩余的花瓣托在掌心里,手中聚起白光,将那花瓣隐在其间。不多时,白光消散,只见花瓣被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球裹在正中,丝丝白雾萦绕不休。 白兰在司珀手下,做的最多的就是替他送东西。她见了这冰球,立刻走上前去,从他手上接了冰球,问:“送去祁山给王上吗?” 司珀点点头,交代道:“早去早回。还有,此事夜阑不必知道,去吧。”说完自己拿起锦帕,起身往后院去。 夜阑年轻体健,又有修为,早就好了许多,只不过被天雷劈中不比寻常,因而背上伤痕好得慢些,仍然只能趴着。 司珀推门进去,就见他赤裸着上身,雪白的后背上一条大红狐尾正百无聊赖的摇来摇去。 “呀,你来啦?可替我把信送去了?”夜阑听见门响,立刻转头过来看他,目光灼灼。 司珀看他这样不禁好笑,在他窗边圆凳上坐下,从袖袋里拿了锦帕包出来递给他。 “喏,给你。特叫了白兰去替你送的,可放心了?” 夜阑笑得眉眼弯弯,结果了锦帕打开,拿起一片海棠细看,又问:“姐姐可说什么了?” “说是夜里没有纸笔,托白兰带句话给你,叫你保重,等你的好消息。” “呀!”夜阑这才想起阮振山叫他打听的事来,忙说:“你与司璃可说通了?那书呆子怎么说?要不你让司璃想个法子,他俩立刻成亲行不行?别惦记我姐姐了。” 司珀笑着说:“再怎么说,他们一个是书香门第的公子,一个是尚书家的女眷,说成亲就能立时成亲的?放心吧,尚书家已叫人送信去程家了,想来婚事已定,你姐姐算是逃过一劫了。” “她可不会再闹什么平妻了吧?” “不会,放心吧。过几日伤养好了,你自己回端州看看不就知道了。”司珀提到此事,突然想起那几瓣半妖半魔的海棠来,心里有了主意,说:“你不是说要回阮家复命?可要我替你去?” 夜阑正捏着那片海棠花出神,像是没听见司珀的话,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你替我去一趟阮家吧?” “怎么?” “这花上似有妖气,我不放心。我姐姐一家子俱是凡人,万一惹上了什么妖物可怎么办?你替我去看看。”夜阑睁着一双大眼,灼灼望着司珀,紫眸水光流转,眼中全是殷切,“别人我信不过,我只信你。” 司珀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吧,替你走一趟就是。正好我也想在端州开个九竹斋的分号,这就去看看有什么地方可用。” 夜阑不疑有他,趴在床上,大尾巴扫了他一下,“快去快去,我过几天好些了就去找你。” * 果然到了第二日上,阮家门房就来报,说有贵客上门。 阮振山不在家中,沉竹君听得是贵客,以为是程家送信来,不等门房老张说完,当下就黑了脸,“我早交代过你们,那程家再有脸上门,统统给我打出去!” 门房老张被主母吓得鬓角微汗,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程家,不是程家。是京城来的先生,姓白,说是九竹斋的老板。”说着擦了擦手上的汗,恭恭敬敬递上拜帖。 沉竹君接了拜帖,只见上面写着‘九竹斋白思衡’六字,再无其他。 九竹斋跟阮家的书斋,说起来,也算是同行。沉竹君虽然只掌管家事,但夫妻和睦,时常听阮振山说起外面的事情,晓得这九竹斋是业界翘楚。 她疑道:“既然是同行的老板,怎的不去书斋拜会老爷,反倒往家里来?” “哦,白先生说是夜阑故友,受他所托,捎个信来。” 这样一说,沉竹君就猜是与女儿的婚事有关,忙交代速去书斋叫老爷回来,又让人请白先生往前堂叙话。 白思衡,正是司珀的化名。 他今天是白思衡,没有穿白衣,换了一身水色长袍,头束白玉发冠,剑眉斜飞入鬓,眼角却微微下垂,有几分温和持重的意思。他见了沉竹君,先整衣行了晚辈礼,才肯落座。沉竹君见他生得含蓄儒雅,又知书达理,不禁心中暗赞了一声。 “以前常听外子说起九竹斋风雅之名,原来主人家竟这样年轻。” 司珀温和一笑,道:“夫人过奖了。白某也曾有幸在祁山与沉老先生秉烛夜谈,今日有幸拜见他老人家的女公子,足下亦幸甚。” 沉竹君是但凡别人提起她父亲就高兴,言语间就同他也亲近叁分,问他:“听说你与夜阑也是故友?” “正是。我与他也是当年在祁山沉老先生家里认识的,只是这些年他在祁山,我在京城,渐渐失了联系。上个月他往京城赶考,我与他在神武大街偶遇,这才又见了面。前几日他往京城去,因晓得我对京城里的事情多少知晓几分,特地去寻了我。又与我说他如今投在夫人这里,倒实在是个好归处。” 夜阑在阮家虽时间不长,但他是个狐狸,哄人是天生就会的本领。沉竹君一听人说起夜阑,心里就熨帖,笑得一脸慈祥,说道:“夜阑实在是个好孩子,为人聪明能干,却又谦虚。你看,认识你这样的人物,竟然从来没说起过,可见是个踏实的孩子。他人怎么没回来?” 司珀当然不能说夜阑被天雷劈了,略顿一顿,便说:“他在京城的时候,曾受过以为老人家的恩惠。夫人想来也知道了,他父母皆不在了,对长辈总是很敬重。如今这位老人家家中像是有什么事情,他留下帮一帮忙。又因为惦记着令嫒的事情,晓得我要往端州来,特地托我替他上门,做事情才算有头有尾。” 他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阮振山也回来了,沉竹君便起身去安排待客,问道:“白先生今日刚到,不知下榻何处?” 司珀略想了想,说:“受人所托,一路赶来,尚未找住处呢。” 九竹斋的主人亲自上了门,阮振山如何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忙道:“若不嫌弃,今日现在这里住下,待休整好了再寻住处不迟。” 司珀拱了拱手,眼角微弯,“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花妖 司珀是外客,又是第一次上门,沉竹君置了家宴招待,却没有叫阮照秋入席。 阮照秋虽然好奇,却也老老实实应下了,留在自己院里,听着前院的热闹,并不曾出去。 如今她和程穆谦的事情闹得也算是满城风雨。 听下人们说最早是城里的绛仙阁传出来的。绛仙阁花魁手下的小丫头偷听京城来的客人说话,道是程二爷如今进了翰林院,老家的亲事,只怕就要作罢了。毕竟阮大先生再是文名在外,遇见尚书家,又能上的什么台面呢。 这种时候,阮照秋自然是越低调谨慎越好,可是又对九竹斋的事情实在好奇,索性抓了把松子糖给跑腿的小丫头去替她打听打听。只可惜派出去偷看的小丫头们来回话,说来说去也就是这白先生如何温文尔雅,如何眉眼俊俏,比起夜阑来都丝毫不逊色。 自夜阑投身阮家,府里的大小丫鬟们就把程二爷彻底抛到九霄云外了,天天没事儿往他跟前转悠。但凡外人说起哪家少爷公子长得好,都要拿来跟夜阑比一比,比不过夜阑,就不能叫 俊。可这会儿司珀上了门,她们又把夜阑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夜阑毕竟年轻跳脱些,司珀却含蓄文雅,气质又沉稳,颇得小姑娘的喜欢。 这会儿两个小丫头跑来给阮照秋回话,居然当着她的面就为了谁高谁低争起来了。端月在一边听着好笑,说道:“你们这是争的什么?给自己挑姑爷呢?” 小丫头们居然刷得一下脸红起来,连糖都忘了拿,磕了头就跑。 端月也没想到随便开个玩笑居然会这样,与阮照秋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莫名其妙。 “她们年纪还小,除了看模样,本也不知道还能打听什么,倒是我想岔了。”阮照秋笑了笑,合上面前的书,“不早了,替我拆了头发,这就睡吧。” “小姐原想打听什么?反正与程二爷的婚事是不成了,要是能嫁个与咱们家做一样生意的,也是好事一桩呀。” 阮照秋听了又是一笑:“婚事,我是真的懒得想了。以母亲的性子,哪里会由得我选呢,我也就是个傀儡娃娃罢了。不过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去九竹斋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风雅所在?雅舍院落如何安排?卖的什么书?清谈会上都谈些什么?” “将来小姐嫁人了,不就能出门了,到时候叫夫婿陪着,哪里去不得?”端月一面替她梳头,一面说,“这么说来,倒是幸亏程二爷要另娶别人。要不然嫁到他家里去,没有婆婆首肯,肯定不得出门的,闷也闷死了。要不咱们招个上门女婿来,什么都听咱们的,小姐正大光明能出门,还能帮衬家里生意,再不用偷偷躲在书斋后头了。” 听她说这个,阮照秋便又想起夜阑来,不禁低头笑了笑。 窗下书桌上还放着那只小狐狸,眉眼弯弯,也在月光下看着她笑。 端月替她卸了妆,梳通了头发,又打水来替她洗脸,“都闷了一整天了,这雨却总也下不下来,一会儿还是别放帘子了,窗户也开着,还能透些风。我给姑娘打扇吧?” “去开窗吧,打扇就不必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歇着去吧。” 端月便开了窗,又替她扣好床前纱帘,正要出去,只见窗前有几瓣海棠,奇道:“今天明明一丝风都没有,这海棠花如何进来的?” 阮照秋倒没多想,捏起花瓣看了看,只觉得可爱,劝道:“也许是方才起了风罢,要是夜里下了雨,你可别忘了关窗。行了,别操心了,去吧。” 说完自己转身回床上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 这一夜,闷热潮湿,人人都不得好眠。 司珀默不作声躺在客院软塌上,心中暗暗盘算从何处开始查探血透海棠的事。 自他进了大门,就能感觉到隐隐有妖气,因而趁着酒宴时装作不经意提起似乎闻到海棠花的香气。阮振山今日兴致很高,酒过叁巡已显了醉色,不顾妻子的劝阻,硬拉着司珀往后院去看那两棵海棠。 “白先生请看。当年置办宅院的时候,我就是看中了这两棵海棠才定下的!小女自小喜欢海棠,小小年纪被我放在祁山,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为了哄她高兴吧。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预兆,前几日这花突然提前开了,而且还开得这样繁盛绚丽!” 司珀怕打草惊蛇,从进门起就敛了一身气息,此时站在树前,与凡人并无二致。 他随口应了几句,便推说不胜酒力,先回了客院,直等到夜深人静了,才隐了身形,重新往花园里去。 方才站在树下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两棵树是花妖,不是魔物。可他收到的花瓣上却有淡淡魔气,又是从何处来的? 那两个花妖看来也与司珀想到了一处,也趁着夜深人静化成人形,正是一男一女,司珀来时,他二人正并肩前行。 “妹子方才可是看上那新来的小子了?”男妖高大健硕,声音却有些妩媚,“看你刚才那花枝乱颤的样子。” 女妖抿唇轻笑道:“先前来那个红衣小子,多俊俏?偏偏是个狐狸精,修为又高,不能招惹。可算老天爷开眼,又给我送来一个。待今夜正事了了,我去迷了他,也好解一解我相思之苦。”说完又是一阵咯咯娇笑。 司珀隐在暗处,晓得被他们淫词浪语说的,正是自己与夜阑,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女妖又问:“哥哥今日可有把握?一会儿可别看她貌美,舍不得下手放血。” 司珀心中顿生疑窦,紧紧跟上。他二人却没往大门外走,反倒是进了内院女眷的居处,直往阮照秋的绣楼里去。 也许是今夜闷热潮湿,楼上的窗户没关,司珀想起夜阑所托,又听得方才他们说什么‘放血’,忙赶在他二人之前进了房内。 窗下桌上正放着只小狐狸,司珀一看就知道是夜阑之物,晓得这是他日日挂在嘴边的‘姐姐’居所。这房间布置得倒是清雅大气,不见奢华烦乱之物,想来主人心性豁达,不似一般闺秀拘束娇气,难怪夜阑多少年了念念不忘。 想到此处,他便忍不住抬眼去看床上睡着的人。 雕花拔步床的纱帘没有放下,床头枕边扔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温润光芒正照在阮照秋脸上。 的确是个美人,修蛾慢脸,玉净花明。她此时正沉沉地睡着,浓密的眼睫在明珠下映出一个疏朗浓密的弧形阴影来,越发显得她面庞雪白。想来是天气炎热,她两颊有些微红,鬓发间隐隐有些晶莹的汗。 司珀不知怎么了,看着她的身影,喉头滚动了一下。 此时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唯一有些动静的花妖还没有来,这小小一方天地平和而安静,只有她的一点清浅呼吸。也许就是太安静的缘故,有些无形无影的感觉便格外强烈。 他明明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可这一刻,心里却觉得,仿佛为了今日这一眼,他已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似的。 他这里微微发了一刻怔,就没注意身后桌上的花瓣渐渐化作粉色尘埃,消散在夜风里。 -- 居寒先生 司珀的修为比起夜阑要高得多,只愣怔了一瞬,就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闷热潮湿的空气里,隐隐有了些海棠的香气,他猜是花妖来了,当即重又隐没了身形,挡在阮照秋的床榻前,且看他们要做什么。 花香渐浓,窗口依稀有薄薄的紫色迷雾,在平静无风的夜里飘飘扬扬,慢慢从窗口飘进房里来。 司珀看那迷雾扬在半空,却迟迟不落地,心中起疑。正全神戒备间,突然听见身后榻上的阮照秋轻哼了一声。 他转头去看,只见她黛眉微蹙,像是被梦魇住了似的,紧闭了双眼,粉白面庞泛起些红晕来,只不过仍然沉沉地睡着,身子一动不动。 司珀见她这样,猜是这雾里有什么东西,正打算屏住呼吸,突然觉得自己也跟着身上微微发热,有些心浮气躁。想来是他一时不察,竟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她一起中了迷障。 那紫色迷雾,的确是两个花妖所变。 他们虽然看不见司珀,却把床上的阮照秋看得一清二楚,晓得火候到了,这才现出了身形。 那男妖看起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搓了搓手,满眼皆是淫靡之色。 女妖看起来比她哥哥镇定得多,问道:“你说,勾起了她情欲,当真就能激出她的原神来?” 她这话意有所指,司珀心中疑窦更甚,转头又去看阮照秋。 她怎么看怎么是个凡人女子,哪里来的什么原神?可这屋里的确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弱魔气,又是从何而来? 男妖说道:“我说不准,可是自那狐狸精来了,勾引了她,这楼里的气息就有些不对。如今正好他不在府中,我来查探查探,不自然就知道了。” 女妖嗤笑一声,“你莫不是早看上了她,如今不忿叫那狐狸捷足先登了,今日来捡个漏吧?我还要去寻那俊俏哥哥的,你可快些。” “这事儿怎么能快呢?自然要等逗得她情欲翻滚,神志全无的时候才好放血,妹子耐心些吧。”他说完,不再理会女妖,迫不及待脱了上衣,露出精壮胸膛,大步往床上走去。 谁料他刚踩上床前踏板,骤然一团白光暴起,劲风扑面而来,“嘭”地将他远远弹开,与女妖正撞在一处。 下一瞬,整个卧室突然化成一片冰天雪地,满目尽是刺目的煞白。床上阮照秋仍在沉睡,床前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玉般的高挑身影,正是司珀。 海堂兄妹毫无防备,此刻变故陡生,那男妖捂着心口挡在妹妹身前,暴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司珀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何处来的折扇,在这冰天雪地里轻轻摇着扇子,却丝毫不显突兀。 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只轻蔑地笑了一笑。 那女妖却比她哥哥见识多些,在男妖身后伸出半个脑袋,犹犹豫豫地问:“你…你可是伏岚山的…居寒先生?”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花妖,居然晓得他的名头。 司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撩起衣角在床沿坐下,将阮照秋严严实实挡在身后,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故人,二位今日欲行不轨,被我撞见,我还等着两位给我一个交代。” 女花妖见他并没有立时就动手,反倒施施然坐下了,心中突然有了计较,眼珠一转,从哥哥身后出来。 原来他与阮照秋所中的花毒,叫做返花魂,与寻常迷魂药物不同。中此香者,先是燥热,继而又浑身乏力,再然后才是气血激荡,情潮翻滚不可抑制。她算着此刻司珀该正是酸软乏力的时候,故意冒险,想要试一试他。 她袅袅娜娜走到他身前来,娇滴滴地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小妖见过居寒先生。不瞒您说,这姑娘身上,怕是有些故事呐…既是您故人,怎的又与他人有了首尾?啧啧啧...” 她像是害怕司珀,不敢上前,只款款坐在他身前脚踏上,伸出一只手,先指着阮照秋,又轻轻搭在司珀膝上。 只可惜司珀素来都是冷冰冰地不解风情,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起,冲着膝盖上雪白粉嫩的小手直劈下去。 “噢哟,居寒先生怎的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呀…”女妖的手如闪电般躲开,却竟然站起身,大着胆子在他身边坐下了。 她算得没错,看他劈下来的劲道不大,想来的确是到了时候。 司珀原身是只白蟒,常年都是冷冰冰地雪人一般,中了这花香,小腹一阵燥热,手脚也有些发麻。只不过他修为高,这花香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 他看看身旁女妖,索性将计就计,套一套她的话,便放软了声音说:“倒是我唐突了佳人。你方才说,她…有何不妥?又与何人有了首尾?” 女妖本就觊觎他许久了,见他这样,便猜是花香起了催情的效力。她侧了侧身,一手揽着他手臂,一手搭上他肩头,在他耳旁吹了口气,道:“好哥哥,疼一疼妹子,我慢慢说给你听。” 司珀偏了偏头,轻笑道:“你兄长在此处,只怕不妥吧?” 女妖见他肯了,抬起屁股就在他大腿上坐下,搂住他脖颈,“哥哥别害羞,我这就赶他走。”说完转头就要对男妖说话。 可惜男妖实在愚钝,没看出来妹子的心思,还以为是她摸准了司珀不能动弹了,给他的暗示。 他立刻就会错了意,大笑一声,冲到司珀面前,喝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居寒先生,也会在我兄妹的小沟里翻了船。”说罢手中变成一支长棍,兜头就朝司珀天灵盖劈下来。 司珀一向晓得花妖长得越漂亮,脑子就越蠢。只没想到这兄妹俩长得一般般,居然还蠢成这样。他虽然身上是有些乏力,收拾这两个蠢货实在易如反掌,当下摇了摇头,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他手掌一翻,袖中飞出一面银镜。 银镜的镜面全是细小碎片,他一抛之下,片片飞上半空,光华璀璨,夺人心魄。 司珀正要动手,突然身后又有响动,却是阮照秋不知怎的醒了,与那兄妹一样,都抬头去看银镜的碎片。 “看不得!”他一手祭着碎镜,另一手闪电般盖住阮照秋的眼睛将她推回枕头上躺下。 海棠兄妹听了,立刻也要闭眼,却不敌司珀的手法飞快,此时再闭眼已经晚了。 那琉璃般的小碎片上已经全是他兄妹二人的破碎幻影,身体僵硬,满面惊恐。不一会儿他二人就如同被摄了魂魄般神情涣散,呆呆地被镜子的碎片划破了喉咙,猩红血液四处飞溅,连人带血都被吸进那银镜里,再无一丝痕迹。 -- 返花魂H 阮照秋这一夜一直睡得不踏实,总是陷在纷乱又沉重的梦境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放眼望去,全是刺目的赤红与暗沉沉的漆黑。似乎有延绵不绝的苍凉呜咽声,在这红与黑的交界处漂浮着,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些哀伤来。这地方看着很吓人,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怕,反倒是像在家里一般的自在。 这梦是她打小做了无数遍的,每次都是一样,连视角都从来没有变过。 这地方很空旷,似乎大得没有边界,她无数次在梦里极目望去,总是什么也看不见。而她永远只站在这小小一块儿地方,除了无尽的红黑与明暗,什么都没有。 她曾经以为她会永远这样梦下去,直到某一天,梦里多了一个人。 他穿了一身浅淡的石绿衣服,刹那间就晕开了周围浓重的颜色,像是一滴水掉进炽热的岩浆里,“嗤”地一声响。 这人越走越近,撩起了衣摆蹲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那手很漂亮,手指修长而苍白,骨节分明,似有些薄茧与细密的伤痕。看见这漂亮的手,她却觉得很慌乱,心咚咚地猛跳着,身体沉沉地往下陷,一动都不能动。周围的赤红突然间化作无边的火焰,炽热的气息烧得她浑身滚烫,像是要把她和那浅绿色的人影一同化为灰烬。 剧烈的惊恐之下,她总算是醒过来了,一睁眼就看见满天星斗撒在眼前,璀璨明亮,摄人心魄。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看不得!”他说。 他的声音跟他的手一样凉,凉得沁人心脾,驱散了一点梦里那要把人烧成飞灰的炽热。 她正被烧得昏昏沉沉的,忍不住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发出舒服的喟叹,又捉着那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很热么?”那冰冷的声音说,“来贴着我吧,我身上,总是凉得很。” 他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脖颈,与她肌肤相贴。 她热得像冬日母亲屋里的火盆,他凉得像是父亲书房里的那块寒玉镇纸,真是舒服,她便又叹了一声,搂紧了些。 可惜这凉却解不了身体里的热,两人赤裸的皮肤磨蹭着,她反而又更热了几分。 肌肤相亲,返花魂的效力越发上来了,司珀明知道自己随便就能压得住,可他此刻偏不想费这工夫。 阮照秋方才握了一会儿他的手,滚烫的体温将他的手捂得温热,便放开了,手指顺着他的手往上伸到广袖里去,炽热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腕和小臂内侧。 蛇本性淫,他手腕与小臂内侧又恰是敏感之处,被她一触之下,小腹中压下去的燥热瞬间烧上来,顺着尾椎直蹿到头顶,渐成燎原之势。 既有心仪的女子投怀送抱,他又何必坐怀不乱? 他勾起阮照秋的下巴和她接吻,唇齿相交。也不知道夜阑跟她是怎么处的,药力之下,竟然还有些放不开。他舌尖顶进她口里,轻触上颚,引诱她将舌尖伸进自己口中,吮吸,轻咬。 赤裸的双腿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交缠在一处,极尽温柔的缠绵。 阮照秋被他吻的头脑越发昏沉沉的,完全没在意自己是被什么人小心的压在身下。衣服早已不知所踪了,凉凉的膝盖顶在她腿间,双手也被锁在头顶。她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浑身都酥软了,被他顶着的腿间又麻又痒,有一股湿漉漉的液体缓缓沁出来。 “你身上果然有些煞气,”那人边说话,边吮吸她的脖颈和锁骨,“那花妖说要激起你的原神来…”他冰冷的唇落在胸前,湿滑的舌尖挑逗乳尖,一时含在口里绕着圈的舔弄,一时又重重捻过去,将挺立的乳尖压下去,“你的原神是什么?”。 “什么?”阮照秋糊里糊涂的,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晓得身上无端的痒,不禁抬起身来,将胸乳往他口里送进去。 微凉的手指轻捻乳尖,揉搓了一会儿,顺着胸线划过小腹,探进湿润的腿间,毫不费力就抚上微胀的小核,灵活的揉捻。 阮照秋顿时浑身都绷紧了,夹紧了双腿,连脚尖都绷了起来,被他逗弄得浑身战栗,又是一大股淫液流出来。 那根手指像是不堪她腿间湿滑,溜进了她内里最柔软的部位,在绵软的甬道里缓慢地抽送,极有耐心地找到某一处,不客气的顶上去。 “啊~”猝不及防的侵犯让她惊叫出声,又甜又软,透着妩媚的尾音。她屈起了双腿,扭动身体,试图摆脱紧紧按住她的那只手,又像躲开身下避无可避的刺激。可惜身体的诚实让她的挣扎看起来倒像是不满足一般。 “这样还不够吗?”那个声音又问,在她身下加了一根手指,快速抽动起来,“我真是好奇…难道血透海棠…竟然是你不成?” -- ρΘ①➑Π.cΘм 红痕H “嗯…”阮照秋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口中逸出一声甜腻的呻吟,身体越发战栗得厉害。她的双手被他扣住了,挣脱不开,刺激之下她只能握住了紧扣住她的那只手,像在寻求一丝安慰。她的手从指尖到掌心都是热的,情动之下出了汗,滑腻腻的像一尾游鱼。 甬道在他的刺激下收缩,柔软地包裹住手指,吮吸似的往里带,酥麻的快感从指尖悄悄攀上他赤裸的脊背,一点点铺满了全身。司珀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下身体里逐渐失控的燥热,偏阮照秋屈了腿,绷起了脚尖,圆润脚趾正蹭在他胯间,刮过泌出了一点晶亮水滴的前端。 过电一般的酥麻在脑海中如烟花炸开了,司珀闷哼了一声,抽出了手指。 她身下早被司珀这一番动作弄得濡湿了一大片,他一抽之下,又带出一股粘腻液体来,裹着他的手指,在光芒下显得晶莹透亮,拉出长长的银丝。 无边的空虚涌上来,阮照秋忍不住抬起腰,又往他身上贴,肉缝间的小核碰到他的硬物,又舒服的快感兜头盖上来。 “呃嗯…”阮照秋面色酡红如醉酒,断断续续发出粘腻的呻吟,修长的腿盘上了他的腰际,抬起腰胯贴上去磨他。 湿滑温软的下身紧紧贴着他的,司珀被她蹭得头皮发麻,汇聚在小腹的一股热劲烧遍全身。他猛呼出一口气,发狠的吻住她的唇,将她停不住的呻吟堵住,舌头在口腔里翻搅滑动,交换津液,翻搅出啧啧水声,凉凉的躯体上难得的渗出些薄汗,与她湿漉漉的纠缠在一起。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炽烈的爽利攀着脊椎骨汹涌的往上冲,他的所有克制到此为止,一手仍按着她的双手,另一手分开她双腿,狠狠挺进早就湿滑不堪的身体里去。 “啊…”阮照秋本就乏力,被他顶的不住向上耸动。他动作又快又猛,快慰不间断的累积上来,让阮照秋一阵天旋地转,无意识地紧紧绞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东西,像要减缓他的攻势一般。 司珀也觉得自己昏了头,平时人前的冷静自持都抛到不知何处去了,在她耳边粗喘,吐息喷在她耳垂上,格外撩拨人,“…太紧了…放松点…” 可情欲燃烧之下的阮照秋,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身下无序的一圈圈咬紧又放松。铺天盖地的快感,如海浪般涌上来,逐渐吞没了司珀。 他低头去看阮照秋,她白皙的躯体泛起艳粉,像喝醉了酒,浑圆的胸乳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弹跳着,无声的撩拨。 他撩开她的长发,含住她的耳垂轻吮,视线扫过耳后一片肌肤,竟有一片红痕。 司珀骤然惊觉,总觉得那红痕有些蹊跷。 他停下动作,推到阮照秋,拉起她一条腿,就着插入的姿势将她翻了个身。后入的姿势进得更深,他死死掐住她的腰来回抽插,皮肉撞击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腿间淫液被大力的插入和抽出带出来,淌得两人腿间全是一片晶莹。 阮照秋早没了力气,只能勉力撑起一点上身,长发被司珀拨开垂在身侧,耳后的红痕就更明显了些。她背对着司珀,没有看见他手上凝出一根尖细的银针来,正对着她耳后扎了下去。 银针刺破皮肤,凝成一滴殷红的血珠。 “啊!”阮照秋被刺得尖叫一声,又惊又痛之下,体内猛烈收缩,绞得司珀也跟着哼了一声。快慰来得太快太强烈,他脑子里一阵空白,思路像是在一瞬间断了,剧烈的快感刹那间堆积到承受不住,骤然爆发,手上凝着的银针也咻地消失了。 阮照秋的身体绷得死紧,突而又瘫软如泥,双手抓着床单,浑身颤抖个不停。司珀急喘着趴在她背上,过了一刻神智才归了位,想起取血的事,再去看时,那滴血已经落进她的长发里不见了。 他又去看她耳后,连那红痕也跟着消失了。 司珀挫败得翻了个身,闭上眼,叹了口气。 窗外渐渐起了些风,他被吹得神思更清明了些,这才想起原来他连结界都没有收。 小小的卧室里,细碎的雪粒无声的飘着,缓缓落在地上瞬间就不见了。 他转头去看身边阮照秋,她好像是被这一番折腾闹得筋疲力尽,趴在哪里一动不动,晕过去似的。取过衣服替她穿好,又给她盖上了锦被,司珀这才手掌一拢,收了结界。 卧室一如往常,毫无方才杀人和欢爱的痕迹,窗下的小狐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眉眼弯弯。 司珀靠在床头,与狐狸对视了片刻,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他一向性情淡漠,冷静自持,任了族中司刑之后,更是从未因为情欲耽误过正事,没想到今日倒被她误了一回。 血透海棠,难道真的是她? 【司珀的人设比较复杂,毕竟他比夜阑成熟得多。熟男就是比较烦人的,哪里有弟弟可爱呢。至于谁比较好嘛…姐妹们,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啊!谁能想到我就是想开个3P的车居然会铺垫了这么多还没上正轨呢?捉急。】 -- ρΘ①捌Π.cΘм 暴雨 “轰隆…”一声惊雷炸起,白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沉寂的夜空。 夜阑被雷声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夜他睡得颇不踏实,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心跳得很快,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情。此时醒过来,越发口干舌燥的,于是起身下榻,倒了杯冷茶喝。 他本就体热,懒得披衣服,就这样赤裸着上身,散着长发,端着茶杯走到窗边去看雨。 暴雨倾盆而下,雨幕仿佛把整个世界都隔绝了,天地间只剩下他身处的这间小小的卧室。 他想起以前与阮照秋在祁山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玩,他为了哄她高兴,跳到了院墙后的一株大松树顶上去,因为她说他一身红在浓绿的松叶里最好看。他站在树顶上,被松针遮住了视线,没有看见变了天,也许她也没看见,因为他在树间盯着她看,她也微笑地着看他。 原本就有些阴云的天色毫无征兆的变了,乌黑的云四面八方的压过来,压抑的风声中带了潮气,眼看要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 阮照秋因为抬着头,第一个发现了,叫他快下来,要下雨了。他那时候还小,远没有现在沉稳,见她急了,越发想在她面前逞一逞能,故意逆风站着,还把狐尾高高支起来,像一面燃烧的旌旗。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站稳,一道紫白的闪电划过天空,直往他的方向劈下来。 “快下来!”ρō①8ΖんAń.c⊙м(po18zhan.c⊙m) 他在惊雷里听见她的尖叫声,有一瞬间的慌张,没有看清来路,只能豁出去一般直跳下去。幸亏她在暴雨里展开了手臂,像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唯一的庇护所,一下子接住了他。 雨下得很大,劈头盖脸打得人头疼。阮照秋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力气也不大,被他一扑之下,直跌到泥里去,水花四溅,弄得她一头一脸都是泥。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紧紧地把他揽着怀里护着,不顾一身脏乱抱着他躲进屋里去。 幸亏那时候她还在关禁闭,屋里的人忙着关窗收东西,他趁着没人看见,一下子躲到她床下去了。他不想躲的,可是他晓得那些人看见他们一起玩,会骂她。 她的床下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躲在那里,听见有大丫鬟跑进来,尖着嗓子,又开始骂她,说:“你看看你这哪里有个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又说:“这个样子,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哪里有好人家肯娶你呀,丢的还不是你端州父母的脸。”,还说:“老太爷让你闭门思过,你这天天跟外面跑进来的野狐狸玩儿,要是太爷知道了,非打断了你的腿不可。” 他在床底下暗暗的想,什么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族里那些女妖的样子吗?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阮照秋跟那个样子可真是一点儿不沾边。 阮照秋那么好,为什么没有好人家娶她呢? 他们玩得很好,为什么老太爷要打断她的腿呢?我虽然是狐狸,可是也能化形的呀。 那些丫鬟们虽然嘴碎,倒还是疼她的,很快就张罗着替她梳洗换衣,还端了姜汤给她喝,服侍她睡下了。 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真的不想再玩了,他想要潜心修炼,想要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只想让她变成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们根本不晓得她这样子有多好。嫁不出去正好,等他修炼成了,嫁给他就好了,就可以不用学什么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只要当阮照秋就行。 想到此处,夜阑不禁笑了,低头抿了一口冷茶。 她还没见过他九尾的样子呢。等这次回去,找个机会变给她看看,可比那时候可好看多了。 他还学了许多没用但是好看的法术,等回去了,都变给她看。 * 次日一早,晴空万里,仿佛昨夜的暴雨是一场幻梦。 夜阑觉得伤处好多了,辞了九竹斋的白掌柜,赶回端州,依旧想办法当他的上门女婿去。 什么血透海棠,关他什么事。 司珀到端州那日就叫人送了信给他,与他对了说辞,以免错漏。因此他回了阮家,人人都还夸他心底好,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先去见了阮振山,把前日跟司璃仔细对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只说是尚书家里实在看中了程穆谦,又特地开口替他铺排了前程,他虽然是心里对阮家有愧,但是承了尚书的大情,也是无以为报。又说恐怕这几日程穆谦就要先回来了,准备婚礼一应事宜,再亲往京城迎亲去。他心思灵巧,口齿又伶俐,把事情回得一清二楚,阮振山沉吟了片刻,便问他可愿随阮照云在书斋里做事。 得了老丈人的青眼,夜阑忙不迭地行了个大礼道谢,信誓旦旦一定做得好。 两人正说着,沉竹君沉着脸进了书房。 她因为夜阑是父亲学生的关系,时常也就当夜阑是自家小辈,就不太避忌。此时见了夜阑在,晓得他是来回事的,点了点头,就自坐到丈夫身边去。 夜阑见她脸色不好,立刻就明白是为了阮照秋的婚事,觉得被程家下了面子。 他略想了想,开口道:“夫人何事烦忧?” 沉竹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夜阑便说:“我年纪小,夫人莫怪我唐突。我今日也是来报程二爷的事的,要我说,这婚事散了,倒是大小姐的运气。” 沉竹君闻言看了他一眼,问:“此话怎讲?” 夜阑便说:“今日这事儿,说起来程二爷的确有本事,能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睐。可若是这青睐,是在大小姐与他成亲之后的事儿,那可怎么办才好?更何况,今日是尚书看中了,若过几年是皇帝看中了,要他当驸马,又怎么好?咱们家又不走仕途,做得是风雅生意,着实帮不了程二爷多少,若成了亲家,日后会不会反倒怪罪咱们拖累了他的前程?大小姐我也见过的…”他说着垂下眼睫,耳朵有些发红,“…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何苦去受那些气呢。” 还不等沉竹君说话,他脸也红起来了,又说:“我原也不该说这些的,只是老爷夫人收留我,又待我好…夫人别怪我多事,我这就往书斋寻大爷学做事去了。” 他说完行了个礼,急匆匆先走了。 -- 女校书 沉竹君见夜阑出去了,对阮振山笑了笑,说道:“这孩子倒是实在,长得又好,人也聪明。” 阮振山点点头,“更难得的是心性端正。是个好孩子啊,也算是与我们家有缘分了。” “正是如此。方才他说的话,与我所想,倒是不谋而合。”她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我打小就性子要强,嫁了你这些年,回头再想想,虽然家里比不得京城大伯家,可是你性子好,又肯包容我,夫妻和睦,倒比我那些嫁了高门的姐妹强上许多。” 阮振山笑着看了她一眼,握了她的手拍了拍,“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外人看的。就算外人看得再眼热,自己一日日的心里不舒畅,又有什么意思呢?” 沉竹君闻言,与他十指相扣,道:“正是如此,此前是我钻牛角尖了。说起来,那京城来的白先生,家中可有妻室了?” “我以为你看中了夜阑,想招个婿。怎么原来看上的是白先生?” “照云是家中长子,若是招婿,岂不是打他的脸?白先生我看最好,京城人士,气度高华,又与我们家是同行…听他谈吐行止,也是君子端方,性情温和的人。若秋儿嫁了他,必不至于受委屈的。他家中可有长辈,家事如何?” “这我可不知道,他今日一早往城外去了,说是要看地去…”阮振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他尚未寻住处,只怕还会在我们家里盘桓几日。你看哪日他回来得早,便治几样下酒小菜,待他回来,我约了他吃酒,打听一二,如何?” 事情商定了,夫妻二人自去忙碌不提。 * 夜阑今日回来,除了想见阮照秋,也是担心那花瓣上有妖气的事情。 可今日府里走了一圈,还特地去了那两株海棠花下看,却是一丝妖气也没有了,想来是司珀出手整治了,他放下心来,敛了一腔心绪,往书斋里去。 落梅斋他此前也去过一两次,伙计见他来了,忙去报给阮照云知道。 阮照云早知道父亲对他另眼相看,今天见他来了,便晓得是父亲的授意让他在这里做事的意思。他此时正有客,便叫大掌柜的先带他往文房四宝处去学着看货。 夜阑无可无不可,行了个礼,规规矩矩跟着大掌柜去了。 落梅斋在咏梅巷尾僻静处,鼎鼎大名的绛仙阁就在巷口最热闹处。夜阑到的时候,正巧几个温柔娇媚的女校书正在铺子里挑东西,见他来了,都吃吃地笑起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便跟眼前的小伙计说道:“好啦,不用你了,傻站在那里,呆头鹅一般。快去换那个俊俏红衣小哥来。”说罢还冲夜阑飞了个妩媚眼风。 夜阑自小不知见过多少狐狸精,眼前这几个烟花美人实在不放在眼里,还要暗暗嫌弃她们不会勾引人,难怪做不了花魁。眼见那个小伙计被她们打趣得满脸通红,便走过去拦在他身前替他解围。 他团团作了一揖,道:“姐姐们好。方才听得诸位是要寻兰墨么?” 妓子们日日见得都是些油腻猥琐的臭男人,难得今日见了夜阑这样干净漂亮的少年,眼神恨不得立时生吃了他,娇声问道:“小哥也知道兰墨?” 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清朗人声:“兰墨又分万代兰与文心兰,因制法不同,香味亦有不同,只不知落梅斋所售是哪一种?” 这人的声音,夜阑是再熟悉没有了,听见他说话就垂眸轻笑,朗声道:“白先生安好,多日不见了。” 来人正是司珀,抬眼与夜阑对视一笑,又同陪在身边的阮振山道:“阮大先生慧眼识珠,叫他来可是找对人了。他这个人,文房四宝,书画笔墨,无一不通的,上一回还从我那里拿了一方好端砚呢。” 夜阑听了笑起来,隔空与他拱了拱手,道:“还没有多谢白先生割爱呢。” 司珀便也笑着拱了拱手,便与阮振山一同往后堂去了。 “啧啧啧…我就说吧,物以类聚。”一个圆脸的女校书见了司珀,眼神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俊俏小哥的朋友,果然也是人中龙凤。我说小哥,家中可有妻室了?”说着便要去摸他的手。 夜阑不着声色地避开了,笑道:“不瞒姐姐说,倒是有了心上人,貌美聪明又贤良。不才眼下正想办法呢。” 听他这样说,另一个女校书又说道:“小哥有所不知吧,若要哄得姑娘高兴…”她说着,眼神直往他身下瞟去,“可得有点儿本事才行,要不要姐姐教你一二?” 夜阑眼神清正,摇了摇头,正色说:“我敬她爱她,日日里只想着怎么让她高兴,怎么会做对不住她的事?姐姐别同我玩笑了。”说罢又转回话题道:“姐姐们还要看兰墨么?方才白先生说有两种,可我家只有文心兰墨,这便取一锭出来给姐姐试一试?” 那几个女子见他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样子,晓得他不是那些寻常男子,便不再与他调笑,叫他取了墨锭来试,果然是隐隐有雅致清香,一人要了一锭。 带头的女校书一边付钱,一边又问他:“小哥,你喜欢你那心上人什么?告诉了我,我也学一学,找个你这样又俊俏又死心眼儿的相好去。” 夜阑收了钱,取了纸来包墨锭,修长细白的手指蝴蝶一般灵巧,“这我可说不上来。反正,她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小时候也曾想过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可是碰见她,以前想的那些就全忘了。” 他这话说完,几个女子倒是都愣了,心中感叹,倒是真的敬他一片真心,临走道:“小哥,姐姐们祝你心想事成。” “哎,谢谢啦。姐姐们慢走。” “夜阑,你真行啊!”方才被调笑得面红耳赤的小伙计见那些女子们走了,才敢出来,躲在夜阑背后冒出半个头朝门外偷看,“我看见她们,话都不敢说。” “烟花女子,也一样是人罢了,你只当她们跟大街上那些客人没什么两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你就是看见她们,就想到别处去了,才会这样的,对不对?”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小伙计抓抓头,“好夜阑,以后她们再来,你替我招呼行不行,我真的怕。” 夜阑点点头,心道,就这样的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揽镜自照也比她们强。 -- 静室品茗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正映着静室窗下的一只红泥小火炉。小炉上放着一把黄铜水壶,此时水正烧沸了,蒸汽袅袅散在空中,被阳光照着,像一片晶莹的薄雾。 一只修长细白的手伸过来,拎起水壶,把沸水注入茶盘上的紫砂竹枝壶中。放好了铜壶,又拿起温好的茶壶挨个淋过茶盘上茶杯,“今日出门,正遇上京里派人给我送今年新上来的峨眉雪芽,阮翁且试一试白某的手艺吧。” 司珀说着,用茶勺取了些茶,又拿起茶则把茶叶拨了些到温好的茶壶里,复又拿起铜壶倒了些沸水,堪堪漫过壶底茶叶些许,问道:“平日里,阮翁可饮头茶?我这茶品相也算不错,想来头茶并无杂质,倒是值得试一试初开的香气。” “白先生太自谦了。你这茶,何止是品相不错?只这头一交温润泡,就香气扑鼻,快快递一杯与我试试。”阮振山说着就伸出手去,稳稳接过司珀递来的紫砂茶杯,举起来闻了闻,又尝了一口,赞道:“当真是好茶”。 司珀温润一笑,“阮翁喜欢就好。”又拿起铜壶将茶壶注了九分满,等了片刻,才拿起茶壶将茶汤注入茶海里,又拿起茶海分茶。 他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滞涩,潇洒优雅。阮振山心中暗赞,便想起妻子说的事来。他随便起了个话头,问道:“白先生好手艺啊,这茶若有十分,你这手艺可就占了五分。” “阮翁客气了。我是晚辈,还是叫我思衡吧。”司珀也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说道:“倒是这套茶具很是精巧。特别是这六君子,顺手得很。想来阮翁也常钻研品茶一道?” 阮振山抚须一笑,“不瞒你说,这其实是我家中小女儿常用的,我全家只她一人爱钻研这些,品茶,焚香,偶尔也爱抚琴作画,爱玩儿的很。” “小姐蕙质兰心。” “哪里哪里。她是样样通一些,样样却都不精,就是玩心重罢了。细说起来,反倒是女红针指,管家算账,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她母亲愁得很呐。” 司珀微微一笑,端起茶又抿了一口。原来她也常在此处喝茶,难怪这屋里有她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却处处都是。他想到此处,神思不由自主地一顿,回忆起前夜旖旎来,便一时没有接话。 阮振山见他这样,以为是他婉拒的意思,便换了个话题道:“今日思衡出门,可是如昨夜所谈,找地段去了?” “正是。我早有心在端州也开一家九竹斋,只不过落梅斋名声太盛,我实在不敢妄动啊。”司珀端着茶杯,微微一哂,“你我二人虽做得都是书斋生意,但若要细论,阮翁才是风雅文人,我么,做的不过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人的生意罢了。因此地段倒不用热闹,越是偏僻越好,只求风景雅致,地方疏阔。阮翁在端州日久,可知道这样的地方?” “若是要找这样的地方…”阮振山蹙眉想了想,“梅山上倒是可以去看一看。”