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北宋有点怪》
0001 异人现世
“公子,请喝口水吧。”
一只破了半边的白瓷碗斜立着,放到陆森的面前。
白瓷碗虽破,却洗得很干净。
碗中的清水,清澈透明,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这是井水。
陆森能闻得出来,他小时候在老家常喝甜井水,味道不知道要比什么矿泉水还有蒸馏水好多少!
接过这半碗子水,陆森喝了口,感觉干渴到快要成焦糊的喉咙终于舒服了许多。
舒服地喘了口气,陆森看向站在自己前边,之前把水递给自己的人。
一个乞丐。
细胳膊细腿,黑干黑瘦的,眼仁里似乎还有着不健康的土黄色,整个人一看就是患有长期营养不良综合症的感觉。
对方穿着破破烂烂,黄黑色的老旧还脱线的短打服上,遍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人。
乞丐的脸看起来还算年轻,估计不会超过二十岁。
他微弯着腰,见陆森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脸上露出讨好的憨笑,腰更弯了些。
“谢谢你的水。”
陆森把破碗递了回去。
“不敢当公子谢,不敢当。”这乞丐憨笑着,双手接过这瓷碗,然后微佝偻地缓缓地退后两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是否还缺个跑腿?”
陆森微微有些惊讶,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你看我这奇装异服的模样,合适吗?”
乞丐微微低下头,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态度说道:“合适,却是我这种下人,不太有资格给公子跑腿罢了。”
陆森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眼前这个乞丐,真的很有‘上进心’,为了不再当乞丐,连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都要认作主人。
看来是饿怕了,穷怕了,被人欺负怕了。
陆森看着对方,若有所思。
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个巷子的尽头里。
周围是低矮的破旧小木房,道路是黄土小道,周围走动的人,大多也都是肤色腊黄,穿着满是补丁的短打服。
两人待在这里,很是显眼,周围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注意到他们,甚至会下意识多看两眼,然后一幅被惊吓的模样,立刻移开视线,匆匆离开。
原因简单,陆森穿得太奇特了。
看似和本地居民短打差不多的短袖和短裤,本质却完全不同。
下身是纯黑色的短裤,干净崭新。没有补丁,看着很厚实,有和苦哈哈一样很多的袋口,但其针脚密实匀称,工艺极高,用行家的话来说,就是奢华内敛。
纯白色的上身丝质短衫,白得像是用雪做成的。前胸还绣着一个大大的骷髅头,黑白q版的那种,很可爱的。
但在周围这些人看来,却不是这样的感受,只有惊吓。
敢把人头骨往衣衫上纹的,不是狠人就是异人。
谁敢乱惹?
谁敢乱看?
更别提陆森长得细皮嫩肉,皮肤比绝大多数的女娃子都还好。
这模样可不是贫苦人家能养出来的人。
绝对来历不凡。
遇到这种人,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往上凑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免得沾上什么倒霉的是非。
此时乞丐见陆森一直在沉思,不说话,便紧张起来。
主动凑上去,给眼前这少年公子一碗水,还涎着脸说要做人家的奴仆,已经是这个乞丐此生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了。
只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这乞丐,这可能是他今生今生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靠近大人物,并且能说得上话的机会。
所以,即使他在害怕着,也没有逃跑,即使惊恐着,也没有退却。
陆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显得已经很惶恐的乞丐,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叫……我。”乞丐见陆森终于说话了,而且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长长地松了口气:“黑柱子。”
陆森上下打量了这人,确实又黑又高,叫黑柱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这只是绰号。”陆森坐在土道边的碎石墩上,斜斜树荫盖下来,瓷白色的脸在昏暗中,特别明显,特别地抓人眼球,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瑕疵,完美到似乎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你应该有有名有姓。”
年轻的乞丐自卑地低下头,似乎不敢再看少年的脸:“小人没有……打从我懂事就是乞丐,别人就是叫我黑柱子。”
然后他抬起头,期盼地看着陆森:“公子,你能不能给小人起一个?”
给人起个名字不难,但只要起了姓,给了名,就意味着默认这人以后就是跟着自己混的了。
自己这孤家寡人,无所无居,没吃没喝的,自己似乎都养不活,能担得起这责任吗?
陆森有些犹豫。
乞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清楚,自己能不能脱离乞丐的身份,能不能不再流离失所,就看眼前这个公子愿不愿意收留自己。
等了好一会,就在乞丐相当忐忑的时候,陆森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身体,说道:“姓名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帮你起,但我会想办法请德高望重的人给你起个名字。所以现在你就先叫着黑柱吧。”
黑柱极其失落。
在他想来,这是眼前公子拒绝了自己的投靠,所谓以后再找个给自己起名字,应该只是个委婉的说法。
作为土生土长汴京城的乞丐,黑柱十几年在城里四处乞食,见过很多大人物。
有风流才子,有朝廷重臣,更在大节祭祀时,远远见过官家的身影。
可是,这些都还是常人的范畴。
但眼前这公子,却真的是完全不同的。
黑柱依然还记得约两个小时前,自己吃了个发馊的黑窝窝头,肚子有三分饱了,正坐在这里乘荫。
旁边突然有怪风湧动,并且还有一声刺耳的异响,随后大白天的,眼前这公子就突然出现了。
毫无征兆地,人就站那里了。
真正的大变活人。
起初黑柱还以为自己撞邪了,受到惊吓,躲得远远的。
但人好奇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又折了回来,藏在一旁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
随后他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虽然衣着奇怪,甚至还是短发,但人真长得很俊秀,文质彬彬像是个读书人。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脚下是有影子的,这说明对方不是鬼。
不是鬼……却能大变活人,这不是修炼有成的法师,就是异人。
黑柱看着这少年公子神情迷茫地左看右看,甚至还出了巷子外,走了一小圈,最后又折了回来坐路边的石阶上坐着。
同时还神情迷茫地喃喃自语。
黑柱离得远,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泥头车’、‘雷劈’、‘怎么就穿了’、‘金手指’这样莫名其妙地话来。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完全不懂说的什么意思。
这估计就是法师或者是异人的咒语吧。
之后黑柱还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公子很神情相当迷茫,甚至时不时露出无奈的苦笑,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他藏在一旁看了近两个时辰,发现这个公子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光顾着发呆。
甚至看得出来这位公子明明已经很渴了,却也没有起身找水喝的意思。
这是从小受人服侍着长大,身边没有人使唤,所以不太习惯吗?
黑柱顿时就起了心思,要是自己此时凑上去,求得跑腿的差事,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处立锥之地了?
况且即使这位少年公子无金无财,没有任何长物,但对方能凭空现身,这明显是有大本事的人,自己攀附于他,绝对胜过自己孤身一人在街边乞讨。
孤身一人的乞丐,活得辛酸,总是受人欺负。
特别是其它不相干的乞丐,时不时仗着人多欺负自己。被人撵来撵去更换地方讨食只是小事,还有几次差点被某个乞丐帮的人打死。
每次都躺在小巷的角落里两三天才能爬得起来,也幸亏他的命硬。
几次差点被打死后,黑柱便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在这座繁华的汴京城里活下去,或者说想要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一个人是很难的。
他也曾想过找加入其它的乞丐帮,但没有人要他,反而还被揍了几顿。
鼻青脸肿地离开。
既然乞丐帮的人不要自己,那么就找别的人家。
可惜这只是奢想。普通人家自己的家底都不富裕,万一遇上灾年估计都吃不饱,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而那些富裕人家自己就养有打手和护院,他这蓬头垢面的模样,都还没有近到别人门前,就会被守门的护院乱棒打走。
至于拦路……那更不可能,还没有靠近,估计就被大人物的护院给叉走了。
但现在,一个没有护院,没有跑腿的少年公子就在前边坐着,身边无侍候之人。
如果再不把握这个天大的机会,估计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于是黑柱翻进附近的小院子里,这家人数天前去城外的亲戚家窜门了,暂时不会回来。
这院子里有个甜井。
他先用井水把自己的双手洗得干干净净,脸也擦干净些,乞讨用的碗更是洗得一尘不染后,才用破碗舀了半碗的井水过来。
成功地和少年公子搭上了话,心情七上八下地并且表达了自己要做奴仆的意愿。
然后被婉拒了。
也是,大人物要什么样的奴仆没有,随便扔点银子就能买十个八个的女娃子入府为仆,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个乞丐。
双手捧着破烂的瓷碗,黑柱转身就要离开。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前方的少年公子说道:“黑柱,你要去哪里?过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黑柱愣了下,双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芒,他扭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屁颠屁颠地小跑上去,开心地应道:“郎君,你想问什么事情?”
黑柱虽然没有读过书,从小到大一直在流浪乞食,但他也清楚,只要成了奴仆,就该称年少且没有结婚生子的主人为郎君了。
“这城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僻静,少人来往,又有树木生长,并且把树砍伐了,也不会有人找麻烦的。”陆森双手抱胸,仰头想了一小会,继续说道:“那些树,最好能高大些。”
黑柱细想了一会,弯腰恭敬地说道:“还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郎君,小人这就带你去。”
“麻烦你了。”陆森微笑说道。
“郎君你太客气了,小人担不起的。”
于是,黑柱就一直在前边引路。
出了巷子,走上街道。
汴京城繁华,即使是三伏天的午时前后,炎热异常,街道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当然,此时行走在街道上的大多数都是穿着短打的平民或者是劳苦人士。
偶尔也有撑着白纸伞,扮相装着都非常惹眼的女子,烟视媚行,招摇过市。
一看就是画舫上的小姐,趁着午时空闲的时刻,出来买脂粉了。
黑柱微弯着腰,走在前方。
要是以往,以他这乞丐的模样打扮,敢走在街道上,不贴着墙角走,挡人的路,不被人打一顿扔墙角才怪。
但这次不同,所过之处,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退开两步路的距离。
黑柱很清楚,这些人不是在给自己让路,而是在给自己身后的郎君让路。
毕竟陆森一头短发,不是僧就是道。这两者的社会地位都相当高。
而且他的打扮实在是太过于妖异。
黑白色的人头骨纹在衣衫正前面,即使再桀骜不驯的服妖,也不敢这么做。
一路走着,街上的行人们好奇地打量着陆森,然后又略带惊恐地移开视线。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生意。
绿瓦白墙,红阁飞檐。
那些刚醒来的小姐们,睡眼迷蒙地打着哈欠,将洁白的玉臂搭在红栏之上,轻轻摇着白色的小团扇,身体半倚在栏边,对着下方的路人,媚笑娇声喊道:“那边的小郎君来嘛,奴家想死你了!”
然后便有火气旺盛的年轻人,或者是背着武器,满脸风霜疑似江湖人士的汉子咽下口水,走进店里。
而黑柱在前边引路,转过了四次的拐口,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道也越来越小,最后狭窄到只能让一人通行。
再拐了个大弯,来到一处围墙之后。
这围墙很长,似乎望不到边,看起来有些破旧,墙内鸟语花香,也有许多高大的树木。
黑柱在前边再走了会,便看到前边的围墙有处很大的缺口。他立于缺口前,说道:“郎君,就是这里了,里面有高大的树木。”
“这里似乎是别人的后院吧。”
“无妨的。”黑柱摇头说道:“此处主人并不介意外人进来伐木或者采野果食,只要你是真的遇到难处即可。”
这样啊!
陆森从缺口处走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很大很大,陆森估计其占地面积至少有两百亩以上。
因为视野受到树木的限制,很难看清这处院子的全貌。
既然这里不介意伐木,那陆森就打算试试自己的能力了。
他走到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前,抬头端详了一会后,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拳,轻轻锤打着树干。
黑柱在一旁看着,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说话,郎君做事,必有缘由。
陆森继续锤打着树干,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等到力道大到陆森开始皱眉的时候,树干那里出现了异像。
一道像是蜘蛛网似的白色裂纹在被击打的地方出现,大约有脸盆那么大。
陆森停止了锤打。
这些白纹在数秒后,缓缓后退消失。
陆森露出微笑,继续用相同的力道锤打着树木。
一下,两下……五下,六下。白色蛛丝般的裂纹在顺着树干蔓延。
很快就布满整个大树。
第十下!
陆森的拳头已经开始向外渗血。
但也就在这时候,整棵大树突然裂开,化成一片片光芒碎片。
最后变成五十来块淡黄色的方块,全部跌落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密鼓敲打似的声音。
没有凌乱的枝叶落下,也没有大树倾倒时那可怕的声势。
地面上只有零零落落的木头方块。
以及一个切口光滑平整的大树桩。
陆森再一挥手,所有的木块都化成一道道金色流光没入到的心掌心中。
黑柱在一旁兴奋地直发抖。
果然,自家郎君是有大本事的人!
没有跟错人。
0002 清明上河图
在陆森的视野中,有个透明的窗口。
大约百来个方格组成一个正方形的灰色界面。
刚才被吸到他掌心中的木质方块,存放着第一个格子里,并且标明了数字:54。
陆森转头,然后便看到黑柱一幅虔诚狂热的表情。
见到自家主人的视线过来,黑柱微微低下头,走上来问道:“郎君,你的手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馆包扎一下?”
陆森用左手抹了抹自己的右手指节,上面的血迹此时已经凝结,这么一抹,血痕消失,节指皮肤光滑如初,竟没有受伤的样子。
黑柱再次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接着陆森问道:“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售卖奇木?做事比较公道的,带我过去看看。”
“有,当然有。郎君这是要卖掉刚才的奇木吗?”
“我们总得有点钱财用来换吃食吧。”陆森微笑着说道:“况且我这衣服在合适的时间也得换换,否则难和外人交谈。”
其实现在黑柱已经很饿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个黑色的馊窝头,闻言立刻在前边引路。
重新回到街道上,两人再次享受了陆森那身奇装异服带来的净街效果,在拥挤的街道上,极易前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家店铺之前。
“《四海通木》。”陆森读出了此店的铺名。
黑柱在一旁解释道:“我在城里乞食的时候,就听过这家店的老板,买卖地道公平。店家主人叫黄木贵,听说他年少时,打算经商。又不知道做那个行当能挣钱,便去询问城里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他名中带‘木’字,适合做与木相关的产业。黄店主不想做寿材生意,就做起了木雕,结果真把这木雕铺子给立起来了。”
陆森看着这间明显比周围店肆大得多的木雕铺,然后拾阶而上。
等他到了店门口,发现黑柱没有跟上来,回头便看到黑柱留在下面原上那里,露出尴尬的笑。
黑柱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没有穿鞋。
一双脚黑得跟碳似的。
而‘四海通木’这店铺,地面用的是光滑的木板铺就,油光可鉴,一看就是名贵木材。
“在那里等我会。”
黑柱弯腰点头。
陆森踏进店铺之中。
其实在店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木制品特有的清雅香味了,走进去后,这味道更浓了些,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店铺的内部很大,装饰也很典雅,更吸人眼球的,是店内货拒上摆放的各种木雕。
鸡鸭鸟鱼,全是常见的小动物。
而在最中间,摆着一具两米多高,没有上色,纯粹的大型木雕。
一只凤凰。
立于一根巨大的桑木之上,正展翅欲飞。
凤身上面的羽毛纤毫毕现,看着极为真实。若只是‘像’,那也罢了。这凤凰刻得极有神韵,真有那种高贵典雅,凤出百鸟来仪的气势。
怪不得能把店子给立起来,这店里的木雕,即使以陆森这种经过文艺信息大洗礼的人,也觉得极为惊艳。
这时候,正在忙着给货柜擦尘的店小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立刻转头过来,笑道:“客官,下午好……”
然后店小二就咽了下口水,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妖人。
没办法,陆森衣服上的那个黑白头骨,对于汴京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超前了。
至少现在汴京城的人,还没有进化到欣赏这玩意的地步。
“客官……爷,小人能人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店小二的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店铺里就他一个人,万一这妖人要是有歹意怎么办?
陆森颇心中无奈,他也知道对方在怕什么,当下尽量把笑容表现地和善些:“听说店家这里收购奇木?”
“是的是的。”店小二连连点头,生怕回答慢了惹眼前的妖人动怒:“只要是上等木材,或者奇木,本店都高价收。”
“那你觉得这货如何?”
陆森手掌一翻,淡黄色的木质方块出现在他的掌心上托着。
凭空变物……店小二一愣,身体抖动地似乎更厉害了,只是又不敢逃跑。
“客客……官是否让小人看看这……奇木?”
陆森自然点头,然后把木块往柜台上一放。
店小二畏畏缩缩地走到柜台后,双手捧着木块,生怕摔了。他盯了一会后,眼中原本的惊恐之色,全变成了好奇。
再左右翻看了一会这木块,店小二此时心神都被这木块吸引,已经不再害怕了,眼中甚至出现了兴奋的情绪:“客官,这确实是块奇木,只是小人眼界浅薄,看不出好歹来。请稍等,我去把主家请出来,给你掌掌眼。”
“麻烦你了。”
“客官太过客气了。”
店小二立刻转身去了后院。
陆森在原地等待,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个穿着丝质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白长须,行路时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不像是个商贾,倒是像个文士的样子。
他前来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陆森,眼神也是迟疑不定,特别是看到陆森衣服上的头骨画时,瞳孔更是微微一缩。
但总体来上说,他的表情还是控制得可以。
至少没有流露出害怕或者惊恐之类的情绪。
中年店家走近前后,双手作揖,笑问道:“这位法师,相见即是缘,请问高姓大名。”
法师是修炼有成的道、僧、巫、祝等等奇人异士的统称。
陆森学着对方左手抱右拳,同样作揖回礼笑道:“法师不敢当,来来去去皆是生意,店家何必在意名讳。”
他是纯粹不想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况且,刚才店家也没有自报姓名,但是先问起别人的根脚了。
中年店家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也是,生意而已。”
然后他把视线投向柜台上放着的木块,愣了下,走过去便将其把持在手里翻去复去地看,眼中的光彩也是越来越明亮。
一会后,他抬头问道:“客官,这样的木块你可还有?”
陆森左右手各一翻,又是两块同样的木块出现,然后放在了柜台上。
中年店家眼神一愣,脸上终于有了动容的表情。
他瞄了一眼陆森,再翻了两块刚出现的木块,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要是客官还能再给几块这种奇木,某必能给出高价。”
“没有了。”陆森摇摇头。
“这不可能。”中年店家摇着手中的淡黄色木块:“长宽高都是六寸,三块奇木大小完全一模一样,表面光滑无比,明显是打磨过了的,这样的奇木绝对是从一棵大树上切下来的,不可能只有三块。客官你留着用处也是不大,倒不如允与某……”
陆森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身体站得很直,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中年店家的眼睛。
中年店家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就略显尴尬地微笑起来:“哈哈,是某思量不周,这样的奇木乃天地精粹所化,奇珍异宝,怎么可能会有太多,是某唐突了。不知道客官欲售价几何?”
“公价即可。”陆森淡淡地答道。
中年店家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些木块虽然奇特,但终究还是小了点,某一块给十两银子如何?”
“行。”
陆森不甚在意,银子是硬通货,购买力杠杠的。况且他现在只是要一点安身起家的资本,多少区别不大。
三块银饼放在了柜台上,中年店家很诚恳地说道:“客官,以后你若再有这样的奇木,请一定再卖与小店,某求之若渴。”
陆森点点头,把银两收入系统背包中,转身离开店铺。
看着陆森走出门口,中年店家可惜地叹了口气。他做奇木生意十余年,可以说天底下的名贵木材全都见过,全都把玩过。
即使是最稀少的寒潭沉香木,他也经手不少。
然而这三块木头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任何味道,从表面质地和纹理上来看,像是榕树木,但颜色却不太对。
别外榕树木较轻,这三块死沉死沉的,质地还很坚韧。
是他没有见过的超上等木材。
可惜只有三块。
估计也就只能做三套茶具出来。
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再多几次,他能把分店就多开几家,每家中都放一套这样的镇店之宝。
他越想越是痛心,然后对着旁边的店小二说道:“去请康师傅过来,有好木让他掌刀。同时把门关了,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
四海通木的大门关上,而陆森和黑柱也已经走远。
“钱有了,先买些衣服吧。”
服饰店很好找,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这次陆森没有让黑柱在外面等,而是带着他进去,在店小二不太满意的目光给,给黑柱选了两套干净,但并不华美的衣服。
对于从小到大的乞丐来说,一开始就让他穿华服,沐猴而冠,无疑是在害他。
同时还给黑柱买了两双布鞋。
之后再给自己买了三套看起来比较舒适的常服,以及三双布鞋。
黑柱几乎是哽咽地在内间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穿上了鞋子。
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陆森依然还是之前的打扮,便问道:“郎君为什么不穿新衣?”
“如果我换了衣服,就不太好行事了。”陆森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黑白骨头:“这东西的威慑力,现在要比我自身大得多。等真正安心了,我再换新衣。”
黑柱听不太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陆森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哪里有便宜还比较实惠好吃的路边摊子。”
“在虹桥那里有。”
“虹桥?”
“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在不宵禁的日子里,每天十二个时辰,天黑到天亮,总会有密密麻麻的人。那里有个叫‘老张大饼’的摊子,烙出来的芝麻葱油大饼,听说是全城最好吃的东西。”
“听说?黑柱你没有吃过?”
黑柱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从小就在街上流浪乞食,怎么可能有钱吃那种好吃的东西。”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来到一处河水边时,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特别是一座木质大拱桥上,更是挤满了人,几乎到了无法移动的地步。
桥的两边挤满了小贩商家,在使劲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人声鼎沸。
得益于陆森衣服上的那个头骨画,人见人怕,周围的人下意识避开,形成一个小空圈,因此两人比其它人更方便走动。
这座桥很大,来到桥顶,找到了那个‘老张大饼’摊子,要了两块大葱油大饼。
黑柱吃得很香。
但陆森却觉得一般般,甚至觉得有些难吃。
虽然用了葱和少量的油遮掩,但其实面本身是有馊味了的,估计放了很久没有卖出去的又烤一下卖给客人了。
另外这大饼没有放盐,一点咸味都没有,油也放得很少,吃起来干巴巴的,说是葱油大饼,倒不如说是放了葱的烤面片。
更为离谱的是,陆森还在面饼中吃到了些难以哽咽的片状硬物,根据这嚼劲和舌头碰到其产生的微涩痛感,十有八九是磨碎了的小麦壳没跑了。
虽然难吃,但陆森没有吐掉和扔掉,他站在桥边栏上,一边艰难地吃着大饼,同时打量着周围。
这座木拱桥很长很宽,而且也很高。
桥下的拱洞极大,有络绎不绝的船儿来往。
小渔船,大画舫。
此时阳光西斜,橙光鳞鳞的河面上,传荡着艄公的渔号儿,也有画舫上莺莺燕燕们的娇笑。
身后是桥面商贩和行人们的嬉闹声。
虽然此地世人的穿着打扮,风俗人情不同于穿越之前,但繁华热闹却一脉传承。
熟悉的音容,熟悉的笑貌。
嚼着难吃的大饼,恍恍惚惚间,陆森觉得自己似乎在画中一样。
某个深藏在脑海里,几乎不会真正忘记的画卷,随着记忆的复苏,浮现在了眼前。
画卷与现实渐渐重叠。
“清、明、上、河、图!”
陆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了这个名称。
同时他每喊一个字,没有拿着大饼的左手就会重重拍一下桥面栏杆。
激动万分。
五记重重的巴掌下去,一缕缕白色的纹痕遍布着这座木拱大桥的表面。
许多行人都注意到了这些白色且扭曲像是蛛丝一样的纹痕,不明所以,也没有任何危机感。
而此时黑柱已经被吓傻了,快吃完的大饼掉在了桥面上。
他卟通一声跪下,抱着陆森的双腿使劲哭喊道:“郎君,郎君,求你了。如果面饼不合你心意,如果是太难吃了,你就打死那个老张,也可以打死我,但别拿这座桥撒气啊,这上面至少有上千人啊,郎君!”
003 家园系统
黑柱的哭诉,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太过于热闹了,游人和商贩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他的哭声。
陆森把手从桥栏杆上收回来。
没有继续敲击,那些扭曲的白色蜘蛛丝纹痕,缓缓回缩,大约在十秒内消失地无影无踪。
“起来吧,哭哭啼啼地多难看。”陆森把黑柱拉了起来,说道:“我没有想着毁桥杀人,就是不小心用力了些。”
黑柱松了口气,抹去眼泪站了起来。
刚才真吓死他了。
自家郎君是有大神通的人,要是真起了杀心,估计能杀个尸横遍野,然后还能在官府的追击下飘然远遁。
只是街上那么多游人,妇孺老少,真出事那可就是人间惨剧了。
黑柱虽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人教他大道理,但人不该随意死掉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陆森重新给黑柱买了个油葱大饼,两人吃着饼下了大桥。
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白色蛛丝纹痕,确实有不少人看到,也造成了一定的小骚动,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反而是这些白色纹痕消失得太快,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下了虹桥,顺着街道走到人少了些的巷角里。
这里视野很好,陆森一边咀嚼着难吃的大饼,一边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有巍峨的金色琉璃瓦宫殿,比整座城市所有的建筑都高出许多。
那应该就是皇宫了。
北宋啊……陆森在心里感叹了声,然后问道:“黑柱,现任官家名讳是什么?”
“官家名祯。”黑柱说话的时候,露出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仰。
赵祯,宋仁宗。
那现在就是北宋最好的时代了。陆森心里点点头,然后又扭头问道:“黑柱,在城里买宅子需要户籍或者路引吗?”
“那当然是要的。”黑柱无奈地说道:“没有汴京城的户籍,或者外地人没有去开封府报备就想在城里买卖宅子,后果很严重。”
听到‘开封府’这词,陆森心里微微一动:“现在开封府尹可是包龙图包大人?”
“是的,半年前才上任。”黑柱笑道:“包大人可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陆森忍不住啧了声。如果是开封府现在是其它人在任职,自己凑上去一顿骚操作,利用金手指的能力装神弄鬼,有极大的机率成为座上宾,想拿到户籍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是那位传说中的包大人,可就不好胡弄了。
没有户籍就不能买房,自己有钱也没有地方花,还没有地方住……况且自己来历不明,直接就在汴京城里立足的话,似乎也不太稳妥。
还有就是,自己金手指的能力,在‘树’和‘石头’多的地方才更好起步。
他考虑了一会,问道:“黑柱,既然城里没法买宅子,那么我在城外自己起宅子住,有没有说法。”
“那倒没有。”黑柱摇头:“很多北边来的灾民,贴着外墙起泥房,官家也没有管。只是那些地方脏乱得很,而且也不太安全,不太适合郎君落脚。”
“城外有没有树多,并且比较清静的地方?”
“有。”黑柱立刻答道:“在城西那边,有座矮山,是天波杨府的地儿,还立着他们的宗祠。同时那座矮山上还有条官道,西南那边来的人,就得经过那地儿。而天波杨府的祖祠,也成了那些西南方客人赶不上入城时间,夜晚暂时落脚的地方。杨府对此也乐见其成,只要不故意打砸上面供奉的灵位即可。”
“在别人家的祖祠过夜,不怕忌晦?”
“郎君真会开玩笑,杨氏一门忠烈,个顶个都是好汉,浩气长存,怎么可能忌晦。”
“那就去你说的矮山吧。”陆森又考虑了会,问道:“城里有没有卖煤……哦,现在叫石碳的地儿。”
“自然有。”
“带我过去。”
于是在黑柱的引路下,陆森花十两银子买了大量的煤……堆得跟小山似的,然后在店主惊讶的目光中,吸进了自己的系统背包里。
此时系统背包的第二个格子里,显示着有7000多单位的煤。
接着陆森还花钱买了些熟悉放入系统背包中,便让黑柱带着他出城。
出城时也发生了个小插曲,某个守城门的卫兵看着陆森穿着古怪,想过来问话,结果被后面一名老兵推搡了回去,然后还隔着数米的距离,不安地向陆森弯腰点头赔笑。
这也就是陆森不愿意这么快脱下衬衫的理由。
如果换上这个时代的常服,又是一头短发,不被这些士兵们拦下才怪。
出了城门口,两人便发现外边挂着长长的人流。
其中还混着不少的色目人。
汴京城作为这个时代,整个世界居住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巨型城市,是所有人眼中的天国之城。
作生意的,想在这里定居的,多得像是天上的繁星一样。
而陆森的出现,也让不少正在排队入城的人吓了一跳,这个时代,头骨这玩意对人的威吓力,是不分华夷的。
好在很快,陆森就离开了。
没有影响到入城‘长龙’的秩序。
在官道上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再往右转,道路的两边都是水田,青青的稻秧散发着一种微甜的青味气。
很是舒服。
陆森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也插过秧,所以对这样的味道很熟悉,也很是喜欢。
他走了一阵,然后发现,这些秧种得有些疏,间隔有些远,便问道:“黑柱,一般来说,这一亩水田能产多少粮食?”
“我听说年成好的时候,能有三石。”黑柱看着这些水田,极是羡慕,虽然是乞丐,但他也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水田:“年成不好的时候,估计一石都顶天了。”
北宋一石大约是100斤左右,也就是说,这里的水稻亩产最高是300斤左右。
好少……陆森微微摇头。他小时候插田,随随便便一亩田种下来,也不需要多精心打量,都是上千斤起步的。如果用了最新的杂交种子,又精心打理施肥,两千斤一亩的产量,也不是不可能。
有这么大的产量,粮种优化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化肥的出现。
没有化肥,土地的肥力不够,粮食自然产得少,也得插种得疏远些,否则秧苗互相之间会抢肥。
不像陆森小时候,稻秧种得都挺密实的。
两人顺着官道,来到一座矮山的山脚下。
山体绿荫葱葱。
上面偶尔会有游人顺路下来,见到陆森又犹豫不前,甚至躲到一边。
直到陆森从他们旁边经过后,这些人才敢出来继续前行,而且有点惊恐逃跑的味道。
两人爬上半山腰。
黑柱表情如常,而陆森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他看着自己系统界而中,只余一半的黄色体力条,无奈地摇摇头。
lv0级的人物属性,实在太低。
只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该如何升级。
不过他才获得金手指不到一天的时间,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两人前边是一间大大的宅子,灰瓦青砖。
三米高,两米宽的月拱门入口处,上面墙体内镶着块光滑的灰色大理石,写着‘杨家祠’三个大字。
笔锋弯转如钩,看着颇有气势。
而月拱门外,一左一右放立着两只已经布满了青苔的黑色大石狮子。
各踩着一个白色石球。
“确实是大户人家的祖祠啊,这气派。”陆森站在石狮子前,180cm的身高,还不够石狮子一半。
“杨府已经不算大户人家。”黑柱在旁边颇是可惜地说道:“现在杨府里只余下三个妇人,一个独子了。”
说话间,两人进入这祠堂中,穿过三门,来到享堂前。
享堂很大,内壁上挂着许多灵位,陆森一一看下来,发现最新的灵牌上写着‘杨氏宗保’四个字。
灵位下来就是祭台,上面不但有着些许野果野菜,甚至还有数支尚余袅袅青烟的黄香。
“这些都是在杨家祠中留宿的人供奉的。”黑柱解释道:“毕竟借住别人的地方,给点香火应该。”
陆森有些好奇:“黑柱你对这些事很了解啊。”
“小人三年多前曾被无忧洞的乞丐们打伤赶出城,在这里住了一年半左右。”黑柱脸带感激地说道:“一年半的时间里,小人就住在此地,靠食野果,还有去城北边的烂泥巷里捡垃圾吃,勉强过活。杨家的人来上香,供奉祖先亲人,见到我也不会驱赶,反而还于了我些吃食,都是大好人。”
原来如此。
“郎君,你先坐下休息会,我去给你弄张草床。”
说着黑柱就到旁边,抱起角落里那里放置着的干草。
这些干草是给行人落脚时临时当地铺用的。
陆森摆摆手:“不用,待会我自有床可睡。”
黑柱愣了下,然后想到什么,便把干草放回原处。
休息了会,陆森看到体力条满了,便起身,说道:“黑柱,我们去远点的地方伐树。”
黑柱立刻跟上,两人沿着官道到了山的侧面。
这里的树木极多,还又高又大。
山林间有虫鸣鸟叫,还有山风咻咻,清幽中带着三分凉意,极是舒服。
陆森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单位的木块,在他的意念之下,这木块分成四根长短大小完全相同的木棍。
接着两条木棍又融合在一起,化成两把木斧子。
看到这一幕,黑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陆森看着手上的器具,他的视野中显示着这样的词缀‘木斧lv0,耐久10。’
他将一把扔给黑柱,自己拎着斧头走到一棵大树前,一斧子下去。
笃!
大树毫发无伤,但树干上却多了些许白色的蛛丝纹痕。
陆森继续用力挥砍,第五下后,大树表面遍面白色纹痕,接着一团微然的金光闪烁,整棵大树化成三十多个木质方块跌落下来。
再挥挥手,三十多单位的木质方块被收进系统背包中。
木斧子伐树,只要五下即可。
比起用手撸十下才能伐倒树木,节省了50%的次数和时间,更重要的是……手不用痛了。
罗兰再盯着木斧子,此时上面显示,耐久已经变成9了。
伐一棵树,就少一点耐久吗?
接着陆森对着旁边说道:“黑柱,你也试试。”
“郎君,我也可以用这等神物吗?”黑柱显得很是兴奋,从陆森砍完一棵树后,他在旁边看完,就蠢蠢欲动了。
手上有斧头,总想砍点什么。
“当然,本就是让你来帮忙的。”
“好的,郎君。”
黑柱持斧而上,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停地伐着树木,他的砍伐的速度可比陆森快得多了。
陆森就在旁边,看着黑柱手中斧子的耐度一点点降低。
然后果然在黑柱砍完第十棵树的时候,木斧子毫无征兆地碎成了一地的木渣子。
他露出惊恐的神色:“郎君,我……我。”
他以为是自己把斧子给弄坏了。
“本来就是会坏的,接着。”陆森把自己手中的木斧子扔过去:“继续。”
然后他自己又做出了两把木斧子,也参与到了伐木的大业之中去。
木斧子耐久没有了,便立刻做新的出来,继续干活。
伐木有种奇特的魔力,两人都已经沉迷进去。
直到傍晚,山林中已经微暗,快看不清路的时候,陆森才停止了作业。
他看着系统背包中3000多单位的木块,满意地点点头。
再用三十单位的木块分离出根120木棍放在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根木棍与一单位的煤结合。
散发着金黄色火焰的火把,出现在他的手中。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此时黑柱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森举着火把,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五点耐久,是五个小时,还是五个时辰?”
两人回到杨家祠时,天色已经漆黑。
黑暗中的宅院,显得阴森恐怖,远远看着,仿佛欲张嘴食人的怪兽。
但有了火把的亮光后,这里的所有的阴森和寒意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火把很亮,光线所及之处,几乎和白昼一样。
陆森把火把往墙上一挂,然后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份馒头,交于黑柱……馒头还是热的,就像是刚出笼一样。
黑柱没有吃,他在等陆森先吃,然后他才能吃,这是规矩。
而陆森又变成了二十四块淡金色的木栅栏,在享堂的角落里,用这些木栅栏围成一个6x6的方型格间。
接着他对黑柱说道:“你翻进去试试?”
虽然不明白自家郎君在做什么,但黑柱还是照做了。
木栅栏不高,顶多到黑柱的腰部,只要跨一下就能翻进去。
然而黑柱刚抬起右腿,想先把一只腿放进去,结果栅栏突然冒出一片透明的波动,黑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下,连连后退。
差点摔跤。
“郎君,这是……”黑柱咽了下口水。
“家园系统果然有用。”
陆森有些兴奋,他跨进木栅栏的格间中,然后两张简易木床出现在里面。
接着陆森对黑柱招手:“进来吧,这是今晚我们睡觉的地方……别怕,我已经给你访问权限了。”
黑柱有些茫然……自己这是有住的地方了,有床可以睡了?
还有吃的!
他拿着手上还热着的馒头,心中一酸,差点流泪。
而在山顶上,一支从西蜀之地而来的商队,举着微弱光亮的火把行走在官道上。
今晚乌云密布,没有月色,不利行路。
领头的汉子突然叫道:“我已经看到半山腰的杨家祠了,享堂的位置那里很明亮,想必已经有很多江湖朋友落脚了,我们快点,否则可能没有睡觉的地方。”
0004 撞邪了
领头的中年汉子叫莫文,曾是莫家的纨绔独子。
现在他接了父亲的班,成了莫家商行的行主,毕竟父亲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再走南闯北了。
“杨家祠谁都可以住,只要不破坏里面的东西就可以了。”莫文大叫道:“虽然赶不上时间入城,但我们也有落脚的地方休息,不会被野兽和蛇虫侵扰。到了那里,大伙把骡马喂喂,整理一下货物,然后就可以休息。”
听到这话,整支商队的士气立刻高涨了许多。
出门在外,能有一个安全舒适,能遮风蔽雨的落脚点,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很快商队就来到杨家祠的前门。
透过门口,能看到里面有明亮的光线传出来。
“好亮的光。”莫文有些疑惑:“好家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打着火把住进去?但为什么周围都没有车马柱着,难道都拉到祠堂里去了?若真是这样,那么对杨家的先人就有些不敬重了。”
“那我们还进去不进去休息?”旁边有个持刀的汉子靠近过来问道。
“进去看看先,让小六子他们拿着吃饭的家伙跟上。”莫文小声说道。
持刀汉子向旁边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拿着刀枪的七个汉子跟了上来,每人手中还举着一记火把。
“进去,都打起来精神来。”
几人点点头,然后跟着莫文往杨家祠里走。
出门在外,慎重些比较好。
穿过三道弄门,来到享堂的前方,他们便发现情况有些古怪,但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种危险的古怪。
享堂这里很亮很亮,一束火把挂在右边的墙上。
这里并没有他们之前想像的人满为患,反而很空旷,只有右边角落那里,有两个人坐在木床上吃着东西。
而且他们坐着木床的周围,还圈着一个方型的木栅栏。
莫文仔细打量这两人。
一个是穿着短打的下人,体形干瘦皮肤黝黑,明显没有什么实力。
另一个是穿着常服的短发少年,虽然短发有些奇怪,可对方细皮嫩肉的,手指节比豆蔻年华的娘们还要干净漂亮,明显也不是练武之人。
所以他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两人没有任何威胁性,估计也是错过了入城时间的游人。
他当下抱拳说道:“两位朋友,我们也打算在此地借助一宿,人有点多,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陆森从床上起身,抱拳微笑道:“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在这里暂时落脚而已,诸位请便。”
此时陆森已经把那身现代衬衫换了,换成了之前买的白色常服。
配上他的相貌,怎么看都是个俊俏小生,就是可惜有一头短发,显得有些怪异。
否则绝对担得起一句‘潘安在世’。
随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各做各事。出门在外的,不可能见个人就很热情攀谈。
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形。
打过招呼,莫文确定过对方没有威胁后,便让手下去招呼外边的人进来休息。
很快三十来人就呼啦啦地走了进来,同时带进来大量的火把。
让享堂这里变得更亮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怪味。
酸的,馊的,辛辣的,混在一起,味道挺冲的。
享堂虽大,但三十几人满身怪味涌进来,依然会让空气变得浑浊。
毕竟是风尘仆仆的商队,十天不洗一次澡,有味道很正常的。
陆森和黑柱是住在享堂右边的,这些人自然就挤在了左边。
安排几个人在外面围着车队和货物,莫文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干粮。
由于天气炎热,干粮似乎已经有了淡淡的馊味。
但不要紧,还能吃,而且这里已经是汴京城了,明天就能入城,把货物一卖,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忍一忍就好。
莫文吃着馊食,闻着周围同伴散发着的体臭,表情有些愁苦。
他以前也算是锦衣玉食,虽然说领商队走南闯北已经快七年了,他能习惯得了辛苦,却习惯不了臭味。
他的鼻子很灵。
不爽地抽抽鼻子,他心想着,自己现在也是处糙汉子了,在臭味中都还这么难受,对面那个跟世家子弟似的少年郎吃着东西,闻着这些味道,估计快已经受不了吧,自己得说点话,赔个罪,不让对方太过于厌憎自己这些人。
然而他一扭头,却发现对面两人,抱着一个大白馒头,吃得正香。
特别是那个下人模样的少年,简直把馒头当成是绝世美味在品尝。
少年郎表情很平淡,似乎并没有闻到臭味的样子。
嗯……难道自己这帮人身上的臭味,传不到那边?
疑惑之余,莫文继续忍着恶心啃着那团黄色的,有点馊味的干粮。
这时候,一个手下凑过来,很小声地说道:“对面的少年郎不知道人世险恶啊,带着一个不中用的仆人就出门来了。就算他不是女人,光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比女人还值钱,也亏是遇到我们,换作其它的商队,估计就成最值钱的货了。”
在这个时代,商队和强盗之间,界线很模糊的,特别是在荒郊野外的时候。
莫家商队是少有的,在外不做恶事的异类。
莫文抖抖眉毛:“那说明这少年郎福泽深厚。”
手下耸耸肩:“倒也是。”
吃完干粮后,莫文去外边查看了下货物和轮值情况,顺便放了放水,再回到享堂这里。
他看到此时那位少年郎已经在简易木床上睡下,似乎还睡得挺熟,他心里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警惕性,而且吃不了苦,都在野外了,还想着找床来睡觉。’
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少年郎从哪里找来的木床。
如果是游人,自然是不会做床的,就算是简易木床,也不是一两柱香时间就能弄好的。
至少得半天吧。
有那时间直接进城不好?
所以这床自然是找出来的……难道是天波杨府的人事前放在这的?
也有可能。
毕竟天波杨府是出了名的好心人家。
只是一想着天波杨府现在虽然一大家子的人,却只能靠着三个女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幼子撑门面,莫文就有些感慨。
满门忠烈,却落魄至此,真当是没有天理啊。
他郁郁地感叹着,回到人堆里,小声吩咐道:“待会轮值时,一定要保证至少有五根火把在燃着。”
夜晚有光,不易被野兽侵扰,同时也不容易被歹人偷袭。
吩咐完后,莫文就躺下闭眼休息。
只是此时,他突然觉得似乎有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但看来看去,似乎又找不出原因。
他狐疑地思量了会,没有头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睁开眼睛。
跑商的人,在夜晚一般都睡得不太稳的,毕竟没有什么安全感。
睁开眼睛后,旁边坐着守夜的汉子小声说道:“老大,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
“休息够了。”莫文坐了起来,他看向四周问道:“我们的火把换了多少次了,车里还有多少备用的?”
“已经换了三茬了。”汉子答道:“估计还有二十多把。”
“唉,老罗家卖的火把是越来越不耐用了。”莫文坐了起来:“以前至少能燃一个时辰的,现在估计不到……”
莫文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正好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火把。
然后他的眼瞳猛地一缩。
对面的火把明亮,散发着让人全身都感觉到温暖的光芒。
但在此时莫文的眼里,那玩意和恶鬼无异。
他的右手使劲抓住旁边汉子的手腕,压低声音,但很紧张地问道:“你告诉我,我从睡着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
“快三个时辰了。”汉子有些不明的以。
“那对面的火把换过没有?”
“没有,厉害啊,能燃两个多时辰的火……”汉子此时也觉得不对劲了:“这这这……这是什么?”
莫文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在他们来之前,对面就已经把火把挂在那里了,也就是说,那束火把燃烧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三个时辰。
什么火把都燃这么久?
防风油灯都不行!
而且那个少年人真的很诡异,明明比小娘们还漂亮,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城外的宗祠里。
等等!宗祠。
他扭头看着享堂灵位上挂着的那些红底黑字的杨氏灵牌,头皮在发麻。
然后再看向对面,此时他又发现新的异状。
他们商队带进来好几束火把,而且一直在更换。
这些火把燃烧时,都会有青烟产生,几个时辰下来,享堂里已经有轻微的烟雾现象了。
但在对面,也就是少年郎睡下的地方,薄薄的烟雾却被阻隔开来,形成一个正方型的无烟空间柱。
因为烟雾烟尚薄,所以得仔细查看才能发现。
再看到这一幕,莫文连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种惊恐的情绪在他的内心中快速泛起,他忍不住抓住自己身边的刀。
他现在是坐着的,这一用力抓刀,刀鞘就在地面上磕碰了一下。
叭!
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在这享堂中却异常明显。
商队所有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个个警惕性都很强。
听到刀鞘击打在地面的声音,立刻把半睡状态的他们全惊醒了。
一个个跳了起来,有武器的直接拨刀出鞘,没有武器的也尽量和同伴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相当沉默。
而此时,陆森依然还在睡觉,睡得很熟。
倒是黑柱被惊醒了,他毕竟是乞丐,也是那种安全感特别低,睡得特别浅的人。
听到刀剑声,他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对面那群拨刀持枪的汉子。
对方这是要打劫杀人?
黑柱第一时间就想推醒陆森。
但就在这时候,莫文抢先一步说话了:“这位朋友,求你,求你别惊醒你家郎君,求你了。”
莫文现在很害怕,声音都在打着颤儿。
他也是听过不少鬼异志怪事情的人,很清楚小鬼只是难缠,真正要人命的都是大鬼。
千万不能让小鬼的主人醒来。
“很抱歉误入你主家的地片儿,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莫文伸出手,做着阻拦的动作。同时也半弯着腰,做出谦卑的姿态,然后缓缓往后退。
那些被惊醒的商队成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良心的行商经验,让他们完全保持了沉默,听从家主的安排,缓缓跟着往后退。
看到对方这么害怕,黑柱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莫文一直在后退,一直在盯着黑柱和陆森,直到退出杨家祠后,他立刻所有人急速收拾好所有东西,带着骡马,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山下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看着杨家祠那里有没有东西冲出来。
直到来到汴京城口门下,莫文才安心了许多,忍不住拍拍自己胸口镇定镇定。
天子脚下,鬼怪应该不敢追过来了吧。
黑柱有些不明白对方在怕什么,但打了个呵欠后,继续睡觉。
陆森依然在熟睡。
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没有办法,做为一名居家宅男,他的生物钟习惯就是这样。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发现商队的人已经不见了,忍不住摇头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赚钱都不容易啊,起早贪黑的。”
这时候黑柱从外面进来,他用一个破了半边的大木盆装了清水端到陆森面前。
“郎君,请洗漱。”
“哪里来的水?”陆森用手试了试,有点冰凉。
“山的西面有山泉流下。”
“哦,待会带我去看看,如果水流充足的话,我们可以把家建在那里。”陆森起床,把两张床和木栅栏都装进系统背包中:“不过我们先吃早餐吧。待会有大把活要干。”
“咦,郎君,火把不见了。”黑柱指着墙壁说道:“是不是有人顺走了。”
陆森扭头看了会,在挂着火把的墙壁下方,看到了一堆木渣碎沫。
“哦,时间到了。”
陆森此时明白了,五点耐久是指五个时辰,十小时。
两人吃过馒头后,便去了山泉流下的地方。
只是一看这时里,陆森便喜欢上了。
山泉淙淙,风林如箫管低鸣。
视野极其开阔,可以一眼看清整个巨大的汴京城。
“定下来了,以后我们就把家建在这里。”陆森打开自己的系统背包,看了一下里面的材料数量:“木材和煤估计能用很长一段时间了。黑柱,你知道哪里有石场,或者石头特别多的地方?”