他说着起了身,示意司珀往窗外看,“我这后院正是连着梅山的,这片山头后面的山腰,有一平坦宽阔处,思衡若有心,不妨去查勘一番。” 司珀起了身,随他走到窗边,说道:“我初来乍到,在端州全无人手,阮翁可愿陪我同往?” 阮振山听他这样说,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方才听他的意思,是对婚配之事不感兴趣,因此避而不谈。可是以沉竹君的固执性子,必定是不听的。不如叫了她也一同去,最好是白思衡当着她的面婉拒了这婚事。况且这白思衡神神秘秘,不知根底,倒不如招了夜阑为婿的好。夜阑无父无母,性情温和,又知书达理,照秋嫁了她,必不会无端受拘束,最合她那个性子。 他这样想,便说道:“进来暑热渐消,正是举家出游的好时节。我早有陪妻子儿女同往梅山郊游赏秋的心思,思衡若不嫌弃,后日便同去如何?正好你与夜阑也是旧识,我也叫上夜阑吧。” 司珀仍望着窗外的梅山,若有所思道:“如此,白某听凭安排就是。” * 这几日连下了几场雨,天气便凉下来了。 阮照秋吃过晚饭,遣了端月,自己靠在床头,借着白兰送来的夜明珠看书,仍是那本《江上闲思录》。她看得入了神,直看到夜色深沉也没注意。屋里越发凉了,夜风从窗缝里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这都入秋啦,姐姐夜里多穿些。”夜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揽了她在心口捂着,还怕她冷,又把狐尾盖在她身上。 这狐狸尾巴又大又软,毛茸茸的,触手柔软绵滑,阮照秋摸得爱不释手,索性扔了书,抱着他慢慢摸。 夜阑接了书替她放在床头,看见书封,说道:“切,原来是这个骗子。” “这书是顾温玉写的,可不是什么骗子。”阮照秋闻言,侧过脸瞪了他一眼。 夜阑无所谓的一笑,亲昵地贴着阮照秋的脸,说:“我知道是顾温玉写的,是不是坊间都说他悼念亡妻,退出了官场不理世事,在嘉陵江结庐自省?哼,他要是真的深情如许,妻子如何会郁郁而终?要是真的不理世事,这书又如何传得街知巷闻?要我说,他这就是官场落败了,找个借口躲一躲,现在风头过去了想起复,只不过当初牌坊立得太大了,拉不下脸呢。这书不是给你们小老百姓看的,是给上头看的。做个姿态罢了。我问你,这书里写了几句他妻子的事情?” 阮照秋一愣,低头暗忖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自小于读书就有天赋,尤擅剖析,少时又在岐山外祖家受了多年熏陶。此时略想一想,就知道夜阑不是随口胡说。 待想明白了此节,她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书的确都是他的仕途经济之说,提起亡妻也只道她如何贤惠。仔细想想,他怀念的不是她这个人,只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罢了。” 夜阑见她叹气,狐狸尾巴便在她身上摇了摇,抚过她手背,劝她道:“其实世间男子不大多如此,不都爱说娶妻娶贤嘛。咱们不提情事,姐姐觉得他这书写得可好?” “那自然还是好的。”阮照秋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靠在他怀里,重又翻开那书看起来。看得片刻,想起他方才的话,怔怔得出神。 夜阑见了,问她:“姐姐怎么了?可是累了?” “不是,只是想起你方才说的‘娶妻娶贤’罢了。这话再有道理,也是从男人的位置看女人罢了。可是那个贤妻,又有谁在意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身为女子,好像就没有自己的价值,非得把她放到一个男人身边去,看她对这个男人有多大用处,才算是她的价值?” -- 姐姐想看哪里?H 夜阑听了,也是一呆。 他既不是女子,也不是人,虽然晓得人间百事,却总觉得与自己隔了一层,只有眼前的阮照秋,才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的羁绊,其他人等,他从没在意过。 “姐姐说的是。我早不耐烦你们人界这么些规矩,来来回回就是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层压一层。要我说,那些束缚女子的规矩,都是些没本事的男人想出来的,自己在外头被人压了,回家就欺负妻子儿女,没出息得很。” 他说道此处,又想起司璃来,便说:“你可记得你那书呆子男人被谁看上了?” 阮照秋靠在他身上,热烘烘得,又抱着毛茸茸地尾巴,就有些昏昏欲睡,“不是说是小时候跟你打架那小白蛇吗?也真是好笑,怎么我与他都招惹上妖精了…” “她打小性子不好,一向都不耐烦。别说人间这些了,就是他们族里的规矩,都不耐烦得很,早早就说再不管家里的事情。就她这样,怎么反倒喜欢那书呆子得要死?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姐姐,那我长得好不好?你喜欢不喜欢?你能不能也像她喜欢那呆子一样喜欢我?” 阮照秋困得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喜欢的…” 夜阑却不让她睡,紧接着又问:“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由着我呀,什么都不管我…” “真的?”夜阑抱着她在怀里,尾巴扫过她后背,一时低头吻她,一时又去蹭她肩窝,“那姐姐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阮照秋十分困意被他搅了七分,有些不高兴,睁开眼,却正对上他水光粼粼的大眼,那点不高兴就又消散了,想了想,说道:“倒是真有件事…好奇得很…” “是什么?姐姐尽管说。” 他是个狐狸精,天生就眉眼含情,此时盯着爱人看,愈发地勾人心魄。阮照秋被他看得不由自主地脸都红了,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他,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你可放了烟霞染?别叫人看见了…” 她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夜阑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面庞,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姐姐想看哪里?” 他呼吸温热喷在耳边,话音低沉,阮照秋脸就又红了几分。她虽然胆子大,性子也洒脱,可总是个女子,欲言又止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夜阑见她这样,也不逼她,自己解了衣服,赤身躺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上,放软了声音蛊惑她,“姐姐别怕,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的。” 阮照秋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可刚要开口,抬眼看见他眼睛,又不好意思了,“你别看我。” “好好,我不看。”他说着散了头发,取下了红发带来,绑住自己的眼睛,“这样可好?” 他皮肤雪白,头发漆黑,眼睛上绑了一抹红,越发显得面容俊美如画。 看不见他的眼睛,阮照秋这才胆子大起来。她早就好奇男子身形,以前每次跟他一起,两人都贴得紧密,况且情欲刺激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今日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她摸了摸他的眼睛,夜阑就勾起唇角微笑,“姐姐放心,真的看不见。” 阮照秋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傻,不禁也跟着笑了。她摸了摸他脸庞,又伸出手指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划过,落在唇角,抚过他殷红嘴唇。 夜阑又是一笑,突然张口含住了她手指,舌尖轻轻在指尖舔过,又裹住手指吸吮。 “别闹。”阮照秋被他舔得心里一麻,忙拍了他一下,他便乖乖松了口。 “好好,不闹,我不动就是了。” 如果想看,隔着发带,夜阑也能看见,可是闭着眼,身体的感觉就无比明晰。他在一片红里感觉到她的手指开始时有些微颤,后来便越来越大胆,顺着颈侧往下,抚过锁骨和心口。 他忍不住轻轻呼了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这一下,又被她察觉了,他听见她说:“这个倒有趣。”接着就被她轻轻舔舐了一下喉结。 一股细密的麻痒从头顶绽开,爬满了全身,可是他答应过阮照秋不动,便只能忍着。 他乖乖躺着不动,阮照秋就更放心大胆了。 “男子身上,果然不同女子柔软。”她摸了摸他手臂,又去摸他胸膛,“像是…包着绒布的铁块似的。” 她手掌因为紧张微微出了些汗,抚在身上滑腻腻的,从胸口滑到了腰侧。夜阑被她摸得头皮发麻,紧闭了眼,重重喘了口气。 “你怎么了?”阮照秋不明就里,又去摸他小腹。 “这里…”夜阑捉了她的手放在侧腰,“是敏感之处,你一摸,我可就难以自持了。” 阮照秋一听就明白了,笑了笑,又问:“你怎么心跳得这么快?”她趴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赤裸的前胸,蹭过胸口硬籽。 夜阑心道,你这样摸法,我又如何心跳不快。他呼吸凌乱滚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握着她一只手,放在早硬起来的下身,说“因为这个。” “原来如此。”阮照秋好奇地握住了它,套弄两下,“嗯,烫得很…这又是什么…”她放了手,手指在顶端滑过,沾了些前液,故意在他胸前点了一下。 “这是…”夜阑想了想,勾起唇角一笑,一个翻身将阮照秋压在身下,伸手探到她腿间去,果然也是触手湿滑一片,“跟姐姐一样…” “躺好别动,还没看完呢。”阮照秋笑着推他,他垂下的红发带扫过她脸庞,她心里便痒痒的,搂住了他的颈项,吻了他一下。 夜阑死忍了半天,被她一吻,就再忍不住了,“姐姐下次再看吧,以后有的是时候慢慢看,今日先别看了。”说罢低头重新吻她,舌尖沿着唇线舔过,抵着牙关伸进去,与她的舌尖搅在一处,交缠不休。 阮照秋本来还想推他,偏被他吻得神思迷离,忘了要做什么,只一瞬间就沉溺在情欲里,脑海一片空白,全凭身体本能带领,抬起腿,盘上了他的腰际。 【100珠了呀?那下午双更,把车开完。】 -- 我是谁H(100珠双更) 他们两人几乎夜夜交颈而眠,对彼此的身体反应越来越熟悉。 夜阑见她这样,搂着她的腰,一下子顶了进去,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舒服的喟叹。他眼睛上虽然还覆着发带,动作却纯熟得很,一手托高了阮照秋的腰,一手轻车熟路地揉捏她一侧胸乳。他指尖捻过乳尖,阮照秋耐不住这刺激,“嗯”一声,身下又紧了几分,夜阑便也跟着闷哼了一声。 方才一番小戏,阮照秋莫名觉得与夜阑又亲密了几分,酥麻之下,放下拘谨,也去抚摸他前胸乳尖,学着他的样子把玩揉捻。夜阑没想到她今日这么大胆,顿时呼吸一滞,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姐姐…”。 阮照秋见他这幅模样,不知怎的一腔爱意涌上来,边抬起腰迎合他,边抬手按下他后脑,主动去吻他蒙住的眼睛。夜阑像彻底被点燃了,抬手就拆了发带扔在一边,俯身吻住她柔软湿润的唇,舌尖顶进口里,勾引她的舌尖与他交缠。口中啧啧吮吸声和身下暧昧地水声在烟霞染若有似无的红雾里显得无比清晰,伴随着细密无痕的爱意丝丝沁入两人的骨髓里去。 “姐姐还想看么?”夜阑哑着嗓子,含着阮照秋的耳垂吞吐,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阮照秋喘着气,眼睛被情欲熏得乌黑湿润,神情迷醉无措,呆呆地问:“看什么?” “自然是看我…”他仍掐着她的腰,手臂用力,带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跨坐在身上,“这样看…” 床头照明的夜明珠早在他们剧烈的动作下被锦被牢牢遮住了,此时拔步床里只有窗外洒来的些许月华清辉,哪里还看得清什么。 他们这姿势贴得太紧,阮照秋浑身酥软,双手撑着夜阑的心口,剧烈的喘息,“黑浸浸的,哪里看得见什么…” “姐姐先说还想不想看,我自然有办法的。”他唇角扬起笑意,手掌抚过她后背肌肤。 阮照秋被他摸得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说道:“看…”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有些微光,忙睁眼看去,竟然是些小小的金红萤火在床帐里飞舞。 “这是什么?”她都忘了此时两人赤裸着身体,伸手去捉那些小小的火光,腰肢扭动,又是一阵酥麻,听得身下的夜阑也喘了一声。 两人相视而笑,阮照秋俯下身吻了他一下。 “这东西没什么用,只是好看,特学了给你玩儿的。”他说着抬手抚上阮照秋的发端,就又有几点萤火从她耳畔飞出来,飘飘荡荡地往床角里去,“只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用。” 阮照秋却怕那是真的火,想翻了身下来去拦,“可别烧着了东西!” 夜阑笑着扣着她腰,不让她动,又挺腰顶了她几下,“我不叫它烧,便不会烧的。姐姐可喜欢?”他话没说完,阮照秋却不堪这刺激,软倒了下来,趴在他身上,乳尖随着他的耸动不断蹭着他的,蹭得他又是一阵酥麻。 他正要再说话,却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神色一凛,收了萤火,又抱住她翻了个身,抖开锦被牢牢裹住了她身子,“姐姐躺着别动,有些不对,我去看看。” 阮照秋糊里糊涂地盖着被子,身边一空,夜阑已不见人影,再睁眼看去,淡红的烟霞染也不见了,整个房间如同她睡前一样,丝毫没有方才欢爱痕迹。 夜凉如水,有些微微的风正吹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些发晕,猜是方才与夜阑闹得过了,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是夜阑竟然很快就回来了,没同她说话,只拿红发带也蒙住了她的眼睛。 阮照秋便笑道:“刚才我蒙了你的眼睛,这会儿是要找回来不成?” 夜阑却没说话,钻进了被子里,从后面搂着她,吻她后颈。 他回来的太快,阮照秋情欲未退,被他一吻之下,“嗯”了一声,身上就又烧起来,手臂往后勾住了他的颈项,“外面很冷么?怎么身上这么凉?” 她问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夜阑身上总是热烘烘的,几时像这样凉过?忙抬手要拆蒙了眼的发带,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手,往她脸上吹了一口气。 只这一下子,阮照秋就又神思迷茫起来,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侧身躺着,颈下枕着微凉的手臂,被他的手掌按住了肩膀,因而整个后背都贴在他同样微凉的身上。另有一只手从腰侧滑进来,伸到她身前,抚弄揉捏柔软胸乳,绕着乳尖打圈,再将挺立的乳尖按下去。 阮照秋本就情欲未退,此时一片迷蒙间,全凭身体本能引领,在他的逗弄下绵软了腰身,口中逸出些暧昧不清的呻吟来。他像是还不满意她的反应,放开了胸乳,又将手伸到她腿间去,一点点的摩挲。 她知道这人不是夜阑,意识深处总想要推拒,在他的怀抱里微微扭动身体。可偏身体像不听自己使唤似的,脑袋无力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整个人都在他勾起的快慰里战栗着,连带全身都泛起了红,身下一股热流涌出来,顺着腿根缓缓流到抵在她双腿间,他微凉的手上。 那人像是感觉到了,手上施了力,故意去揉她小核,她便过电似的又是一抖,耳后被那人吻住了,“你可记得我是谁?” 首发:γцsんцωц.δNё(yushuwu.one) -- Ⓕⓤωēйωù.мℯ 妒忌H 司珀搂着起了一身薄汗的阮照秋,心绪起伏不定。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如何入手调查血透海棠的事情,入了夜,便隐了身形往阮照秋的绣楼里来,才堪堪到楼下,就察觉到夜阑在她房里。他怕惊动了夜阑,便先回屋里去,打算等夜深了再说。 可回了屋,却总又忍不住想着他二人如何在屋里缠绵,越想就越是些气闷,辗转反侧再睡不着。忽又想起阮照秋耳后的红痕,似乎只在情动之际才会显现,又担心会被夜阑发现了端倪。 以夜阑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阮照秋与血透海棠有些关系,肯定要想方设法拦着他,不让他再靠近,自己要是想再查探,必定难上加难。何况他与夜阑相识百年,互引为知己,难道要为了血透海棠的事情,闹到兄弟反目? 他这样心绪不宁地躺了一会儿,起身又回了绣楼,夜阑居然还在,他甚至能隐隐看见室内烟霞染的红光。难道他竟要在这里一整夜么? 也罢,他望着那红光抿了抿薄唇,飞身往城外去,在梅山捉了只蜘蛛精,掐着它的脖子教它上去引开夜阑,引得越远越好。夜阑虽然修为不如自己,但也算是极高了,就算心旌激荡之际,也肯定能察觉这蜘蛛精的气息。他护阮照秋心切,必定会去查看,到时候… 夜阑果然一下子就察觉了,走得很急,束发的红色发带就扔在床前,正好可以用来隐瞒身份。可当阮照秋真的以为他就是夜阑,与他调笑的时候,他又很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想让她知道是谁可以像上次那样,让她情欲激荡,带她攀上巅峰。 我是司珀,不是夜阑。 “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却忍不住问了。 他很想她记得,又知道她明明不会记得。上一次她中了迷障,神志不清,事后又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了,如何能知道他是谁。看她方才的模样,倒是记得他遍体寒凉,一下子就认出来他不是夜阑,就算他施术迷了她,她还在下意识的推拒。 想到此处,司珀又莫名有些不忿,越发花样百出的挑逗怀里的人来。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阮照秋被他抚弄得兴起,脸上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两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呜咽着说不出话。她觉得这个碎冰一般的声音有些熟悉,像在哪里听过,连着他微凉的身体也有些熟悉,可是偏偏记忆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后那人在她腿间捻弄了一阵,像是没了耐心,手臂箍住她的腰往后带,一下子挺身重重顶了进来。阮照秋早被他煨得不上不下,此时倒叹了一口气,内里的软肉像是有意识似的,紧紧吸附住了他的东西。司珀被她吸得重重喘了一声,忍不住低声说道:“夜阑怎么搞得,折腾了一晚上还是这么紧…” 他多说了几句话,阮照秋就更觉得熟悉,在他的抽动里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不是夜阑…你到底是谁?你放开…” 司珀听了,心中半是酸涩半是妒忌,抿紧了唇角,猛兽一般在她身后恣肆抽插,又拨开了她的头发,舔舐她耳后肌肤。他的动作太猛烈,丝毫不停顿地把她直送上巅峰去,阮照秋被快感彻底淹没了,理智全无地在他怀里不住的摆头,含混不清的呻吟,在高潮里痉挛不停,无力的一下下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呜嗯嗯。 “…我就知道你喜欢激烈的…是不是…”司珀红了眼角,剧烈的喘息,身上冰冷逐渐变得炽热,“夜阑那小子,只会玩温柔的,跟你在这床上闹了这么久,你这红痕还不明显…”他说着又舔了一下她耳后,手臂紧紧环住她的双臂。 阮照秋被他紧紧锁着,动弹不得,眼睛也被蒙住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被迫承受他自身后一次又一次的猛烈冲击,在铺天盖地的快慰里,连呻吟都渐渐变成低泣,突然耳后一阵刺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了上来,“啊…”她尖叫一声,无法自控的又一次高潮了,粘腻的热流自体内涌出来,她只能颤抖着紧紧抓住锁在身前的手臂,全身都绷得死紧。 “嘘…”司珀取了血凝在冰球里,紧咬着牙死死忍住泼天的快意,撤身出来,将阮照秋翻转了身,搂在怀里,轻拍她后背哄她,“好了…好了…” 可阮照秋明显不习惯他的怀抱,就算是被他迷了神智,仍然扭着身体,像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司珀见她这样,又有些不忿。可看她满面红晕,身上也软绵绵的没了力气的模样,心中又一软,那点妒忌心也就消散了,伸出一条手臂让她枕着,耐心地慢慢抚摸她后背,像给小猫顺毛一般。 阮照秋眼睛还是被夜阑的发带蒙着,在他持续不断的抚慰之下,有无边的困倦涌上来,终于呼吸趋于平稳,慢慢就睡去了。 司珀便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已经拿到了该拿的东西,送回祁山让长老们验一验就算任务完成了一半。况且方才他捉的那蜘蛛精修为低劣,夜阑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可他看着怀里的人,却总舍不得走,总想再多抱着她一会儿,就这样心绪平静地发一会儿呆。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莫名的平静过了。 阮照秋好像还是不舒服,推了他胸膛一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空气中气息有些变动,是夜阑回来了。 罢了,他想,于是握着冰球,闪身而去。 追更: -- Fⓤωēйωù.мℯ 狐十四 司珀前脚刚走,夜阑就一头雾水的回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破蜘蛛精,一时像是等着他,一时又没命的跑。他一路莫名其妙的追到了梅山,越想越觉得奇怪,放心不下阮照秋,又忙忙地赶回来。 可就在他踏进房间的那一瞬,就全明白了。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司珀应该也设了界,可是走得匆忙,这屋里仍有他身上常年不散的清冷气。 这清冷气他太熟悉了。 怎么会是他呢? 夜阑想着,就忘了设界。他脚步踉跄着往床头走去,撞到了桌子,咣的一声响。 睡在外间的端月听到了动静,披了衣服推门进来看,一眼正看见夜阑红衣散乱,长发垂腰,怔怔地坐在阮照秋的床头发着愣。 她吓得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该叫人还是该上前质问。夜阑见了,瞬息之间就欺身上前,紫眸眼波流转,看着她的眼睛,娓娓说道:“不妨事的,你们小姐睡得好呢,去吧。”她不知怎的就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睡下了。 夜阑这才重新设了界,回床上贴着阮照秋躺下。 她身上也有他的味道。 夜阑不知怎么就有些鼻酸,望着帐顶,搂紧了阮照秋,回想起他初见司珀的时候。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那一天夜里,他本来都睡下了,六哥偷偷溜进屋里来找他,说要带他去后山的断崖处找一株千年灵芝,若是能摘下来,他的天生九尾就又能施展开了。可是真去了后山,除了天上一轮明月,山间黑影瞳瞳,哪里有什么灵芝?他的好六哥把他带到地方,随便指了一处黑漆漆的树林,就隐了身形自己先溜了。 他学艺不精,站在断崖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山崖上风大得很,吹得他的衣摆上下翻飞。他就这样站在那山崖上,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满腔尽是又一次被戏耍的悲愤。 他其实也知道他不该信六哥的,可是他想他的九尾能回来。 又是一阵风吹来,打散了他的头发,发带随风飘到了身后漆黑的林间去,被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 “狐十四,怎么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站在悬崖上哭?”身后有人说话,声音清朗好听,像是夏日梅子汤里的碎冰。 夜阑这才觉得脸上凉凉的,原来自己流泪了。 “你谁?”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脸。 “昨日宴席上不是才见过?”白皙的手指递过绯红发带,“我叫司珀。” 夜阑想起来了,是那个一身冷气的金瞳白蟒。 “你的九尾呢?怎么没了?”司珀又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九尾?” “你刚成年不久,不是在你父亲的寿宴上施展过一次么?那时候我也在。”司珀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后来几次来做客,怎么就再没见过了?” “我不知道。”夜阑靠着山崖的石壁,坐下了,幽幽地说:“不过,你这人看起来冷若冰霜,像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自他的九尾不见了以后,好像大家都对此事避而不谈。他总想能找个人说一说,可是似乎他的九尾已经成了族中的禁忌。 司珀是外人,想来是不知道他们狐族这莫名其妙的忌讳。而且这几日他就要走了,想来可以跟他说? “我打小性情冷淡,就算我想说什么秘密,只怕也没人愿意听。”司珀也在他身旁坐下了,“我此前从未见过真正的九尾狐,那是第一次见,真是叹为观止。难怪那时候我父亲说是大吉之相,你们狐族有望了。” 夜阑听了,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眸色渐冷:“就是拜你父亲所赐,这九尾没了。” “这又是何缘由?” 夜阑曲起双腿,在夜风中抱着膝盖,脑袋也搭在腿上,说道:“我天生九尾,打小聪明,曾经学什么,都比别人要快叁分。加上我是老来子,比起我的兄长姐姐们,都要得我父亲的宠爱。本来老幺得宠也是人之常情,可我母亲怕他们欺负我,时时交代我不能仗着自己聪明就乱出风头。只要我出了风头,回去一定要打我,让我下次再也不敢。” “你母亲也是为你好,你的兄长姐姐们都比你大了许多。小时候觉得你讨喜有趣倒无所谓,如今你大了,又得你父亲喜欢,只怕他们心里都有些芥蒂。” “你说的对,我小时候虽然不明白,现在却很明白了。”夜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出得最大的一次风头,就是你看见的那一次。回去以后,自然被揍得很惨。我委屈得很,哭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九尾就没了。” “就这样?这算是个什么缘故?” “就是这样。所以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阑边拢头发,边咬着发带要束发,声音就有些含糊不清,“我今夜来这里,也是因为我六哥说这里有灵芝,若是寻着了,我的九尾便回来了。” 司珀听了,却笑了,“你明知道他可能是骗你的,但还是来了,是不是?” 夜阑没说话,只望着夜空苦笑,手上抖了一下,头发便在指间又散开了。 “罢了,这么一说,倒是我父亲随口一句无心之说害得你。”司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不如我替你把头发束了,当赔罪吧。” 他说着站到夜阑身后,手腕一翻,袖子里飞出碎镜来。那碎镜直飞上半空,细小碎片反射了月华,在他们身上扣下一层穹顶般的结界。这结界挡住了夜风,夜阑的头发便不再随风乱舞,轻而易举的就被司珀拢在手里束好了。 夜阑看着身前光华璀璨的结界,很是羡慕,伸出手摸了一下。这结界本就是虚物,他指尖一触之下,便一圈圈地起了涟漪。 “你会设界么?” “学过,一直没练,都生疏了。”夜阑说着,也抬起手上,只有指尖轻飘飘地逸出些淡红烟雾来。 司珀比夜阑年长不少,这些年一直辅佐父亲处理族中事务,此时已明白了前因后果。 “你父亲尚年富力强,兄长姐姐们忌惮你是唯一的九尾狐,时常给你使袢子吧?” 夜阑伸手戳了一小块镜片,没有说话。 “你也明白你母亲的担忧,所以索性也就自暴自弃,不思进取了?” “呵,”夜阑笑了一声,“我做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难道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司珀问,“那你呢?你欢喜么?” 夜阑不说话,伸了手捏住了一片碎镜,想把它从结界上拽下来。 “别费力了,拿不下来的。”司珀替他束好了头发,挥了挥手,又收了碎镜。“你其实知道九尾去哪儿了,只不过还没准备好让他回来而已。” 夜阑竖起食指和中指,在夜空里挥舞了几下,就有几点萤火绕着他的手指上下翻飞,“我不知道。” “等你知道了,要不要来伏岚山找我?”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皆大欢喜了,你的九尾就再也回不来了…”司珀拍了拍他的肩,“九尾狐可遇不可求,我好不容易遇上了,可不想错失了。” 夜阑在黑夜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答话。过了良久,他才打破漫长的沉寂,说道:“你能先带我下山么?我下不去了。” -- 是我 这断崖下是一片深不可见底的密林,在夜色中显得广袤绵长,蔓延向尽头起伏的远山,以及更远处浓墨般化不开的空虚和黑暗。 “那便走吧。”司珀说,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跟他的声音一样冷,可是夜阑心里却莫名有些暖意。 兄长姐姐们忌惮他,不喜欢他。 母亲虽然爱护他,可那扭曲的爱意却让他害怕。 倒是这个冷冰冰的司珀,跟别的人都不一样。 他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看他袖中的碎镜又飞了出来。这一次碎镜没有往天上去,而是缓缓落在地面上,像是倒扣在地上一般越变越大。镜子背面有古朴而繁复的花纹,一圈一圈亮起青白的冷光,像是什么阵法。 “随我来。”司珀拉着他踏上那冷森森的法阵里。 两人刚刚站定,法阵就骤然聚起刺目的白光,笼住了两人身影。夜阑紧张得握紧了司珀的手,司珀像是知道,也反握了他一下,让他别怕。 似乎只是须臾之间,白光就又消散了。 夜阑抬眼望去,原来他们已到了自家的大殿上。 夜半时分,平日里华丽又热闹的大殿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我每每来,也只到过此处。你们家眷的居所,并没有去过,因而也只能送你到这里。” “多谢。”夜阑松开司珀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你…要不要去我院里看看?” 司珀无可无不可,说道:“客随主便就是。” 夜阑便在他身前半步,领着他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问。 “难道我看见你半夜一个人在断崖上,扔你在哪里不管?” “你可以只把我带回来,却并不用与我说那许多话。” 司珀笑了:“的确,我并不是话多的人。” “那你…” “因为我早就见过你,知道你是个好人。” “什么?你几时还见过我?” “我未从族中分府别居的时候,你去过离亭山。那时候你没有现在这样高,也许刚化形不久,狐尾虽藏起来了,耳朵却还在发间露着。你那时候,是不是有天夜里偷偷上了大殿的殿顶喝酒?” 夜阑听了,骤然停住了脚步,拧转身体望着司珀,“那个病秧子是你?” 司珀笑着点了点头,“现下你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我不是自己好好的下来了么?” “是。你那时喝多了,脚下不稳,差点从殿顶上摔下来。我在殿檐下看你,你对我说‘病秧子,快闪开!’。你要知道,我们蛇族血冷心硬,我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自己快要摔死的时候,不喊‘救命’,反倒怕砸了路人,叫人快闪开的人。” 夜阑垂下眼睫笑了,“我那时想着,我身体壮健,就算是摔下去,最多也就是摔断了腿,养一养自然就好了。可你这个病秧子,要是被我砸中了,那可怎么办?”他说着抬起眼睛望着司珀,“想不到你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了,我一点都没认出来。” 两人说话间进了夜阑的小院,直走到屋子门口。司珀站在园中一株梅树下,看着夜阑开了房门,对他说:“我在崖上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若来伏岚山找我,只对山下的一株巨杉说是祁山的人要找居寒先生,自然有人会带你来我处。来与不来,皆在于你,我丝毫不强求,只等着你就是。”他说罢道了句告辞,就闪身不见了。 夜阑站在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只觉得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连当年那个病秧子都能变得这样厉害,是不是我的九尾也真的能回来呢? * 现世中的客院窗前,司珀坐在月下,捏着那枚凝着血的冰球,若有所思。 取血的时候,她好像很疼,所以他只取了一滴,就立刻停手了。 只有一滴血,这冰球就只有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丝丝缥缈的冰气在月色里源源不断的飘散开来。 司珀看着四散的冰气,一动不动,心头思绪翻涌,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该招了白兰来,立时把这冰球送回离亭山给长老们查验,可是他犹豫不决,总觉得要是把这球送去了,就会有些他不想要发生的事情发生。 他方才该早些走的,不该贪恋那一刻的平静安稳。走得太匆忙,只怕夜阑一下就知道了是他。他会怎么说呢? 为什么偏偏是夜阑,为什么偏偏是阮照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司珀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手中握着小冰球无意识的摩挲,闭起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来了,司珀一动不动,仍闭目靠在那里。 “是我。”那人说。 “嗯,我知道。” 司珀听见衣角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听见他的脚步沉重而犹豫,听见他靠在自己桌前。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司珀闭着眼,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是我。” 夜阑说:“嗯,我知道。” “对不起。” 接着便又是长久的沉默,气氛依旧沉重,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为什么?”这一次,夜阑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翻涌的心绪:“为什么偏偏是你?换了是别人,我二话不说就弄死了,为什么偏偏是你?” 司珀紧蹙了眉心,睁开眼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伸出了手掌。 他的掌心托着那枚凝着鲜血的冰球,丝丝冰气缠绕。 “血透海棠,是她。”他缓慢而又无力地说道。 夜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滴血,颓然地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另一张椅子里,“这是她的血?” “是。正要送回去给长老们查验。” “不许送!”夜阑一声暴喝,陡然现了九尾火狐的原相,如凤凰浴火,劈手就去夺那冰球。 司珀没想到他偏执至此,手指一挑,那冰球就滚进袖中。他推开椅子侧身避过夜阑一击,脚下刚站稳,炙热的厉风又从另一侧劈来。他忙又避开,顺着他的动作去反扣他手腕,夜阑不闪不避,顺势猛踢他脚踝,动作又快又狠。司珀本就对他心中有愧,对着冰球的事情也犹疑不决,一不小心就被他踢中了,脚下踉跄不稳,被夜阑扑上来掐住了咽喉。 “不许送!”夜阑手上施了力,周身火焰暴涨,将司珀的衣服都烧成飞灰。 司珀咬着牙,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催动了碎镜,细小镜片在空中四散,包住了夜阑,划破了他的皮肤。没想到他依旧不闪不避,死死掐着司珀的喉咙,任由碎镜在他头颈手臂上划开细密血痕,“不许送。” 司珀的喉间发出骨骼挤压的声响。他也催动了法力,周身爆出白光向夜阑逼去,握着夜阑手臂的手掌将掐在自己喉间的手冻得青白一片,逼得他终于松开了手。 “你冷静一点!”司珀喝道。他的喉咙充了血,声音不复平日清朗,显得嘶哑难听,“我不送!我也喜欢她!” 【男人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打一架解决的呢?】 -- 你可护得住她? 话刚说出口,司珀自己就先怔住了。 他刚说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抬眼去看夜阑,夜阑明显也怔住了,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司珀一愣之下,手上就忘了留余地,周身白光暴涨,冰冷的气息从四边八方拢过来,强势地压住了夜阑的火焰,小小的客院四壁竟然像回南天一样,渐渐渗出水珠来。 夜阑一惊之下忙催动了火焰自保,可司珀却又像是力竭了,白光一爆即收,在夜阑的火焰里静静站着发呆。火舌裹身,他却连头发丝都纹丝不动,像个烧不化的瓷人,苍白的脸上被火光映出了些微血色:“我…我刚说了什么?” 夜阑忙也收了攻势,抖了抖发梢和衣角上挂着的冰碴。方才一瞬间暴涨的寒意通过口鼻渗入了肺腑,他的气息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才颤抖着牙关开口,“你…你不是戏弄她的?” 他收了原相,又恢复了平日里雌雄难辨的美少年的模样,只是他脸上手上皆是被碎镜划破的伤口,白皙皮肤上又细又密的血痕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司珀如梦初醒,捂住被夜阑掐得青紫的喉间剧烈的闷咳,直到吐出一口血沫,才渐渐止住了。 他一时说不出话,冲夜阑摆了摆手,将袖中冰球递给夜阑,示意他拿着。 冰球怕热,刚被夜阑接到手上握住,就立刻开始溶化,不多时就蒸发不见,在他手心空余一抹红痕。 夜阑怔怔地望着手心的血迹,手掌颤抖着,像是被阮照秋就是血透海棠的事情吓住了。他脸上伤口虽小但是密集,细小的血珠从伤口里渗出来,顺着他脸上的汗汇聚往下,凝在下颌尖上,一滴一滴落在白皙颈间,蜿蜒曲折地画出一道血线。 司珀抬眼看着他颈间的血越流越多,捂着喉咙又咳了一阵,嘶哑着嗓子问道,“疼不疼?” 夜阑神情复杂地看他,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抖着嘴唇,半天说了一句:“疼。” 司珀便走到他身前,手上重又聚起了白光,道:“坐下,我先替你治伤。” 夜阑就呆呆地坐下了,解了上衣,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司珀便将上次海棠花妖的事情说了。 “那花妖说要取她的血,却没来得说要做什么。那日我与她都中了返花魂…”司珀说到此处便住了口,不再说话。 夜阑却立刻明白了。 是他自己叫司珀替他来端州的,也是他叫司珀替他守着姐姐的,只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可是如果司珀没有来,是不是姐姐的血都要被放干了?等他再回来找她的时候,又会是什么结局? 一想到阮照秋差点被放干了血而死,就有一阵心悸飞掠过他的胸口,像一根钢锥给捶进了心尖,寒冷、空洞与刺痛呼得涌上来,他一时竟然喘不上气来。 夜阑不自主得按了按心口,问道,“她是血透海棠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血透海棠在端州露了行迹,我知道了,你家自然也知道了。至于她就是血透海棠么…那日的花妖我已杀尽了,可她身上煞气渐露,自己又不懂得隐藏,若是有心人靠近发现了,那就…” 夜阑身上的伤口太细密,治起来颇费工夫,司珀专心替他找伤口,冷不防被他死死握住了手腕。 “我问你,”夜阑正色道,“你对她,有几分真心?” 司珀视线望着夜阑掌心血痕,反问道:“若不是真心,我又如何会留着这冰球不送走?你我今日又何必打这一场?” 夜阑情绪激动,用力太猛,扯动了伤口,“嘶”了一声,又问:“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司珀闭上眼,叹了口气,颓然道:“不知道。我掌刑这几年,从未做过违背族中利益的事情…我…现下…我不知道。” 夜阑却不放过他,紧接着又问:“那若有来日,你可能护得住她?” “你可别做傻事!”司珀听他语气不虞,心里一沉。 夜阑却懂他的担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哪里会做傻事?我糊里糊涂活到今日,只有姐姐这一个执念,可她偏是血透海棠。你虽杀了花妖,但消息只怕已经透出去了,我…我的修为远不及你,我怕我护不住她。她要是跟着你,也许倒还平安些。你…你…” 他“你…”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陡然又从喉头里喷出一口血来。 “你何至于此!”司珀唉了一声,忙扶住他的肩膀,“我们妖类,不像他们人界有那许多规矩,我与你一同守着她就是。你要当你的上门女婿,只管当,我不与你争,只陪着你们就是了。” “当真?”夜阑抬起头,嘴角仍有血迹,紧紧握住了司珀的手。 司珀替他治好了伤口,收了手中白光,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我只取了她一滴血,如今已在你手上毁去。此事我一直隐瞒着,至少蛇族里没有人知晓…”他说到此处,骤然想起上次送去祁山的海棠花瓣来,顿了半晌才又说,“以你我二人之力,替她遮掩了煞气,普通小妖小怪皆不用放在眼里,我只怕将来…且看我能瞒到几时吧。” “除了你想的那些,还有个牧林仙君,才是真的难以对付。你可知道他在何处?”夜阑又问。 “不知道。只晓得他自伤被天帝发现了,被贬下界渡劫。此时应该在人间,却不知身在何处。人人都忙着打探血透海棠的事,谁会想到牧林仙君呢。” “你可记得上次我去京城找司璃,被天雷劈了一顿的事?” “怎么说?难道是牧林仙君?可他只司草木,并不司雷。”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那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是蹊跷。若姐姐真是血透海棠,那天雷冲着我来就情有可原,倒是白白连累了司璃。只不过里头还有些什么关窍,我一时间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司珀叹了口气,“你先想想怎么当上门女婿吧。过几日你老丈人要举家去梅山赏秋,约了我去,又说也要约你同去。我做个人情,让一让你如何?” 此时又提起上门女婿的事情,夜阑只觉得恍如隔世,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若早知道姐姐是血透海棠,是不该肖想她了,还是该再努力点修行呢? “司珀,你能不能叫你的人,去打听打听牧林仙君的事情?”夜阑问。 司珀摇头轻笑:“怎么?现下又想起自己是妖,不如人家是仙君,自惭形秽了?” “自惭形秽?哼!”夜阑冲着虚空冷笑,眼尾一扫,媚气横生,“若说长得好,谁还能比得过我?怕他什么!” 首发:danmei.info (woo15.) -- 秋游 入了秋的梅山,层林尽染,满山流锦,与春日繁盛不同,另有宜人之处。 梅山的后山处恰有一片枫林,此时飒飒风起,如火红枫婆娑摇曳。 萧萧絮响中有清脆铃声传来,一片红叶中缓缓驶出几辆天青色的马车来。正是前日说好一同来看地方的白思衡和阮振山。 白思衡道是自己在京里头的人手到了端州,为了感谢阮振山这几日的照顾,特地安排了两辆自己的车驾,一辆就是白阮二人并夜阑共乘,一辆留给女眷们。 阮家生活只求舒适平和,不爱张扬奢华,因而家人也不算多,只带了端月和周妈妈,另两个跑腿的小厮并两个车夫。倒是白思衡自己还带了两个服侍的小厮,鞍前马后的照看着。 这白先生真不愧是京里来的,给咱们安排的这车真是又大又宽敞,布置得着实是雅致又精巧。沉竹君与阮照秋对坐在白思衡安排的马车里闲谈,有微风时不时掀起车壁两侧的纱帘,露出窗外或深或浅的绯红来。 软照秋靠在车内的织锦软垫上,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小块蜜饯塞进嘴里,这是自然,九竹斋做的是何等生意,老板的车驾自然是顶好的。托父亲的福,我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车驾的四角都挂了小铜铃,随着车辆走动动叮咚作响,清脆好听,清风拂过,越发显得山间秋日悠闲而清淡。 母女二人正说些闲话,有人咚咚敲了敲车壁,原来是夜阑,夫人,前头大先生说您爱吃糖炒栗子,白先生叫了人去弄了些来,大先生叫我送些来给您,您可小心别烫了手。 他掀开纱帘,白皙修长的手伸进车窗来,递进一个纸包来,忽又惊讶道:呀,小姐也在呢,唐突了。等沉竹君接了栗子,就赶紧收了手,做个少年人羞涩模样,垂下脑袋,急忙忙走了。 沉竹君见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地微笑,这傻孩子!唉,你大哥但凡有他一半贴心,我这脸上皱纹也能少好几根。都是一样的男孩子, 夜阑比你哥哥还要小了这么几岁,怎么做事情比你哥哥稳妥这许多?她边说边又从身侧一个精巧的镶螺黑漆匣子里又抓了一把干果递给女儿,你看看,说了今日要出来,这孩子忙前忙后的跟着白先生准备,又打听咱们家里人爱吃什么,上街去买了都备着,你大哥倒好,万事不管,到了今日还借口看铺子,人都不肯来! 阮照秋见夜阑装模作样,心里只觉得好笑,又有丝丝甜蜜,怕被母亲察觉了,只转头去看窗外风景,劝母亲道:哥哥他不过是怕他准备了,不合你心意罢了。 他可是我亲生的儿子,夜阑才来了家里几天?家里铺子里,那样不是准备得妥妥帖帖?你大哥就是不上心罢了。 她在那里絮絮叨叨抱怨儿子不贴心,阮照秋也不敢顶嘴,就边看风景边应和母亲几句。 沉竹君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她就是敷衍自己,又想起传闻说程穆谦不日就要回来完婚的事情,就更有些气闷,想了想,道:罢了,你去后头咱们自家的车上换你周妈妈上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她敲了敲车壁,马车便停了。 阮照秋刚一推开后车门,就看见夜阑高挑身影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见她下车,忙走过来,伸出手臂让她扶着下车,白先生这车虽然舒服,但车驾做得太高,小姐可小心些,别摔了。 阮照秋扶着他手臂下了车,夜阑就松了手,护在她身后半步,陪她往后头阮家自用的青毡马车上去。 沉竹君在车内看见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周妈妈上来了,见她这模样,忙问:您这是又在操谁的心呢? 沉竹君捏着手里的糖炒栗子,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母亲为我选了振山这婚事,我着实是怨怼过一阵子的。总觉得以我的才情相貌,怎么反嫁得不如相貌平平的何家表姐?一定是我母亲偏心。所以到了照秋要择婿的时候,我真是费劲了无数的心思,非要争一口气不可。谁曾想偏偏穆谦那孩子,被京里的贵人看中了,我们家着实是比不过。现如今再回头细想,我嫁与振山这么多年来,虽没什么荣华富贵,日子也颇过得。我自知脾气执拗,他也敬我爱我,总顺着我,从不与我大声。难道说,我真的是想岔了不成? 咱们家老爷,真的是没话说。你看,都多少年了,还记着夫人年轻时候爱吃这个。若要说老爷的为人,肯定是不愿意麻烦他们白家的人的,也就是为了夫人,开了这个口。周妈妈说着拿起夜阑送来的纸包,替沉竹君一颗一颗的剥栗子,要我说呀,女人这辈子,泼天的富贵,也不如嫁个贴心的郎君。来,夫人吃个栗子,刚炒好,还热着呢,真亏了这白先生有本事能弄来。 沉竹君接过栗子,眼神指了指前车,我前几日托老爷打听打听白先生...可这几日瞧着夜阑这孩子鞍前马后的忙碌,心里也着实觉得倒有几分当年振山的样子...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您这是关心则乱... 周妈妈与沉竹君在车上商量,混不知后车里,夜阑正躺在阮照秋腿上,也在给她剥栗子。 同车的端月早被他在眉心一点,就沉沉睡过去了。 姐姐除了爱吃栗子,还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寻来。他说着塞了一粒剥好的栗子给阮照秋。 阮照秋张嘴吃了,想了想,才道:你这临时一问,我倒想不出来了,不过我打小爱吃甜的...她话音未落,就被两片湿润的唇吻住了,姐姐尝尝我甜不甜? -- 别吃栗子了,吃我吧H(车震?) 夜阑起了身,抱起阮照秋坐在腿上,软滑的舌长驱直入缠上她的舌尖,与她搅在一处。阮照秋被他缠得头脑昏昏沉沉地,轻叹了一声,心里却总有些别扭,推了推他胸口道:别闹,端月还在呢。 怕什么,她醒不了,就是醒了也看不见咱们的。夜阑说着又去吻她颈侧肌肤,含住了耳垂轻吮,如愿以偿地感觉到阮照秋的身体在怀里渐渐软了下去。 嗯别闹我总心里别扭 罢了,夜阑叹了口气,重新搂紧了她,让她跨坐在身上,这样可好些? 阮照秋抬眼望去,周遭一切皆看不见了,只有浓重的红色浓雾如同迷障,仿佛整个天地间只余她自己和在她颈间亲密舔舐的夜阑。 看不见外头,她胆子就大了不少,笑着搂着了夜阑的脑袋,舒服得轻叹了一声,手指滑进他衣领里去抚摸他后背。 姐姐,你这就是掩耳盗铃。夜阑不知何时解了她的衣服,低头含住了乳尖来回轻挑吸吮,说话就有些模糊不清,不过是雾浓了看不见外头,你就不怕了? 阮照秋被他舔得浑身发软,轻哼了一声,笑说,你这是笑话我不成? 喜欢还来不及呢,如何会笑话姐姐。夜阑托高了阮照秋的身体,让她稳稳跨坐在身上,自己埋首在她胸前忙碌不休。 他舌头灵活湿滑,力道恰到好处,阮照秋只觉得一阵阵的酥麻,抱着他脑袋,忍不住挺起胸口往他口里送,身下也涌出一股热流来。 这姿势让两个人贴合得紧密,夜阑早就硬得不像话,阮照秋与他一番亲昵,身下也是又湿又热的阵阵麻痒,不由自主地轻扭腰肢去蹭他。 夜阑被她蹭得再忍耐不得,褪去衣物,紧扣了她的腰,直接一顶而入,在一片泥泞里大开大合地动起来,好姐姐,别吃栗子了,把我吃了吧? 阮照秋被他顶得过电一般浑身酥软,紧紧搂住了他的肩颈,低下头主动去吻他,口中止不住的呻吟,夜阑越发趁了性,动得更急,扣住她的腰猛地就往自己身上按。 如同细小电流般的快慰顺着交合之处爬满脊背,阮照秋仰起了头,光滑的脖颈与下颌行成一条笔直的线,嗯夜阑 她在情潮抚慰之下,声音甜腻娇媚,夜阑听得眼角都泛起红,腰胯耸动得越发猛烈,姐姐,再叫一声 夜阑,阮照秋在他难得的疾风骤雨里神智逐渐迷茫,激烈的快慰潮水般冲刷着身体,内里不断绞紧又松开,啊夜阑。 两个人赤裸的肌肤摩擦,蒸腾出越来越火热的温度,让人格外贪恋沉溺。 再叫一声夜阑搂紧了她,被她绞得发出粗重的喘息,按住了她的后脑,用力的吮吻她,竭力忍耐濒临爆发的欲望,再叫一声姐姐…我是谁? “… 夜阑… ” 夜阑猛地掐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压在身下,抬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肩头,又是一插到底,疾风骤雨一般,每次都是重重地一插到底,再重重地抽出来,带着一股股粘腻的湿滑液体缓缓地流出来。两人交合之处被他猛烈的动作捣出一片白沫,空气中尽是皮肉相击的啪啪声,和甜蜜又微腥的情欲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阮照秋觉得夜阑像是疯了似的,被他带起的剧烈情欲就像深不见底的水一样,快要把她活活溺死在里面,终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迷蒙不清的光,像是五彩斑斓的色块轰然炸开,整个人过电一样颤抖,手脚发软,仿佛连五脏内腑都跟着战栗不休。 夜阑也粗重地喘息着,半晌才渐渐平复,呼了一口气,短促地亲吻了一下阮照秋,就让她靠在怀里歇着。 你今天怎么这么疯?阮赵秋小声问他,声音里有种情欲抒发之后的慵懒气息,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连皮肤下都透出些柔光来。 没什么夜阑若有所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后背的肌肤,想着方才在她耳后看见的红印。 司珀说的是真的。 司珀 姐姐要是有个人,什么都比我强,你会不会就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阮照秋在他怀里,有些昏昏欲睡,道,皇宫里的天子,富有四海,也不是人人都想进宫当娘娘呀。若是谁强就喜欢谁,我一开始又何必天天发愁,不想嫁程二爷? “可那人要是真的样样都比我强呢?也对你好,也喜欢你呢 ?” 阮照秋轻笑了一声,抬起头吻了他一下,“你不是总说,这世上谁都俊俏不过你去?那谁还能比你强?” 夜阑愣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噎住了。 阮照秋便又笑了一声,拍了拍他额头,说道:“傻得很。谁再比你强,可他也不是你啊。” 夜阑像是放下了些心,搂着她,也吻了她一下。 两人就躲在烟霞染里,靠在车壁上说些闲话,可惜夜阑始终情绪不高,似有心事,不时低头亲吻一下阮照秋,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突然前车传来一声尖叫,阮照秋猛地坐起身,抓着夜阑的手臂,是我母亲的声音! 夜阑拍拍她手背,别慌,我去看看。说罢撤了界,咻地一声不见了。 んаìτайɡsんúщú.úκ -- 你又不是他 夜阑刚闪身下了车,就与前路赶来的司珀迎头撞上。司珀微微一笑,搭着他的肩,把他往沉竹君的车驾边一推,贴着他耳边说,去照看丈母娘吧,'她'哪儿有我,放心。 夜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前头车里又是一声尖叫,只得恨恨跺了一下脚,无奈地赶往前头去。 沉竹君正与周妈妈相拥着挤在宽大车厢的一角,瞪着车帘一侧倒悬着的一只大蜘蛛。 那蜘蛛有鸡蛋大小,通体漆黑,浑身毛茸茸地,背上正中有一点殷红。此刻正顺着蛛丝越滑越下,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碧绿松针闪电般刺进蜘蛛背上红点,将它扎了个对穿,一股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便从那蜘蛛肚子下溢了出来,发出阵阵刺鼻腥臭。 有我在呢,夫人别怕。夜阑掀开车帘,徒手就将那蜘蛛捏起来扔了出去,四处看了看,又随手撕了一片车帘下来,把那黄绿腥臭的液体擦拭干净,也一并扔了,这才接着说道,我自小在山里长大,蛇虫鼠蚁可见得多了,这蜘蛛从何处冒出来的? 夜阑虽看着轻松随意,其实心里却惊疑不定。这蜘蛛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虫子,长得这样大,背上殷红是有剧毒之相。这样的东西,通常都是长在潮湿阴暗的洞穴之中,或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毒障密林里。梅山这地方,虽然也算深山,但是风景宜人,游人常至,且秋日里天高气爽,哪里会有这样的毒虫爬出来?何况这车是司珀的,寻常虫子都不敢靠近,这蜘蛛居然还敢往上爬? 沉竹君拍了拍心口,连声道,好孩子,多亏了你在,快上车来坐着。 夜阑应了一声,上车坐下了。 可吓死我了呀,周妈妈也拍了拍心口,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蜘蛛,又长了毛,背上还带着红。我在端州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吓人的东西。她说着握了握夜阑的手臂,要不你就在这车上坐着别走了,万一再来一只可怎么办? 夜阑心里正担心阮照秋的安危,被周妈妈和沉竹君殷切的目光望着,一时又走不脱,只得勉强笑了笑,握着一把松针坐下。 幸而司珀已经往后头去了。 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重又担心起蜘蛛的事情来,说道,我去看看它从何处来的。就跪起了身,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往方才蜘蛛落下来的方向看,果然车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他心头一惊,手指弹出一粒小火星,落在那蜘蛛身上,瞬间就把它烧成了灰烬。 因担心还有别的,他便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回头往阮照秋坐着的车看去,却见司珀没有上车,正站在车旁同阮照秋讲话,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极是潇洒风流的样子。 哼,惯会做这种文质彬彬的样子哄人,夜阑在心里暗骂道。以前同司珀一起出门,还常觉得他这种文人雅士的样子很不错,现如今只觉得十万分的碍眼,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的画皮。 只恨此刻脱身不得,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方才阮照秋同他一场欢好得了趣味,看不上司珀。 阮照秋并不如夜阑想得那样,其实司珀刚一开口打招呼,她就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你到底是谁? 方才不是说了嘛,在下姓白名思衡,是京城里九竹斋的人,也是夜阑的朋友。方才他往前头去看令堂了,托我在此处照看一二。 不对,我此前从未见过白先生,可是你说话声音我明明在哪里听过的。 哦?司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笑了笑,忽而靠近车帘,换了口气缓缓说了一句,车里可觉得闷热?我的身上,总是凉得很。 阮照秋听了,如遭雷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脸色一片青白。她定定地望着躺在一边仍在沉睡的端月,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帘外又传来那人冰冷如碎冰的声音,我是谁? 阮照秋脑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身体却忠实的带着当时的记忆。自己火热的肌肤如何紧紧贴着那个凉浸浸的身体,如何被他按住了手,如何在他身下化成一摊水,跟着他攀上情欲的巅峰。 正愣怔间,车帘闪动,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闪进车内,坐好了别动! 阮照秋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看起来很年轻,脸色苍白,眉目俊秀如画,带着点说不出的清寂之气。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眼角像是一笔淡墨扫出来的,但执笔的人可能不是什么正经画匠,于是这一笔扫得带了些妖气、鬼气,冷森森的,勾得人叁魂动荡。 软照秋不知怎的,心头一跳。 司珀并不晓得阮照秋在打量他,抿紧了薄唇,手腕翻转,刚要祭碎镜,忽又想起碎镜摄魂,忙收了回去,手掌在车壁上重重一拍,啪地一声,从车顶的缝隙里掉下一只又大又黑,毛茸茸的蜘蛛来。 阮照秋吓得尖叫了一声,刚要躲,突然想起来端月还睡着,忙移到她身侧去抱起她,快醒醒! 让她睡着吧,醒了反而白白受了惊吓。有我在,不妨事。 阮照秋抱着端月,战战兢兢地去看那蜘蛛。 黑蜘蛛背上带着一点嫣红,身上起了一层薄霜,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它这是是死了对吧? 是。 你你也跟夜阑一样,也不是人? 她这话问得倒像是骂人,司珀忍不住笑了笑,道,在下名叫司珀,从伏岚山来,原身乃是金瞳白蟒。 阮照秋心里害怕,抱着端月往后缩了缩身体。 司珀见她面色发青,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你既不怕夜阑,怎的会怕我? 阮照秋深吸一口气,勉力定了定神,答道:你又不是他。 这么说,你是喜欢他多些?司珀面色微冷,手掌拍处,又滚出一只冻死的蜘蛛。啧啧啧,想当初在你床上,我却觉得你也喜欢我得很 他说着靠近了阮照秋,抬起手臂,将她拢在自己身影之下,想来是在下表现不佳,叫人失望了 阮照秋缩了脖子,虽然怕他,可经他一说,想起往事,脸上又是一红,索性不再答话。 司珀身影一收,又回了原来的位置坐定,手里扔出另外一只冻死的蜘蛛。 这种小打小闹的毒虫,司珀其实根本不放在眼里,要杀多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可阮照秋对他和对夜阑的态度截然不同,让他心里一阵不平,偏要在她面前一个个的杀给她看。 他觉得自己简直比夜阑还幼稚,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这样做。 χyǔzんāīωǔ2.cǒм -- Fⓤωēйωù.мℯ 你还会吃醋? 司珀,出来! 夜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阮照秋整个人都松快了,眼带笑意,掀开了车帘去看。 司珀见她一瞬间就变了个人似的,心中愈发不快,却也拿她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也望向窗外。 下一秒,他眉心微蹙,抿紧了唇角,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叫你快出来! 夜阑喝道,姐姐别怕,外头恶心的很,快回车里坐着,别看。 只见整片绯红林间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蛛丝白网,如迷雾般白茫茫一片,树上地上尽是方才那些黑绒蜘蛛,数不清有多少,直教人毛骨悚然。天也不知几时阴了下来,灰蒙蒙的。 饶是阮照秋胆子再大,这会儿也吓着了,忙缩回车里,可又担心父母安危,抖着声音问:我父亲母亲呢? 夜阑靠在车边,放软了声音:也都在车上呢,已睡着了,有司珀的人看顾着,姐姐别担心。不过都是些废物,只不过来得多了,要费些功夫罢了。他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来,姐姐拿着吃,一会儿就没事了,别怕。 司珀站在不远处,黑着脸看他跟阮照秋在那里腻个没完,道:这些东西,我尽收拾了就是,我看你还是回车上去歇着吧。 来了来了,看你平时总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原来还会吃醋。夜阑哼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听阮照秋说,这么说,你知道他我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知道,打了一场,都是他的错。待回家了,我再替姐姐打他出气。 夜阑!司珀被他气得脸更黑了几分。 罢了罢了,姐姐宽坐,我去放火了。 他手指轻舞,就有无数金红的萤火飞起来,直向那些漫山遍野的蜘蛛飞去,每掉一粒到蜘蛛上,就立刻燃起一小团火焰,刷得一下吞没了蜘蛛,只余焦黑的灰烬。 司珀背着手看他烧山,也不帮忙,闲庭信步一般踱到他身旁站定了,阴测测地说道:吃醋?就这些东西,你自己随手就收拾了,却非要叫我出来。是谁吃醋? 夜阑嘻嘻一笑,你这人冷冰冰的,姐姐头一次见你,我怕你吓着她。 漫山遍野皆是一团团小火焰,照亮了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在雪白蛛丝间开起无数金红花朵来。 两人就在这漫山火焰燃成的小花里,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突然脚下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走了过来。 夜阑与司珀噤了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一抹忧色。 怕是走漏了风声 只怕是冲'她'来的 两人几乎同时又开口。 那庞然大物越走越近,竟是一只小山高的巨大蜘蛛,浑身长着厚厚的绒毛,口器处有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隐隐淬着剧毒的绿色。 夜阑恶心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这家伙修炼的是什么术法?恶心人吗? 司珀瞥了夜阑一眼,右手一抬,一根冰刺从地下升起来,直往这巨蛛的腹部穿去,没想到巨蛛外壳坚硬无比,竟一下刺不穿,只往一侧略歪了歪身体。 巨蛛被刺了一下,骤然发怒,口器中喷出白色毒丝,直向眼前二人飞扑而来。 哼,司珀冷笑一声,左手微抬,在二人面前筑起一道冰墙,接着右手前推,这一次冰刺从他手上如箭簇向着蜘蛛的口器激射而去。 夜阑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司珀袍袖飞舞,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突然听得车里阮照秋惨叫了一声:夜阑!。 他心里一紧,连忙一个闪身钻进车里,正要问怎么回事,就看见阮照秋抱着端月,使劲儿往车厢一角里躲,另一侧密密麻麻爬着十来只黑蛛,已经结起了网,渐有要把阮照秋困在车厢一角的架势。 夜阑看得心头火气,手指一抬,火焰飞舞而去,将那堆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又抬头四处看了看,越发不放心。 这堆东西到底有多少,竟杀不尽似的? 姐姐别怕,我在呢。他说着快速掐了个手印,指尖红光闪现之际,在阮照秋身前地上画了一圈花纹繁复的阵法,画完之后手掌往那阵中上一拍,顿时红光四起,将整驾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正好窗外又有几只黑蛛爬了过来,一撞上这红光,立刻周身起火,瞬间化为灰烬。 怪我同司珀赌气,想的不周到。现下好了,姐姐放心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夜阑说罢又闪身出去了。 以司珀的本事,巨蛛本不在话下,只不过他怕阮照秋一时好奇偷看被摄了魂魄,因而不敢祭碎镜出来,只用术法硬拼。 夜阑从车里跳出来,远远叫了一声:行了,祭碎镜。司珀便立刻翻转了手腕,催动碎镜飞上半空,巨蛛八只眼睛齐齐望向空中飞舞的镜片,动作顿时就停顿了下来。司珀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跟身后的人说道:看好了。另一只手聚起白光射向碎镜,细碎镜片反射了这光,直刺进巨蛛的眼睛里,空气中登时爆裂出黄绿色的脓液。 身后的人站着没反应,司珀正要再说话,突然听见夜阑的声音远远传来,司珀,小心身后! 司珀这才惊觉身后的人不是夜阑,急急转身,一掌拍出,正中一片硬壳尖刺,原来竟是那夜他为了引开夜阑,胡乱捉住的劣等蜘蛛精! 蜘蛛精当胸中了他一掌,全身凝在一块冰里,立时气绝,脸上却还留着偷袭成功的微笑。 巨蛛在碎镜的围攻下,也早就一动不动了。 夜阑见他竟然中了暗算,忙又甩了一团火焰烧了身后最后一群黑蛛,急忙赶了过来,怎么回事?中了偷袭? 蜘蛛精大约是豁出去了,拼死一击,全身毒素都集中在心口尖刺上。尖利毒刺穿透了整个手掌,顷刻之间司珀的整个手掌就泛起幽幽蓝光,连流出来的鲜血都成了蓝紫色,煞是吓人。 毒气攻得太快,司珀竟有一瞬间提不起气来逼毒。夜阑吓得声音都变了,你怎么样? 正焦急间,车内的阮照秋突然说话了:我我好像知道怎么办 她语调先是缓慢而迟疑,继而又肯定起来,我知道怎么办,夜阑,撤了这个阵,我下车看看。 χτfяéé①.cóм(xtfree1.com) -- Ⓕⓤωēйωù.мℯ 没事,我懂 夜阑和司珀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惊诧。 那边阮照秋已经推开了车门,提着裙子就要下车。 别下来!夜阑喊了一声,飞一般蹿过去站在车边,抬手就把阮照秋横抱起来,地上脏,我抱着你。 阮照秋低头一看,果然满地都是一团一团被烧成灰烬的蜘蛛尸体,间或还夹杂着黄绿黏稠的巨蛛脓血。她恶心得闭了眼,把头埋在夜阑胸前不再看。 所幸司珀的法术是远攻,因而他身侧一圈都是干净的。夜阑踩着一地灰泥,稳稳抱着阮照秋走他身边,捡了块干净的草皮,这才将她放下。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办。她说着一手握着司珀已经被黑紫色血液覆盖的手,另一只手凭空摸索了片刻,拧起眉头,哦,弄错了。咱们得去那个大蜘蛛哪儿,它没死透,还有些'气'可用。 司珀中了蛛毒,气息起伏不定,脸色一片灰白。他脚步虽有一丝踉跄,但是立刻就稳稳地站住了,拖着血流如注的手臂,不发一言,往巨蛛尸身旁走去。夜阑不肯让阮照秋走路,仍抱着她,到了巨蛛身边,低头看了半天,却是实在没干净地方了。他嫌弃地撇撇嘴,轻手轻脚放下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站着。 阮照秋虽然性格爽朗洒脱,但无论如何,也是一直当做大小姐养大的,几时见过这样污秽的场面,登时就要吐。 夜阑见她这样,忙把她脑袋揽进怀里抱着,姐姐该干吗干吗,靠在我身上别看那些就是。 阮照秋点点头,额头抵在夜阑胸前,一手握住了司珀满是毒血,滑腻不堪的手,另一只手犹豫了半天,才紧闭了双眼一咬牙,按在巨蛛的尸身上。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夜阑实在不忍心。想着自己连栗子都舍不得她剥,此时却要摸这么个毛茸茸的大蜘蛛,心下难过,便拧转了头去看司珀。 没想到只一眨眼工夫,司珀手上的紫黑的血就变成鲜红色,慢慢地止住了,被尖刺洞穿的巨大血洞也逐渐愈合。 夜阑正惊讶,突然见阮照秋松开了双手,死透了,再没一丝能用的气了。白先生,你本事大得很,想必也不用我帮忙了。 司珀也是一脸惊讶,却还是客客气气说了一句:有劳。 阮照秋垂下眼睫,似是不堪疲惫地点了点头。 夜阑见她忙完了,忙又抱起她,走回方才干净的草皮上,让她扶着自己肩头站着,替她把脏绣鞋脱下扔了,又撕了干净的里衣给她擦干净双手,姐姐辛苦了,快随我歇着去。便又抱了发怔的阮照秋回了车上坐下。 一时司珀也回来了。他天性喜洁,也把染了污秽的外袍扔了,只穿着贴身里衣,一身劲瘦肌肉若隐若现。 阮照秋抬头一看,忍不住脸一红了一红,低下了不敢再看。 这一日,本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出门赏秋,不想出了这样的变故,叁人谁都提不起精神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沉寂。 倒是司珀年纪最长,性格也沉稳谨慎,最先反应过来,握住了夜阑的小臂,骤然开口道:夜阑,除寇务尽! 夜阑立刻就明白过来是要他再出去一趟,斩草除根,不能再让消息泄露的意思,肃然点点头,闪身而去。 车内便只剩下阮照秋与司珀相对而坐。 阮照秋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靠在车壁一角,像是因为夜阑突然走了,觉得冷,搓了搓手臂,半晌才缓缓说:我到底是谁? 司珀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你这样问,那就是我与你们一样,也不是人多年平静生活被一朝打碎,阮照秋嘴角牵起失落的浅笑,白先生,我听见你和夜阑说的话了,这些东西,都是冲我来的,是不是? 司珀没有回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还是叫我白先生? 阮照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道: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该叫你白先生 可我明明告诉你,我叫司珀。 阮照秋垂下眼,没说话。 因为你觉得,我与夜阑不同,于你而言,是个外人。他自嘲地笑了笑,白思衡只不过是我托的一个壳,可你却宁愿认这个壳,而不是我这个人。 我 你不用解释什么,终归是我与你此前并没有什么渊源罢了。司珀叹了口气,安抚地笑了笑,不提了。我问你,你近来可觉得自己与往时有什么不同? 阮照秋想了想,迟疑地答道:我少时常常梦见一个地方,近来近来,她说着说着脸就红了,就是自从与夜阑呃重聚那地方就多了个人。 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梦里似乎是知道的,可醒来就忘了。阮照秋讲梦中所见一一说给司珀听,她口齿清楚,思维缜密,很快就说得一清二楚,末了又加了一句:那地方虽吓人,我在梦中却丝毫不害怕;可那个人瞧着相貌清俊温柔,我却害怕得很。 司珀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突然眼前红光一闪,是夜阑回来了。 外头已杀得一个不留了,不过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山洞,我方才进去探过,看不出什么。可一向于这些事上不通,你与我一同再去看看如何? 司珀心想,那是你脑子都用在眼前这人身上了,该通得全都懒得通,要不然也不至于 好。司珀干脆地说,又转头对阮照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叫手底下的人送你们一家子回去吧。余下诸事,自有我与夜阑处置,放心就是。 他说着就要下车,却被阮照秋拉住了一只手,我我能不能也去? 她的手掌有些薄汗,微凉滑腻,司珀被她握住了,不由得心头一跳。 夜阑听了大惊,忙劝解道:姐姐家去吧,那里头又黑又冷,说不定还有些什么恶心东西,去不得。 “我知道,我须得去。”阮照秋神色坚定道:“你们方才也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冲着我来的。若我真的回家,谁知道又会引些什么东西去家里?我…我宁愿自己…也不愿连累家里人。我不怕,你们带上我同去。” 她虽然说不怕,可司珀被她握着的那只手,明显能感觉到轻微的颤抖。 夜阑还在着急,司珀却抬手打断了他 ,“同去就同去,你我二人皆在,还护不得她周全么?”他说罢,重又牵起了阮照秋的手,“不妨事,我懂。走吧。” -- 石窟 司珀的手还是一如既往般冰冷,可那句我懂却让阮照秋自心底里温热起来。 前路未知,她其实害怕得很,可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都是冲自己来的,又如何能够再自欺欺人地躲回曾经给过她温柔和庇护的家里去? 夜阑一片关心,怕她涉险,可她更怕的是因为自己让家里人涉险。 幸而司珀明白。 阮照秋垂了眼,呼了一口气,道了句:多谢。 司珀先一步下来车,转身抱起阮照秋,对夜阑说:带路吧。 夜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再坚持,抬手掐了个手印,指尖蹿起火苗,飞快地在空中画了个令人眼花的纹路,手掌往中间一拍,顿时四周景物飞速略过身旁。阮照秋再是心里有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身子往司珀胸前缩了一下。 司珀感觉到了,收紧了手臂,手掌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臂,我在,别怕。 他说话间略低了低头,声音就像擦着阮照秋的耳侧扫出来的一般,低且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阮照秋耳根一麻,心神恍惚了一下。 夜阑指尖仍掐着火苗,带着身后二人从一团火光中走出来。 火光之外,是无尽的幽暗。 这山洞不知有多大,没有一丝光亮,即使是夜阑指尖的火苗,也只能照亮他面前的一小片,除此之外,尽是暗沉沉的黑。 夜阑四周看了看,蹲下身捡了一粒小石子,在手中一握,那石子就也燃起火来。 夜阑便将那石子向着幽深处就地一滚,小石子就像带着火光,顺着他的手势在前面开出一条幽深的路来。 火光所照之处,能看出来这是个天然的岩洞,偶尔可见湿滑的青苔,岩壁上有些野兽的爪痕。 空气里隐隐是兽类的腥气,司珀身上却带了些暗暗冷香,给这诡异凄厉的山洞添了些靡靡之意。 阮照秋虽说起来,今日才认识了他,可与他身体一触碰,陡然身体上的记忆都涌上心头。此时此刻靠在他怀里,倒觉得彼此都熟悉了似的。想起前事,又总觉得有叁分尴尬,因而只窝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司珀抱着她,也是不由自主想到二人此前情事。如今抱着她在怀里,心跳如鼓,虽故作镇定,喉结却在修长颈项间上下滚动了一下。 虽然夜阑说了这洞里没什么东西,可总归黑黝黝地吓人,空气里也尽是阴冷的潮气,阮照秋便小声说了句:脚下小心。 好。 姐姐放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阮照秋不禁有些好笑,偷偷闷笑了一声。 夜阑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司珀,说你呢,脚下稳着些,别摔了姐姐。 司珀也轻笑了一声,又说了一次:好。 他话音刚落,脚下却顿了一顿,夜阑,这里。 夜阑手指微抬,那小石子就骨碌碌地滚到司珀脚边,找见一片略凹下去的小石块,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石块的颜色与旁边的岩石略有不同。 是个机关,不知道是什么,夜阑小心些。照秋,闭眼,我要祭碎镜。 阮照秋想起第一次见他就被他按住了眼睛说看不得,想来这碎镜是有什么厉害的关窍,于是依言闭上了双眼,却又听司珀说:此一处还算洁净干燥,可想下来站着? 阮照秋早就想下来了,奈何脏鞋被夜阑扔了,没有办法,此刻听司珀提起,忙点了点头。司珀轻笑一声,替她变了双一模一样的鞋出来,才稳稳将她放下,我与你相处时日虽短,却猜你是个自主的性子,想来并不愿总被人抱着,可是如此? 阮照秋便笑着又点了点头。 好了,现下闭眼吧,让夜阑扶着你。司珀说罢催动了碎镜,细小镜片飞舞,在叁人身侧环绕不止,将他们护在穹顶之下。 夜阑早一步站在阮照秋身侧,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又怕她不小心睁眼,轻按着她后脑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侧。 司珀蹲下身,借着夜阑的火光仔细看了看,才按下那个小石块。 身侧石壁里隐隐有轰隆隆的声音,继而有些流水声,再之后,石壁竟裂开了几道缝隙,分明是个暗门。 走。司珀说着伸手按动了石门。叁人刚一齐踏入门内,石门便又喀喇喇地关上了。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原来,这石门内是个天然洞窟,顶端最高点,开了个豁天的大口子。日光月华,直接通过这个口子投下,打在洞中一片深潭中的小土包上。 想不到这山腹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宝地,难怪那巨蛛能修得那样大。司珀说着收了碎镜,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邪祟敢来。照秋,睁眼吧。 阮照秋一睁眼,就被眼前晶光璀璨的深潭吸引,口中惊叹。这洞窟虽然还是黑洞洞的,带着湿漉漉的水腥气,可因为有两个大妖在身边,她便放心大胆的四处打量起来。看了一会儿,说:那个土包上方的岩壁上,是不是画了个什么东西? 司珀与夜阑忙抬眼去看,果然看见有背着天光的地方有些篆刻。 夜阑打了个响指,几簇小火苗便飞出去,飘飘荡荡地浮在篆刻四周照亮。 原来石壁上竟然刻着一副骷髅!更奇怪的是,这骷髅虽是人骨模样,所有骨头竟然都勾连呈锁状,环环相扣仿佛只要拎着头骨,便能将整副骸骨一下子全拎起来。 阮照秋乍见骷髅,吓得低低惊叫了一声。夜阑忙搂着她,不叫她再看,却又听她在怀里低低地说:“这…这可是锁骨菩萨?” “你也知道锁骨菩萨?”司珀惊讶问道。 “少时爱看闲书,偶然在祁县老家的书房里看过,被发现了,还挨了一顿手心板呢…”阮照秋说着脸上就又发起烧来。 “是。此洞上有一线天光,下有不见底的深潭,确是个天地灵气聚集之处。”司珀说,“走吧,既然是锁骨菩萨埋骨之地,还是不宜打扰。”说罢带着他们二人一同行了一礼,退出洞去。 -- 煞气 有夜阑陪着阮照秋,司珀便走在了前头。 因不晓得这洞里还有些什么,叁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夜阑那颗带路的小石子骨碌碌地在司珀脚前叁寸滚着,替他们照亮前路。 就是这里,再进去就是死路了。夜阑说道,小石子也尽忠职守地停了下来。 他打了个响指,又是几簇火苗飞在半空里,映照出整个洞穴的全貌。此地看起来颇简陋,说是居所,却更像个巢穴,周围有些没没烧干净的蛛丝和一团团蜘蛛的灰烬,仿佛一个个小圆堆。 司珀眯了眯眼,像是嫌此地简陋,挥手用冰筑了条晶莹剔透的矮榻出来,你二人就在此处稍候,我去看看。说罢就四周查看起来,夜阑那几簇小火苗像是有灵性,随着司珀的步子挪动,替他照亮。 洞里湿寒,又隐隐有些微风吹来,阮照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夜阑忙解了外袍,替她套上,又抱她坐在腿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还是我好吧,身上暖和。司珀一年四季凉浸浸的,同他一处待着,容易着凉。 阮照秋与夜阑熟稔许多,同他在一起,放的开些,也玩笑道:那到了夏天可怎么处?你身上热死了,晚上觉都睡不着。 睡不着,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与我一处,晚上还怕闲着不成? 我看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青天白天也敢浑说这些!阮照秋说着拍了他一下,满脸飞红。 咱们在这山洞里,黑漆漆的,哪来的青天白日?哎呀,我也就同姐姐说这些罢了。姐姐几时见我同别人多说过话来着? 这我倒可以作证,他同别的人,话虽多,倒还算正经规矩。司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只是话太多,吵的人头疼罢了。 夜阑哼了一声,姐姐别听他的。 司珀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此前所料没错,果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只不过,这人竟然是我... 夜阑与阮照秋闻言一愣,俱抬眼去看他。 司珀伸出手掌,掌心托着一片海棠花瓣,正是此前阮家那两株海棠花妖所留。 仔细想来,当是那花妖兄妹最先看出了端倪,不知怎的,恰又认识住在此地的蜘蛛精,也许是提过此事。后来...司珀脸上神情颇不自在,垂下眼睫看着地面,夜阑,你来找我对峙那夜,那只蜘蛛精,是我捉的...那时一时情动妒忌,想不到今日竟然惹祸上身。当真是对不住。 夜阑沉默了半晌,想明白了来龙去脉,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如此。若不是今日,姐姐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血透海棠吧... 血透海棠到底是什么?阮照秋突然出声问。 此地查看不出什么,咱们先回去吧,路上我同你慢慢说。 叁人出了山洞,回到原地,阮家的车马都不见了,只余下两个司珀带来的手下并一辆司珀的华丽大车在等着他们。两个仆从见他们来了,忙打起车帘伺候他们上车,这才慢悠悠赶起马车往山下去。 血透海棠一事,最早我与夜阑都以为是传闻,当不得真的。论起来,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如今那一辈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所以具体如何,我也知之不详。司珀在车里仍是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说到一半想起来什么,打开身前的小柜抽屉,取了一碟樱桃糕出来递给阮照秋,夜阑听说你爱吃这个,张罗着买的。 阮照秋道了谢接过来,又听司珀说道:血透海棠,生于赤渊火海之中,传闻那是魔尊的地盘,都说血透海棠是魔尊的药花,起死生而肉白骨,得者能救人性命,能平添修为,能平地飞升。相传赤渊火海里封着百万枉死的怨魂,怨气冲天,因而终年刮着炽热烈风,呜咽不止,里面是日复一日的惨叫与哭号... 他说到此处,阮照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少时常梦见的该就是赤渊火海了,有火焰,有岩浆,也有悲鸣。只不晓得后来我梦见的绿衣人是谁? 也许是牧林仙君。他司掌叁界草木,因痴迷此道,也有人叫他牧林痴。传言他想方设法潜进了赤渊,找到了海棠,带往上界去了。后来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又被赶下凡间历劫赎罪...我此番来端州,就是为了找你。为做准备,曾翻阅无数典籍,也只找到这些,尽都是只言片语,语焉不详。 阮照秋闻言却变了脸色:你...你找我...要做什么? 司珀面露苦笑,答道:不做什么...也许是,我也要历劫吧。 阮照秋一时没听明白,问道:历劫? 是,情劫。还望照秋怜悯一二。 夜阑见他这样,从鼻孔里发出不屑地一哼,眼珠转了转,突然就地变成个小狐狸,毛茸茸一团窝在阮照秋腿上,拿脑袋去蹭她的手。 司珀不想他还有这一出,登时脸上就僵了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不去看阮照秋抚摸他的手,接着又说:你家后园里的两株海棠,原是成精的花妖,那夜我听他们说要捉你去放血,因而跟着他们,不想中了返花魂之毒,做下了错事,唐突之处...他说着理了理袖子,抬手行了一礼,才接着说:对不住。但我的确钟情于照秋。你的事,是断断不会说出去的。还有,你可知花妖们是如何察觉的? 阮照秋摸着不停缠上来的狐狸尾巴,茫然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与夜阑皆是修行的妖,因而身上有妖气,修行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掩盖;牧林仙君是上仙,因而身上有仙气,若是转世为人,想来会常伴祥瑞;至于魔界,就是煞气。 阮照秋吓得手一抖:我身上有煞气?你们都能察觉出来? 嗯,能。夜阑趴在她腿上,摇了摇尾巴。 那...那要是有别的什么人来找我的踪迹,也能察觉?她又问。 能。不光是你,你身边常用之物,怕是都有。你觉醒得越多,煞气就越重。司珀声音四平八稳,倒是很好的安抚了阮照秋惊惧的内心。 那...那...阮照秋愣怔了半晌,突然壮士断腕般问道:白先生既然钟情于我,可愿娶我? 【小狐狸加油】 -- 对策 “不行!”夜阑反应最快,阮照秋话还没有说完,他浑身的红毛都炸了起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毛球。只见他咻地一声化作了人形,从后面死死揽着阮照秋的肩膀,又说了一遍:“不行…” 司珀今日仿佛初识阮照秋一般看着她,眼底都是讶异。 她看起来实在与茫茫人海中任何一个大家闺秀没什么差别,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都很得体,性格也许坚毅洒脱些,说话也依旧是同外头那些大小姐一般,温柔和气。可就方才几个时辰,说是突逢大变也不为过。先是遇袭,接着又发现自己不同常人的秘密,又是摸蜘蛛,又是探黑洞,她竟然能一直保持冷静克制,虽然轻易就叫人看出来她害怕,可是她没有哭,也没有失控。 司珀大概晓得她的意思,倒是很惊讶这短短时间之内,她居然还能想到这些,倒真是个胸有丘壑的女中丈夫。 但他实在没想到她会开口求嫁,愣了一下,一时竟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对。 阮照秋抬手掀起纱帘,转头看向窗外绯红秋叶,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我尚在闺中,突然与白先生说起这个,当真是不知羞耻,只怕与自荐枕席无异…”,她“呵”得苦笑一声,接着说:“反正我也不是人,守那些规矩也没什么意思。我母亲一生最大的心病,就是我不爱守规矩,又怕我不得嫁与良人,又怕我嫁了出去被婆家嫌弃。谁料想到了今日,我连人都不是,她要是晓得了,不知道又该怎么想?” “照秋…”司珀看出她眼底复杂心绪,开口想劝慰几句,夜阑却抢先道:“姐姐,我晓得你的意思。” 他脑袋搭在阮照秋肩头,瓮声瓮气地说:“你是怕拖累了家人,是不是?就像你今日要与我们同去探那个不知深浅的山洞,死活不肯回家去一样。你是不是想着,嫁了他,就是嫁到京里去了,寻常也不用回家,离家里人远远的,他们自然就平安无事了。若是嫁我,就还是留在端州,住在家里…” 他机关算尽,来时做了无数准备,什么都想到了,居然就没看出来她居然是转世为人的血透海棠。 真是没意思透了! 夜阑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心中却有股邪火莫名其妙的烧上来,直烧得他眼角泛起血色,漂亮的眉眼间竟然现了一丝凶相来。他恨恨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姐姐怕什么,他们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一双我就杀一双。