0005 山无林则如美女发秃
在下山的路途中,黑柱一直很稀罕地摸着自己身上的木甲。
这东西穿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搞笑,形状像是个被切了上半截的西瓜。
但防御力却不低,刚才陆森试过了,把木甲放在地上用石头砸,用木斧子砍了半天,都没有降到一半的耐久。
防护力相当不错。
而且在陆森眼中,其属性是这样的。
木甲(lv0):耐久100。
效果:在木甲耐久消耗完之前,穿戴者不会受到任何直接伤害。
所以他弄了两套,一套给黑柱穿上,一套给自己。
和黑柱不同,陆森有‘皮肤’功能。
在装备栏里穿上了木甲后,可以选择只显示‘服装’,木甲他人看不见,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幻化’系统。
所以黑柱套着木甲,模样看着有些怪异,而陆森则是长衣飘飘,颇是风流俊秀,可惜就是那一头短发稍稍影响了气质。
两人下了山,就直奔城北而去。
汴京城附近没有大型采石场,建城的石头绝大多数都是从周边的城市拉过来的。
毕竟汴京城的水路四通八达很便利,水运成本较低,拉石头比较容易。
虽然大型采石场没有,倒是在城北接近黄河的地方,有处乱石滩。
那里的石头散碎松散,大块的不多,并不适合作为采石场作业。
但对于陆森来说,够了。
他只是采些石头来做地基,没有想着要干什么大工程。
绕着城墙往北边,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走到黑柱所说的乱石滩。
渺无人烟。
确切地说,这里应该是黄泥滩,黄河偶发大水,浸没此处,带走地表大量的沙石,留下少量黄泥,然后比较重的石头也留了下来,这才有了乱石滩。
这种被水长期浸润的石头,质地相对来说比较松散,一般是不用做建筑材料的。
只是陆森无所谓……在金手指的力量之下,只要是石头,就能精粹成最好的建筑方块。
他合成出几把木镐,扔给黑柱一把,两人就要开挖。
但也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相当密集。
随后打铁声越来越近,速度很快,就在陆森疑惑着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视野的盲角处,突然蹦出来六个人。
六人战成一团,腾娜跳跃,一蹦十几丈高。
同时剑光,刀光划成一团团明亮的残影。
叮叮当当的声音就从他们六人而来。
陆森正惊讶的时候,六人已经飞到他们头顶上空。
突然两道黑光袭下。
叮叮两声。
陆森和黑柱两人身体微仰,两人的眉心同时被黑光击中,然后黑光被弹到了一边。
“住手,别伤及无辜。”
六人中的红衣人大喊一声,手中剑光暴涨数寸,将周围五人逼退,然后跳出了包围圈,向远处飞走。
其它五人迅速追上。
“郎君,你没有事吧。”
黑柱跌跌撞撞跑到陆森面前,惊慌失措地问道。
“没事。”陆森摸了下眉心。
没有受伤。
但刚才被尖锐之物击中的感官,却是相当清晰入骨。
他走到旁边的石堆前,刚才打中他的乌光被弹到这里。
找了会,便发现一枚黑色的柳叶镖插入石头半分,镖锋上,还有青色的痕迹。
这是上了毒?
陆森的原本很平和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意。
他将柳叶镖拿了下来,看了会,然后甩到一边。
“郎君,我们这是撞上侠士老爷们比武了,要不先离开吧?”
“离开的话,岂不是白来了?先挖些石头再回去。”陆森看看自己装备栏中,还有95%耐久的木甲,然后缓缓问道:“这些所谓的江湖侠士,打起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不顾忌旁人的吗?”
“听说是不太理会的,只是真伤了人,事后或许会来赔些钱?”
“或许?赔钱?”陆森的眼睛微眯起来。
“赔得还挺多的,足够普通人好几年的开销。所以穷苦人家是不太在意的,毕竟孩子多,死得起。最重要的是没法向那些侠士们求个道理。”黑柱声音有些低,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郎君,我刚才明明被侠士老爷的镖给打中眉心了,却没有事,一定是你的仙甲起作用了吧。”
“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陆森忍住心中的怒火,和颜悦气地说道:“挖石头吧。”
“好嘞。”
黑柱是个勤劳的人,当下便快速挥舞起稿子来。
陆森则在一旁做出了两把木剑,随后等黑柱挖出石块后,立刻后成出了两个石甲。
石甲(lv0):耐久500。
效果:在耐久没有消耗完之前,穿戴者不会受到任何直接伤害。
陆森直接给自己换上了石甲,然后把另一套石甲递给黑柱。
黑柱兴高彩烈地换下木甲,穿上石甲。
但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苦脸了:“郎君,这石甲好重,我好难受。”
陆森叹了口气,自己有装备栏,是没有负重说法的,于是他说道:“那你换上木甲吧。”
换上轻便的木甲后,黑柱终于轻松了,继续开挖石块。
陆森把第二个石甲到系统背包中,再用石块和木棍做出了更方便的石镐出来。
有了石镐后,原本要挥舞五下才能挖出一个石块,变成了四下就可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石镐的基础耐久是30,是木镐的三倍。
这大大节省了作业的时间。
两个多小时,陆森的系统背包里,就已经有八千多单位的石块了。
“估计够了吧。”
自己只要是建个地基而已,不需要多少的石块。
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红影从空中翻身下来,落在两人的前面。
陆森右手一抖,手中已经多了把长长的淡金色石剑,这是他之前抽空合成的。
对面来人是个相当英武的青年人,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他穿的是大红色的直锯官服,头戴黑色官帽,两条红穗从两耳侧垂下来,落在肩膀上。
身材修长,挺拨秀丽。
他见到陆森就弯腰持剑抱拳:“朋友,刚才之事连累到你了,所幸没有伤到你,此事实在抱歉。”
“那些人和你是一伙的?”陆森提着石剑淡淡地问道。
“不是,在下与他们五人甚至有些过节。”红色官服的英武男子苦笑了下。
“那你来道什么歉?”陆森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
“只因在下被围攻,便想着从这方逃脱,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人。”红色官服男子笑得很无奈。
一般这里是没有什么人来的。
陆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把石剑收了起来,微笑道:“你是个好人,如何称呼。”
“在下是开封府总捕头展昭。”男子露出相当爽朗的笑容。
“你就是南侠展大爷?”黑柱在一旁突然叫了起来。
展昭向着黑住抱拳微笑道:“江湖的朋友给点脸面而已,称不得爷,叫我展捕头或者展昭就好。”
黑柱见展昭和自己说话,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开封府总捕头展昭,可是出名的俊杰好汉。
是很多京城里深闺女子的梦中人。
“展捕头,那么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五人什么来头,为什么见到我们两人就发暗器?”陆森淡淡地问道。
展昭盯着陆森,内心中有些惊讶。
作为捕头,他很擅长观察,这是职业习惯。在与陆森第一眼对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不对劲了。
那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金色石质剑暂且不说,可能是障眼法……他来这里,其实是想来收尸的。
因为他被围攻的时候,刹那光影之间,明明看到这两人都被毒镖击中,但眼前两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而且这位比锦毛鼠白玉堂还要俊秀两三分的少年郎,行事沉稳大气,虽然看得出来,对方内在是一身倨傲风骨,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如此作派,他只在朝中几位名臣身上看到过。
比如自己的顶头上司,包府尹。
更为怪异的是,对方这一头短发……是怎么回事?
如若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怎么会有这似僧非道的模样。
听到陆森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会受到攻击,展昭越发觉得对方出身绝对不小,他放下双手,答道:“陷空岛五鼠做事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缠斗中他们被我带到此处,见到你们主仆二人,估计以为是我的伏兵吧,所以这才出手。此事都怪我,若不是我……朋友,我欠你个人情,你有什么条件或者需要就手之事,尽可以说出来,只要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忙,否则我良心不安。”
“那倒……等等。”陆森本来想说不用的,但他突然想起了点事情,问道:“你既然是开封府总捕头,那是否能帮我起份东京城的户籍?”
展昭有些惊讶:“朋友你还没有户籍?”
“山野之人,刚下山入世不久。”
展昭眼神微闪,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摇头说道:“抱歉,包府尹秉公守法,对我们下属也要求甚严。汴京城的户籍至少需要乡贤的推荐,然后经县衙同意,再经开封府检证方可入籍,在下只是小小捕头,对此无能为力。朋友,可有其它的要求?”
“用暗器射我之人何名?”
“陷空岛二侠,彻地鼠韩彰。擅使毒镖和地火雷。”
“这就行了。”陆森笑道:“这就是我的要求。”
展昭急道:“这自然不行,朋友你可以说出其它的要求。”
“不用。”陆森从他身旁走过:“展捕头,后会有期。”
黑柱连忙跟上。
展昭转身,对着陆森的背影抱拳行礼。
即是礼仪,也是歉意。
随后展昭再回过身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打量,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这里的地面,到处都是一个个方型的格洞。
他蹲下身体,用手指摸了摸这些格洞,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全是十寸左右,全是同样大小的方型格子,而且似乎全是从石头上凿下来的。怎么做到的?而且刚才我明明看到他和仆人都被暗器射中了……呵,这下子韩老二可有麻烦了。那少年郎可不像是被人踩脸上了还会笑着当做没事发生的人,观他谈吞待人,似乎有点八贤王的风彩。”
展昭又查看了附近的方型格洞,依然想不出陆森主仆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挖出如何多的方型格洞,便起身回府,打算把这事和包府尹说说。
而在这边,陆森回到半山腰泉水处,脸色就拉了下来。
他提着石斧在山林中走了一圈,割出很多单位的‘草藤’。
然后将木棍和草藤合成了木制长弓。
木制长弓(lv0):伤害力9。
效果:初级远程武器,杀伤有限,却自带命中修正,是新手打猎的好帮手。
他再将石块和木棍合成了大量的石簇箭矢。
一千多枚。
片刻后,一支箭矢穿透了二十厘米粗的树干。
陆森在离树约一百米处,收起了长弓。
“有效射程180米,最大杀伤力射程90米以内。”陆森报出这支长弓的测试数据,然后嘴角露出丝丝的冷笑:“武林人士是吧,能飞天遁地是吧,不把外人的命当命是吧,只要有敌人的嫌疑就杀掉是吧……别让我找到你,二鼠韩彰。”
陆森现在都还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事前心血来潮,穿了木甲,那一枚毒镖下来,自己肯定得死。
黑柱也得死。
武林人士如此不敬畏生命,这使得陆森现在对武林人士的感官非常不好。
收起长弓后,陆森把系统背包里的熟食拿了出来,和黑柱一起吃了,然后制作出大量的石镐,接下来两人要把这一片山坳凿地平地。
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波杨府的杨金花正纳闷地看着自己后院里的大树桩。
露出纳闷的表情。
“我记得前天这地方都还有一棵大树呀。”豆蔻少女杨金花跳到树桩上踩了两下,又蹲下身体摸摸树桩:“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把那么大一棵树伐走了,居然没有拖痕,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况且后院的破损口只能一个人出入,也容不过一棵大树啊。”
杨金花的少女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虽然杨家并不介意别人伐掉几棵后院的树,但这事颇挑战常识,她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侍女小桃从内院那边冲过来,找到杨金花就拉着她的手,急急往院内走,同时喊道:“小娘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杨金花顺着小桃的拉扯,来到院里的三楼窗户处。
“那里那里。”小桃指着天空:“全城的人都看到了。”
居高望远,杨金花顺着小桃的手指看向西方,愣了半会后,微微张开樱桃小嘴。
西边的矮山,是他们天波杨府的地儿,山的左侧有他们家的宗祠。
每年杨家都会上去拜祭两次。
这山一年四季常绿……但现在,山的右侧出现了好大一块的黄斑。
就像是娇俏美女侧秃了一样,异常难看扎眼。
杨金花自小练武,弓马双绝,眼力极为灵敏。
她看得清楚,黄斑那里,是半山腰处被凿平了好大一块。
一个直直的黄色垂面,再加一块大大的黄色平地,形成一个广阔的l字型巨型平台。
“怎么回事!明明中午我睡觉前都还好好的?难道地龙翻身了震塌了那里不成?”
杨金花使劲揉着自己的桃花眼。
0006 那少年郎俊秀否?
“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金花一撩裙摆,从窗口那里跳了下来,吓得侍女小桃尖叫不已。
轻盈地落到地面后,杨金花穿过中堂,来到口附近,喊道:“齐叔,拉上战马,带上铁哥他们几人,我们去一趟宗祠那边。”
某个在大门边站着的,模样相当粗糙威武的壮汉立刻应了声。
随后数匹战马从杨府偏门冲出,离开汴京城,直冲着西边的矮山而去。
离开城池后,战马在官道上奔跑极快,杨家本来就是军阵世家,养有几匹好马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多会,杨金花带着数人便来到了山脚下。
留下一人看马,其它跟着她小跑上山。
先到宗祠那里看了一圈……没事,宗祠里一切安好,先人的灵位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然后再快速走到山右侧那边,她想着既然不是地龙翻身,因为城里没有动静,那么想必应该就是塌方了。
这时代,人们对无端的山体塌方也算是比较忌讳的,总会下意识跟某些灵异现象挂钩。
现在杨家已经没落,都被其它勋贵暗中叫做破落户了。原本和杨家来往的达官贵人已经不多,滑坡此事一个搞不好,就会让杨家在暗中受到的非议更多。
所以她觉得,至少得看看,滑坡的地方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是等杨金花几人到现场一看,全蒙了。
之前在城里距离太远,他们都以为那块大大的黄斑是滑坡。
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滑坡,而是被人开凿出来的。
垂直的山体背面如镜般平滑。
而地面平整……整座山腰竟被人生生挖去一大块。
还有一圈金色的木栅栏将整个工地围了起来。
而在最中间,还有两个男子站着。
其中的短发男子,正在一个巨大的方型坑边左右观察,似乎是在测量坑底的大小。
“你们是什么人?”杨金花隔着木栅栏喝道:“为何把我们天波杨家的山挖成这样?”
正准备填地基的陆森听到旁边有人叫喊,扭过头来,也是微微一愣。
他早预料到会有人来,毕竟那么大一块山地被铲平了,就算是眼再瞎,也会有人过来看看。
只是他没有想到,领头的居然是个小女娃子。
陆森走过去,隔着木栅栏抱拳行礼,微笑道:“来者可是天波府杨氏门人?”
“杨氏么女。”虽然北宋的时候不像明清那样封建礼教严苛,女子不能和外人说话,但也不会随便把自己闺名说与外人听。杨金花有些恼恨这人在自家地儿上乱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杨家也讲理,如果对方说不出个三五道道来,她才会打算动手:“这位短发的小郎,你在这里挖山不算,还用这些木栅栏把地给圈了,你可知这是我们杨家的地儿!”
陆森点头:“知道。”
“那你还如此乱来。”杨金花漂亮的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真当我们杨家好欺负?”
现在汴京城上下,除了八贤王和包知事等寥寥数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和杨家接触了。
很多以前的政敌,看在这两位大人物的脸上,才没有落井下石,否则杨家真得搬出汴京城。
这人明知这里是杨家的地,却还敢平山建瓦,明摆着是要欺负杨家。
她越想越气,俏脸上仿佛冰满了冰,看着陆森的神色极是不善,似乎就要动手。
“杨小娘子,别急!”陆森抱拳微微行礼,微笑如阳,语气轻闲地说道:“你且听我解释。”
杨金花看着对面少年笑意然然,竟生出‘他长得好好看’的念头,况且对方语气缓柔,并不急躁,自带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她的恼怒顿时就少了三分,当下板着脸说道:“好,我就听你解释,你说得不好,我就让人把你这些篱笆拆了,再把你绑回我们杨家,让你家大人过来领人。”
“谢小娘子。”陆森也松了口气,对方愿意听就好。他便说起了不久前就已经考虑好的说辞:“我自小与师父居于深山之中,不知世事。昨日师父得悟大道,破碎虚空前,将我扔至汴京城入世。我无人可依,无所可居,汴京城里无我立锥之地,便来此处,想建一宅子,隐宅山林,潜心修炼,以待某日破碎虚空可与师父团聚。”
陆森说完后,全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半会后,杨金花气极反笑,她对陆森俊脸升起的那点点好感完全消失怠尽,再无耐心。
小手一挥,她怒道:“齐叔,你们把这篱笆先拆了,再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哪里来的妖人,居然敢骗到我们杨家头上来。”
陆森也不急,他微笑着退后两步。
这杨家小娘子现在有多恼怒,待会她就会有多惊讶。
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期望对方立刻就会相信,先抑后扬带来的结果会比直接相信自己的话,效果更好得多。
几个穿着布衣的壮汉上前,特别是那个叫齐叔的,上前的速度最快,他蒲扇般大的右手直接伸向眼前的木栅栏。
作为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好汉,作为杨家的亲卫兵,齐叔战力极强,力量也很大,单手拎五十斤的短锤,能舞得虎虎生风。
普通木栅栏他随手一提,就能连着一长溜拨起来。
但陆森弄出来的木栅栏不简单。
齐叔的手刚伸到木栅栏的边,都还没有碰到呢,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甚至手指撞得还有些痛。
“啊!”齐叔愣了下。
“啊。”
“啊?”
“啊!”
随后是几声差不多的,惊讶的声音响起。
其它几人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们伸向木栅栏的手,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挡住了。
空气还残留着那股力量泛动下,留下来的,微微扭曲,仿佛水镜一样的波纹。
杨金花也愣住了。
她眼力那么好,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空中扭动的痕迹。
“这是什么?”
她愣了好一会,上前两步,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前,不多会,便贴到了一块无形的墙壁。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她的手掌心,就是按在一块冰凉的物体上。
像是摸到了上好的琉璃。
“这是什么?”杨金花再一次问道,这次她的杏花眼是看着陆森的。
豆蔻少女惊诧的模样,颇是可爱。
“阵法。”陆森微笑道:“我这人比较怕死,设了阵法,不让外人随便进来,毕竟这里算是荒郊野外了。”
杨金花左手也伸了出来,贴在能量墙上,东摸摸西摸摸,还左右走来走去,最后绕着木栅栏走了一圈,回到陆森的面前。她眼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相当好看的少年郎:“你居然是得道高人?”
“得道高人算不上,只是略懂术法而已,浅薄得很。”陆森双手抱拳:“我知道占了杨家的地儿是我的不对,这事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待我把宅子修好,在合适的时机,会还杨家一份大礼,可好?”
杨金花又摸了一会眼前看不见的能量墙,她小声问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你们怎么建宅子。”
陆森微笑不语。
不行啊……杨金花想了会,说道:“我先回家把此事禀报长辈,成与不成,我作不了主。”
“麻烦杨小娘子了。”
杨金花再看了一眼陆森身后的那处大坑,带人转身就走。
下了山,几人策马快速回城。急匆匆地回到家中,杨金花小蛮腰一扭,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齐叔,你们和我一起去见老太君,快。”
几人快步走入中堂,便看到位美貌妇人坐在堂前锈花。
杨金花走上前说,问道:“娘亲,我想见老太君,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情急急躁躁的。”美貌妇人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可以嫁人了,不能再像男娃子那样风风火火了。”
“真的是急事,此事齐叔可以作证。”
“与山上的滑坡有关?”美貌妇人放下手中刺锈,看向旁边几位壮汉:“老齐,你们发现了什么。”
“小人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但真的很……稀罕。”齐叔抓头挠脸,有些结巴地说道:“确实是大事,还是让小娘子说吧。”
美貌妇人站了起来,说道:“那一起过去吧,我也正准备向老太君问安。只是老太君现在身体依然不太好,你们待会快快把事情说完。”
“我明白的,娘。”
随后几人进到了内院,又进了最大的那间房子里。
房子前,宽阔的石板道上尽是落叶,没有人打扫,显得此处有些萧索。
而房中的卧室里,有张雕红大木床,丝帐没有放下,有个头发银白的老妇人斜躺在床上,床前有个叫小桃的侍女正在和老妇人说着家长里短。
听到脚步声,老妇人缓缓坐了起来。
美妇人上前搀扶着老妇人,几位壮汉则弯腰拱手站在一旁。
杨金花行了个女子‘万福’礼,然后说道:“老太君,打扰你休息了,末将有要事禀报。”
“还‘末将’!”老妇人笑了起来:“我们家的小猴子这又是要闹什么?”
“习惯了。”杨金花不好意思地吐了下小小的粉色舌头,然后正脸说道:“刚才我和齐叔去西边的山上查看滑坡的事了。”
老妇人点头:“此事刚才小桃和我说了,也说了你从三楼窗门跃下的事情。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明白吗?”
杨金花幽怨地盯了一眼侍女。
侍女小桃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不敢看自家小娘子。
“明白了吗?”老太君盯着杨金花的眼睛。
这老妇人便是天波府的顶梁柱,佘老太君,现在已有八十三岁。
“明白了。”杨金花答道。
“明白就好。我们家的宗祠没事吧?”老太君问道。
“没事没事。”杨金花摇头,然后兴奋地说道:“老太君,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异景。”
“看到了什么?”佘老太君微笑着问道。
“一个真正的得道高人。”杨金花手舞足蹈地说道:“他把右山腰那里都挖平了,就半天的时间。还弄了一圈木栅栏出来,说围了什么阵法,把我们都挡在外面,根本进不去。”
“阵法?”佘老太君微微皱眉,然后看向旁边的美妇人:“桂英,你师从黎山老母,对于迷幻阵一道,也应该颇有心得吧。半天时间,能布置得起迷幻阵了?”
美妇人是杨金花的母亲,穆桂英。她思量了会,说道:“我只和师傅学了武艺,这迷幻阵术只是听她偶尔提起过。一般来说得花心思布置半年左右,改动周边树木山石,方可成阵。若是有天然迷幻之所,布置半天仓促也可成阵。只是我们家那座矮山,并不具备这样的地利。”
“不是迷幻阵。”杨金花指手划脚地解释道:“真正的术法,真正的法阵。以木栅栏为界,有层无形的罡气,让我们不能翻跃,明明那圈栅栏只有三岁孩童那边高,可我们就是进不去。”
这下子,佘老太君和穆桂英都听明白了。
两人表情都是不太相信。
佘老太君向旁边看去:“阿齐,是这样吗?”
“是的,老太君。”齐叔连连点头:“我们都试过了,确实有层罡气阻碍我们入内。那少年郎绝对不是凡人。”
“少年郎?”穆桂英美目眨了眨,然后再看向自家女儿:“长得俊秀吗?”
杨金花瞪大了眼睛:“娘亲,我们在谈阵法的事情,与那个小郎俊秀与否有何干系?”
看着自家女儿脸上微微的红润之色,穆桂英露出会意的表情点头:“看来就是俊秀了。”
杨金花气得脸都成艳红色了。
佘老太君也笑了声,问道:“那很厉害的少年郎还说了什么吗?”
杨金花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话。
齐叔只能站出来答道:“那少年郎说,借那处山腰起个宅子修炼,结个善缘,以后必有厚报。小娘子说做不了主,便回来禀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佘老太君的身上。
老太君微笑道:“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愿意与我们杨家结善缘的人不多了。金花,你立刻回去与那少年郎说,除了我们家的宗祠不能动,能留条路给我们上去拜祭即可,其余整座矮山都赠与他了,他想起多大的宅子皆可。”
穆桂英在一旁问道:“我们家的产业已经不多了,再把矮山赠出去的话……”
“矮山留着能做什么?上面即无猎物游走,又无矿产之富,鸡肋罢了。做事就要做到位,好人要做到底,明白了吗?”佘老太君笑了笑说道:“汴京城的内势已经定死下来,我们杨家能做的已经不多,现在能抓到一个变数,就先抓住一个。身外之财,以后再说。”
0007 会拐弯的箭
此时天色已晚,已不再适合出城。
自然只能明日再去把老太君的决定,转告那位少年郎。
杨金花从老太君那里出来,回到自己闺房里。
她的闺房在西厢房二楼,打开西面的窗,能看到矮山。
以往这个时间,只能看到矮山隐隐约约的轮廓,但现在却看能到山的右侧那里,通明大亮。
宛如白昼,甚至比汴京城最繁华的虹桥夜景还要显眼。
“这是用了多少火把,才能把那地方照得这么亮啊。”杨金花倚着窗门,愣愣地看着山的右侧。
其实不但是她,汴京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合,就算好奇,普通人也没有办法出城再去看看。
但总有些人不普通。
十数道蒙着脸的人影翻上城墙,然后在卫兵的叫骂声中,大多数被挡回城里,但还是有五道人影从十多丈高的城墙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那些被挡回来的人影,刚回到城里,就发现一个穿着红衣官服的俊郎男子,身后跟着一众黑衣衙役,众他们团团围了起来。甚至里面还混着十几名长弓手,正引箭不发,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我是开封府总捕头展昭,几位朋友藏头露面,形迹可疑,请放下兵刃,与我同僚到开封府走一趟,交待一下你们的意图。”红色官服的男子,正气凛然地喊道。
这些蒙面人士立刻扔下手中的兵器。
有的甚至小声嘀咕晦气。
先不说开封府衙役的包围圈,光是展昭一人就够他们头痛的了。
人的名,树的影。展昭‘南侠’的名声,可是用手中巨阙剑硬生生打出来的。
有他在,这十几人根本不可能突围出去。
等衙役将这些黑衣人都缚好带走,展昭一跃而上,脚尖点着垂直的墙面,冲天而起,趴趴趴就飞上十三丈高的城墙,落在墙垛上。
又吓得上面的士兵们一阵鸡飞狗跳。
“得罪了,在下乃开封府总捕头展昭。”他一手出示腰牌,一边喊道:“奉命追查嫌犯,借过此地。”
然后一个翻身又跃到城外去。
动作潇洒干脆。
大红色的官服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陆森正和黑柱坐在平坦的、淡金色的石块地基上,吃着大白馒头。
喝着山泉水。
外边夜风划过山林,森冷入骨。
周围的树冠摇晃,不但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偶尔有夜枭尖锐的鸣叫。
山林显得幽静且阴森。
但在栅栏之内,却毫无风痕。
一左一右插在泥地上的两束火把,火光连半分摇曳都没有。
这里亮如白昼,也温暖如春。
栅栏之外的一切风风雨雨,都侵蚀不到这里。
都被阻隔在外。
黑柱极是兴奋地左右看着,栅栏围出来的方格很大,即使是地基,也只占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积。也就是说,栅栏之内,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土地是闲置的。
“郎君,要不我们在这里开几块地种点绿菜可好?”黑柱眼巴巴地看着:“虽然这里的地比较贫瘠,不过我们可以到汴水河的下游采些黑泥上来,用以肥土。”
“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们去采些骨粉,可以做些特殊的良田出来。”
“骨粉能肥田?”黑柱愣住了:“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森笑笑,没有再说话。金手指的能力,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好在黑柱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两天是黑柱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他美美地吃完大馒头,喝了两口山泉水,便起身想去看看那些栅栏扎稳了没有。
结果刚起身就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栅栏外多了五人出来,这五人全蒙着脸,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黑柱大叫一声,急急退到陆森的身边。
陆森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栅栏外的五人。
只是对方五人根本没有看他,他们聚在一起,自说自话。
“没有看到什么宝物。”
“远处看着那么亮,原来只是火把吗!”
“火把有这么亮的吗?大哥,这小子可能有什么扎火把的技巧?要不要讨问过来?”
“五弟,那少年郎长得不比你差。”
“啧,白来一趟。”
五人站在外边,说了一通话后,似乎就要离开。
但也在这时候,最左侧那位双瞳明亮如夜星的蒙面人对着陆森说道:“这位朋友,你这火把似乎不对劲啊。”
“与你何干?”陆森语气淡淡地反问。
“无需这般刺人。”这人眼睛中露出笑意,有点倨傲和居高临下的味道:“我们并没有恶意。”
陆森冷笑道:“夜行服,黑巾蒙面,你觉得我会信?”
这人笑得更开心了:“你说得有道理,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即使我们有恶意,你又待如何?这荒郊野外的,朋友难道觉得,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男子,会是我们的对手?”
作为江湖人士,他们极易分辨出来,眼前之人是不是练家子。
无论是横练外功,还是内家胎息,都有自己特征的。
“你的意思是吃定我们了?”陆森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就不顾忌律法吗?”
五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见没有宝物,他们确实也没有伤人的心思。
但眼前这相貌清秀的少年郎,说话真是太天真了,忍不住就想逗逗。
让他见识见识江湖的险恶,免得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不懂委曲求全,还傻傻的往上冲,丢掉性命。
“我们真不怕律法,那是什么东西?”眼睛特别明亮的蒙面人骄傲地笑问道。
陆森正欲说话。
但也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沉稳的男声。
“律法是什么东西?这话在下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
话音刚落,一身大红官服的展昭从空中落下,站在五个黑衣人的身后:“从城墙处逃走的五人,果然是你们。”
这五人同时回头,身体紧绷。
特别是眼睛特别明亮的那位蒙面人,更是怒道:“又是你这只臭猫,阴魂不散。”
“你们是贼,我是官。不把你们抓回开封府内定罪,我可不安心。”展昭缓缓将自己的巨阙剑拨了出来。
剑身轻鸣。
这时候,陆森走上前,隔着木栅栏抱拳笑道:“又见面了,展捕头。”
展昭露出无奈的苦笑:“确实又见面了。”
他刚才不和陆森说话,就是不想表明自己和陆森认识。
因为五鼠做事亦正亦邪,他担心待会这五人会把双方的过节,迁怒于眼前这位少年郎。
果然……听到双方在打招哦,其中两个蒙面人已经把视线落在陆森的身上了。
“原来你和臭猫是一伙的啊。”那个眼睛最为明亮的蒙面人也看向陆森,然后他把自己的面巾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地像是娇女子般的俊脸:“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出了什么事情,到地府后大可算在那只臭猫的头上。”
陆森皱了下眉头,对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展昭提着比正常长剑阔厚些的巨阙剑往前走两步,但立刻被三个黑衣人挡住。
此时陆森,展昭,还有这个像是女子般漂亮的黑衣人三点,连起线来,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型。
而且这三人都是容貌极为出众。
陆森俊美,不染风尘。
展昭英武,侠气傲然。
这黑衣男子清秀,媚人瑰丽。
估计整个汴京城,再也找不出比这三人更风姿绰约的男子了。
沉默了会,陆森笑了:“你要杀我?那至少得告诉我,想杀我的人是谁吧。”
“陷空岛五鼠,在下锦毛鼠白玉堂。”清秀男子阴柔一笑,似花如月:“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和你臭猫相识。”
此时展昭越发恼了,他欲上前,但偏偏四个黑衣人同时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其中一人出言威胁道:“死猫子,你现在敢动的话,五弟立刻就会杀了那个小子,你乖乖等在这,等五弟把话说完,说不定那小子还能有条活路。”
“那位朋友只是无关人士,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展昭浓浓的剑眉扭在了一起,半是央求地说道:“可否放他离开,为此我可以当作今晚没有见过你们。”
他一个人可以与五鼠打个平手,但却很难从五鼠的手中把人救出来。
四个黑衣人没有理他。
脱下面巾的白玉堂也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盯着陆森,说道:“我们五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现在立下个誓,从此以后不与展昭来往,我们就放过你,如何?”
展昭在一旁松了口气。
只要这五鼠别伤害无辜就好。
只要这少年郎按白玉堂要求,把话说出来,便没有危险了。
五鼠虽然做事善邪难辨,可说话总是算数的。
陆森听完表情不喜不怒,他视线看向四个黑衣人:“你们是五鼠?哪位是二鼠韩彰,可否认识认识。”
白玉堂有些惊讶,这人怎么突然间问起二哥来了。
但他没有阻止,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真正想杀对面这少年郎的意思。
五鼠就是看不惯展昭,想着法子恶心他,想把展昭置于无亲无友的凄惨境地。
“我就是二鼠韩彰。”左二的黑衣人拉下面巾,露出张普通人样貌的脸来:“这位小兄弟是死前想记住我长什么模样吗?”
“没!只是想知道,我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子罢了。”
众人一愣。
展昭大急道:“朋友,请莫激怒……”
他一边大喊,一边持剑前冲,就要想办法救人。
但在他想来,这希望渺茫。
二鼠韩彰自身实力平平,但一身暗器功夫却是整个江湖顶尖的。
这短发少年郎扬言要杀韩老二,这岂不是要激怒后者吗?
果然……此时展昭已经看到韩老二把手放在腰间那里掏暗器了。
却也就是这时候,他脑海中咦了声,眼睛余光发现对面栅栏里的那个短发少年郎,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把淡黄色的长弓出来,而且右手正在上箭。
有变故?
只是韩彰的速度更快,放在腰带上的手似乎抖动了下,一道黑色的丝线如疾如雷电撞向少年郎的额头。
来不及了!
展昭心中暗恨,他轻功不错,但也不可能快得过暗器。
更何况另外三鼠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瞬时四人便战在一起。
白玉堂侧了侧身子,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看来,这短发男子死定了。
他本来是想放对方一马的,只要对方不与展昭混在一起。
结果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去刺激二哥。
江湖人都说他锦毛鼠脾气最差,但那是外人不了解所致。
实际上,他们五人中,脾气最差的就是他的二哥,平时不说话,但一动手就是往死里打。
根本不会留手。
他看着那道乌光撞向短发少年郎。
而此时短发少年才刚把箭矢搭在弓弦上……而且箭簇居然还是石头做的,这能杀得死人?
就在锦毛鼠等着这少年郎身死,等着展昭暴怒的时候,异状却突然发生了。
就在黑色的毒镖离少年郎额头还有三寸的时候,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叮的一声,被弹出到一边,落在地上。
空气中还留下淡淡扭曲的波纹。
这……是什么一回事?
别说锦毛鼠,连那边缠打在一起的展昭和其它三鼠,动作都为之一顿。
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陆森已经将长弓拉满。
视野中出现一个红色的圆形准心,落在韩前的头上。
没有任何犹豫,陆森手指松开。
虽然是金手指提供的,最初级的木弓,但这是长弓……弓身一米五,拉满弦再放开,极大的势能化成动能,弓弦回弹时,甚至发出了‘沣’一声脆响。
箭矢化成一道黄色的闪电。
“二哥小……”
锦毛鼠急急大喊一声。
韩彰此时已然反应过来,他迅速低下身子。
作为暗器大家,他对所有的远程武器弹道,都有足够的了解。
按理说,长弓的近距离弹道是很直的,特别是在这么快的速度下。
他只要快速蹲下,就能躲过去。
但……那道黄色的掠影似乎也跟低了一下,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一篷黑色的头发被带飞,韩彰的头顶被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嗖,箭矢没入远处山林黑暗处。
感觉到头顶上发凉,韩彰惊恐不已,差点阴沟里翻船。这人长弓的弹道怎么如此怪异?是什么特殊的暗器手法?
他立即一个后跃拉开距离,双手同时前向一挥。
大量的毒镖洒向陆森的四肢百骸。
然而暗器飞到他身前时,又叮叮当当被弹落到一边。
这下子众人看清了,陆森身前有一道透明的波纹,帮他挡住了所有的暗器。
展昭见状,大喜不已,手中巨阙剑挥成一团银色的光花,将身前三鼠包裹进去,逼得这三人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而此时,陆森开始拉第二箭。
“休伤我二哥!”
锦毛鼠急了,拨出腰间软剑跃起,想跨过木栅栏攻击陆森,行围魏救赵之策。
然而他路到木栅栏上空时,突然被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差点摔倒。
空气中残留着扭曲的波动。
锦毛鼠捂着流血的鼻子,刚才那一撞,可把他撞惨了,现在酸得眼泪直流,根本睁不开眼。
嗖!
第二支箭出手。
此时韩彰已经准备,利用轻功一个快速左向侧移。
按理说,这次闪躲很成功的,他至少偏离箭矢弹道线至少半丈的距离,怎么说都是躲过去了的。
可没有想到,那枚箭矢突然扭动了一下,居然贴着他的衣服掠过!
吓得他心肝都在打颤。
韩彰侧移落地,额头满是汗水,忍不住叫道:“小心,这小贼子的箭矢会拐弯!”
0008 我家郎君乃陆地神仙
“小心,这小贼子的箭会拐弯!”
随着韩彰一句话喊出,其它人都有些愣神。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有些暗器高手,能甩出回旋镖,弧型镖等等手法。
但那都是使用小型暗器,加了巧劲而已。
箭矢能拐弯?可能吗?
连珠箭,多重箭他们都听说过,却完全没有听说过回旋箭,弧型箭的。
毕竟弓和暗器不同,暗器能甩出五十米的距离还有杀伤力就相当了不起了,所以易于控制。
但弓……随随便便上百米的射程,远的三四百米,箭矢脱手后,那么大的威力,怎么用巧劲控制?
而且所有人刚才都看到了,那两支箭矢‘变向’的幅度非常大,非常突然,绝对不正常,不合理。
这箭矢莫名其妙拐弯也就算了,还有那堵古怪,看不见的‘墙’是怎么回事?
即使再傻,五鼠也知道踢到铁板了。
怪不得这人敢大晚上跑到荒郊野外,还把自己的地盘弄得通亮,招人注意。
“撤!”
五鼠老大卢方大叫一声。
五鼠情义深重,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五人之间配合极为默契,老大这一声大叫,缠着展昭的三人同时暴发,内气狂涌,一时间竟将展昭逼退数步。
随后白玉堂恨恨盯了眼陆森,一抹鼻血,全力冲杀过来,四人围成一圈,剑光刀影暂时困住了展昭。
而在这边,陆森第三箭已经拉开。
他的视线依然盯着韩彰,对其它几人根本不理会。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森那冰凉的杀意,韩彰直接往地上扔了个圆球。
‘呯’一声后,大量的烟雾出现。
瞬间就将附近弥漫。
“有毒!”展昭只吸了一口,便觉得内力不稳。
他用力挥动手中巨阙剑,将四人震开,然后捂着鼻子连连后退。
‘沣’!
同时,陆森手中的长弓再次射出一道淡金色的流痕!
箭矢飞入烟雾中,破开一条透明的‘空柱’,再倒卷着烟雾形成的气流,直奔着韩彰脑袋而去。
此时的韩彰已经做好准备,也不再闪躲,他是怕了那莫名拐弯的箭矢,当即掏出一把短刀护在身前。
练武之人耳聪目灵,箭矢飞行速度虽快,但还是被他抓住了弹道线。
短刀横放,内力贯入其中,挡住撞过来的金色箭矢。
叮。
一声脆响。
箭矢被磕飞,但韩彰手中短刀被震飞到一旁,整个人连退数步,右手已经麻木。
“兄弟们,走!”
随着韩彰一声大叫,其它四人立刻再次同时出手,将展昭逼退,然后冲入到白色的毒雾中。
这是他们自己兄弟弄的烟雾,即使有毒也无所谓,反正兄弟有解药。
但展昭就不行,他看着浓烟逼过来,只得连连后退。
很快就退到了森栅栏的边上,他一扭头,就看到陆森继续拉弓对着烟雾里。
火把明亮的光芒中,少年郎的身上仿佛有层光晕散开,飒爽凌人。
这也能看得到?
展昭有些惊讶。
弓弦拉满,陆森松开右手。
淡金色的箭矢没入浓雾中,半秒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呼,展昭听得明白,是韩彰的声音没错。
“厉害!”展昭迅速向陆森一拱手:“多谢援手。”
然后他绕过烟雾,冲着刚才五鼠消失的地方而去。
要是没有人受伤,他还真难追得上五鼠。
但有人受伤,情况就不同了。
一来五鼠肯定不会放弃受伤的同伴,速度必然下降;二来受伤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比如血迹之类的,利于他追踪。
看着展昭也消失在夜色中,陆森收起了长弓。
刚才那一箭确实是射中人,只是不清楚射中了什么部位。
陆森希望能直接把韩彰给射杀了。
对方昨天直接一记毒镖甩他额头上,即使做了事情,就别怪别人会同等,甚至数倍报复回来。
他回到地基那里,黑柱迎上来,说道:“没有想到展大爷和五鼠大爷都过来了。”
陆森笑笑说道:“不理他们,我们先把房子搭起来。”
“怎么搭?”黑柱眼睛在发亮。
作为一从小流浪的乞丐,他对于房子,对于家,有着深深的憧憬和执念。
“你待会就知道了。”
陆森笑笑,手中射出道道金色流光,飘溢如丝,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个木方块,迅速累叠。
另一边,展昭施展轻功追踪,很快就在山脚下看到了正在逃窜的五鼠……不对,是四鼠,白玉堂不知去了哪里。
韩彰被人搀扶着,右小腿被一支金色的箭矢从后方穿透。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快就追上了。
展昭正想追近,这时候却突然看到白玉堂从侧边飞跃过来。
“展昭,你再敢追我们五人,手中这小子的命就死定了。”
白玉堂左手高举,上面提着个穷苦人家的男娃子,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满脸都是惊恐。
原来刚才白玉堂见二哥中箭,知道他们肯定逃不掉的,便先行一步,去前头看看城外边,有没有落单的人,用以作人质。结果他运气极好,还真遇到一个流民家的小娃子在水田边上,趁着夜色摸泥鳅,当下过去把小家伙擒来,立刻往回赶,便看到展昭追了上来。
看着白玉堂手中的小男孩,展昭怒道:“白玉堂,你连江湖道义都不讲了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是他倒霉。”白玉堂哼了声:“展昭,你再追我们,这小娃子就会因为你而死。但只要你不追击,等我们安全了后,自然会把这小娃放了。”
展昭阴沉着脸,退后两步。
白玉堂得意一笑,挥挥手,让自家四个哥哥先走。
他提着小男孩,缓缓后退。
等到安全的距离后,他也提着小男孩转身离开。
重重地吐了口气,展昭现在郁闷得很。
要说武功,他一个人能和五只老鼠打平。
但就怕白玉堂耍场外招。
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但凡五鼠只要有落败的迹象,白玉堂总能想着各种法子让展昭投鼠忌器。
他倒不怕那个小男孩出事,五鼠虽然做事亦正亦邪,但至少说话是算数的,也是这五人在江湖上的立身之本。
义字当头,一诺行金。
说安全了会放小男孩离开,那就肯定会放。
也确实如此,白玉堂提着小男孩在夜色中奔走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后,便将其放在路边,同时蹲身问道:“小娃子,你认得回去的路不?”