谁敢送上门来找死,就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我狐十四有的是手段!” 阮照秋认识的夜阑,从来都是个温柔可爱的少年,几时见过他这个恶狠狠的模样,吓得脸色发白,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司珀自上次与他打了一场,已晓得他一提到阮照秋就偏执得厉害,忙放软了声音劝道:“夜阑,你冷静些,且听我一言如何?我问你,我来端州,所为何事?” 夜阑闷闷道:“找她。” “正是。照秋,我晓得你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远离家人。若你只是阮照秋,我是万分愿意求娶的。可既然要掩人耳目,最好是我留在此地,装个仍没有找到血透海棠的模样,也好替你做个幌子。”他说着也望向窗外不知名的远处,接着说:“大言不惭说一句,我在妖界,也算是薄有几分虚名,只怕有心人早知道我的来意,此刻也许已有人盯着我的行踪了。” 夜阑虽然性子偏执些,但脑子是灵光的,此刻已想明白了,接口道:“姐姐,你家有长兄,其实本不该招赘,我才想了个垂死投身的名头去见你。可若是兄长接了家业,我陪姐姐四处走走看看呢?你不是一直想去九竹斋么?”他说着又望向司珀,“白先生,你意下如何?” 司珀一笑,拱拱手道:“求之不得,我这就去安排。可要我给贤伉俪下个帖子?” “那自然是好的。” 一时叁人到了家里。 阮照秋心中忐忑,正不知如何解释今日之事,却见端月老远迎了出来,托着她的手臂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走,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今日去书斋可顺利?夜阑小哥可尽心?” 阮照秋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又听端月道:“都怪我早上贪嘴,吃了厨房李大娘给我的酥酪,谁晓得是过夜的?多亏夜阑小哥替我遮掩,走走,趁着没人发现,咱们快回去,要不回头被夫人晓得了,只怕是要打手板!” 见端月这个样子,阮照秋便猜测这是什么术法,将今日奇遇都从家人脑中抹去了,换了个什么别的故事也未可知,于是也跟着装作风平浪静。 可这一日遭逢突变,在外边情势所逼,她还能强自压抑忍耐,如今到了熟悉的家里,无限的疲倦就涌了上来,头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她揉了揉额角,任由端月替她换了衣裳,又擦了头脸,才说道:“我实在是累得狠了,得睡一会,到了晚饭也别叫我了,让灶下替我留些饭菜就是。” 端月见她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忙替她打散了头发,服侍她睡下不提。 阮照秋这一睡,便直睡到月上中天,万籁俱静之时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帐顶,有一瞬间觉得今日一切都是一场奇异梦境罢了,她依旧是阮照秋。 日日发愁也就是不想嫁程二爷,或是新出的策论不知该如何破题,被哥哥催着赶紧写出来了要等着去印新的时文卷子。闲来看看书写写字,听听母亲的唠叨,等着大哥替她在街上带点儿新鲜玩意儿回来玩。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将来要嫁人,要离开家,可谁能想到竟然离家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危呢?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夜深人静,最是情绪软弱的时候,她想着想着,心头就有些酸涩,眼角也跟着起了湿意,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忽而腰间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了上来。 “姐姐怎么了?” “说不清,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夜阑叹了叹气,展臂将她揽进怀里,“我知道…” 两人此刻皆是一样的心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只在清冷月色中相拥沉默。 ьǐqǔɡěδйě.cδм -- 狐十四的原相 夜深人静,阮家后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清冷月华如水,透过枝丫落得满地霜华。 夜阑见阮照秋心绪低落,软语劝得她出来同赏秋月散一散心。两人在后园小池边走了走,便找了处夜景怡人的所在停下休息。 夜阑见她一直没什么兴致,晓得此时出言劝解也是无用,倒不如等她自己慢慢想通才是正理。因此也不多话,变了一片红绒毯铺着,又不知如何置了些酒菜,与她坐在月下对饮。 他自己少时常被兄弟们欺负,因而遇事很快就能化解情绪,此时望着身边的阮照秋,却有些担忧,怕她想不开。 阮照秋抱着膝盖,望着天上冰轮高挂,神色倒是平静,也看不出喜怒,只偶尔举杯抿一抿,并不说话。 夜阑想了想,抬手放了些火流萤出来,绕着她四下飞舞转了一圈,见她神色没变,只勉强牵了牵嘴角,便想起下午正是用这火流萤烧的山,也许倒牵起了些不快的回忆也不一定。 姐姐,抬头。他说,指尖一抬,火流萤都往天上飞去,越飞越高,突然炸成一片金红粉末,纷纷往下落,待落到头顶,竟然成了一片片花瓣。 阮照秋被花兜头罩下来,忍不住展颜微笑,伸出手去接,花瓣落在掌心里,粉嫩可爱,还带着露珠,隐隐有些香气。 夜阑见她总算笑了,松了口气,又陪她闲坐对饮了几杯,渐起了些酒意,忽而问道:姐姐可见过我的原相? 原相?就是你平时变那个小狐狸么? 不是,那个是哄你的。我原身是九尾,在屋内展都展不开。 阮照秋也有了些酒意,听了他的话惊道:九尾狐那你岂不是吃人的? 夜阑闻言脸色大变,哎哎,姐姐快别冤枉我,你在哪儿看见说九尾狐吃人? 《山海经》呀,'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咦?音如婴儿你叫几声来给我听听? 夜阑本意只想引开她心中愁绪,没想到她竟这般不着边际,简直哭笑不得,说道:姐姐,你可饶了我吧若真都按山海经的来,岂不是吃了我便邪祟不侵?那我还能有命活到今天? 那九尾狐是什么?阮照秋天性本就好奇,自小也算博览群书,没想到山海经还有错漏,忙道:那你变来我看看。 呀,狐十四的原相,可是妖界盛景,寻常人可都见不着呢。二人身后有人说话,今日托照秋的福,某也来凑一凑热闹。 来人正是司珀。 他穿了一身白衣,发束白玉高冠,静谧夜里摇着折扇,颇有些名士的风仪。 妖界盛景?阮照秋这下越发好奇了。 司珀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凑在她耳边道:狐十四的原相,华美无匹,可当得起是妖界第一绝色。可惜他寻常不愿以原相示人,他说着看了一眼夜阑,哎呀呀,要是知道他今夜要现原相,不知多少女妖要往此地赶来一观呢。 司珀你少浑说,什么女妖不女妖的! 夜阑酒意渐盛,白皙皮肤泛起薄薄艳色。 阮照秋见他二人斗嘴,心下好笑,劝道:有女妖也不妨事,绝色谁不爱看?你且她还待说下去,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眼前的夜阑突然变了个模样,周身浴火,身后展开如凤凰赤羽一般的长长九尾在火中摇曳。 他平时虽也着红,却是普通素袍,此刻却是件刻了暗花的华丽锦袍,白银腰带勒出劲瘦腰身,脚下黑皮靴,腕上银箭袖,整个人显得夺目的俊美,风华无双。 眉眼还是一样的眉眼,可眼角眉梢有种说不出的邪魅妖异,紫眸眼波流转,摄人心魄一般,直教人忘了今夕何夕。 他看着阮照秋,眼尾一挑,展颜轻笑。 阮照秋只觉得心咚咚直跳,整个人都麻痹了似的,只盯着他移不开眼,一只手按着心口,向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却又有些犹豫着,像是被他摄人美貌所迷,又不敢靠近他。 姐姐是怕我不成?他说着,凑近了阮照秋,单膝跪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阮照秋手贴着他的脸,只觉得气都喘不匀,耳朵里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都化为模糊不清的泡影,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切的。 夜阑原本也就是酒意上涌,想着化个原相哄她高兴,不想竟迷得她如此模样,心里暗自后悔。 狐十四妖界绝色的名头,他自己早就听说过。可是他自小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守拙,又时常被欺负,因此不愿引人注目。偶尔显过几次原相,望着他的眼光有暧昧,有钦慕,也有淫欲,通通让他如芒刺在背,因此不到与人全力拼斗的时候都决计不肯显相。就算想化给阮照秋看,又总有些情怯,不好意思。 可这会儿被阮照秋这样看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早知道一早就以这模样见她了,迷得她晕头转向,口味养得刁刁的,如何还能看得上司珀? 以色相迷惑人,本就是狐狸精的本等,怎么自己偏给忘了,反倒舍本逐末呢?就该学族里那些人,迷了她,远远地躲到什么地方去,哪里还会有今天这些事? 他想着,偏过头吻了一下贴在脸上的手,果然看见阮照秋脸都红了,定定的看着他,手却是抖的。 司珀见此情状,笑着摇了摇扇子,果然狐妖魅惑之道,无人能出其右。他说着悄无声息的凑到阮照秋耳侧,轻吻了一下,照秋可是情动了? 【首发:()】 -- 对影成三人H 阮照秋本就被夜阑迷惑得心绪起伏不定,突然耳侧被吻了一下,便有一股微小的战栗感爬上了耳后皮肤,不由自主地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如此…”司珀的声音落在耳侧,微凉湿润的双唇含住了耳垂轻吮。偏偏眼前的夜阑也举起了她的手,凑到唇边,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舔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 舌尖舔过手腕带起细细的痒,阮照秋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软了下来,又看着他牵起那只手,顺着中指根部慢慢舔到指尖,然后将那跟手指含了进去。口腔湿热温润,手指的触感像被无限的放大了。一阵阵的电流顺着指尖,直流到全身去,引得她浑身酥麻,软倒在侧坐在她身后的司珀身上。 夜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细细的吻她,慢慢的舔着唇瓣,像在品味什么至高无上的美味,再突破她的齿关,舌头伸进她口腔里搅动。 阮照秋的身体一下子热起来,眉心跳动不安,血直往头顶上涌。她像是能听见自己身体里澎湃呼啸的情欲不受控制地翻滚,就像本能在灵魂深处被缓缓唤醒,简直令人无法抗拒。 “我这是怎么了?”阮照秋忍不住问,话一出口,声音腻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姐姐这是要我,”夜阑的吻渐渐下移,舌尖滑过侧颈轻吮,手指微挑,解开了她的衣服,往前胸肌肤抚去。 阮照秋战栗着,又听司珀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呵,怎知不是要我呢?”他像是与夜阑商量好的一般,与他一般无二的动作,冰凉的唇也吻上另一侧颈项,指尖如寒玉抚过心口,堪堪落在被情欲激得微微挺立的乳尖上,轻轻一勾。 他二人一凉一热,动作又如出一辙,阮照秋再无余力支撑身体,软绵绵倒在夜阑设下的红绒毯上。 夜阑与司珀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禁觉得有趣。他们以前时常并肩作战,联手去敌,配合可谓默契,可像今日这样联手取悦心仪的女子,倒实在是生平第一次。 夜阑微笑着摇了摇头,看了司珀一眼,俯下身去含住一侧乳尖,司珀像是会了意,松开逗弄另一侧乳尖的手指,让给了夜阑,自己转而抚上照秋的脸庞,搂着她颈项细细与她接吻,将她情不自禁的呻吟尽数含进口中。 阮照秋本就被夜阑勾引得失了魂一般,胸前又酥又痒,忍不住微微抬起了上身迎合夜阑唇舌逗弄,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发顶,谁知侧脸又被司珀冰凉的手抚上了,随着他的动作转过了脸,另一只手就搂住了他。司珀的唇刚一切上来,她就不禁伸了舌头反去勾动他的,令人津液交换,吻得啧啧有声,一丝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也月光下微微闪着水光。 夜阑像是要与司珀较劲一般,手掌握住双乳揉捏,拇指故意在乳尖上流连,一时低头舔舐玩弄得全是口水,一时又借着湿润,手指打着圈的游走。阮照秋虽与司珀吻着,口中甜腻的呻吟却再压抑不住,双手搂住了他的脑袋抱在胸前,细白指尖插进他后脑浓密的头发里。 夜阑被她抱住了,舌尖指尖愈加花样百出,阮照秋被他挑逗得身下不住往外涌出热液,腿间滑腻腻地,只觉得从身上痒到心里去,又哀哀叫了一声“夜阑…” 夜阑还没答话,司珀倒先动作了。 他本就侧身躺在阮照秋另一侧,此时反应极快,手掌抚过她光裸的脊背,从身后滑进腿间湿润处,指尖沿着小核四处游走,解得一时痒,偏又不往痒处碰。阮照秋越发难受得厉害,不禁侧了身子,胸前搂着夜阑,背后却抬起腰去迎司珀的手。 司珀贴着她颈后敏感处舔舐,在她的呻吟里问道:“照秋总是叫夜阑,几时才肯叫一声‘司珀’呢?”他说着指尖似是错手,刷得一下滑进又湿又热的甬道里去。 “啊…”阮照秋久旱逢甘霖一般轻吟出声,司珀便故意又刺了一下,“怎么样,这回可要司珀了?” 他的手指微凉湿润,指尖微有薄茧,极其缓慢的刺入又抽出来,每一下都带出一股热液。他明明动得很慢,阮照秋却如同过电一般浑身发抖,哑着声音,叫了一句“司珀…” “这就对了…乖…”司珀手上抽插的动作猛地加快了,每一次都往最敏感处戳弄,“照秋可喜欢?再叫一声司珀…” 阮照秋急急喘息着,“嗯…司珀…啊…啊…”,偏夜阑这会儿也来凑热闹,司珀手指在甬道里抽插,夜阑的手便反复往小核上打着圈的轻捻个不停,两个人如同商量好的一般进退,阮照秋口中呻吟渐成了尖叫,“啊——”,腰身骤然僵直,腿间喷涌出一股热液,竟然在他二人手指玩弄下泄了一回身。 -- 对影成三人(中)H 湿滑淫液沾了司珀满手,他给夜阑施个眼色,撤了手指出来,低头去吻阮照秋,勾引她转过身子平躺着,抬手搂着他脖颈回吻他。他手指一撤,阮照秋登时就觉得空虚无着,微抬了腰扭动了几下,虽然与司珀吻着,身上各处也被他二人上下爱抚不停,却总有有种解不了的干渴。 夜阑见她这模样,知晓她是兴致又起,俯身抬起她后腰,分开了双腿,没根而入。 啊阮照秋舒服得低吟,双腿缠住了他的腰身,足跟正抵在他后臀上,随着他抽插的动作摆动,乍一看倒像是施着力教他怎样插自己才舒爽似的。 夜阑扶着她的腰侧,腰胯摆动,每一下都引得阮照秋低低地哼,忍不住自己也抬起腰去迎他。 夜阑这样卖力,照秋不多疼他几分么?司珀的声音凉凉的滑过耳侧,我教教你 啊阮照秋情欲激荡之下毫无理智,司珀说什么就是什么,被他捉住了双手,穿过自己抬起的膝盖下拉着。这样一来,腿便被自己拉得大张,腰又正抬高了半寸,正好迎着夜阑冲撞之处。啊夜阑嗯,果然刺激又更剧烈几分,阮照秋眉头紧锁,浑身战栗。 夜阑的确卖力,又熟知阮照秋身体,次次都顶到她最敏感那处去,速度力道都跟算好了似的,没多久就感觉到阮照秋身体越来越热,内里绞得更紧一下一下把自己往她身体里吸似的。 他被她吸得后脊酥麻不已,低头看见她拉开了腿,嫣红秘境一片晶莹水光,透明淫液被自己一下下猛烈冲撞间捣出一片白沫来。白沫间一粒艳红圆珠被刺激得肿胀挺立,微微颤动,夜阑便伸手轻轻捻动了一下。 只捻了这一下,阮照秋内里又是无序的层层裹上来吸吮,一股热液兜头喷洒而下。夜阑只觉得后腰一麻,忙死死忍住了,突听得司珀说:照秋这样疼他,就不管我了? 他转头看去,见司珀拉着阮照秋的手,覆在腿间硬挺之物上,教她如何握紧了,上下套弄。 阮照秋动作生涩些,手掌却细腻柔软,又是他心仪的女人,司珀在她抚弄之下,也不复方才游刃有余的样子,常年不见血色的眼角泛起艳红,低低哼了一声。 照秋司珀重重喘了口气,冰凉指尖划过她腿间与夜阑交合之处,沾起一抹水痕,就着湿滑打着圈捻弄小核,流了这样多的水,口渴么? 阮照秋早糊涂了,身体里被夜阑大开大合的抽插,小核又被司珀捻着,哪里还说得出话,只闭着眼,不住的呻吟,身体抖得跟筛子一般,只张着口喘息不停。忽而口边真有一线清凉甘霖,忙含住了细细地吮。 那甘霖却是司珀的小指。他指尖凝起一层极薄的冰,遇热既化成了凉水。阮照秋不断的吮,他就不断的凝。一时她上上下下两张口里便都是水声,身下被夜阑捣得啪啪地响,身上却是她自己吮着司珀的手,啵得一声。身下的水流得夜阑腿间尽湿了,口边的水也吮着唇角流到她颈间发间去。 这场面太过淫靡,夜阑看得头皮发麻,司珀你,正好阮照秋被司珀捻得又是一阵猛烈收缩,他实在忍不住,重重地喘息着,与她同时攀上巅峰。 司珀收了放在她腿间的手,侧身在阮照秋身边躺下,一边仍拉着她的手教她套弄自己,一边细细的喂她喝水,凉凉地说了:蛇本性淫,这有什么。照秋可快活? 阮照秋眼神迷离,鬓发散乱,满面潮红,含着司珀的手指望着他的眼睛。 司珀情欲上涌,眼中有金色一闪而过,展臂将她抱在怀中,拉起她手臂环在自己颈间,低头亲吻:晓得你喜欢夜阑,让了他这许久,可轮到我了? 他话虽如此,却并不动作,手中聚起些微光芒,竟在掌中凝出一枚冰势来。 这冰势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尺寸并不大,似乎将融未融的。 照秋这一晚辛苦,替你清理清理。交合之道本是人间乐事,受伤了可就不美了。 夜阑对阮照秋,可以说是处处尽心,怎么可能弄伤她?司珀此举,不过是因着夜阑刚射在里面,不愿意接着再来罢了,这才在掌心凝出个半融的冰势,缓缓塞进阮照秋体内,又慢慢拉出来,带出或白或透明的液体来,将此前两人欢爱痕迹冲刷个干净。 阮照秋今夜情动得厉害,下身充血红肿,冰势缓缓寸进,此时倒有些凉丝丝的畅快,搂着司珀脖颈嗯了一声。 司珀却会错了意:照秋竟喜欢这个?说着将那冰凝实了些,更往深处推进,整个掌心紧紧贴在她腿间。 阮照秋本只是贪图一时凉意,怎料他会这样,偏情欲上涌无法自控,又被他按住了要紧处,甬道骤然紧缩,又是一股液体顺着体内冰势缓缓流出来。 照秋今夜,倒真是与平日不同司珀吻着她,手中又是冰水又是淫液,想来是体会到其中妙处了 【追更:fυщёńん.cōм(fuwenh.com)】 -- Ⓕⓤωēйωù.мℯ 对影成三人(下)H 妙处不妙处的,阮照秋是真不晓得,她早脑中一片空白了。 她抬眼看向司珀,见他居然还容颜清正,心下莫名的不忿,伸手就拔了他白玉莲花冠正中的发簪扔在一边。发簪本就是固发之用,被她一拔,顿时小小的白玉冠就掉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滚在一边。 司珀本就一身清寂鬼气,此刻修长眼尾在情欲之下泛着红,长发散落半遮了面容,在月圆黑夜里更像是不知何处来的艳鬼,照秋,你 阮照秋这才满意的笑了,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瞧着置身事外一般的齐整,既要乱,就一同乱。她说着抬手去愈发弄乱了司珀的长发,压着他的后脑吻上去。 司珀这夜早就饱受情欲折磨,此刻被她解了头发,又吻上来,心潮翻滚,再不按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阮照秋眼神迷蒙,一时看着身上艳鬼一般的司珀,一时又去看身边眼角眉梢尽是妖魅的夜阑,心脏急剧地跳个不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什么妖不妖,魔不魔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知道。她满心满眼只装得下这一冷一热,一红一白的两个人。 这一夜,他们两人仿佛就没有停过,她分不清是谁的唇在吻她,谁的手在抚摸她,身下似乎永远没有空过,一时是细长的手指戳刺抠挖,一时是柔软的舌头舔舐,一时是不知道谁的阳物抽插不停。 一开始她还分得清,热腾腾的是夜阑,凉丝丝的是司珀,可到了后来,别说分清楚是谁,连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分不清。 与平日不同?平日是什么样子,她也不记得了,她只晓得此刻自己像一条小船,在疾风骤雨的海里浮沉,一时被抛在浪尖,一时又沉入海底一般的窒息。 她感觉被谁扶住了腰站起来,那手掌凉丝丝的,该是司珀吧。可她根本站不住,腰一软就要往前扑倒,正扑进一个滚热的怀抱里。 姐姐今夜是得了趣了夜阑半跪在她身前,让她手臂搭在肩头借力,与她亲吻不止,手掌揉捏胸前双乳,指尖挑动乳尖。 阮照秋身下就又是一紧,突然身后被个凉丝丝硬物顶入,啊得又是一声娇吟。这个姿势进得太深,不知是顶到了何处,刺激太甚,阮照秋死死搂住了夜阑,起了薄汗的额头抵在他颈窝里。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她身后站的正是司珀,正掐着她不断往下塌的腰肢,往自己身上猛扣下来,每一次撞击,两人下身都贴得死紧。 司珀丝毫不像夜阑,时时都顾忌着阮照秋,他动得猛烈又深入,疾风骤雨一般将她整个人插得不断地抖。 阮照秋被他箍着腰身,从身后猛撞,上半身却搭在夜阑身上,全靠他的身体支撑。他二人身高腿长,阮照秋被司珀举着腰,努力踮起脚尖也够不着地,渐成悬空之势,只觉得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全由得他两个摆弄。 司珀掐着她的腰抽插了一阵,见她又泄了不知道今夜第几次,丝丝淫液顺着交合之处流得两人大腿内侧全是一片水光,停下了动作,让夜阑扶着她,自己化出一张罗汉榻来,就这样插着她慢慢坐下了。 也不知道今夜伺候得照秋满不满意,不如照秋自己找找妙处? 什么?阮照秋后背紧贴着司珀坐在他身上,因着姿势,体内含着的阳物轮廓就分外明晰。司珀的东西与夜阑不太一样,柱顶虽然都是蘑菇似的,司珀的那一圈却稍大些,每抽插一次,都细细地刮过内里每一寸皱褶,带起酥麻的痒,直奔四肢百骸去。 她此时说是坐在他身上,其实分明就是坐在这东西上,身体重量除了脚尖,就是它。自己身子略坠一坠,那阳物就细细在里头刮过一回。 阮照秋本也没多少经验,哪里经得起这个,没几下已经又腰肢绵软得塌了下去。 夜阑笑了笑,依旧半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搭在肩头让她借力支撑起身体,姐姐搭着我。他笑咱们呢,可别放过他。 司珀正在阮照秋紧紧包裹中眯着眼睛喘息,听了夜阑这话,倒笑了一声,照秋要如何不放过我? 阮照秋哪里会晓得,只不过此时搭着夜阑能借力了,不往下掉而已。可身子虽稳了,却又食髓知味般怀念方才被他在里头细细刮过去的爽利来,不由得借着力,慢慢扭动了腰肢,套弄起司珀来。 司珀本只随口调笑一句,没想到她倒尝到了甜头自己悟了,意外之下差点把持不住,还是闷哼了一声。 阮照秋疯了一夜,哪管得了那么多,只顾着前后扭着腰肢自己寻欢作乐,快慰中又搂着夜阑同他接吻。 上下两张嘴都填满了,前胸与夜阑贴着,乳尖刮擦过他前胸,滑腻后背又被司珀五指上上下下抚弄,阮照秋只觉得人间至乐不过如此,抛却了一切俗世,只想快活。 她得了趣,腰臀越套越快,越抬越高,每一次都兜头细细套到底,越是爽利就吸得司珀越紧,终于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声,泄得干净。 阮照秋这次是终于再不行了,整个人就如同要昏过去一般挂在夜阑肩头。司珀今夜也没想到居然是被她硬生生套弄出来,靠在罗汉塌上,重重地喘息。 夜阑早把阮照秋搂着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她后背,陪她度过高潮后的余韵。一时司珀也收了塌,躺在另一侧,掌心重新凝起半融的冰势,缓缓塞进去替她清洗。 这一次,阮照秋并没什么反应,窝在夜阑怀里闭着眼睛。 夜阑便轻声问司珀:你此时又拿这个出来,不怕又惹得她情起? 司珀长发垂得满地,笑问:情起便情起,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夜阑忙道:我自然行的。 司珀便笑他:那你问什么,我以为你不行了,要我替你一回呢。 阮照秋似是嫌他们吵闹,不耐烦地扭了扭身体,却实在太疲惫,一下子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司珀见了,便说:今夜我们叁个,只怕是闹得有些过,她这是精疲力竭了。以后,还是得缓着些来。他话虽如此,骤然想到方才她在自己身上狂乱摆着腰臀的样子,不由得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夜阑也正想着今夜她种种情态,一时也没说话。 叁人陷入悠长的静谧之中。 -- Ⓕⓤωēйωù.мℯ 晨戏H 阮照秋竟然是在高潮中醒来的。 她昨夜与夜阑和司珀闹得太过,困倦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睡得又深又沉,昏死过去一般。 因为实在困倦,她好几次隐隐要醒,可又立刻睡过去了。 这样反复几次,她就在困倦中模模糊糊得兴奋起来,浑身燥热,身下一阵阵的快慰袭来,如潮水淹没了她。她不甚清醒,只循着这快慰低低地呻吟。身下的水顺着腿间皮肤缓缓滑下,一片黏腻,终于随着她嗯得一声,倾泄而出。 身后的人很熟悉,却不是夜阑,迷糊间她便想起是司珀。 她抬起手去摸,果然触手冰凉一片,那人便笑说:照秋可算是醒了。 他身下硬物还插在她体内,说话却如同挚友闲谈,阮照秋就总觉得有些别扭,动了动身子,想从他身上离开。 司珀像是早知道她的意图,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死死贴在自己身上,怎么?照秋自己满意了,就不要我这个做苦工的了?啧啧啧,竟然凉薄至此 阮照秋耳朵泛起红,我不是不要,她话说了一半,你字还没出口,就被司珀压在了身下。 不是不要,那就是要了?他低下头吻她,舔吮着她的下唇,吻得她又一次意乱情迷,呼吸也乱了。 司珀笑着举起她双手,按在她头顶,就着她腿间湿滑液体一顶而入,直接挺起腰胯大开大合地猛顶,既然照秋开了口说要,在下是无不尽心的。 阮照秋刚高潮过一次,身体正敏感得不行,没被他插几下,唇边就逸出细碎的呻吟,脸上醉酒一般的酡红,紧闭了眼。偏双手被他按住了,只能握紧拳头承受一波波剧烈的快意。 司珀尽心了片刻,还要再尽心些,举起她双腿搭在肩头。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这姿势抬高了她的腰,让司珀进得更深,一下下只往最内里最要命的地方去。阮照秋像是受不住这刺激,绷紧了脚尖,腿上用力,却恰好又更抬起腰臀迎了上去。她眯着眼,啊不行,这个太,情欲起伏之际,她脚尖一抬,正蹭到司珀唇边,被他吻了一下粉白脚趾。 两人俱没想到她脚趾竟也是敏感之处,只这一下,阮照秋就浑身酥麻,内里咬得死紧,逼得司珀也头皮一麻。 原来照秋竟是爱这个司珀忍着滔天的快慰,偏不肯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停下腰胯耸动,分开了她的双腿,一腿盘于自己腰间,一腿仍在肩头。 她双腿大张,腿间被他插了一早上,艳红一片,小核早充血鼓起,似待人采颉的红果。 司珀看着她因情欲泛红的脸庞,温柔一笑,就这样插着她不动,冰凉手指沾着淫水上下拨动小核,又快又密。 阮照秋立刻就不行了,整个人都在他手指拨弄下战栗着,偏他还不满意,举起她一只脚,含住了粉白脚趾在口中,湿滑舌头一下下的舔弄。 别别这刺激太甚,阮照秋连都 声音都在抖,司珀啊 司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侧着头,修长眼尾斜斜瞟了她一眼,似是欣赏她在高潮中无法自拔的表情。 直到见她差不多又要泄身,内里又开始疯狂吸吮他,才放过她,掐住她的腰,有一次抽插起来,照秋,你这身子也太好伺弄了,以后我与夜阑再同来一回,你可要如何是好? 阮照秋被他插得失魂落魄,什么啊如何是好? 司珀笑道:也是,终归是我二人伺候你罢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发狠一般地动作,不多时,两人就一同攀上高峰。 阮照秋窝在他怀里,半天才总算彻底清醒过来,问道:青天白日的,怎么你在我房里?其他人呢? 司珀不答反问:怎么?夜阑青天白日曾在你房里,你也这样问? 他不一样阮照秋话音未落,又被司珀按在身下:如何不一样? 你别你这样我不说了。 她声音软糯糯的,司珀就心软了,侧身躺在她身边,凉凉地说了一句:等着成亲吧。 什么?阮照秋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昨日才从那山里逃出来,今日就成亲? 嗯,司珀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帐顶,你不是怕连累家人么?夜阑知道你的心思,求亲去了。他此前还想着因你是个凡人,要徐徐图之,做了无数安排,务求看起来水到渠成。可既然你昨日都急得要嫁我了,他如何还坐得住? 司珀叹了口气,接着说:放心吧,他是狐妖,若一心要别人应允他什么事,断没有办不成的,等着吧。 司珀话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寂,但是很快就掩过去了,起了身将方才一切都恢复原样,我今日就搬出阮府别居了,待你成亲那日,再来喝一杯喜酒吧。 说罢也不等阮照秋回答,就不见了踪迹。 -- 离府 司珀说得没错。 婚嫁这种事情,就是寻常狐妖,要办成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狐十四。 阮照秋刚吃过午饭,端月就神神秘秘地抿着嘴偷笑着进了屋。 做什么笑成这样?阮照秋又是不解又是好笑,这是夫人开了金口要把你许给阮平了? 嘻嘻,不是婢子,是姑娘大喜啦。端月笑得见眉不见眼,可晓得是谁? 阮照秋自然晓得的,只假作不知,问道:别是九竹斋的白先生吧? 白先生家大业大,有什么好,嫁过去混不自在的。姑娘这性子,自然是要招个上门女婿才好呀! 哦? 阮照秋还没说什么,端月倒喜不自胜地接着唠叨起来:是夜阑小哥呀!咱们姑娘真是福气,别的不说,就咱们夜阑这模样,满端州可能有一个比得过的?况且人又和气上进,上回咱们去赏秋,鞍前马后地多周到殷勤?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糊涂了,哎?咱们几时去赏秋来着?莫不是去年? 你梦里去的吧?是不是见近来天色好了,总想着出去玩?哦,还梦见夜阑了...阮照秋自回了端州,初时事事不适应,全靠端月一手一脚的护持帮忙,因此心中对她全无芥蒂,随口拿她打趣。 哎呀我的姑娘,这话也能浑说的?!夜阑这就要当咱们家姑爷了,真是...这是骂我呐!端月急得脸都红了,阮照秋便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浑说的,我晓得你没那个心思。他如何说动老爷太太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听说他亲自去求的,不多时老爷太太就欢天喜地的应下了...这么说,难道是咱们家早有这意思了? 端月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糊涂了。 阮照秋心道,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只怕不费吹灰之力吧。但愿这一趟我离了家,能保你们平安。 端月作为大小姐的丫鬟,整个府里都是上赶着给她递消息的下人,因而晓得的比旁人都多些。 她糊涂劲儿过去了,又说:还有还有,姑娘可晓得什么时候办喜事? 什么时候? 太太这回有心跟他们程家别苗头,已命人去打听了,他家几时办,咱们家就比他家前一日办,哼,到时候他家办喜事的物事皆是此前为了咱家置办下的,到了正日子,连吃酒的宾客都是已来过咱们家一趟的...端月越说越得意,笑得恨不得拍大腿才好,仿佛憋了这许久的恶气,今日都一并出了。 程穆谦的事情,阮照秋早就不在意了,见端月得意成这个样子,不禁好笑,摇了摇头,好啦,看看你这样子,贴个痣就跟此前上门来提亲的媒婆似的,快洗洗脸,陪我往书房去。 ** 其实自从程穆谦入京后退了婚,整个阮家上下都憋了一口恶气,因此派出去的下人不多时就赶回来报,说是不知道尚书家是怎么想的,竟然半个月后就在端州办亲事,待这边事情了了,再回京里大操大办一回。 这下人回话时,司珀正与阮振山夫妇告辞,听了心里一动,晓得必定是司璃的意思。想来她也晓得了程家规矩大,不耐烦应付,因而早早回来行了礼就要把程穆谦拴在京里。 他是外人,不便多言,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沉竹君却想着白思衡是京里的大老板,见他笑得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猜他想必知道些什么,忙问:怎么竟然办得这样着急?白先生可晓得这尚书家是个什么意思? 司珀心道,尚书家自然是司璃说了算,她的意思如何能说得出来,便笑道:许是看重程家二爷的意思吧。 他这句话说得可进可退,倒是极妙,听者怎么想都使得。 果然沉竹君也笑起来:他家夫人日日在我面前拿大,如今儿子还不是上了别人的门?罢了罢了,白先生,到了好日子,还请来喝一杯喜酒呀。 那是自然,告辞。 他的车驾早在门口候着。 因要故意引人耳目,就仍是那乘华丽的马车,待他上了车,就往西面拐到咏梅巷附近的步月桥去。 这地方与咏梅巷隔着梅溪对望,也是处热闹的所在。他手底下的人跟着他不知多少年了,晓得他一向于起居上讲究得很,早早布置妥当了,专等他吩咐了,才去阮家接了他来。 司珀进了门,白兰便奉了茶上来,正是此前他拿去给阮振山的峨眉雪芽。他抿了一口,随口问道:我记得此前夜阑可是在这步月桥买的樱桃糕? 白兰一头雾水,主人从不嗜甜,怎么今日问起步月楼的樱桃糕来?只不过不敢当着司珀的面乱说话,规规矩矩道:是,昨日说去梅山,夜阑早几日就去备下的,排了小半个时辰呢。还有那些零嘴小食,也都是这边街上买的。主人可是想尝尝? 司珀在底下人面前,永远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冷脸,差人去买一盒吧,给阮府送去,就说给夜...不,阮大小姐。也不用留什么话,只说是白先生送的就是。说罢挥退众人,端着茶杯,在心里暗暗嫌弃自己幼稚。 明明都说好的,为何还是不甘心呢? 还答应去喝喜酒,分明恨不得去拆了他的场子。 -- 惊梦 阮照秋这几日平静生活一朝破碎,心情大起大落,又与他二人闹了几回,着实累坏了,司珀走后一整天,都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到了夜里,早早就熄灯上床睡了,连夜阑几时来的都全不知道。 她又梦见了那片熟悉的赤焰火海与黑黝黝的岩壁。因在梅山那日曾与司珀说起过,就晓得这地方是赤渊火海,自己必定是那株火海里的血透海棠。 她站在原地不能动,视角就永远不会变,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站着那个石绿衣服的人,正一步步往这里走过来。他相貌在一片火焰的氤氲里看得不太真切,只能瞧出来是个清俊文雅的长相,不晓得此前有什么机遇,衣摆上有泥土也有干涸的血迹,脏污一片。 这一回,他却还没走近,就被什么东西追上了,只得停下步子,转身去应付。炽热火焰自他身后冲天而起,劈头盖脸地淹没了他的身影,他却丝毫不惧怕,手中甩出一条碧色长鞭,凝着水汪汪的绿,直向火焰来处激射而去,一瞬间就缠上了对手。 阮照秋便模模糊糊想起这似乎是个叫炎魔的东西,闲来无事时也会走过来看看她,只不过惧怕什么似的,并不敢碰她。偶尔也冲她说几句无聊的闲话,什么魔尊有眼不识千里马,让它在这里守着一株不用浇水的破花,浪费了他一身本事,应该让他到外围去。外围都是废物,正缺个像他这样的能人领头。 那炎魔其实通体黝黑,浑身皮肤皱裂开来,像是要涌出岩浆的岩石一般。他尖利的爪子死死掐住了缠在身上的碧绿,怒吼了一声,长鞭被他握住的地方就泛起火光来,竟然立刻就被他烧断了一截。 绿衣人却只轻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那长鞭就似有生命似的,竟然在他的催动下又暴涨了叁寸,再一次缠上炎魔的手臂。 长鞭越勒越紧,将他的手臂勒得鼓了起来。 炎魔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暴涨了一圈,黝黑皮肤里赤红的裂痕就更明显,整个人向他飞扑过来。然而抵不住长鞭的劲道,手臂骤然断裂,伤口崩出炽热岩浆,星星点点直扑绿衣人而去。 绿衣人的确没料到这一招,脚步急退,腰腹却仍被溅上了一大片岩浆,烧得黑红一片。 他剧痛之下,踉跄了几步,摔跪在海棠花下。 炎魔却怕自己烧着海棠,并没有穷追。 绿衣人立刻就看出了对方的迟疑。 他收了长鞭,单掌在地面猛地一拍,炎魔脚下就骤然长出长长的一片尖利木刺,急刺向他脚底。炎魔因与他相搏,身形暴涨,露出了脆弱的部分,脚底裂痕瞬间被刺穿了,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地,正好倒在那片木刺上。 绿衣人又急急一章拍向地面,木刺便突然变得又细又密,下下往他皮肤的裂缝里刺去,虽然不少都被烧化了,仍有几根刺进了他心口,扎了个洞穿。果然不多时炎魔巨大的身体不停的抖动,渐渐就没气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岩壁慢慢站起身来。 他腰腹受了重伤,直不起腰,只能靠着岩壁的支撑,抬起手来,抚上海棠的花瓣。 海棠在火海里,得无数魂灵生气浇灌,周身散开花粉一般的薄雾,飘散着笼罩了他的伤处,果然不一会儿就将狰狞伤口恢复如初。 原来血透海棠是这样疗伤的,当真有趣...绿衣人手中光芒乍起,化出一枚小银铲,光华流转,仿佛星光凝聚而成,花儿,这便随牧林仙君回去吧。 他那铲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铲下去,坚硬的岩壁竟然如同豆腐一般,一下子就开了个大口。 突然身后又有腥风袭来,一条黑影从崖上猛蹿下来,趁他不备,尖利牙齿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鲜血立刻冒了出来,顺着他握着铲子的手掌汩汩而下。 我还道为何外围魔物杀不尽,到了里头反倒没人守着,原来还有你这头恶犬再此相候。他说着也不抽回手,另一只手上重甩起碧绿长鞭死死缠住巨犬颈项。 此时阮照秋才看清那长鞭分明是一棵花藤,在他操控下如同有生命一般生长,越来越粗,越来越长,不止绞住了魔犬颈项,甚至死死捆住了它躯干肚腹。 花藤收在他的催动下收紧了,摩擦着魔犬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继而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魔犬尖利刺耳的哀嚎。 这人手臂上的血还没止,魔犬就在一堆枯藤里死去了。 当不会再有什么魔物了吧...那人说,重又铲起一块岩石。 他铲得很小心,总是打量很久才动作,显然是怕伤了花根,可惜血透海棠被藏得太好,此前全无记载,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先同你告罪啦。 可惜他话刚说完,果然就铲到了一处细小花根,血透海棠似乎颤抖了一下,掉落了几片花瓣。绿衣人心疼得忙伸手去接,却不料正好被花枝刺进伤口里。 细小的花枝像是立刻就活了,竟然越刺越深,直往血肉里去。有一丝血色便顺着刺进血肉的花枝缓缓往绽开的花儿上流去,一朵一朵,都逐渐绽开丝丝血痕。 绿衣人像是不觉得痛,满面尽是喜色,血透海棠...血透海棠...原来当真会透血...好啊好啊。 他竟然就这样任由花枝刺在手臂里,轻手轻脚地将整株海棠连根挖了起来。 -- Ⓕⓤωēйωù.мℯ 变故 自入了秋,天气就一日日的凉下来,夜里更是冷得很。夜阑拥着阮照秋,狐狸尾巴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脑袋抵在她颈间,兀自沉沉睡着。 可是突然之间,就有一阵强烈的煞气劈头盖脸地侵袭而来,他尚未清醒,身体就出于自保,现了原相,指尖火流萤盘旋而起,散在四周护住了他的身躯。 夜阑胸口沉沉地发闷,被煞气压得额角渗出一丝薄汗,猛地睁开了眼。 他翻身而起,警醒地望向周围,却不见有人,只有身旁的阮照秋。她该是被什么噩梦魇住了,紧紧皱着眉头,额上全是冷汗,正急剧地倒气,既醒不过来,也不能动弹。 小小的拔步床内煞气四溢,夜阑吓了一跳,先死死封住了拔步床,不让煞气溢出去,又伸手去轻拍她脸庞,姐姐,醒醒姐姐 阮照秋却丝毫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在梦中猛地一把握住了贴在脸上的手。 她仍旧陷在梦境里,胸膛起伏不定,握着夜阑的手也颤抖不休,可是只这一下肌肤相贴,夜阑手上的皮肤就如枯枝一般迅速的枯萎下去,先是发灰,继而黑紫,眼看就要不保。 夜阑倒抽一口凉气,忙撤回手掌,闪身退出床外。 虽然这只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他自己反应也是极快,可被她握了一下的右手就已经沉沉地抬不起来了。 他忍着心中惊惧,赤裸着上身,在床前的月光下席地而坐。他的右手垂在身侧不能动,只能用左手掐起手印来,按在身前地面上,结成一个圆阵。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阵内红光聚起,将他身形淹没其中。 夜阑凝神打坐,调动体内灵修之气流转全身上下。 天生的九尾狐与后天修炼而成的不同,乃是天地灵气的造物,他周身灵力随着意念流转,偏游走到右手手掌时正正撞上一股枯槁死气。就仿佛潺潺溪流往复循环,突然被砍了一道口子,生生被改了道,截走了一段。 如此仿佛循环了数回,他右手上的可怖痕迹才逐渐消退而去。夜阑收了阵,怔怔望着她的床帐,过得半晌,才又掀起床帐看着床上的阮照秋。 噩梦也许已经退去了 ,她此刻神色松弛温柔,丝毫没有此前骇人的样子。 夜阑便在她眉间轻轻一点,替她掖好被角,闪身而去。 她于夜半时分煞气爆发,不是什么好兆头,恐许多事情须得与司珀重新筹划才是。 * 时近叁更,司珀却还没有睡下。 新居的庭院空明澄澈,月色在雕栏画柱上泛出青白的光。 他坐在园中石桌旁,望着虚空之中不可见的某处发着愣,阴影中只能看见他专注的侧面,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了幽深的光影。 像是知道夜阑来了,司珀回了神,执起石桌上的白玉酒壶给自己面前的白玉杯里斟了半杯酒,又凭空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冰杯来,也斟了半杯。 “夜半叁更,不去守着你姐姐,来扰我做什么?” “出了些变故。” “坐下吧。” 夜阑从一片火光里走出来,坐在他身侧,拿起冰杯一饮而尽。 司珀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是这样性急。与人家喝酒,怎么话也不说,自己闷头先喝了?难道日后交杯酒也这样喝不成?” “交杯酒喝不喝得成还不好说呢。” 他这话倒说得司珀来了兴致:“怎么?还没成亲,就要下堂了?” “你想得美,这辈子你也别妄想扶正了。” 司珀本见他面色不好,与他打趣两句,没想到他真还杠上了,抿了抿唇角,“说吧,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急急地跑来找我?” 夜阑不答,伸出右手给他看。 妖界第一绝色的狐十四,连手都长得很好看。月光照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指尖那一小截枯槁黑紫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司珀敛了漫不经心的神情,握起他的手细看。思量片刻,像是不敢相信,又与他指尖相触,运起灵力细细查验,脑中飞快运转。 他自从离开阮府,整个下午都在思量眼前的情势。 从此前照秋几次遇险来看,只怕消息渐渐传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自己与夜阑联手,尽力毁去了线索,当能够拖延不少时日。 而此刻为时尚早,还没有确定的消息,各家派出来打听的人手,看来倒是自己修为最高,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布置些假消息转移众人视线。 可怎么才将将过去半日,以夜阑的身手,竟然会人近了身,还受了这样的伤?难道是有什么强悍敌手自己没有估算到? 他想到这里,惊讶地看向夜阑:“这是?难道是魔尊的人寻来了不成 ?” “不是,”夜阑垂眸望着指尖,“是她。” “谁?”司珀不可置信地问,“照秋?” “她今夜似是突然发了什么噩梦,魇住了醒不过来。我想叫醒她,却被她在梦中握住了手腕…” “手腕?”司珀望着他黑紫指尖。 “嗯,初时我整个右手并手腕都是这样,被她握住的地方像是开了闸似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幸而我反应快,飞速抽了手掌出来,立刻结阵疗伤,才算保住了这只手。指尖这一点,不过是留给你看看的。”他说着指尖泛起红光,包裹住整只右手,不一会儿,那点黑紫也褪去了。 “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煞气骤然爆发,我甚至被她逼得现了原相…”夜阑接着说道:“我是真的担心,她觉醒得这样快,有朝一日,我们会不会遮掩不住了?” 追更:γǔsΗǔщǔ.Θйё(yushuwu.one) -- 洞不得房 若说遮掩不住...且慢,那你今夜是如何遮掩的?司珀问道。 夜阑有些不耐烦:你放心吧,我刚发现就封住了整个床帐,后来连屋子里也封住了,地上也结了阵,此时正慢慢化解呢。我虽然做事不及你谨慎细致,这点数还是有的。 嗯。