小男孩借着月色看看左右,然后点点头。
白玉堂在腰带里摸了会,掏出十几枚铜板塞到对方心手里,微笑道:“刚才吓着你了,在下极是抱歉,这些是给你的赔礼。还有,以后夜晚了别乱跑,遇到我你算运气好,遇到那些做事没有点谱的江湖人,你真的就是死了。”
他长得相当好看,柔和的月光下,光滑柔嫩的瓜子脸反映着乳白色的光泽。
小男孩看呆了,也不再害怕,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白玉堂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子,然后纵身飞跃离开。
他在城外的树林里飞掠,绕了好几个圈后,再钻进一处小林子里。
摸黑在里面找到一处草房,在门口三长三短敲了敲,钻进去后,便见到了四位哥哥。
昏黄的烛光下,韩彰正坐在一个旧木床上。
大哥卢方正蹲着木床前,看着韩彰腿上的伤势。
“怎么还不剪箭?”白玉堂上前问道。他看到那支箭还挂在二哥的腿上。
“剪不了。”卢方一幅相当棘手的表情:“这箭矢不知何木所造,坚硬无比,剪刀都坏了两把,亦剪不断。第二次我甚至还用上了内力也不行。”
“如此荒谬?”白玉堂走上前一看,地上果然有两把断了半边刃口的剪刀:“那就去掉箭的尾翎,把箭从前边拨出来。”
卢方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箭尾处:“五弟你看,这箭很麻烦。”
白玉堂视线移过去的看,顿时皱眉。
箭矢尾部一般都会有箭羽,用以塑正箭矢的飞行弹道,不让它乱扭乱动。
这只箭矢也有尾羽,但它的尾羽不是装上去的,而是‘长’在箭杆上的,本身就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螺旋状片羽。
也就是说,这些木头箭羽,也很难去掉。
“这箭矢……”即使白玉堂见多识广,也第一次见到,尾羽居然都是雕出来的箭矢,这得多大的人力和物力:“看来我们夜路行多了,真撞到鬼了。”
“不只如此,五弟你看箭头。”卢方站了起来。
然后白玉堂蹲下,只看了一眼就呆了。
箭簇是淡金色的,而且是方的!一颗方型的小石子,包裹着箭杆。
“没箭锋都能杀人?”白玉堂伸手摸了摸箭簇:“还是石子?那少年郎到底是什么人?功力如此可怕!他似乎连护身罡气都练出来了。”
众人想起不久前,韩彰扔出暗器,在少年郎面前三寸处就被弹飞的画面。
“他是谁不重要。”卢方摸着短短的黑胡子:“但他为什么对老二如此怀恨在心,之前交手,他就只盯着老二。”
四人都有些不解。
他们五人自数年前结拜后便一起行动,几乎没有分开过。
五人间知根知底,老二和他们应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奇人异士啊。
老二韩彰这时候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有点印象,昨日我们与展昭交手,被他引到乱石滩。那时候不是突然出现两人嘛,我怕是展昭的伏兵,手欠就扔了两枚毒镖下去。当时我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乱石滩那两人似乎就是山上那两人。”
其它四人顿时无奈。
没有人怪韩彰。
生死相搏之时,很多事情容不得多作考虑。
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当时韩彰的作法是对的,将一切不利于自己生存的因素先清除掉,是与大敌交战时的首要事项。
“事情皆已经过去,多谈不宜,此刻最重要的是二哥的伤。”老三徐庆性格相当沉稳,他缓缓说道:“现时天气炎热,若箭矢不拨除,再拖多几日,必定生脓起疮,即使二哥有内力傍身,也顶不了多久,如若拖上一两个月,二哥这腿就算能好,估计轻功也得废掉一半了。”
老大卢方点头:“确实不能拖了,得想办法。”
“三位哥哥,你们先护送二哥回陷空岛,我去师父那里把蝉翼剑请来。”白玉堂站了起来:“师父的蝉翼剑乃天下第三剑,我不信斩不断这支小小的箭矢。”
“麻烦五弟了。”韩彰露出感激之色。
“二哥客气了,我们五兄弟同气连枝,有富同享,有难自然同当。”
其它四人皆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晚上眨眼而过。
第二天清早,杨金花随意吃了些早点填填肚子,然后便骑着白色的战马和齐叔两人出城,去了矮山。
她直奔山的右侧而去,然后立在木栅栏外,看着场中已经形成的三层淡金色木屋。
清晨的朝霞是淡金色的。
这木楼通体也是淡金色的,沐浴在朝霞中,朦胧中带着点点尘光,宛如梦中的仙境。
一时之间,她真分不清楚这木楼究竟是真实的,还是霞光所化。
“我的娘哟,这是神仙的居所?怎么一晚上就成楼了。”齐叔在一旁看得砸舌不已。
杨金花站在木栅栏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很快又摸到了那堵仿佛琉璃一般冰凉舒服的无形之墙。
摸了一小会后,她收回手,气运丹口,娇喝道:“杨氏幺女杨金花,前来拜访此处主人,有要事相告,请求一见。”
清脆好听的少女音在山林间回荡,然后渐渐消隐。
木楼那边没有动静。
杨金花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正奇怪是不是没有人在家的时候,木楼里急急忙忙小跑下来个男子。
黑柱小跑到木栅栏前,小声说道:“杨家小娘子,请稍等,我家郎君还在熟睡,并未起身,你要见他的话,可能还得等等。”
杨金花看看日渐升空的艳阳,她表情古怪:“这都快日上三竿了,你家郎君还未起身,他这是有多懒散。就算是城里那些纨绔,昨夜通宵达旦喝花酒,此刻也该起床了,有失体礼。”
黑柱微笑道:“杨小娘子此言差矣,我家郎君乃神仙中人,勋贵那些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岂能与他相比,况且郎君非红尘中凡人,自然不能以凡人的之仪来要求他。”
杨金花愣住了。她昨天也见过这乞丐,当时后者站在一旁,无论看着谁,眼中都有着明显自卑。
但现在……却多了些自信?
黑柱确实有了点自信,昨晚他看到陆森挥手间,金光绚烂,高楼渐成的场面后,就已经把自家郎君当陆地神仙一般看待了。
0009 远亲不如近邻
杨金花现在不太开心,脸颊气鼓鼓的。
她双手抱膝坐在一棵树下,盯着不远处的木楼。
现在都快吃中午饭了,那家伙还没有起来。
就算是勋贵家的那些败家子,都比他勤奋。
“小娘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站在一旁的齐叔不太爽地说道:“这厮做事不地道,故意晾你那么久。”
杨金花摇头:“虽然我只在昨日见过他一面,但看得出来,那少年郎不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应该只是单纯的懒散,毕竟是方外之人,估计真没有把礼法放在眼里。”
齐叔在一旁叹气道:“只是真看不出来,那小郎不出弱冠之年,却已术法有成,估计这是咱北宋独一份了。也不知道是哪家道统中出来的弟子。如此成就,就算骄傲些,也不足为奇。最重要是长得很俊秀。”
杨金花苗条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漂亮的桃花眼斜斜地看着旁边的壮汉:“齐叔,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呢?”
“小娘子,你这就冤枉俺了。”齐叔拍拍胸口:“俺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
齐叔是杨氏家兵,所谓家兵,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只忠于某个家族的武装力量。
家兵贵精不谓多,大多数的大家族,都会把家兵当半个家人看待,给予足够的尊重。
因此齐叔和杨金花斗嘴是很正常的事情,杨家不会觉得他以下犯上的。
杨金花微微抬头,不屑地哼了声:“家里最滑头的就是齐叔你了。”
齐叔嘿嘿地笑了声,正要反驳,却突然扭头,正色道:“小娘子,那边有人出来了。”
杨金花闻言立刻望过去,果然看到昨天那少年郎打着呵欠从楼里出来。
她立刻起身,拍拍身后的草屑,迎了上去。
陆森依然还是有些困。
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从穿越到昨晚,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淡定,但其实内心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
现在家园系统已完全开启,木栅栏围起来了,小楼建起来了。
至少有处容身之所,而且也很安全。
昨晚就能看得出来,即使是顶级的侠客,也没有办法突破家园系统自带的保护‘墙’。
只能硬拆。
在没有把栅栏‘拆’掉之前,任何外人都是不可能进入到这里面的。
一单位的木栅栏是100耐久,他围这圈地出来,用了888单位的木栅栏,整个家园的耐久度是88800。
家园的耐久度是按‘总体’相加来算的,不是按受到攻击的‘单位’算的。
想想100单位的木甲,陆森自己都要砸半天才降一半,八万多的耐久要砸多久?
况且未来家园肯定要扩张的,而且栅栏现在的等级只是lv0,未来也是要升级的。
一百万的耐久只是保守估计。
一千万的耐久值也可以争取一下嘛。
况且家园系统的耐久值会缓慢回复,昨晚被韩彰用暗器砸掉的二十多耐久,现在已经完全回复完毕了。
全世界估计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皇宫都不行。
人安心后,一切都会显得无所谓许多。
所以陆森这才一觉就睡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
听到黑柱说杨家小娘子在外面等着自己,便起身,没有洗漱,直接走下来。
隔着木栅栏,陆森抱拳行礼,笑道:“杨家小娘子,又见面了,这次你前来是有何要事?”
杨金花回了个万福礼……这淑女的动作,硬是被穿着白底黑纹劲装的她,做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小郎,这次我是代表着杨家而来,不请我进去坐坐?”
“自然可以。”陆森笑着给了杨金花和齐叔两人‘临时访问权限’。
他起先怕请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进来坐的话,会对后者名声不好。
但既然对方不在意,那他自然也不在意。
黑柱立刻跑过去,把中间的小木门给打开。
杨金花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但出白白的小手在前面摸了几下,确认自己没有摸到一堵看不见的墙后,这才放心地踏进去。
齐叔随后跟上。
只是一进到院子里,杨金花就愣了下。
“这。”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周围。
此时是盛夏,已经接近午时,天气炎热得很。
即使是在山林上,也能感觉到那种热气从四面八方逼迫过来。
也就是两人都是武者,对寒暑之气的抵御力,比普通人强出不少,这才没有觉得难受。
但进到这院子里后,却感觉到一阵阵清凉。
并不是那种阴森森的凉意,只是单纯的清爽感。
而且从空中照下来的艳阳落在身上,也只是微微温暖的程度罢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院内院外两个天地?
杨金花和齐叔互相看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淡淡的惊骇之意。
黑柱领着他们两人来到陆森旁边。
而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后,往木楼那边走。
等三人靠近木楼,杨金花和齐叔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讶了。
他们发现,这座木楼很奇怪。
远处看着很正常,但近了才发现,这座木楼是用一个个方块垒起来的。
无论是柱子,还是横梁,都明显是大小相同的木方块粘合在一起。
承重柱还好说,方块用错位垒砌法也能保证足够的支撑力。
但横梁也是用方块连起来的,这是什么古怪的作法。
不怕断裂开吗?
“小娘子。”齐叔低低喊了声,然后微微抬头,示意她往上看。
杨金花依言抬头,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木楼上的瓦片全是假的,全是用方块错位垒出来的,连屋角飞檐都是方块做成的。
远远看着很正常,但近了便发现飞檐一格格的,没有尖尖儿。
如此‘方’的木楼,杨金花这是第一次见。
遇到大风大雨,或者地龙翻身,这不讲常理的木楼,真不会塌?
杨金花满肚子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她盯着陆森的背影,跟着他进入到木楼中。
木楼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向上走的楼梯。
陆森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建好此楼后,已经颇是困倦,便睡去了,还没有来得及放置些家具,两位请稍等。”
杨金花和齐叔继续发愣。
然后他们两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无中生有。
金光一闪,地面上多了个方型的,淡金色的木桌。
随后陆森掌心中溢出四道流光,化成四张方型的矮凳。
“两位请!”陆森再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坐下。
杨金花愣了一下,随后也坐了下来。
齐叔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张凳子上。
现在他已经不太敢抬头看陆森了。
这个时代,人们普遍对‘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抱有极强的敬畏之心。
陆森这手法术,根本不是街道上那些什么‘口舌喷火’、‘油锅抓钱’、‘白纸显字’之类的下三流法术可以比拟的。
随手挥动,便是金光环绕,这不是真正修道有成的高人,那什么是高人!
陆森坐下后,发现杨金花只顾盯着自己发愣不说话,便主动出言问道:“杨家小娘子,之前让你久等,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有这里刚建成,很多器物都没有时间制作,也没法请你吃饭喝茶,招待不周,请别见怪。只是你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杨金花听到陆森的话,身子抖了一下,清醒过来。
她看着对方的脸,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老太君说了,以后这座矮山就赠于小郎,结个善缘,整座山随你折腾,只要不把我们家祖祠拆了即可,这是地契,请小郎收下。”
这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上面还盖有开封府的大印。
陆森随便扫了一眼,右手指在白纸上点点,后者立刻化成一道金化落入到他的掌心内。
在系统背包中,出现了这纸白纸的图标,并且标记:矮山地契x1。
“多谢杨小娘子,也代我多谢老太君。”陆森抱拳行礼,感激地说道:“此事大恩,小子记下了,日后必有报答。”
杨金花就等陆森这话呢,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微笑道:“无需客气,我们天波杨府也希望小郎日后多来作客。小郎现居我族宗祠之侧,我们也是近邻了。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两家要多多走动。”
齐叔在旁边有些惊讶,一向任性跳脱的小娘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居我宗族之侧,便是近邻……啧啧,这话说得得巧说得妙啊,一下子就把双方关系拉近了,又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受了恩惠,心情不舒服。
陆森也觉得这杨家小娘子不但眉目长得漂亮,说话水平也是杠杠的,他抱拳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杨金花站了起来,她也看出来了,对方这是刚把家建好,其它什么都没有,确实是没有办法招呼自己两人。再留下来,只会让主人家不舒服,心生愧疚,倒不如先行离去,过上一段时间,等这小郎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来作客:“小郎,咱们过段时间再唠叨唠叨。”
陆森站了起来,颇是不好意思说道:“等过上十天半个月左右,我必定上门拜访,答谢老太君的赠地之恩。”
“都说了不用如此客气。”杨金花笑眯眯地说道:“来杨府吃饭可以,感恩就不必了。”
“饭要吃,恩也要谢。”
两人说话间,便出了院子。
黑柱转身把木栅栏门叭一声关上。
杨金花转身说道:“小郎,送我们出门即可,不需要再送下山了。”
“非相送,只是同路。”陆森笑道:“我们正好要下山采集些材料。”
正好两天前买的熟食也快吃完了,也得采购一下。
杨金花回头看了一眼后边显得空荡荡的院子,若有所思,数息后,她说道:“小郎,你是打算去城里采买物资?”
“可以这么说。”
“可否告知需要何物?”杨金花和陆森并排走着:“我们杨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根脚还在,一些很名贵或者很麻烦的物件,我们也能拿得出来。”
烈日当头,山林间微风阵阵,光斑游移。
一块块金疏流影在杨金花俏脸上缓缓掠过,如夜晚的火影艳光划过最上等的白色美玉。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资,就是想大量采购些骨头或者骨粉。”
“骨头骨粉?”杨金花扭头看着陆森,有些好奇:“什么骨头都行吗?牲畜的也行?”
“只要不是人骨即可。”
“少量的牲畜骨随处可见,但大量……”杨金花想了会:“只有宫中的尚食监才有大量产出了。”
皇宫中嫔妃和公公共有数千人,尚食监是给他们做饭的,每日消耗的鸡鸭猪羊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般这些牲畜的食骨会倒弃在何处?”
“城北。”后边跟着走的齐叔说道:“那里有很多流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宫中多余的剩饭剩菜,皆会拉至城北外,倒与那些流民,让他们也能尝点油水。”
陆森转头:“多谢。”
“客气。”齐叔拱手笑了笑。
四人走走聊聊,很快就到了山脚。
杨金花翻身上马,对着陆森抱拳后,策马离开。
陆森则带着黑柱走向城北处。
此时黑柱已经穿上了木甲,这是陆森刚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的。
而陆森则装备上了石甲,但因为有‘皮肤’功能,所以外人看他,依然是白衣飘飘的俊公子。
这是用来防备五鼠的。
此时城北流民街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被个高大的黑妇人从泥砖房里拖出来,并且扔到了土道边上。
“阿母,小丫真的腰痛,动不了,干不了活。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求阿母别扔掉我!”
小女孩仰躺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拼命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只要上半身抬高一些,便痛得眼睛翻白又躺了回去。
还要浑身打抖好一会。
“成天说腰痛不做事……你以为家里是开米铺的啊,天天供你这废物吃白饭。”高大妇人呸地吐了口唾沫到地上:“现在你两个弟弟都吃不饱饭,都只有糠吃,你干不了活,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你。”
周围很多同样蓬头垢面的流民聚了过来。
高大妇人双手叉腰,看着周围大声喊道:“我家的这个小杂种不要了,谁爱要就拿走。可以做童养媳,也可以为奴为仆,反正我们家不理了,也不会日后讨还。”
周围一群人摇头叹气。
大家都是穷得快要饿死的人,谁能再收留她。
多一张嘴,便要多吃一口粮。
要是这女娃子还能干活,揽下来也无妨。
但明显她这是伤到腰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白养这女娃子三四个月,这流民街里谁能顶得住。
万一这要是她的腰断了,就更难办了,以后就是个残疾。
况且就算这女娃子的伤养好了,腰骨没有断。可惜但凡伤了腰的,以后都做不了重活,养个废物在家里光吃饭,除了大户人家,谁愿意。
或许大户人家都不愿意哩。
一群流民聚过来看看,又散开。
这世道,这场面,他们以往见得多了。
高大妇人哼了声,眼里没有任何怜恤,返身回家把破门关上。
阳光高照,女娃子躺在地上,缓缓流泪。
一群群黑蝇飞扑过来,落在女娃子的身上,像是一块块黑色的抹布,将她的面容都遮盖了大半。
她的手还能动,却也没有驱赶,只是流泪定定看着天上的明亮的艳阳。
视野中,黑蝇繁多如星,将太阳的光芒都遮蔽得几乎看不见。
0010 金林檎(上)
城北墙外的流民街,是全汴京城最肮脏的地方,没有之一。
说是‘街’,其实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从北方逃难回来的汉人,无地无田,便在这里聚集下来,抱团聚暖,苟活于世。
一开始人少,确实只是条街。
但随着人数逐年渐渐增加,这里已经近两万人。
都已经是一个大县的人口了。
但和汴京城近两百万的人口相比,只是个小区域罢了。
流民街是整个大宋上层的痛点,这意味着北方正在蒙受苦难,但大宋却没有任何办法。
打不过北边的邻居。
事实上,这里聚集的流民,只是南逃汉人中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或者被分流到其它地区了。
流民街奇臭无比,宫中的剩菜剩饭全往这里倒,而且这里的卫生系统和汴京城内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区别。
没有下水道,流民们四处排泄生理污水。
泥道上随处可见的排泄物。
所以当陆森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太愿意再前行了的。
但一想到估计只有这地方有大量的骨头或者骨粉,便忍了下来。
宫里倾倒剩菜剩饭的地方,在流民街东面。
而陆森是从城西过来的,他就势必得穿过流民街这片区域。
走在流民街的内部,陆森一路捂着鼻子。
弯弯曲曲泥道的两旁,全是低矮难看的泥砖房。
很多模样和乞丐没有任何区别、衣不蔽体的穷苦人坐在墙根下,双目无神地看着泥道上偶尔来往的路人。
很多人盯着陆森和黑柱,眼神怪怪的。
就像饿极了的狼,盯着新鲜的肉。
两人再走了会,旁边突然站出来两个男子,挡住了他们的路。
他们也是乞丐的模样,但精气神明显要比旁边那些眼神麻木的人好得多。
其中一个拿着个黑色的木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瓷碗,笑眯眯地看着陆森问道:“少年郎,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家大人没有说过吗?”
黑柱正想说话,陆森伸手拦住他,然后抱拳说道:“并不打算在此逗留,只是经过而已。”
“真的只是经过?”这乞丐的眼神阴戾戾的,似乎有些嘲弄:“不是闲着没事干,来这里耍耍上等人的威风吧。”
“在这里耍威风?那我不如去喝花酒。”陆森微微一笑,毫不示弱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待会我还会折返一趟,你有意见?”
很多时候,一味谦让是不行的。陆森很明白这个道理。
说话的乞丐皱皱眉头,随后笑了下,让开身子:“希望少年郎你说到做到,这地片儿是我们管的,你是虎子虎孙,没必要和我们这些地头蛇抢糟食吃。”
陆森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后从他面前走过。
黑柱低头迅速跟上。
等陆森走远些,另一个乞丐不解地说道:“李堂主,你怎么让那小子跑了?他细皮嫩肉的,我们绑他回去,一两白银跑不了。”
“不好绑。”李堂主摇摇头,黑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小子眼神不对,跟狼似的,估计是将门后人。”
“将门后人也不怕啊,我们又不是没有绑过。曹家的私生子不也还在我们那里当着肉盂儿。”
李堂主哼了声:“杨家,种家,狄家三个将门的人你敢绑?”
旁边的乞丐立刻不说话了:“那肯定不能绑,虽然不怕,可事后报复也确实是麻烦。只是他这模样都对不上吧。杨家独子在西北军那边,种家全家都在北边驻军呢,狄家的男人现在全去了西南。那小子应该不是这三家的人。”
“不是也差不离。”李堂主摇摇头:“现在只有这三家,或者与这三家有关的勋贵,才能培养出这种跟狼似的少年郎了。”
这李堂主颇是可惜地摇摇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而陆森继续顺着泥道往前走,过了会问道:“黑柱,你很害怕,认识他们?”
黑柱点点头,刚才他真是被吓到了:“他们是无忧洞丐帮的人,无法无天,除了稍稍顾忌将门外,什么人都敢下手。听说不少达官贵人的男娃和女儿,都被他们绑走了,为奴为娼。”
“官府不管?”
“管啊,但管不过来。无忧洞和鬼樊楼相当麻烦。”
接着,黑柱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汴京城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地下排污体系。
汴京城有多大,地下排污通道的范围就有多大。而且汴京城的地下通道又大又宽,高度宽度足以让成年人六七人并行。
里面环境错踪复杂,通道密布。
那些作奸犯科者逃入地下水道后,利用里面复杂的地势,就几乎不会再被抓到。
等晚上了,又从其它通道口蹦出来找吃的,或者犯事。
久而久之,地下水道里的恶徒越来越多,然后就开始拉帮结派,最后形成了以丐帮为首的无忧洞,和以江湖人士为首的鬼樊楼两个组织。
无忧洞喜欢‘经营’,抢地盘,收保护费。
拐带儿童,男童充仆,或者洗脑成自己人。
女童绝大多数是养几年,调教成娼卖入青楼,或者直接留在无忧洞里当成发泄工具。
另一个组织鬼樊楼虽然人少,可战力比较高,喜欢搞暗杀生意。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同时也做些比较中端的生意,比如说帮人洗洗钱什么的。
官府对这两个组织深痛恶绝,毕竟有不少大臣的子女也遭了无忧洞的毒手。
还有某些官员则是死于鬼樊楼的暗杀之下。
每年官府都会围剿这两个组织一次,特别是包拯当上开封府尹短短半年,就扫了三次。
次次都是展昭带头,每次都能干掉两三百无忧洞的人渣,或者是干掉鬼樊楼的一些精英力量。
但效果并不明显……地下排污水道里面的环境实在是太复杂了,空间又足够大。
保守估计,里面长期住着近五六万的恶徒,每次扫掉两三百人,真是连根毛都算不上。
黑柱三四年前也曾想加入无忧洞混口饭吃。
但对方不要他,甚至还把他打了个半死。出手的人,就是刚才和陆森说话的李堂主。
因此黑柱相当怕那人。
陆森摇摇头,觉得颇是讽刺。
原本如此宏伟的地下排污体系,应该是造福汴京城的人民的,结果却成了恶徒的避风港。
甚至反过来伤害这座城市的民众。
他摇头的时候,眼睛余光突然瞄到路旁有个小小的身影,其仰躺在黄色的泥土上,一动不动。
成群的黑蝇覆盖在她的身上,像一块块黑色的抹布,甚至连这幼童的容貌都盖住了。
死了吗?
陆森停下了脚步,驻足了会,见那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便又移步离开。
若是活的,他自然要帮的。
但若是死了,他也没有再管的心思。
微微叹了口气,陆森继续前行。
如若死的是个成年人,他都不会这么惆怅,但死的是小孩子,心里就会难受得多。
这是人类的天性。
对于幼崽有种保护本能。
又花了十几分钟,他终于穿过了流民街核心区域,来到宫里倾倒剩菜剩饭的地方。
眼前是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场。
大量的生活垃圾在这里堆积。
除了宫里把垃圾往这里倒外,很多大家族或者达官贵人也会把生活垃圾往这里倒。
久而久之,这里的垃圾已经堆积成山。
山头上的垃圾还算是新鲜的,但山体中部开始,垃圾都已经腐败成黑土了。
此外,这里还有大量瘦骨嶙峋的人,在垃圾山上找吃的。
陆森捂着鼻子,看着眼前这座垃圾山,苦笑了下:“看来都不需要我去找骨粉了。”
因为此时在他的视野中,显示眼前有大量的‘黑土’。
一单位土块和一单位骨粉可以合成一份‘黑土’。
然而眼前垃圾山尽是黑土。
陆森伸出手,垃圾山脚的黑土先是崩缩成一个个黑色的方块,最后化成道道金色的流光没入到他的掌心中。
旁边许多人都惊呆了,有的乞丐甚至已经跪下,正在磕头,这是把他当作神仙来拜。
收了三百多单位的黑土,垃圾山脚已经缺了半边。
再吸下去,垃圾山估计就要崩塌。
陆森转身就走。
黑柱跟上来,小声问道:“郎君,要不我们从东门那边绕回去吧,流民街那地方实在是太污糟,小人怕脏了你的身子。”
“没事,我不是那么娇贵的人。”
陆森笑了笑。
其实他现在脑海中,还在浮现着那个小小的,被黑蝇几乎完全覆盖的身影。
总觉得心情不太舒服。
他要回去再确认一次,如果那孩童真死了,就帮着找地方埋了。
如果没死,能救就救下来吧。
因为心里怀着这个念头,这次他走路的速度相当快。
几乎就是小跑。
黑柱在后面跟得有些难受。
很快,陆森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那个被黑蝇盖着的小小身体依然还在。
只是就这么一柱香多些的时间,盖在小家伙身上的黑蝇更多了。
黑乎乎一片,已经将小家伙整个仰面的身体都遮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陆森在心里摇了摇头。
一般来说,只有尸体才会招惹这么多的蝇虫,因为死亡身体腐烂了。现在天气炎热,腐烂的速度会更快。
他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件衣服,当作是布片,扇开那些黑蝇。
受到驱赶,这些黑蝇飞了起来,嗡一声作响,像是一片散开的乌云。
还有些死不肯走,继续停留在小东西的身体上叮咬。
“身体没有腐烂……但很臭,怪不得这以多的蝇虫,估计离腐烂也没有多远了。”
陆森愣了下,但还是走到小东西的身边蹲下。
地上小小的身体体很瘦,细胳膊细腿跟牙签似的。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冲鼻而来,小东西身上穿的衣服,都已经结板结块,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
头发很长很乱,跟涂了沥青的水草似的,东一块西一扎的,很是难看。
陆森把手放在小东西的左胸口处。
他对这小东西的生存已经不抱希望,试试他有没有心跳,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举动罢了。
但随后,陆森的表情惊讶了。
掌心下,是心脏的跳动。
虽然微弱,确实是在跳动着。
还活着!
活着的人为什么会被扔到路边?
陆森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后他没有多想,就把手揽到小家伙的背下,想将他扶起来。
结果这才刚把人的身体扶起来一些,闭着眼睛毫无动静的小家伙却突然惨叫一声,全身都在痛得发抖。
吓得陆森立刻又把他轻轻平躺回到地面上。
这是……陆森有些不解,他是伤到什么地方,然后被自己碰到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旁边一直坐着的中年乞丐出声说道:“少年郎,那小女娃伤着腰了,她阿母把她扔了出来,不过之前我看她的腿还能动弹,估计腰是没断的。养好了,还是能做些粗活的,你好人有好报,就带她走吧。留在这里,她迟早也是死。”
伤着腰了?
那怪不得!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两根木棍,再用那件衣服做成了个简易的小担架。
最后同黑柱一起,一人抬上半身,一人抬腿,把小东西放到担架上。
期间小女娃痛得轻轻叫唤,却依然昏迷,没有醒过来。
“进城送医。”陆森喊道。
黑柱摇头:“郎君,她是流民又脏又臭,没有医馆会收治她。守城的兵爷也不会让她进城。”
陆森皱眉,不得不说,黑柱话说得很对。
如果是陆森自己进城,凭着他这容貌和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估计连户籍都不用查,就会被放行。
但再加上这小女娃,情况就不同了。
守城的士兵不会放任一个黑乎乎,又脏又臭,还快要死掉的流民进城的。
“那就回家,我自己想办法。”
陆森和黑柱一前一后,抬着小女娃子回到了矮山的院子里。
原本至少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在两人小步快跑的情况下,半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院子里,两人立刻把担架放下。
黑柱去旁边的水渠里取了些山泉水过来,用瓷碗喂着小女娃。
陆森则坐在地上喘大气……他体力不比黑柱,毕竟一来娇生惯养,二来等级还低。
小女孩娃下意识吮了几下清水,嘴便不再动了。
陆森把手放在她鼻子上探了下,再放在心口处,发现她的呼吸和心跳又微弱了些。
再这么下去,估计活不过今晚。
陆森打开自己的系统配方栏,看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快速救命的。
随后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系统家园里产生的食物,就算是最基础的菜叶子,吃下去都有恢复生命的效果。
只要吃片菜叶子,估计能把这小女娃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但现在他才把黑土取回来,连地都还没有开垦,别说种植了,连种子都没有,哪来的菜叶子。
在没有家园食物的情况下,现在唯一能快速合成产生的东西只有……金苹果了。
黑柱在一旁,很期待的看着陆森。
他想看到自家主人用仙术救人的场面。
陆森扭头看向黑柱:“你有办法进城吧。”
“可以,不过需要点铜钱送给兵爷。”
“你也知道天波杨府在何处吧。”
黑柱又继续点头。
“拿着。”陆森将一把铜钱塞到黑柱手里:“你腿程快,去天波杨府一趟,找到杨小娘子。就说我要炼丹救人。需要八块一两的黄金,和一颗成熟的苹果,麻烦她能资助这些物资。丹成后,我愿意分一半给她。”
黑柱捏着铜钱,疑惑地问道:“郎君,苹果是什么?”
陆森想了会,说道:“哦,现在应该叫林檎。”
0011 金林檎(下)
天波杨府,内堂中。
杨金花坐在圆圆的小板凳上,用白色的小团扇给自己扇风。
只是贵妇们使用小团扇时,轻轻招摇,动作缓优文雅;而杨金花则是‘卟卟卟’地用力扇着,半透明丝绸做成的小团扇,扭翻得都已经有些许变形了。
“老太君,还有娘亲,我和你们说啊,那院子里清凉无比,而且被烈日直射,也不会有热烫的感觉,真的很神奇。”杨金花此时正兴高彩烈地说着自己中午时看到的情形:“木楼极为怪异,居然是用木头方块一个个叠起来的。按理说那样子的建法,房楼绝对会碎落,可它就是完好无损。”
老太君听得津津有味,她脸色蜡黄,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也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就是身体不舒服。
官家也派出了御医过来帮忙诊断,御医只是说人老体衰,多休息,多补气,别无它法。
但暗里的意思,其实听着的人都明白。
她今天身体似乎好转了些,便起床出来坐坐走走。
等杨金花说完,老太君微微点头说道:“听起来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结了善缘就占了个先手,但人情往来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往来’两字,以后得与那陆小郎多多走动。”
中午陆森和杨金花一同下山的时候,已经互通报了名字。
穆桂英在一旁锈着红色的牡丹花,她枪术,剑术极高,因此刺绣也是一把好手:“老太君你就放心吧,那少年郎长得俊美,我家小娘子肯定会常去看望的。”
一听这话,杨金花就恼了,脸气得红红的:“娘亲,你话说得好别扭,怎能说得女儿像是个只懂看男子容貌的痴儿。”
“呵呵,谁不曾有过豆蔻年华。”穆桂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家小女儿,手上的针线不停,笑道:“当年你父亲重伤昏迷于山脚下,你以为我想救?还不是见他长得俊秀,入了眼,否则我管他是生是死!”
杨金花惊讶得小嘴都合不上。
老太君在一旁哈哈大笑,极是开心。
好半会,杨金花气得把小团扇都给捏扁了:“女儿才不是那种人。”
“不是吗?”穆桂英眨眨美目,眼眉流转,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风韵动人:“上个月,曹家幼子拿着上好的脂粉讨你欢心,结果你把人家的猴脸打成了猪脸。听你和老齐述说,这术法有成的陆小郎,对你应是不假言辞,可你这两天总念念叨叨他的好。如此区别对待,还说你不是以貌待人?”
“娘亲!”
杨金花气得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脸更红了。
气的。
恼的。
就在杨金花想羞恼而走的时候,齐叔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
像这种内堂,除了信任的仆从,也只有家兵可以随意进出。
他向堂上老太君,还有美妇人穆桂英拱手后,才向杨金花说道:“小娘子,陆小郎的仆人在外面求见,说陆小郎有急事想求你帮忙。”
内堂中三个女人表情齐齐有了变化,却也不太相同。
佘老太君是微微点头,穆桂英若有所思。
杨金花则是面有喜色,她看了一眼后边两位长辈,见她们都没有说话,便说道:“快快请他进来。”
老齐抱拳而出,很快黑柱就被带到内堂前。
一般来说,能让人进到内堂,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信任和足够的亲近了。
黑柱进来不敢多看,低头弯腰拱手说道:“小人黑柱见过佘老太君,穆大将军,还有小娘子。”
在汴京城中乞讨这么多年,黑柱也是在街边见过老太君和穆桂英的。毕竟大人物走街时,路边总会自有一群吃瓜群众解说。
虽然不得近前,因此也认得她们的容貌。
杨金花站到黑柱面前,问道:“你家郎君没来?”
“郎君在家中守着病人。”黑柱立刻答道。
“病人,怎么回事?”杨金花极是好奇。
后边的老太君和穆桂英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黑柱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拱手说道:“丹成后,郎君愿将一半赠于小娘子,以示感谢。”
“炼丹用金银作汤引,这我能理解。”杨金花越发好奇,眼睛都在发亮着:“但用林檎果……这是炼药丸还是炼丹啊。”
黑柱毫不犹豫地答道:“郎君乃神仙般的人物,用林檎果自有原由。”
这倒是!
杨金花扭头看着母亲,然后再看着佘老太君。
黑柱所说的材料中,她能提供一半……没错,就是一枚成熟的林檎果。
至于八份一两的黄金,她是没有办法了。
她每月的零用,也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现在的天波杨府可不比从前,穷了许多。
穆桂英没有理会女儿的视线,只是继续绣着大红色的牡丹花。
佘老太君用手中的黑木杖轻点地板,说道:“金花,你和小齐和一起去账房那里领八份一两的黄金,骑上战马,快马加鞭赶忙过去,不管怎么样,救人要紧。”
“好。”
杨金花嗖一声就冲了出去,回自己闺房先拿林檎果。
齐叔和黑柱连忙追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很快内堂就变得再次清静起来。
佘老太君突然连连咳嗽了声,穆桂英放下手中刺绣,过去轻拍老人家的后背,还帮着她顺气。
“现在凭着一口内气,我估计还能再撑两年。”佘老太君手轻轻按在穆桂英的手腕上:“两年后这个家就只能靠你了,真希望两年内能看到变数。”
“老太君你不是很看好这陆小郎君吗?”
“他确实应该算是变数,只是这汴京城内势太厚,他孤身一人想要撬动格局,估计需要挺长的时间。”佘老太君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不管怎样,小金花能和变数结上善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想到小女儿,穆桂英微笑起来:“我倒期望是另一种善缘,牡丹嫁衣还有半年就能绣好了。”
佘老太君轻笑了声:“有没有缘,且看着吧。”
另一边,两匹战马从天波杨府冲出。
杨金花一手拉着马绳,另一手拿着个蓝色的包袱。
而齐叔由和黑柱共乘一骑,紧随其后。
战马脚力自然比人快得多,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就已经到矮山脚下。
然后杨金花英姿飒爽地从马背上跃下,喊道:“齐叔,救人要紧,我先上去了,你帮我栓好马儿。”
喊完,她拎着蓝色的小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林间。
“救人要紧?”齐叔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拴着两匹战马,小声嘀咕着:“女大不中留喽。”
黑柱在旁边帮着拴马绳,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乞丐,文化水平比较低,齐叔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他听不懂。
这两人马绳都还没有拴好呢,杨金花拎着小包袱就已经跑到陆森院子外边了。
真是风驰电掣,别说气喘,连汗都没有出一滴。
她毕竟军阵世家出身,自小习武,还喝着强身的药汤长大,早已身轻如燕,不惧寒暑,体力那是好得不行。
估计五十个陆森接力长跑,也跑不过杨金花一个。
她停在栅栏门口处,视线看进去,就看到陆森站在一个黑黑的小人影儿前,有些着急的样子。
杨金花见状立刻喊道:“陆小郎,我已把你要的东西带来,可让我进门?”
此时杨金花的手按在半空中,能明显感觉得到有堵看不见的墙挡着自己。
陆森转身,见到杨金花,立刻给了她一个临时访问权限,同时迎上去:“杨小娘子,你来得真快。”
“救人重要,自然得跑快些。”杨金花感觉到那堵无形的墙已经消失,她走进院中,把手中的包袱举了起来:“小郎,你要的全在里面了。”
陆森接过包袱:“麻烦你了。”
接着他快步回到地上小女娃的身边,再用手指试探了下气息。
更弱了,已经微不可闻。
陆森迅速把包袱打开,将里面的林檎果与八块黄金拿出来,放在地上。
杨金花一边抽空看着陆森的动作,一边伸手给小女孩探了探鼻息,再摸了下手腕的脉搏,确认人是真快要没了。
练武之人,都懂基本的医理。特别是杨家这种,父系母系两边都有传承的,医理比一般的医师都强出不少。
在她看来,这小女娃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她细细察看着小女娃的面容和身体,便知道这小女娃长期不良,手细得没有肉,跟牙签似的,气机极弱。
伤了腰后,又被家人扔到烈阳下曝晒,本身体质就极弱,正气不足,晒上一会人就得了阳暑。阳气紊乱,阴气不生,身体里的气机弱不说,还被搞得一团麻乱,半只脚已踏进鬼门关了。
遇到这种情形,普通的医师是治不好的。
宫中的御医如用银针施救,再辅以大补气之物熬药,应该能救得回来。
只是……宫中御医怎么可能为一个小乞丐出手。
况且大补气之物极为稀少,别说达官贵人,就算是官家都得省着用。
市面上大补气之物万金不换,连自家老太君病重,也只是得了官家赐下来的一株三百年辽东老参,现在也已经用完。
这小女娃子,按常理来说,是没得救了的。
只是……杨金花相当妖媚的桃花眼看着陆森,她觉得这相貌堂堂的陆小郎,或许能能人所不能,把这小女娃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毕竟是术法有成的人。
陆森没有理会旁边的杨金花,也没有时间理。
他把八块一两重的金子按八个方向摆好,再将青红色相间的林檎果放到黄金的中间。
接着启动食物合成功能!
他的双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并且有一点点的光尘落下,即使是在大白天,看着也相当漂亮。
杨金花双眼中异彩连连,她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来,影响陆森作法。
地面的的金子受到金光的影响,化成一道道金光没入到林檎果内部。
随后林檎果大了一圈,变成了半透明的淡金色,晶莹剔透,并且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有若神物。
“好漂亮。”
看着似金色琉璃般的林檎,杨金花双眼中彩光闪耀,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陆森扭头问她:“杨小娘子,有利器吗?”
“有。”杨金花手在腰后一摸,便摸出把黑色皮鞘的短刃。
陆森接过短刀,上面还有杨金花身体的温暖。
只是陆森没有想太多,他把刀拨出来,对着金林檎中间就是一切,将其分成两半。
“啊!”
杨金花很是可惜,艺术品般的金琉璃林檎切成了两半,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陆森将半边交给杨金花拿着,自己则用短刀再将另一半果肉切成数份。
然后拿起一块如金色果冻一样脆弹的果肉,捏开昏迷小女孩的嘴巴,塞了进去。
“这么大块,她嚼不碎,吞不下去的。”杨金花小声问道:“要不要我想办法把它捣烂。”
“不用。”陆森指了指小女孩的嘴巴:“你看。”
杨金花看过去,便看到小女孩嘴里半透明的淡金色果肉,渐渐化成汁水,流入小女孩的喉咙中。
“好厉害,但有效吗?”杨金花静静看着。
陆森等果肉化汁后,又放一块进去。
如此这般,大约两分钟后,半个金林檎就进了小女娃的嘴里。
在这过程中,杨金花的脸色是越来越惊讶的。
她的手,还一直按在小女娃手腕的脉搏上。
每有一块果肉入喉,小女娃子的脉搏就会强上一分,半个金林檎入肚后,小女娃子的脉搏强而有力,就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要强出些。
更重要的是,此时小女娃睁开眼睛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迷糊的样子。
人真被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了!
而且气机旺盛,像根本没有病过一样。
她估计小女娃的腰伤都已经痊愈。
“神药!”杨金花再次把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还散发着光芒的半个林檎:“陆小郎,这半个是给我的吗?”
她之前不想贪陆森承诺的那半份丹药,就当再结个善缘,但看到这玩意的恐怖疗效后,她就想要了。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老太君。
老太君现在已经病了两年多了,虽然还在捱着,但估计顶多再捱两年,就撑不住了。
要是有这金林檎……应该能药到病除。
“我们之前约好了,就是你的。”
陆森抹了下汗水,他此时表情有些惊讶,因为系统配方栏中,金苹果这项暗了下去,后面还有一个数字倒计时。
他仔细看了看,是一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金苹果一年只能做一个?
高级物品的制作都有冷却时间?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要测试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系统配方中,有大把的高级物品。
陆森回过神来,对着杨金花继续说道:“这金林檎已经破开,药效不能保留太久,最好今日内吃掉。另外……你回去的时候,最好把这东西包严实点,免得外人看见。最后……不要告诉其它人,这个金林檎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杨金花连连点头,现在陆森说什么她都答应,只要不太过份。
她现在就想把半个金林檎带回去给老太君。
0012 飒中带媚
这个时代,全世界的夜晚都是黑暗的,只汴京城是光明的。
但即使是光明的,光明得也有限。
火把,油灯,蜡烛等等光源,有时间限制,而且亮度并不高。
城市之外,是漆黑的荒野,代表着危险、神秘和恐惧。
对于黑暗,民众有多恐惧,那么对于光明,就会有多向往。
这种下意识追求光明的需求情结,反应到现实中,就是对一切闪闪亮亮的东西,都会极度的追捧。
比如说,会反光的东西很值钱,像各种宝石,琉璃等等。
会发光的东西极其值钱,比如说夜明珠。
然后会发光,又能治病的东西……那就是真真正正,让人顶礼膜拜的神物了。
作为世家女,杨金花也是见过世面的。
什么几百年的人参,所谓的天山雪莲,百年灵芝等等!
但那都只是凡物,那些东西可不会发光。
这金林檎发光了。
而且还是在大白天发光……夜明珠都没有这本事。
这如果还不算是神物,那什么是神物?
杨金花掏出自己的贴身白梅花丝巾,小心翼翼地把半边金林檎包好。
神情非常虔诚认真。
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蓝色的包袱之中。
再把包袱口绑得好好的,确认金林檎的微光没有散发到外边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多谢陆小郎。”杨金花把包袱背在肩上,起身抱拳,认真说道:“趁着药效没有消散,小女子先把果子带回去。就不在此地叨扰了。”
“哪里!”陆森抱拳还礼:“还得多谢杨家对我的信任,愿意帮忙。”
“我们是邻家,应该的。”
杨金花笑了下,桃花眼似乎越发漂亮了。她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刚好就遇上齐叔和黑柱两人走上来。
她叫道:“齐叔,我们现在立刻回府,快马加鞭。”
齐叔有些不解,自家小娘子明显对陆小郎有点意思,怎么这次不趁此机会多待久些,多说说话,多谈谈风月,加深些感情?
只是齐叔见杨金花表情严肃,便把疑惑压在家里。
他毕竟是家兵,对于‘军令’这种东西,有着天然的服从本能。
齐叔遥遥向陆森抱了下拳,算是行礼,然后便跟在杨金花身后,匆匆下山去了。
黑柱有些奇怪地看了会两人,随后便不再多想,走回到院子里。
此时陆森正站在小女孩的面前,
小女孩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她有些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腰脊处,估计是在奇怪着,自己的腰明明‘断’了,现在怎么又好了?
随后她抬头,看到自己身前的陆森,有些害怕,手足并用向后挪了一小点距离。
毕竟陆森一身白衣,长得又极其俊秀,在小女孩的相信的尊卑观念里,对方绝对是个能主宰自己生死的大人物。
会害怕相当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丫头。”陆森语气淡淡地问道。
“小丫。”小女娃低下头,怯怯地答道。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腰伤也好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穷人家的女娃早熟,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阿母扔了出来,不要自己了。现在又有一个贵人出现在眼前,心里也明白,自己多半是被卖给这个贵人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
流民街里的女娃,大多数都被卖到了大户人家里做奴做仆,甚至还有可能当别人的童养媳。
但又能怎样,反正还算是件好事……脱离了流民街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地狱,即使在外边过得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你家人不要你了,扔你在路边,你记得吗?”陆森问道。
小丫点点头。
当然记得……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绝望,但那种被亲人抛弃的,锥心刺骨的疼,她品尝到了。
“我救了你,把你带回来,从此后你就在我这干活了,明白?”陆森问道。
小女孩使劲点头。
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家里不要自己了,没有地方去了,能有人地方收留自己,这本身就是件极其庆幸的事情。
“那站起来。”
小女孩立刻跳了起来,不敢有所怠慢,显得很精神,很有活力。
一点都不像是差点就死掉了的人。
这都是她吃下半边果子的功劳。
金苹果在系统金手指中,属于高等级食物。
虽然合成比较简单,但成本极高,当然效果也很好。
能解毒,迅速增加生命力,临时增加生命上限,并且增加饱腹值。
当然,增加饱腹度这个效果虽然也不错,但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还是前三个属性。
解毒就不说了,而生命力是一切生命活动的基础。
所有的伤痛在金手指‘看’来,都是生命力降低的表现,只要把生命力堆上去加满了,那一切的伤痛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临时增加生命上限则更实用了……相当于一个看不见的护盾,在其数值没有消耗完之前,能免疫绝大多数的‘伤害’。
就是有时间限制罢了。
甚至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这个小女孩,除了比较瘦之外,她的生命活力,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都要健康的。
黑柱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看到小女娃这么活泼,当下惊讶地问道:“小丫头,你腰不痛了?”
“不疼了。”小女孩摇摇头。
黑柱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应该是自家郎君用秘术治好了这小女娃,便就不再觉得奇怪。
陆森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阿母和阿爹都叫我小丫。”
这很正常……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平民女子,都没有名字,就有个小名,连族谱都不能入。
“那你知道你父亲姓什么吗?”
小女娃连连摇头。
陆森想了想说道:“以后你就姓金,名林檎。”
光叫人家小丫也不是个事,起个名字是必须的。刚好她的命是金苹果救回来的,叫金林檎没有任何问题。
小女孩眨眨眼睛,记了下来。
她对名字所具备的意义,并不太了解,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
郎君要这么叫自己,那以后就这么叫呗。
完全是随遇而安的想法。
这时候,黑柱在一旁颇是委屈地说道:“郎君,我也想要个名字。”
他之前就求陆森给自己起个名字。
但陆森拒绝了。
现在见陆森给小女娃起了名字,自己却还是没有,心里便觉得委屈。
明明是自己先当郎君的仆从的。
“林檎年纪还小,又是被家里人扔出来的,帮她起个名字无妨。且女子嫁人后,名字便不重要了。”陆森微笑着看着黑柱:“男子不同,名字代表着传承,当然不能随便由外人乱起。你说你小时候便在街上乞食,说不定你并不是被抛弃的,而是有其它原因呢。且等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把家人找出来。”
黑柱有些感动,原来郎君一直有为自己考虑,他低头说道:“小人知晓了。”
摆平了黑柱的小情绪,陆森上下打量着林檎,然后说道:“黑柱,你去城里买些小女娃的衣服回来给林檎换穿,顺便带些种子回来。”
“郎君你这是要开垦田地了吗?”黑柱大喜:“想种哪些作物?可有喜好?”