司珀沉吟片刻,慢吞吞喝完一杯酒,细细思量之后才又开口道:今夜之事,倒让我想起那日咱们在梅山,我中了暗算,她替我治伤的事来。你可记得她那时说... ...她说那蜘蛛身上还有些'气'可用...这么说,今夜也是?!她握着我的手,我身上灵气就止不住地往她那里涌过去...这就是血透海棠的本事?夜阑睁大了眼睛。 她这几日也同我说过打小就总做的梦来,如今想来,似乎那梦就是她过往的记忆也未可知…她梦里总是在赤渊火海,后来渐渐就有了个绿衣人,我猜该是牧林仙君罢…这样说来,她的记忆才刚刚开始而已。 司珀...夜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握住他手腕,我猜...我猜她的觉醒,似乎与云雨之事有些关联!我自祁山来端州寻她,不久就被打发去了京城,那时你恰好来了,遇上海棠花妖。那花妖说自我来了府里,她身上就渐渐起了些煞气,是不是?再后来,咱们都同她...同她...接着那日在梅山她就学会了看'气'和治伤。 前夜里,我们叁人...司珀这才明白夜阑的意思,于是今夜不知又梦见了什么旧事,也许是什么令她惊恐的旧事,她于梦中出于自保而骤然发难? 当是如此。夜阑看着司珀,点点头。 司珀却不知想起什么,笑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司珀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才说:我笑你喝得了交杯酒,却洞不得房。他眉梢轻挑,含着一抹挑衅的笑意瞥了一眼夜阑。 你这人...夜阑晓得司珀的意思,是在想出办法之前,不能再刺激阮照秋的觉醒,可偏偏嘴上不肯示弱,哼,你不也一样。 我?我又不在意这个,反正我这辈子又不得'扶正'的。可惜你当大的,洞房花烛夜偏要忍着...啧啧啧...当真是难为你了...司珀这人本就冷冷的,这会儿说起阴阳怪气的话来就特别气人。 病秧子!你是不是还想打一场?难道我就是贪图她身子才回来找她的么?!夜阑果然被他气得背上燃起一层轻薄的火焰来,眯起眼睛咬着牙瞪他。 司珀却生怕气不死他一样,又加了一把火:那自然不是。咱们狐十四若要贪谁的身子,还有不乖乖送上门来的? 夜阑今夜本就心烦意乱,被他逗得火气越发上来了,劈手就是一掌,当空冲着司珀白净的颈侧而去。 司珀像是早料到他会这样,唇角扯起浅笑,脑袋微微一偏,避过夜阑手掌带起的劲风,握着空杯的那只手微微抬起,啪地一声荡开他的一击。 夜阑也料到他的后招,顺着他的手腕反手一翻,将他握着酒杯的那只手牢牢按在石桌上,另一只手当空直向他头顶劈过去。 司珀这次不再躲避,直接一掌横劈过去,偏夜阑这一下,角度刁钻精准,绕着他的手腕一转,眼看又要把他的手按住。 司珀这次学了乖,反守为攻,直劈向夜阑面门,可没想到被他手上劲风一扫,耳侧就有几缕长发被他打松了,软软地垂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坐在石桌前你来我往斗了一会儿,只可惜论拳脚,司珀终不敌夜阑,不一会儿被他用巧劲儿打掉了发簪,如瀑长发垂散而下,遮住了他半含笑意的狭长眼尾。 罢了罢了,动手我一向不如你,钟宁如今要是见了你的身手,又该高兴了。司珀收了手,重新束好了头发,对了,方才有人给我送消息,说你六哥要来了。 他来做什么?夜阑原本正执了酒壶,一听这个,脸就沉了下来,闷闷不乐地给两人斟了酒,递给司珀一杯,不再说话。 司珀就接了酒杯,说道:我来做什么,他就来做什么。不过来了也好,他这人一向爱出风头,比我打眼许多,有他这个靶子高高树在这里,要误导众家可就更方便了。 他说得颇有几分成算,夜阑虽然还绷着脸,却忍不住开口问他,怎么说? 你可记得梅山的锁骨菩萨?那洞里聚了天地灵气,倒是修行的好地方。照秋一向聪颖,术法学不成,入门的敛气还学不成?那菩萨洞倒是个绝佳的地方,明日午时...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夜阑神色一凛,忙问,怎么了? 夜阑右手在空中凭空一抓,拉开一道光圈,闪身而入,有人想破我的阵!明日午时洞里见,走了。 -- 菩萨 夜阑自打知道了阮照秋的身份,对她的安危就格外小心。他今夜出来找司珀,在屋里布了个解煞阵,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阵眼被人动了,忙往回赶。 待他进了屋内一看,原来竟是阮照秋不知道几时醒了,想来是口渴叫了端月进来伺候,地上碎了一个茶杯。碎瓷带着茶水洒了一片,恰砸在他的阵眼上。 夜阑这才松了口气,又听端月说:“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噩梦了?看这一脸冷汗,我去拧个手巾来替你擦擦脸。” 阮照秋也像是被梦魇折磨得不清,脸色青白地点了点头。端月就转身往外走,像是察觉到隐着身形的夜阑似的,往他所在之处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又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夜阑一直等到端月收拾完了,才现了身,挨着阮照秋半躺着,“姐姐醒了?方才梦见什么了?” 阮照秋紧皱着眉心,“牧林仙君,在我眼前杀了两个怪物,叫我跟他走…”她像是回忆起什么令人不虞的画面,“我…花枝…刺进他手臂的血肉里去,像是吸了他的血…” 她说着就搓了搓手臂,下了定论:“很是奇诡。” 夜阑犹豫了再叁,还是把今夜的事说给她听了,怕她担心,只说灵气外泄却没提手上皮肉干枯的事情。 “姐姐,我六哥也要来了,咱们需得想个法子替你敛了气息才是。我方才与司珀商量了,明日咱们去上次那个山洞了去,我和司珀教你敛气的法门。你别担心,皆是些入门的小事,便是没化形的小妖也能学会的。正好离咱们成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有我和司珀在,必定能成的。司珀虽没说,我猜他也打算故意在梅山留下些线索让人查探,待他们没头苍蝇地往梅山去寻你,咱们早就上京城里去了。” 阮照秋一向头脑清明缜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夜阑这一说,她自然也就应下了,两人重又歇下不提。 第二日午时,夜阑便在空中画了符篆,带着阮照秋往山洞里去,没想到司珀早在哪里等着,见他们来了,招了招手叫他们去看墙上的画像。 “怎么?”阮照秋既好奇又有几分害怕,紧紧挽着夜阑的手臂不放。 锁骨菩萨的画像仍是如同那日一样,是一副骨结处皆是环环相扣的骷髅。 “照秋可知道锁骨菩萨的故事?”司珀笑问,见她害怕,刻意放软了声音。 知道,说是延州有个妇人,肤白,颇有姿貌,居无定所,独行于市,对前来求欢的年少男子...来者不拒。后来过了几年去世了,人人惋惜,一同聚资葬了她。再后来说有僧人经过,见了她的墓,感应到有圣人,敬礼焚香。就有路人说,这是个淫纵女子,人尽可夫的。僧人却说这是锁骨菩萨,以肉身度化众生的。众人开了棺,果然见骨节联络,交锁不断。软照秋说了会儿话,胆子又大起来,接着说:少时在祁山老家书房读到过,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看见。 那锁骨菩萨画像在洞顶垂下的天光下,仿佛显灵一般晕起些金光来,阮照秋见了,忙凝神静气,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又说道:我总觉得锁骨菩萨与《妙法莲华经》里说的有些关联。” 若有众生、多于淫欲,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欲。是这个意思吧?司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起来你原身乃是魔花,竟然能悟出些佛理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投身到这世上来渡劫的。 渡劫?阮照秋有些糊涂。 司珀便黠然一笑,道:自然同我一样,来渡情劫的,往后还求照秋照拂在下一二,不要太难为我呀。 他两个在那里论佛经,夜阑心下就有些不乐,没想到司珀竟然还趁机谈起情来,他就冷哼了一声,冲司珀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当真有佛缘得很,不如剃了头发去庙里吧,不要与我们这些俗人一处了。 罢了罢了,要成亲的人,果然是爱吃醋些。司珀重整衣冠,也向菩萨画像行了一礼,正色道:今日借菩萨宝地,同照秋,夜阑一同修行,望菩萨垂爱,多多照拂,宽恕我等叨扰之罪。 夜阑和阮照秋便也整衣行礼,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正如夜阑所料一样,阮照秋神思敏捷,心境平和,修习起敛气之道进境极快。 司珀也趁着这几日他们在梅山里,陈设了无数真真假假的线索,务求扰人视线,乱了别人的判断,好让人一直在梅山里打转,甚至还略施手段,将些线索往程家引一引,就当替阮照秋找回些场子来。 半月之期转瞬即逝,阮家为了与程家别苗头,早就大张旗鼓的采买布置,家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楣立柱上都挂着大红绸,下人穿梭于庭院中间,为即将到来的喜日子做准备。 -- Ⓕⓤωēйωù.мℯ 花签 夜阑早就住在阮家,身无长物,又是入赘,故而叁书六礼就一并都从简,一应事物都由着沉竹君张罗。话虽如此,他还是从了周礼,不知去哪里亲自捉了一对活雁并一张整鹿皮,恭恭敬敬送到岳丈手里,以示诚恳。 要知道端州寒冷,每年这个时候早就没有大雁了,况且就算有,又有几人能捉一对活雁来?往往办亲事,都默认或用木雁,或是用活鸡鸭代替。鹿皮就更是珍贵,官宦人家才能勉强弄来一张,寻常老百姓也就用布匹代替了。 夜阑这一手,倒着实给阮家添了不少脸面。那一对活雁养在阮家前院里,一日日地不晓得多少小孩偷翻了院墙来偷看,更有小孩子互相吹牛,比谁能偷拔一根雁毛下来。 又因夜阑是孤儿,父母皆不在了,祁山遥远不便请沉老先生长途跋涉,九竹斋的白先生就被迫做了一回男家的亲长。 要知道,九竹斋白思衡可是书斋版印这一行的翘楚,平时又低调不爱见人,万事都托白掌柜代劳。他既要来替夜阑做脸面送亲,就有无数人抢破了头要来讨一杯喜酒喝。 沉竹君和阮振山都没想到这一出,只得临时又加了无数席面,屋里院里都排得是满满当当。 白思衡也晓得因着自己的缘故害得主人家忙乱,主动调了大批人手来帮忙,厨子小厮丫鬟大娘面面俱到。还命人从京里运了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树,并一大箱古玩摆设,尽交给了沉竹君,随她喜好陈设,并不多言。 也许是端州城注定要热闹一番,这厢小孩为了活雁鹿皮,大人为了白思衡打破了头;那厢京里头尚书家的送嫁队伍也到了,像是有心替柳真真做面子,当真是十里红妆,沸沸扬扬。 一抬抬的嫁妆自进城门起就敲锣打鼓地引了无数人围观,沿路还有许多婆子并孔武有力的下人们跟着,一路洒了铜钱给看热闹的小孩子,弄得一时全端州的孩子都在家待不住,拼了命往外头跑。 柳真真这阵势弄得声势浩大,沉竹君却不觉得被比下去了,反倒心里头痛快得很。 这可不是正正做实了他程穆谦贪恋荣华,攀了高门,去做了尚书家的倒插门? 当家主母一高兴,自然全家人都高兴的。 这几日里头,但凡有人在家里见着夜阑都要同他道喜,小厮们见着他还要打趣几句:“夜阑少爷,难怪总穿红衣裳,是不是早就想着当咱们家的姑爷了?”这还不算,小丫头们只要见着他同阮照秋说一句话,都要挤在一边捂着嘴嘻嘻地笑。 夜阑被家里下人们弄得哭笑不得,实在没法应付,只得日日躲到书斋里去,由得司珀陪着阮照秋往梅山里修行,这回是一点儿也不吃醋了。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喜日子的前两日,端月替阮照秋梳头,随口问道:“姑娘可晓得程二爷早就回来了 ?” “知道,不是说新娘子的嫁妆引得全城孩子都去抢铜钱了么?”阮照秋道:“你往日里恨他恨得要死,怎么又想起说这个来?” “我几时恨过程二爷,替姑娘不值罢了…”端月犹犹豫豫地,支吾了半天才放下梳子,从衣襟里拿出个信笺来,“昨日程二爷身边的侍砚给我的,姑娘自己看吧。” 阮照秋皱着眉,在镜中看着身后的端月,总觉得她这几日都不太对劲,接过了花签来看。花签上只一行小字,写着:”姻缘难续,实感遗憾,望面叙一二。” 这字一看就是程穆谦的字体,严正端方,但阮照秋也知道程穆谦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端月见她看完了,接着说:“侍砚说程二爷自回了端州,只在家里见一见旧友,并不怎么出门。近来常觉得对不住姑娘,想当面同姑娘道歉,叫我同姑娘说…说私下见一面,在城北的守月阁里头,包了一间雅室…”端月的声音在阮照秋的注视下越来越小,终于还是不说话了。 “端月,我自回了端州,全凭你照料才平平顺顺的 ,你今日这样…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若有难处尽管同我说,我必想法子帮你的。”阮照秋并不怪她,反倒担心她如今一反常态,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端月脸憋得通红:“不是不是,我…我就是觉得程二爷对不住姑娘,就该同姑娘道个歉的。不去就不去了,一会儿侍砚说好了在门口等我消息,我去回了他。是我想得不周到,姑娘别多心。” 阮照秋想着该是要到正日子了,听说多出了许多客人,家里人人都忙乱得很,端月又时常记恨程家的,这么一说也算合情合理,就没再理会她。 只是那花签却不能留人口舌,命端月拿了火盆进来,烧得干干净净。 【追更:】 -- Ⓕⓤωēйωù.мℯ 迎亲 花签只不过是小事,烧干净了,就没人再提起。 到了正日子,阮照秋四更天就被人叫起来梳妆打扮。 她昏昏沉沉地任人摆布,不停地打哈欠,糊里糊涂地想着,既然是入赘,难道不该夜阑被人家半夜叁更叫起来打扮么?怎么还是自己被折腾一番?不过他那个样子也不用打扮,直接化个原相,把九尾一收就行了。哦,也不行,他那个原相太妖异妩媚,她还是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家看。 她又想起司珀被她爹亲自上门去请来做男家的亲长,也不晓得今日是个什么心情。 她这越想越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一边陪伴的徐家大夫人就打趣她,“照秋,别人出嫁都哭哭啼啼,偏你还能笑出声,可见还是招婿的好啊 。” 徐家也是版印行当里的,这几年阮家的文集都是交给徐家的印书坊刊印。徐家其实家业不算大,人丁也不算太兴旺,只不过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儿女双全,一家子其乐融融是出了名的。 别人家请送嫁的十全太太,都爱找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沉竹君觉得,嫁人这事情,夫妻相得,琴瑟和鸣才最要紧,这才约了徐大夫人来。 阮照秋也晓得母亲的意思,心里很是觉得熨帖。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成亲,这一日就过得极是顺当。 阮照秋穿了一身大红羽遍地石榴花开刺金绣银的礼服,端坐在房里,有吃有喝,一点儿做新嫁娘的紧张感都没有。自从晓得她爱吃步月楼的樱桃糕,司珀就时不时总差人去排队买了送来,这会儿桌上就放了一盒新送来的,她刚捏起一个要往嘴里送,就听得外头闹起来,晓得是夜阑要来迎亲了。 这会儿想来是阮照云在拦门,不知道叫夜阑做什么,只听得人群骤然爆出一声“好!”来。她正纳闷,听得小丫头跑进来报信:“了不得了,大少爷让姑爷舞剑呢!哎呀可太好看了,姑娘快去…”小丫头太激动,忘了新娘子不能出门的,说了一半才住了嘴,可阮照秋没发话,她也不敢往外头跑,只一双眼睛忍不住往外飘。 阮照秋看屋里送嫁的人人都好奇得要命,忙道:“想来我大哥还得再拦一阵子,我这里不妨事,婶婶们想看尽管去。” 夜阑的身形样貌可是端州出了名的,听得他要舞剑,哪个女人不想看一眼,听了阮照秋的话,都笑着相携出门去看,不一会儿就在屋外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哎呀呀这身姿当真是好看! 平时看着文雅乖巧,舞起剑来倒潇洒英武! 了不得了不得今日来送嫁是来对了。 阮照秋在屋里听得也心里痒痒的想看,奈何今日不得出去,暗自盘算日后非得找个机会让他专门舞一回剑给自己看不可,想着想着又不禁想起那日他的原相来,心又咚咚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叫好,却是阮照云在小院儿门口拉着夜阑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幸而夜阑为了这一日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跟阮照云足足辩了小半个时辰,诗词纵横古今,言谈浓墨华彩,场面又热闹起来。 其实若论文采,阮照云真是还不如阮照秋,只不过今日想在人前给妹子长脸,故意想让夜阑多出一番风头罢了。如今看来,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比那程穆谦差多少。 这好好热闹了一场,婶婶们就都看得满意地回来了,一个个都拉着阮照秋的手感叹。 “秋娘当真好福气啊,招得这样文武双全的俊俏郎君来。” “平时在书斋里见这小哥,只觉得秀气。哦哟哟,不想舞起剑来竟然这样身手矫健,很是有些婉若游龙的意思。” “照秋啊,这样好的福气,过几年生得一儿半女的 ,只怕别人家嫁女儿,也要请你去做十全太太的。” ……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她们七嘴八舌地边说边替她重新整了妆容,盖上盖头,果不然一会儿阮照云就抵不住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风头也出够了。不一会儿就听得外头喊:“请新嫁娘出门了!” 阮照秋就站起来,被徐大夫人领着往外走,直走到堂上去听训。 说是听训,嫁人也是在自己家,哪里有什么可训的。她盖着盖头,眼前一抹红,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满屋子热闹人声。有茶碗磕碰的清响,应当是夜阑敬了茶行了礼,接着就是两人一起叩首。 阮振山便握着他们俩的手,文绉绉说了一通:“…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照理说沉竹君和阮照秋就该洒泪互别了,只不过这是入赘,就免了这一遭。沉竹君也握着他们俩的手,温言道:“我少时性格刚强,幸而遇上你父亲这样温和宽厚的人。夫妇二人这许多年来,多少风浪都携手过来了,如今回头再看,荣华也罢,苦难也罢,只要夫妇同心,高高低低的都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夜阑,我只这一个女儿,像我一般,性子颇有些宁折不弯,不似寻常闺秀柔顺乖巧。今日她终身托付于你,望你日后好好待她。” 夜阑便又叩首,郑而重之地说:“我往日得父亲大人救了性命,今日又蒙青眼,得以与照秋共度白首,必当珍爱敬重,护持一世。” 阮照秋从没见过夜阑这样正经的样子,虽看不见他,却能从话里听出言辞恳切,不由得心里酸酸软软的,突又看见盖头里飞进来一只极小的火流萤,在她眼前上下飞舞,不由得又抿唇一笑。 【追更:)】 -- 三拜礼成 自己家里头成亲,就不用坐花轿那一套了,阮照秋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抬手搭着端月的手腕,另一只手里被塞了一截大红绸,晓得另一端该是在夜阑手里呢,唇角又忍不住浮起笑意。 她被红绸牵着踏出门槛,在一片震天喧嚣的喜炮和道贺声里,踩着长长的红喜毯,一直往正屋喜堂里去,又踏进雕绘浮彩的门槛,走了几步,终于在端月的提醒下停下了脚步。 再接下来,她就觉得自己不是阮照秋,而是个供人观赏的提线玩偶了。 想来夜阑也是一样,因为她总听见有人在议论新郎官方才舞剑如何潇洒肆意,此刻站在堂上又如何俊美端方。 她随着礼官的唱和提醒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又转身,又再拜,直拜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礼官最后终于唱道:“夫妻对拜!” 她便与夜阑又各自转身,郑重地拜了一拜。因为离得极近,有一下子她觉得几乎要撞到夜阑的胸膛上去,就显出一丝不稳来。夜阑不经思索,忙伸手去扶,握住了她的手,身旁就有观礼的太太们偷偷笑着:“哦哟,这个新郎官,年纪轻轻,长得这样俊,还这样疼媳妇。” 阮照秋脸上一红,连忙站直了,可夜阑却不肯放手,硬是握着她的手拜了这一拜。 叁拜礼成。 冥冥之中,他们的命运里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联系就此缠绕而生,又宛如锁扣一般分毫不差地扣合,发出“咔哒”的一声轻响。 然而阮照秋还没有完成她的使命,又头晕目眩地被牵着往前走,这一回是进了洞房。 因是新婚,阮照秋早先的闺房就不合适了,沉竹君另外给她和夜阑安排了个小院子。她被扶着坐在床上,听着周围一众女眷们的笑闹声,当真是热闹得很。 夜阑就从喜婆手里接过了一杆大红绸缎缠绕的乌木镶银的秤杆,小心翼翼地挑开红艳如火的大红盖头。 阮照秋眼前一亮,松了一口气,抬起头迎上夜阑的眼眸。 他的眼睛总是很好看的,格外深浓的眼线狭长斜开而去,多少浓情蜜意都欲说还休地含在眼底,映出水一般粼粼来。阮照秋被他一看,又红了脸,低下头去,众人就笑着闹道:“新娘子害羞啦。” 夜阑也笑起来,在她身旁紧紧挨着她坐下,就有女眷们朝他们兜头洒过来一大把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阮照秋想躲又不敢动,夜阑是不晓得这些规矩,身手飞快地接住了好些。 女眷们就哈哈大笑起来,“新郎官,晓得你身手好,却不是这时候用的。“ 夜阑也笑,放下了手,乖乖坐着不动了。 接着就是合卺酒,有人端了一个红漆描金海棠的小茶盘来,放了一对海棠纹的白玉杯,系着一根红线。阮照秋与夜阑就侧了身,凑近了脸,手臂交错对饮而尽。 夜阑眼敛微抬,望着对面的阮照秋。她不知是方才喝了酒,还是被众人瞧着不自在,粉白的脸庞泛着红,在喜烛的照耀下显得眉目如画,清艳难言,当真如同春日里的一株海棠般,看得他忍不住心头咚咚直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阮照秋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了。 身旁又有人闹起来,接了他二人的酒杯,“好啦新郎官,晓得你舍不得走,可这会儿还要去席上敬酒待客的。”说着就来拉夜阑。夜阑就悄悄在她耳边道:“姐姐先歇着,吃点东西垫垫,我就回来的。“ 他这里一幅舍不得走,贴着新娘子说话的模样,惹得屋里凑热闹的众人又闹起来:“哦哟,新郎官这样情深意重,真是羡煞旁人。我等偏不能如了你的意,快快起来。” 夜阑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众人出去了。 到得前厅,少不得又是一轮轮的敬酒道谢,突然听得院子里头有人吵起,分明是司珀的声音。夜阑心下惊奇,这外头坐的可都是冲着白思衡来的,怎么竟会跟他吵起来?何况司珀这人,寻常人等,他连话都懒得跟人家说,遑论争执? 司珀是男家的人,原本与阮家人一同坐在堂内主桌上的。 他在人间做了许久的生意,迎来送往待人接物总是滴水不漏,只不过今日心境不同以往,因而不由自主多喝了几杯。他耳力甚好,酒喝到一半,听见外头院里不知哪家的莽汉,想是喝多了,在席间阴阳怪气地说道:“这阮大姑娘也是有意思。程二爷与她定亲都多少年了,去了一趟京里赶考,回来就要退婚。她这头不说重新说亲事,反倒招了个自己爹救下的少年来当赘婿,这是多嫁不出去啊。” 司珀本来今夜就心中不痛快,当下就蹙了眉头,抿紧了唇角,却听那人又说道:“这阮家也是,招个赘婿而已,还弄出这样大的场面来。喜堂里摆了那样大一株珊瑚树,怕是宫里头才能供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弄来了,巴巴地摆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 -- 争执 司珀冷笑一声,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直往那人身边去:“这位兄台不知怎样称呼?” 那人没想到是白思衡亲自来了,还以为是自己一番高论引得他青眼,忙起了身拱拱手道:“唷,白先生,幸会幸会,小姓李,乃是城北李家铺子的老板。” 司珀便道:“方才听得李兄讲,这珊瑚树,竟是皇宫里头才有的?” “那是自然,这样大一株宝树,寻常人家哪里能寻来!唉,这阮家要与程家别苗头,只怕是做得太过啦…程二爷好歹也是入了翰林院的,还是该低调些才是啊…” “原来如此…”司珀牵起唇角,“李兄这见识,倒叫白某刮目相看呐…” 李老板全没听出来他嘲讽之意,居然又得意了叁分,“白先生有所不知,程家这是入了尚书家的眼,明明白白就是个官宦人家了,阮家既是白身,还当自退一射之地才是,今日喜宴摆设这样打眼,着实有些过了!” “这可如何是好?”司珀冷笑道:“这株珊瑚恰是白某敬佩阮大先生的学识人品,特意从家中取来,以供先生闲来无事清玩之用。今日是阮先生给我面子,才特意拿出来摆一摆,想不到李老板竟当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说是宫里的…哈哈…真乃妙人也…” 司珀要阴阳怪气起来,没有不被他气死的。李老板果然当即变了脸色:“白先生,这大喜的日子,有您这么说话的么?” “是么?那方才兄台喝着人家的喜酒,说得是什么好听的话?再说一遍来我听一听?”司珀唇角虽还带着笑,眼底却全是一片肃然。 李老板趁着酒意,又大声争辩几句,可被司珀盯着看了几眼,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声音渐渐就下去了。周围几个老板也早就晓得这是个嘴上不靠谱的傻子,忙拉着他坐下,又替他给司珀道歉:“白先生,白先生,这个二百五就是喝多了,脑子冲到茅坑里去了。白先生是做大生意的,惯来见过大场面,快别跟这个乡下傻子一般见识。” “是不是傻子,我可不敢妄下定论,只不过这心里头,可当真是妒忌得难看呐。我今日算是明白阮大小姐为何招赘了。端州若尽是这样心胸狭窄,尖酸刻薄之辈... 他说着摇了摇头,一副不忍卒看的样子。 他这话里话外算是把端州适婚男子都骂进去了,可是在场都是指望巴结上他的,谁敢顶他的嘴? 他这样帮着阮家讲话,整个席上就没一个再敢说闲话了,都纷纷顺着他的话赞起夜阑少年英才,又说阮家如何疼女儿,替女儿撑腰,再骂几句程家不要脸,贪慕虚荣。 司珀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施施然抛下一句:“程二爷明日说是娶妻,可要明眼人一看么…“留了半截话不说,又慢吞吞晃回他的主桌去了。 他这话说得就极有意思,引人遐思。 夜阑是入赘了阮家没错,好歹阮家也是个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出了名的谦和知礼。至于程二爷么,说得不好听些,也就是落了个名声,待日后去了京里,难道就不是上门女婿,不受尚书家的拿捏? 今日肯来阮家吃席的,多数都是站在阮家一边的,白思衡替阮家开口出了头,不少人也就津津乐道地论程家的事儿来。 夜阑远远看见了,冲司珀举了举杯。司珀看见,唇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前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新房里却是清清静静的。阮照秋谁也不用应付,面前一张小圆桌,摆着一壶白梅清酿,并几样精致小菜,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还是招赘好呀,她夹了一筷子胭脂鹅脯慢慢嚼着,想起前年隔壁的李家二小姐回门那日。因为两家是邻居,也被邀了去凑热闹,听她说起出嫁那日的事情,吓了一跳。她为了怕在婆家女眷面前失礼丢了脸面,硬是水米未进地僵坐到后半夜,新郎醉醺醺地进了门,她又紧张又饿得厉害,差点晕过去。 有时候她就想,那些颠花轿啊,踢轿门呀,跨火盆呀,分明就是夫家的下马威嘛,新嫁娘两眼一抹黑的出了家门,再经了这一套,换了谁不得害怕呀。 阮照秋这儿吃的半饱,喝得微醺,听见陪着她的周妈妈跟端月说要去茅房,让她好好守在此处。 她就开口道:周妈妈,我这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儿,方才我哥哥也说好了,今夜不让人来闹洞房的,妈妈放心去吧,不妨事。 端月就送了周妈妈出去,不久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阮照秋见了,想着周妈妈年纪也大了,忙碌了这许多时日,想必是累了先回屋了也不一定,就并没有多问。 端月进了屋,回身去关门,还取了门闩,把门锁上了。 阮照秋喝得迷迷糊糊地,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来,问道:怎么关门了?夜阑还没回来呢。 端月突然笑了起来:姑娘,等我先料理了你,再替夜阑开门不迟。 她的声音全不似往日里的和煦温柔,听起来像闪着寒光的铁器,又像冬日里结在廊下的锋利冰凌。 -- 端月 阮照秋本来还颇有几分醉意的脑子被这寒凉刺骨的声音一激,立刻酒醒了大半,心猛地一沉,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端月。 脸还是那张脸,可往时总笑意盈盈的眼底此刻全是冰冷的肃杀之意。 这不是端月,这是谁? 阮照秋脑子转得飞快。 难怪这几日端月总偶尔会有些不对劲,上次莫名其妙劝自己去见程穆谦也好,还有前几日夜里突然跑进屋来把茶杯砸在地上吵醒了她也好,都不是端月会做的事,不知道到底是几时换了人? 虽然这人只说了一句话,不过能听出来像是认识夜阑? 而且似乎是一门心思想置自己于死地,不像别人,想要捉她。 此时司珀夜阑都在前头,周妈妈也不见了,原本清净的后院,反倒让她孤立无援。得想个法子拖延一下,最好还能套她几句话来。 端月呢?阮照秋直接问。 假端月本来还想欣赏欣赏眼前这娇滴滴地新娘子的哭泣尖叫,没想到她陡逢变故却如此镇定,居然还有闲心又倒了一杯酒。 呵,姑娘死到临头,居然也不怕,倒有几分胆色。假端月说道,你放心,我从不伤无关的人,她好着呢。 阮照秋就猜这人当真是一门心思来找自己麻烦的,又问:你是夜阑什么人? 假端月不妨她竟这样直接,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狐十四的事? 阮照秋就明白她当真与夜阑有些渊源。 房门紧紧锁着,室外隐隐有喧闹丝竹之声,因为太遥远了,听不真切。 若想保命... 阮照秋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准备逃。 她这阵子跟着司珀在山洞里修习,颇学了些逃命的本事。 司珀这个师傅,与夜阑截然不同,要严厉许多,方向也明晰得很。一是学敛气,二是学逃跑。 毕竟一时半会儿的,也学不了什么,保命才最要紧也最实在。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那女人像是就已经耗尽了耐心,不再多话,手中闪过一道寒芒。 原来是她袖中滑出一把细长的窄剑,划破了凝固的空气,直向阮照秋咽喉劈来。 阮照秋也反应极快,方才引她说话的时候故作镇定,边说边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就等着此刻她发难。 一点寒光咻地欺近,她连杯带酒猛地掷过去。 那女人像是被阮照秋的愚蠢逗笑了,呵了一声,大小姐,就凭你也想跟我动手? 阮照秋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可她要的只是她走神的这一下而已。 酒杯掷出去的同时,她就立刻起身,游鱼般灵活,一下钻进了婚床上去。 那女人越发狂笑起来,怎么有这样蠢的女人,逃命都不懂得往活路跑。他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蠢货? 她身形如鬼魅,手中利刃再一次破风而至,闪电般直刺向阮照秋的喉间。 千钧一发之际,她剑尖正撞在一片红色光幕上,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她像是认出了这红幕,周身迸发出更加凌厉地杀气,单手掐起手决,口中不知默念了什么,猛地向挡着阮照秋的光幕一拍—— 哗啦——突然房门轰然巨响,整块碎裂,一道红影自漫天木屑和玉珠中飞进房内,直扑向被假端月施法破解了的红幕前。 红影正是一身喜服的夜阑。 假端月只得弃阮照秋不顾,转身振臂格挡,横剑与夜阑战成一团。 两人都身手灵活敏捷,假端月长剑舞成一片雪光,夜阑大红衣袍上下翻飞如落霞,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没想到假端月的心思仍在阮照秋身上,剑尖如灵蛇直刺夜阑双眼,又趁他出于本能闪避之际抽身重取阮照秋。 阮家来客太多,夜阑又救人心切跑得匆忙,此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他就不敢用术法,硬是手无寸铁与假端月硬拼。 眼看剑光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直冲着阮照秋而去,夜阑无暇反应,拧转腰身后掠,挺身挡在婚床前,危急之下抬手抓住了剑刃。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多大手劲,不论假端月再如何使力,剑身都如同钉在夜阑手中一般,纹丝不动。 那剑是开了锋的,被夜阑死死握在手中,白皙的指缝里浓艳的鲜血就潺潺地往下淌,淌过手背,手腕,一滴滴地滴在地面上,像是开出一片妖异的花来。 夜阑像是丝毫不觉得痛,默不作声地死死盯着握着剑的那个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冰冰的光芒。 他面色凝重,终于开口道破了她的身份:钟宁—— 钟宁被他认了出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一丝笑意:夜阑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 -- 都出去 新房里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乌木雕缠枝宝相花的案几上燃着一对婴儿手臂粗的绘彩龙凤大红双烛。烛光映在绣满了金银线的帐幔上,直显得霞光迸迸,彩气盈庭。 此刻满室堆锦,红烛高照,气氛却诡异又沉重。 钟宁已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是个相貌浓艳的异域姑娘,穿了一身胭脂红,光滑圆润的额头上垂着一串缠着细碎宝石的金链,衬得她眉眼生春,双目含情。 夜阑对她的相貌视而不见似的,绷着脸,与她在床前对峙。 钟宁死死盯着自己被握住的剑刃,和他指缝里不住涌出来的鲜血,终于咬了咬牙,恨恨地收了剑,夜阑哥哥,你当真护这女人护得紧啊。留了烟霞染布在这里不说,竟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 她的目光从夜阑脸上扫过,越过他的肩头,试图看一看他身后的女人。然而夜阑身形高挑,将阮照秋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钟宁冲着看不见的阮照秋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前总说为了什么'姐姐',要奋发修行,重生九尾,我还以为是个用来骗你那些兄长姐姐的障眼法,今日才晓得竟是真的...,她说到此处,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她!她是个凡人!就是相貌长得比寻常人强些,可也是个凡人!她浑身上下,哪一处配得上你狐十四?! 夜阑垂着手站着,既不动手,也不疗伤,大红袖摆下的手指笔直修长,殷红的血顺着手指一滴滴地滴在地上,渐渐形成了一小摊血洼。 钟宁,你们眼里,凡人配不上狐十四;我的眼里,却只担心夜阑却配不上阮照秋。 钟宁恨得咬了咬牙,眯起眼睛,就算你不当狐十四了,夜阑就不够好吗?你有哪里配不上这么个女人?!她指着夜阑的身后,当年咱们在伏岚山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这世上再没有比夜阑更好的人。你还担心配不上这么个东西?巴巴得为了她又是修行又是筹划,吃了多少苦头?九尾刚刚重现,你就巴巴地往这里跑,你到底图得什么?就为了她? 夜阑还来不及开口,他身后的阮照秋倒先说话了:我说二位,这是我的屋子,能不能也听我说一句?今日是我的喜日子,原以为高高兴兴地嫁了人,没曾想差点血溅当场不说,两位还当着我的面在这里叙旧情? 夜阑一听,登时就急了,慌忙道:姐姐,不是的!你别听她说!我那时... 是不是的,我此刻也实在是没心情听了。行行好,移步吧。随便去哪儿,我眼不见为净,成吗? 夜阑这下就更着急了,想转身劝她,又怕钟宁动手不敢挪动。正焦头烂额之际,司珀一脚踏进房门来,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狼藉,又看了一眼钟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今日来喝喜酒,不似平日素淡,穿了一件宝蓝团花洒金下摆的袍子,很像个潇洒又俊俏书生。 可他一开口,仍是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司珀,钟宁,出去! 钟宁不怕夜阑,却像是很怕司珀,紧抿了唇角,咬着牙,从齿缝里憋出一句:少主人。 夜阑忙转向司珀,没想到司珀下一句却是:夜阑,你也是!我不管你与钟宁是怎么回事,出去料理清楚了再回来! 可姐姐她... 她差点死在钟宁剑下,你觉得她此刻想看见你? 可我怕... 有我在,谁敢动她?!司珀面沉如水,抬起手臂指着破碎的房门,两个都出去! 司珀这人,虽然时常冷着脸,至少对夜阑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声色俱厉过。 钟宁见了他的脸色,垂下了眼睫看着地面,虽然不敢惹司珀,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就偷偷去看夜阑脸色。 夜阑神色复杂地瞥了钟宁一眼,转身去看阮照秋。 阮照秋抱着膝盖靠在床脚里,喜幔垂下一角挡住了烛光,她脸色就显得晦暗不明。 你们出去吧,让我喘口气。我阮照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可自认也没有配不上谁。婚嫁情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是不是凡人,有没有本事,根本就没有关联。钟宁姑娘,听你的意思,就是他狐十四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得找个最好的姑娘才堪配他?阮照秋窝在阴影里,莫名嗤笑了一声,那我倒要问问,姑娘你又是天下第几?自认配的上他,所以要杀了我?他日要是有别的姑娘比你强,比你配得上他,你便自刎谢罪么? 钟宁本来还看不起她,没想到她竟这样伶牙俐齿,登时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俏脸通红,浑身发抖,额间的宝石也跟着闪烁起五彩光华来,你...你... 阮照秋冷哼一声:“我什么?我不如你,你就要杀了我。有朝一日,有人比你强,你就引颈就戮么?你自己说的话,将来可敢应下?” 钟宁气得又握紧手中窄剑,恨不得立刻就一剑刺死这可恶的女人,偏偏夜阑与司珀都在,心知是再无可能了,哼!了一声,又对夜阑说:你心爱的女人都不想见你,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就这么上赶着她? 夜阑仍看着阮照秋,目光在她喜服上金银线绣着的并蒂莲上流连,听见钟宁的话,淡淡笑了一笑,你都不知道我多愿意上赶着她...罢了,我虽并不知晓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是与你出去说清楚吧。他说着转过了身,抬眼看向司珀,我去了,你多照看些。 司珀点了点头,去吧,有我。 夜阑又回转身,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阮照秋说:“姐姐,你信我,你等我回来。” -- Ⓕⓤωēйωù.мℯ 善后 夜阑虽然转过身要往门外走,可眼睛始终看着阮照秋,想等她说一句:“我等着你回来。” 可直到他踏出房门,也没有等到阮照秋的任何一句话。 司珀叹了口气,目送夜阑和钟宁出去,才慢慢走到阮照秋身边坐下。 他没有说话,阮照秋也没说话。 案上的红烛还在喜气盈盈地烧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却一丝喜色都没有。 司珀想了想,还是打破了沉寂,开口道:“照秋,帮我个忙可好?” 阮照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终于出于好奇,抬起了头来:“做什么?” “自然是收拾残局,”司珀温和一笑,伸出手掌来给她看,“方才闹了这样一出好戏,你也不想过了今夜,就传得端州街头巷尾人人都知道了吧?” 怎么收拾法?阮照秋问。 看这个。他掌心里有一粒极小的银星,升得寸许高,忽而炸开成了一朵小小的阴云浮在他手上。这场景实在可爱有趣,阮照秋忍不住伸手去捏那小云。可这云是术法变的,如何捏得住?阮照秋指尖刚碰到,这小云就突然下起雪来,飘飘洒洒地,不一会儿,落雪就在司珀的掌心里堆出一个小雪堆。 司珀托着这小雪堆,把手伸到阮照秋面前,道:“照秋帮个忙,替我将这雪堆吹散了吧。” 阮照秋就依着他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堆雪用力吹了一口气。雪堆似有灵性,瞬间四散而去,似飞雪,又似银粉,飘飘洒洒直向房门外消散而去,很快就不见了。 “这是个什么术法?”方才用力吹了一口气,阮照秋倒觉得像是把心口里沉甸甸压着的浊气都吐出来了似的,松快了不少。 司珀故作神秘地凑近她耳边,“洗经伐髓,见者功力大增,白日飞升呢。” 阮照秋自然知道他是乱说的,轻笑了一声,“瞎说,骗小孩子呢?” “是是是,并不敢哄骗照秋。其实是今夜府中人多,一次都洗去了记忆,明日人人都只当自己高高兴兴喝了喜酒,新婚夫妇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呢。”他边说边轻抬手掌,在虚空之中又一挥,将新房里一片狼藉也恢复了原貌。 阮照秋心情方好转了些,听见他说“百年好合”,又垂下眼睫,扯了扯唇角,想笑一笑当做回应,可终究还是笑不出来。 司珀见她如此,叹了口气, 又说:“你在这里坐着,总是触景伤情。有一处地方,照秋可愿与我同去看看?” 他费尽心机哄她高兴,阮照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干干脆脆道:“换个地方也好,走吧。”说着就要起身下床去。 司珀却拦住她,说:“那地方,却不是走着去的。” 他又一次伸出手来,动了动手指,示意她看自己戴着的一枚琥珀扳指。 这个扳指瞧着有些年头了,司珀应该是戴了很久,整块琥珀都在烛光映照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他取下了扳指,握起阮照秋的手来,替她戴上。那扳指竟然立刻就缩成女子手指的大小,牢牢套在她手指上。 司珀握着她的手,口中念念有词,戒指突然爆出金棕色的光芒,一下子将两人都淹没其中。 阮照秋有些紧张,闭了眼,握紧了司珀的手。待她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与司珀正站在一片迷雾笼罩的密林里。 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有风吹过,地上的枯叶就打着旋儿飘进看不清远近的密林里去,实在有些吓人。 这是入口,你与我在一处,不用怕的,握着我的手别松开就是。司珀熟悉的冰冷嗓音响起来,竟然让阮照秋觉出一丝暖来。 司珀握着她的手,又念了几句,话音刚落,就环着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抱紧。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阮照秋正莫名其妙他这是在做什么,脚下地面突然动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也赶紧反手搂紧了司珀的腰。 可她又好奇得很,从他怀抱里抬起眼来看。 原来他们是站在一个什么光阵上,这阵法带着他们在迷宫一样的浓雾里穿行,与无数她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擦肩而过,直看得她头晕眼花,只得又把脑袋埋进司珀胸前。 司珀轻笑了一声,抱着她又站了一会儿,才放开了她,说:好了,到地方了。 -- Ⓕⓤωēйωù.мℯ 不寒居 简直如同做了一个前后毫无关联的梦,方才明明还在阴冷森寒的迷雾中穿行,此时两人却站在一座古朴安宁的院落前。 院子门前种满了一片雪白的花,像是一团团聚在一处的兔子耳朵,柔软稚嫩的花瓣反卷着堆迭成一大片晴日初雪。 阮照秋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不寒居。司珀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带她往院落里去,这是我的居所。方才进来的地方,是入口,若这戒指误入了他人手中,只会永远留在那处迷雾林里。至于这里么,算是前门吧。 