院子里空着好大一块地,光秃秃的看着就不舒服,总想种些什么东西上去。
“绿菜瓜果皆可。”
“好,我这就去。”
然后黑柱拿着陆森给的小块银子,兴冲冲地出发了。
陆森则走到空地上,开始开垦‘菜田’。
具体过程很简单,用石镐挖出个1立方米深的坑,然后将四份‘黑土’放入其中,填平。
这便是一平米,经过系统认证的‘菜田’了。
金林檎在旁边看着眼睛越来越大,一脸被震撼到的样子,最后她忍不住出声问道:“郎君,能不能给我一把镐,挖坑这活交给我来做吧,好不好?”
她是因为不能干活,这才被家里人丢弃的。
所以现在她的内心中,很害怕自己不干活,然后又被新‘家人’扔掉。
陆森看着她祈求着,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便把石镐递了过去。
随后他便有些汗颜。
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但干起活来,却比他这个大人利落得多。
陆森刨一个坑的功夫,林檎就已经刨三个出来了。
有人帮忙,干活的速度自然会大大提升。
只是十多分钟后,陆森无语了。
眼前是一块很平整,2x5规格的黑土地菜田,很完美的长方型对称线条。
但是……陆森暂时没办法继续合成新的菜田了。
系统配方里,在菜田那一栏处,有了冷却时间,24个小时。
也就是说,陆森每天只能合成10平方的菜田。
陆森站着,若有所思。
果然……高等级的‘物品’,都有冷却时间。
不过至少比金苹果好,那玩意的冷却时间是一年。
看着静静发呆的陆森,金林檎在一旁问道:“郎君,我们不继续开垦田地吗?”
陆森摇摇头:“明天再说,今天累了。”
林檎提着石镐,再看看前边那块小小的菜田,眼神中尽是迷茫。
干这点活就喊累了,明明连汗都没有出……自家郎君似乎有些懒散啊。
只是她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说自己想接着干活,这才来新家第一天,怕惹恼郎君,然后被赶出这个新家。
可是她心里开始觉得,自家郎君就是懒散,这家以后多半是没有多少粮食吃的。不行,以后自己得好好干活,多多种菜,把郎君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行。要是自己不勤奋干活的话,郎君会有可能饿死的。
金林檎黑乎乎、满是垢泥的小脸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越发坚毅。
明明处于新环境中还很害怕,更怕被人赶走,但金林檎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却有了新的梦想。
另一边,杨金花策马回到汴京城天波北街,再拐一个弯就是自己家天波杨府了。
马蹄铁落在地面上,嗒嗒作响,本来很轻快的,但迅速慢了下来,甚至还停止了。
前边有两个轿子,挡在路中间。
轿子前各站有一个男子。
坐在战马上,杨金花居高临下,视线扫过两个男子,最后她轻蔑地笑了下,说道:“曹家小郎,你是被我打得不服气,然后把你家大郎请过来了啊。”
站在右侧轿子前的少年身体抖了一下,连连摇头。
显得很是害怕。
左侧的青年男子站前一步,抱拳微笑道:“杨家小娘子,我们并不是来找事的。吾弟前些日子冲撞了你,他还小不懂事,请原谅则个。你我两家皆为将门,应同进退,多多亲近才对。家中大人昨日听说了此事,便遣了小子,今日带着小弟诱儿一起来给你赔罪。此物乃杭州送来的贡品胭脂,清烟落雪,是我们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当今曹皇后,乃是这两青年男子的姑母,对他们两人来说,弄到点贡品胭脂并不算难。
听到是来赔罪的,杨金花和齐叔两人翻身下马。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双方又没有多大的仇恨。
左侧男子走前一步,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盒子双手奉上。
光看这盒子卖相,就至少值十两银子。
杨金花单手接下,然后扭头看着右边有点畏缩的男子,问道:“曹小郎,你知道我那天为何要揍你吗?”
畏缩男子曹诱连连摇头,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还委屈地很。
自己好心送礼,结果被心人上狂扁了一顿,脸肿了三天才消。
“红梅酥确实是汴京城里卖得最贵的唇红。”杨金花冷冷地笑了声:“但那是画舫小姐们爱用的,你觉得送给我,合适吗?”
小姐用的?
曹诱脸色煞白。
而曹大郎曹评也是吓了一大跳,然后苦笑不已。
“不过看在你们赔礼确实心诚,这事就揭过去了。”杨金花托着名贵的木盒子,桃花眼儿笑得澜澜如波,却又有股英气在内:“曹小郎,以后要想讨女孩儿欢心,可得做足了功课才行。”
曹诱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然后她重新翻身上马,说道:“曹家两位世子,小女子还在要事在身,就暂且先行一步,告辞。”
随后她和齐叔两人,前后策马从两架轿子中间通过。
曹评盯着杨金花背负的蓝色包袱看了好一会,等后者骑马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后,才扭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微笑道:“杨家小娘子,飒中带媚,怪不得你会喜欢。”
曹诱连连摇头:“现在不喜欢了,我打不过她。万一真娶回家,必将不复大丈夫之风。”
曹评哈哈哈大笑,然后用手中纸扇轻敲弟弟脑门:“怂!”
0013 能入户籍了
杨府内堂中,穆桂英还在绣着红红的牡丹花。
想到自家的小猴儿一眨眼就成大女娃子了,现在还得帮她绣嫁衣,就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十多年前,自己在山脚救下夫君的心情,依然历历在目,转眼时光消逝,现在想起,当年自己也是从母亲手中接过嫁衣的。
现在轮到自己给女儿绣了。
想到这,心情就有些寂寥。
这人心情一不好,就会胡思乱想。
她抬头叹了口气,现在的杨府很冷清,除了自己的大儿子,男人都死光了,就靠着老太君暂时撑着这偌大的家门。
只是老太君也时日无多。
老太君若仙逝,杨府的牌门还能在汴京城立多久?
穆桂英知道自己武艺高,也擅长带兵,但说到时事政令,她是不太懂的。
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自己一根筋的人,把握不住。
现在只能寄盼于大儿子文广,能在西北军那边成长为男子汉,回来接过老太君的担子,把杨家重新撑起来。
心里忧忧扰扰的,穆桂英渐渐就没有了绣花的心思。
她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想着要去准备晚饭的时候,却听见外边隐约有马蹄声传来。
然后便听到小女儿杨金花的声音:“齐叔,把门关了,再带几个叔伯守着门口,如果有客来访,就说杨家现在有急事处理,暂不接待。”
“是。”这是老齐沉稳有力的声音。
随后穆桂英便看到女儿杨金花一手捧着个精致的暗黄色木盒,一手挎着个蓝色的包袱冲进来。
“轻烟落雪!”
穆桂英即爱武装,也爱红装,一眼就看出木盒子是啥东西。
女儿是从哪里弄来这么难得的脂粉,这可是贡品!
穆桂英正想着,女儿是不是得了上好的脂粉,想要关门炫耀一时的时候,却见自己女儿随手把‘轻烟落雪’往旁边一扔。
哐叭。
精致的木盒子落在地上,盖子都被掀开了,里面白色的,红色的脂粉被震出些许。
穆桂英眨眨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惊讶……女儿杨金花的眼眉就是遗传自她的。
杨金花冲到穆桂英面前,左手抓着后者的袖子,急急问道:“娘亲,老太君可与往常一样在房里?”
穆桂英点点头,她拿出丝巾擦擦女儿额头上的汗水:“都说过了,别毛毛躁躁的,你也是大姑娘了。”
“娘亲,快,我们一起进去,老太君的病,有救了。”杨金花拉着穆桂英的手就往内室里走:“别愣着,陆小郎说了,这东西是有时效的。”
穆桂英立刻明白过来,她放下手中的刺绣,快步跟着往里走,声音也压低了些:“陆小郎炼出的丹药,真分你一半了?”
“是的。”
两人进到屋里,便看到老太君倚在床前,和侍女小桃说着话。
杨金花立刻说道:“小桃,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老太君说。”
小桃点点头,离开房间,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而穆桂英则把左右两侧的窗全关上。
一瞬间,房里就暗了下来。
“老婆子我不喜欢太黑的地方。”佘老太君看看床前的母女,苦笑道:“你们这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杨金花没有说话,只是把包袱从右肩那里放下来,缓缓打开。
随后……散发着光芒的半边金林檎出现在三人眼前。
昏暗的房间里,所有的物件都被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不得了啊。”穆桂英美目啧了声。
她在师父黎山老母那里,也是见过不少宝贝的。
什么拳头大的夜明珠,在灯光下反射着彩虹的大块五彩琉璃等等!
但自己能发光,还是半透明的金林檎,这是第一次见。
她扭头看向女儿:“金花,这就是陆小郎炼制出来的丹药?”
老太君的视线也看向杨金花。
双手将金林檎捧了起来,杨金花双瞳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是的,我亲眼看着陆小郎将金子与林檎果炼制,亲眼看着他用半边金林檎将一名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女童救活了过来。”
穆桂英和老太君两人,表情都相当震惊。
“老太君,请食。”杨金花将半边金林檎双手捧了起来:“必能药到病除。”
佘老太君迟疑了一会,最后双手捧过金林檎:“流光四溢,一看就是神物。本应留给文广才是,但杨家现在需要一个顶梁柱,老身厚颜据为己有,希望杨家列祖列宗不会怪我暴殄天物。”
“当然不会。”穆桂英坐在老太君的身边,微笑道:“老祖宗们都会希望您长命百岁,至少得撑到文广能担起重任为止。”
杨金花在一旁连连点头。
“那老身就尝尝这仙丹的味道。”
说罢,佘老太君将金林檎放到嘴边,缓缓啃食。
金林檎一点点变少,最后完全进到了佘老太君的肚子里。吃完后,老太君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
“感觉怎样,老太君。”性子比较急的杨金花急急问道。
穆桂英伸手按在了老太君右手的手腕上,在听脉搏。
数息后,穆桂英展颜轻笑。
此时,佘老太君也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厉害的仙丹,竟然只在片刻之间,便将我体力的暗伤全部治愈。甚至还有股神力护着我的心脉。不好,这股神力在缓缓消散,待我练化它。桂英,你在房外帮我护法,任何人不得打扰我。”
老太君立刻盘坐起来。
“是。”
穆桂英放开老太君的手腕,招呼着杨金花出房。
把身后房门关上,穆桂英看着女儿说道:“看来陆小郎真当是术法有成之人,可不是宫中那些只会用水银炼毒丹的假道妖僧。”
“是啊是啊,他真的很厉害,就快死的女童都被救活了过来。”杨金花笑得很开心,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与有荣焉。
穆桂英看着女儿的脸,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问道:“陆小郎送我们如此一份大礼,可有什么嘱咐?”
“只让我们别把金林檎的事情外传。”
穆桂英点头:“看来金林檎炼制应该不易,不是损法力,估计就是会折寿,若被外人知道,人人都来求药,估计他也受不了。这是合理的嘱咐,但凡神物,必伴灾祸,所谓的祸福相依,说的就是这理儿。”
杨金花皱眉:“陆小郎不会有事吧。”
她真是有点担心。
“应该没事,术法有成者,皆有避凶化吉之策。”穆桂英牵起女儿的手,安慰道:“像我师傅黎山老母,就以遁世之策避因果,所以你无需担心,若真是大祸生,陆小郎可入山林避世,估计无人能找得到他。”
杨金花松了口气。
话说曹家长子回到家中。
正欲休息,便遇到父亲曹佾从外边回来。
父子俩撞见,便坐到进到书房里谈话。
曹佾坐在黄梨木椅子上,问道:“诱儿呢?”
“去姚家玩耍了。”
曹佾无奈地叹了口气:“诱儿生性好动,静不下心来,东奔西走易闯祸。我听说数天前,他被杨家幺女打了一顿,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知晓。约半个时辰前,我假爹爹之名,带着小弟,也捎上了‘轻烟落雪’作赔礼,见了杨家小娘子,问了缘由。”曹评无奈地说道:“竟是小弟把画舫小姐爱用的脂粉儿,赠给了杨家小娘子。”
曹佾愣了下,然后怒笑道:“该打!”
曹评也笑道:“杨家小娘子已经收下赔礼,且言此事揭过,虽是女子却端是大气,惜为女儿身。”
“杨家女子,没一个善茬。”曹佾摇摇头:“可惜佘老太君不久矣,长则三年,短则半年。”
话说到这里,曹佾摸着下巴上的长须,连连叹气。
同为将门,便知道将门不易。
可惜将门之间不敢走得太近,文臣们盯得紧,想抱团取暖亦难。
之前大将军狄青还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东门唱名方为好男儿,武夫不佩当好男儿。
最后当场斩了大将军的某位部下。
气得狄青羞怒而走。
从那天起,将门之间更不敢走得太近了。
曹评自然知道自家不容易,也知道杨家不容易。
他想了会,说道:“爹爹,佘老太君或许还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你这话是何意?”曹佾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也不是探听的。”曹评用右手的扇子打着自己的左手心,缓缓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将赔礼递给杨小娘子,她是用单手接的。”
哦?单手接礼?
曹佾皱眉,杨家也是世家,人情往来方面的礼节,断不可能出如此大差错的。
曹评继续说道:“我便发现,杨小娘子右手一直抓着肩上背负的蓝包袱,抓得很紧。里面的东西,应该比所谓的礼节更重要,比他人的背后嘲讽更重要。”
“还有什么?”曹佾问道。
“我盯了那包袱许久,发现里面竟隐隐有金光流出。”曹评还算好看的脸上露出丝笑容:“我能肯定,绝非金器银皿的光泽。”
曹佾缓缓点头:“听说杨家下人一直在城里城外打听药方,神医等等。若这段时间,佘老太君的身体好转,那多半是结交了真正的炼丹道人或者神医了。你去查查,最近天波杨府和什么人走得最近。还有,再查查矮山上那处塌陷是怎么一回事。”
“好的,爹爹。”曹评弯手拱手,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在矮山半腰处,陆森制作了许多新的木栅栏,然后把一边的木栅栏拆了,将院子的面积再扩大了近三百平方。
然后他坐在地上直喘气。
放到空间栏里,或者装备栏里的物品是不带负重的。
所以陆森提着长弓连开数箭也不会觉得累。
但木栅栏提在手里却有重量,之前的木栅栏几乎都是黑柱立起来的,现在陆森只能自己干。
金林檎想帮忙,可她人还小,个头都还没有木栅栏高,即使很擅长干活,可举起木栅栏时人会重心不稳,走得跌跌撞撞,所以她这次的效率反而远不如陆森。
因此陆森把新的木栅栏围好后,就累得成狗一样了。
他坐在地上直喘气,视线余光注意到右侧栅栏外有人,还以为是黑柱回来,结果扭头一看,发现是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展昭。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边已经出现些晚霞云了,而从陆森的视角看过去,便能看到展昭的红色官服与红霞相辉映,挺拨修长的身材,加上那张英武的俊脸,真当是世间一等一好男儿。
陆森起身,走过去抱拳笑问道:“又见面了,展捕头,请进屋一叙。”
说话的空档,陆森就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权限。
展昭抱拳,摇头微笑道:“客气了,在下还有公职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只是恰好路过此地,便想起有一事,要说与小郎听。”
“请说。”
“今日在下听包府尹说,官家与众大臣商议后决定,打从明儿起,汴京城户籍条令改动。浮客只要在汴京城住满三年,有左邻右舍,或者房东出面作证,便可去开封府办理户籍。另外就是,若在汴京内城和外城拥有一处地产,亦可获得汴京城的户籍。”
“当真?”陆森有些惊讶,这好消息可来得真巧。
“上次小郎说想办理户籍,在下帮不上,此事如梗在喉。”展昭抱拳继续说道:“汴水河旁,在下有处旧宅,已许久不住人,打算赠与小郎,这般小郎便可入汴京城的户籍了。”
展昭是真的很想送套旧宅子给陆森,帮后者入籍。
之前五鼠闹东京,把展昭搞得焦头烂额,一个头有三个大。
这两天没见五鼠闹事了,再一打听,好像是韩老二受伤,没法处理,五鼠全回陷空岛去请人帮忙治伤了。
半年一半年内,估计是没办法再来东京城闹事。
汴京城没有了五鼠,展昭顿时感觉到轻松多了。
作为江湖人士出身的捕头,展昭知恩图报,钱财还恩太俗,便想着帮这位小郎把户籍给入了。
陆森却摆摆手,说道:“我虽然来汴京城才两三天,但也清楚,这地方寸土寸金。即使老宅子,如若卖出去,估计百来两银子绝对是有的吧。”
展昭摇摇头:“就真是个不值钱的旧老宅。”
“刚才展护卫说,外城有地产也可以入籍?”陆森自然是不信的。
“这当然。”
“那此地山头,算不算是汴京外城的地产。”陆森问道。
“自然算的,但这是天波杨府的地儿,他们家的祖祠都在这呢。”展昭连忙劝道:“这位小郎,你可不能据地私有,杨家一旦因此事报官,那后果不堪设想,别说包府尹,杨家作为将门,也可是不好惹的。”
陆森笑了笑,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地契:“正好,杨家把这片地儿送给我了。”
展昭一愣,然后惊了:“杨家怎能把宗祠所在之处都送人了!”
0014 提升生活品质
陆森笑而不语。
而展昭虽然不解,但看着手中的地契,却也知道这玩意应该是真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偷出来的。
天波杨府现在虽然没落了许多,可真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世家。
“如果小郎信得过展某,我可以代为帮你入籍。”展昭抱拳,极是诚恳地说道:“等把户籍办好了,便立刻拿来交与你。”
陆森自然信得过展昭。
一个与五鼠打斗时,担心牵连普通人,拼命把战圈往无人之处引的侠客;一个为了报恩,愿意让出寸土寸金旧宅子的官差,展昭的品性之高,极为少见,陆森为什么信不过!
他把地契递过去,微笑道:“麻烦展捕头了。”
“客气,此乃展某应尽心之事。”展昭抱拳微笑道:“小郎,展某还有要事在身,他日再来叨扰,告辞。”
陆森微笑着抱拳还礼。
随后展昭转身走了,显得很勿忙。
只是在转身前,他多看了一眼陆森背后的木楼。
浓眉大眼中,尽是疑惑。
他记得昨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座木楼。
等展昭离开后,陆森便回到院子中。
此时黑柱已经把干净的女童短衣,还有小布鞋子交给金林檎。
“这是郎君让我给你买的,快快去换一身衣服,你现在太臭了,去旁边的山泉水边洗个澡,去去味道,免得冲撞了郎君。”
经过两天的相处,黑柱已经知道陆森极为爱干净。
只是金林檎抱着衣服和鞋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上这套,已经穿了五年了。
也得多亏她这五年因为吃不饱,天天挨饿,几乎没有长个子,这才穿了下来。
新衣服和新鞋子这些玩意对她来说,就和天上的云朵一样,是看得到摸不着的事物。
自己从来没有奢想会有过的东西。
好一会她才怯怯地问道:“这新衣服我真可以穿吗?”
此时她的视线看着陆森,有着淡淡的期待。
“就是给你穿的,这两天先穿着这些,等我们拿到户籍后,再去城里慢慢选新衣服。”
金林檎眼睛中绽放着欣喜的光芒。
陆森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山林夜凉,山泉水便更凉,林檎身子骨刚好,就这么去洗澡,估计会生病的。”
陆森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里待过的,他很清楚入夜后,山林的平均温度至少会比城区里低上五度,更别提本来就偏凉性的山泉水了。
“郎君,我不怕的。”
金林檎从小就是这么一身单衣穿过来,每年冬天,也依然得在外边挑水干活。手指脚指上反反复复生了无数次的冻疮,整个人天天冻得发抖,但都熬过来了。
她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周围人亦是如此,所以也就觉得这事理所当然。
天再冷,也得干活,熬得住就活下来,熬不住就死掉。
自己的父母兄弟,周围的人群,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只是晚上天凉些,根本还不到冷的地步,这时候下水,她连眼都不带眨的。
她反而不明白,自家郎君在怕什么。
所以这就是生活环境的不同,带来的不同观念和想法。
甚至是世界观。
“你不怕……但我怕。”陆森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因此再生重病了,你让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能治好你的金果子出来。”
见到陆森语气重了,金林檎便不敢说话了。
陆森看了看周围,说道:“这样好了,做三个浴室房吧,刚好我也不想再去山泉水里泡着了。”
黑柱和金林檎都有些不解。
他说着完,从系统背包里把石镐石铲子扔了几个出来,让两人拿着。
然后再带着他们到木楼后方,整出三个长宽都是两米,深一米的方坑出来,再用背包中的木块合成木板,做了三个火柴小屋,把三个方块坑围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把水倒进来,再合成温泉池就行了。”
陆森用木块做成了两个小圆桶,给黑柱和林檎一人一个:“去山泉水那边舀水进来,把三个池子灌满。”
然后他坐在木楼的石阶前休息。
黑柱和林檎两人立刻拿着小桶去干活。
在他们想来,这是件辛苦事,虽然三个石坑看着不大,但要想装满,要不是件易事。
他们两人文化不高,不知道这三个坑总共得12方的水才能装满。
12方的水,就是十二吨。
但他们凭借着自己长年的劳作经验,知道这三个方坑需要的水肯定是极多的。
特别这桶还小,装不了多少水量。
估计得前前后后估计得跑半宿才能灌满三个池子。
但两人都没有任何怨言。
自己是仆从,干活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下两人出了院子,去了不远处的山泉涧那里。
此时院子里已经生起了火把,通亮通亮的,照得院子远处也很亮。
两人来到水涧边,把淡金色的小木桶放进去,按理说,这一下一上,小水桶就差不多满了的。
但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这水桶入到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好一会都装不满。
黑柱下意识把水桶提起来,发现里面的水只有矮矮一层,然后他又把桶按到水里。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好一阵子,再拿起来,水桶只有一半的水。
他下意识扭头,发现旁边不远处,黑乎乎的金林檎也惊讶的看过来。
黑柱下意识就摆起谱来,做为第一个跟着郎君的仆人,他得拿捏起身份和气势才行:“这不奇怪,郎君他可是陆地神仙。”
金林檎想起刚才陆森凭空变物,还有三人用石镐石铲轻松把地面掘开的画面,也点了点头。
两人蹲在水边,等木桶不再咕噜咕噜地冒泡后才从水里拉起来。
这下子,水终于满了。
大概等了一柱香还多些的时间。
两人把木桶提起来,并不重,估计也就五斤的样子。
即使是金林檎这个小女娃,也能轻松拎起装满水的木桶。
两人回到院子里,然后开始往坑里倒水。
结果一木桶水,哗哗哗地流个不停,差点把三个石坑都倒满。
即使两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依然是满眼震惊之色。陆森在一旁看着,则连连点头。
他明白小木桶的属性了。
木桶lv0,装载10。
也就是这木桶看着小,能装10方的水。
有点类似空间背包,只不过它只能装水罢了。
等三个石坑的水灌满,陆森将三个池子都转换成了‘温泉池’。
看着水气弥漫,水质干净透明的池子,陆森说道:“一人固定使用一间,我用最左边的。”
然后他率先进到火柴盒小屋里,再关上门。
脱去衣服,往池子里一泡……水温适中,舒服!
温泉池自带舒适值提升效果。
半个小时后,陆森从浴室房里出来,走到外面,发现黑柱早已在院子中间等着了。
“不泡久点?”陆森走过去,问道:“难道不习惯?”
黑柱摇头,他的眼睛有些红丝:“此般的享受,像小人这样的贱役不能贪得太多,会被天谴的。”
其实刚才他在浴室房里哭了。
泡在暖暖的温泉里,舒服得像是在云端漂浮,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活得算是个人。
忆起之前的苦痛,悲从心来,恍然间觉得跟着郎君不枉此生,喜不自禁。
悲喜交杂,便泪涌如泉。
泪流了一阵后,又觉得心虚,这样天堂般的享受,是自己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没有身份的仆役该有的吗?
然后便擦擦身子,从浴室房里走了出来。
在外面等着陆森。
“大家都是人,哪有贱役不贱役的说法。”陆森听得无语,摇摇头:“你和林檎帮我干活,我给你们吃住,等价交换罢了。等家里上正轨了,以后还会给你们月例。要是你们在我这里干得不开心了,觉得辛苦了,钱少了,也随时可以走,不需要受委屈的。”
黑柱摇头,坚定地说道:“郎君说笑了,哪来的委屈。小人今世今世绝不会背弃郎君。”
陆森微笑了下,也没有把这话太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所谓的忠诚与背叛,从来只是相对的。
诺言不可轻信。
能维系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只有深厚的感情。
他与黑柱,相处的时间还并不长,并不足以形成一个稳定的,长久的亲近关系。
所以……且看未来吧。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会,随后陆森皱起眉头:“林檎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泡晕在里面了?”
温泉泡晕人这事并不少见,按理说金手指出品的温泉不会有这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陆森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来到中间的温泉房,敲了敲木门,问道:“林檎,泡太久对身体不好的。”
里面没有动静。
真晕了?
陆森用力推开房门,然后一股子酸臭之气冲出来,仿佛是生化武器迸发,他下意识退后两步,透过薄薄的雾气,陆森发现林檎并没有昏迷,小脑袋瓜子还在水面上。
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但随后,陆森发现,林檎的那池子水,是黑色的,几乎和墨水一样黑。
之前的那股酸臭味就是从这些黑水而来。
看着林檎不敢抬起来的脑袋,再看看那池子黑水,陆森明白了。
他温和地说道:“林檎丫头,没事的。这温泉自带清洁功能,过上半天就会变得清澈干净。不会骂你,别担心!”
“真的?”林檎抬起了头,眼里都是泪水。
“真的。”陆森点点头:“出来吧,明天再洗过。”
然后他关上门,回到院子里。
便看到黑柱拿着木桶,在给菜田浇水。
“你放了什么种子下去?”陆森走过去问道。
“左边是小葱,右半边是生菜。”黑柱小心翼翼地把水桶里的水倒到菜田的小凹窝里:“郎君,我们多开几块菜田,以后绿菜就不需要到城里买了。东京城的绿菜死贵死贵的。而且以后我们种的菜多了,还可以摘些到城里卖掉换钱。”
陆森能理解黑柱的想法。
一个人口超两百万的巨大城市,寸土寸金……种什么菜啊,起房子和经商才是王道,因此土地绝对是稀缺品,绝对不会拿来种菜的。
而城外的地大多数优先用来种粮食,绿菜的重要性得往后推。
所以整个汴京城的绿菜极为短缺。
绿菜很贵,大户人家再有钱,偶尔也买不到绿菜吃,更别提冬季之时,即使是宫里的绿菜都会时不时断共。
所以在汴京城,卖绿菜,是个比较赚钱的门当。
“现在时节还好,土又很肥,估计过上两三天,应该就能见芽了。”黑柱浇完了水,轻轻抚摸着黑土,一脸的开心。
即使从来没有种过地,但黑柱依然懂得如何种菜。
这似乎是一种压缩在骨子和血脉里的本能。
这时候,林檎从小楼后转了出来,她换了身新衣服,虽然皮肤自然偏黑,但看得出来,至少人比之前干净得多了。
陆森看着她抱着那套又破又黑的旧衣服,下意识退了两步,退开那些难闻的味道,说道:“把旧衣服扔了。”
“洗洗还能穿。”林檎抱着旧衣服怯怯地说道。
陆森本来想强硬一些,让她扔掉的,但看着她不安的表情,便叹了口气:“行吧,你去洗洗再留着吧。”
“谢谢郎君。”
林檎对着罗兰弯弯腰,立刻抱着出了院子,跑到山泉水涧那边清洗。
而罗兰趁着这机会,多做了张床,放在三楼,自己的房间隔壁,这是给林檎睡的。
然后便有些困了,上床睡觉。
沾枕头便睡着,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自己身边有人大喊:“郎君,生芽了,生芽了,好快好快。”
陆森睁眼,看到外边已经天明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
而黑柱站在自己的床前,神情激动。
“什么生芽了。”陆森还在迷糊中,没有反应过来。
“菜田的小葱和生菜,都长芽了。”
陆森明白了,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跟着黑柱下了楼,走到院子里。
然后发现,菜田那里果然已经绿油油一片了。
而林檎此时也起来了,蹲在菜田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绿芽儿,一脸的欢喜。
只有陆森表情淡淡的。
他觉得没有什么。
这也是时代不同,造成的观念不同。
对于黑柱和金林檎来说,每一块土地出现密密麻麻绿色的小芽,都代表着之后一段时间内不饿肚子,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就是他们的命。
但对于陆森来说……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些玩意的味道如何,应该配什么火锅底料才好!
成长的环境不同,想法和态度自然也是不同的。
“郎君,郎君,这些绿菜长这么快,应该是这块田的功劳吧。”黑柱期待地看着陆森:“是不是?能不能多做几块?反正我们家的院子还那么大。”
“一天只能做一块,这玩意可废功夫了。”
“什么废功夫啊?”
这时候,栅栏外有人高声问话,声音很熟。
陆森扭头一看,发现是穿着白色劲衣,小蛮腰细细的杨金花站在外边。
0015 很不对劲
时间回到昨夜亥时左右。
过了四个时辰左右,老太君终于打开门。
此时她的腰明显直了很多,而且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似乎连皱纹都少了些。
“老太君,你的伤完全好了?”穆桂英拉起老太君的右腕,按着后者的脉搏,欣喜地小声说道:“脉像平稳有力,而且感觉你老人家的实力都增加了些许。”
“可当真是仙丹啊。”老太君满脸笑意:“老婆子我现在自信至少可以多活十年。”
穆桂英顿时感觉到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真好真好,老太君你长命百岁,我们杨家至少可以撑到文广衣锦还乡的时候了。”
杨金花在一旁听着眼睛越发明亮,神情欢喜。
佘老太君此时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进来,关门。”
三人进到房中,走在最后的杨金花把门轻轻带上。
“桂英,来帮老身描个妆,画成黄脸老太婆,病秧秧的那种。”佘老太君坐在椅子上,笑道。
“为何如此?”杨金花相当不解:“老太君,你既然病好了,就当打扮得漂漂亮亮,雍容华贵。怎能把自己又画得凄凄惨惨。”
房里只有一支蜡烛点着,光线昏暗。佘老太君此时轻笑起来,面容在微微摇曳的黄色光昏中,竟有点狠戾的味道:“现在想老婆子我死的人很多很多。这段时间我们杨家得以喘息,是因为我病了,他们在等我死,不需要他们动手就能等心腹大患自己死去,那时候再动手,轻松简单不麻烦,多好!所以他们不急,能等!但如若我病好了,那事情又不同了。他们会急,我们杨家就会受到更大的打压。”
杨金花明白了。
穆桂英打开了桌面上的妆盒。
佘老太君继续说道:“况且陆小郎似乎也不希望金林檎的事情让外人知道,一旦被外人知晓此事,估计会很有很多麻烦找上他。我的病如果一直不好,即使我们两家来往甚密,估计就没有人会胡思乱想,把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安在小郎身上。”
听到此事还与陆森有关,杨金花就能理解自家老太君的做法了,她下意识点点头。
很快穆桂英就帮人画好妆容。
老太君由气色红润,变成了腊黄脸,一幅久病不患的病痨子样。
穆桂英收好妆盒,微笑接口说道:“不管怎么样,陆小郎的大恩我们得记着。对了,陆小郎这不是刚起了房子嘛,家里似乎只有一个仆从吧。”
“两个了。”杨金花想了会,说道:“那个他救回来的小丫头,估计会成侍女。”
“两个也不多,他得起房子,又得建院子,想来很忙碌。”穆桂英微笑道:“所以现在陆小郎多半是饱一餐,饿一餐的。女儿你带上我们的谢礼,再做些早点给拿去,让他吃顿好的。”
“娘亲,你也知道,我厨艺不精。”杨金花脸色微红。
穆桂英走过去,手指轻点女儿的额头:“你不是会蒸桃花糕吗?现在后院里几颗桃花树开着最后一茬花期,快去摘些回来,娘帮你打打下手,估计明早就能把甜糕炊好。”
“谢谢娘亲!”杨金花跳起来,亲昵地搂了下穆桂英,然后一溜儿烟跑到后院去了。
然后第二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的杨金花,依然精神奕奕地骑着白色战马,在天亮城开之时,来到陆森的院子外边。
恰好听到‘废功夫’这句话,便问了出来。
陆森转过头来,看着杨金花白色贴身劲衣,站在金色的朝阳中,飒飒生辉。
她左手提着白色的木制食盒,右肩上背挎着个蓝色包袱,脸上笑意盈盈,显得极是开心。
陆森走过去,又给了对方一次临时访问权限,同时抱拳说道:“原来是杨小娘子,请进请进。”
杨金花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她此时也不再担心自己会被一堵透明的墙给挡住。
来到院中,她将蓝色的包袱拿下,递向陆森,说道:“小郎赠与我们的半边果子相当有用,老太君服用后,身体好转了许多。这是老太君让我带过来的谢礼,请笑纳。”
陆森双手接过包裹,然后递给一旁的黑柱,抱拳笑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劳烦杨小娘子代我向佘老太君道声谢。”
“好的。”然后杨金花脸色微红,只是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红得并不明显:“还有,这是我做的桃花糕,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趁热吃了吧。”
白色木制食盒放在陆森面前。
陆森并没有想太多,他双手接过,打开一开,发现里面确实是放着十二块软濡的粉色方型糯米糕。
想来是用桃花瓣碾碎入色。
方糕上还散洒了一些桃花瓣作为点缀,红粉交错,看着极是漂亮,勾人胃口。
陆森并不是那种礼仪很多的人,毕竟是现代人。
要是真正的北宋文化人,此时还得多推托一两次,还得说好些奉承的话,然后才会收下食盒。
他直接接过食盒,然后说道:“黑柱,林檎你们两人过来,杨小娘子送我们一盒桃花糕,一起尝尝。”
然后他对着杨金花说道:“杨小娘子这么早就赶了过来,想必也没有吃过,一起如何?”
杨金花其实已经吃过了,但她听到邀请,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然后四人在木楼里坐着,把桃花糕分着吃完了。
不得不说,这桃花糕味道真的相当好。糯米的清甜里,带着桃花的微香。
而且糕点本身也不粘牙,反而有种滑软的口感,甚至会给人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吃了三块后,陆森忍不住说道:“杨小娘子,你厨艺真是了得,这是我长么这大以来,吃过最美味的糕点。”
这可不是奉承,而是陆森的心里话,情真意切。
杨金花被当面赞扬,很开心,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同时她内心里也有点点羞愧……这桃花糕确实是她做的,但只做了三步:摘桃花、生火、最后的切块。
其它的步骤全是由母亲穆桂英完成。
虽然桃花糕三块看着不多,但其实挺饱肚的。
陆森吃饱后,便又有些困意了。
他以前的作息习惯是晚睡晚起,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天多,没有那么快改得过来。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站了起来,说道:“杨小娘子,院子很大,我们在里面走几圈,消消食如何?”
“小女子也想和小郎聊聊。”杨金花站了起来,颇是遗憾地说道:“可家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能先行告辞。”
“那真是可惜。”
陆森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这杨金花挺好说话,还想着趁这机会问问她汴京城现在的局势。
杨金花轻轻叹气,抱拳行礼后,拿起空了的白色食盒,汪汪桃花眼多盯了陆森两秒,然后告辞了。
走在山路上,杨金花的小嘴撅得快能挂起油瓶来。
她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因为娘亲说了,以后得少去陆小郎的家中作客,一个月最好不要超过三次。
每次待的时间,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这是为了保护陆小郎,不让他卷入汴京城的官场风波中,现在杨家诸事缠身,容易牵扯到他人。
两家多多走动是应该的,但关键时期特殊做法,两家暂时不那么热络比较好。
只是理解归理解,不爽却是真真切切的。
杨金花刚才在院子里,看到有块黑田,上面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小苗了,而且她离开的时候,发现苗芽似乎又长了点。
还有木楼后面那三个小小的方型小屋子,里面有热腾腾的水汽涌出,又是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
那两样东西,肯定又是新的神异。
好想知道有何效果,却不能待久些,当真是不爽。
她提到食盒走到山脚,低头郁闷前行,却听到有人在前边说道:“杨小娘子?你来拜祭先人?”
杨金花抬头一看,眼前有个左手持剑,身穿蓝衣常服,英气朝勃之人缓缓走过来。
她立刻抱拳微笑道:“许久不见,展护卫。”
展昭不单是开封府的总捕头,同时他还是官家亲赐的‘御猫’,同从三品带刀护卫。
从官职上来说,展昭相当于现在的‘中南海保镖副队长’,兼‘京城公安局局长’这样的地位。
他两个职位的代表的意义不同。
从三品带刀护卫算是武官一系。
而开封府总捕头从名称上来看,是武官一系的,但这职位其实受制于开封府尹,真真切切是文臣那一脉的。
所以文武两个派系的人,对他的称呼是不同的。
文官那边一般称他为捕头。
而将门这边一般称他为‘展护卫’,以示亲近之意。
至于市井平民和宝贵人家,也多半叫他总捕头。
因为这职位有实权,可以调动整个开封府衙的所有武装力量。
现在杨家没落,愿意和杨家来往的文官,明面上也只有包拯和八贤王两人了。
包拯带展昭上门拜访过杨家数次,所以两人也算认识。
行过礼后,杨金花没有正面回答展昭的问题,而是问道:“展护卫,你怎么来矮山这里了。”
“我来给陆小郎送户籍。”展昭嘴角带着淡淡地微笑,相当有礼貌地一直抱拳说道:“展某冒昧问句,杨家可是有迁宗祠的意愿?”
“展护卫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陆小郎用这座矮山的地契,托我办了户籍。”
“哦。原来展护卫说的是此事啊。”杨金花恍然大悟,然后说道:“矮山确实是老太君赠于陆小郎的,我家的宗祠也不会迁走。家中长辈决定的事情,我们小辈也不知道是何缘由,听着就是了。展护卫,我这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杨金花不想和展昭说得太多。
对方是捕头,天生擅长察颜观色,推语度人,在这人面前,绝对是说多错多。
“慢走。”展昭抱拳,侧身站到路边。
他等杨金花骑马离开后,这才向山上走去。
等他来到陆森家院外时,便看到两块黑土菜田并列排在一起。
而其中一块黑菜田上布满了新鲜的绿芽幼苗。
陆森此时正看着外边,刚好就看到展昭走过来。
他立刻走上前,隔着木栅栏说道:“展捕头,又见面了,进来坐坐。”
同时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家园’的权限。
“不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忙。”展昭摆摆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张钱递过来:“这是陆小郎你的户籍和地地契,请收下。”
陆森接过,除了地契外,还多了张黄色的宣纸,上面写着陆森的资料,证明他现在是汴京城的人了,然后下面还盖着开封府的大印。
有了这张纸,陆森就不再是所谓的浮客,可以随意进出汴京城,随意在城晨买卖货物,产业,仆役等等!
甚至他名下的仆役,比如说黑柱和金林檎,也会受到一定程度法律上的保护。
过上五年,只要主家同意,甚至还能成为脱得贱籍成良民,然后入籍汴京城。
黑柱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郎君手中的黄纸,热泪盈眶,差点就想哭出声来。
从法理上来说,他终于算是个人了。
陆森将户籍和地契都收好,然后右手在身后一摸,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把淡金色的石剑,放手奉在展昭面前,说道:“户籍之事真是麻烦展捕头了,我这刚把宅子建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把石剑是我昨晚做出来的,简陋粗鄙,还请展捕头不要嫌弃。”
他从背后‘拿’这个动作,很好地掩盖了‘无中生有’的能力。
“哪里哪里。”展昭表情十分郑重,双手接过陆森的石剑,并且从怀中拿出一条红带子,将其负在背后,而自己的巨阙剑则拿在手里:“我这边还有要事外出,就不继续叨扰小郎了,来日再叙。”
“好,慢走不送。”陆森抱拳。
展昭轻点下头,转身离开。
他今天没有穿官服,是因为准备离开汴京城,千里迢迢去追捕五鼠。
根据南边地方衙门传上来的情报,五鼠一直在往松江陷空岛的方向逃窜,但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已经不止一两个捕快目击到二鼠韩彰脚上带着箭伤了。
甚至连箭都没有剪掉。
因为不利于行,五鼠现在已经开始转走水路。
这可是将五鼠抓捕归案的好机会。
所以展昭收到消息后,当机立断,拿了身份腰牌,向包府尹说明了缘由,准备出发去松江陷空岛一趟。
至于为什么不带人……他身为从三品带刀护卫,以及开封府总捕头,本来就有节制整个大宋地方捕快的权力。
到了地方再摇人也不迟。
下了山后,展昭便骑马向南而行。
马背上,他眉头微皱,现在他总觉得陆森院子里,越发不太对劲。
木楼起得太快了。
菜田的芽苗也长得太快了。
五鼠都无法处理的箭伤。
还有之前,自己明明看到他被毒镖打中了,却没有受伤。
等等……都很不对劲。
0016 汴京城治安不太好
等展昭走后,黑柱继续忙活着那新开垦出来的十平方菜田,撒籽种菜,金林檎在一旁帮忙浇水。
陆森则打开了早上杨金花拿来的包袱。
一坨重两斤左右的金元宝。
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打开滑盖,里面放着些类似蘑菇,云母之类的东西。
古人喜欢把这些东西当成养气补身的好东西,估计杨家也是一样把安们当成了宝贝。
然后还有一个灰色的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些漂亮的玉石,以及两个琉璃杯!
玻璃杯做工还行,表层打磨得挺光滑的,但本身质量不行,明显看得到两个琉璃杯壁里有不少气泡点。
这应该是从胡人那边流过来的玻璃杯子,因为造型是方型的,而且表面上也没有点缀和微雕。
要是大宋自产的琉璃杯,那可真就是雕龙画风的艺术品了。
这这些东西可以看得出来,杨家做事确实是很上道的,尽量表明自己的感激之情。
钱、药、珍奇三样都给有了。
其它两样暂且不说,钱这玩意,陆森现在确实挺缺。
他金元宝收入系统背包里,然后其它的东西都放在刚做好的‘收纳箱’内。
这四四方方的收纳箱看着不大,也就一立方左右的容积。
但自带二十个系统格子,而且很多东西都可以复数叠加在一个格子里。
实际容纳量非常可怕。
把东西放好后,陆森出到院子,叫道:“黑柱,林檎,我们去城里逛逛。看看缺什么就买些,给家里添点东西。”
来这个世界三天了,一直忙着建‘安全房’。现在房已经建好了,也该四处走走看看,或者搜集一下情报了。
一听说要外出,金林檎连连摇头:“郎君,我不去,我要在家里干活。”
这是‘底层人士’的正常反应,特别是那些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
金林檎自从懂事起,就住在流民街里了。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就是下等人,就是贱籍。
与流民街一墙之隔的繁华汴京城,那是上等人才能去的地方。
她没有资格去。
也不能去,否则不小心随便冲撞了个贵人,弄脏了对方的衣服,多半是要被当场打死偿命的。
这是她从小被有意无意灌输在脑子里的观念。
陆森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金林檎,也没有勉强她,笑道:“那你就在家里守着,记得别出院子,明白吗?”
这里不是城内……城外总是危险些的。但在木栅栏内,安全性肯定不用说的。
况且汴京城内也不算很安全,特别是对小女孩来说。无忧洞那些乞丐真的是毫无人性,且神出鬼没的。
听到自己不用进城,金林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离开院子的范围。
而黑柱则显得很兴奋,他打小在汴京城中乞食,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堂堂正正,毫无惧怕地走在汴京城街道上。
现在自家郎君入户籍了,这愿望达成了,他自然想着去城里昂首挺胸走一圈。
心情甚至有些急迫。
…………
…………
汴京城有六个入城口,每一个入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烈日下,所有人都在冒着热汗,即使陆森也不例外。
而有身份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或者坐在轿子里施施然地就进了城。
守城口的士兵们不会拦,连查都不会查一下。
陆森出示户籍,带着黑柱入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因为出了太多的汗,陆森入城后,便在路边找了个小摊,要了两份豆花。
陆森点了甜的,黑柱喜欢喝咸的。
两人坐在树荫下,听着头顶上的蝉叫,微风阵阵,好不惬意。
行道上人来车往,衣衫华褴交错。有钱人与苦哈哈并行,华丽的八抬大轿前边,又是风尘涂落的镖车。
汴京城繁华无双。高贵的,低贱的,在这里挨成一团。
虽然汴京城已经是此时最巨型的城市,但超过两百万的常驻人口,使得这里看起来,依然还是相当拥挤。
很多初见汴京城的人们,都会被这里的喧闹和繁华迷乱了眼,惊叹不已。
但陆森不会……他原本工作的地方,就是千万级别人口的大都市。
论繁华,论拥挤程度,远胜此地许多许多。
在他看来,此时的汴京城,相较于他之生活的地方,反而有种安逸宁致的味道。
还有他幼时在农村成长时经历的那种气息,于是一时间感慨万千。
忍不住盯着街道,小声说道:“这就是平和的农业时代生活啊。”
然而这话刚出,陆森就被迅速打了脸。
“他娘的熊,展猫子不在汴京城里,大哥,我们做票大的吧。”
兴奋的大嗓门,在陆森右边响起。
陆森顿时觉得很无奈,自己这才说农业时代的生活平和,旁边就有人要去干大事,这不是和自己唱反调嘛。
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到右边不远处那桌,围着三个黑色劲装的人士。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总两把扑刀,一杆红缨枪。
这三人面容是典型的中原人面相,就是相当老成,一幅饱经风霜的样子。
“做哈子大事?”最老相的男人喝着豆花,极是豪爽一口闷掉,胡子上都沾着豆花沫子。
“我听说开封府要在寅时,处斩一个叫陈世美的犯人,我们去刑场把人劫了吧。”个子稍矮点拍了下桌子,兴奋地说道:“听说那陈世美是个才子,我们救了他,绑他到山上给我们当师爷,应该能行。”
“俺们就缺个师爷,现在啥子时辰?”
“就快寅时了。”
“那还等哈子,走!”
老大一声令下,三名江湖人士顿时飞起,落在屋顶上,踩着青瓦疾行,眨眼间就成了小黑点。
店家跑出来,使劲挥手叫道:“三位爷,你们还没给钱呢,三位爷……”
黑柱看着店家挥手时无助的模样,叹了口气。
“这事很常见吗?”陆森把豆花喝完,忍不住问道。
“太常见了。江湖侠士们吃白食可比我们乞儿厉害多了。”黑柱向往地说道:“我们乞儿连店都进不了,他们吃完还能跑掉,想追都追不上,店家还不敢随便骂街,生怕大侠们折返回来被揍一顿。”
陆森听得笑了起来:“他们刚才说要去劫刑场,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不去。”黑柱连连摇头:“侠爷们打起来,可不管你是谁的,那剑气暗器满天飞,别说普通人,一些富商和捕快死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这倒也是。
陆森便没有了去凑热闹的心思。
他带着黑柱去钱铺里把那两斤重的金元宝找开。
换了同价值的银子和少量的铜钱。
然后便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比如说碟筷碗之类的东西。
还买了点被褥。
家园系统自带恒温效果,晚上睡觉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但问题是……人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点什么的。
比如说陆森,即使是在最热的夏天,他也喜欢用个毛毯盖着自己的肚脐眼。
这是习惯问题。
在城里逛了好一会,眼看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就要买齐了,正要出城回家,却听到后边有惊叫声响起。
两人回头一看,便发现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正飞檐走壁。
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提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男子。
在他们三人的身后,跟着四个黑衣官服的捕快,也同样在飞檐走壁追击着他们。
几人连续几个跳跃翻滚,便来到了陆森和黑柱的头顶上方,在街道两边的店肆顶层上打来打去,斗成一团。
刀光和剑光在阳光下反射,舞成一团团耀眼的光斑。
还时不时有暗器被弹飞下来,笃笃笃地插到街道两边的门窗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街道上的行人们慌作一团,要么向远处奔跑,要么吓得直接躲入到店铺之内。
很多店主反应过来,迅速关门。
这就使得有不少行人被挡在了门外。
陆森和黑柱也是其中之一。
黑柱躲在屋檐下,紧紧贴着墙边儿,不敢动弹。
根据他在汴京城讨活十几年经验,这时候不能随便乱跑,那些侠客最爱用暗器钉乱跑乱叫的人。
无处可躲的时候,原地趴下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陆森不急,也没有紧张,他现在的装备栏里,挂着满耐久的石甲呢。
然后他也把一个木甲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递给黑柱:“穿上。”
黑柱赶紧把木甲套在身上,然后舒了口气。
他很清楚,自家郎君的木甲可是真正的宝贝。
几前天就靠这神物挡下了眉心那一镖。
否则他早死了。
看着黑柱把木甲穿上,陆森正要带他离开这里,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地说话。
“兄台,可否也给小生一套木甲。”
陆森扭头,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旁边的大红柱后面,有个年轻男子正挪出点身子,期盼地看着自己。
陆森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头顶上七人在屋檐间腾挪闪躲,刀光剑光越发凌烈,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急促地像是要催人去死一般。
很快就有人惨叫一声,从半空或跌落下来,是个穿着黑色官服的捕快。
这捕快摔落地面后,没有当场死亡,而是一个侧身连续翻滚,躲到了陆森对面的屋檐下,捂着流血的肚子,脸色苍白直喘气。
四个捕快少了一个,合围之势立刻破除,然后被三个黑衣劲装江湖人逼得连后退。
此时有人在上面大叫:“汴京城所有人都给俺记住了,今天劫刑场者,是绵州三煞。”
用内力吼出来的声音,如怒雷炸起,几乎响彻整个汴京城。
随后三个江湖人突然爆起,将三个捕快击伤或者震退,这才挟着白衣囚犯飘然远遁。
陆森指着飞远的三个江湖人士,说道:“这位兄弟,你不需要木甲了。”
然后他带着黑柱离开。这汴京城果然有意思……随便出来逛逛街,都能遇到如此刺激的事情。
可没有想到,那个说话的男子追了上来,他穿着丝绸青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虽说北宋的丝织业也比较发达,但丝绸一直都比较昂贵,平民老百姓根本穿不起。
但凡能穿丝衣的,非富即贵。
“这位兄台,等等我。”这青年小跑到陆森旁边,并排走着,同时他抱拳说道:“冒昧打扰下,小生乃曹家二子,曹诱。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陆林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扭头看着对方,问道:“曹家,曹国舅二子?”
黑柱此时咽了下口水。
对他来说,这可是难以接近的大人物。
“是也。”曹诱人长着比较削瘦,特别是脸看着更瘦些,像是猴脸,他涎着脸笑问道:“小生是否可知兄台高姓大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陆森以后在这城里城外生活。曹家势大,又有个姑母皇后,想想查自己,肯定能查得到,因此一直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
他边走抱拳说道:“陆森,城外山野之人,当不得高姓大名。”
“我初见陆兄便一见如故,如是见了自家亲哥哥一般。”曹诱双眼热切地看着陆林,一边走着,一边拱手说道:“可否让小弟做东,请陆兄到樊楼饮几杯美酒。”
樊楼乃汴京城最大最高最销金的酒楼。
甚至在樊楼西部,可以俯视皇宫一大片区域。
樊楼里还有最珍奇美味的菜品,传闻皇宫御厨也自认不如。
至于什么吹拉弹唱,莺燕歌舞那就更不必说了。
在这样的地方,基础消费是以‘万’起步的。
也就是你吃一餐,至少十贯钱,上不封顶。
樊楼名气之大,全大宋人人皆知。甚至连最强刺客组织‘鬼樊楼’,都是借了它的名头起势。
陆森抱抱拳,微笑道:“粗鄙之人,去不得那等奢华之所。”
“粗鄙……”
曹诱感觉自己被人糊脸嘲讽了。
眼前这陆兄,虽然是一头短发,但面容如玉,唇红齿白,更有一股不染红尘的风度。
再加一身白衣,如同谪仙人般。路上的小娘子们和小姐们看了,个个都是含羞带怯。
怎么看都是大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俊才。
这都叫做粗鄙?
那自己一张父母都嫌弃的猴脸,还有瘦得更麻竿似的身材,叫什么?
沐猴而冠吗?
好想甩袖走人,但曹诱还是忍住了。他继续笑着说道:“如若陆兄不喜樊楼那等吵闹喧哗之所,便可与我去暖春阁坐坐。那里的酒菜虽不如樊楼,但小姐儿们的琴艺和唱腔,是汴京城里最顶尖的,低吟浅唱,唇酒入肚,便是人间极乐。”
陆森摇头:“曹二郎请见谅,本人家居城外,若是去饮酒,多半得错过宵禁时间。等下次再见,时机适合,再与曹二郎你共饮美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诱只好作罢。
他拱拱手,停下身体,等陆森消失了,这才唉声叹气回家。
回到家中,他本想将刚才遇到‘异人’的事情说与父亲和大哥听。
但一想到父亲和大哥两人向来敬鬼神而远之,便作罢了。
他走去偏房那边,找到了家中供奉,扶木道人柳长风。
柳长风已六十有三,看着却和五十岁差不多,脸色红润头发乌黑。此时正在庭院的树荫下打坐。
曹诱一走过去,这道人便睁开了眼睛,微笑道:“曹小郎,已有数天未见,你气色越来越差了。”
天天喝花酒,能不差嘛。曹诱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声,然后正色问道:“道长,听说道门中,有门神通叫袖里乾坤,你可曾见过?”
“不曾。”
“刚才小生在街上见着了。”
“可是变了些小物件出来?”扶木道人轻笑道:“那只是障眼法,老道亦可做到。”
“非也!那人叭地一声,把这么大的……”曹诱用手比武出一个比人体稍大的形状出来:“木甲从袖口里扔了出来。”
“这不可能,曹小郎你一定看错了。”
曹诱摇摇头:“当然我离他不足一丈,看得清清楚楚。除非我中了幻术,否则不会看错。”
0017 不追吗?
不得不说,汴京城的治安真的不太好。
陆森和黑柱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两次武林人士当街械斗。
虽然冲突力度不如刚才那次强,但依然还是伤了些许周围的民众,所幸没有闹出人命。
出了城后,夕阳西下,汴京城很快就要关城门了。
出城的人极少,但入城的人依然还排成长龙。
如果今天入不了城,这些人只能在城墙下过夜了。
行走在桔黄色晚霞铺就的官道边上,陆森问道:“黑柱,汴京城的武林大侠们,一直都如此……胆大妄为的吗?”
“以前比这更要嚣张。”黑柱回忆着说道:“他们天天喊着诛奸臣,杀小人。在汴京城里高来高去,都没人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听说还有个很厉害的乞丐跑到王宫里偷偷住了几年,天天偷吃御膳房的东西,直到有天喝醉了,在横梁上打呼噜了才被发现,结果几名宫内的高人联手,还是被他跑了。”
陆森忍不住叹道:“这可真有点厉害啊。”
黑柱连连点头:“以前那些侠爷真的狂傲不羁。直到两年多前,包府尹带着展爷从外省回来,叙职龙图阁直学士,当时展爷还只是带刀护卫,在城里就已经抓了不少的侠爷入狱。半年前包府尹成了开封府尹,展爷也成了总捕头,有权调动开封府的捕快老爷围剿汴京城的侠爷们,这才让他们安份了许多。”
听到这里,陆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展昭明明一介江湖武夫,却可以当得上从三品带刀护卫这样的高职。要知道,包拯此时也不过是正四品文官。
因为朝廷需要展昭来压制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侠客们。
而且也算是一种千金买骨的行为:看看看,只要归顺朝廷,安安份份听话,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也可以当官的。
大概就是这意思。
不过赵宋文贵武轻,虽说展昭是从三品武官,但在实权和地位上,比四品的包拯差得远了。
估计连有点实权的八品文官,都能节制展昭这个从三品的带刀护卫。
随后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聊着侠客们的奇闻趣事。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森就已经对这个朝代的江湖人士有了个模糊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江湖,人才济济,高手辈出。
之前看到的什么绵州三煞,陷空岛五鼠都只是江湖里叫得上号人物的一小撮罢了。
整个江湖里,名号响当当的人非常多,传得非常广。
即使普通民众也听过不少。
展昭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同世代中,也只有北侠殴阳春能勉强压他一头。
他除了御猫的绰号外,还有‘南侠’这个江湖浑号。
南北双侠听着很厉害,确实也很厉害,但只是在年轻一代人中拨尖。
在他们头上,还有什么追月蝉翼剑、清风贼、大刚铁拳等等老字辈的高手。
这些老高手大多归隐山林,修身养性,琢磨着武学的更高层次。
已经鲜少出手。
黑柱当乞丐的时候,听过不少这样的奇人佚事,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可陆森听完后,却是暗暗摇头。
江湖人的名号越是多,越是传得广,就证明这个江湖这个‘小世界’,或者说这个‘地下世界’越是兴盛繁荣。
也就证明这个时代,越是‘乱’。
侠以武犯禁。
手上有凶器,能高来高去,难有约束,杀心自起。
况且侠客追求个快意恩仇,被人多看一眼,怒而愤起杀人,是常有的事情。
也是整个江湖的常态。
你杀我,我杀你,再误杀个普通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多少江湖大侠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误伤了人,他们只在乎自己打得是不是够爽。
所以像展昭这种有道德底线,愿意保护普通人,为普通人出头的侠客高手,是相当难得的。
也怪不得展昭一离开汴京城,那些武林人士就开始搞事情。
压制的天性被解放了。
两人进到院子中,小林檎立刻跑了前来,一脸开心地说道:“郎君辛苦了,还有黑柱哥也辛苦了。”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山林中只有寂静的风声,而且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黑了大半,山林中的夜枭咕呱咕呱地叫着。
这种环境,孤身一人,成年人都害怕,别说个小女娃子。
回到院子中,陆森把买到的东西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还拿出了够三人吃的熟食。
林檎和黑柱两人吃着大葱饼,满嘴油光,吃得津津有味。
陆森坐在登子上,细爵慢咽的同时,则在查看着自己的系统界面。
忙了三天,终于算是有时间可认真地研究金手指了。
首先,这玩意一点都不人性化。
它没有任何提示教程,同时一次只能打开一个界面。
比如说,你开了人物属性界面,背包界面就会自己关闭。
你在视野中开启了配方界面,那么背包界面就会关掉,不能并排罗列。
这让喜欢多线程操作的陆森,极是不舒服。
金手指最重要的地方,便是配方系统,背包系统也很实用,但远不如配方系统那么重要。
配方数量极多,一直往下拉,有种无穷无尽拉不到头的感觉,图标密密麻麻的。
陆森估计有上万种。
而且很多配方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比如说:筑基丹。
需求:炼药台、上品雷灵草x10、雷光石x2、灵气丹x2。
炼药台他可以弄得出来,什么上品雷灵草,雷光石,灵气丹这些东西去哪里找?
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盯着配方看了很多,越看越眼馋,但最后还是关上了。
许多配方真的很神奇,可做不出来,再厉害再神奇都是白搭。
随后他打了自己的人物属性界面。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就研究过这个界面了。
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无论一个数据图表,没有加点,也没有技能学习等等功能。
他现在只是习惯性地看一眼而已。
只是这一眼,他却‘嗯’了声。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人物属性表那里,有项数据发生了变化。
人物经验:3/365
除了刚穿越的那几个小时,这三天多来,他一直没有再打开过人物系统界面。
自己来这个世界三天,然后有3点人物经验?
一天一点?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过了今晚,就应该是4点。
苟一年升一级?
挺有意思的,这是他活得越久,活得越老越厉害?
升级后,需要的人物经验是否会提高?
除了每天自动获取一点,还有其它方法吗?
这样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转圈。
陆森看了一会人物界面,然后关掉,再把装备界面打开了来。
装备界面更寒碜,只有三个格子。
分别对应‘武器’、‘护甲’、‘饰品’三种装备。
虽然可装备的数量少,但不占负重这一点很好,而且‘护甲’和‘饰品’可以被‘皮肤’系统替代,不显形。
常服就是‘皮肤’的一种,所以外人根本看不到陆森到底有没有着甲,这就很舒爽了。
至于‘饰品’,那需要宝石来合成制作,陆森再在还没有宝石。
杨金花虽然送来了些玉石,但这不算是宝石。
他将自己的金手指翻开复去的研究了好一阵子。
渐渐的,他发现了金手指对自己的限制。
基础合成配方,或者物品,确实是没有数量限制和冷却限制。
但却受到外界资源的限制。
树砍多了山会秃,土挖多了地面会留下一个个大坑。
而高等级物品,效果作用都相当厉害,却有冷却时间的限制,或者数量限制。
比如说,小圆桶这玩意是运水神器。
但却只能造两个……现在配方栏中,小圆桶的那项已经暗下去了。
无法合成。
那么,其它高等级的物品,会不会有数量限制?
自己等级提升后,能不能解锁更多的物品数量上限,这都得一一测试。
只能慢慢来。
又在院子里欣赏了会月色,然后陆森起身,去楼上睡觉了。
…………
…………
日升日落,转眼间,七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段日子,陆森三人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去汴京城里逛街,顶多就是在山上走走,找些藤蔓之类,或者伐上几棵树,锄锄碎石,补充一下自己系统背包里的基础资源。
之前在城里买的熟食足够三个人吃一个月之久。
而且这七天里,陆森也还在想办法多多测试自己的金手指。
首先,他发现自己制作高等级物品,确实是有数量限制的。
菜田合成到100平方的时候,配方栏里对应的那项也暗了下去。
然后自己的人物经验也涨到了10点,果然是一天一点。
所以陆森明白了,自己现在还不是很强,至少在等级提升上去之前,不是很强。
但自保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这天,陆森刚起床走到楼下,就看到黑柱立在最先开垦的那块菜田前,手舞足蹈,兴奋地不行。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最先种下的小葱和生菜都已经可以收获了。
菜田上绿油油的一片,相当可爱。
“长得好快,真的好快。”黑柱蹲在菜田前,开心地都快哭出来,脸皱巴巴的:“十天就能长一茬,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挨饿了。”
小林檎也在一旁,伸出轻轻抚摸着小葱和生菜,黑乎乎的小脸上全是欣喜。
也不怪两人这么兴奋。正常情况下,小葱和生菜都是得长一个月左右才能收获的,但现在,只要十天就能收获一茬,这代表了什么,两人相当清楚。
其它九块菜田,也有许多的绿菜瓜蔬在生长着,比如说豆角,包菜,白萝卜等等。
黑柱已经发现了,即使是不是季菜,只要把菜籽撒到菜田里,一样能发芽。
在这个院子里的菜田,似乎没有季节的说法。
自家郎君果然是陆地神仙。
这事再一次固化了黑柱和林檎对陆森的认知。
“郎君,我们割些绿菜去卖吧,长得这么快,三个人吃不完的。”黑柱期待地看着陆森:“买些厨具和盐油回来,再买些鸡蛋,买些米,我们自己做饭做菜吃。”
陆森想了想,点头同意。
老实说,他成天吃馒头和油饼,现在也吃腻了。
黑柱和小林檎倒是很喜欢天天吃白馒头和油饼,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但两人心里都想着,自家郎君不应该天天和自己吃同样的东西。
不敢说大鱼大肉,至少得有油盐,有白米饭才行。
否则过得如此穷苦,都不像是陆地神仙该有的样子。
看见陆森同意,黑柱和林檎两人,立刻把小葱和生菜各收割一批,然后放到两个篮子里。
黑柱再用扁担把两个篮子挑起来。
这七天的时间里,黑柱和林檎两人除了给菜田浇水松土之外,就是去山里找那种相当细柔的藤蔓,再花两天时间晒干,然后硬是让他们用这些干藤,手搓了两个篮子出来。
不得不说,穷苦人家的孩子,动手能力就是强。
小林檎继续守家,她还是不太敢入城。
陆森则和黑柱进到了汴京城里。
汴京城人口众多,所以只要进到城里,处处皆是闹市,处处皆可摆摊。
黑柱在路道边,找了个空地,把担子卸掉,再把篮子上盖着的白布掀开,刚摘出来水灵灵的绿菜就显露出来。
虽然两旁很多人在摆着小摊儿,不少人也在卖着绿菜,但黑柱这两个篮子里的绿菜,看起来明显更有生机,更可口的样子。
很多打算买些生菜回去的行人,立刻就把视线投了过来。
“郎君,你去城里逛逛吧,这里交给我就好。”黑柱盘坐在地上,笑着说道。
他很清楚,断没有家里郎君和仆从一起卖菜的道理。
陆森点点头,他转身慢悠悠地随着周围的行人,在城里闲逛起来。
只要不是宵禁,不是雷雨天,汴京城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
别说街道两边生意极好的店肆,即使是路边小摊,也是密密麻麻地排着,跟前挤着许多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
小摊里卖字画的,卖柴火,卖器具的,喷火杂耍的,卖布匹的,应有尽有。
但最多的,还是各种小食摊儿。
他买了些蜜饯,边吃边走,吃完又买串糖葫芦……好酸,便去买了份煎豆腐块,过过嘴。
然后吃着豆腐,看着个魁梧的妇人赤裸上半身,表演胸口碎大石,抬腿劈青砖。
那妇人全身肌肉如青松虯虬,双腿粗壮如柱,面容如同罗刹恶鬼降世,虽然赤裸上半身,却没有给人任何情色之欲,只有蛮力强躯震撼人心。
等她表演完,周围一片赞叹之声,铜板如雨下。
陆森也扔了两个铜板过去。
然后他吃着煎豆腐,转了个弯,便看到了前边有个大宅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杨府’两个大字。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逛到天波街来。
陆森想着,既然到这里了,要不要去天波杨府坐坐。
正在此时,却见杨府门旁,高高的围墙上,有道白影飞出。
此人蒙着脸,看不清相貌。
小偷,刺客?
陆森现在怎么说和杨家关系不错,正欲掏弓把人射下来,却听到院内一声娇叱。
“小贼,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行窃,真当我们杨家没人吗?”
随后一道红色的纤细身影跃了出来,是杨金花。
她手持大弓,在半空中就拉弓引箭。
前边的白色蒙面人回头看着这一幕,身体突然急速下坠,落入街道的人群中。
看到这一幕,杨金花俏脸一寒,如果此时把箭射出,极易伤到街上行人。
她收回长弓和箭矢,甩手并且将其扔回到府中,随后右手在自己腰间一扯,竟扯出条银鞭出来。
接着她从空中落下,右手前甩,银鞭呼啸划了个半圆,从空中直直拍下。
白衣人迅速后退两步,银鞭从他的鼻子前半分落下,甩在街中间的青石板上,叭一声脆响后,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
看到这一幕,白衣人眼睛露出中露出惊恐之色。
刚才杨金花已经手下留情了,再乱动弹,估计就是一鞭子过来,躲都躲不掉。
“小贼,你再跑!信不信老娘用鞭子把你脑门都抽成三片儿。”杨金花俏脸含煞,右脚在青石板上一跳,石板上震出一圈烟尘,然后出现数道裂痕:“乖乖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此时她乌发飘动,艳红色劲衣猎猎作响,端是霸气无双。
陆森在旁边看她踩破青石板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
刚才那女罗刹抬腿劈砖,那是因为女罗刹人长得壮,腿粗得跟柱子似的。
但杨金花……身体挺拨苗条,小蛮腰盈盈一握,那腿自然也是笔直修长的,居然也能轻而易举把厚石板给踩破了,这得多大的力气?
同样是女性武人,这两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一个壮如金刚,一个看着漂亮可人。
当真是神奇。
周围的行人反应过来,尖叫着逃跑。
白衣蒙面人看着周围的行人,眼睛滴碌碌的似乎在想着什么脱身之策。
杨金花似乎知道对方的打算,她空甩了一下鞭子,喊道:“杨氏门人抓贼,无关人员速速离去,再有停留者,一律当成贼人同党处理,老娘说到做到。”
周围的行人跑得更快了。
白衣蒙面的眼中有了绝望的情绪。
杨金花死死盯着对方,此时她的眼睛余光看到旁边有个白影停着没动,当下扭过头来迅速喝道:“小子,再不走老娘就当你是贼人同党处理,一鞭子抽死你,快走!”
然后她又迅速扭头看着自己正前方。
只是不到半秒后,她全身都僵硬起来,脑袋缓缓转向左边,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神色。
陆森把一块煎豆腐放入嘴中咀嚼,静静地和她对视。
杨金花表情渐渐由惊讶变得愁苦,然后变得极是尴尬。
半会后,陆森说道:“人跑了,不追吗?”
0018 你不走我就要射啦
追追追!
还追什么啊!
杨金花默默卷起银鞭,转过身去,将其系回到小蛮腰上。
也不知道这鞭子是啥材质,缠在腰上,居然和腰间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看不出异样。
然后杨金花再转过身来,强自微笑道:“陆小郎,真巧啊,你怎么来这边游玩了?”
“瞎转悠。”陆森把嘴里的煎豆腐吞下肚子,说道:“不知怎的,就转到这里来了。”
杨金花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看着很有威严感,但其实这是她紧张的迹象:“要不到家里坐坐可好,我想老太君一定很想见见你。”
陆森摇头:“今日只是来城里走走,尚无准备,待过几日,必上门拜访。”
空手上门作客,本身就是件相当无礼的事情。
礼物不需要多值钱,但得有。
“这样啊。”杨金花双手背在身后,表情显得有些扭捏:“那你玩得开心,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辞!”
随后她不等陆森回复,转身就跑到身后不远处的家里,然后大门呀嗵一声关上。
这里能隐约听到齐叔的声音:“小娘子,那小贼抓到没有?咦,你脸怎么如此红艳,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闭嘴,不用齐叔你管。”
少女带着娇憨的嗔骂声迅速隐去。
陆森静静站了会,吞下最后一口煎豆腐,便开始折返去寻黑柱。
他逛街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再不回去,估计黑柱得等到心焦。
顺着原路返回,陆森来到外城的路边,很快就找着了黑柱。
这小子正站在路边左探右望,见到陆森,便挑着两个篮子小跑过来,说道:“郎君,菜卖完了。”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卖了一贯多的钱呢。”
接着他打开篮子里的白布,确实是放着一大串的铜钱。
“卖了这么多?”
刚才陆森吃了蜜饯,吃了糖葫芦,看了表演,又吃了煎豆腐,也才花掉二十文钱。
可以说,铜钱的购买力很高。
而绿菜随便卖卖就能卖上一贯铜板,可想而知有多值钱。
“那是咱家的绿菜看着就水灵,客人们见到都喜欢。”黑柱开心地说道:“而且小人也是按市价卖的,没有卖贵。”
“行吧,那我们去买些米,还有油盐回去吧。”
“好勒。”黑柱开心得不行,他就等陆森这句话了。
两人又逛了圈,买了足够的东西回去,刚才一贯多些的钱,还剩下三百来文。
出了城后,陆森见黑柱担着两篮子的米,似乎有些累,便要把这些米收进系统背包里。
结果黑柱不肯,他央求着说道:“郎君,你就让小人担着吧,小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米,让小人扛一会好不好,真累了小人会自己休息,然后再抬回家里头。”
粮食对于黑柱而言,就相当于把金元宝放到了守财奴的手中。
黑柱的表情充满了哀求,陆森无奈只得作罢。
两人回到家,黑柱虽然很累,却开心不已。
他担着米进到了木楼里。
而在家守着的金林檎却小跑了上来,满脸的惊慌。
陆森看着她黑乎乎的小脸,问道:“怎么了,你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金林檎使劲点头,看到自家郎君,她紧绷的小脸终于渐渐放缓:“之前我在楼里擦着地面,正想去山泉水涧那边舀些水回来,看到院子外站着两个人,他们就一直盯着我,很吓人。”
陆森眉头微皱:“他们想着进来没有?”
小林檎连连摇头:“他们就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还有一个使劲在对着我笑,不太像好人。”
陆森走前一步,拍拍小林檎的脑袋以示安慰:“别怕,你待在院子里就不会有事。他们长什么样子?”
“两个都是成年男子,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青衣。”小林檎想了想,说道:“他们都长得好丑,没有郎君那么好看。”
有人对这里感兴趣了?
陆森脑海里转了几个弯……其实这也正常。
汴京全城的人往西一看,就能看到这地方。
有人好奇过来看看,也不奇怪。
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没有想着强闯进来。
之后又离开了,估计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过来看看吧。
陆森考虑了会,做了把木制短弓,以及一个大箭筒放出来,筒箭里放着五十支箭。
木制短弓也是初级装备,和陆森用的木制长弓相比,杀伤力更低些。
不过也有‘命中修正’的效果,射速也快上些,毕竟容易拉开。
他把短弓交到金林檎手里:“以后我们不在家,又有人想强闯入院子,你就拉弓射他。好了,现在自己去旁边练一下射箭。”
木制长弓一米五,小林檎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弓都比人大,拿都未必能拿得稳,别说拉开了。
而木制短弓只有六十厘米,即使是小林檎,也是能拉开的。
当然射击的威力不是很强就对了。
小林檎看着手中淡金色的木弓,眼睛闪闪发亮,突然变得很开心,似乎身体里有某个门阀被打开了一样。
而陆森走到一边,制作了不少的木栅栏出来,再把院子的范围再扩大了许多,将山泉水涧也纳入‘家园系统’的范围内。
小林檎很爱干活,总是一有空闲就擦地板门窗,给菜田浇水。
虽然说那两个小圆桶各能装十方水,但总会用完的。
要是小林檎去山泉涧里舀水时,遇到歹人怎么办?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安全,这里荒郊野岭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把水源也纳入家园系统中,那自然就安全了。
就是有点费‘木材’。
现在陆森背包里的木方块已经不多,毕竟起了大院子,又起了木楼。
而且这座矮山的大树,几乎都被他‘伐’完了。
剩下的都是藤蔓野草,以及大量不能当成‘材料’的小型树。
把院子范围又扩大不少后,陆森回到木楼前,却听到笃笃笃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小林檎在后院里,正提着短弓,对着院外的一棵小树试射。
虽然有短弓也有命中修正,但林檎毕竟年纪小,而且又是第一次拉弓,所以她的准头相当差,几乎所有的箭都射偏了,偏到了别的树干上去。
但……她的射速很快。
而且也射得越来越准,最后四箭全射到了目标树干上。
小林檎看着空空如也的箭筒,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森。
箭矢的制作成本很低,一单位的木块和石块,就能做一个箭筒出来,一箭筒里有五十支。
陆森忍不了小孩子那种期待的表情,便做了十筒,放在小林檎旁边。
小女娃子又开开心心地练习起射箭来。
黑柱从木楼里出来,在菜田那里绕了一圈,发现菜田被林檎照顾得很好,他便打算出门,去山上捡些干柴干草,烧饭做菜。
他向陆森报了声自己的打算。
在他出门前陆森把木甲拿出来,让他穿上。
“就算不会遇到歹人,万一遇到野狼野猪什么的,也可以防身。”
黑柱笑得很开心:“多谢郎君体恤。”
等黑柱出去后,陆森便看着院子,开始考虑起院子布局的事情来。
院子已经被他扩张得很大,占地面积已经三亩出头了。
因此占地面积不过一百多平方的木楼,以及刚好一百平方的菜田,在院子里就显得特别‘渺小’,整个院子显得特别特别的空旷。
而且黄秃秃一片,有点难看。
他思考了好一阵子,打算先将两亩空地用金手指变成‘草地’。
‘草地’这玩意是低级合成物,按理论来说是可以无限合成的,只要一单位的‘泥块’即可。
而草地的效果是:自然长出少量果树,大量青草和野花,以及极小的概率会生长出特殊的植物类合成材料。
陆森看中的就是前两项效果,少量果树以及大量的野花……这就可以联动另一项家园系统福利了。
蜂蜜。
家园系统的范围内,气温永远恒定如春,四季花开不败。
再放上两三蜂箱,蜂蜜不就有了?
这也是目前最划算,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因为更高等级的合成物,他还没有条件弄出来,没有材料。
况且以后想改换地貌地形也不算难。
他是行动派,想到就干,陆森站起来,走到空地前,但出双手。
大量的金光从他双手间飞出,落地前方的空地上,一闪而没。
看着地面没有什么变化,但在系统的‘判定’中,眼前这两亩地,已经被认为是‘草地’了。
陆森回到楼里,拿起两个木桶,去山泉涧那里接了水回来。
正在射箭的小林檎看见,立刻放下弓箭,飞奔过来帮忙。
两人各提着一桶水,把两亩地都浇了一遍。
要是别人抬水浇黄土泥地,小林檎绝对把他当白痴看待,吃饱饭没事干吗?
但自家郎君乃神异中人,此举必有深意。
浇完地后,陆森便坐在木楼前的石阶上休息。
虽然水桶并不重,只有五斤,但举得久了,还是会累的。
而小林檎又跑一旁去练箭了。
很快黑柱抱着一堆干柴和干草回来了,他看着湿漉漉的空地,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接着便是烧柴生火,做饭炒菜。
很快香喷喷的米饭便端了上来,清炒生菜和小葱拌腊鸡肉,就两个菜。
但在黑柱和小林檎眼里,却已经极其丰盛了。
饭很好吃,菜也很好吃,有油水。
其实黑柱的厨艺很一般,菜里放的还是粗盐,有点苦涩。
但真架不住家园系统里种出来的菜好吃,有美味值提升,并且自带微弱的‘体力恢复’效果。
三人把饭菜吃完,都摸着小肚子坐在院子里消食。
等肚子舒服许多后,陆森问道:“黑柱,你知道哪里有养蜂人吗?”
“城南那边有。”黑柱说道:“现在正好是养蜂人在汴京城落脚的时候,再过上半月左右,他们就要南迁了。”
“走,我们去买个蜂巢回来。”陆森站起身子:“你带路。”
“好的。”黑柱也立刻站了起来。
陆森扭头对着小林檎说道:“丫头你继续守在家里,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出院子。如果有人想闯进来,你就拿箭射他。”
金林檎连连点头。
然后她起身目送郎君和黑柱哥离开。
家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山风幽鸣,山森远处时不时传来古怪的鸟叫声。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扭头,看到不远处放在墙角那里的短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抓起短弓,提着箭筒,走到木栅栏旁,对着院子外的某棵小树,一箭一箭地射了起来。
渐渐地,便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时间。
她甚至也不记得自己射了多少箭。
而也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小丫头,你射了这么多箭,手臂不会痛的吗?”
这声音突如其来,在聚精会神的金林檎听来,不亚于晴天落雷,骇人之极。
不知何时,木栅栏外的右侧,离她一丈左右处,站了个黑衣的成年男子。
她当下抱着短弓,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
直退到院子中间,这才停下来,然后她一看对方的容貌,便惊叫道:“你是早上鬼鬼祟祟,长得不好看的那个人。”
来人一听,脸色就有些无奈,然后苦笑起来:“小丫头,你自己都长得黑不溜鳅的,却敢说我长得不能入眼。”
其实这人长得相貌堂堂,只是比起陆森来,却是远远不如。
金林檎自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但这并不妨碍她拿陆森来和对方作对比:“我家郎君比你俊俏很多很多的,还有我家郎君很厉害的,你快走,否则郎君回来会打死你。”
说到最后,她压着紧张的情绪,做出个凶恶的表情。
“这世上,能打死我的人只有两三个,你家郎君应该不算在内。”来人双眼一直盯着金林檎的右手臂:“小丫头,你射了那么多箭,手臂当真不累不痛吗?”
虽然金林檎不喜欢,也很害怕院子外面这陌生人,但她年幼天真,闻言还是摇头说道:“不累的。”
“真不累?”
“不累。”
这来人微微吸了口凉气:“我刚才在旁数着,你连射了四十七箭,即使是短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居然也能受得住?”
正常男子开一石长弓,连开十箭后便双手酸麻。
使弓好手能连开二十箭已然臂力过人。练过内气的人,连开个五十箭就已经是弓道宗师了。
更别提什么三石,五石长弓了。
短弓与这小丫头,无异于长弓与男子。
她已连射四十七箭。
当真是好天份,黑衣男子见猎心喜。
此时又有一青衣人从小树子里走出来,他左右手各抓着一把箭矢:“不止,她估计已经连开一百多矢了。”
青衣人和黑衣人长相很相似,估计是兄弟。
然后青衣人将左右两手抓着的箭矢掷于地上。
看着一地的箭矢,黑衣男子愣住了,青衣人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然后黑衣人扭头看着金林檎,眼神已然火热:“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金林檎看着对方的眼神,顿时更加害怕了。
继续缓缓后退。
“你别想走,这地方不算大,你走不掉的。”黑衣人温和地微笑道:“看模样打扮,你应该是个下人,吃不饱穿不暖吧?要不你跟我走,我当你师父,不但让你天天吃香喝辣,还会教你厉害的本事,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你想拐带我走?”金林檎愣住了,然后她记起了陆森说过的话,立刻拉弓引箭,对着黑衣人,相当紧张地说道:“郎君说了,如果是坏人,我是可以射死他的,你快走,否则我就要松手了。”
0019 被同乡耍了
黑衣人叫丁兆兰,青衣人是他的弟弟丁兆蕙。
两人踏入江湖不久,数天前与江湖中有名的五鼠在松江渡口处碰见,双方相谈甚欢,却又看到二鼠韩彰脚上挂着一支箭。
询问情况后,得知是朝廷走狗展昭伙同一名不知什么来历的年轻人,偷袭所致。
五鼠在江湖中以‘义’字闻名,两人听完后,当场表示要来汴京城教训一下展昭,以及矮山上的那个小子。
五鼠劝他们别去,但两人不为所动。
他们先到汴京城内,听说展昭已经离开,大失所望,便来矮山看看。
两人也自诩侠义,见到五鼠所说的院子里,只有个小女娃子待着,便没有动手的心思。
然后去汴京城吃了些酒,下午又过来找人,结果又与陆森错过。
却碰巧看到金林檎在练箭。
起先丁兆兰只是看着,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看越惊讶,发现这小女娃子射箭的频率有些夸张,怕她伤到右臂筋骨,这才出声问话。
等弟弟丁兆蕙去林子里把散落的箭矢捡回来,算出金林檎连射一百多支箭手臂都没有事后,两人都同时起了收徒的心思。
没办法……天赋真的是太高了。
高到几乎匪夷所思的地步。
江湖中,顶级高手都是内力有成,有独门绝技的人。
但几乎所有的,擅长使远程武器的人,都有个名号。
而且几乎所有高手,都有一两手暗器,或者说远程功夫。
比如展昭就有手不到紧急关头不会动用的袖箭绝活。
白玉堂的袖口里也有指石,只是极少使用。
北侠欧阳春扔石头也是扔得挺准的。
这说明,在江湖中,远程攻击这技艺,相当相当重要。
牵制,追杀等等都用得上。
但为什么暗器高手反而成不了最顶尖的那一批呢!
原因很简单,天赋不行。
其实大多数的暗器高手,都是没有什么‘远程’天赋的,甚至连近战天赋都不行,然后这才去混远程输出。
就靠个‘手熟尔’也能混成名号来。
况且远程攻击这种玩意,很费钱的好不好!
随便练上几年时间,扔丢不见、损坏的飞镖或者暗器,足够买上十几把好剑好刀了。
别说用木制的暗器代替,远程攻击这种对手感要求到变态的技艺,暗器质地,重量、大小都会影响最终的命中率。
所以要练暗器,需要的天份和经济条件,反而要比练刀剑和内力要求更高。
就像现代军队中,狙击手是最难培养的道理一样。
真正的远程高手,其实是无敌的。
比如说,就算是北侠欧阳春,被西夏顶尖射雕手拿着神臂弓,在十米开外拉弓瞄着,只有一条路可以选……逃!
利用地形逃,并且祈祷对方一定要失手。
否则存活机率不大。
还有,别想着近身砍弓箭手就能必赢。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兵种平衡的说法。弓箭手近战不弱,他们每天拉弓练出来的麒麟臂,力量极大,见你靠近过来,掏出刀子能把你砍得怀疑人生。
而现在,一个天生擅长使弓的小苗子就在两人面前。
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用弓天才。
错过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
丁兆兰压抑住自己内心中的激动,他无视着对着自己的箭矢,微笑道:“小丫头,我们两人是松江丁家子弟,家中有人为官,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要养个小女娃子没有任何问题。你现在是仆人,是贱籍。但你只要拜我们两人为师,立刻就是我们丁家的闺女,吃穿不愁。”
丁氏有长辈为武官,两人对兵事也算了解。
他们很清楚,什么暗器,毒镖其实都是歪门邪道,十来丈外能伤人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啦。
真正能百丈外杀人的,只有弓,只有强弓手能做得到。
眼前这个小女娃子,只要教导得当,以后就活脱脱一名射雕手,甚至还可能在这之上。
他们家中养有家兵,再多一个射雕手的话,能大幅度增加自家的实力。
丁光兰把招揽的话抛出来,等着对方同意。
明亮阳光照在金林檎的脸上,她使劲摇头:“我才不会离开郎君。是郎君救了我,还给我吃的,睡觉的地方。”
丁兆兰哼了声:“但他只是把你当成仆奴,你跟着他,永远只是贱籍。”
金林檎拉着弓,缓缓往木楼的方向退:“奴仆也好,贱籍也好,跟着郎君我乐意。”
丁兆兰眉头一皱:“自甘堕落。”
弟弟丁光蕙哼了声:“大哥,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把人带走,她以后长大了,自然懂得我们是为她好。”
“说得也是。”黑衣的丁兆光点点头:“小丫头确实还不懂事,由不得她。”
“那我进去把她带出来。”弟弟丁兆蕙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金林檎虽然紧张,却记得陆森的嘱咐,立刻松手。
淡金色的箭矢射出,直奔丁兆蕙的面门。
可以说是射得挺准的。
但可惜短弓威力不大,而且金林檎还小,拉不满弓。
箭矢飞到丁兆蕙面前,被后者用衣袖轻轻一拨,就甩到一旁。
“真射了!哟,小丫头挺泼辣的。”
丁兆蕙哈哈大笑,他相当欣赏金林檎这种行为。
他即是武家子弟,又是江湖人士,天生就喜欢那种敢打敢拼的人,小丫头太对他胃口了。
然后他纵身一跃,就要从木栅栏上边跳进去,把小丫头给提出来。
结果刚跃起,整个人就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叭叽一声,仿佛在空气中与无形之物贴粘了一会,然后才摔下来。
丁兆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搞什么鬼。
而丁兆蕙此时捂着酸痛的鼻子,泪水直流地爬起来,叫道:“大哥,这地方邪门。”
他话刚说完,院中又是一箭飞来。
丁兆兰站前一步,用袖子卷落箭矢,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这栅栏上方有妖法。”丁兆蕙捂着鼻子揉个不停:“进去不得。”
没办法,鼻子这地方是人类的要害之一,就算内力再厉害,也很难把这地方练得皮糙肉厚。
此时院内又是一支箭矢飞来,丁兆兰再次伸手断下。
他看向院子内,此时那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了,更多的是恼怒。
在金林檎的心里,自家郎君心善脾气好,俊秀无双,乃陆地神仙,哪轮得到这两个丑鬼来评价。
张口闭口就妖法妖法的,听着就讨厌。
她冷着脸,又拉起了弓。
丁兆兰抓着刚才断下的箭矢,伸手向前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随后金林檎射出的箭矢又飞了出来,他再次断下。
既然有看不见的墙,这小丫头是怎么把箭射出来的?
他疑惑地看看金林檎手中的弓,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箭矢,随后将便箭矢往院子里扔。
结果箭矢才扔出手,便撞中无形的墙壁,弹落回来。
“这!”
丁兆兰震惊了。
丁兆蕙愣神看着院子中继续拉弓引箭的金林檎。
再次挡下金林檎射出的箭矢,丁兆兰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家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哼。”
金林檎不理他,再次拉弓。
“小丫头,你说说嘛。”丁兆兰又闪开一支箭矢,涎着脸笑道。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金林檎更气了。
这时候,劲烈的破空声突然从他们侧边传了过来。
两人下意识后跃,一道金光从两人额前掠过。
这威力可比院中小丫头射的大多了。
而且给人感觉还很不对劲,听着风声判断,他们应该跳开箭矢弹道很远了才对,但为何箭矢离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贴近。
丁氏两兄弟心中疑惑,再扭头一看,发现左边来路上,有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少年,正拉着金色长弓对着他们,表情极冷。
弓满离弦,又是一道金光扑面而至。
丁氏兄弟此时已经把扑刀从背后拨了出来。
箭矢是冲着丁兆兰去的,他下意识向左边侧开,按理说,这是避开了的,但就在他左移的时候,他看到那道金光也跟着左移了些许,然后直扑射自己的心口。
他下意识抬手,用扑刀横刀横面将金光磕飞。
叮!
金色的箭矢弹落在一边,而丁兆兰也被冲力撞得连退两步。
他稳住身子,向旁边叫道:“小心,那小子的箭会转向。”
话刚说完,便惊惶向后仰倒,一支箭矢几乎无声无息地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去。
这支箭是院子里金林檎射出来的。
威力小也有威力小的好处,至少破空声没有那么大,用来偷袭比较容易。
丁兆兰吓出一声冷汗,喝道:“这地方邪门,我们走。”
两人当下同时高高跃起,转眼就跳到了树间中。
陆森对着青衣丁兆蕙背影再次射出一箭。
但随后丁兆蕙居然在半空中转了个大侧身,居然避开了这自带追踪效果的一箭。
只是他刚避开陆森的箭,院中却有另一支箭紧随而来,唰一声射中他的左腚。
微闷的轻哼中,丁氏兄弟的迅速身影消失于树林之间。
要是平坦的空间,陆森至少还能再射三四箭,但树林成了他们隐没身形的保护。
陆森觉得有些可惜,把长弓收回系统背包里。
黑柱抱着个用灰麻布包起来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灰麻布包中,有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陆森回到院子里,金林檎跑过来,害怕地说道:“郎君郎君,那两个丑鬼又来了,他们刚才还说要拐我走。”
看着金林檎因为害怕而在颤抖的小身体,陆森表情有些发冷。
而另一边,丁氏兄弟仗着轻功不错,跑了十几里远,然后躲进了一农户家中。
弟弟丁兆蕙趴在木床上,露出半边屁股。
丁兆兰用烫过的小刀,割开臀肉,再把上面挂着的箭矢拨了出来,扔到一旁。
丁兆蕙发出一声惨叫。
“幸好那丫头力气不大,用的是短弓,射中的又是戏腚,箭矢只入肉三分。”丁兆兰用惊魂未定的声音说道:“要是被那白衣少年的长弓射中,我们两人不死也得重伤。”
丁兆兰一边说着,一边给弟弟的伤口处洒金创药。
此时丁兆蕙感觉伤口没有那么痛了,他吸着气说道:“那小女孩娃的箭也会拐弯,我听风辨位,明明是躲开了的,但声音又追了过来,然后就中箭了。”
丁兆兰沉默着,他想起了之前的异像,然后说道:“弟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五鼠耍了。”
“他们怎么会耍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松江人(旧上海),可是同乡啊。”
宋人很讲究同乡之情,同村之谊。
“五鼠既然和展昭,也和那个白衣少年郎交过手,那么必定也遇到过那看不见的墙,也肯定见识过会拐弯的箭。韩老二腿上那支箭,可和你臀上拨下来的那支一模一样。”丁兆兰哼了声:“可他们可曾说过这两件事?”
“没,提都没有提过。”丁兆蕙摇摇头,他的表情开始渐渐变冷:“只说了展昭和那少年郎卑鄙无耻,偷袭他们。”
“所以说我们兄弟俩傻啊,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丁兆兰叹了口气,满脸郁闷:“两个打五个,就算是偷袭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怎么之前他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丁兆蕙瞪大眼睛:“对喔,两个打五个,就算偷袭了又如何!”