方才那一片是什么花?阮照秋随着他踏进拱门里,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仙客来。司珀笑着说,当年栽种下的时候,也想着不知将来,会是谁要来,原来是你。 种下很久了? 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当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期盼。 司珀领着阮照秋走过庭院,没有去正堂,直接往卧房里走过去,以前见你,总是打扮得随意,想来也是不耐烦那些繁复妆饰,累了一整天,可想卸了这满头珠翠? 阮照秋坐在妆台前,才觉得的确是脖子僵硬得发酸,望着铜镜里的新嫁娘,又觉得很是讽刺。 劳驾替我打些水吧,我把脸上这堆脂粉也洗了。没想到新娘子要上这样多的粉,跟工匠刷院墙似的,这会儿脸上闷得慌。 好。司珀转身出去,不多时果然拿了温水和帕子来,又问: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伺候的人,你自己可会弄这些?我实在是不会的。 我自己行的,不妨事,谢谢你。 阮照秋抬起手来,一板一眼地卸妆,卸得异常认真,仿佛是在忙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司珀就坐在一边的酸枝梨花木椅子上看她仔仔细细地重又变回往日里的模样,你是不是有许多事情想问? 是,也不是。阮照秋说,我的确有无数想要知道的事情。你看,你们自打生下来就是妖,什么修行也好,敛气也好,都明明白白的。可我自打生出来,就是个人,日常也不过是做一做怪梦而已。突然有一天夜阑来了,你也来了,还有许许多多没听过没见过的妖怪都来了,甚至差点连累家里人丢了性命。 她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把手上一个红宝石的耳坠拆下来扔在桌上,发出叮地一声响,你们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真是不公平。方才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个新娘子的模样,简直是可笑。也许那个钟宁说得对,我干嘛非要淌这个浑水呢?就算是个什么海棠,被人捉去了就捉去了吧,好过这样提心吊胆的零碎受罪 阮照秋说着,整个人都往后靠,脑袋也搭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屋顶的彩绘,我本就是个惫懒疏散的性子,这样一日日步步为营的活,可太累了。不晓得哪天又冒出来个什么妖怪,又跑出来个什么钟宁,或是你说过的什么牧林仙君。你一开始不也是来捉我的么?我跟你去吧。跟你走了,总比被别人捉去好,至少能少受些罪。 你可不像是这么丧气的人,只不过这阵子变故太多罢了,是不是?司珀起了身,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头上,我可听说在祁山那阵子,家里人把你绑在祠堂里,又打又骂的,逼着你答应哄小狐狸出来,好捉了去,你都咬着牙死活不肯呢。яǒǔщēℕщǔ.dē(rouwenwu.de) 阮照秋落寞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可不止打了一顿,还饿了两天呢。哼,早知有今日,就该把他骗出去,让他们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好,一会儿我去捉了他来,把他困在外头迷阵里,也打他一顿,饿他两日,如何? 阮照秋噗嗤一声笑了,你就哄我吧。其实方才在家里,你也不用变幻那堆细雪出来施法的,是不是? 竟被你看出来了? 我虽然不晓得多少神仙妖怪的事情,但是能猜出来你大概是个厉害的大妖吧? 司珀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才在妖界,还是薄有些虚名的,承蒙抬爱,人称一句居寒先生,今日见过照秋小姐了。 阮照秋被他认真的样子惹笑了,问道:叫你居寒先生,是不是因为你住在不寒居? 不寒居是秘密,只夜阑与你知道。居寒是说我住在伏岚山上,那里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司珀说着轻笑一声,低下头凑在阮照秋耳边,山顶全是积雪,寸步难行,谁耐烦住在哪里?我明明住在山腰上,只不告诉别人罢了。 他虽然对着阮照秋,性子温和,但也总是一幅文人雅士的模样,今日难得说出这样俏皮的话来,倒是正应了不寒居的名字。 阮照秋抬头望着他一双笑眼,想着,也许他在心里头,是个跟外表完全不一样,也渴望有温度的人。 阮照秋洗了脸,卸了首饰,就觉得身上厚重的喜服压得她沉甸甸地难受,索性站起来,想把身上绣满了金银线的外袍解下来。 新娘的喜服,一辈子也就穿一次,哪里那么好解的,司珀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劝道:“好歹是新婚之夜,喜服还是留着夜阑替你解吧。我知道你这会心里头别扭,其实今夜之事,并不怪夜阑,真要论起来,倒还怪我呢。” 阮照秋兀自跟腰上一个结扣不死不休,听了他的话,头也没抬,反问道:“上一次在梅山,被蜘蛛们围攻,你说是怪你,今日他旧爱杀上门来,怎的也怪你?” 司珀无可奈何地笑道:“这回当真是怪我,因为钟宁是我捡回来的。” “你捡回来?从哪里捡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司珀拉着她在圆桌前坐下,替她斟了一杯酒,“今夜得钦慕之人相伴,可愿与我秉烛夜谈?” 【作者:追更: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 --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你这里明明是白天,哪来的秉烛夜谈?阮照秋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屋外的日光透过窗子正映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她的神情温和而沉静,虽然喝了酒,眼底却渐渐透出一种清明来:“我想回去了。“ “怎么?又不打算气他了?”司珀问。 “嗯,多谢你一直宽慰我。我这会儿想明白了,其实我也不是怪他。”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对司珀说话,也像是对自己说话:“与其说是心生怨恨,不如说是措手不及吧?就算他们两个过去真有些什么,那也是他过去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呢?若说生气的话,一时她非选这么个时候杀上门来,二是不该装作端月的样子…也不晓得端月怎么样了,可受了伤?” 司珀听了轻笑了一声:“你倒豁达…“,又听得阮照秋说:”我明明是想气气他的,可这会儿又担心他找不到我了着急,可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因为你心里头有他罢了,司珀想,可是他不想说出来,随手指着桌上她的一堆金光灿烂的首饰道:“这些可怎么办?我可不晓得怎么给新娘子梳头。“ 阮照秋看了一眼,就同他玩笑:我也不会。今日借了你的地方,要不然就权当房费吧? “房费?”司珀笑道:“你这未免太大手笔了。罢了,那就记在账上吧。” 当你一辈子的房费都付清了,他在心里暗暗说。 “当真要回去?” “嗯,当真要回去。” “好吧。”司珀拉着阮照秋站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念起她听不懂的咒辞,在一阵金棕色的光芒里,在她耳边说:“下一次,可不放你回去了。“ ”还有,方才忘了说,夜阑与钟宁初见时,并不知道她是女孩儿的。” 光芒渐渐消逝,司珀已经不见踪影,空余错愕的阮照秋站着新房里。 司珀是什么意思?她想,夜阑不晓得钟宁是女孩? 她正试图从司珀的只言片语里推测些答案出来,突然一下子被人紧紧抱住了。 你可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这怀抱温暖又熟悉,阮照秋不知怎的,方才在司珀面前的豁达劲儿一下子就没了,鼻子酸酸的,心里直委屈,哼,不是找什么钟宁去了么? 我说清楚就跑回来了,一直在这里等你,司珀那坏东西又把你骗走了是不是?夜阑紧紧搂着她,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骨血里去,我虽然知道有司珀在,必不会出差错的,可总还是害怕得很。一时又怕你被什么人捋去了,一时又怕你恼了我不肯见我。姐姐,我今日是真的不晓得会这样的,你信我。 “若是不信你,这会儿就不回来了。”阮照秋委委屈屈地说,心里又嫌自己怎么这样娇气,“司珀带我去不寒居了,本来是真的想吓唬吓唬你的,偏我又怕你着急,闹着要回来。” 阮照秋想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一低头却看见他大红外袍被削得破破烂烂的,你这是怎么了?到底还是与她斗了一场? 她那个人脾气实在不怎么样,我说话太直,想来她被我气得厉害。“夜阑揽着阮照秋,舍不得放开,又担心她累了,便说:“今日折腾了一天,先歇下,我慢慢与你说吧。 今夜一场闹剧惊心动魄的,窗前案几上的龙凤双烛居然还烧得很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宁也好,不寒居也好,仿佛都是一场闲时的幻梦,根本不曾真实存在过。 热闹的婚宴刚结束,宾客散去,阖府的人都睡下了,而这一对新婚夫妇正要开始新的生活。 阮照秋绣满了金银线的大红嫁衣总算是脱下来了,她如释重负地躺在柔软的大红锦被里,舒服得叹了口气,可算是脱了那累赘了,我这会儿浑身酸痛得跟散了架似的。 夜阑跟她头碰头躺着,也叹了口气,如今总算是正大光明地跟姐姐在一处了。 他那件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外袍也解了,与阮照秋那件一同搭在床头的雕花衣架上。两件衣服行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无比和谐的迭在一起。 夜阑,阮照秋侧了身,脑袋支在手肘上看着他,“你变个原相给我看吧。“ “床铺太小了,九尾展不开。“他说,”改日去院子里吧,好不好?“ “变个没九尾的原相来,好看。“ 夜阑就笑了,“好啊,原来姐姐只是贪图我的美色!新婚之夜这样说,可太伤人心了。“ 阮照秋也笑:“人家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夫君才貌双全,倒实在是我的福气。“ 她故意学外头那些酸腐文人的口气讲话,惹得夜阑搂着她大笑:“姐姐,你这个样子,家里人可晓得?“ “我家里人,难道不是你?” 阮照秋一边与他调笑,一边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永远心无芥蒂地轻松,不用做阮家大小姐,甚至不用做阮照秋,只拿自己本来的样子出来就可以。 “罢了,今日行了礼,就是你的人了。”夜阑说着就变了模样,“夫人有命,莫敢不从。只不过此刻歇下了,那身衣服就不用了吧?” “嗯,不用。”阮照秋仍侧着身子躺着看他的模样,又忍不住伸出手去,细白的指尖抚过他的侧脸,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过,勾画他细长的眼尾,“夜阑,你本来的模样这样好看,怎么平时不变这个?” 夜阑被她摸得心咚咚直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说:“我…我以前不喜欢人家看我,自己觉得不好看,所以换个平常些的样子…” 阮照秋的手顺着他侧脸正滑到他颈间,听了这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一下子支起上身来,压着他问:“难道那个钟宁也看过?” 夜阑又怕她不高兴,又不敢骗她,支支吾吾道:“…看过…“ 阮照秋眯起眼睛,凑近了些,又问:“几时看过?看了多少?” 她凑得这样近,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拂过鼻端,夜阑心跳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就一次,我在伏岚山的时候,九尾重生那一日,现过一次原相…只那一次…”他盯着阮照秋的双唇,只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柔软诱人,忍不住抬头吻了上去。 -- 洞房上微H 夜阑的吻,一开始还很温柔和克制,毕竟他始终记得上京之前,不要再刺激起阮照秋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来。 可是她这样亲昵地贴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甜美的气息,叫他如何还能够控制得住?一点麻痒像是火流萤掉在干燥的枯叶堆上,轰地一声燃起滚烫的火焰,热意席卷全身,差一点把他的理智全部都燃烧殆尽。 阮照秋这个普通的‘凡人’,哪里又能抵抗得住狐十四着意的温存呢,很快她一肚子想问的话抵都被他堵成含混不清的细微呜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情意缱绻的两个人里,总算有一个还残存了最后一丝清明。夜阑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阮照秋,侧了身,扎扎实实地把她往怀里一扣,动也不敢动,拼命努力想要冷静一点,可是他喘息得那样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浑身滚热,只觉得皮肤都要烧起来。 阮照秋其实也听他和司珀说过,似乎她的梦境与记忆,都同鱼水之欢有些关联,所以也乖乖地被夜阑搂着,耳朵贴在他胸前,听见他胸腔里与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 红烛的火光终于逐渐暗了下去,空余满室静谧,尽是情人间的温柔缠绵。 秋日深夜寒凉,两个人却越搂越热,夜阑感觉再这么下去,实在是要压不住火了,他额头见了些微汗,还是松开了阮照秋,只与她并肩靠在一起。 两个人这样静默地靠着,谁都没说话,也没动。 狐十四,阮照秋突然说。 夜阑一头雾水,姐姐怎么想起来叫我这个? 你的修为,好像挺厉害的? 虽然比不了司珀,但是还算可以,姐姐想做什么? 就没什么法子,不让我做那些梦么? 夜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快起来,呼吸顿了顿,迟疑了半晌才说:…有的。 他伸出手来,掌中凝出一团极细的金丝来,只要暂时封住了神识,就可是… 金丝又细又软的盘在他手心里,很是漂亮可爱,阮照秋捏起一端来看,可是怎样?会傻了?还是痴了? 不会,只不过生死安危,全系于我一身,可都是我说了算了。 那你可会害我? 自然不会的。 那我不怕。好端端的新婚夜,两个人并排躺着发呆,还成的什么亲。她这话说得大胆,自己说着说着,脸上就起了红晕。 夜阑握着那团金丝,心如擂鼓,迟疑着不太敢动,这个叫豆蔻缠,是…我们狐族里头人人都有的,缠在你手上,可就全听我的了。“ 他没好意思把话说完。 豆蔻缠是狐狸精拿来勾引爱人用的,起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男狐狸精都喜欢勾引豆蔻年华的少女。他去伏岚山之前,他六哥以为他要下山入世去,硬塞了给他,教了他如何用,又吹嘘了一通当年靠着这个勾搭了多少贞洁烈女,大家小姐,从没有失过手。 后来他发现这东西另有好处。有时候与人动手,不想伤人性命,就抛出去缠住对手,施了术,让那人乖乖到安全的地方去,敲晕了再撤了术,能够省却无数麻烦。 可他从没在这样的时候用过。 反正自己又不会害她的,夜阑想,怕什么。又想起前几天司珀笑话他洞不得房,勾起些不忿来。 他从阮照秋手里接了金丝来,去吧。 那金丝就仿佛活了过来,自己一下子展开了,软绵绵的飞出去,各缠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腕。 阮照秋又是好奇,又是紧张,看着夜阑指尖有一点金光,离自己眉心越来越近,听见他说:姐姐当真信我? 嗯,信你的。她答,一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 他的指尖带着些微颤抖,点在她眉心上,一点金光咻地没入皮肤,消失不见了。 豆蔻缠本就是夺人理智的法术,施法顺利不顺利,一看对方的意志力,二看施术的狐妖能不能压住得住对方的心智。想来最早用这个的是个废物,才只敢勾引豆蔻少女,如果碰上心志坚定的,就要全靠自己的本事压制,所以狐六的吹嘘也并不全是夸大其词。 夜阑从没对爱人用过这个,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待他轻点了一下阮照秋的额头,却还是有些诧异。 他晓得阮照秋不比寻常的女孩子,是个心智坚强的人,因此做了些准备要压一压她,没想到金光一闪而入,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阻碍。 两人腕间金丝突然泛起光来。 术成。 阮照秋眼瞳一开始清亮如星,接着就映出了一个朱红色的人影,妖气氤氲的,渐渐那眼神又清澈天真起来,眉眼弯弯地浅笑,温和又柔悯地看着他:“小狐狸。“ 她这模样可爱极了,似是不通人情,却又因不通情而显得分外多情。 夜阑被她的目光看得又浑身燥热起来,却听她说:“闹了一整天,饿了。” 他忍俊不禁地动了动手指,勾了一盘圆桌上放着的蜜糖糯米藕片来,捏起一片,却不给她,微微张了口放在自己唇间,再将那藕喂到她唇上去。 这一碟藕片,只厨房专做给阮照秋的,怕她躲在新房里偷吃东西弄花了口脂,特地捡了细小的嫩藕来做,每片切出来也就一口大小。 阮照秋茫然地,几乎是非常温顺地让这片藕送进齿间去,有一点粘稠的蜜汁顺着她唇角溢出来。 夜阑凑上去把那点蜜汁都舔舐干净,又嫌只一口蜜不够,趁她还没咬,舌头伸进她口中缠着她的,将那片藕又勾回来,咬了一口。 藕断丝连,牵牵缠缠地纠葛不清。 【χyцsんцωēň.cδмvip (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 -- 洞房中H 小小的一碟藕,本就不多,夜阑喂得再慢,也早就吃完了。 两个人滚在婚床上,交缠在一处,阮照秋搂着夜阑吻他,唇齿间缠着一股嫩藕的香甜,润泽又甜腻,弥漫着一阵水汽。 她蹙着眉喘息,搂着他的颈项,被他捂得整个人都软了,心跳得毫无章法,“我怎么心跳得这样快?“ 夜阑搂着她,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脑袋埋在她颈间,细细地吮她颈侧的皮肤,说:“衣服沾了蜜,不能穿了。“ 阮照秋眯着眼,被他吮得身上一阵阵的酥麻,也跟着嗯了一声。 夜阑的手就顺着她的衣领探进去,一寸寸的往里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织了吉利暗纹的衣裳漫了一床,一身锦绣如水一般的流下去,空余两个交缠的白皙人影。 阮照秋被豆蔻缠缠着,几乎是完全随着夜阑的心意动作,搂着他的脖颈,手掌有一下每一下的抚摸他光滑的后背,又抬着眼看他,眼角眉梢尽是乖顺的色欲气息,看得他几乎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他脑袋里翻滚着颠鸾倒凤地疯狂念头,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作弄到天荒地老去,可偏又记得豆蔻缠的厉害,并不敢拿她怎么样,仍含了她颌下细细的锁骨慢慢地吮弄。 可是他身体里疯狂乱窜的情欲明显也影响了阮照秋, 她被他扣住了腰身,身体不耐地扭动着,弯起了膝盖来,蹭得他又要压不住火。 “别乱动。“他说,扣着她的腰,弯起腿来顶开了她双腿,蹭到她腿间早就濡湿了一片的地方去,一点点的磨她,又自己低头去含住胸前一点嫣红的乳珠舔舐吸吮,挑弄按压,一手握住另一只,拇指一点点的轻捻上去。 阮照秋明显受不得他的折磨,抱住了他的头,绷紧了身体,口中发出甜蜜暧昧的呻吟来,“夜阑…我难受得很,你别磨我了…“ “好,好,听你的…“他话虽如此,到底又磨了她一会儿,才换了手,手指抵到她身下,缓缓地顶进去,又缓缓地抽出来,被他顶开的穴口微微抽搐着,随着他退出去的手指又慢慢合拢了,软软地刮过他指尖,引得他背上一阵酥麻。如此反复几下,果然她又绷紧了后背,浅浅地哼起来,双腿下意识的夹住了他的手腕,像是自己往他手上送一般。 她内里滚烫紧窄,被他戳弄得仿佛有意识似的吞缠着他的手指往里吸,淫液一阵阵地往外涌,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一直流到腿根。 夜阑打定了主意要她快活,看她渐入佳境,手上加快了动作,不停的抽插,指尖灵活在甬道里头调弄,每次抽手出来,都带出一大股淫液来。 阮照秋被他插得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弓起了腰,浑身颤抖,大张着腿由着他在股间戳弄,口中尽是破碎的低吟,“…啊…夜阑…啊...“ 夜阑却突然停下了,原来是瞧见枕边有方才闹洞房的时候女眷们丢的几颗莲子,浑圆玉白的落在枕边。他侧过头去叼起一颗来,递到她唇边去,清香生津,两人唇舌缠绵分吃了这一粒。 一粒莲子自然是不够的,阮照秋被他撩拨得昏昏沉沉,搂着他的颈项不让走,缠着他吻,猫儿似的舌尖轻盈温热,直吻得夜阑喉中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来。 夜阑下身早硬得发痛,又被她缠着吮吻,再忍耐不得,抽了手指,顶着暖滑的液体直进到最深出去。她今日格外的热情,甬道里的嫩肉紧得厉害,绞着他的肉根,滑烫温润,过电一般的快活,直把夜阑绞得额角都渗下汗来,有一滴直滑落到他眼角里去。 他放开了她的唇舌,低头去细看她眉梢春色,却见她半阖着眼,在迷蒙中抬起手来,抚过他眼角,替他擦了那滴汗去。 一点晶莹的水珠沾在她指尖上,被她娇艳双唇含住了,一吮而逝。 她往常何曾有这样妩媚的时候,只夜阑看得整个人轰然炸开了,残存的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抛去了九霄云外,一把按住了她双手,举过头顶,死死将她钉在床上,低下头狠狠地吻她,腰胯猛送,再也不惜力,插得满室尽是皮肉相击的淫靡声响和两个人无法压抑的暧昧喘息。 阮照秋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被汹涌情潮冲刷着身体,在强烈的失控感里欲仙欲死。可是夜阑从来没有这样纵情过,刺激的快感来得太厉害,阮照秋一双大眼中被熏出了些迷蒙地水气来,“啊…慢点…慢点…受不了了…啊…别...” 她虽然是求饶,偏偏声音又甜又腻,倒像是得了趣的淫语,夜阑被她叫得紫眸里快要渗出血来,好不容易才放开了她的唇瓣,贴着她耳朵粗重地喘息,“好…好…是我纵性了…” 他剧烈的喘着气,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忍着没顶的快意,含住了她同样滚热的耳垂在口中慢慢地舔,身下停了一会儿,让她歇一歇。 可是他虽然不动,阮照秋内里的嫩肉却仍在无序的收缩,一层一层的包裹着他,吮吸过他,绞得他头皮发麻,实在是难忍,“姐姐…对不住…真忍不住...”,他又慢慢地动起来,退是慢慢地退,可进又猛地用力顶进去,一口气碾过不经碰的地方。 每一下都顶得阮照秋全身一抖,终于被他顶得哭起来,紧拧了眉心,失神地任由他亵弄。 【作者:我们小狐狸猛起来还是很猛的。】 -- Χτfгⓔⓔ➊.⒞Οм 洞房下H 有一瞬间,夜阑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豆蔻缠给缠反了,怎么彻底抛却了理智的人是自己呢? 他的脸长得有多秀气漂亮,此时的动作就有多野蛮粗暴,顶得又急又凶,全是给身下人撩的。 兴许男人骨子里就存着一股征服的欲望,阮照秋越是被他扣在身下呜呜咽咽的,在他眼里就越像是说不尽的煽惑与妩媚,顶弄与桎梏的动作就越强势,一下一下都撞到最深处去,每撞一下,阮照秋就哭着哼一声,小猫似的可怜又娇气。 她被这个野性难驯的狐狸精弄得,一双眼水润无比,微微泛起一点红,简直带了勾子一样,撩人于无形。 夜阑你来,她说,语气黏黏糊糊的,吐息香甜,嘴唇湿润,杀他于无形。 什么?夜阑低下头,却突然被她抬起头吻住了,两片柔软湿润的唇堵了上来,濡湿水红的舌径直闯入他开启的齿关,不由分说地勾缠他。 他被吮得双唇热烫又酥麻,里头被火热软舌搅得津液四溢,夜阑头皮发麻,恨不得把阮照秋整个都生吞活剥了才好。 他有点后悔给她缠上豆蔻缠了,这个样子谁受得了,非得死在她身上不可。 他松开阮照秋的手腕,揽着她的腰,就着两人交合的姿势,动作熟练的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姿势一变,也不知道夜阑的好东西是触碰到了哪里,阮照秋拧了眉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按住了他的胸口,哎别动别动 夜阑可再不肯听她的了,嘴上说着,好,不动。可腰上还是一点点的磨她。 她被金丝缠得极易情动,稍稍动一动撩拨一下,底下就汁水流淌,娇软可人,极好欺负的模样。 姐姐坐起来,夜阑掐着她的腰让她坐正了,两人下身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湿热内壁就热情迎上来,缠吻住了夜阑,一缩一张,和一张嘴似的,吸咬起来,那滋味简直销魂蚀骨。 夜阑不自觉加快了抽弄的速度,两人交接之处又是一片黏湿水声。 阮照秋被顶得上下晃动,微眯着眼,手指抚过他胸口漂亮的肌肉,正落在一侧的硬籽上,无意识的挑弄起来。 夜阑被她摸得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抽动,沙哑着嗓音道:“姐姐,快活么?” 阮照秋乖顺道:“嗯,舒服……” 她脑袋晕乎乎地,无比顺畅地接着又说:“夜阑……你怎么这么厉害啊……”ρō①8ɡν.cōм(χyцsんцщц⑦.cΘм(xyushuwu7.com)com) 她这话一说,夜阑差点又要疯。 下身一个用力,发出更响的抽插声,直插得身上的人的声音都变了调,再撑不住身体,软软地趴在他胸口上,贴着他的耳朵呻吟。 她人虽是软绵绵的,里头却一下子又收缩得厉害,咬得他生疼,却又爽快得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嗯姐姐别咬……”他禁不住吐出一口气。 下体完全被紧紧地包裹,深深刺到最想去的地方,整根柱身都享受到了极致的含吻,他本能地又要挺胯,狠狠地抽弄 迟早死在你身上夜阑恶狠狠咬着牙,歪过脑袋去吻她的头发。 阮照秋大约是真的不行了,趴在他身上,被他顶得一直哎哎的哼,却一动都不肯再动了,只搂着他脖子,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 这就不行了?他停下动作,环抱着她,手掌抚摸她光洁的后背。 阮照秋脑袋在他肩头拱了拱,算是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难道你还行? 怎么办?还早呢。夜阑笑着说,又顶了她几下。 阮照秋简直觉得自己像是吸饱了水的棉花似的,怎么他随便动一下,就又是一股水淌出来,背上也酥麻麻地痒,还能怎么办?姐姐疼你呗。 你以前也这样说的。夜阑侧过头去吻她,在祁山的时候。 阮照秋窝在他身上笑:什么时候?我记不起来了。 姐姐先疼疼我,我回头再告诉你。 你这样折腾法,还不够疼你?阮照秋的声音被情欲浸染得甜糯糯的好听,我不管,我真没力气了,你别再变着花样作弄我。 这算什么花样?夜阑说,下次带你回祁山去看看别人,你就知道什么是花样。他说着说着,就想起平日里听他兄长姐姐偷偷说起的那些个艳遇来,心头又是一跳,只可惜阮照秋看起来是真的累了,恐怕得留待以后才能试一试了。 阮照秋却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他安排下了,笑骂道: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没羞没臊的,还看别人哼,果然是个狐狸精她话音未落,又被他掐着腰翻了个身,这回夜阑倒乖觉,居然撤了身出来,可她里头吸得他太紧,这一抽身,竟然发出啵的一声。 姐姐嘴上说不行了,里头倒缠得我厉害。夜阑贴着她耳朵说,罢了,依了姐姐就是。 【我也没想到还没吃完肉,下午有事儿得出门,晚上接着更,今天非把这车开完了不可!】 -- Χτfгⓔⓔ➊.⒞Οм 洞房下下H 阮照秋听了他的话尚不及细想,两腿被他拉起来架在肩头,臀部向上,又被一顶而入。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被他顶得惊叫了一声,才说依我,怎么又来闹我? 夜阑低沉着嗓音,笑着说:姐姐嘴上耍赖呢,我只依了下头那张嘴。说着不由分说地又开始大开大合地动起来。 两人闹腾了这大半夜,阮照秋早就化为了一滩水了。能怎么办呢?方才自己答应他要疼他,只能彻底予取予求了。 她的腰身被夜阑死死地扣住了,娇嫩的交合处被他捣得绽出妖艳的媚色,又乖顺又热情,贪婪急切地吞吐着,每一个抽插来回都飞溅出些许透明黏腻的液体。 夜阑的掌心热烫无比,恰似他心里头放纵的情欲与压抑着的暴戾,在她白皙的腰身上留下些青白的指痕来。 阮照秋被他撞得厉害,两条小腿在空中不停地晃动,激烈的交合刺激得她目光都失了焦距,痴痴地盯着夜阑看。 他小腹上肌肉块块分明,看上去结实得很,因为剧烈的动作流了一身的汗,晶亮的汗珠顺着腹肌间的沟壑流淌而下,野兽一样凶猛又性感。 他额上也贴着几缕微微弯曲的湿发,汗水顺着垂在鬓边的碎发滑下侧脸,一直落到颈窝里去。一双紫眸中翻涌着深沉浓郁的情欲颜色,仿若深潭一般摄人心魄,唇上也多了几分殷红,被他白皙的肤色一衬,整个人都透着难言的妖冶。 阮照秋魂魄整个都被他勾去了,伸出手去想抚摸他面庞,却又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恶狠狠压在脑侧。 夜阑阮照秋软弱无力的抗议,不行太深了喘不上气了 夜阑被她这一句撩拨得又硬了叁分,好姐姐再别说了再说真是连命都要给你了,他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的腿,盘在自己劲瘦的腰身上,俯下身来搂住她,放轻了些力气。 两个人胸腹肌肤相贴,四肢交缠,下身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分享着一身薄汗与火热的体温,还有无与伦比的刺激与欢愉。 阮照秋紧紧抱住夜阑,语不成句地细碎呻吟,简直把他当成欲海中唯一的浮木般死死攀住不放。 她剧烈地喘息,被夜阑顶弄得紧闭了双眼,手指不自觉用力掐进他的后背,留下刺目的半月形的指痕。 “好了好了……”夜阑被她抓出了血来,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想着安抚她,低头吻过她紧皱的眉心,加快了下身挺动的速度。 “夜阑嗯啊……”ρō①8ɡν.cōм(χyцsんцщц⑦.cΘм(xyushuwu7.com)com) 最后一刻,阮照秋简直哭着尖叫了出来,她在夜阑身下痉挛着弹动了好几下,浑身紧绷至极限,弓起了腰来,内里含住夜阑,发疯似的抽搐。 夜阑被她死死搂着颈项,身下又被她没命似的吸吮绞紧,终于腰上一麻,射出一股滚烫的浓浊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达到了高潮。 夜阑这一回仿佛脱了力似的整个人一塌,又怕压着她,手臂硬撑住了,只缓了一息就要起身,却不料被阮照秋一把搂住。 “抱一会儿……” 她嗓音微颤,带着点鼻音,显然是方才哭叫得厉害还没缓过来,呼吸间的热气甜蜜得很,钻进耳朵里痒痒的,烫得他心里也痒痒的。 好,好。夜阑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半躺在自己身上,一下下的抚摸她的后背,姐姐 嗯?阮照秋还在微微地颤抖,白皙的皮肤泛起情欲的粉色,没甚力气的答了一声。 姐姐当真疼我。 嗯。 累了? 这回阮照秋连嗯都懒得说了,闭着眼不肯动弹,腕间的金丝还在闪着盈盈的光,缠着两个人谁也不许分开。 夜阑瞧着那金光,心想,这东西原来这样厉害,不要说阮照秋了,连自己都疯得没边了,难怪狐六当时一副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宝贝的模样。 阮照秋的手腕和腰身都被他掐得有些青了,只不晓得下头娇嫩处又被他弄成什么样子。 他把人搂在怀里,心里头有点儿后悔不该太纵着性子来,可是一想到这一夜放纵,又有一种无法自抑的爽快从骨头缝里涌出来。 要了他的命了真是。 姐姐他喊了她一声。 她早累得睡着了,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可他就是忍不住,又喊:姐姐 姐姐,对不住,下次再不敢了。 可谁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样呢? 【首发:ρò㈠㈧ě.νǐρ(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vip))】 -- 钟宁 相比起衣服被划成碎片的夜阑来说,钟宁可说是完好无损,连头发都没少一根。 她此刻跪在庭院里的青石地砖上,脊背挺得笔直,面上仍有不忿之色。 你去冲了人家的喜宴,差点把新娘子捅了个对穿,居然还委屈上了?司珀在石桌旁坐着,自斟自饮,也不看她,只抬眼望着天上一轮圆月高悬,你如今完好无损地跪在这里,可见他念在往日情分,极是手下留情了...你可知道他心头看他妻子多重? 知道又怎么样?我不为自己争一次,这辈子我都过不去这个坎! 哼,争一次?司珀冷笑道,只一次吗?当年你在伏岚山第一次以女身见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钟宁倔强着不肯回答,低头看着满地清霜一般的月华,想起第一次见夜阑的时候,也是这样满地清晖。 身形高挑的红衣少年站在树下的月影里,冲她拱了拱手,说:劳驾,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祁山的夜阑来拜会居寒先生。 他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洒脱,反而是个很内敛的少年,对谁都防着叁分,又像是对谁都不太在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嗯,我知道你要来,跟我走吧。她说,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早听说过狐十四。 人人都说狐王家的小儿子是个天生的九尾狐,无双俊美,让人见之忘情。以往她每次听见别人这样说,都不甚在意。 要知道,她可是司珀捡回来养大的。 司珀的相貌,可早就是妖界里头数一数二的了。只不过他一身冷气,在人前不苟言笑,况修为极高,谁都不敢惹。因而人人都忘了他其实也是个面容俊秀的美男子了。 不论是以前在离亭山,还是后来到了伏岚山,有多少女妖不顾他的冷脸,使尽了百般手段要勾引他。她跟在司珀身边这许多年,早养得眼光刁钻,寻常男子没一个看的入眼的。 可没想到这狐十四竟然长这样。明明眉眼生得妖异邪魅,可目光却清正明朗,端得是既矛盾又融洽。 她只看了他一眼,心就咚咚跳得厉害,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也不敢跟他搭话,只板着脸在前头带路。 那夜山里的风很大,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每一下都像是响在她心上。他只同她说了一句:有劳。就没有出过声,可是短短一程山路,她却走得惊心动魄的。 这个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有缘分呢? 山下守门这种事情,从来都不用她做的。只不过今夜她心血来潮,觉得月色太好,才禀了司珀下来。说是守山门,其实是来赏月的。 松风明月,夜深人静,总会勾起些少女遐思来。她正躺着树上漫无边际地想心事,他就这样直撞上心门来。 夜阑安静的在她身后半步,她在前头带路,脸上热热的发烧。 司珀早就交代过这个夜阑要来探访的,每个守山门的都知道,这么些年了都在候着他,可他从没来过。 偏今夜她来,就碰上他也来。 她把他带到山腰上司珀的居处,通报了一声,转身就走,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其实是远远躲在山石上看他。 他站在门口一大片雪白柔软的仙客来里头,一动不动的站着,盯着司珀的院门,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有人能把红衣穿得这样好看,既热烈又沉静,一点儿都不俗气。 司珀出来迎他,两人说了几句话就进院子里去了。空余她自己坐在山石上头,对着空无一人的仙客来发了许久的呆。 发什么呆呢?司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没什么。钟宁犟着脖子,后悔没带沐火刀来,好多砍他几刀。 可是她话虽说得恶狠狠的,眼角到底还是有一行泪滑了下来,爬过少女圆润可爱的脸庞,凝在小巧的下巴,啪的一声砸在青石地砖上。 眼泪一旦忍不住流了下来,就再收不回去了。 钟宁越哭越凶,虽然依旧跪得笔直,但是整个肩膀都在抖,额间的宝石发饰也随着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来。 那女人有什么好?!到底我哪里不如她?!不过就是个大小姐,什么也不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长相都不如我!她连一根头发都配不上他!我在山间石台陪他练刀的时候,在山顶寒潭陪他练术的时候,这个女人在哪里?! 钟宁越说越恨,眸色渐浅,瞳孔收成一条赤红窄线竖在眼中。 哼,司珀冷笑又起,说得很是。你陪他练这练那的时候,他可晓得你是女身? 他当然不晓得。 她哪里敢让他晓得。 -- 飞沙 钟宁这个名字,可男可女。 不过她打小就是男孩儿装扮,因为她爹说这样好养活,能平安长大。 她的确平安长大了。但是到底是因为她一直扮男孩儿呢?还是因为那天她爹突然散尽了一身妖力给她呢? 儿时的事情,早就如同那时漫天飞舞的无尽风沙远去了,消散在记忆中的某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只记得那天她爹没有跟村子里其他的大叔往沙漠里头去狩猎,反而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做了许多烤肉干和烤饼,一直忙到傍晚才肯休息。 他们那时住在沙漠深处的一片不大的绿洲里。她不耐烦在家里看她爹忙前忙后的,溜出门玩耍。那会儿正攀在一颗椰枣树上,看见她爹笑眯眯地从屋里出来,站在树下朝她招手。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串好漂亮的宝石头饰来,阿宁,来,给你个好东西。 那串宝石在夕阳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她心花怒放地从树上跳下来,来啦! 她跟着爹回了家,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和码得整整齐齐的烤肉和烤饼,愣了一下,咱们又要搬家吗?这回我长大了一点儿了呀,没人看出来我长不大。 不搬,不搬家了。他坐在矮炕上,拍了拍身侧,让她也坐下,阿宁,有些事情,爹瞒了你许多年,你如今大了,也该告诉你啦。喏,这个是你娘留下的,你收好了。打小让你扮男孩儿,也是不得已呀,这不是想着能让你平安长大嘛。可如今...总之,以后你想扮男孩儿,还是做回女孩儿,都随你,爹再不拦你了。 哦,还有这身衣服,漂亮吧?他说着转过身去,打开了床头的小柜,拿出一个包袱拆开了,给她看里头一套胭脂红的衣裳。这衣裳用金银彩线绣着花团锦簇的图案,活泼热烈得很。这也是你娘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身衣裳啦,配上我给你那串儿宝石,可漂亮可漂亮了,这世上就再没比她好看的姑娘。咱们阿宁长得像娘,将来要是变回女孩儿了,也肯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爹你今天怎么了?她问,小小的脑袋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这几年学得很好,身上的气息敛得一丝不露,很乖。你看,你是个半妖,体内血统不融,所以总长不大。当初你娘怀孕的时候,我俩就担心过,生怕像别人说的,半妖不详,容易早夭。可咱们磕磕绊绊活到今天,爹瞧着你还成,挺好的。一定是因为你娘打小教你练刀,把身子骨练结实了。你娘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呀。哦,你娘的沐火刀在门后挂着呢,别忘了日日要练呀。你法力不行,需得靠后天弥补,一定要勤练才不会被人欺负,知道吗? 夕阳斜映进窗户里,照出满室红光,不知怎的,小钟宁心头却总觉得尽是不详的血色。 阿宁,你娘是个凡人,走得早,咱们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能好好看着你到今天,已是别无所求啦。这几日,也许有个故人要来寻我。爹以前对不住他,为了救你娘的性命,趁他身子骨不好,偷了他一样至关紧要的东西。他说着,从心口里摸出一枚琥珀戒指来,这个是他娘的遗物,是咱们蛇族的宝贝,被我偷了来,硬是夺了天命,替你娘延了五年的命数。如今那人身子大好了,成了极厉害的人物,以前得罪过他的人,都一一被他寻上门了。 爹...那咱们搬家吧...你别说丧气话...小钟宁心中那点不安更甚,声音发着抖,连带小小的身子也发着抖。 真是个傻孩子,她爹抱她坐在腿上,原本就是怪我,欺负他体弱多病又无人照管,做下这样的事来。你拿着这个戒指,若他寻上门来了,就乖乖把戒指拿出来还给他。他母亲姓白,是个极心善的人,你就叫他白叁爷,他听了一定心软,必会留你性命。 后来的事情,她就记不真切了,似乎是晕了过去吧。待她再醒来时,她依旧坐在床上,她爹却不见了,只有一条漆黑的大蟒盘成几圈,如同堡垒一般将她护在里面。 爹...她抖着声音,你别化原相啊...被人看见可怎么办呀? 大蟒没有一点儿声音,细密的鳞片如铁甲一般,在月色里闪着寒光。 她心里头酸酸的,鼻头也酸酸的,扁了扁嘴,刚要哭,突然一声巨响。 砰—— 她看见她家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炸开,化作无数木头碎片,被漫天风雪与黄沙挟裹着飞扑过来。 她吓得半死,用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窝在他爹的城堡里头,浑身颤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司钟—— -- Χτfгⓔⓔ➊.⒞Οм 离家 破门的那一瞬有多么惊心动魄,他说话的声音就有多风平浪静。 他的声音很好听,让她想起冬日里的冰凌,晶莹剔透的泛着日光;可是他的语气又那样寒冷,像是催命的厉鬼,低沉沉地压过来,让她喘不上气。 到底这是什么术法? 为什么她明明是个没有体温的半蛇,还躲在她爹的身体里,却还是觉得寒气丝丝地渗到骨头里,冻得她牙齿都打着颤,咯咯地响个不停。 她抱着膝盖窝成一小团,想要抵御这寒冷,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在快要冻死之前,她听见那人又说了一遍:“司钟——” 司钟是谁?是她爹吗?可是她爹不叫司钟啊? 她实在不晓得怎么办是好,就依旧还是躲在那里不敢动。 “哼,你倒是消息灵通,是晓得我寻来了此处,索性一死了之,好过在我手上零碎受罪?” 漫天飞雪随着他的话狂舞起来,小小的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随着风雪飞上半空旋转,乒乒乓乓响个不停,连她爹的尸身也再盘不住了,被卷上了半空,只余一个小小的她紧紧地抱着膝盖,脑袋埋着,瑟缩着,想哭又不敢哭。 “你是什么人?”他问,带着风雪越走越近。 寒冷的风卷起她的头发,她想回答,可是牙齿一直咯咯地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那人又说,风雪渐渐止息,“你是什么人?” “钟…钟宁,我…我叫钟…钟宁…”屋里好像没那么冷了,她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总算能说话了,可是她还是怕得要命。 “钟?你是他什么人?”他又问,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那是我爹…”她说,不敢抬头,只用手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她爹的尸身。 她爹的尸身被卷上了半空又掉在地上,修长而又散乱,一丝生气也没有。ρō①8ɡν.cōм(χyцsんцщц⑦.cΘм(xyushuwu7.com)com) 突然一阵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盖过了寒冷,盖过了害怕,她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我爹…我爹…哇——我娘不在了,如今我爹也不要我了——哇——” 那人一身杀气渐收,没有劝她,也没有哄她,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她哭完。 这样被陌生人盯着看了半天,就是再伤心,也哭不下去了。