屋中气氛沉静下来。
两个大男人脸上都是害臊之意。
特别是丁兆蕙,觉得丢脸之余,他现在只想骂街。
这才兴致勃勃地踏入江湖不到半个月,便被人耍了一顿,差点替人代死。
还亏之前他们认为自己兄弟两人,很快就会闯下偌大的名声。
现实便是狠狠一巴掌过来。
两人沉默了好久,好一会丁兆兰说道:“弟弟,你觉得那个少年郎的院子是怎么一回事?”
“妖法!”丁兆蕙气愤地说道,他现在鼻子还在隐隐作疼。
“就不能是道法,或者仙术吗?”丁兆兰反问道:“能在煌煌烈日下出现的术法,会是妖术吗?”
丁兆蕙愣了下:“也对,有可能是道法仙术,输给这样的异人,我们兄弟俩似乎也不冤。”
丁兆兰眼睛中满是期待:“我想学。”
“那少年郎会教吗?我们这才刚得罪了他。”
丁兆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这世间,真正懂得术法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如果错过,一辈子再难遇到这样的机缘了。”
“我也想学,可我清楚,那少年郎不会教。”
“那我们就去求他。”丁兆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说道:“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于是第二天,陆森起床后,发现院子外跪了两个大男人。
两人都赤裸上身,绑着一捆带刺的藤条。
0020 早出晚归
陆森站在栅栏后,看着前边跪着的两人。
他们的背后和侧边,已经被荆条刺得一道道红痕。
陆森打量了他们一会,问道:“你们这是在负荆请罪?”
其实陆森有点不明白,昨天这两人已经明明跑掉了,现在怎么又跑了回来,还做出这幅姿态。
两人连连点头。
大哥丁兆兰抱拳说道:“我们兄弟两人听信馋言,得罪了郎君,所以特地过来请罪。”
“郎君?”陆森摇摇头:“我可没有雇佣你们。”
丁兆兰尴尬地笑了下,他把陆森叫为郎君,本身就有‘打蛇随棍上’的意思。
只是没有想到,立刻就被陆森识破了。
陆森继续打量着这两人,问道:“我家小丫头说,昨日你们似乎想拐带她?”
“没有没有!”丁兆兰连连摇头:“我们就是见她极有天份,想收她做徒弟。”
天份?陆森扭头看了眼正在院子中,给菜田浇水的金林檎。
似乎是看明白了陆森的想法,丁兆兰急忙解释道:“郎君你家的小丫头,连开百来次短弓,都不觉得累。这是难得的天份,像她这年纪,即使是男孩,连开二十次弓就很了不得了。”
哦……陆森看着金林檎那小胳膊小腿的,不像是很有天份的人,但他也隐约猜到了,这应该是吃了半个金苹果的功劳。
看来这两人确实不算是有什么恶意。
而且道歉的心态很诚恳,连藤条都背上了。
陆森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他隔着栅栏说道:“行了,我原谅你们了,你们起来走吧。”
然而丁兆兰却说道:“郎君,你们想跟着你学本事。”
说完话后,他将脑袋磕在地面上,态度相当严肃,丁兆蕙在旁边亦是如此举动。
看着前边匍匐着的两人,陆森笑了:“原来真正目的是这个。但是……我凭什么要教你们?”
丁兆兰抬头:“我知道术法乃大道,非至亲与有缘人不传。我觉得我们兄弟与郎君有缘。”
“怎么个有缘法?”陆森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自己连金手指是个啥玩意都没有搞清楚,怎么教人?
况且就算能教,为什么要教给你们,就凭着你们身上绑着些藤条?
“相见相识相斗即是缘。郎君,我们两兄弟极有诚心。”丁兆兰低着头,大声喊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是为奴为仆,还是放人放火,只要郎君一句话,我们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看不见他的容貌,可陆森也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强大的决心和坚毅。
“俺也一样!”丁兆蕙也跟着说道。
“不会教的,你们走吧。”陆森甩甩袖子,转身离开。
两人闻若未闻,依然跪在原地。
回到陆子里,陆森察看‘草地’的情况。
经过一晚上,‘草地’区域里已经冒出很多细芽,而且看得出来,这些幼芽的种类很多,有的是长叶,有的是圆叶,大大小小,甚至是颜色也不太相同。
此时蜂箱已经被安置在了东边的角落里,家园系统已经把这窝蜂蜜‘认证’为家蜂。
许多蜜蜂飞出来,在院子里打转,四处寻找花儿采蜜,却没有飞到院子外边去。
“估计再过三四天就能开花了。”
陆森过去看了看蜂箱,里面还有些许蜜,足够这窝蜜蜂存活上好几天,直到草地上百花盛开了。
而此时黑柱和金林檎也已经给菜田松完土,浇完水了。
金林檎拿着短弓,带着两筒箭矢,去了木楼后边练箭。
这次她把箭往山背那边射。
在那里立个靶子,就算箭矢脱靶,也会射中垂直的山体,等箭射完了,她只要翻出栅栏去捡,就能回收大部分的箭。
而且栅栏离山体只有两米的距离,一个小跑翻身就能回到院子,几乎不存在危险的说法。
黑柱去木楼里把篮子和扁担拿了出来,去菜田那里割了些今天新长成的豆角与莴笋,分别放到两个篮子里。
然后他担着篮子来到陆森面前,说道:“郎君,我要去城里卖菜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哪有主家天天陪仆人去卖菜的道理。”黑柱连连摆手:“要让外人知道我这么不知尊卑,非笑话郎君不可,甚至还有可能会越过郎君打死我不可。”
陆森抖抖眉毛。
黑柱继续问道:“郎君,你有打算购置的物件吗?卖完绿菜后,我帮你带回来。”
“还真有。”陆森想了会,说道:“帮我去书局里买些纸砚,还有随便买些书册回来。”
“好。”
黑柱乐呵呵地挑着绿菜离开了院子。
在经过丁氏兄弟身边时,他还特意停留了一下,略带着些优越感看着两人。
曾几何时,这种江湖侠客还是黑柱内心中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大人物。
但现在,两人负荆请罪跪倒在门前,想拜入郎君院门而不得。
还是自己际遇好。
黑柱内心哈哈笑着,担着绿菜就下了山。
陆森闲着无聊,干脆换了个摇椅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虽然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阳光极烈,热气笼罩。
但院子里却是温暖如春,陆森躺在新做好没多久的摇椅上,慢悠悠晃荡着,好不惬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等他被人推醒,发现已然中午。
黑柱在一旁说道:“郎君,起来吃饭了。还有,你要的笔墨书册我都已经给你买了回来,放在三楼你房里了。”
“麻烦你了。”陆森站了起来。
接着三人便去吃午饭了。
院子外,一直跪趴在地上的丁兆蕙抿抿嘴,说道:“饭菜好香啊。”
丁兆兰也点点头,下意识咽咽口水。
这时候,丁兆蕙突然指着院子的右侧边,说道:“大哥,你看那里,那些草儿是不是长得太快了。”
丁兆兰视线移过去,表情愣了下。
之前他们清晨来的时候,那地方的草儿,稀稀疏疏的,又少又短。
但现在,绿草却已经将那块区域给铺满了,而且似乎还长高了些。
“不用想太多,我们当作没有看到,也别到外面乱传。”丁兆兰把脑袋又重新低了下来。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透着股与众不同。
看不见的墙,长得特别的草儿,还有那些菜,都比他们以往看过的绿菜水灵得多。
如此的异像,越发让丁兆兰觉得,自己应该拜在陆森的门下才行。
等吃过午饭,黑柱和金林檎都去自己的房间里睡午觉。
而陆森则开始翻看书册。
黑柱不识字,所以书册是他乱选的。三本,每本都很薄,里面字也不多。
而且……三本全是艳书。
此时北宋书册用的是字体多是楷书,而且还是所谓的‘繁体字’。
这些字陆森可以看得懂,但让他写出来就不行了。
所以他让黑柱给自己买书册笔砚纸张回来,就是为了练字的。
反正闲着也没有事干,且先练着字吧。
能写出手好字,在与文人交流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他在房中练字,练着练着,天又快黑了。
黑柱上来唤他下去吃饭,来到一楼,看到院子外,丁氏兄弟已经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陆森坐在凳子上,指指外边。
“刚走一会。”
哦……看来是熬不下去了,这才一天而已。
陆森心里微微摇头。
他没有觉得可惜,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他的能力真教不了人。
只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丁氏兄弟又来了,这次又是赤裸上身,背着藤条跪在栅栏外。
陆森没有理他们,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成天成天地练字。
黑柱每天割绿菜去买,小林檎做完家务后,就是不停地练习箭术。
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
而丁氏兄弟也是很有意思,他们每天早上出现,跪在门外。
傍晚的时候离开消失。
如此过了五天……‘草地’区域那里,盛开了大量的鲜花,甚至还有许多蝴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花间飞舞。
粉的,白的,黄的,时不时聚成一团,盈盈绕绕。
蜜蜂也开始采蜜。
自从草地开花,小林檎射箭的时间少了一半左右,空闲时间都扑到草地里打滚,用草儿给自己编了花环,还做了许多好看的草蓝子,开心地不行。
陆森也懒得管。
两亩的草地,花草生长速度极快,她一个小女孩,怎么都不可能把草儿撸秃的。
丁氏兄弟看到草地开花,表情惊讶了一阵子后,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了。
陆森继续照着书册练字。
因为练字颇废纸张,黑柱卖绿菜赚来的钱,有一半都换成了纸张和墨砚。
在这个时代,读书其实还是挺费钱的。
要想练笔好字,更费钱。
陆森最后一张白纸涂满大字,随后看着天色,微微皱眉……黑柱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金林檎见黑柱还不回来,便自己去淘米生火煮饭。
等到饭煮好了,黑柱还是没有回来。
“可能出事了。”陆森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扭头对着金林檎说道:“丫头你留在家里守着,我出去看看黑柱为什么还不回来。”
金林檎使劲点头,立刻放下手中的花环,去墙角那边抱着短弓坐了下来。
陆森出到院子外,丁氏兄弟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第七天了吧。”陆林看着他们后背那里,密密麻麻的新伤和旧伤,都是被荆棘拉扯出来的,看着就吓人:“不必那么死倔,我不会收徒的,你们走吧。”
丁氏兄弟没有吭声,只是继续跪着。
陆森摇摇头,不理他们,便下了山。
他快步入城,来到黑柱以往摆摊的那条街。
这里的行人依然还是很多,且到处都是小摊儿。
非常热闹。
陆森找到一个同样是摆摊的中年男人,问道:“这位叔,以往常在这里摆摊的黑柱,你应该认识吧,今天你见过他吗?”
满脸风霜,显得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艰难地笑了下,然后摇摇头,神情颇是紧张。
看到他的神色,陆森便有不妙的预感。
他向中年男人拱拱手,然后走到旁边,又拱手问道:“阿伯,你知道黑柱……”
陆森这话都没有问完呢,这位老人连连摇头,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看来确实是麻烦了。
陆森收回双手,双眼看向四周。
这街道依旧热闹,但他却发现,其中却有些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等自己视线扫过去,他们就会转头,不与自己对视。
不过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因为陆森隐隐约约看到他们眼中愧疚的目光。
黑柱来这里摆摊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会认识些朋友。
而现黑柱不见了,他们露出愧疚的神色却不敢说。
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威胁他们不能说。
陆森转身便去了开封府,他准备报官。
他现代人思维的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如此,出了事情就得报警。
只是他去到开封府门口一看,叹了口气。
长长一串人在开封府门口排队,前面至少五六十人,这些人都是来报官的。
而开封府门口左侧还有一个红色大鼓,所谓的击鼓鸣冤指的就是这玩意。
但这鼓不是随便能敲的,必定是命案,或者是大案在身的人才能敲。
如果你家里丢了点钱也敲这鼓,绝对会被衙役拿烧火棍打一顿。
陆森便离开开封府,然后赶去了天波杨府。
守门的人是齐叔,他正靠在门口边上和人聊天,脸对着外边,恰好能第一时间看见陆森走过来。
他立刻和朋友告罪了声,快步走到陆森面前,抱拳说道:“陆小郎,许久不见,你是来见我家老太君的,还是来见我家小娘子的。”
虽然齐叔满脸胡子,看起来老实忠厚,但他的话里,怎么听都有股揶揄之意。
“我这边有急事,来找杨小娘子问些事情,当然老齐如果你清楚就直接问你即可。”陆森拱拱手,急急说道。
齐叔见陆森神色急迫,也没有心思再开玩笑了,他抱拳说道:“陆小郎有事尽管问,我做不了主的,再找小娘子。”
“汴水河西街那片,是谁管的。”
“自然是开封府。”
“我问的是,暗地里是谁管的!”
齐叔一愣,随后小声说道:“那片按理说是狄家的范围,但现在狄家男人全去了西南平叛,无忧洞的人时不时会出现在那里,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估计是无忧洞的人做的。”
无忧洞!
麻烦了,如果真是无忧洞的人把黑柱带走了,那就算报官也没有用。
因为开封府半年就扫了地下水道三次,效果甚微。
“那老齐你可知道,城里谁的里子最大,可以与无忧洞的人谈谈的?”
“有不少。”老齐想了会,说道:“鬼樊楼的三位大爷可以,但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很难找到。还有一个人,也可以让无忧洞的人出面。”
“谁?”
“暖玉阁名姐儿赵香香。”
陆森皱着眉头问道:“这赵香香难道是无忧洞的大人物?”
毕竟无忧洞调教很多娼妓卖给青楼,所以有些小姐与无忧洞有些关联,并不奇怪。
“不,她是柳囤田的人。”齐叔露出男人都会意的委琐笑容:“但她名气大,很多人都想做她入幕之宾,也包括无忧洞的某位头目。她若放出风声,无忧洞那名头目必会悄悄前来。”
0021 将死之人
看着齐叔略显委琐的表情,陆森微笑道:“老齐你对青楼很了解嘛。”
“皆是道听途说,皆是道听途说,那些地方就是销金窟,我们这些下人哪里去得起。”
齐叔说话的时候,一脸正气。
陆森自然不会信,他继续问道:“要去见赵香香这种名姐儿,需要准备什么,或者有什么忌讳吗?”
齐叔倒是好奇起来:“陆小郎还没有逛过青楼,喝过花酒?”
“颇是仰慕,正准备初次踏足。”陆森笑了笑。
嘶!
齐叔先是抽了口冷气,随后有些着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呀,这可不太好办啊。”
他现在挺后悔的,早知道就不该把赵香香的事情说出来。眼前这陆小郎没有逛过青楼,这是多好的少年郎啊,和自家小娘子多般配啊。
要是以后两人真成事了,小娘子为人妇后,再听说自家官人第一次逛青楼,是从自己这里听来的经验,估计会提着红缨长枪把自己扎出十个八个血窟窿出来。
想想都觉得怕。
于是他觉得自己要挽回一下:“要不小人替陆小郎你去打听打听,你回家等着消息就好?”
陆森摇头:“多谢老齐了,不用麻烦,你和我说说有什么忌讳和规矩就好。”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规矩,你要么权势极大,她们不敢随意拒绝,要么就是吟诗作词能入名姐儿的眼。”齐叔见陆森神情严肃,只得说道:“但凡名姐儿都喜欢立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说赵香香,非有才华者,非俊秀郎不见……陆小郎应该能见着她人,这汴京城能比你俊秀者,估计没有出生。”
陆森愣了下,问道:“有很多钱不行?”
“哈哈哈。”齐叔大笑起来:“士农工商,商者鄙贱。大富之人或许能欺侮下普通老百姓,可在我们汴京城,连小姐儿都不会抬眉多看他们一眼。扔钱……他们确实是会在青楼里扔钱,但只是帮他人付酒资罢了。”
陆森听明白了。
有钱人去青楼只配和普通娼妓过夜,名妓那是文人和大官才能享用的。
甚至有钱人想要见见名妓,还得帮别人付嫖资蹭去名妓的厢房中,才能见一面,过过眼瘾。
这固然是商人不受待见,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名妓在赵宋此朝的地位,有些许不太正常。
主要是刘德妃此女,以一价歌伎,他人妻子的身份,硬是生生做到了皇后,最后还成垂帘听政的太后。
可谓是传奇。
受此影响,此后赵宋的文人大臣们,对于名妓,都稍稍高看一眼。
因此名妓便有底气俯视文人与大官之外的所有社会阶层。
知道赵香香那里钱不好使,只有权力、才华和相貌方有用后,陆森向齐叔拱拱手,说道:“多谢老齐告之,等此次的事情了毕后,我再找你喝点小酒,好好谢谢你。”
“陆小郎客气了。”
离开天波杨府,陆森在街中转了几个弯,来到暖玉阁门口。
暖玉阁是一艘画舫的名字。
此时已经晌午。
许多画舫都停靠在岸边,但‘暖玉阁’最大最高,陆森一眼就看到它了。
这船分成三层,每层的甲板楼道间,都有红色轻纱挂着。
许多已经醒来的小姐们,已经从倚在楼道的窗口那里,睡眼迷朦地向外眺望着。
陆森出现在暖玉阁的门口,此刻时间还早,客流不多,暖玉阁显得有些冷清。
但还是有个打扮相当妖冶的中年妇女走了上来,谄笑道:“哎呦,这少年郎可真俊啊,我活了三十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俊的。你还来得这么早,是相中了我们阁里哪位姑娘啊?”
这老鸨看着容貌还行,脸上涂着粉,有点美人的味道,就是眼角的鱼尾纹怎么也遮不住。
话说着,她还走过来,贴到陆森身边。
并且迎着陆森往里走。
暖玉舫虽然是汴水河里最大的画舫,但实质并不算大。
大概也就三十五米长,十米宽的样子。
虽然是三层,但为了不被强风侧翻,每一层的高度只有三米,尽量压低重心。
另外,这艘画舫其实是不会开动的,只是停在岸边作个特殊的‘青楼’罢了。
因为并不适合在河水里航行。
陆森一米八的身高,进到画舫里面,天花板离脑袋有点近,便感觉有些压抑。
踩着红布毯子,陆森来到主厅的一张圆木桌前坐下。
老鸨在旁边看着陆森,越发觉得眼前这短发少年郎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随后她甩了下手上的手帕儿,一手搭在陆森的肩头,问道:“官人,你是想先听小曲,还是直接找你心仪的姑娘?”
小姐一般也把恩客叫官人,毕竟……都要做那事了,叫声官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陆森右手放在桌子上,四弹手指轻轻点头桌面:“我找赵香香。”
“香香姐啊。”老鸨端详了下陆森的脸,叹道:“你这脸确实符合香香姐的条件,官人稍等,我这就去通知香香姐一声。”
老鸨扭着腰上楼去了。
而这时候,有个小姐儿打着呵欠坐主厅二层走道上过去,见下面边有人,下意识一看,便忍不住惊叫道:“哇,好俊俏的官人。”
她这声音喊得挺大的,二楼整层的人似乎都听到了。
此时小姐们没有到开工的时候,很是轻闲,听到叫声便出来看热闹。
不多会,便有十几位衣着不整,半露不露的女子,趴在二楼往下看。
然后个个啧啧称奇。
“真的很俊俏,如果他看得上我,不收钱也行啊。”
“皮肤看起来比我们女人还好,估计是世家子,不缺女人的,家里的女工女仆随便祸祸。”
“会不会是家风比较严,出来找乐子的?”
“白天来也太希奇了。”
陆森抬头扫了一眼她们,又收回视线。
如果真是少年郎初哥,此时看到这些白白花花的诱惑场景,早就脸红得像猴屁股,甚至手足无措了。
不过陆森内心毫无波动。
没办法,从小到大,他就接爱了互联网世界的毒打,天天强迫他看些色情广告,想关都关不掉。久而久之,已能做到见怪不怪,心如止水了。
楼上的那位小姐们虽然讨论得很热烈,但她们其实也清楚,下边这少年郎气质出尘,绝非普通人,不是她们这些残花败柳可以念想的,所以也只在上面看着,没有下来‘找’乐子的意思。
很快那位老鸨也又从三楼下来了,她笑道:“香香姐刚睡醒没有多久,她本是不想见人的,但我却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她才同意,你要怎么谢我啊,官人。”
“麻烦你了。”
陆森将一两碎银塞到对方手里。
这下子老鸨立刻眉开眼笑:“官人可真是大方啊。”
然后她便很起劲地在前方引咱,把陆森带上三楼。
钱财不是万能的,但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和纷争。
空气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味,两人在一间房前停下,老鸨用尖尖的声音叫道:“香香姐,我把人带过来了。”
“知道了,请郎君进来吧。”
“玩得开心点。”老鸨很谄媚媚地用手上的丝巾扫了下陆森的胸膛,然后扭着腰开开心心地走了。
陆森推门进去,再把门轻轻关上。
毕竟是船,这里又有不少姑娘,因此这房间肯定不是太大了的。
一张双人红床,丝帐落下,隐隐约约的,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然后左侧边一张梳妆台,房中间摆着一张地毯,上面放着个矮桌。
桌前有个女子坐着,丝质长袍倒是穿得整齐,只是露得有点多。香肩长颈如白玉圆润,还有一袭粉色的抹胸夺人眼球。
女子长得挺漂亮,头发没有扎起来,就这么直直地散落着。
看起来确实是刚起床,而且也有股娇媚的味道。
陆森走过去,盘坐在女子对面。
女子初见陆森便有些发愣,等他坐下来,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米娘在说大话,原来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俊秀少年郎。”
米娘就是刚才走掉的老鸨。
谁都年轻过,老鸨少女时期也是生得很是清秀的。
“赵香香娘子?”陆森盘坐着,盯着对方的眼睛。
“是我。”赵香香又看了下陆森,叹气说道:“少年郎你气质出尘,不应涉及这种红尘俗世之地,当回家好好找个贵女子,成亲生子。”
赵香香真心觉得,像眼前这位如此干净灵气的少年郎,不应该来喝花酒的。
这地方会污了他。即使是自己,感觉也会污了他。
陆森正要说话,但此时,赵香香背后床上,却突然有咳嗽声。
连咳嗽好几声,声音低沉,明显是个男人。
赵香香立刻起身,着急的去到床前,撩起丝帐,花花被褥中,有个白发老男人,正在捂嘴不停地咳嗽,显得很难受。
“官人,你慢慢来,别咳伤了心肺。”
赵香香坐到床上,一脸心疼地把老男人扶起些,让他枕着自己的双腿,再轻轻拍着老男人的心口。
陆森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个老男人。
对方虽然年事已高,甚至还一脸病秧秧的样子,但看着脸孔自有一股风流之气,想来年轻的时候,也亦是个风流倜傥之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外人的视线,这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会陆森,笑道:“香香,你可真有福气,这少年郎比我年轻时还要俊秀,且看来或还是个童子鸡,赚大了……”
话说到这里,老男人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赵香香有些恼怒,但见他咳嗽,又心疼地帮他揉胸按摩:“郎君,你少说两句,别气妾身可好!”
老男人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渐渐好了些后,艰难地笑道:“香香莫恼,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陆森在一旁看着觉得挺有意思。
这名姐儿赵香香房里藏着个老男人,看两人关系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那种,结果又来接客,这可真是……陆森心里忍不住摇头。但随后,他突然想到了点东西,眉毛微微一挑。
赵香香看着病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老男人,叹了口气,随后扭头对着陆森说道:“这位官人,你也看到了。我男人在此处,虽可以与你见面,却不方便与你再做他事,还怕郎君病气冲袭官人你,可否请官人它日择时再来!”
陆森不理赵香香,而是抱拳向老男人问道:“老人家可是柳三变,柳囤田?”
柳三变,柳景庄,柳永……陆森可是读过眼前这人不少词句的。
柳囤田是他的官号……就和包拯叫包龙图的道理一样。
老男人一愣,随后轻咳两声,笑道:“被你猜出来了。少年郎是哪家子弟?”
赵香香叹了口气。
“姓陆名森,方外之人。”
柳永和赵香香皆是一愣。
“扶我起来。”柳永稍稍使力,加上赵香香的帮忙,他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再盯着陆森,已然发黄眼眸中,露出些惊奇:“陆小郎来暖玉阁来找香香,似乎并非贪恋风月?”
“确实。柳伯你猜对了。”
陆森点点头,把他的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后,柳永满是赞赏地说道:“小郎你心性不错,现在愿意为仆从出头避祸的人,已经不多喽。香香,你就帮帮他,给他搭条线罢。”
“可是帮了他,万一双方谈崩了如何是好?”赵香香忧愁地说道:“我本就是卖笑之人,顶多就是再把一身贱肉与乞丐糟蹋几次,但万一他们迁怒于郎君,你身体可撑不住啊。”
“反正将死之人……”柳永笑笑,甚不在意地说道。
“郎君可别再说这让人伤心的事儿,我听着难受。”赵香香低头抹泪,她是真的伤心。
唉!柳永长长地叹着气。
陆森想了想,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把生菜,递了过去:“试试,味道挺不错的。”
他的系统背包里放有不少的熟食,也放有数种刚摘下来的疏菜,是备用物资。
反正放在系统背包里的东西不会腐败,那多少就带点呗。
这把生菜出现得极为突兀。
柳永愣住了,赵香香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陆森是从哪里把生菜给掏出来的。
而且……来青楼带上一把生菜,这算是什么怪癖?
赵香香随后有些恼怒:“郎君体虚气短,不益食用生蔬,陆官人你这是想害他。”
“试一下吧,味道真挺不错的。”陆森微笑向柳永眨眼睛,道:“反正将死之人,吃食入肚也不亏。反一对症了,病咳说不定会好些。”
如果直说自己的菜叶子能加少量的生命值,能解除柳永一点点痛苦,这两人多半是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你是神棍。
然后想着把人赶走。
所以……倒不如激他们一下。
赵香香眉毛倒立,就要动怒。
但柳永哈哈笑了两声,似乎有些豪迈,只是很快笑声就变成一连串咳嗽。
等咳嗽完了,他喘着气,哑着声音说道:“生菜看着挺水灵,来给我嚼上几口,这段时间都在喝药,嘴舌苦得慌。”
赵香香哀求道:“郎君,你要养身体,医师交待过,别吃生蔬。”
“无妨。”柳永伸出手:“陆小郎说得对,反正将死之人。我现在还想喝酒,吃两口绿菜怎么了。”
陆森将一把生菜叶子交到了柳永的手上。
0022 并不是秘密被发现了
看着手中这把水灵灵的生菜,柳永居然产生了食欲。
他已经有近半年没有正经吃过什么菜肴了。
每天都是在喝药,再喝点赵香香熬出来的小米粥养身。
可即使这样,身体也还是越来越差。
越来越吃不下东西,闻着肉味油味都会有点想反胃的感觉。
但现在看着手上这把绿菜,居然有了想吃的念头。
“郎君,别吃这生菜了。”赵香香还是想劝柳永:“医师说过你的身体,不能再吃过于油腻的食物,也不能吃生蔬,会加重你的病情。”
“我想吃。”柳永右手抓着这一大把的生菜,已经病得没有神彩的眼里,多了道光芒:“看到这菜,我突然有了胃口。”
赵香香抹泪:“但是郎君……你的身体!”
柳永左手拿起一叶生菜,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嚼了几口后,他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错,清甜可口。”
此前他嘴里满是身体虚弱造成的苦涩,现在已然消失,只余下生菜新鲜清甜的口感。
这让他感觉到心情舒服了许多,抓起一张生菜叶子往嘴里送。
几口嚼下肚,又是一张,数息后,再来一张。
如此反复,房间中只剩下柳永咀嚼生菜的声音。赵香香不抹泪了,她静静看着正在吃菜的柳永,表情也有些惊讶。
最近一段时间,柳永的胃口越来越差,连小米粥都不想喝了。
但现在,吃生菜却吃得这么欢。
几乎已经有种狼吞虎咽的味道了。
很快,柳永已经把手中那一大把生菜全吃到肚子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陆森。
微微一笑,陆生又将一把生菜叶子递了过去,他早已料到柳永还会想吃。
柳永也不客气,接过这把生菜叶子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嚼着。
赵香香看着柳永吃得这么香,再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再次将一大把生菜叶子吃完,柳永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畅快,好久没有吃得如此开心了。”
“郎君高兴就好。”赵香香幽怨地说道。
在她想来,柳永乱吃东西,只会让自己本就不好的身子越加病重。
只是陆森笑笑:“是不是感觉身体舒服了些?”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都愣了下。
特别是柳永,愣神之后,他用力呼吸了两下,说道:“似乎,胸口似乎真不是那般难受了。”
随后他尝试坐了起来,这次不用赵香香搀扶,他自己就坐直了上半身。
再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比之前有力了些许。
“这是何物?”柳永猛地扭头急急问道。
表情相当兴奋。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之前浑身无力,咳得气都喘不过来。
但现在,却有了些许的回转。
虽然身体依然还是很不舒服,却已舒服不少。
也不怪柳永着急,只有失去了健康的人,才知道健康有多可贵。
他不想再病秧秧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等着别人的服侍。
“生菜啊。”陆森淡淡笑道:“可别说柳囤田没有吃过生菜。”
柳囤口轻咳一声:“但吃了能治病的生菜,我还是第一次见。百年的人参都没有这疗效。”
陆森笑笑不说话。
柳永期待地看着陆森,但他没有再追问,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拉不下脸。
最后还是赵香香说话了,她是名姐儿,与达官贵人往来相送多了,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
“小官人,怠慢你了。”她站了起来,过去挨着陆森,笑得极是热情:“是我招待不周,待我茶壶茶,咱们边喝边聊。”
“那倒不用。”陆森摆摆手,说道:“之前说了,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请香香娘子帮忙的。”
见陆森说话做事直白,赵香香也不藏着掖着了:“小官人,我且问一句,那样的生菜,你有多少?”
“不算多。”
“可否医好我家郎君的身体?”赵香香期待地问道。
柳永也双眼紧紧盯着陆森。
“即使再多也治不好柳囤田身疾。”陆森淡淡地说道。
“这是为何?”柳永急急说道:“我感觉身体已好转些许,若是再多……”
“你能还食几何?”陆森笑着问道:“你的身体会继续变差,等你下一次能吃的时候,身体又是病重的状态了。”
说白了就是生菜叶子增加的生命值太少,吃一大把才加几点,不像金苹果,半边两百起,并且附带增加生命值上限的效果。
而只增加几点生命值,不足以消除柳永的疾病状态,他的身体依然会缓慢持续恶化。
柳永呆了下。确实,刚才他吃了两大把生菜,现在肚子已经涨了。
“生菜的效果轻微,但我有更好的东西,有很大把握治好柳囤田的身体。”陆森双手负在身后,笑得风轻云淡。
两人看着眼前俊秀出尘如仙的少年郎,都相信了他的话。
“若妾身将无忧洞那位头目请来,小官人是否可将我家郎君身体治好。”赵香香伏身下拜,问道。
陆森点点头:“这就是我来此地的打算。”
“那请小官人在此稍等两个时辰左右,可好?”赵香香问道。
“可。”陆森点点头。
“郎君请休息,妾身去去片刻就回来。”
赵香香说着话,在柳永后背垫了张毯子,让他靠得舒服些,这才走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中只剩下两人。
陆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老男人。
柳永……极富传奇色彩的浪荡子,虽然名声不如包拯、范仲淹、苏轼等人,可只要喜欢诗词的人,或者稍稍了解一下历史的人,都会知道他。
一个大半生泡在青楼,最后也死在青楼的大词人。
“陆小郎,无忧洞人凶恶歹毒,你为何还要亲自见那位头目。”柳永觉得两个大男人互相看着不说话,气氛怪怪的,便主动找话题:“为何不求助官府?”
陆森摇头:“开封府半年扫剿了无忧洞三次,毫无建树。求助开封府意义不大,况且官府万一又来大规模行动,对方愤而撕票,岂不是后悔莫及?”
柳永点点头:“说得也确实有理。”
事实上,陆森也考虑过请天波杨府帮忙,只要自己出声,他们肯定愿意帮。
但问题是,连南侠展昭带着数捕快都做不到的事情,估计天波杨府也未必能……不,杨家是军阵世家,擅长排兵布阵,如果能调动数百士兵,取得的效果绝对要比开封府好得多。
只是……在汴京城这天子脚下,调动数百士兵招摇过市,大打出手!
天波杨府第二天绝对会被戴上‘造反’的帽子。
会被那些本来就看不惯杨家的政敌,疯狂打击,最后吃干啃净。
考虑到这一层,佘老太君估计不会愿意派太多人手扫无忧洞。
人不多就没有意义。
所以陆森只能用江湖路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况且如果无忧洞那么好对付,早就被平了,还轮得到他们神出鬼没,到处绑人?
“陆小郎可有婚配?”柳永笑着问道。
“未曾。”陆森顿了顿,说道:“柳囤田最好休息一阵,生菜只是让你暂时舒服些,你如若耗费心神,会加重身体的负担,倒不如先小睡片刻,等赵香香娘子回来。”
“也好。”柳永笑了下,躺到了床上去,合眼休息。
很快就睡去。
而陆森则到了中间的矮桌前,盘坐而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黄色册子翻看。
这是词册,字体清秀瑰丽,想来应该是女子手笔。
册子中有柳永的词,也有很多陆森从来没有读过的词,读着挺有意思。
将册子翻到一半,房门打开,赵香香回来了。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一般来说,青楼里的人多半都会和黑色势力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很多时候,要想知道黑道圈的消息,去找那些小姐们问问,很容易就会打听到想要的情报。
赵香香坐在陆森对面,微笑说道:“小官人,我已经请人把话带出去了,如果能成,半个时辰内那人应该会来。如果不成……”
说到这里,赵香香的情绪低落下去:“若是不成,妾身愿用蒲柳之身,换取我家郎君疾愈,可好?”
“不用。”陆森摆摆手:“只要你把话放出去了即可,柳囤田这事不难。”
赵香香松了口气,盈盈拜下:“谢小官人。”
虽然她并不止柳永一个男人,而且柳永也并不介意她和其它的男子过夜,毕竟她的身份,也是身不由已,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越好。
此时发现陆森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后,赵香香便放松了许多,之前她是有些拘谨的。
她一边煮茶,并且说些趣事,挑活两人间的气氛。
大约快半个时辰的时候,门外传来比较沉重的脚步声。
没多会,房门便被推开,门口那里出现一个男子。
黝黑的脸,小眼睛眯成三角状,第一眼看上去,气质就显得很是猥琐。
这人虽然穿了新裳,似乎也梳洗过了,可还是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哦,香姐儿,你居然在招待着客人,还是个小白脸。”这男子本来一脸高兴的,但看到陆森后,脸色就变了不爽了,然后他的视线看到床上还有个老男人,顿时又笑了起来:“哟,两个啊。还是香姐儿你玩得野,那我也没事,咱四人一起来也没有问题,就怕香姐儿你受不了。”
赵香香微笑了下,不以为意。
她在青楼里已有八载,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污言秽语没有听过,这根本不算什么:“罗老大,不是我想见你,而是这位陆小郎想见你。”
“你玩我?”这男人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埋伏,神情变得有些狰狞:“一个白脸小子想见我,你就敢请人传话把我唤来?你可知道,白日出行对我而言,可是很有凶险的。”
赵香香微微摇头:“罗老大请不要着急,我请你来,自然会实现许诺之事。只要你与陆小郎谈过了,我自会兑现诺言,与你同宿一夜,分文不取。”
唉……床上微微叹息声起。
“好,这是你说的。”这罗老大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柳永,见他老弱病残的模样,不甚在意。然后走到桌子旁边盘坐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伸出黑黑的手拍拍桌子,说道:“我的茶呢。”
赵香香从旁边再拿出个紫沙小杯,倒了茶放在罗老大的身前,微微皱眉,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罗老大把茶一饮而尽,重重放到桌面上,叭一声脆响,随后他直直盯着陆森,表情猖狂地问道:“白脸小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快快说完,好使我与美人同欢。”
罗老大不怕这暖玉阁里闹出什么事情。
他来之前让自己手下在附近踩过点了,没有官差,没有高手。
若不是有足够的谨慎,他也活不到现在。
况且这白脸小子气质极佳,可身上无外练之横肉,眼中也无内息之神光,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
就是那一头短发有些怪异。
陆森面向对方,问道:“今日,我家仆人黑柱在汴水河街边卖绿菜,人不见了。就想问问,罗老大可知此事?”
“呵,人不见了就来问我,你家仆人自己没有腿的吗?说不定是他跑了呢,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罗老大很不耐烦地说道,他现在色欲上头,就想着和对面的赵香香美人亲热,这种人不见了的事情,他才懒得……随后他皱皱眉头,眼睛微张,正正打量了陆森一会,问道:“等等,汴水河街旁卖绿菜的……哦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陆森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黑柱还活着。他淡淡地问道:“卖绿菜的钱你们可以拿去,把人还给我就行。”
“那些绿菜很好吃。”罗老大露出回味的表情:“虽然当时只剩下几片叶子了,但我尝了下,味道当真是鲜美。不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那家仆带走吗?”
“绿菜很好吃?”陆森挑挑眉头问道。
赵香香视线也看了过来,眼中意有所动。
“确实很好吃,但那算个屁!”罗老大重重一拍桌面,怒道:“绿菜再好吃,能有肉好吃?我们抓那小子,是因为他不守规矩。”
陆森愣了下……他还以为对方是知道了那些蔬菜的秘密。
因为蔬菜加的生命值非常非常少……要吃一大把才有点点效果,像柳永刚才那样。
加之绿菜很贵,一般人都不会买太多,一家子人分着吃,每人只能吃到几张叶子。正常情况下,只会觉得这绿菜好吃就完事了。不会想太多,这也是陆森放心黑柱去卖菜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却是其它原因。
“什么规矩?”陆森问道。
“汴水街是我们管的,每个在那里摆摊的人,我们都要收三成的份子钱,明白了吗?”罗老大的三角眼看着陆森:“你家的仆人在那里卖了八天的菜,每天至少卖一贯钱,也就是说,他至少要给我们交两贯四百文的份子。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我们就只能把人给扣了,等人来赎,如果没有人来赎,他就是我们无忧洞的人了。”
“就这么简单?”陆森长长叹了口气。
“两贯四百文,你愿意出吗?”罗老大看着陆森,眼中满是恶意:“三百文就能买一个漂亮的婢女了,那厮又黑又瘦,你肯定不愿意出吧。”
赵香香俏目看定定看着陆森。
当年,父亲以一百五十文的价格,把她卖给了暖玉阁。
陆森笑了下,说道:“当然要出,只是我想先见着人。否则给了钱你们也不交人,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0023 狙击
听到陆森说人财两空,罗老大张嘴哈哈大笑,口腔里一个个黄黑色的烂牙显露出来。
“不错不错,你这白脸小子还是懂的。”罗老大颇是开心地拍拍桌子:“那一个时辰后,你去汴水街接人。”
然后他一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赵香香:“好了,香香美人,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赵香香低头给陆森沏茶,淡淡地说道:“请不要着急,现在是白天,况且床上还有着他人,罗老大也不想兴致被打扰吧。”
罗老大看着床上的老男人,再看看陆森,大笑道:“无妨,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赵香香抬起头,双眼内闪着水光,娇柔地说道:“还请罗老大给我留点颜面。”
哦……罗老大看着床上,缓缓说道:“莫非床上的老不死就是柳囤田?”
赵香香脸色难看了些。
哈哈哈哈哈!罗老大连拍大腿,笑得前俯后仰:“早就听说柳囤田艳词天下第一,汴京城所有娼妓皆以唱他词曲为荣,众阁名姐儿皆愿作他侍妾,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赵香香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见柳永还在闭眼睡觉,松了口气,然后扭着眉头说道:“罗老大,我会实现诺言的,说是晚上就是晚上,请你夜深些再来。”
“呵……”罗老大表情不爽了,他右手胳膊压在桌面上,身体向前倾,狞笑道:“如果我现在就想要,并且之后还想把你带回无忧洞下面呢?”
赵香香没有说话。
此时门外咳嗽一声,是个女人的声音,陆森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应该是之前的那个老鸨。
罗老大微微动色,有些忌惮地看看外边,然后才说道:“暖玉阁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晚上我会来过夜,但以后你也别想着离开暖玉阁半步。”
赵香香只是笑笑:“妾身只是个残花败柳,当不得罗老大惦记。”
哼!
罗老大重重哼了声,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重新安静下来。
赵香香再给陆森沏了杯茶,说道:“让陆小郎见笑了,如罗老大那般俗人,本就不配出现在小郎面前。只是妾身颇为好奇,小郎真愿意出两贯四百文,把仆从赎回来?”
陆森点点头:“这自然要的。”
她一双美目有些诧异地看着陆森。
就如刚才罗老大所说,去人牙子处买个上等漂亮的女奴,也不过两三百文的铜钱罢了。
为了个男仆从,花上两贯四百文简直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赵香香的过夜费,也不过是两贯罢了。她可是汴京城出名的小姐儿。
其实暖玉阁众姐儿们的过夜费并不太贵,主要是靠配套服务赚钱。
比如说卖酒卖服务等等。
“真当羡慕陆小郎家里的下人。”赵香香轻叹了声,随后问道:“现在罗老大与陆小郎你也已经见过面了,我家郎君的病,可有章程。”
“明早我会带着能治病的‘药’过来。”陆森将一大把生菜叶子放在桌面上:“柳囤田的病晚上可能会恶化些,当他不舒服的时候,就让他吃这些生菜叶子吧。”
说完后,陆森起身往外走。
“多谢陆小郎了。”赵香香连忙起身送客。
陆森离开了暖玉阁,他没有直接去汴水街,而是去了天波杨府。
下午的阳光越发灸热,行人都少了许多。
杨府大门敞开,有个熟悉的男子正在喝着用井水镇凉的绿豆汤。
“陆小郎,咱又见面了!”正在守门的齐叔见到陆森,把碗放一边,立刻迎上来热情地说道:“这么快就从暖玉阁出来?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是的。”陆森对着齐叔拱拱手行礼,然后将一扎子水灵的豆角递上去,说道:“只是事情有些麻烦,想请齐叔你帮个忙。”
豆角也是放在系统背包里的备用品。
在开封城里,串门送绿菜,并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反而会很受人喜欢。
毕竟绿菜价格不菲,又能煮来吃,即有面子还实用。
“好说好说。”齐叔接过豆角,笑道:“只要俺能帮得上忙的,陆小郎尽管开口。”
齐叔这么热情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陆森是个有神异的人,这样的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普通人想和他们搭上关系千难万难,现在对方主动找自己帮忙,是难得的让对方欠自己人情的机会,只要是不太过于麻烦的事情,他都愿意答应下来。
其次陆森与自家小娘子关系似乎很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姑爷。在要做的事情不会危害到杨家利益的之时,自然得帮。
“能否借几名好汉帮我站街。”陆森拱拱手,继续道:“待会我需要和人谈事情,有几个强人在后面站着,方便说话些。”
“这事好办,没问题。”齐叔扭头对着里面喊道:“铁柱,喊几个闲着的男人出来,快。”
不多会,便有数个壮汉从门里走出。
齐叔指着陆森说道:“待会你们跟着陆小郎,听他命令做事,明白吗?”
“知道,老齐叔。”
几个壮汉嬉皮笑脸应了下来。
陆森再向老齐拱拱手,然后带着这几人往汴水街的方向走。
不多会,几人便来到了汴水街,黑柱常摆摊卖菜的地方。
离‘见面交货’还有些时间,陆森便请这几位壮汉吃豆花。
然后自己去附近的巷里无人处,把钱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再用蓝布袄包上。
毕竟两贯四百文铜钱,很重的,也很显眼。
他回到豆花摊子处,没多久,街头尽头那里出现了四个乞丐,押着黑柱走过来。
陆森看到他们,立刻提着包袱走过去。
天波杨府的家兵们迅速跟上。
双方在街道边相对。
黑柱鼻青脸肿,他见到陆森,双眼先是狂喜,随后立刻激动起来,哭叫道:“郎君,他们太可恶了,把我卖绿菜的钱全抢了,一贯三百多文啊。”
他哭得很伤心,一贯三百文,对他而言可是一笔大钱了。
而押着他的四个乞丐,虽然来之前是满脸煞气,但此时似乎却有些惊惶不定。
陆森这边,除了他自己气度不凡外,还有数个肌肉壮实,端着瓷碗慢慢吃着豆花的杨府家兵。
个个满脸杀气,吃一口豆花,便上下打量乞丐们,然后再嘿嘿冷笑一下,再吃口豆花。
街道上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知道无忧洞的恶人们又出来搞事情了。
有人远离,而胆大些的人,远远的围观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这个小郎可是这个黑瘦倔狗的家主?”其中一个乞丐强忍着不安抱拳喊道:“我们罗老大说你愿意花两贯四百文把这仆人赎回去,钱可带来了?”
这话一出,不但黑柱呆了,杨家的家兵们呆住了,连围观的群众们都呆住了。
现在去买个漂亮的,手脚灵活工娘都不到三百文,这又黑又瘦还丑的仆人两贯四百文?
此人难道是用金子做的吗?
瞬间周围一片讨论之声,还有人指指点点。
“带来了。”陆森把蓝色的包袄前向一扔,说道:“你们数数。”
沉重的包袱落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
一个乞丐走上前,把蓝色包袱打开,里面确实放了两贯钱,还有很多散零的铜板。
乞丐随意数了下,把包袱背在身上,对着后面三人点点头。
三名乞丐立刻放开黑柱,并且用力推了他一把。
然后四个乞丐转身就走。
黑柱跌跌撞撞地抹着眼泪,向陆森的方向靠过来。
刚才他哭是伤心,是自己卖菜的钱没有了。
现在哭则是感动,非常感动。
郎君愿意花那么多钱把自己赎回来,明明自己只是个低贱的乞丐。
看到黑柱回到身边,有个家兵吃着豆花,站在陆森旁边,小声问道:“陆小郎,需要我们出手把东西抢回来吗?”
同时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森摇头:“不用,我自有打算。”
接下来他还有计划,如果把包袱抢回来,可能会有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这家兵遗憾地摇摇头,退后两步。
他觉得这陆小郎人挺好的,没有看低他们这些贱卒,请人帮忙还愿意帮买豆花解渴……他见过太多大人物,把兵卒当成牛马来使唤的。
而愿意用大价钱把仆人赎回来,更是说明这人对自己家里人极好。
就是……心善得有些过头了。
要是自家小娘子,肉票一回到自己这边,当场就会下令把四个乞丐杀掉,不带犹豫的。
黑柱回到陆森跟前,跪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就是在哭,一直在哭。
泣不成声。
周围的群众们见没有戏看了,便渐渐散去。
陆森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家,听到了吗?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晚就留在城里,不回去了!”
黑柱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等回到家后,摘些绿菜给这些好汉们当谢礼。”
黑柱继续点头。
然后陆森站起来,抱拳对着数名家兵说道:“劳烦几位好汉,可否护送我家这不成气的小子回家。”
“客气了。”一位家兵抱拳说道:“陆小郎请放心,我们必定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到矮山上。”
“劳烦了。”
陆森抱抱拳,然后随着周围人流消失在街道远处。
黑柱起身,抹着眼睛往城外走。
几个家兵跟在他的后面。
黑柱几乎哭了一路,直到回到矮山脚处这才停止。
几个家兵也一路沉默,没有人歧视黑柱,或者笑话他。
家兵们其实内心中挺羡慕的,易地而处,如果自己出了事,家主也愿意花大价钱把自己赎回去,估计自己的反应也和这小子差不多。
汴水河畔。
随着时间越发接近傍晚,小姐们也都开始梳洗打扮结束,开始自己的工作。
河畔旁的行人比中午的时候多出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
陆森站在河畔旁,以暖玉阁为中心,用眼睛估算了一下左右两边的距离。
然后选中了一艘离暖玉阁大概百米远的中型画舫。
倚翠坊。
他进去后,扔下一枚银锭,对着浓妆艳抹的老鸨说道:“我包下顶层阁楼一晚,打算观夜景,这钱足够了吗?”
“够了够了。”老鸨抱着银锭狂喜万分:“好吃好喝的会给爷你安排上,我们这坊里最漂亮的两名姑娘,也会把爷侍候得开开心心的,放心吧。”
然后陆森就出现在了船顶层的小阁楼内。
很快服务就来了。
好吃的小口碎嘴放了一大桌子,还有两坛刚开封的杏子酒。
陆森磕着瓜子,一把拿着酒杯,趴在栏杆上,俯身看着河边的繁忙景像。
这里是河边堤岸,也是渡口。
在大大的画舫间隙中,混杂着许多小型船,载着货物来来去去。
浑身满是汗水,肌肉光亮的苦工们喊着号子,正拼命卸装货物,想在黑暗来临,城门大关之前,多做点活计补贴家用。
而达官贵人们,穿着丝质长衫,摇着扇子,开开心心地结伴进入画舫中。
陆森的身边,还有两个挺漂亮的小姐儿陪着。
一个人呓呓呀呀喝着小曲助兴,挺好听的。另一个在身侧添酒,还将剥了皮的瓜果喂入陆森口中。
服务极是周到,甚至都不用陆森动弹一下。
而且两个小姐儿眼中充满了媚光,看着陆森的表情相当热烈。
一是陆森给钱真的多,二是陆森真的长得俊俏。
和这样的恩客行风月之事,她们只会觉得赚到,不会觉得为难。
傍晚转眼即过,花红酒绿的画舫,艘艘光芒四射,驱散了汴水河畔的黑暗。
这个时分,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在画舫旁出现。
唱小曲的小姐儿,有些累了,她靠在陆森旁边,娇笑道:“官人,夜已经,江面寒风易入身子骨,要不我们到房里休息吧。”
旁边另一个小姐儿也是满脸的意动。
“不急,多待会。夜景也挺好看的。”陆森又喝了口杏子酒,这种低度数的酒,感觉和啤酒差不多,别说两坛,再来两坛陆森都不皱一下眼睛。
而此时,他趴在栏杆上,借着火光,看到许多人影从暖玉阁附近,河堤排泄口处钻出来。
等这些人影走到灯光下,便发现他们都是些乞丐打扮的人。
汴水河堤旁,有大量这样的排污出口。
整座汴京城,到处都有排污入口,所以无忧洞的人,可以利用地下排污体系,四处游窜,根本抓不着他们。
乞丐们在暖玉阁附近转悠,甚至还进入其它画舫里查探。
连百米开外的陆森这里,都有乞丐进入,那个乞丐甚至还走到了阁楼上,打量了一下陆森,似乎是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的样子,随后嚣张地笑了笑,又走下去。
两个小姐儿表情都不太好看。
“乞丐都能上画舫了?有入无人之境。”陆森笑问道:“他们就这么狂?”
“他们是无忧洞的人。我们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兴师动众,估计是有无忧洞的大人物出来吧。”一个小姐儿无奈地说道。
陆森跑在栏杆上,继续看着。
很快,乞丐们便聚集在了一起,有个乞丐钻回了排泄口内。
不多会,又有个人从洞口那里钻了出来,然后爬上河堤。
虽然隔着百多米,但陆森从身形,依然还是辩论出了这人就是罗老大。
他又换了套新衣服,正在乞丐的簇拥下,洞着河边,走向暖玉阁。
陆森笑了下,他站直身体说道:“你们两人下去,帮我拿两坛黄酒上来如何?”
两个小姐儿一同下去了,大款恩客的要求,她们无法拒绝。
等小姐儿下了楼阁,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木制长弓,拉弓引箭。
红色的圆心锁定了罗老大的脑袋。
夜风吹动,画舫阁楼内的一道道绫罗微微摇摆,金色的箭矢擦着丝条边儿,化成一道金色的闪电,消失在远处。
罗老大在乞丐簇拥中,已经快到暖玉阁的入口,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烂牙,对着周围的乞丐笑道:“晚上等我喝了头汤,就给你们喝尾汤,让你们也尝尝什么是名姐……”
金色的闪电带着破空声,扎中罗老大的眉心,呼哧一声,方型的箭簇从后脑处透了出来。
红色的液体混着白色的物质从箭簇处滴下。
罗老大被箭矢的力量带得退后两步,他双眼大睁,眼瞳迅速无神,原地站了一会后,身体就软软地跪了下来,最后整个人侧倒在地上。
周围的乞丐们先是一愣,随后个个都惊叫起来。
然后落荒而逃,卟通卟通跳下河堤,往排污口处跑,想躲回自己的地下王国中。
这并不意外,无忧洞的乞丐,只是一群靠着抱团才敢欺侮其它人的废物,欺软怕硬,从来都不是什么勇敢者。
0024 撞击
傍晚时分过些,赵香香用温水给柳永擦净身子,神情温柔。
柳永咳嗽了两声,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丝帐,突然问道:“香香,天快暗了。”
“郎君身子又疼了吗?”赵香香把桌子上放的那盘生菜端过来:“嚼几片缓缓,这里还有一大把,应该能撑到明天陆小郎前来。”
“不是。”柳永摇摇头:“我是说,那个罗老大快来了吧。”
赵香香身体一顿,随后放好菜盘子。她语气平淡,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郎君放心,假意奉承罢了,我受得住。”
“可我心甚痛。”柳永呵呵苦笑了声:“想我柳三变才情应当不比包希仁、范希文等人差,只是被官家不喜,这才奉旨填词,致仕后更是贫困潦倒。若不是你等接济,早已饿死街头,现在还在你去陪那种恶心的男人过夜,才换取老夫苟活于世。”
赵香香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柳永的白发:“郎君诗词无双,这些年来为我等伎者填词无数,但凡伎者,谁不会唱两句郎君的词,你是我们所有伎者的夫君,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甘心。”
柳永继续叹气。
她侧躺在柳永的身边,像是正常夫妻那样,轻轻拥着男人的手臂。
过了会,她听到外边有吵闹声,便起身去窗户探出身子看了会,很快便缩回身子,同时把门窗关上。
“罗老大来了。”
柳永再次叹了声。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空有一肚子才情,无法一展抱负,却还要女子庇护。
“郎君,我去隔壁,你就在此处休息。”
说罢,赵香香便开始更换衣裳,就在她将头发盘好,正欲出门之时,却听到窗外尖叫连连。
柳永在床上挣扎着起身,说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赵香香过去推开窗,看了会,笑着转身:“罗老大死了。”
柳永眼睛一亮:“真的?”
“脑门中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该死了。”赵香香笑得很开心:“无忧洞的人白天不敢出来,现在夜路走多了也会撞到鬼。郎君,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可能是替天行道的游侠吧。”柳永笑笑。
赵香香坐在床边,笑道:“我倒觉得极有可能是今天来的陆……”
“慎言慎言,不管是不是,都不要把他牵扯到此事中来。”柳永出声打断了她:“倒是刚才我似乎听到有游侠喊着替天行道的话。”
赵香香愣了下,也笑了起来:“我亦听到了,我出去问问,可能玉娘她们也听到了。”
柳永笑笑,然后再次睡到床上。
这次他安心多了,一下子便睡着过去。
只是没有睡多久,便听到吵杂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赵香香坐在矮桌前,她的对面坐着两个捕快,双方正在交谈。
“赵娘子,你真听到了有人喊‘替天行道’的话?”身着长脸黑衣的捕快问道。
“隐隐约约的,不太敢断言。”赵香香露出害怕的表情:“两位官爷,可否派些兵爷们护护暖玉阁,我真的很害怕无忧洞的强人会来我们这里闹事。”
宽脸黑衣捕快呵呵了声:“放心,罗老大只是无忧洞的头目之一,况且他死了,留下的地盘只有会其它人抢夺和瓜分,没有人会想着为他报仇的。”
赵香香疑惑地看着两位黑衣捕快:“官爷,这罗老大无恶不作,现在他死了不是好事吗?你们怎么还想着要抓犯人啊。”
“罗老大死了不打紧,确实是好事,其实我们也懒得理。”长脸黑衣捕快叹了口气:“只是包府尹明察秋毫,很多事情我们都得问个清楚了。”
赵香香应和地笑笑,包府尹的大名她是清楚的。
两人见没有从赵香香这里得到什么实质的情报,便告辞离开了。
他们带着捕快在附近的画舫展开调查,最后来到倚翠坊,并且来到了最顶层。
两人看到阁楼内,有个相当英俊的短发年轻人,正喝着小酒,旁边的两名小姐儿靠着他,身娇体柔,频频喂食。
长脸捕快想上去查问,宽脸捕快却拉着他走了。
“不查问一下吗?”
“那白脸小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气质出尘,没有杀伐之气,绝对不是游侠。”宽脸捕快凭着自己办案十几年的经验继续说道:“况且倚翠坊离暖玉阁至少有两百步远,百步穿杨已经神箭手,两百步射人头颅,一箭正中眉心,这得怕是射雕手才能有的本事。你觉得可能吗?”
长脸捕快一想觉得确实也是。
“我们开封府要处理前任留下来的大量冤案,还有大量鸡毛蒜皮的案情。”宽脸捕快继续说道:“罗老大死就死了,影响不大,我们把案件要书交上去即可。估计包府尹看到这案件,也不会处理,他可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给恶人结案。”
长脸捕快点点头:“那就盖‘江湖械斗’的章子吧。”
“只能这样了。”宽脸捕快打了个呵欠:“我已经很困了,让人把尸体抬走,我们回家休息吧。”
此时陆森趴在栏杆上,看着捕快们忙活,看着他们把罗老大的尸体抬走。
很快暖玉阁前又恢复了宁静,两个龟公出来冲地。
陆森轻笑起来,喝多几口酒,便在倚翠坊睡了一夜。
真是睡了一夜,什么也没有做。
这让两个小姐儿相当失望,她们两人依偎在旁,挑逗这俊俏得不像话的少年郎,发现后者明明有正常男人的需求,可就是不让她们两人服侍。
最后她们两人在地上各抱一张毯子睡着了。
等天亮后,陆森趁着朝霞离开了汴京城,回到了矮山的家门外,然后发现黑柱和金林檎在院子里等着。
两人见到陆森回来,都冲出来,围着陆森团团转。
转了几圈,发现陆森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后,黑柱就哭了起来。
原本金林檎只是眼睛发红,但听到黑柱大哭,她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听着脑壳痛。”陆森无奈地走进院子里,然后在椅摇处坐下,问道:“昨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黑柱使劲摇头:“没有。昨日几位军爷护送我回来,然后拿着些绿菜就走了。那两个泼皮也在傍晚的时候离开。”
“你们没有睡觉?”
“睡了。”黑柱撒谎道。
陆森自然不会信,这两人眼圈发黑,想来昨夜应该一直在院子里等自己。
这两人,都是孤苦出身,极没有安全感。
昨夜陆森一夜未归,两人感觉就像天塌了似的。
即生怕陆森在外面出事,又生怕陆森不要他们两人了。
越想越惶恐,根本睡不着。
他们两人完全没有想到,即使陆森没有回来,他们两人待在这院子里,也可以衣食无忧,安全之极。
只是一种本能的惯性,使得他们根本没有自己当家作主的想法。
陆森看着他们心慌未定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熬些粥给我吃,多放些绿菜。”
“好的。”黑柱抹了抹眼睛,去干活了。
而小林檎也拿起小水桶,去给菜田浇水松土。
院子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很快绿菜粥熬好,三人呼哧呼哧喝着热粥。
得益于家园蔬菜增加生命值的效果,即使黑柱和林檎昨晚没有睡觉,喝完粥后也感觉精神许多。
陆森拍拍肚子,坐在院子里消食。
同时察看了一下自己的人物界面,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夜他杀了人,但经过一晚,自己的人物经验依然只是多了一点,说明这里和游戏不一样,杀人是拿不到经验值的。
他闭眼休息了会,便起身,去院子东角那里,打开蜂箱,刮些蜂蜜出来,装了小半罐子,再用软木塞好,放入系统背包中。
然后他向院子招呼道:“黑柱,随我去趟城里,林檎依然守家。”
小林檎正在给菜田松土呢,闻言连连点头。
黑柱从木楼里走出来,昨天他鼻清脸肿,刚才吃了不少的绿菜,看着好了许多:“郎君,要不要再挑些绿菜去城里卖。”
“不卖了。”陆森摇摇头:“家里的绿菜给外人吃,感觉有些浪费。现在我们其实已经不太缺钱。”
黑柱本觉得有些可惜的,但听到这话,立刻想到了,郎君这黑土里种出来的可都是仙菜,吃着比人参还补。
给外人吃确实浪费。
“可留在地里等过了菜期,也是浪费啊,郎君。”黑柱想了想说道。
“无妨,这菜田只要你不割,种的菜永远不会过期。”陆森笑了笑,便往外走。
黑柱立刻跑上,虽然陆森说的话他听得不太懂,但郎君说了不过菜期,那自然不会过菜期。
陆森打开木栅栏门,便看丁家兄弟又跪在外边了。
在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丁兆兰突然出声说道:“郎君,如若有事情需要做,又怕脏了手,可以交给我们的。”
丁兆兰很聪明,他昨晚看着黑柱鼻清脸肿,还被人护送回来,便明白陆森肯定遇到事情了。
只是陆森理都没有理他,就从旁边走过去。
你爱跪就跪,干我何事。
见陆森不与自己搭话,丁兆兰表情也没有变,他继续赤身背着荆条,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约两柱香后,陆森和黑柱再次进到城里。
为了快点去到暖玉阁,他们抄了近路。
在经过一段小巷的时候,便遇到了些小麻烦。
前头两个乞丐抬着一个大麻袋过来。
麻袋里面有唔唔唔的闷叫声,同时麻袋在不停地扭动鼓动,明显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两个乞丐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话。
“罗黑狗死了,他的位置就空下来了。张老大喜欢美色,只要把这小娘子送给他,说不定能分点罗黑狗的地盘给我。”
“袋里的小娘门长得可不错啊。”
“贵人家的女儿,那是自然……前面挡路的朋友,能让让路吗?”
挡在这两个乞丐面前的,自然就是陆森了。
他个人是不想多事的,但看到有人被无忧洞的乞丐绑走,出于良心的底线,他决定帮上一帮。
他扔出一幅木甲:“黑柱,你穿上。”
黑柱立刻把木甲套在了自己身上。
“又见面了。”陆森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乞丐,笑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李堂主吧。”
“是你!”最前面的乞丐看着陆森,兴奋的表情渐渐变得冷漠:“少年郎,你似乎很想见我?”
这个乞丐便是陆森在流民街中见过的李堂主。
黑柱看到他,露出愤恨的表情。
此时小巷中有人进来,但一看有人在里边对峙,立刻就退走了。
麻袋里的挣扎更剧烈了,叫声也更大声。
似乎是听到了陆森在说话,拼命求救。
“不想见你。”陆森的视线落在麻袋上一小会,然后两根金色的木棍从袖口里滑出来,他将一根扔给黑柱,然后自己抓着根木棍,缓缓向前:“更不想和你废话。”
李堂主退后两步,松开麻袋。
咚地一声,麻袋前半段落地,里面又唔唔唔痛呼了声。
“我不要这人了,你可以放我走吗?”李堂主缓缓后退。
陆森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长长的木棍继续走向前。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李堂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突然间,李堂主不退了,他伸手放在自己的衣衫里,同时狞笑着扑上前来。
两人撞在一起。
李堂主双手握持着尖锐的短匕捅在陆森的胸口。
叮一声轻响。
李堂主看着匕首尖顶住陆森的衣服不得寸进,呆住了。
金色木棍迟了大约半秒,重重挥下,砸在李堂主的额头上。
嗵一声闷响,李堂主缓缓后退,他的额头一片鲜血如雨水直流。
黑红色的脸庞很快就被血污淹没。
“为什么刺不进……”
退了两步后,他晃晃脑袋,眼前一片迷糊的红色,什么都看不清。
后边的那个乞丐见李堂主受伤,尖叫一声,从身后拎着个小木锤就冲了上来,直扑陆森。
黑柱大叫着‘休伤我家郎君’就勇敢扑了上去,抱住对方,遂扭打成一团。
陆森脸上表情很平静,他再走前两步,继续一棍重重挥下。
又是咚地一声砸在李堂主的脑袋顶上。
人的脑袋永远都是要害,连挨了两记重棍,李堂主全身抖了一会,然后眼白一翻,重重摔落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远处,另一个乞丐用木锤先砸了黑柱两下,结果黑柱没有任何疼痛反应,反而两拳就把对方打翻,然后骑在对方身上使劲殴打。
打了十几拳,那个乞丐也没有声息。
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地上的麻袋在不停地扭动和翻滚,还唔唔唔地叫着更急了。
陆森捡了李堂主手上的短刃,蹲在麻袋前说道:“人我已经打倒了,现在就把你救出来,我现在就把麻袋割开,但你别乱动,否则容易误伤到你。”
听到这话,麻袋的扭动立刻就停了下来。
陆森用短刃将麻袋割开,有个束手缚脚,嘴上还塞着布条的豆蔻少女显露出来。
少女穿着宽大的丝质青绿裳儿,额前有刘海,头发又长又黑。
陆森先拨掉她口中的布条,再把她双手和腿上的束缚挑断了。
在这过程中,少女一直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森。
等可以自由行动后,她立刻跳了起来,没跟陆森感谢,而是跑到一旁,猛踹李堂主裆部三脚。
每喘一脚,李堂主全身的肌肉都会抖一小会。
估计李堂主就算能活下来,也不能当男人了。
陆森打量着对方。
这少女脸型并不算漂亮,比不上杨金花,但皮肤很好。
而且她还有特别过人的地方。
出完气后,她来到陆森面前,用开心和期待的笑容说道:“多谢小郎的救命之恩,送我回家可好,我怕又遇见歹人。”
0025 爱吃小食的少女
虽然在麻袋里挣扎导致头发有些凌乱,但站在陆森面前的豆蔻少女笑起来明眸皓齿,怎么看怎么可爱,似乎完全不影响她的形象。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陆森再看看躺在旁边的两个乞丐,轻轻点头。
他确实有些担心这个少女再被拐走。
“小娘子家在何处?”
“金水门附近。”
陆森点点头:“那就带路吧。”
“谢谢小郎。”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向陆森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山峦随之摇晃:“相救之恩,小女子必有厚报。”
陆森无所谓地摆摆手。
旁边的黑柱走上来,小声说道:“郎君,金水门乃皇城根下,达官贵人居所,小人不过去了,就在暖玉阁等候郎君。”
“你一个人没有事吧?”陆森知道黑柱此时依然有很强的自卑心理,不敢与大人物靠得太近,所以也不强求他跟着过来。
“不有郎君给的木甲嘛。”黑柱拍拍胸口木甲:“没有人再能欺侮我了。”
刚才挨了两木锤,结果身体一点事情也没有,现在他对这木甲越发有信心。
陆森点点头:“那行,我们就在暖玉阁前碰头。”
黑柱弯身拱拱手。
陆森扭头对着少女说道:“小娘子,请带路吧。”
“好呀。”少女眯起眼睛笑着,她一边雀跃地走在前方,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着陆森又没有跟上:“对了,我还没有问小郎尊姓大名呢?”
“免尊姓陆,名森。”陆森一边走着,一边答道:“小娘子呢?”
他也有些惊讶,这少女刚才明明才被绑架,但现在却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刚才被绑架的不是她那样。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倒着行走,笑得灿烂如阳,眼里满是亮光:“小女子姓赵,小名碧莲,闺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说完话,她又转正身体,接着轻呀一声,轻跑到路边的一处小摊跟前,拿出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
陆森微微惊讶,‘赵’可是国姓。
这少女家又住皇城根脚下,看来背景很大啊。
无忧洞连这样的大户人家子女都敢劫走,行事真当是毫无禁忌。
只是‘碧莲’这个小名实在是……不过想想,现在碧莲这名字可是很正常的,没有后世的那个意思。
就在陆森思考着问题的时候,少女小跑回来,她将一根糖葫芦递了过来:“陆小郎一起吃吧?”
陆森摇摇头,他不太喜欢吃酸的东西。
赵碧莲露出可惜的表情,随后她咬了口糖葫芦,酸得直眯眼睛,但表情明显变得很开心。
两人并排走着,碧莲吃了几口粮葫芦,扭头问道:“陆小郎为何是短发装扮。”
糖葫芦在她的嘴里转来转去,脸颊上一个小鼓包左右游移。
“以前在修行。”陆森微笑着答道。
“哦……”碧莲看着陆森的侧脸,继续问道:“那现在算是入世了?”
“算是吧。”
碧莲眼里露出些喜色,随后她看着前方,眼睛又是一亮,小跑上去,又买了份小食折返回来。
询问陆森要不要一起吃。
陆森自然摇头。
然后一路上,陆森就看着这赵碧莲不停地买买买,嘴里都没有停过。
而明明他们脚步也没有停过,虽然走得不算快,但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走到了金水门。
陆森严重怀疑这小娘子带着自己绕远路,却没有什么证据。
最后他们在一处大宅门前停下。
青砖漆门,高宅大院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赵府。
门口那里有站着两个门人,见到碧莲都微微点头,弯腰站到一边,可却也不打招呼。
陆森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家小郎小娘子回家了,下人怎么也得问候声吧。
难道赵碧莲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地位?
可看她打扮,蚕丝质青绿窄袖衣,光这一套衣服,估计够普通人家十几年的生活开销了。
更何况,两个家丁似乎对她也很恭敬,却不问候,真有些奇怪。
赵碧莲站在略高的门口台阶上,双手拢在袖子里,盈盈笑问道:“陆小郎家住何处,过些时日,必定上门答谢。”
陆森摆摆手,转身离开。
他现在不缺钱不缺吃,也不缺地方睡,不需要什么道谢。
看着陆森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碧莲嘟嘟嘴,显得有些不开心。
这时候,门后出来一个大约九岁的青衣男童,他看到碧莲就小跑过来,亲热地叫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游街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六姊刚才被乞丐用麻袋套了,差点就被带到无忧洞去。好在被人救了……”说到这里,赵碧莲表情兴奋起来:“救我的小郎长得可俊俏了。”
旁边的男童脸色立刻惊恐起来:“无忧洞的人?你没事吧,阿姐。”
“没事没事。”碧莲轻摆小手,一边往家里走:“对了,曙弟,这事可不能说给大人听。”
男童脸色愁苦起来。
“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我听啊。”旁边有个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用严肃的视线盯着男童。
男童弯身作揖:“爹爹。”
“嗯。”中年男人鼻子里哼了声,随后视线移到碧莲身上,神情温和了许多。
“大人。”赵碧莲行了万福。
在北宋此时,大人指的是父母,但多指父亲。
算是正式场合的用语。
见碧莲和自己如此生分,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随后他问道:“刚才你说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我听。”
“只是女儿家的小事,不方便说与大人听。”碧莲垂下脑袋。
中年男子看向旁边的男童:“曙儿……你说。”
“阿姐刚才上街游玩时,被无忧洞的人用麻袋套走,所幸有人相救。”男童照实说道。
中年男子表情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曙儿,带你阿姐去房里休息,同时告诉所有门房,碧莲禁足一个月。”
“哦。”男童拱拱手行礼。
碧莲垂头不说话,然后被男童扯着衣袖拉走。
随后中年男子背手着走到门口,一张老脸全是冷意,他对着旁边的门房说道:“备轿,带上数名护院跟随,我要去趟开封府。包龙图他是怎么做事的?无忧洞这魔窟现在都没有打掉,哼!”
另一边,黑柱站在巷口,等陆森和碧莲走远后,转身回到巷子里。
巷子高高的围堵遮挡了阳光,里面显得很昏暗。
看着前方两个乞丐,黑柱的眼眸没有了之前的温暖,渐渐变冷。
他蹲身子,摸了摸李堂主和另一个乞丐的鼻息,发现两人还活着。
便捡起李堂主的短刃收入怀中,再把两人扛起,叠在麻袋的上方。
然后拖着麻袋往巷子的深处走。
在巷子的尽头,有个排水口,与地下错踪复杂的排污体系相连。
之前李堂主套着碧莲,也是打算在这里下去。
麻袋厮磨地面的沙沙声停了下来。黑柱将李堂主和另一名乞丐扯到排污口边缘,他蹲落身子,扒着排污口往里面看了看……下方是高高宽宽的污水道,水道的两旁各有半米左右宽的石阶通向漆黑的深处。
平时无忧洞的人,也就是靠着这两条不会被污水浸染的侧边石道,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王国中流窜。
看了一会,黑柱把麻袋最上方的乞丐拖下来,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拿着短刃,没有任何犹豫和表情,直接就捅入乞丐的心脏中,还顺势用力扭转了一圈。
乞丐在昏迷中使劲扭动,力气极大。
但苦于嘴巴被黑柱捂住,腹部还被黑柱用膝盖跪着,根本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片刻后,乞丐停止了挣扎,身子渐渐凉了下去。
黑柱冷静地把乞丐的尸体推入排污口里。
然后在上方看着尸体砸水污水中,然后被水流缓缓带走。
接着他扭头看向李堂主。
不知道为什么,李堂主此时醒了,他看见黑柱的眼睛,里面尽是无情和冷漠。
李堂主大怒:“你居然敢杀……”
但被黑柱快速走过来,捂住了嘴巴,只得发生唔唔唔的叫声。
黑柱再次如法炮制,用膝盖顶着李堂主的腹部,右手将短刃捅入李堂主的心口中。
再用力扭一下。
李堂主疯狂挣扎,双腿在地上踢得踏踏作响。
但他本来就已经受了伤,身体没有多少力气,怎么可能是黑柱的对手,根本挣扎不开。
“像你们这种下三滥,我太了解了,以后肯定会想着报复郎君。哼哼,郎君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也配?”
黑柱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缓慢温柔。
他的眼睛中没有杀意,只有理智的冷酷。
李堂主怒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柱,里面布满了血丝,带着难以形容的仇恨。
但他终归只是人,心脏被刺,死亡只是多活几息,少喘几口气的问题而已。
很快,他的挣扎渐渐缓了下去。
在生命弥留的最后几秒,李堂主用尽残留的力量奋而暴起,双手用力地抓扣着黑柱的脸,牙齿也用力咬着黑柱按在自己嘴上的左手,想在这人的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
只是很可惜,黑柱此时穿着木甲,任李堂主如何嘶咬抓挠,都无法留下任何一点点的伤痕。
又过了数秒,李堂主终于没有了气息,瞪着一双充满红丝的眼睛彻底死去。
黑柱站起来,用手臂上的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然后将李堂主尸体踹入污水口里。
他在上方,看着李堂主的尸体被污水带走,然后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阳光被云朵遮掩,本就昏暗的巷子变得更阴沉了。
笑了近半柱香的时间,黑柱才收止了笑容,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乌云低垂,似有风雨欲来。
黑柱对汴京城很熟,他在巷子里的某处突然跳起,翻跃到某户人的后院中。
这里有口水井,但一般没有人来……因为井水是苦的。
黑柱用提桶把井水打上来,洗干净了短刃和手上沾到的血污。
再把脸抹干净,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后,这才翻身出去,再出了巷子,往向暖玉阁。
可能现在是阴天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刚杀了人的缘故,黑柱觉得汴京城有些冷。
即使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很多,即使街道的吆喝声连绵不绝。
他内心中有种冷意,想要发泄出来,很想再像刚才那样,把冰冷的利器,捅入某个人的心腔里。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的都行。
街道上行人太多,有个男子光顾着看周围的商品,不小心撞到了黑柱,他脾气比较暴躁,一扭头就想发火骂人。
看看到黑柱那张没有任何感情的脸时,却什么话骂不出来,只是惊骇地后退。
黑柱没有理男子,径直往前走,只是他的右手已经放入衣服中,握紧了短刃的把柄。
很快他就到达了暖玉阁之前,此时他站在路边,静静看着陆森可能出现的方向。
周围的行人来到黑柱的附近,都会下意识偏离他远一些。
旁边的小贩,也把自己的摊子挪着远离了些。
黑柱静静等待,时间也静静流逝。
乌云渐渐飘开,远处烈阳形成的光柱缓缓移了过来。
黑柱已等了许久,终于在街道远处,看到一个俊俏的白衣男子缓缓走过来。
阳光笼罩在此人的身上,仿与他同行,和光同尘。
郎君来了!
黑柱的眼睛笑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暖和谦卑。
他急急迎了上去。
陆森与黑柱汇合后,便进了暖玉阁,找到了三楼的赵香香和柳永。
此时柳永已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陆森一进房门,赵香香行了万福礼后,急急问道:“陆小郎,药可带来了!”
“我没有带药来……”
赵香香脸色一白。
陆森继续说道:“只是带了些能止咳的甜食过来。”
然后把罐子放在了桌面上。
赵香香无奈地白了陆森一眼,风情万种。
“陆小郎可真爱开玩笑。”
“我不是医者,自然不会开药。”陆森摊摊手笑道:“这只是恰好对症的甜点罢了。”
赵香香愣了一下,随后她明白了陆森的意思:“确实,陆小郎只是拿了些吃食过来,若我家郎君病愈,那自然是长期休养的功效!”
陆森满意地点点头。
赵香香打开罐子,清香涌出,她闻了下,惊异地问道:“蜂蜜?”
陆森再次点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香香立刻把柳永扶起来,用勺子舀起一匙蜂蜜,送入柳永嘴中。
柳永咳得喉咙沙哑,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一匙蜂蜜入肚,便感觉清凉的气息在腹空之内散开,然后沿着食管上来,拂去喉咙的堵塞和涩苦。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
罐子中的蜜本就不多,七八匙后便已没有。
柳永舒服地长长吁了口气:“好蜜,好蜜。”
看着柳永的脸色,在短短时间内便由油黄变成了白皙,赵香香心中喜悦不已,问道:“郎君,你感觉如何?”
“目聪耳灵,身似轻燕。”
柳永一翻身,就从床上跃了下来,然后绕着矮桌在房里走了一圈,最后对着陆森弯腰,低头拱手行了个大礼:“谢陆小郎救命之恩。”
陆森起身,拱手说道:“无须如此,交易罢了。小子就不打扰两位了,有缘再见,告辞。”
然后陆森带站黑柱离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赵香香在楼梯口那里深深地再行了个万福礼送别陆森,然后再回到房里,关上房门,左摸摸柳永的老脸,右摸摸他的老手,显得开心不已:“看着郎君现在的得意劲,真好。”
柳永笑了笑,说道:“大病得愈,感觉自己什么都看开了,香香,我打算回家乡养老。”
赵香香一愣,神情落寞地说道:“是吗?那妾身在这里先祝郎君一路顺风,你何时动身,届时妾身送……”
柳永摸着赵香香的脸,打断了对方的话,问道:“你可愿与我同归故里?”
赵香香呆柱了,片刻后她泪如雨水,抓着柳永的手惊喜地连连点头:“愿,妾身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但我没有钱财帮你赎身。”
“我有!妾身这些年存了不少的钱银,给自己赎身绰绰有余,还能再起一间青砖瓦房。”
0026 闺蜜终将成为敌人
暖玉阁的头牌赵香香自我赎身,跟着柳永离开汴京城往杭州城的方向走了。
这事在汴京城算是引起了点小波动。
毕竟无论是赵香香,还是柳永都算是名人,两人结伴离去,自然会给人些许谈资。
陆森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兴趣。
这段时间,他都在家里呆着,没有出去。
除了绕着院子晨跑锻炼身体,再练练书法外,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研究系统配方了。
一万多个配方,他看看哪些自己当前用得着,又有条件制作出来的。
不得不说,没有搜索功能,想在上万数量的配方栏里找出现时段能制作出来,又实用的东西,还真有些难度。
花了五天,他还是找到了自己能用的东西。
一个熔炉,只需要8单位石块就能建造出来。
可以炼铁……但是铁块这种高级点的资源,陆森是暂时不想了。
汴京城附近根本没有露天铁矿场,况且盐铁这种玩意,非官府别想碰。
熔炉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做玻璃。
为此陆森带着黑柱去了城外的河边,汲了不少的沙块回来,再与同样单位的木方块扔到熔炉中。
木方块当作柴薪。
不多会,炉口便‘吐’出十块还晶莹剔透的玻璃出来,在阳光下反射着耀耀白光。
“郎君,是琉璃,琉璃!”黑柱搓着双手,兴奋地不行:“沙砾能做成琉璃,这可真是奇事。”
金林檎在一旁看得直眨眼睛,她的见识比较少,一直在流民街中生活,根本不知道玻璃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很贵重的。
陆森用合成功能,把十块玻璃变成了四个瓶子、八个茶杯,两个茶壶。
当然……这些制作出来的玻璃器具,都是方型的,也没有任何雕饰和花纹。
但即使如此,纯粹的玻璃在亮光下,泛着晶亮的光芒,质量上乘,没有气泡和皱褶纹理,通体一块,光是看着还是会觉得很漂亮。
黑柱惊叹道:“这一套琉璃器具,绝对能换东京城里的一套大院子。”
陆森摇头:“估计换不了。”
北宋的玻璃确实是挺贵的,但并非达到珍品的程度。
一来是北宋的商业交易很发达,极多的蕃子带着货物,万里迢迢来到汴京城售卖,这其中就包括不少玻璃制品。
二来是北宋也有自己的官方玻璃烧窖司,也是能做出不少上等玻璃制品的。
所以对于普通人而言,玻璃是奢侈品,但对于达官贵人来说,却是必备品。
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谁家没有一两件漂亮的玻璃物件。
黑柱很认真地说道:“但这是郎君做出来的琉璃,岂是普通凡俗的琉璃,自然贵不可言,识货的就知道换大院子绰绰有余。”
陆森听到哑然失笑,黑柱挺会奉承人了。
偏偏金林檎还在一旁应和,觉得黑柱哥说得到,不停地点头。
拿起一个瓶子,陆森去东边角落打开蜂箱,装了一整瓶的蜜。
透明晶亮的瓶子,金灿灿又透明的蜂蜜,怎么看都是高档货。
再将瓶子装入礼盒中,陆森说道:“黑柱你和我去拜访杨家,林檎继续守家。”
金林檎连连点头,然后又怯怯地说道:“郎君可要早些回来。”
“好。”陆森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子。
两人出到院子外,看到丁氏兄弟又在跪今天的份了。
此时两人的后背已经被荆条刺得花花的,一道道灰褐色的旧疤痕交错纵横,又有新的血红色的丝痕条出现。
但两人的表情依然还是很坚毅。
陆森依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而是径直从旁边走过。
黑柱自然也不会对这两人抱有同情。
等陆森离开矮山一会后,院子里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这是金林檎又在练弓了。
现在她站五十步外,射击静止靶的命中率已经相当高了。
每十箭有三支能射中靶中心,其它的箭也不会脱靶。
丁兆兰扭头看着林檎练功了好一会,突然出声叫道:“院子里的小丫头。”
金林檎停了下来,回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丁兆兰。
丁兆兰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对,就是在叫你。”
金林檎走了过来,隔着木栅栏看着他们两人。
她现在是不会随意翻出院子的。
“两位大叔叫我做什么?”
金林檎终究还是善良的,毕竟小孩子,心底软。
天天看着两个大叔来门外跪着,风雨无阻。
像昨天下午的时候,下了场大雨,院子里一点水也没有,草地花丛里,蝶蜂冉冉,她甚至可以隔栏观雨景,但院子外的两个大叔却淋成了落汤鸡。
看着就可怜。
可其实她并不清楚,昨日大雨,院内院外两重天的景像,着实震撼着丁氏兄弟。
他们越发坚定了要拜师学艺的念头。
看着小女孩已经变得健康了许多的脸庞,丁兆兰说道:“小娘子,你家郎君没有教你如何拉弓射箭吧?”
金林檎摇头。
那是当然的,陆森自己也不会正确的射箭姿势……他只是把箭射出去就行了。
反正有命中修正,只要准头不是差得特别离谱,箭矢自己会寻找目标。
“那就对了,你射箭的姿势不对。”丁兆兰跪在地上,仰头说道:“拉弓的时候,要用这两个手指扣住箭矢,然后腰要侧成这样子,身体和腰胯要直成一条线……”。
虽然是跪着,但丁兆兰下半身还是能做出姿势的,他讲解了拉弓时的正确姿势后,说道:“这样子容易发力些,能节省一些力气,而且也更容易瞄准。”
金林檎半信半疑,她就在原地学了这个姿势,一箭射出,脱靶……箭矢偏得厉害。
但她确实感觉拉弓时顺手不少,而且也省了些力气。
然后她回到原先练箭的位置,试拉了几箭后,命中率大幅度提升。
十箭有五箭能命中靶子正中心,而且其它的箭矢也很贴近靶子中心点了。
丁兆兰跪着看到了这一幕,舔舔干燥的嘴唇:“当真是有天份,要是能练出内气来,估计天下第一箭非她莫属。”
弟弟丁兆蕙在旁边说道:“估计人家现在看不上江湖里的那点浮名和浑号了。在这样的陆地神仙中当家仆,不好过闯荡江湖与人厮杀?”
丁兆兰苦笑道:“确实也是。”
话说回到陆森,他带着黑柱出现在天波杨府门口时,还是齐叔在看门。
这不是杨家把齐叔当成可有可无的仆役来看,反而是信任的一种表现。
大门大户,接触到的群体从底层到高层,是五花八门的。
合格的门房得需要在第一时间辩认得出,来访者的身份,需不需要通知主人亲自迎接。
是来打秋风的,还是来闹事的。
遇到来闹事的,得随机应变处理,即要把麻烦弄走,又不坠了主家的名望。
总之……在大门大户当门房,是需要足够阅历和懂得人情事故的。
此时天气依然炎热,齐叔在门口拿着扇子给自己扑凉,见到陆森带着黑柱过来,脸上一愣,随后立刻迎上来,双手抱拳说道:“陆小郎,可有些许天没有见了。”
“老齐,数日不见,你气色看着不错。”陆森抱拳笑道:“可否通知一声,说小子陆森前来拜访。”
“请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知老太君和穆大娘子。”
见到陆森正式拜访,齐叔也不说什么骚话了,立刻转身回了院中。
此时北宋,下人对家中主母,皆是用‘大娘子’来代称。
如果有数个主母,则用大大娘子,二大娘子之类的称呼加以区分。
陆森和黑柱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同时打量着杨家里院子。
第一个反应是大,然后就是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
正常的大户人家,此时应该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仆役在院中干活才是。
没过多久,齐叔快步走出来,说道:“陆小郎请随我来,老太君和穆大娘子在内堂中等你。”
内堂!
陆森愣了下,随后跟着齐叔进了杨府中。
走在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庭径上,陆森也打量着杨家的内部布局。
这是陆森第一次真真意义上进大户人家的庭园中走动。
他以前去杭州旅游,参观过两三处古式杭州庭园。
汴京城内四河横垮,和杭州一样都是水上城市,所以其实汴京城的建筑布局,和杭州是相当相似的。
都注重池水、假山、小桥和庭植的融合搭配。
反正就是……你看着眼前各种景致,如梦似画。
但你就是看不到院里深处还有些什么。
这是种曲径幽深的寂静美,特别讨心思沉稳的人喜欢。
被齐叔带着,陆森过了四次月形门,这才到了内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看着脸色腊黄,似乎病秧秧的样子。
旁边下位有个穿着红衣的美妇人,盘发上插着金步摇,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陆森。
陆森上前,先对着老妇人弯手抱拳说道:“小子陆森,拜见佘老太君。”
佘太君主动站了起来,隔着空向陆森做了个请起的手势,慈祥地说道:“好孩子,不用行礼,不用这么客气。”
陆森然后对着美妇人同样弯腰抱拳说道:“拜见穆大元帅。”
穆桂英站了起来,微笑着向陆森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再坐下。
其实现在穆桂英已经没有官职了,只是她毕竟曾经挂职过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也是个虚职,但喊她一声大元帅是没有问题的。
陆森转身,把黑柱手中的木盒拿起来,双手呈上,说道:“今日来访,是拜谢老大君赠地赠金赠果之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齐叔走上来,双手接过木盒子,放到老大君身边的桌面上。
“都是近邻,客气什么。”佘老太君看着陆森,笑得十分开心:“先坐下,不用那么客气。”
等陆森坐下了,齐叔将清茶给三人端上。
“可惜金花去找她姐妹耍了,不在家中,否则她见到你来作客,定会很开心。”佘老太君看着陆森的容貌和气质,相当满意地笑着:“对了,陆小郎,听说你自小在山中修行长大,可告知老太婆你师尊名讳?”
“小子师父姓系名统。”陆森双手抱拳,很认真地说道:“他自称风灵道人。”
“这‘系’字姓,可是相当少见啊。老身未曾听过这姓氏的得道法师。”佘老太君回忆了会,摇摇头说道:“在终南山倒是有个风灵道人,只不过他姓张,且他的道法平平,断与陆小郎师尊不是一人。”
穆桂英也在一旁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听过此人的事迹。
“对了,陆小郎可曾有过婚约?”佘太君饶有兴趣地问道。
以此为信号,穆桂英也开始张口与陆森聊了起来。
三人有问有答,说说笑笑,气氛极为和谐。
而且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金苹果疗伤的事情,仿佛这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约两柱香后,陆森借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毕竟杨府中现在只有寡妇独女,陆森在这里待太久的话,说不定会被人说闲话。
即使是包拯和八贤王等人前来杨家作客,也不会超过两柱香时间。
主要是为了避嫌。
等陆森离开后,穆桂英起身坐到佘老太君的身边,笑道:“老太君觉得这陆小郎如何?”
“人长得漂亮,虽然礼节看着生疏,却是个懂人情的小子。”
刚才陆森说话时,有些措词是错了的,毕竟他和古人说话的方式有所区别。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大致的意思别人也听得明白,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北宋还不是封建礼教能吃人的时候。
穆桂英点头说道:“确实是生得俊,比宗保还要俊俏三分,怪不得金花见了他就念念不忘。他没拿自己当我们杨家的恩人,是个大气的。”
“只是他似乎对金花没有什么心思。”佘老太君无奈地笑了起来:“两柱香的时间,他没有提起过一次金花。”
穆桂英忧愁地揉揉眉心:“看来金花今后的情丝可难有安放之处了。”
“子孙自有子孙福,不必太在意。”佘老太君指了指旁边的木盒子:“打开看看,陆小郎送来什么礼物。”
穆桂英点头,打开木盒,把里面的蜂蜜拿起来。
干净剔透的玻璃瓶中,亮金色的浓稠液体仿佛在发光一样。
穆桂英再打开玻璃盖子,蜂蜜的清香喷涌而出。
这味道太好闻了,两个女人都失神了片刻,最后佘老太君摇头笑道:“用上好琉璃瓶子装着的蜂蜜,看来也是不简单的东西啊。看来咱家又欠他一个人情,怎么想拿金花都抵不了债了。”
而此时杨金花正在汝南郡王府中作客。
西厢清池旁的红亭子里,她坐着石凳,吃着上好的糕点,笑道:“所以你就被禁足一个月了,汝南郡王估计都被吓坏了。”
“大人他才不会吓坏呢,出了事情也不关心两句,反而还要惩罚立威,禁我一个月不准出家门。”
赵碧莲一脸无奈。
“才不是呢。”杨金花笑道:“你父亲他跑到开封府,指着包府尹的鼻子骂了近一个时辰,这事都在城里传开了。”
“这关包府尹什么事情?”赵碧莲有些奇怪。
“汝南郡王骂包府尹废物、尸位素餐。知开封府尹一职半年多了,连个无忧洞都扫不掉。”杨金花哈哈大笑:“估计这是包府尹被人骂得最惨的一次。而且听说官家也知道了此事,在宫中极是开心,直言汝南郡王给他出了口恶气。”
赵碧莲也轻笑了起来,有点感动也觉得有点好笑。
当年包拯在朝堂中,因为政事指着官家的脸喷了半个时辰,官家不敢反驳,只得唾面自干,回到后宫中找嫔妃诉苦,委屈得不行。
只是赵碧莲一想到自己的生母凄苦而终,心里对父亲依然还是有些埋怨,笑容很快消失。
“对了,救你的那个小郎生得如何啊?”杨金花不想自己闺蜜不开心,见状立刻转换话题,颇是好奇地问道。
“可俊俏了。”赵碧莲双颊微红,山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呀,瞧瞧你这发春的模样。”杨金花啧啧有声,也有些羡慕:“才见人一面,就想嫁人了?若是庞梅儿从杭州回来,看到你这骚蹄子的作态,不笑话你才怪。”
赵碧莲双手叉腰,哼了声,无所谓地说道:“庞梅儿心高气傲,才不懂什么是情爱呢。就她那性子,以后说不定得孤单终老,青灯古佛。”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互相看不顺眼,又偏偏爱凑一起耍。”杨金花无奈地摇摇头,她给自己剥了个果子,一边用贝齿咬着果肉,一边问道:“对了,救你的小郎叫什么名字,有时间我帮你掌掌眼。”
“好啊好啊!我被大人禁足,想去答谢他都做不到。”赵碧莲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开心:“金花姐姐你先帮我找到他,说声谢谢。对了,他头发短短的,姓陆名森。”
杨金花愣住了,手中果子掉在地上:“呃……他叫陆森?”