小钟宁拿袖子擦了擦脸,吸着鼻子,哽咽着问:“你…你是白叁爷么?” 那人像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谓了,愣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是。” “我…我爹叫我给你这个。”她终于收了泪,伸手在身上掏了半天,摸出那个琥珀戒指递过去。 直到这时候,她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他穿了一身白衣服,长得很清俊儒雅,让人无法相信方才那一场暴虐的狂风竟然是出自他的手笔。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竟然有一瞬间忘了害怕,只呆呆地盯着他的脸瞧。 那人伸出手来,从她小小的手掌上拿起来戒指。 他的手可真冷啊,小钟宁又忍不住抖了一下,突然想起她爹的嘱咐,呆呆地说:“我爹说对不住你,偷拿了你的东西。你…你要是想杀了我也行,我爹娘都不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去处了,就当我替他们赎罪了…”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白叁爷依旧没有哄她,但是也没有骂她。 她哭她的,他只低头看那枚戒指,像是很嫌弃她拿过,用衣袖仔细的擦拭干净了,才套在自己手指上。 “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你父亲既然已经不在了,东西也归于我手,那么往事就一笔勾销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稚子无辜,我不会对你动手,这就去了,告辞。”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钟宁突然福至心灵一般跳下床来,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鼓起勇气问:“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走?” “跟我走?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要去哪里?”白叁爷皱着眉,不可思议。 “你说稚子无辜,不会打我,那就是好人。我留在这里,爹娘都不在了,他们只会欺负我,不如跟你走了,好歹不会被打。”小钟宁说着,放开了他的衣袖,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让走。 白叁爷虽然手段了得,却从没有被人用这法子威胁过,登时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起来!”他沉着声音说。 “你带我走,我留下了他们要打我的!” “你一身妖力了得,谁能打你?” “我打小搬了无数次家,走哪儿都有人打我骂我说我不是人,小孩还朝我扔石头,我受够了,我跟你走,好歹不挨打,还不用搬家。”小钟宁想起往事,恨得牙痒痒,眼中眸色渐沉,红瞳竖成一线。 “你…” “我什么都会干,好养活得很,保证不给你惹麻烦,你不带我走我不起来!” 他们似乎僵持了许久,又似乎并没有很久,钟宁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最终她带着她娘的衣裳头饰,背着那把沐火刀,跟着司珀一路从黄沙走到闹市去。 -- 指教 起初,她是想要当女孩儿的。 她跟着白叁爷进了城,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也有好些小女孩跟着家里人出来玩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得她眼热,也很想试试看。 她爹不是说了,从此以后,想做回女孩,还是继续装男孩,都随便她。 可一开始她并不敢说。 跟着她爹过了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又受人白眼的生活,让她很明白跟着白叁爷出来要少生事,最好就像没自己这个人一样。因此白叁爷吃饭,她就跟着猛吃,白叁爷休息她就跟着猛睡,白叁爷要赶路,她不论多困多饿也绝对不多嘴。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孩子,有些心思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跟着白叁爷,其实吃的很好,住的也很好,只不过他总是冷着脸不说话,她就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怕他把她扔了。 这天他们在离亭镇上住下了,早上起来用早饭的时候,门口进来一队人。 应该是一家子出游,有大有小,还有家丁和丫鬟婆子。这家人带了两个小姑娘,瞧着五六岁,跟她差不多大小的样子,打扮得玉雪可爱的,看得她羡慕得不行。 白叁爷像是看出来了,难得主动开口跟她说了句话:你为什么装男孩儿? 她眼睛仍悄悄瞟着那头,老老实实答道:我爹说好养活,不惹眼,不出事儿。 你想做回女孩儿? 她被人窥破了心事,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又羡慕那两个小女孩,又怕惹白叁爷不高兴,最后实在忍不住,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就做女孩儿吧,白叁爷说,走,给你买身衣裳去。只有一样,女孩儿的东西我不会选,你自己看着办。 她绝少有那样忐忑不安的时候,跟着白叁爷出了门,逛得眼都花了,肚子也饿了,还拿不定主意。白叁爷不会选,可她也不会啊,她没当过女孩儿。 最后还是白叁爷替她下的决定,既然你方才盯着那两个小姑娘看,照着人家的样子买一身就是了。 那两个小姑娘的衣裳首饰,她早就印在心里,只可惜她不会梳头,白叁爷也不会,只买了一身差不多的衣裳并几个小珠花就算了。 回了客栈换过衣裳,她对镜站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镜子里的小姑娘真是漂亮,可是总觉得不是她。 她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出了门,白叁爷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走吧,先吃饭。 客栈的饭都一样,没什么意思,白叁爷是一万个看不上的,直接带着她往城里最热闹的酒楼里去。没想到那一家子人也在,正巧坐在他们身边一桌。 她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拿眼去瞧那两个小姑娘。 小姑娘出门在外,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乱动,也不多说话,吃东西像是小鸡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看得她都替她们着急。 白叁爷看了她一眼。 她刚吃完两个鸭油酥卷,满嘴都是油,嘴边还有些碎末,正夹了老大一筷子清炖羊腿往自己往里放。筷子太油,羊腿肉没夹稳,啪地一声掉在她碗里的残汤里,溅得她漂亮衣裳的前襟一片油渍。 司钟是怎么养你的?当真是饿死鬼投胎一般。白叁爷被她寒碜得皱了皱眉。 钟宁却浑然不觉,随手擦了擦前襟,叁爷为什么总说我爹叫司钟?我爹叫明明叫钟离肆。 离肆...离司...白叁爷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是,他当年为了个女人叛逃出去...罢了,我不也一样姓白,倒不好说他的。你可晓得你爹是什么人? 小钟宁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汤碗,哧溜哧溜地喝汤,听见他问话,乖乖放下汤碗,猎户,还会杀猪,会剥皮。 噗嗤!年妈妈,那孩子也太可笑了,怎的小姑娘家家的这样丢人?邻桌的小姑娘忍不住笑,瞥了她一眼,转头去跟伺候她的奶妈说话。 钟宁是半妖,又得了她爹的一身妖力,耳聪目明,登时就变了脸色。她眼神锋利如刀,直瞪向那个小姑娘,吓得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娇生惯养的小姐被她吓哭了,那家人自然是不依的,顿时七嘴八舌地说起钟宁来: 小姑娘家家的,坐没坐相,吃没吃相,怎么还说不得了? 哦哟哟,小小年纪这样凶法,长大了还得了?怎么这样没规矩的呀? 啧啧啧,看吃得一身油,哪里来的叫花子一样。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不晓得学学好? 白叁爷长得文雅,乍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家人想来也是看他好欺负,说着说着骂到他头上来了: 小相公,瞧你是个读书人模样,怎的也不教教你这女儿呀? 小相公,需知女儿难养,万万不能纵着她这样没规矩的呀。 可是家中妻室管教得严厉,才偷偷带她出来松一松?严厉是好事,否则长大了要吃亏的。小相公是男人,不晓得女子的苦处哇,万万娇纵不得。 白叁爷本来还只是看戏,没想到这伙人居然敢在他面前逞口舌,当即沉下脸冷笑一声,眯着眼道:哼!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的事?我的女儿,纵得上天了,也有的是她的好日子过。也就是你们这种不成器的人家,才养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孩子。瞧这扣扣搜搜的样子,还有脸带出门来丢人现眼! 他说完了,仿佛还生怕气不死人家,拿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那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撇了撇嘴,又从鼻子里头冷哼一声。 他这个模样,真是佛祖都要给他气出火来,那家的男人立刻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黑着一张脸,要同他理论。 白叁爷挑起一侧长眉看着那人,唇角牵起轻蔑冷笑,拿指节轻叩一下桌面。 一根筷子立刻飞了出去,正正击穿了那人的帽子,插进他发髻之间。 要知道筷子可是钝的,要击穿什么东西而周围没有破损,没有本事绝难做到。 他这一出手,那一桌人,连带附近所有等着看戏的,全都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多一句嘴。 白叁爷瞥了一眼那人发青的面色,如何?可还有什么指教? 谁还敢指教他?嫌命长吗? 那人忙拱拱手回了座,帽子上插着那根筷子,也不敢拔。他模样实在是滑稽可笑,偏偏周围没一个人敢笑他,全都闭上了嘴低头吃饭。 白叁爷又冷哼了一声,转过头问钟宁:吃饱了? 小钟宁吓坏了,忙点了点头,饱了饱了。 饱了就走,明日该回家了。 -- 练刀 原来白叁爷说的回家,回的是离亭山。 原来白叁爷也并不真的姓白,而叫司珀。 他好像地位很高,人人都喊他一句少主人,于是她就也跟着一块儿喊。 喊他叁爷也好,少主人也好,司珀都没有说过什么,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冷着脸谁都懒得理会。 而钟宁自己也再没穿过女孩儿的衣裳,她觉得没意思极了。当女孩儿真没劲儿,穿得倒是漂漂亮亮的,谁知道连吃个饭都要被人笑话。 可是那回司珀替她出头,她能记一辈子。 司珀说得对,有本事的人,想怎么活就能怎么活,规矩是给那些没本事的人的。小姑娘家家怎么了?小姑娘就不能喝酒吃肉,就不能活得自在了吗? 上了离亭山,她一个人都不认得,可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跟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第一次感觉到半妖和真正的妖原来差了这样多。 临上山前的那夜,司珀交代过她,若想要活命,就从此再不要提她爹娘的事情。只说是他一时心软,看她在路边快要饿死了,捡回来的。 不过偶尔她在山里闲逛的时候,也会听见有人在言语间,猜她是不是司珀在外头惹了什么情债,生下来的私生子。算算他下山差不多七八年,生个五六岁的儿子,年纪也对得上。 有一天她在山里头转悠,爬到树上去捉鸟玩儿,听见树下有人说话: 如今瞧来,他们这一家子,倒都是情种。当年司钟为了个凡女盗了白衡娘娘的摇光宝戒,直接叛出族去再不敢回来;想不到司珀下山去寻仇,也能弄出个私生子来,倒不晓得这小孩的娘是个什么天仙,能打动了他? 是不是天仙且不论了,哪儿来的女人能受得了他?且不说那个冷脸,他阴阳怪气起来那个劲儿,啧啧啧,真是当场能给他气死。 那可不好说,说不定他有什么别的好处,咱们不知道呢哈哈哈... 那是,不是早就说他们家个个天赋异禀嘛...哎呀呀,只可惜他不喜欢男人,要不然... 喜欢男人也轮不到你,滚去照照镜子吧。 ... ... 那时候她虽然还小,但也晓得不是什么好话,蹲在树顶等那些人走了才敢下来。 难怪不让她提爹娘的事情,原来是有这样的过往。想来那个琥珀戒指,就是摇光宝戒吧?那白衡娘娘,就是司珀的娘?哦,难怪叫白叁爷。 当初虽然以为跟了司珀就不用再搬家,然而不久后司珀就叫了她来问:我此间事俱已了结,就要离府别居了。你若想留下,自然会有人照看你,若跟我走,伏岚山距此地遥远,你修为太差,只怕路上要吃些苦头。 我不怕吃苦,我要变成像你一样厉害的人,我跟着你走。她说。 后来她真的变厉害了,一手沐火刀使得出神入化,整个伏岚山谁都不敢惹她。 可是为什么变得厉害了,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呢? 她直到今天,还是没想明白。 夜阑来了伏岚山不久,回了一趟祁山,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有一天郑重其事的来找她。 钟宁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万望你能答应我。 他目光极是诚恳,水光粼粼地望着她,看得她心突突直跳。 好的好的好的,她在心里想,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命都给你。但她嘴上却学着司珀的样子,冷淡地说:你先说是什么事情吧,难道要我的命,也给你不成? 他明显被她噎了一下,呃...我看你使刀使得极好,能不能教一教我?夜阑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晓得这是你傍身的本事,求你教我本是不应该的。只是我有一桩要紧的大事要做,得下山入世去。到了那人身边,要用法术,怕是多有不便,还是得有些功夫,才能护得住她。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他是要去找那个大小姐呢? 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去,想着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他肯定心里感激她。 打那时起,他们就时常在一处。 夜阑不愧是天生灵物,学起东西来快得吓人,她学了叁年的功夫,他叁个月就使得很顺手了。他倒还谦虚,我虽打小多修习术法,其实对拳脚功夫一直觉得有趣,时不时也练一练,想来底子打得好了,这才学得快吧。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你。 这世上武学一道,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归根到底,讲究的还是一个练字。 司珀在山腰的居处不远,有一个天然的大石台,地方平坦宽敞,是个练武的好地方。 只有一样不好,就是这石台并不在山里,而是从山体上险险地延伸出去,乍一看倒像是悬在半空里头似的,况且又常有狂风,一不留神就会被吹落山崖去。 钟宁其实很喜欢那个石台,风大才好练得下盘稳如磐石,才好练得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所以她常独自一人去那里练刀,理所当然地也带夜阑去了那里。 没想到,她失算了。 原来两个人练刀,跟一个人练刀,是不一样的。 伏岚山里草木葱茏,到了深秋时节,白日里暖洋洋的,夜间却常又骤然冷下去,一冷一热之间,总是云遮雾罩的。 那日他们去得早,旭日初升,雾气尚浅,石台上恰在半山腰上,有几缕薄雾缓缓升腾飘荡,别有一番意趣。 他们两个虽一心练刀,见这景致可爱,就没有急着走,只慢慢悠悠往石台上去。 夜阑同她练了这许久的刀,渐熟络了些,不似初时那样疏离,偶尔也同她说几句闲话,笑话笑话司珀瞧着冷冰冰地,居然会在门前种仙客来那样娇嫩的花儿。 两人并肩在林间走,雾气渐上来了,夜阑就放了些火流萤出去,虽认得路,放点儿这个好玩儿。 星星点点的火流萤在薄雾里飞舞,偶尔落在金红的枫叶上,美不胜收,她突然觉得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下意识开口道:夜阑,我其实不是... -- Χτfгⓔⓔ➊.⒞Οм 偷吻 她想说我不是男孩儿,可是还没开口,夜阑却已经往前头去了。 原来是石台到了。 他每次都说要让着小兄弟,因此都先往石台上去,站在石台临着深渊的那一侧等着,让她站在靠山壁都那一边。 这一打岔,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 可是闭嘴容易,心里头那种说不上来的冲动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罢了,下回再说,她想,还是专心练刀吧,夜阑这样的好对手,可遇不可求。他前一阵子突破了瓶颈,进境极快,已经快要同她半斤八两了,当真是棋逢对手,对打起来格外的过瘾。 可是这一天,终究是不太对头,山那一头的风渐大了,一层层的山岚都随着山风涌过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很快薄雾就成了浓雾,将整个石台笼在其间。 白茫茫的雾铺天盖地的,挥不走、扯不开、斩不断,迷梦一般淹没了她。除了他的身影面容,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耳畔除了木刀相击的脆响,皆是他的呼吸声。她像是魔怔了,手上慢了半点,被他一刀逼近了,直横在颈间跳动的颈脉上。 夜阑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犯这样的错,手上收势不及,逼得她快退了几步,将她整个人抵在崖边石壁上。 现在想来,他那是应当是立时就退开了。 可是只那一瞬间的功夫,她却觉得像是永远无法忘却的执迷。他贴得那样近,气息整个笼罩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火热的体温,差一点就要贴上她的脸庞。 夜阑本来已经退了,拉起守势等她攻过来,没想到她愣住了,忙收了刀,重新走过来,问:钟宁,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她心又跳快了两分,忙站直了要说没事,偏偏雾气上得太快,石台湿滑,她竟然一个不稳,啪得一声滑倒了,坐在地上。ρō①8ɡν.cōм(χyцsんцщц⑦.cΘм(xyushuwu7.com)com) 夜阑从没见她这样过,不明就里,忙道:可是昨夜里没睡好?要不改日再练吧,天也凉了,我记得你们蛇族的人都怕冷,还是歇几日再说? 他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怕她失手尴尬,替她找补的。 他总是这样,常让人觉得他跟谁都隔了一层,并不亲近,却又总于极细小的地方替人着想,不动声色地解围。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狐十四,竟然是这样温柔的少年呢。 喂,夜阑,她大着胆子说,我好像摔着了腰,站不起来了。 她其实没事,但是她实在按捺不下心头的悸动,她想碰一碰他。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渴求,像是小猫儿的爪子在心间软软的挠了一下,越挠越痒,越压抑越强烈。 说起来,练武这种事情,总免不了肢体触碰的,可是夜阑总是心无旁逸,一触即收,克制得很。 她那天也许真的是魔怔了,非要碰一碰他不可。 你扶我起来。她说。 好吧。夜阑半跪着,弯下腰,让她搭着肩头扶了她起来。 走得动么?我送你回去吧。他说着在茫茫白雾中徒手一抓,拉出一道光环来,走。 不行!她说,你背我下山。 你摔伤了腰,自然是得赶紧回去歇下才是。我这术法修得还可以的,不必顾虑。 夜阑,我教了你这么久,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了吧?就不值得你背我一次? 夜阑看起来很错愕,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是她懂,她就是要他背她一次。 两人莫名其妙地僵持了好一会儿,夜阑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当报答师父了。 她犹记得他的身上很暖和,气息很好闻。她伏在他背上,脸贴着他衣裳的后领,唇边忍不住浮起甜蜜笑意,久久不去。 夜阑,我记得你初来那会儿,心事重重的,怎么回了一趟祁山,倒像是想开了? 夜阑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遇见了一个极有意思的人,解开了我许多疑惑。 是你要跟随的那个人? 是。 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想得开的人,连带着我也想开了。 什么意思? 夜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背着她在林间走着,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她对我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虽然可能是一时气话,不知为什么倒是点醒了我。 这诗她听不太明白,可是他念诗的声音很好听,整个人都特别温柔,让她想起少时的黄昏,父亲喊她别爬树了,下来吃饭。 因为背着她,他的衣领被扯开了些,露出白皙的后颈来。她盯着朱红衣领里的那一截雪白,不知怎么想的,心头猛地一跳,突然低下头去,轻吻了他一下。 他的皮肤很细腻,温热的,柔软的,有他身上的味道。 她还想再亲一下。 可夜阑瞬间就整个人都僵住了,突然抬手拉出那个光环来,毫不犹豫地跨进去,直站在她院子门口。 我昨夜也没睡好,实在背不动师父了,讨个巧。你摔伤了腰,还是得好好歇几日。我先回去了。 夜阑说完就想放下她,又记起她一个人独居,没人扶她进去。终究还是送佛送到西,好歹把她放到卧榻上才走。 他走得很决绝,一刻都不肯多留。 她那时有些伤心,觉得想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又觉得心上想被人砍了一刀,火辣辣地疼。 可是她很快又释然了,他不知道她是女孩儿呀,要是知道了,也许就不会掉头就跑了。 她做女孩儿的时候,也是很漂亮的。 她爹说,阿宁长得像娘,长大了一定也是顶顶漂亮的姑娘。 【作者:首发: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ρō18χ.υip 行止不妥 想什么呢?司珀冷冰冰的声音又起,打断了她的遐思,发了这许久呆,可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钟宁黑着脸,不肯再说下去。 可是司珀偏偏不肯放过她,说吧,你以女身见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了? 钟宁脸憋得通红,双手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不说话。 呵,你以为你不说,就能骗自己一辈子了?我不是要你说给我听,我是要你说给自己听。司珀这回不再背对着她,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他怎么说的? 他是怎么说的呢? 大雾之后他消失了好几天,听其他小妖说,他又回祁山去找什么人了。 应该是没找到,因为他不久就回来了,拉着司珀说了大半夜的闲话,且饮且谈,最后两个人都醉了。 她晓得那日他回来,也晓得他跟司珀在树下对饮,原本打算等到他回小院的时候再去找他的,可是她实在等不得了。 她本就是个没多少耐心的人。 深秋的密林里,地上四处都铺满了厚厚地一层枯叶,司珀不知何时已经回去了,独余他一袭红衣醉倒在月光下深浅不一的满地金棕里。 夜阑她走上前去轻推他。 夜阑支起一条腿侧卧着,脑袋枕在手臂上。他脸颊上有一层浅浅的艳粉,修长的眼尾也被酒气激得泛着红,整个人瞧起来,有一种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妖魅狂放。 她突然不想喊他了,最好他一直不要醒。 她轻手轻脚地在他身旁躺下,额头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他的额头,放轻了呼吸。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她却能从酒气里辨出他身上的气息来。真是奇怪,这许多年她都化的男相,因打小跟着司珀,身边也多是男人,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第一次察觉男人的气息是这个样子的,热烈、硬朗,与她全然不一样。 他还是被惊动了,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姐姐,不安地偏了一下头,高挺的鼻尖蹭到了她的鼻尖。 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永远冰凉的血液也跟着剧烈的心跳沸腾着,直涌上脑门。深秋的山中深夜,她居然出了一身薄汗。 他的唇角在月色里勾起漂亮的弧线,她想亲一下。 就一下。 她摈住了呼吸,微微歪过脑袋,发间的宝石头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 夜阑的双眼猝然睁开了,就地一滚,身形急剧后退,无数火流萤飞旋四起,隔在他们中间。 什么人! 一声暴喝。 他酒后乍醒,嗓音还是哑的,却丝毫不减逼人的气势,吓得她一怔。 是我。她说。 夜阑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板着脸盯着她,你是何人?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神情肃穆,爆裂般的气势压得她声音都有些抖,钟宁 火流萤咻地一声飞回他身上去了,夜阑一脸错愕,瞪大了眼睛,钟宁? 是!她低头整了整方才因为躺在他身边弄皱的胭脂红衣裳,盯着他的眼睛,我本是女孩儿! 夜阑面上惊愕更盛,你—— 我是女孩儿,不过为了方便一向都化作男相。 她还想接着解释,告诉他不用担心她是断袖,告诉他她很喜欢他。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夜阑带着那一脸错愕,又退了一步,拉好了松散的衣裳,郑重地冲她行了个大礼,对不住!以前不知道你是女子,言语形止之间一定不妥得很,多有得罪! 不,我没怪罪你,我 从此以往,断断再不会如此了!他抱了抱拳,抱歉,告辞。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连一个背影都没留给她。 她还记得他那时酒后初醒,脚步仍有些踉跄,但是走得很决绝,多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她也还记得,从那以后,他真的恪守距离,再没有行止不妥过,一次也没有。 他只肯跟那个大小姐行止不妥。 她穿着那一身她娘留给她的衣裳,一个人坐在原地,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她脑子里空空的,心里头也空空的。 她以为她会哭,可是她也并没有哭。 就一直那样坐着。 像现在这样。 司珀没让她再跪了,叫她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 从此以往,断断不会如此了。她呐呐地说。 什么?司珀问。 从此以往,断断不会如此了!她吼了一声。 断断不会如何? 断断不会不会同我一处了,离我远远的,规规矩矩的,就像跟路上任何一个女孩儿一样。她垂下了眼,望着一地寒霜般的月光,对他来说,钟宁,与其他人,怕是本也没什么不一样 倒也不尽然,司珀说,你差点把她妻子刺死,与旁人还是很不一样的。只怕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知道!钟宁被司珀气得大吼,我再不见他就是了! 司珀却还步步紧逼,那是自然。你教他刀法,算于他有恩,要杀他妻子,却是不共戴天之仇。幸而是他及时赶到了,救下了她,否则 否则我也死在他手上就是了!钟宁满脸激愤,他那么喜欢那个大小姐,我拿命赔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珀听了她的话,却满面兴味地看她,钟宁,你是几时来的端州? 不到一个月,钟宁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耐烦看他和那大小姐卿卿我我的样子?哼! 然后呢? 然后就夺了那个端月的神智,砸了他摆在她窗前不知做什么的阵法;还想骗那大小姐出来好砍了她,哼,偏她倒聪明机警不肯上当,否则我也不用在喜日子动手。 钟宁,她叫阮照秋,不叫大小姐。 叫阮照秋就不是大小姐了么?娇滴滴的,一举一动抠抠索索,规矩又多,烦人得很。钟宁一想到阮照秋的样子,每日里梳头都那么麻烦,气得翻了个白眼。 司珀突然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要杀她,到底是因为她是夜阑的心上人,还是因为她是个大小姐? 钟宁不知怎的心中一凛,又听司珀接着说:是因为夜阑一心一意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像你小时候在离亭镇上见过的那两个小姑娘? -- 怕了司璃 离亭镇... 钟宁只觉得脑子里头有跟弦砰地一声崩断了。 我...她愣在那里,呐呐不能言。 人人都说情之一字,最难勘破,司珀不再逼问她,重又坐正了,然而情之一字,可不只男女之情。 钟宁不明白,呆呆地看他。 是执迷,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总越不过去的一道坎。也许是在别人看来很小的事情,也许是你以为早就不在意的事情,可不到开悟的那一刻,它就总在那里,让你躁动不安,让你做出些蠢事,就像你今日做下的事。 司珀不知道想起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上的琥珀戒指,钟宁,这许多年了,我只心软过一次,就是捡了你回来。我虽司刑,今日之事,竟然不知如何罚你。 钟宁低着头,若有所思,随口答道:悉听尊便。 罢了,给你两条路吧。你是愿意回伏岚山替我守山八十年不出慢慢参悟,还是愿意自己回离亭山去寻长老领罪? 我...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离亭山。 好。给你叁日时间想清楚。这叁日,留在这院里,不得出门,可做得到? 嗯。 司珀处置完了,刚起身要走,想起今夜,又问:你方才与夜阑出了门去,可把话说清楚了? 没说,打了一场,把他喜服撕了。钟宁板着脸,口气不善,哦,他说了一句的。 说了什么? 他说该说的早就说了,要动手就快点,他赶着回去洞房。钟宁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不要脸得很。 不要脸?司珀轻笑一声,你那日趁他酒醉想偷吻他,就要脸了? 钟宁闻言大窘,你怎么知道?! 我那日怕他醉卧山中,恐有不妥,又回转了去接他。 你都看见了? 嗯。司珀终于肯放过她了,罢了,不用选了,回去守山吧。 钟宁还红着脸,啜啜道:好,我明日就走。 不,明日司璃婚礼,你同我一道去贺她一贺。 钟宁一听见司璃,脸立刻又不红了,她又嫁人?她怎么老嫁人?她怎么就这么爱嫁人? 这我如何知晓?我与她虽一母同胞,性子却相去甚远。不过她回回嫁人我都去,这回自然也得去。 钟宁撇撇嘴,我不想去,我怕了她了。你可晓得她上回来伏岚山见你的时候,跟我说她这回想试试二女一夫呢。她说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不去,我怕了她的。 钟宁这一提,司珀就想起上回,司璃跟夜阑为着平妻吵架的事情来,她怎么跟你说的? 忘了,我吓得够呛,哪里还记得她怎么说的!你们一家子就她幺蛾子多,我是再不敢沾惹她的。钟宁皱了皱眉,莫名其妙又加了一句:你说,难道叁个人..当真有趣? 司珀不妨她问这个,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上回在阮家后院里头的事来,万年不动一动的脸色变了变,小孩子懂什么,滚回去睡觉。 钟宁跟着他久了,实在了解他,见他居然变了脸色,愣头愣脑地又问:这么说,你也试过?!难道是你教她的?那你们是二女一男还是二男一女? 司珀没想到她还问,被她气得眼角抽了抽,黑着脸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滚回去睡觉! 这回钟宁总算是学乖了,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别害羞啊少主人,你跟司璃不一样。说完像是怕挨打,啪地打了个响指就不见了。 空余司珀一个人苦笑着摇头。 ** 次日一早,夜阑先醒了过来,躺在那里仔细想着一会儿又有些什么繁文缛节的章程要走;阮照秋是一点儿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整儿沉沉地压在他心口上。 夜阑被她压得半边手臂都麻了,心口也闷闷地,偏偏又舍不得动弹,微笑着低头看她。 因是在自己家里招赘,阮照秋不叫起来,外间伺候的人是由着她睡到日头高起也不会扰她的。 时候应该不早了,外头隐隐约约能听见佣人门走动忙碌的细碎声响,新房里倒是安安静静的。两人昨夜里头闹得厉害,大红织金的床帐掀开了一指宽的缝隙,日光从缝隙里头透进来,照出极细小的烟尘在日光里头缓慢飞舞。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的九尾,是为自己而生的,不是为了父亲的面子、狐族的未来;这是他本来的面貌,也没有必要为了怕谁妒忌,怕谁想要利用而隐藏。 狐族的未来,他上头有十叁个兄姐操心,关他什么事情。又想打压他,又想利用他,偏偏又没人问他一句乐意不乐意。 谁耐烦管他们,他想,他只想过自己要的生活,躲在这小小的天地里,被她压得手臂发麻。 -- 得偿所愿,自然高兴 日头高照,阮照秋也渐醒了,只不过身上惫懒,夜阑身上又暖和,于是挨着他不肯动弹。 夜阑一直看着她,见她睫毛微颤,晓得她是醒了,指尖轻动,放了一只火流萤出去停在她额间碎发上逗她。 阮照秋偏不如他意,就是不肯睁眼,可惜唇角的笑意还是泄露了心思。 “姐姐,还不起?回头父亲母亲大人可要说我了。”夜阑侧过身, 把她揽进怀里,贴着她耳朵说话。 阮照秋耳朵红红地,问他:“说你什么?” “还有什么?自然是夜里为了自己快活,缠着夫主大人不知节制;还有见识浅薄,以美色惑主,不晓得劝谏大人以正事为要…”他说着说着,自己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赤裸的胸膛都在振动。 阮照秋贴着他,也觉得好笑,“正是如此,可见美色误人!明明是你自己偷懒不想早起侍奉翁姑,故意夜里迷惑了我,要拿我做借口…”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新婚第一日就遭嫌弃了,往后我这日子可如何过得?夫人莫恼,我再不敢了,明日一定早起。” 他们两个人也不起身,只在床帐里头嘻嘻哈哈个没完,突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又是鞭炮的噼噼啪啪,又是一阵喜乐喧天,还有无数小孩子的嬉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晓得这是程家的喜事。 阮照秋这小院儿算是整个宅子里头离大街上最远的了,都能听得见这样大的动静,可见程家是铁了心要别苗头。 “姐姐可想去看看热闹?”夜阑突然说,眼底有狡黠的笑意。 “热闹是挺想看的,不晓得京城尚书家嫁女是个怎样十里红妆的光景。”阮照秋想了想,又说:“还是算了,他娶了别家我还要感激他呢。我晓得你本事大,别去闹他,让他安安稳稳把亲事结了,就算我报答他不娶之恩。” 她这样一说,夜阑又笑起来:“哈哈哈,‘不娶之恩’,罢了罢了。姐姐若想看热闹,我自有法子,跟了我去如何?想看送嫁,还是看喜宴?这世上还没有我狐十四到不了的去处。” 他说话间眼眉轻扫,端得是又骄傲又漂亮,当真是个天地灵气聚于一身的模样。 “唷,咱们狐十四可当真了不得,”阮照秋见他那模样,心头又是一跳,“怎的你今日这样高兴?” “得偿所愿,自然高兴。”夜阑笑着说,“姐姐只管说去不去吧。” “去是想去的。可我与他的事情也算闹得满城风雨的,我虽不在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可也不想上赶着给人家送下酒的话题啊。我这要是跟你上街了,这后半个月城里可就又有话说了。” “姐姐想看热闹,又不想叫人瞧见,又有何难?夫人开了金口,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好叫夫人满意的。” 阮照秋被他逗笑了:“你这样说话,倒有几分像司珀。” “夫人呐,怎好新婚第一日就当着正房夫君提小妾呢?叫我脸面往哪儿搁?” 阮照秋这回是真的撑不住了,倒在他身上大笑不止,“倒不晓得你还有这样贫嘴的时候,可再不敢同你胡乱玩笑了。罢了罢了,咱们起了身看热闹去。” 一时两人梳洗停当了,先去正房里头正经见过父母大人,又道今日程家娶亲外头喧闹,夜阑自言想陪了阮照秋往梅山去散散心。 沉竹君心里头不痛快,就以为女儿心里头也不痛快,忙道:“夜阑好孩子,想得周到的很。今日他家闹得阵势这样大,可不就是想着叫我们家不痛快的?往梅山去清清静静散散,别理他家。也别急着来家,小两口往茶楼酒肆歇一歇,吃几盅酒再说。平日里我拘得秋娘紧,如今有你陪着,且松快松快去。” 阮振山本就不看好程家,如今见招了夜阑为婿, 自己女儿一脸轻松惬意的模样,心中熨帖得很,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两个来得晚,也是高高兴兴道:“去吧去吧,好好乐一乐。” 两人就又恭敬行了礼,辞了出去,手挽手往大门口走。 要我说,就该大大方方出门逛去,怕他们谁瞧不成?哼,我难道不比他程二强?夜阑颇不忿得撇了撇嘴,司珀那病秧子来插一脚就罢了,他程二算个什么,也拿来跟我相提并论?书呆子一个,没意思得很。 是是是,谁比得过咱们狐十四。我不过不想平白惹眼罢了。阮照秋笑着挽住他胳膊,何必上赶着让人家嚼舌根,我也不是事事掐尖的性子,自己过得好就行,管别人呢。 就是嚼舌根,也是说那个程二不如我。夜阑得意洋洋地翘起唇角,哎,姐姐别笑我。我原也不是掐尖的人,只偏偏想掐他一回。 傻不傻?阮照秋笑着捏一捏他耳朵,我倒是晓得你能耐得很,外头人可只晓得你是个俊俏小女婿,你不怕人家当着你面夸程二爷是清贵翰林? 夜阑也笑,耳朵被她捏了一下,泛起一点红,故意压低了声音贴着她耳朵说话:姐姐,我的能耐,昨夜可尽晓得了? 去你的,大白天别浑说! 夜阑哈哈一笑,扶着阮照秋踏出家门,往拥挤的人潮里一挤,已然变了一对不起眼的寻常小夫妻。 -- ρō18χ.υip 送嫁 这厢夜阑与阮照秋两个化作寻常小夫妻出门看热闹,那一头司珀却刚从外面回家。 钟宁已是换了一身去喜宴的新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美艳,只不过发间没戴那串宝石,就掩不住眉眼间常年男相留下的不羁英气。 她见司珀进了门,问道:“送完司璃了?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程家当真好算计,将迎亲处安排在自家的落霞书院里头。程穆谦红衣白马一路热热闹闹引着全城的人往哪儿去,想来这书院的名声又要涨几分了。”司珀往卧房里去换衣服,想起自己方才在书院里头送司璃出门的情形来。 这几百年来,她都不知道嫁了多少回,早就熟门熟路了。他也不晓得送了她多少回,不用说也知道她早遣了一屋子出去,一边理妆一边候着他来送。 “这家子可够算计的。”他说,“不过到底家底比上回那个什么耕读传家的强得多,至少没耕田了。” 哼,读书人,也还是小家子气的很。要不是实在喜欢他程穆谦,谁耐烦跟这家子打交道?成了事儿我早早回京里去,再懒得瞧见这家人。横竖只忍这一日罢了。司璃见他来了,眼睛都没从镜上移开,我听说你也看上了一个什么女子?倒是难得。日日里那样多的女妖勾引你,也没见你给人家一个好脸。 司珀听了这话,面上没见多少喜色,只苦笑道:春风不解意,因何送落花?色欲易解,可情之一字,我却实在难以明白。 “是你不明白,还是她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也许是我也没说明白?可我也不知道如何说明白。”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司璃对镜大笑:“哈哈哈,好叁哥,你这一番明白不明白的,可是连我都绕糊涂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你不明白的时候。阿弥陀佛,你日日笑话我为情所困,如今可总算轮到你了,我回了京城,要去宝相寺做一场大法事还愿才行!到底是谁这样大的本事,狐十四家的吧?” 司珀心下暗想,过了昨日,的确是狐十四家的了,遂点了点头。 “哟,能勾引得你动了真心,到真有几分本领。我可见过?” “见过。不过她身世上有些妨碍,不能告诉你是谁。” “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司璃听得外头热闹渐近,起了身,“动了心,可就麻烦了,你自求多福吧。叁哥,我去了。” “少主人,不穿女装去行不行?”钟宁的声音打破了他的遐思,“哎呀,要是司璃捉了我去陪她玩二女侍一夫可怎么办?我指定把那男人砍了。” 司珀无奈地摇了摇头,隔着房门回道:“放心吧,她连夜阑都看不上,能瞧得上你什么?喜帖拿好,这就走了。” 钟宁一日被他嫌弃叁回,早就惯了,也不生气,从怀里摸出喜帖来,见他换好衣服出来了,忙递上去,喏。这回我是你女儿还是妹妹? 我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司珀声音冷冷地。 行行,大哥在上。求大哥带小妹去见见世面。钟宁说着,忘了自己穿着女装,居然抱了抱拳,看得司珀直摇头。 * 两人到程府的时候,尚未开宴,一对新人正在堂前听训。司珀耳聪目明,人跟着迎客的管家往院里走,耳中却听着司璃正被程母训话,虽说你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既嫁入我们程家,就要谨遵家风,相夫教子,晨昏定省,不得倦怠 这程母也不晓得盼了这一日多久了,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钟宁虽然修为差些,却也听见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想嘀咕两句,又见司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了脚步。 管家正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带路,见他停下了,忙问:可是小老儿有甚不周到之处?白叁爷但说无妨。 今日司珀只是江湖客白叁爷,并不是白思衡。 管家人老成精,虽不晓得为什么自家与江湖人会有关联,但也晓得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惹的,因而反倒比待旁人更殷勤些。 管事大人,实不相瞒,我兄妹寄情山水,多年不问世间烟火了。承蒙程兄不弃草莽,诚挚相邀,这才厚颜来扰。我这妹子,自小长于山野之间,见了这样的软红十丈,心下胆怯,还望老丈照拂一二,与我二人寻一处不打眼的所在? 钟宁听见心下胆怯四个字,腾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司珀。 我?胆怯? 司珀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如何?你敢不胆怯? 钟宁不敢惹他,嘴角抽了抽,僵直了脖子低下脑袋往司珀身后站了半步。 行,我胆怯。 管事没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听了司珀的话,心下大喜。 他本就想着,这兄妹两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虽瞧着模样出挑,气度不凡,可身份上却只怕不大拿得出手,若与贵人一处,岂不是丢了自家的脸面?这下他自家说要避开,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嗯,既是这样,叁爷随我来便是。他说着带着他们两人往角落里一张小桌处去,此处虽简单些,可器具一应齐全,俱都是新采买的,菜肴酒水与别处也都一样绝不敢怠慢贵客。 他说着又指了指四周,主桌虽远,也不是瞧不见,周围呢,都是些散客,回头小老儿同迎客的说一声,尽量安排些不生事的过来,绝不叫人扰了小姑娘,如何? 甚好,有劳。司珀拱拱手,带着钟宁坐下了。 钟宁见那管事走了,忙问:我好多年没瞧热闹了,好不容易吃个司璃的喜酒,做什么还要躲在这角落里头?真没劲。 司珀也不理她,目光懒懒地看了一圈,才说:哦,不是你说怕司璃捉了你去么? 捉我?钟宁莫名其妙。 二女一 你不是才骂我说她看不上我?这会儿又说她捉我? 嗯。难道她要捉你,你打得过她不成? 哦,她我是打不过的。钟宁傻乎乎地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少主人,你是不是耍我? 我耍你做什么?闲得? 替替夜阑罚我? 罚你,带你来喜宴?当我同你一样蠢么?司珀皱了皱眉,显然是嫌弃她得很,也就你这种脑子,才干得出来洞房里头刺杀新娘的蠢事。 钟宁被他骂的缩了缩脖子,闭上嘴不敢讲话了,叹了口气,正正经经地坐好了。 他们来得及时,说了这一会儿话,已然是开席了。不晓得司珀用了什么法子,这一桌的席面显然比旁边那些好得多,却人人都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并不过来坐。 钟宁正笑嘻嘻递塞得满嘴樱桃酥肉,突然又听司珀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 什么?!她气得都快跳起来了,你还说不是耍我?! 耍你又如何?司珀说着执起酒壶来,倒了叁杯酒,回去吧。 钟宁都快被他气哭了,我我,她看着司珀的样子,简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我要带这个蹄髈走! 腻得慌,想来她不爱吃。拿走吧,速去速去。 -- ρō⓲χ.υip 夜宴上 钟宁气呼呼地走了,司珀唇角带着浅笑,举起酒杯自言自语道:既也来了,同坐一处如何? 酒都斟好了,那就却之不恭啦。夜阑拉着阮照秋的手,于一片虚空中显了身形,姐姐坐,逛了一日也累了,来歇一歇。 阮照秋在外面玩儿了一日,心情极好,“你们两个这是早就说好的?“ “被他察觉了行迹罢了,“夜阑笑道,让了阮照秋坐在他与司珀中间,”就像我也晓得他在这里等着咱们一样。“ 阮照秋晓得他们两个的本事,也不多问,笑盈盈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畅快地叹了一声,啊,真是好酒。他家一向小家子气,这回可够舍得下本钱的。 司珀明明昨日才见过她,此时却又觉得许久没见了似的,握住了她的手,凑近她耳边道:晓得你要来,特给你留的,今日做了妇人打扮,瞧着倒有些不同。 阮照秋笑着摸了摸脸,“当真?我自己倒没觉得。” 哼,他做小的使手段要勾引人罢了。夜阑眼尾一扫,罢了罢了,不同他争。姐姐喜欢这酒,再倒一杯你吃? 司珀不待她回答,已然替她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既然硬要说我勾引人,能怎么办?如了他的愿就是,来。这酒是纯酿,虽不上脸,后劲却厉害,喝慢些。想吃什么? 他今日这样殷勤,阮照秋倒有些不好意思,慢慢与他二人喝酒吃菜,又说些闲话。没一会儿果然酒意上了头,她又不由得笑着摸了摸发烫的脸。 今日与他去了何处,这样高兴?司珀又问。 嗯,其实也不是去了什么地方,就是在家里闷了许久,一旦成了亲,像是什么束缚都没有了,当真快活。 夜阑握着她另一只手道:“姐姐高兴就好,以后还想去哪里尽管说来,我都陪着你去的。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那可不一定,“司珀笑道:”不寒居他可陪不了,只能我陪的。几时再同我去?“ 叁人说笑了几句,突然周围声浪高了几分,阮照秋抬起头,“咦?新郎官敬酒也往散客处来么?她看着远处大红身影,原来程二哥哥穿了一身红是这个模样,与他往时一袭青衣全然不同,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怎么会来这里?夜阑说,转了半边身子去看程穆谦,像是要看看他怎么换了个人。 司珀却看都不看,只口气不虞地问道:你叫他什么? 阮照秋愣了愣,哦,打小就叫这个。吃了酒犯糊涂,一时说错了,该叫程二爷才是。 司珀却不乐意,手臂揽上她后腰,将她拉近了几分,不相干的人,倒叫人家二哥哥。床上辛辛苦苦伺候得你高兴了,叫你喊一声司珀却还不情不愿的。 他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话,气息凉凉地喷在耳际,阮照秋脸又红了几分,哎哎,大庭广众的,别说这个呀。 说什么?几时也叫一声哥哥来我听?司珀越挨越近,薄唇贴上她滚热的耳廓,叫一声,哥哥疼你。 哎,别这桌虽然只有他们叁个,周围却不少人在,阮照秋用力挣了一下,可哪里挣得动? 司珀手臂铁一般箍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头,含住了耳垂细吮,怕什么,有我在,没人看得见你。难道昨日洞房了,今日就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阮照秋本就有了些酒意,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搂在怀里亲吻,心头涌起别样的刺激,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司珀像是知道了,松开她耳朵,往后颈处吻去,卿卿,有人处如此玩耍,可是觉得有趣了? 他使尽了手段,薄唇吻过后颈,手掌轻揉腰间,直勾得阮照秋半边身子都软了,靠在他怀里。 这样还不算。 夜阑又不知几时凑了上来,姐姐,当着我面就同他这样亲热,我可要吃醋了。 哎,你们两个她话还没说,就被夜阑堵住了双唇,舌尖滑进口中勾缠翻搅,唔 夜阑说错了,司珀揽着她的腰,手上用力,让她整个后背贴在自己胸前,低头舔舐她后颈,吃醋的可不止他一个。卿卿,这如何是好? 阮照秋哪里抵得过这两个男妖精一前一后地缠着她,头更晕了几分,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垂死挣扎一般低低说了句:此处人多 人多怕什么?司珀拉松了她的腰带,手滑过绸缎衣料,探到腿间温热处去,啧啧啧,明明喜欢得很么 阮照秋被他摸得浑身一震,又往他怀里缩了叁分,后臀恰抵在他腿间坚硬粗大的物事上头,听得司珀也喘了一声。 腰带一松,衣襟也松了。夜阑放开她双唇,顺着松垮的领口往前胸吻去。他的吻一寸寸往心口去,吻得肌肤都跟着要烧起来。 阮照秋放弃了挣扎,脸上红扑扑的,半闭了双眼,倒在司珀身上,你们两个,可真是要了命了 司珀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周围忽然有雪色纱帘如飞瀑从虚空中垂下来,挡出喧闹中这一隅之地。 也不知道是谁要了谁的命,司珀吻她赤裸的肩头,自打认识了你,费了我多少工夫?真是劫数。 阮照秋衣裳被他两个尽解了,如同层层花瓣堆迭在腰上。夜阑在埋头含着她乳尖吸吮舔舐,带起过电般细碎的麻,她忍不住抬起手臂想抱他,被司珀察觉了,捉住她双腕别在身后,教她抚弄自己胯间硬物。 她也好久没碰他了,一摸到就想起上回叁人在后园里的肆意深夜,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起我的好处了?叫一声叁哥哥,陪你快活一回,可好? 追更:ρǒ一八sм.cǒм(po18sm.com)) -- 夜宴中3P 司珀的声音低沉醇厚,贴着耳根带来微妙的震颤,让人头皮发麻。 阮照秋昏昏沉沉地,正要开口,突然听得夜阑说:姐姐,这个叁哥哥有什么好?自然是你相公才好的。 他话音刚落,竟然一矮身子,钻到她腿间去了。 哎,你——阮照秋惊叫出声,可旋即又甜腻腻的叹了一声...哎... 夜阑温热的唇直接将她腿间微湿而翕合吞吐的花瓣含进嘴里了,被唇舌包裹的感觉如此明晰,就如同像他们每一次亲吻时被他含住唇瓣吮吸一样。 ...嗯...夜阑...阮照秋的身子一下子就被他吮得软了,浑身骨头被说不清的情欲浸泡得酥酥的,仿佛一碰就要整个儿融化了。 她手里还握着司珀的硬物,无意识的抚弄着,指尖滑过顶端泌出的粘液,来回转了几圈。司珀被她抚弄得压不下粗重的喘息,贴着她耳朵,照秋,自家相公伺候得你好,你手上握着的却是谁家男人的好东西? ...嗯...难道不是...我家的?阮照秋脑内一片混沌,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笑着转过了脸,蹭上他胸口皮肤,...不是给我做小么... 司珀低下头,笑着吻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做小?那我可不愿意... 夜阑像是听见他们两人的低语,灵活的舌头刻意钻进紧致柔软的甬道里头,缓缓刺进去又缓缓抽出来,用力剖开抽搐的内壁,又用舌尖舔吮,肆意搅弄。 他一个狐狸精这样着意的挑逗,谁还能受得住?阮照秋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烧化了一般融在他唇间,早把司珀的话抛在脑后,一心一意感受被他带起的情潮,身下不断涌出热烫的淫液,被他舔得响起叫人脸热得啧啧水声来。 夜阑既抽了身往下去,司珀就替了他,指尖挑弄起她乳尖红珠来。 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口中淫语不断,照秋这一处当真紧致圆润,揉捏起来真是别有意趣。白皙若初雪,红艳似珊瑚... 一对柔软胸乳在他手掌揉捏之下,变换成各种形状,乳尖更是在他指尖捻动轻挑之间肿胀挺立,无限酥麻直冲头顶。 姐姐...夜阑吮得她身下汁水四溢,突然停下,抬起头喊她。 阮照秋满面绯红,挨在司珀身上,半闭着眼睛,...嗯...什么? 司珀与夜阑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贴着她耳朵轻语:你看他一眼。 阮照秋不明就里,眼带迷离地看去,只见夜阑狡黠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她注视之下,伸出了舌尖,一下下地顺着湿淋淋地花瓣仔细舔过去。 夜阑衣衫完好,为了避忌新郎,换了一身暗红。她自己却衣衫尽褪,雪白双腿被他分得大开,即使看不见,也不难想象她腿间是个如何一塌糊涂的景象。她双臂又被司珀的胳膊格挡在身后,一双白乳因着姿势格外突出,正被司珀握住掌中把玩不止。 她情爱之时多闭着眼,此时乍一见这淫靡景象,只觉得身体上的快慰骤然翻了一番似的。 在他们两个的夹击之下,入骨的快慰在体内轰然炸开,无边热浪席卷而来,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仿佛每个毛孔都彻底打开,散发着情欲的味道。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很快就绷紧了腰身,战栗着攀上高潮。 照秋,亲亲相公这样好,可想试一试外头的男人?司珀松开双手,转而掐着她的腰身,将她往刚坐起来的夜阑处一推,快扶稳了,我不像他温柔小意,可只管叫你快活。 阮照秋高潮刚过去,神智还不清不楚的,被他推得正好扑进夜阑怀里,腰身骤然被他抬高了,硬挺巨物一插而入。 司珀被她套弄了这许久,早失去了耐心,掐着她的腰大开大合地猛力抽插,丝毫不惜力,卿卿,伺候得你好了,也给我一个名分? 他于性事上头一向喜欢彻底的掌控,喜欢看心爱的女人在他的疼爱下化成一滩水,完完全全失控。 一直以来想要与她更亲密的渴望和此时刺激情状下爆发的色欲,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 他想给她绝顶刺激的欢愉,想看她在情欲的冲刷下崩溃,想让她彻底失控、彻底沉溺。 阮照秋被夜阑揽着,伏在他颈间,双唇贴着他颈间滚烫细腻的皮肤。在司珀的刺激之下愈加放肆,揽着他颈项吻个不停,扯开了他衣领往心口抚去。 夜阑被她摸得热血翻涌,半眯起狭长的双眼,给什么名分,他自己要做野男人,由得他做去,你相公疼你。 你倒看看现在是你相公疼你呢,还是外头的男人疼你?司珀展臂将她整个人捞回来牢牢贴在身上,腰胯猛顶,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两人交合之处泛滥成灾,透明粘稠的淫液顺着腿根流得到处都是。 阮照秋方才在夜阑口中才高潮一回,现在浑身都是酥的,碰一下就抖个不停。司珀偏顶得又猛又深,一下下直钉到她魂魄里去,更何况他总在耳边说这些浑话。 每一句话刚到唇边就变成无意识的呓语,...司珀...别说了... 别说什么? 别说...这些话... ...好,我不说话。那你听听,你自己身下,这是什么声音? -- 夜宴下3P 四周在司珀的刻意遮挡之下,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来往人影,可周围喧闹声却清晰得很,声声入耳。 有人在热络地聊天,也有酒杯相碰的脆响,更有丫鬟小厮忙乱的脚步声。 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这无人知晓的时刻,叁个人亲昵淫靡的勾缠简直如同对俗世间一切枷锁的放肆挑衅。 越是禁忌,越是刺激。 是什么声音?是外头有许多人,还是你自己爱这刺激,流了这样多的水?嗯?司珀晓得她已全没有力气了,握紧了她的腰肢好叫她一下下往自己身上坐,两人交合之处发出皮肉相击的啪啪声。 可他还嫌不过瘾似的,一边插一边又腾出手去,藉着泛滥的汁液在她腿间小珠上不断揉捻,卿卿,人家的喜宴上头,跟两个男人在此处做什么呢? 阮照秋喘息得厉害,眼睛里头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整个头都倒在司珀的颈窝里。 姐姐...夜阑从身前贴了上来,含住她一侧耳垂,两个男人,可有意思? 司珀轻笑,含住另一侧,也问:两个男人,可有意思? ...嗯...阮照秋被他们两个撩拨得眼眶泛着红,语不成句,哪里还说得了话? 司珀眼尾也泛起绯色,咬得我这样紧,自然是有意思了,是不是? 他后背上涌起强烈的快意,可是他知道这快意并不完全只是因为肉身的刺激。 他只要看见阮照秋白皙皮肤下因为他而泛起的微粉,看见她额角的微汗,看见她眯起眼睛沉醉的模样,就有无法抑制的巨大的兴奋兜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无法解释,他也无从明白,可是这快意来得太强烈,层层堆迭,直到将他的理智彻底粉碎。 ...照秋...他收紧了手臂,在爆发的那一瞬将她整个人都死死扣在怀抱里,...照秋... 阮照秋赤裸的后背贴着他微凉的胸口,在他令人窒息的拥抱里战栗,...嗯... 司珀舍不得撤身出去,搂着阮照秋不住地吻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他不想把她交出去,交还给她本来属于的那个人。 夜阑看出了他的犹豫,有一瞬间的心惊,可是他又忍不住对自己说,不是早就说好了,一同守着她,直到再守不住的那一天吗? 你...他忍不住问。 司珀看了一眼夜阑,唇角勾起一抹不在意的笑,下巴搭在阮照秋肩窝里,卿卿,抖得这样厉害,伺候得你满意了?好叫一声叁哥哥了吧? 阮照秋在高潮的余韵里头,整个人如坠云端,听了他都话,当真低低地叫了一声叁哥哥... 她这一声,喊得司珀心头一震,脱口道:跟了叁哥哥去,可好? 不好!这回夜阑再不心软,手臂抄过阮照秋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抱过来伏在自己身上,跟叁哥哥去了,你相公可怎么办? 夜阑一身暗红团花的袍子早被阮照秋扯得松散了,露出身上因为兴奋而绷紧的肌肉,线条清秀,沟壑分明。 阮照秋同夜阑一处惯了,放得开些,被他抱着跨坐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搂着他脖颈坐下去,两人同时发出舒服的喟叹。 姐姐也疼疼我。夜阑扶着她的后背,低下头埋在她心口亲吻。 阮照秋一手抱着他的脑袋,一手抚弄他后背,仰起脸剧烈地喘息,夜阑... ...姐姐叫夜阑做什么?他口中正含着乳珠吸吮,口齿不甚清楚,...做什么...都依你... 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搂着他喘息不止,夜阑便说:姐姐既不肯说,那自然就是依我了? ...嗯...阮照秋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依你... 若是依我...夜阑忍耐了这许久,早被情欲烧得一身骨血都要熔尽了,...依了我也只是叫姐姐快活。说罢托住了她双臀,腰胯猛地一顶,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贯穿了似的,一下一下捣得又凶又急,毫无停歇不断抽插。 ...啊...啊...阮照秋被他顶得无法自控地呻吟出声,在强烈快感的刺激下整个人往后软倒下去,被司珀伸出手掌托住了后背。 卿卿,当真是爱他多些,怎么闹都依得他。 冰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她献祭般抬起了头,与他亲吻。 他不像夜阑喜欢同她纠缠,只勾引着她的舌尖滑进自己的领地里,细味品尝。原来亲吻也可以这样叫人意乱情迷,一腔陌生而热烈的爱意轻易就将他烧成骨血连绵的灰烬。他不明白,只觉得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了。 夜阑浑身滚烫,连握着她两片臀瓣揉捏的手掌都烫得吓人,司珀手指冰冷,正顺着她光滑后背的脊骨一寸寸抚弄。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后背本就是异常敏感的所在呢,还是因为此刻被夜阑不住抽插弄得她哪里都不经碰,司珀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梳过后背,每梳一回,她就忍不住颤一下,难以言说的酥麻随着揉捏抚摸一点点蔓延开去,直至四肢百骸。 夜阑不晓得司珀在做什么,他只能感觉到阮照秋被他弄得,里头疯了一般地绞紧了他,一圈一圈地死死咬着他吸吮,温热湿滑的淫液一股股往外头涌。 泼天的快慰淹没了他,他咬着牙,想再忍一忍,可又听得阮照秋甜腻地声音一声声地喊他,...夜阑... ...姐姐...夜阑咬着牙,又被她双手不住抚摸上颈项胸口,终究再忍不住,抱紧了她,滚烫白液喷涌而出。 司珀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衣裳,也不去看身边亲密相拥的两人,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地抿着,缓几日,你二人就走吧。你六哥怕是寻着些端倪了。 -- ρō⓲χ.υip 寒夜 我六哥?他知道多少?夜阑搂着阮照秋,心中不安渐起,他不是刚来不久么? 司珀却有一瞬间的走神,抬起眼睫,目光扫过伏在他身上的阮照秋。 她今天作妇人装扮,头发挽成了发髻,此刻已经松散了,几缕头发落下来,顺着脊骨蜿蜒而下,像一条柔软的小蛇。 他忽而又想起她留在不寒居里的那套红宝石头面。 几时能见她为自己妆扮一回呢? 周围声浪渐起,一片嘈杂。 给二爷道喜啦! 二爷今日小登科,当真双喜临门呐! 郎才女貌呀,二爷。 夜阑听了心烦,又生怕阮照秋听见程穆谦的声音勾起往事来,伸手凭空抓出一道光环,姐姐,咱们回去? 嗯。阮照秋累坏了。 谁架得住出去玩儿了一整天,又同他们两个在这里胡闹了这许久? 她勉强睁开眼,又低低说了句,司珀,同去么? 她声音虽低,可司珀听得一清二楚,心头一跳。 似乎这还是她头一次邀自己同往什么地方去,他简直不假思索,立刻应道:好。 夜阑惊异地抬头看了司珀一眼,却没多问,那就一同走吧。 叁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一边敬酒的程穆谦突然朝这个他们方才坐的小桌扫了一眼。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这张布满残羹的空桌,像是下意识的举动,然而又莫名其妙地心头一凛。 身边又有人团团围上来敬酒,他忙挥去这怪异的心绪,笑着又一一回敬过去。 近来时常被诡异梦境折磨,也许是不得好眠才会如此吧。 ** 时近冬日了,夜里总是寒冷刺骨。 床上虽说是叁个人大被同眠,到底还是有一个人占得地方比别人都多些。 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身上冷,阮照秋不愿挨着他罢了。 司珀本就睡得少,侧着身,支起手肘撑着头,看着阮照秋的脊背。她就算是睡着了,也直往夜阑身上贴,眼看着都快把他挤到床下去了。 真把他挤下去就好了,他想。 要是到了夏日,是不是就该往自己身上贴了?他又想。 夜阑像是真的怕掉下床去,也醒了过来,看看身后险险的那一寸床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这样怕冷的吗?他悄悄说,搂紧了阮照秋在怀里,又变了毛茸茸的狐尾来盖在她背上,将她整个人团团包住了。 狐尾扫到了司珀的脸,听得阿嚏一声,他才想起来今日床上还有一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压低了声音,隔着阮照秋的头顶问他。 呵,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司珀托着头,毫不掩饰眼里的占有欲,她叫我留下,我自然留下。 她不过随口问你一句,你跟着我们回来吃了茶不算,还上了床,如今是打算在这里赖到明日一块儿吃早饭不成? 司珀弯了弯眉眼,笑得温文尔雅:正有此意。 哼,不要脸。 这种无关痛痒的话,司珀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答都懒得答他,故意当着他的面,目光一寸寸描绘阮照秋的背影。 夜阑尾巴一抖,将阮照秋包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又眯起狭长的眼睛,喂,我认识你,也有几百年了吧?可从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痴缠的人? 痴缠?司珀依旧万般不在意地笑,眼睛里头却终于露出一丝不解,我的确从不痴缠,所以我也不晓得,如今碰上她为什么竟会这样。 可只一瞬,他的眼神就旋即恢复了清明,似乎是不愿再想阮照秋了,转而问道:夜棘那里,有什么打算? 说到狐六,夜阑就露出狡黠又轻蔑地笑来,我六哥既然来了端州,我不去拜会,自然是不妥当的。 他仿佛成竹在胸,明日,我去见一见他。他一向防得我紧,偏偏还要作出一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哼,正好我送上门去,演一出兄友弟恭给他看看。 夜棘这个人,司珀也打过交道,听了夜阑的话,了然一笑,的确,但凡是你说的话,他都要在心里过个叁五遍的。你明日去了,不论说什么,他嘴上不在意,心里头怕是都要想个几日才敢动。这个拖延时间的好法子,还真是只有你才用得。 那是自然。那个蠢货还当我是以前的狐十四呢。他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阮照秋,又迟疑道:那明日,她 司珀一听这话,眼中笑意渐起,既如此,自然是我他正要接着说,突然看见阮照秋在一团火红狐尾的包裹中浑身一震,僵直了脖颈。 抱紧了,别让她动!司珀压低声音喝道,出手快如闪电,指尖在她眉心和耳后一点,拇指按住了后颈划过,又照着她背心拍了一掌。 果然一拍之下,她身子立刻又软了下去,脑袋搭在夜阑心口,不再动弹了。 怎么回事?夜阑瞪大了眼睛。 噩梦。首发:Ρó1⑧ZんAN.℃óм(po18zhan.com) -- 是谁 司珀说得不全对。 阮照秋的确是又做梦了,却也并不能算是噩梦。 梦中居然不再是血色烈火与黝黑山崖,反倒成了一片云雾渺渺的仙境。 应该是仙境吧? 雕花的小轩窗推开,能看见外头是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再远处仙云缭绕的,似有流泉又似有飞鸟,烟云缥缈里隐隐璀璨的琉璃金顶,在日头下闪着炫目的光。 照理说这样的盛景,足以叫身在其间的人心境豁然开朗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阮照秋却觉得恹恹地没精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这是哪里呢? 她明明从没有来过,却又觉得被困在这里许久许久了。 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回头看,却回不了头。 原来自己还是那一株海棠。 她已经许久没做梦了,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染了一身血迹和污泥的人是如何从岩壁上挖了她出来。 真是怪事,怎么来了仙界这许久,依旧还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耳熟,阮照秋晓得是那个石绿衣裳的男人,可是除此之外,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她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见过这个人似的。 那人又说:为了你,真是什么法子都想了。长白山顶的融雪,仙华道人的琼浆,甚至把你放在整个仙界灵气最盛的凌霄殿上,都不能叫你活过来。 我连赤渊火海的泥都挖来了,怎么竟然还是这幅样子。他说着端起花盆来仔细端详,花儿,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阮照秋头一阵阵的眩晕。 她实在觉得这声音太熟悉了。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那人看了看又将她放下了,换了个方向摆着,念叨着:难道是光照有什么讲究?毕竟赤渊里头,常年不见阳光,只有火光... 这一回,阮照秋终于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无法言喻的震惊,让她浑身一震! 怎么回事?! 居然是... 然而她突然眼前一黑,这梦像是被突然吹灭的烛火,一下子中断了。 ** 与此同时,端州城的另一段,正上演着与别人绝不相同的洞房花烛夜。 司璃只对司珀说自己喜欢程穆谦,可到底喜欢什么,她却不敢对他讲。 无他,闺房之乐而已。 程穆谦这个人,骨头缝里都写着规矩两个字,对于秩序有一种说不清的热忱。况他是个做学问的人,就是闲来无事,也要找点事来钻研一二,被司璃勾引着尝了鱼水之乐,一来二去的,被她带着什么花样都想试一试。 他性子拘谨,成亲之前并不敢太过放肆,可直到几日前司璃拿了一捧殷红丝绳出来,简直一下子让他如遭雷击,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 或许是喜欢白皙如新雪的肌肤,被殷红如血的丝绳勒进皮肉的样子;又或许是喜欢一个个精细的绳结将细腻皮肤划成井然有序的区间。 他甚至不用如何碰到她,只要握着丝绳缚住她,就有兴奋的快意直窜向四肢百骸。 仿佛这绳索就是他的一部分似的。 他说不清。 司璃也说不清。 她的双腕被红绳捆缚着与脚腕连在一处,弯曲了膝盖,双腿被迫大张着坐在程穆谦身上。 程穆谦靠在床头迎枕上,抚着她的腿,由着被绑住的司璃享用自己。 这是一种诡异的平衡。 司璃明明是那个被束缚得动弹不得的人,被迫以最淫靡的姿态面对这个男人。可她反倒有一种,不需要自己劳动,自然有眼前这个男人向她呈上盛宴的感觉。 即使是在床上,程穆谦也秉承了他一向爱研习的性情,把司璃里里外外钻研得一清二楚。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知道,甚至晓得初时不能摸腿,可等她情动得厉害了,一摸腿反倒就越发兴奋。 二哥哥...啊...二哥哥...司璃双手被缚在身后,雪白手臂被红绳一圈圈缠紧,扭着腰迎向他每一次腰胯的耸动,再快些... 司璃身下死死地咬着他,一圈圈绞着,比她手臂上的绳子还要紧几分。程穆谦无法自抑地喘息,阿璃... 这是她的小名,曾对他说只有极亲近的人才晓得,因此在床笫之间才肯让他喊,倒成了两个人独有的私密趣味。 程穆谦身上着火一般滚烫,听着她的话放开性子往死里顶她,激烈动作间有一滴汗顺着他的额角滴进了眼里。 他眼角一花,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目光恰好落在司璃的手臂上,在爆发的时刻,有一瞬间的失神。 司璃被他顶得魂飞魄散一般的爽快,我的好二哥哥...可真是爱死你了...她耗尽了气力似的伏在他身上,抬起头来吻他。 可难得这一回,程穆谦没有什么回应。 他靠在迎枕上,难掩满面惊异与迷茫。 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一幕,青绿的藤蔓缠紧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手臂,随着他的心意渐渐收紧了,直到将那手臂啪地一声崩成碎石,散了一地。 【看出来了吧?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吧?嘿嘿嘿。】 【PS,我虽然喜欢捆绑play,但是不太能领会到凌虐的美感,所以一笔带过了。要是想看这场洞房的我以后单独写番外吧,请给我留言,我愿意挑战一下自我。】 -- ρō⓲χ.υip 见花魁 次日一早,夜阑想着他六哥的事情,先走了,留下司珀照看阮照秋。 司珀晓得自己身上冷,怕她嫌凉,因此夜阑刚走,他就把被子重新给她掖好了,自己躺在床铺内侧,与她隔着半臂距离,不去惊扰她。 想来阮照秋是真的累,歇到日上叁竿才醒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摸身边的人,正摸到司珀的脸,触手冰凉,吓了一跳。 她满面惊恐转过脸去,看见司珀正笑盈盈地握着她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才算松了口气,是你啊。 这就吓着了?司珀笑着侧过头吻她手指,看来得多陪你几回,好叫你习惯习惯,别心里只记得他一个人。 阮照秋被他说得有些窘。 昨夜趁着酒意叫他同来,今日睡清醒了,脸上不由得浮起几分红。 司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并不是取笑你的,别怕。你昨夜叫我来,我不知道多高兴呢。说起来,早先可是你先应承要嫁我的,这床上本就该有我一个位置呢。 早先,谁又能想到今日是这样的情境呢?咱们叁个,可真是 真是如何? 嗯似乎也并不如何。 她性格豁达,事已至此,不愿多费心思,转而问道:夜阑呢? 戏耍他六哥去了。那里都是要找你的人,倒不便带上你去看热闹。司珀坐起身来,替她拨开脸上碎发,今日我陪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过不得几日,怕是你们就要走了。趁着我在,可想再去不寒居?你不是说爱看仙客来么? 阮照秋仔细想了想,倒真有个地方,夜阑死活不肯同我去的。 你面前,他竟还有不肯的时候?司珀来了兴致,端州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快说来我听。 逸仙阁。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司珀不解,秦楼楚馆,烟花之地。有何去不得? 他说不喜欢旁人碰他。昨日就想去来着,到得门口,女校书们见了都来挽他,他倒不乐意,拽着我跑了。阮照秋想到他那样子就好笑,他说杀了他都使得,只别再去那儿了。 她这样一说,司珀就明白了,替夜阑解释,他生得这个模样,自化了形,人人都爱摸他碰他的。少时他母亲怕得罪人,不许他躲,说是人家爱重他,才喜欢同他亲近。后来长大了些,想是受够了,倒成了一块心病。亲近熟悉的人倒是都好说,他并不在意。只不认识不熟的人,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也就是昨日与你同去,才平安无事。若是你不在,谁敢那样摸他,怕是整个逸仙阁都要被他一把火烧了。 他母亲 这是他的事情,等他日后有机会自己同你说吧。我也并不知道多少,只晓得她怕他出风头,可他父亲又偏总爱拿他出风头,累得很。 司珀想起自己初识夜阑的事情,又感慨了一番,才说,罢了,难得今日他舍得让我一让,我陪了你去就是。只不过,为何要去逸仙阁? 说了你别笑我,想去看花魁,君娘子。 花魁君娘子,全名唤做君绮罗。 她虽是个风尘女子,可端州城的妇人们说起她来也是津津乐道。 她每年出来游两回街。每回游完了街,第二日满城妇人就开始讨论她又梳了什么头发,擦了什么胭脂,衣裳如何配的颜色。过不得半个月,首饰和成衣铺子里头,包管就有差不多样式的拿出来售卖。连梳头娘子们,不会梳她的发式,就再没生意上门的。 原来如此。司珀了然一笑,你可同夜阑说过要去看君绮罗? 昨日往咏梅巷里头逛,路过了逸仙阁,原也是一时兴起想去见一见她。可我没来得及说,他就跑了。 司珀听了哈哈大笑,照秋,你以为花魁是路过了就能见的? 他一笑,阮照秋就不乐意,抽回了手,有什么好笑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她说着皱了皱眉,你晓得的这样清楚,想来是个花丛老手? 不敢不敢,烟花女子我是不沾的,不过活了这许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晓得的。司珀捉了她的手重新又握着,凑近了她耳旁,再说了,我就算是老手,一身本事不都用在你身上了,你倒不乐意? 他这么一说,似乎倒颇有几分道理,阮照秋脸一红,一下子竟接不上话。 司珀又说:至于要见君绮罗么。幸而今日是我在,包管叫你见她一面就是。这会儿也不早了,寻她午饭如何? 他才说花魁不是想见就能见着,怎的突然之间,说要一块儿用饭,就立刻又能行了? 阮照秋被他说得不明就里,这么说来,你同她,该是有什么手尾吧? 司珀本想在她面前显得自己有几分本事,没想到她立刻就想岔了,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不过她也是个妖精,早年被我族人纠缠,正撞在我手里,搭救了她一回罢了。 阮照秋认识他也有一阵子了,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对司珀一无所知。 -- ρō⓲χ.υip 品竹院 司珀是个干脆的人,答应她要去,一等她收拾停当,就带着她直接往君绮罗的住处去。 逸仙阁从门外头看,是个桃红柳绿,香气袭人的温柔乡。可君绮罗的住处,却远远隔开了别处的莺声燕语,落在逸仙阁的最深处,偏安一隅。 阮照秋跟着司珀穿花分柳,踏过一道叁折曲尺板桥,几株修竹后头就现出一个小院来,门匾上挂着“”品竹“二字。一个标志伶俐的圆脸小丫头迎了上来,冲二人福了一福,脆生生道:“君娘子晓得今日郎君要来,特叫我在此处相候,只是里头还有个人,已是睡过去了,不碍事的,郎君别见怪。” 阮照秋正要随她往里走,听得还有个人,脚下就是一顿。 司珀却像是浑不在意,牵着她的手直往正房里去,“放心,她不耐烦应付那些人就会这样,不妨事。” “不当回避一二么?”阮照秋听得心下踌躇,不小心被压帘子的坠脚打在胳膊上,却是司珀跟着小丫头进门,碰着了门帘。 她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个打磨得极光滑的美玉,雕成个小狮子滚绣球的模样,可爱的很。 司珀停下脚步随着她目光望去,见着那个玉坠子,边替她打起帘子边笑道:“这个玉看着漂亮,品相却不算顶好。你若喜欢,改日我寻个好的给你玩。” “嗯。”阮照秋进了门,“玉好不好倒在其次,只是雕工实在了得,憨态可掬,惹人喜爱。” 她话音未落,听得屏风后头传来极娇媚的人声,“这位妹妹说得是,好雕工可不比好玉难得么?” 一个杏眼桃腮的美人转出屏风,迎了出来,“今日又冷了几分,快进来暖和暖和。”ⅹ⒴ùsんùщù七.©oм(xyushuwu7.com) 想是屋子里已经有人的缘故,她看起来只做了个家常打扮,穿了件葡萄紫的纱衣和一件藕荷色碧纹湘江长裙,油亮亮的长发随手挽了个攥儿,别了只缠枝纹银簪。她这几样衣裳首饰,寻常人家都有的,可偏她一穿就衬得脸庞雪一般白,朱唇玫瑰般红润,未语先笑,腮边现出两朵梨涡来。 阮照秋一见,心下感叹,难怪是花魁,便是穿身粗布衣裳,怕都是好看的。外头再怎么学她穿着打扮,又有什么用?得长成这样才行。 她这屋子里头也是无比奢华。 雪白的地毯足有半尺厚,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角落里一座花梨木掐牙透雕的架子上摆了一架金光闪闪的大钟,窗前还有个鹦鹉架,加上两个水食小罐也都是成色上好的白玉。 花梨木矮几上摆着一副碧玉棋坪,上头一副残局,想来是她与人下棋正到半酣。 阮照秋见了那局残棋,忙道:“呀,贸然来访,想来是扰了娘子雅兴了。” 君绮罗却丝毫不在意,引着两人往里屋的雕花圆桌处去,“来得正好,我正嫌那不中用的东西烦人呢。”她说着冲后头重重纱帘遮挡处努了努嘴。 阮照秋一看,却是雕花绣榻上头隐隐躺了个人,吓得赶紧转开目光不敢看。 君绮罗笑道:“妹妹别见怪。我这里总有人来,耐烦了就陪一陪,不耐烦了让他梦里快活去。” 叁人落了座,另有小丫头端了茶盘上来,君绮罗亲自接了,先取了一个金边彩釉的茶盅递给司珀,“白叁爷难得来看我,偏我今日准备得不周到。晓得您一向讲究,可千万别嫌弃我东西粗陋,这套茶具是新的,绝没有人用过。” 司珀接了她的茶,先只捧在手上,听她说是新的,才略沾了沾唇,“不用叫白叁爷,她知道我是谁。” 君绮罗一听,面色微变,又递了茶盅给阮照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迟疑道:“小娘子如何称呼?司珀大人寻常不带人出门的,切莫笑我见识浅薄,有眼不识金镶玉。” “哪里哪里,”阮照秋客气颔首,“家父姓阮,我闺名唤做照秋的。慕名来见,君娘子安好。” 君绮罗一听,掩口而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秋娘子。说起来,你与那程二爷的事情,倒也有我一份功劳呢。”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阮照秋忙问:“此话怎讲?” “你可晓得程二爷攀上了京里头富贵人家的事,是如何一夜之间传得满城风雨的?”君绮罗弯起一双美目,笑盈盈道:“正是在下的功劳。” 她唤了小丫头去呈席面上来,才又接着说:“托了秋娘子的福,叫我也能见一回夜阑大人,同他说几句话。我原来也是祁山的白狐,修行不得法,只爱个红尘热闹。他晓得我在端州有些手段,特寻了我帮忙传传闲话。说来不怕你笑话,帮了他这一回,待来日回了祁山,也够我在姐妹里吹嘘一回了。哦,闻得几日前你二人结了连理,恭喜你啦。” 夜阑大人? 阮照秋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心里头的夜阑,是个灵性浪漫又热烈的少年人,几时成了什么老气横秋的大人? 司珀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由得笑起来,“照秋,这前后数千年了,也就出了他这一只九尾火狐,你以为寻常人谁都能往他眼前凑的么?” 阮照秋本来只是慕名想来见一见君绮罗,没想到她竟然也识得夜阑,可真是巧了,趁着小丫头上菜,好奇问道:“他在祁山,是什么样的?” -- 祁山旧事 司珀大人说的是! 咱们寻常小妖,哪里敢近前去?门都摸不着呢! 君绮罗这个狐狸精,虽然修为不怎么样,爱聊天倒是一等一的,一看就是把修行的功夫都花在些闲话逸事上头了。 她算来也活了近千年,说起他们祁山的夜阑来,简直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被她找到一个认得夜阑,偏又恰好不大知道他的事情的人,简直激动得两眼放光,大有要谈个叁天叁夜的架势。 “说起咱们夜阑大人,就得从他娘说起啦。都说儿子肖母,你看夜阑大人这美貌,就晓得他娘也是个顶尖的美人。哎呀,可惜这事儿过去太久了,我倒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君绮罗夹了一筷子炒双冬塞进嘴里,黛眉轻蹙。 悦夫人。司珀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喝茶,只不晓得她到底叫什么。 对对对,正是悦夫人。君绮罗道,说来也奇怪,她那样的美人,怎么似乎大家都不晓得她全名? 被你们狐王藏得太好了吧。她从踏进你们大殿后头那一日起,就再也没有名字了。司珀的声音颇有苍凉之意,叫人感叹。 君绮罗不禁也感叹道:说的也是。都晓得悦夫人是狐王最貌美的夫人,是夜阑大人的亲娘。她自己倒只落得个面目模糊。 她又转头跟阮照秋接着讲古,悦夫人吧,是个没什么道行的狐狸,不过生得美貌无双。哦,秋娘子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想来也知道,空有美貌,头脑却不够灵透,恰如小儿怀璧入闹市,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如今想来,她那会子肯定是被欺负得狠了,胆子小的厉害,轻易不在人前露脸的。就是出来了,也总低个头,瞧着怕人得很。即使是现在,咱们祁山上上下下都还记着这悦夫人生得最美,胆子却最小。 后来呢? 后来,想来是她性子良善,感动了上天?怀胎整十四个月,才生下了一只九尾火狐。碰巧他又排行十四,因而人人都叫他狐十四。那时候,咱们王上,可真是好一阵高兴呐。九尾狐本就是天地造化的灵物,几千年都没有过了,偏偏托生做了他的儿子,可不是正应了他是一代明主,有什么大造化大功德?不瞒你说,咱们王上这个人,颇有些好大喜功的,自夜阑大人化了形,日日在祁山摆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个显摆。”她说着想起往事,望着虚空中某处一笑,“我少时跟着相好的侍卫大哥去偷看过一回,当真是光华耀眼,叫人不敢逼视。” 司珀想起初见他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笑。 她说得兴起,阮照秋听得入神,满桌的鲜葵嫩笋,金馔玉脍,都像没看见似的。 司珀笑眯眯地看着阮照秋,替她夹了筷子菜递到唇边,劝道:“想是新上来的冬笋,味道委实不错,你尝尝?” 阮照秋正听君绮罗说祁山往事,没留意,张嘴吃了。 这一下,惊得君绮罗话都说不利索,“司珀大人这是…这是…跟秋娘子,呃,倒是亲近得很。” 阮照秋和司珀两人,平日里亲近惯了,一时间都没留在意。被君绮罗这一说,陡然反应过来,司珀倒不甚在意,阮照秋却颇有些尴尬,忙转过脸同他说:“哎,你别这样,惹人笑话。” 司珀只恨她是个榆木脑袋,苦笑着对君绮罗道:“你看看,这秋娘子活生生的一个二愣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这样殷勤,她倒全不晓得珍惜。” 哎呀呀!君绮罗一把握住阮照秋的手,“秋娘子这样好的命数,快叫我沾沾这福气。啧啧啧,夜阑大人就自不必说了 ,你竟然还能得司珀大人亲手夹菜!这是什么造化呀?我羡慕还来不及,如何会笑话你?秋娘子,咱们妖界,从不讲究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只讲究个喜欢。真心喜欢,管他是美是丑,是几个人?你们那些个凡人里头,男人叁妻四妾好不快活,怎的净管着女人不让人逍遥?快别在意那些!” 她见阮照秋与司珀这样亲密,立刻又另有一肚子司珀的好事想说与她听,偏偏正主一身冷气坐在眼前,只得生生憋回去,又接着说夜阑。 “有一阵子,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夜阑大人的九尾一夜之间就不见了,整个祁山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咱们王上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带着他去寻访了不知道多少地方,都说是一点法子没有。不瞒你说,我们私底下,人人都传说是被他那些兄弟姐姐们坑害了呢。娘子也晓得吧?夜阑大人前头十叁个兄姐。哎呀,尤其是那个六爷呀,当真不是个东西,时常欺负他的。我听得有一天夜里,六爷骗了他去深山上头,丢了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己跑了!” 阮照秋实在没想到他还有那样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他本事那样大,也会被人丢在山里?” “他那个时候,没现在这样大的本事。”司珀又替她夹了一筷子鱼,怕她尴尬没再喂她,只放在她面前小碗里头,“那夜我也在,接了他下山,正是那夜结识的他。他后来来伏岚山寻我住了一阵。” “那他的九尾?” “后来,好像也没几年?夜阑大人不知去了哪里,离开祁山许久,某一日回来就又有九尾了!”君绮罗抢过话头,说得像是自己有了九尾似的,眉飞色舞的,“我们还以为他这是修行大成,要留下掌事了!谁晓得他又跑了。哦,想来就是来找秋娘子了?哎,如今倒是六爷管事,不着边际得很!” 阮照秋一听,这么说,难道他的九尾竟然跟自己有些关系? 她正要开口问司珀,他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插了一句,“你可晓得狐六现在何处?” 君绮罗不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你们蛇家的有了线索,叫他来的么?我听说他之前在梅山里头,前日又往城里来了,说要找两株并在一处的海棠树,昨儿去了程家,没寻着,今日说是要去落霞书院里头。” 阮照秋心头一凛。 两株并在一处的海棠,岂不正是自己后园里头的? 司珀见她面色突变,忙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夜阑去见他了,不妨事的。他一向猜忌夜阑得很,只要他去了,一定制得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