0027 被卷入武林人士的夺宝战中
“酸得我果子都拿不稳了。”
杨金花若无其事地说着,俯身把果子捡了起来,从旁边拿块丝巾,把果子上的尘灰擦了,然后继续咬着吃了几口,才说道:“陆森,我认得他。”
赵碧莲眼睛睁得大大的,立刻坐到杨金花身边,脸颊微红,急急问道:“那他住在何处?”
虽然心里酸得不行,但杨金花还是按着赵碧莲的脸往西边方向推:“看到矮山右侧那户院子没有?陆小郎就住那里。”
“哦。”赵碧莲扭开脸,站了起来,看着矮山的方向,眼是满是好奇和探究。
杨金花在一旁打量着赵碧莲的侧脸,好一会,问道:“碧莲,你真想嫁给他?”
“想是想,那般漂亮的少年郎,心肠又好,嫁与他不吃亏的。只可惜他是方外之人,无权无势……”赵碧莲突然失落下来,她坐回到杨金花的对面,身子趴在圆石桌上,很是郁闷地说道:“还有半年,大大娘子就要帮我办及笄礼了,届时大人肯定会把我嫁与某位朝廷大臣之子,门当户对。我自己就算再想又有何用。”
少女趴在圆桌上,看着远处矮山,眼中尽是迷茫。
杨金花放下手中吃了大半的果子,叹气道:“确实是呢,大门大户的,可由不得我们女子自己选意中人。”
赵碧莲抬眼瞄了下对面正吃着果子的闺蜜:“金花姐,你这是哪来的愁怨?我们汴京城里的子女,就你们杨家的最轻松自在了,想找谁就找谁,长辈都不带管你们的。”
听到这话,杨金花晃了晃手中的果子,很不岔地说道:“哪里有?”
“怎么没有!”赵碧莲哼哼说道:“想想你们家那些逝去的姑姑婆婆的……什么江湖女侠,西夏公主,女寨主等等,这不是想娶谁就娶谁。”
杨金花被呛得无语可说,对方毕竟说的是实话,最后恼羞扔下果子,扑上前去挠闺蜜的腋下,呵她痒痒。
两个少女打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约两个时辰后,杨金花从赵府出来。
她走在街道边上,此时心情有些迷茫。
因为上次她‘发飙’被陆森撞见,当场社死,所以现在羞得都不敢去矮山窜门了。
再之又听说自己的手帕交赵碧莲出了点意外,便过来探探她。
结果没有想到,却听到这么个消息。
救碧莲的人就是陆森,而且碧莲还对后者颇为动心。
这就有些尴尬了呀。
杨金花叹了口气,缓缓走着路,周围明明繁华热闹,但她心思不在逛街上,却不自觉地在想着:陆小郎此刻何为?
此时的陆森,刚从杨府出来不久,只与她一街之隔,并且被人叫住了。
“兄台,前面的兄台,请稍等。”
这样的声音之前一直在陆森后面响起。
陆森一直以为这声音是在叫唤他人,毕竟自己在汴京城还算人生地不熟,所以也没有在意,一直缓缓往前走。
随后一个人影从旁边窜过来,挡在他的前边。
陆森停了下来,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叫自己。
“呼呼呼,陆兄有礼了。”挡在陆森前面的少年拱手作揖,还喘着气:“小生可是追喊了你许久。”
陆森抱拳微笑道:“抱歉,我还以为你叫的是他人,……嗯,我记得你是曹兄弟,你干嘛不直接叫我名字?”
叫住陆森的,就是不久前与陆森有一面之缘的曹诱。
曹诱今天穿了条蓝衫,手中拿着把白纸扇,他从衣衫中拿出白巾,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只是一时情急给忘了。没想到陆兄还记得小生。上次一别,已经半月有余,今日再见陆兄,小生内心甚是欢喜,择日不如撞日,肯请陆兄给小生一个作东的机会,可好?”
陆森沉吟了会,点头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个人是不太喜欢社交的,但即使来到此处了,以后少不得与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陆森干脆就顺水推舟。
曹诱大喜,指着前边说道:“不远处就是樊楼了,我们去那里坐坐。”
陆森自然点头同意。
曹诱也是带有名仆人同行的,当下四人就去了樊楼,找了三楼一处边角坐下。
曹诱本想点间雅厢的,结果全被人早点走了。
作为北宋第一酒楼,樊楼被吹得很响。
但以陆森的眼光看来,其奢华程度其实也就是和星级大酒店差不多。
只是装修风格更贴近北宋人的审美。
器物以暗红色调为主,每层都挂有青色,或者淡黄色的琉璃壁灯,即使白日也点亮着。
两人就桌子窗边坐下,黑柱站在陆森后面,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陆森倒是显得很自在,现代交通发达,他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不少的场面。
再不济,从电视里也见识过不少啊。
樊楼的装饰没有让他觉得怎么样,当然这也和他对特殊实木器具的认知度不高有关。
很快店小二拿着茶壶和菜单过来询问两位爷吃些什么。
樊楼这里也是有菜单说法的,做几张精致的薄木片,上面写上菜名并不是什么难事。
曹诱和陆森两人随意共点了五样菜品,这就得花掉上万枚铜板了。
樊楼一般不收铜钱,太麻烦,只收金银和交子。
等店小二离开后,曹诱主动给陆森倒了杯茶,等后者双手接过后,问道:“陆兄应是修行之人吧。”
“算是。”
“修行哪种术法?”曹诱很是好奇地问道:“丹道还是术道?或者是五行遁术?”
陆森摇摇头:“你应该没有听过,系统流!”
这曹诱上次见过他从空间背包里拿出木甲,陆森知道自己就算否认对方也是不信的。
“这何谓系统流?”曹诱愣了下,他还真没有听过。
宫中炼丹修道的高人不少,曹家算是皇亲国戚,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与不少高人结交,也听这些高人说了现时的一些修行法门。
曹诱对此颇有兴趣,甚至也缠着宫中的某位高人学习过一段时间练气之术。
只是很可惜自己没有天份,什么都没有学会。
“系统是我师父的名讳,此流派是他独创。”陆森笑了笑说道:“师父他很厉害,但我就不行了,只会点小小的障眼法。”
曹诱自然不信木甲凭空出现只是障眼法,只是对方不愿多说,他也不想追问得太紧。
他等陆森喝完茶中清茶,又帮着倒了杯,再次问道:“陆兄,不知道你家住何处,等这上几日,小生去府上叨扰叨扰。”
曹诱是真心打算结交陆森的,届时他打算带很值钱的礼物去拜访,表明诚意。
虽然扶木道人说自己之前看错了,那只是障眼法,但曹诱却对自己的目力极为自信,表面上他认同了扶木道人的观点,但其实内心里,他反而觉得扶木道人没有太大的本事。
扶木道人的功夫算是可以的,高来高去不成问题。
但也仅限于此了,和真正的术法沾不上边。
作为供奉,扶木道人有实力有能力,可以护卫曹家。
却算不上高人。
而眼前的陆森却是不同的,光对方这出尘的气质,就比扶木道人更像是修行中人。
何况陆森可是表演过‘袖里乾坤’的。
更重要的是陆森还很年轻,这代表着陆森的未来更不可想像。
确实,陆森现在毫无名气,可结交鲲鹏与其微末之际,不正是更能见证诚意?
陆森想了想,说道:“城西矮山右侧。”
反正对方真要查的话,迟早会查到,倒不如早些说出来显得更干脆些。
“原来矮山西侧那处院子,是陆兄的啊。”曹诱愣了下,若有所思。
此时一队舞伎在大堂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引得旁边客人都看过去,看到精彩处连连叫好。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樊楼这里,雅间有雅间的清净,堂食有堂食的精彩。
陆森的视线移过去,微微点头。
能在樊楼表演,这些舞伎的功底自然是可以的。
曹诱在一旁微笑道:“都是些庸脂俗粉,若是陆兄有兴趣,待会吃饱喝足后,我们可以去暖春阁消消食,上次我就想请陆兄去那里耍耍了。”
陆森正要拒绝,此时,有三个穿着丝质华服的年轻公子上来,他们左右看了看,见到曹诱,皆是一喜,结伴走了过来。
“曹小郎!”三人中的马脸公子轻轻叫道。
说是马脸,但其实此人相貌还是不错的。
比如说同是长脸,有的人是刘谦,而有的人是金城武。
曹诱转身站了起来,见到三人顿时露出笑脸,他先向马脸帅哥拱拱手,笑道:“柴二郎……”然后他看向其它两人,依次笑着招呼道:“折三郎还有李大郎,你们怎么也来了?”
“怎么,就准你曹小郎来樊楼胡吃海喝,不准我们哥仨来这里看小姐儿跳舞啊。”
“行行行,自然可以,这樊楼又不是我家开的。”曹诱笑着说道:“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交的好友,陆森陆兄。”
这三人微微有些惊讶。
曹诱可是将门之首的曹家幼子,除了皇家子弟,同辈份的人,能当得他一声‘兄’的,可是极为少见。
要么是来头极大,要么就是极有才华。
这三人自讨身份没超得过曹诱,自然也就学着曹诱拱手笑着招呼道:“陆兄!”
随后曹诱向陆森介绍了这三人的身份。
马脸帅哥全名柴庆,柴王府第二子。
吊眉眼的男子是折继长,西北军折家三子。
然后那个圆圆肥肥的年轻人叫做李善与,乃户部李侍郎的大儿子。
曹诱请他们三人坐下,大家同吃同喝。
不得不说,曹诱处事颇有点长袖善舞的味道,不但能与三个新来的朋友聊得极是开心,同时还不会冷落到陆森。
只是吃着喝着,陆森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
樊楼里新上来很多客人,这些客人个个神情漠然,行坐之间颇是干脆利落。
而且陆森还发现,这些新上来的客人,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地左右四顾,但视线却是会时不时落在他们这一桌人身上。
此时曹诱与新来的三个朋友谈得已极是热络,几杯汾酒下肚后,都有了醉态。
北宋人爱喝酒,但酒量好,酒品好的却没几个。
柴庆红着脸,他似乎已经醉了,用力拍着桌子说道:“要说奇珍异物,那自然是宫中最多,然后就当属我们柴家了。”
旁边三人连连点头赞同。
他们不得不赞同,当年柴家可是坐龙椅的,后来被赵家给夺了。
只是太宗心善,不但没把柴家灭门,还给了柴家王爷的身份,以及免死的丹书铁卷防身。
柴王府毕竟曾是皇家,有好东西留下来也很正常。
“今早,我家大人从老家窖室里拿出一件好物,打算过上两天呈上给官家。”柴庆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看着周围四人,得意地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众人摇头,李善于忍不住说道:“柴二郎,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琼浆玉液!”柴庆一脸骄傲地说道:“不是酒,是真正的琼浆玉液。练成丹药后,吃了能白发转乌,老妪化少女的那种。”
古人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极是好奇,柴庆要是说什么夜明珠,五彩琉璃,这三个富贵子都懒得理他。
但说到琼浆玉液,三人就被勾起好奇心了。
而陆森此时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神情冷漠的人虽然眼睛都没有看向陆森这桌,但他们的身体都微微倾向着这边。
似乎是在侧耳倾听?
曹诱伸长脖子说道:“真有这等神物?待会我们可否去柴府上,开开眼界?”
其它两人也是点头附合曹诱的意见。
“不需要!”柴庆从怀里掏出个玉石一样的东西:“我带出来了,本想给庞家小娘子看看的,结果她去了杭州还未回来,可惜了。”
这玉石模样的东西上到桌面,就引起了三人的惊叹。
它像很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表层是半透明状的乳白色,像是玉石,也像是琉璃。
透过表层,能看到石头里面封着牛奶般白嫩的液体。
陆森看到这玩意,心中一突,他顿时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微妙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扭头看向周围左右,却见那些神色漠然的人站了起来,盯着这台桌子……确切地说,是盯着桌子上的‘琼浆玉液’。
这些人互相敌视,却又互相忌惮。
他们似乎想动手,却又不敢动的样子。
操!
陆森在心里大骂一声粗口话,立刻站起来,同时扯着曹诱的衣领就往后疾退。
就在陆森拉着曹诱使后者一屁股坐到地面上时,一条长长的铁鞭从前方拍落下来,直接将整张菜桌拍成两半。
桌面上的饭菜全洒向空中,包括那块‘琼浆玉液’。
也不知道那铁鞭上用了什么技巧,回抖的同时,轻轻勾了一下‘琼浆玉液’,这块白色的物件便飞得更高了。
然后很多人同时都动了起来。
最先出来的是漫天的暗器……几乎是没有目标的覆盖式攻击,却又将所有人都当成目标。
那站起来的十多人中,有一半的人都使出了自己的暗器绝学。
陆森第一时间将黑柱和曹诱挡住了自己身后,同时将袖子挡在了自己脸上。
这套动作做完,也不过是一息之间。
至于其它三人……他们坐对陆森对面,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护。
而此时,对面三人还在发愣……不,确实地说是胖胖的李善于和马脸帅哥柴庆都在发愣。
折三郎却反应过来了,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打了个滚,同时将身下的凳子放倒档在自己的身后。
漫天的暗器几乎将整个三楼厅堂都笼罩了,惨叫声连连响起。
至少有十五发暗器打在了陆森的身上,还有数枚打在了他用来遮脸的衣袖上。
接连不断地脆声响中,打在陆森身上的暗器,都弹落到他身前的地面上,叮叮作响。
折三郎趴在地上,凳子帮他挡掉了所有的暗器,此时他惊讶地看了眼陆森,然后双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像是青蛙一般跃起,冲破窗门落到楼外边去了。
此时陆森对面,柴庆和李善于两人已经趴要桌面上,脸色乌黑,而且他们的身后背部,每个至少中了十枚左右,不同款式的暗器。
没救了。
陆森抽空看了眼厅堂内部,此时整座三楼厅堂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只有那十几个神情漠然的武林人士斗在一起。
琼浆玉液在空中弹来弹去,每当有人要拿到手,就会被其它所有人攻击。
而且这些武林人士极为凶残,根本不顾其它人的性命,但凡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人,都会攻击。
一些没被暗器射中的食客,却也在他们的斗殴中被波及,丢了性命。
而且打着打着,战场中心再一次向着陆森这边靠过来,刀光剑光交杂,叮当作响。
还掺着一声声慑人的嘶吼。
“如何办是好,如何办是好?”曹诱躲在陆森的身后,不自觉地扯着陆森的背后衣服,喃喃如惊鸟。
陆森抽空看了眼自己的装备栏,石甲的耐久度已经掉到80%了。
也就是说近二十枚暗器,就干掉了石甲一百点耐久值。
要是木甲,此时已经碎了。
不用想,自己也扛不住这帮江湖人士的围攻的。即使他背包里还有数件石甲也不行,毕竟更换装备会有五秒钟的‘起效期’,如果石甲破碎,五秒钟足够自己死上五回了。
陆森立刻转身,从系统背包里拿也个木甲,套在黑柱身上,急促喊道:“跳下楼去。”
黑柱点点头,穿着木甲毫不犹豫从三楼跳了下去。
陆森再拿出个木甲,套在曹诱身上,然后叫道:“跳!”
曹诱扒在窗口,往下一看,顿时腿软:“不能跳,会死人的!”
樊楼起得很高,三楼窗口离地面至少有十一米。
看着战场已经向这边转移过来,陆森背后又中了几枚飞镖流弹,石甲的耐久值再减百分之五。
他当下不再废话,直接弯腰抱着曹诱的双腿,将其抬起往窗外一推。
惊人的尖叫声‘落’了下去。
陆森回头看了眼厅堂中还打成一团的武林人士们,然后也从窗口那里跳了下去。
0028 乐得像傻子
折三郎,折继长,西北折家军中的纨绔。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折三郎在十岁的时候,其父亲口告诉他,希望他成为一名纨绔,然后他就这么做了,并且一直留在汴京城,没有随家人征战西北。
只是外人眼中的纨绔,每天都会抽两个时辰,偷偷地练习家传武艺。
他的实力或者比不上杨金花,可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不错的。
因此他在看到陆森扯住曹诱的衣服,往后疾退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后可能出事了。
立刻用出地趟拳的功夫,打滚的同时带倒身下的圆木凳作障碍物,还抽空看了眼陆森,这才以双手代脚,跃出窗户。
十一米的高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在空中调整好身体的角度,再用出轻身功夫,落到地面打个滚卸去冲击力。
随后折三郎站了起来,迅速跑到对街的屋檐角下,看着对面三楼窗户。
叮叮当当地声音从窗户那里传出来,折三郎惊魂未定,街道上的行人也慌忙逃窜,跑远了觉得安全了才驻足,伸长脖子看着这边。
“那帮江湖人士都疯了,闹这么大,真当朝廷不理会他们吗?”折三郎摇摇头,啧啧了声:“也不知道曹小郎能不能逃得生天。”
刚才他跃出窗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显柴庆和李善于没救了。
嘴唇都黑成炭色,这些江湖人士用毒还真是丧心病狂。
“又要少三个猪朋狗友了。”折三郎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候,他突然看到自己跃下的窗户那里,出现了曹诱、以及陆森及其仆从三人的模样。
明显看得出来,陆森一直护着自己的仆人和曹诱。
“这人比我有担当,若是能活下来是个可以结交的。”折三郎点点头。
他刚才是看到了那些暗器打在陆森身上,又被弹开的画面。
虽然心中略有点惊讶,却也没有往神异方面去想。
毕竟贴身软甲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他家中也有件软猬甲,一直在父亲身上穿着。
可随后,让他惊讶的场面来了。
不知怎么回事,陆森的仆人黑柱身上突然多了件木甲,然后毫不犹豫就从窗口那里跳了下来。
折三郎使劲摇头,这仆人一看就是没有武艺在身的,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使人不死,双腿也得残废。
只是两息后,他就瞪大了眼睛。
黑柱落在地上,冲击力确实很大,甚至发出了咚地一声,人确实是坐到了地面上,可很快就站了起来,一点事情也没有。
没有等他消息这诡异的场面,更让他觉得惊悚的画面来了。
曹诱整个人倒竖着,直挺挺从三楼那里‘插’了下来,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真没有救了……折三郎想救人也没有办法,他不擅轻身功,现在隔着一条街那么远,他就算冲过去了,曹诱也早摔到石板上了。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等着曹诱血溅五步。
只是折三郎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看着曹诱倒竖着,尖叫着从高空掉下来,头顶直接撞在坚硬的灰石板地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甚至有种错觉,曹诱的身体似乎倒插在地面上好一小会,这才倒了下来。
没有血迹,脖子也没有折断,曹诱自己爬起来了,还使劲乱摸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一转身,就看到折三郎,立刻就跑了过去,双手使劲地摇头折三郎的肩膀,哈哈狂笑道:“我没死,我居然没死,太不可思议了。”
神情兴奋,且带着些死里逃生后的疯狂。
“是啊,你怎么没死呢。”折三郎也有些不明白,随后他发现,曹诱身上也有一件木甲,当下摸了上去:“等等,你也穿有这玩意?”
然后折三郎一扭头,看着黑柱身上的木甲,两人的木甲一模一样。
他眼瞳瞬间放大许多,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而此时,曹诱也冷静下来了,他立刻后退两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甲,也扭头看了眼黑柱,顿时明白了许多。
接着又是咚一声,陆森也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一落到地上,黑柱就跑过来,左右看了看自家郎君,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曹诱也冲了过来,他想作揖,感谢陆森的救命之恩,只是刚抱拳,就被陆森制止了。
“不说这么多,这里危险,我们先离开。”
曹诱点点头,三人立刻开始转移。
折三郎迟疑了会,也立刻跑了上来。
四人刚跑出二十多米,之前他们跃出来的那扇窗户,就被蛮力冲破,数道人影从那里撞出来,碎木断茬四处纷飞。
随后更多的江湖人士挥舞着兵刃跟着跳出,瞬间街道上便是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打了一阵子后,这群江湖人士又开始转移阵地,因为终于有人个拿到了‘琼浆玉液’,正死命地飞檐走壁,往城外逃跑。
一群江湖人士追在后边,时不时扔出些暗器。
又误伤不少路人。
陆森等人看着江湖人士走远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其实怕的只是曹诱和折三郎两人,陆森心绪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很快便有捕快喝喊着,急冲冲从他们身边跑过,赶去事发地点。
曹诱一屁股在街边的青石阶上坐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吓死人了,以后再出来游玩,必定要带上家中供奉才行。”
“既然汴京城时不时有这样祸事,你们为什么都不带护卫?”陆森有些惊讶。
曹诱一个人不带不能说明什么,但折三郎他们三人也没有带,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曹诱和折三郎都苦笑了下。
最后还是曹诱说道:“是我们大意了。毕竟这一年多来,都没有江湖人士敢随便在汴京城里闹事,所以也就没有再带护卫出来的必要。”
原来在一年多前,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出街游玩,都是会带些武艺还行的护卫的。
江湖人士一般也不会随便对达官贵人动手,所以就算械斗,数名护卫还是能护得主家安全,不会被轻易误伤。
但平民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后包拯带着展昭从外边回来叙职,先任龙图阁直学士,再权开封府知事。
而展昭到汴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花上半年的时间,把整个城里的江湖人士全打服了。
他任开封府总捕头后,更是带着捕快围剿那些敢在汴京城闹事的江湖人士。
一年左右就抓了近百的江湖高手投入开封府大牢里。
整个江湖为之震动。
更是因此被官家封为御猫,从三品带刀护卫。
汴京城的治安大为好转。
除了……无忧洞和鬼樊楼依然极为麻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利用地下水道为隐藏点的乞丐……数量多得吓人,至少有数万。
地形又极度复杂,光靠开封府捕快的力量,是不可能剿灭他们的。
只有动用上万人数的军队才行。
但赵家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赵家人防武将就给防贼似的,怎么可能放任大量人数的军队进入汴京城内。
赵祯虽然是个不错的皇帝,但在这事上,也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没有想到展护卫一离开京城,那些人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搞事情了。”折三郎叹了口气:“希望展护卫早些回来吧。”
曹诱埋怨道:“包府尹就不该把展护卫派到外边去。”
“其实是我们自己大意了。”折三郎揉着自己的眉心:“应让护卫在侧。”
其实这也是习惯使然,出来找乐子,当然是自己一群朋友聚着玩得才开心,如果每个人身边都跟着几个护卫,朋友多了,护卫的数量也就多了,旁边一大群人看着,玩起来也不尽兴。
况且他们只是官宦子弟,又不是什么名人大官,一般江湖人士也不会冲着他们来。
所以在治安条件好的情况下,带护卫反而麻烦。
曹诱叹气道:“其实真正要怪,就怪柴庆柴二郎,他就不该把‘琼浆玉液’那鬼玩意带出来。那群刽子手明显是冲着那玩意来的。”
折三郎沉默了会,说道:“算了,人死为大。”
“也是。”曹诱有些失落,他和柴庆关系一般般,但看到熟人死在自己面前,总是会有些伤感的。
陆森看了看天色,想着家里还有个小丫头等着自己回家吃饭呢。
即使家里做好了饭菜,如果陆森没有回到家,她和黑柱两人也不会先吃的,必定会等到陆森回来,还得等陆森先动筷子,他们两人才会端起碗。
于是说道:“曹兄弟,还有折兄弟,我这边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话后,陆森就盯着曹诱身上的木甲。
他是想把这玩意拿回来的。
曹诱本想作揖再感谢陆森一次的,但见后者的视线盯着自己身上的木甲,他立刻双手抱胸,护着甲儿,涎着脸说道:“陆兄,这甲既然穿在我身,就赠与小生如何?过上些时日,必有厚报。”
曹诱不傻啊,自己和那个明显没有武艺的仆从自高楼跌下,居然没有受哪怕是一丁点的皮外伤。
难道是祖先护佑?
怎么可能,明显是这木甲的功劳。
陆森看着对方那即谄媚,又担忧的表情,还把木甲抱得死死的,表情像极了怕被大人抢走玩具的孩童,心中颇是无奈,啧啧两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黑柱立刻跟在陆森的后面。
看着陆森离开,曹诱美滋滋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木甲,乐得就跟个傻子似的。
折三郎在旁边看了会,笑着问道:“曹小郎,这木甲……是何神物?”
“就是普通的木甲而已,做得别致,我喜欢。”曹诱向对方抱拳,笑道:“折三郎,今日暂且别过,告辞。”
折三郎见对方不愿意多说,他也只得无奈地抱拳。
曹诱穿着这木甲一路招摇过市,因为模样怪异,不知道引来多少视线,但他也甘之如饴。
回到自己家中,刚好碰到大哥曹评准备外出。
曹评见弟弟穿着木甲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二弟,你这是哪系派别的服妖?”
服妖就是指那些奇装异服的人。
“大哥,这可是好东西。”曹诱靠近过去,小声说道:“爹爹呢?”
“在书房里,你找大人何事?”曹评有些奇怪。
“有大事,大哥你也跟着一起来。”说完话后,曹诱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曹评见他神秘兮兮的,也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
曹诱先在书房外敲敲门,等父亲发话后,这才跟着大哥一起进去,随后他立刻把门给关了。
曹佾正写着书帖,见到小儿子这么模样进来,忍不住皱眉说道:“你这又是在做甚荒唐事情?”
“爹爹请听儿子说完。”曹诱弯身行了个礼。
“好吧,你说。”曹佾放下手中狼毫,坐正身体。
当下曹诱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佾越听脸色越严肃,等曹诱说完,他沉吟了会,说道:“居然出了此等大事,樊楼中的食客,非富即贵,居然被误杀误伤如此之多,明日上朝,包希仁必被言官弹劾,还有汝南郡王此次估计也是不好受。”
樊楼是好几个人联合经营的,最大的股东便是汝南郡王。
说到这里,曹佾看着小儿子身上的木甲,问道:“你如何证明,此甲救了你性命?”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唉,大哥,你刺我作甚?”
曹诱吓得跳了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曹评右手中多了把剪刀,还用力刺了一下曹诱的右腚!
他笑笑,放下剪刀:“爹爹,果然刺不进去。”
曹佾看着木甲,下巴微微抬起。
曹家的事情暂且不谈,因为樊楼的事情,在傍晚时分,整个汴京城炸锅了。
消息的传递是需要此时间的,等全城人都知道樊楼中死了很多人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时辰。
宫中难得开了次夜朝。
紫宸殿中灯火通明,胖胖的赵祯坐在龙椅上,不停地抚额。
他有头痛的毛病,现在年纪越大,这毛病越频繁。
殿中,柴王爷双眼通红,正联合着数个言官,怒斥包拯。
户部李侍郎身形佝偻,站立流泪。他和包拯关系不错,强忍着没有出口骂人。
包拯站着,低眼垂眉,任由柴王爷和言词斥骂,不说话不动弹。
八贤王双手拢在袖子中,脸上全是沉痛。
庞太师时不时看眼包拯,眼中有些幸灾乐祸。
深夜,一系列针对江湖人士的律法和政策出台。
这些事情与陆森无关了,他回到家里,又关上院门过上了几天悠闲的好日子。
直到他今天看到小林檎在院子里跑步,步法很奇怪,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要摔倒,却又跑得飞快。
他立刻叫停了小林檎问道:“谁教你这般跑路的?”
“是外边两位大叔。”小林檎自然不会对陆森隐瞒:“前几日郎君和黑柱哥出去的时候,他们教我的,还教了我如何射箭。”
陆林皱眉,他走到院子门边,隔着栅栏冷冷地看着两个跪着的汉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森的不喜,丁氏兄弟都有些不安。
陆森语气淡然地说道:“之前你们爱跪跪,我懒得管你们。你们跪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教你们东西。但现在,我心情变了,有点想杀你们的心思了。”
丁氏兄弟闻言大惊。
丁兆兰抬头急问道:“郎君,这是为何?”
0029 得把人设立起来先
“郎君,这是为何?”
丁兆兰感觉负着荆条的后背有些发凉,作为练武之人,他们的直觉比普通人更为敏锐些,所以能看得出来,罗兰的眼中,确实有着隐约的杀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森突然之间就想杀自己两人了。
“为何?”陆森冷淡地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两人以跪拜之事来逼迫于我,本不想理会,可你们居然在搞挟恩图报的心思,而且还是直接用在小女童的身上,心思之龌龊,不愧为江湖英杰。”
丁兆兰双手抱拳:“郎君,我们兄弟没这等心思。”
“是,你们没这等心思,只是等时间久些,我家小丫头势必记着你们的好。”陆森站在栅栏里,眼神越来越冷:“若她以后帮你们说话,则可能惹恼我,轻则被责骂冷落,重则逐出家门。若不帮你们说话,她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日夜忧郁。而你们置之于事外,福祸全让个女童背了,真是好算计。”
丁兆兰大惊,连忙抱拳再次否认道:“郎君,我等兄弟两人断没这等肮脏心思。”
“你这话答得妙啊,看来是能想到这层要害关系的我,心思很肮脏了?”陆森冷冷看着丁兆兰。
丁兆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因为无法再狡辩。他细想了会,事情若发展下去,极有可能如眼前少年郎所说,福祸全让院里的女童背下。
陆森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丁兆兰,缓缓问道:“你等两人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姐妹?”
“家在松江,有一小妹,尚未婚配。”丁兆兰听到陆森问这事,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难道……
陆森轻笑起来:“明早我就雇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乞儿,去你等家门前日日跪拜,竭尽诚意,请你家大人将女儿嫁与他,可好?”
两人顿时觉得羞辱,丁兆兰大怒道:“郎君,我家小妹品性端庄,貌美如花,乞儿之流岂可妄想!”
丁兆蕙在一旁愤怒地连连点头。
“说得好。”陆森点点头,可脸上全是轻蔑:“那你等现与乞儿何异!”
两人顿时如遭雷击,片刻后,丁兆兰双手撑地,冷汗霍霍直流。
陆森看着失魂落魄的两人,哼了声,转身回到院子中,继续练字。
一柱香时间后,两人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也没有再来。
少了两个老在院子外跪着的赤膊男,陆森感觉心情舒服许多。
倒是小林檎觉得有些可惜,站在栅栏那里向外张望:“我还想和他们学学内气怎么练呢,他们教的轻身功法挺有用的。”
陆森在旁边听到了,一边写字一边说道:“没事,他们两个只是三脚猫功夫,等展捕头回来,我帮你问问,他那边可有什么外人也能学,可外传的练气功夫。”
小林檎眼睛一亮:“真的?多谢郎君。”
陆森笑笑:“不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接下来陆森又在家中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闲着时间长了,便有做些事情,他看着只有小树、矮树,以及藤曼的山腰,觉得有些难看,而且系统背包里的木方块也不多了。
便想着扩大院子,利用家园系统的快速长生功能种树。
结果刚把院子的面积扩大到十亩……系统就不给继续扩张了。
看来院子想扩大些,必须得升级才行。
没办法,只能把新扩张出来的六亩地全插上白榆树枝。
要是普通的土地,白榆树插杆可不易存活,但在家园系统里插杆就简单多了,截条健康的白榆树枝往地上一插,再浇水就行。
之所以选白榆树,是因为这玩意生长快,材质也还不错。
原本白榆树生长在北方的,但有人把它带到了汴京城外种植,已有一小片林子了,可惜都还没有成材。
“一亩地一百树,六亩是六百……足够了。”陆森点点头,白榆树最后能长得挺大的,所以一亩地种一百苗大约刚好。
虽然院子现在只有10亩地,但已经把栅栏布到山侧那边去了。
黑柱和小林檎各提一个木桶,给插杆浇水。
原本两个人浇六亩地是很辛苦的,但架不住水桶一次能装十方水,而且重量还轻,把新苗全浇完,也不过花上一个时辰而已。
陆森看着黑柱和小林檎在干活,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喊道:“陆兄,小弟前来叨扰了。”
陆森回头一看,发现是曹诱站在院子之外,正向自己抱拳行礼。
还有两个黑壮汉子,带着弯刀跟在身边。看来几天前的教训已经生效。
陆森边走边抱拳笑道:“欢迎,蓬荜生辉。”
然后打开院子栅栏小门,同时给了曹诱一个临时访问权限。
曹诱走进来,顿时感觉到院中一阵清爽,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呢,就听到后面两阵轻叫。
哎呀!
哎哟!
两个黑壮汉子捂着鼻子后退,曹诱愣了下,问道:“你们怎么了?”
“有东西挡着我们。”一个汉子说道。
另一个汉子使劲点头。
曹诱回头看着陆森。
陆森微笑道:“非请莫入!曹兄弟,请!”
这是陆森故意为之。
木甲被曹诱拿走后,肯定会被研究,对于怕死的人来说,木甲的效果就是真正的护身符,绝大多数人都怕死,达官贵人们特殊怕死。
所以木甲绝对会被他们视为神物,然后会想办法据为己有。
怀璧其罪,这道理陆森懂。
要想让别人不敢随便惦记你的东西,你得有足够的实力。
或者说震慑力。
曹诱跟着陆森前木楼的方向走,然后还时不时回头,看到自己两个护卫从门那里试了几次都进不来。
然后两人想从旁边的木栅栏跃入而不得,还摔了几次跟斗。
陆森带着曹诱来到木楼,请他坐下后,对着外边喊道:“林檎,过来招呼客人。”
小林檎在不远的地方听闻,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桶,赶了过来。
而此时曹诱刚把视线从院外收回来,他打量着木楼的布局,第一个反应就是:好方的屋子。
然后第二个反应就是:这陆兄果然不是凡人。
现在自己的两个护卫还在外边摸着看不见的墙,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而且这院子中……清爽怡人,并不像外边那般湿热粘稠。
仙家的洞天福地?
曹诱的内心中,越发觉得眼前的陆兄神秘莫测了,可不是只会点障眼法那么简单。
两人坐下,林檎便端着一个木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个方型的茶壶和四个杯子。
曹诱一看,发现无论是壶还是杯子,都是琉璃所作。
且形状都是方的,和这木楼如出一辙。
茶壶中装着金色黄的液体,看着相当漂亮。
林檎先给自家郎君倒了杯,再给曹诱倒杯,然后就退到一边。
曹诱习惯性地双手拿起杯子抿了口,表情微微惊讶:“蜂蜜?真好喝。”
家园系统出产的蜂蜜,能恢复相当多的生命值,又有美味值加成,当作贡品都是侮辱了它。
而这壶蜂蜜水,自然是兑了温水稀释过的,当然,就算是这样,一口喝下去也能恢复个两三点的生命值。
人的身体很诚实的,能感觉得到这蜂蜜水带来的好处,会产生渴求本能,加之又有美味值加成,曹诱自然觉得相当好喝。
然后他一口就把蜂蜜水给‘闷’了,再砸砸嘴,再次说道:“当真是美味。”
林檎上前,又给曹诱倒了杯。
曹诱二话不说,又给闷了。
林檎倒上第三杯,这下子曹诱没有喝,他看着杯中淡金色的蜜水,很想把它再次灌入嘴里,但还是凭着意志力忍住了,然后抬头笑道:“在陆兄面前失礼了,我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糖水。”
林檎站在一旁,小嘴撇了撇。
浑然忘了几天她初尝蜜蜂水,结果连灌七杯,小肚子涨得难受的事情了。
陆森摆摆手:“没有的事,曹兄弟你喜欢就好。”
曹诱接着说道:“这次前来,主要是感谢陆兄的救命之恩,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说完后,曹诱看看旁边,这时候一般下人就要把礼物送上来了。
但……曹诱带的两个护卫还在外面。
曹诱尴尬一笑,立刻走出院子,把壮汉手中的礼物拿到手里。
此时两个壮汉护卫已经放弃进入院子,而是在外边站在等候了。
曹诱拿着暗红色礼盒,双手递过来,说道:“小小心意,请陆兄收下。”
陆森双手接过,再放到一边,说道:“曹兄弟你太客气了。”
见陆森收入礼物,曹诱说道:“陆兄,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
“请说。”陆森缓缓说道。
“数日前,陆兄赠我的木甲,使用时可有什么说道与忌讳?”
“也没有什么忌讳。”陆森想了会,说道:“只是它储存的法术有限,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后便会碎掉。”
“能挡多少次冲击?”曹诱问道。
其实曹家父子早想试试这木甲的极限在哪里,但苦于手中只有一件,弄坏了就没有了。
所以曹诱此次过来,一是感谢陆森,二是来探探口风的。
“不论次数,论力度。”陆森笑道:“若是幼童锤打,千次万次皆有可能。如若是强弓重弩击打,估计五六次后就会化为碎末。”
曹诱迟疑了会,然后问道:“先前那件神木甲,小弟已赠于家中大人,可想着数日前的突来横祸,总觉得不安,想再求件神甲,不知道陆兄可肯割爱?”
陆森站了起来,微笑道:“曹兄弟初次来陋舍作客,就让为兄带你看看这院子中的布局。”
这是婉拒了。
曹诱神情失落了会,但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站起来便跟着陆森在院子里瞎转起来。
院子里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也就十方菜田,两亩草地,和正在插杆的林田。
菜田这东西曹诱不觉得稀奇,但凡家中有院子的,谁家不种些菜菜苗苗的。
不过蜂箱倒是让他开了眼界,因为现在蜂箱里飞进飞出的蜜蜂是白色的。
起先黑柱带回来的确实是黑蜜蜂,但经过半个多月的系统转化,现在蜜蜂全变白色了。
“这可是玉蜂?”曹诱瞪大了眼睛:“小弟曾听宫中高人所述,在天山脚下,虽有玉蜂出没,常人却难得一见。玉蜂每年只有八九两月采蜜,其余时月皆蛰伏于石巢中。其蜜有大裨益,食之延年益寿。”
陆森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又带他去看了看楼后的三间温泉浴室。
看得曹诱莫名不已:“矮山有地热,不对……这不是地热。水池内无流水涌出,亦无蛋臭。”
他甚至有点想脱衣下去试试是怎么一回事。
转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院门前,陆森说道:“曹兄弟,接下来我还要清修,所以就不继续招待你了。若有事情,你隔上十天半个月再来,可好!”
陆森早已经打定主意了,自己要以‘修行者’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
金手指为这个身份提供了极大的便得性和可能性。
既然是修行者,那么就得有修行者的格调。
最起码‘清高’这一项,是得拿捏住的。
曹诱微微弯腰,抱拳说道:“是小弟叨扰了。既然陆兄还要清修,小弟则先行告辞,以后如若有需要用到小弟的地方,请尽管出声。”
说完后,他走出了院子,带着两个壮汉缓缓离开。
之前曹诱都是自称‘小生’的,虽然也很有礼貌,但却还有点点的内傲和隔离。
毕竟‘小生’是读书人的自称。
而读书人在此朝,可是真正的上等人,能自称小生,是种格调。
但现在他已经开始自称‘小弟’了,不但透着一股热络,甚至还隐隐把自己身份,放在了陆森下面一点点。
陆森回到院子里,微微轻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人是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独自存活于世间的,即使物质上能保持供给,可长时间脱离群体,精神上极易出问题。
而在群体生活中,每个人都得有个‘身份’,或者说定位。
陆森凭空而来,他的身份是无根之萍,经不起考究。
所以,就得自己想办法创造一个出来。
修行者这身份很好用……非常好用,山中修行有成方入世,这根脚就算有了。
且这身份无论与谁打交道,下至走夫贩卒,上至王臣将相,都能拥有极大的主动性,不会随便受制于人。
更不怕别人揭穿。
毕竟他是真的能弄出‘神异’来。
矮山脚下,曹诱与家中仆从汇合,然后坐到轿上。
四抬大轿旁,还跟着五名护卫。
轿子起程,往汴京城的方向走。
曹诱在轿中闭眼,身体随着轿子而轻轻摇晃。
他将刚才与陆森见面的过程再回想了一遍,然后掀开帘子,说道:“张护院,待会回到家中,你与柳护院随我一起去见大人。临门而不得入,矮篱如天堑,你们要把切身体会说与大人听方可。”
在外边走着的张护院点头称是,随后他摸了摸自己还有点微红的鼻子,再想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头发又开始发麻了。
0030 好想跳井
等曹诱离开矮山后,陆森打开了礼盒
嗯……和杨家差不多的谢礼。
两份金锭,一份不知道多少年份的老参,以及许多宝石。
放在手里有一小把,五颜六色的,还挺是好看。
陆森突然‘噫’了声,他打开系统,找到了一些需要宝石作为主材料的方子,细看下来,大部分都无法制作,因为有些配料实在是太过于怪异。
比如说什么‘暗影龙的鳞片’,‘雷麒麟的断尾’等等一看就是传说中的玩意。
要么就是莫明奇妙的东西,什么‘某暗精灵风干的香蕉’,‘亚龙人的面包黄油酱’。字是能看得明白,但连在一起陆森就搞不懂这是什么鬼了。
不过还是有几样东西比较正常的。
比如说做一些宝石牙器和护甲,或者是……做一份手摇点唱机!
两份不限颜色的宝石,两份铜,两份铁,一份玻璃,两份磁石。
就可以做成一台手摇点唱机了。
后面还有介绍,点唱机中储存的音乐目录,与制作者的记忆有关。
估计是制作者听过什么歌,制作这玩意成功的时候,就会提取出来。
这是好东西啊,可比什么宝石武器之类的有意义多了。
现在衣食无忧,人身安全的问题也解决了,剩下来的就是精神食粮的问题了。
陆森立刻站了起来,叫道:“黑柱,和我去趟城里。”
“好的,郎君。”
黑柱把水桶放下,乐悠悠地跑了过来。
虽然他在城里被无忧洞的人抓走,被揍得很惨。但这事其实以前他也遇过几次,每次都差点挂掉,所以他早就不在意了。
现在听到能进城就很高兴。
小林檎继续守家。
只是两人刚出到院子,就看到个老夫子领着个年轻学子走过来。
之所以知道这两人是书生,皆因两人头上都佩着方巾帽。
正常情况下,只有书生会这样打扮。
老夫子清瘦,眼中虽然有黄斑,可眼神看着通亮。他见到陆森,抱拳笑着走过来,问道:“这位小郎可是前方宅子的主家?”
“老丈人安好。”陆森抱拳微微弯腰行礼道:“小子确实是后方宅子的主人,请问老丈人有何指教?”
这老夫子抱拳继续笑道:“老夫姓常,名华,字毅坚。这旁是我不成器的独子,常威,尚未有字。”
旁边的年轻学子抱拳向陆森行了个礼,看着气质温和,极有礼仪。
“小子陆森,敢问常老先生可是专程来找我的?”陆林继续抱拳问道。
“只是来准备搬到山脚下起房长住,见山坡上有宅院,便过来见见邻家。”常华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呵呵笑道:“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往以后你我两家多多走动,有事互相扶持。”
随着常华把话说完,旁边的年轻小书生将手中提着的一小块腊肉送了过来。
大约只有三四两的样子。手礼确实是不多,但很多时候,搬迁见面礼也不需要什么贵重和值钱的东西,就是见面打招呼互相认识的一个添头。
黑柱立刻双手接下然后提着。
“老先生太客气了。”陆森笑笑:“请稍等片刻,我还份礼。”
“陆小友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常华虽然说着客气话,但人笑眯眯的,却没有动弹。
这是正常的,邻里往来第一次见面,就讲究有来有回,讨个好彩头。
不需要什么东西,你随便拿个馍馍当回礼也没有问题。
陆森和黑柱回到院子里,不多会出来,两人手上各多了一小把蔬菜。
一把是生菜,一把是波棱。
量都不算多,吃完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而且生疏比较值钱,拿得出手。
常华和儿子接过蔬菜,客气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
等他们先走一阵子后,陆森这才下山。
在山脚下右侧些的平地那里,果然有一群人在挖着地基了。
看样子,至少两三天前就已经动工。
只是这地方处于院子的死角,因此陆森三人在山坡上看不到,也就不知道罢了。
陆森停下来看了会,便前往汴京城里了。
进了城,便直奔着外城西北角而去。
那里是汴京城最有名的杂市,也是色目人最多的地方。
全世界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聚集在那里,想要什么几乎都有。
汴京城无论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繁华踵踵,人挨着人,走起街来有些慢。
就在陆森快到西北角的时候,便听到前方一阵慌乱惊叫,行人竞相逃走。
随后便看到前方空中两名武林人士飞檐走壁,显得有些狼狈,而后边追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妙龄少女,正挥舞着银鞭追赶。
“见到老娘还敢逃,真当没有把我杨家放在眼里,吃我一鞭!”
清脆的娇叱声中,银色的长鞭像是灵动的长龙,瞬间缠住前方某个江湖人的腿,用收力一抖,将其重重甩于街道中心,随后红色劲装的妙龄少女轻轻在屋檐上一踩,飘高一丈,追着还在逃窜的江湖人士而去,瞬间身影就消失在屋檐之上,只有袅袅娇喝传过来。
“还逃!待老娘抓获,必灌你洗脚水喝。”
陆森啧了声,好有性格的漂亮妹子。
而此时路中间的江湖人被摔得头晕目眩,正想站起来,却被随后赶来的杨府家兵一拥而上扑倒在地。
不多会家兵们就把人给捆了起来。
其中一人就是陆森认识的齐叔。
齐叔踢了脚江湖人,怒骂道:“居然敢还手,要不是我们几个实力还行才没被你砍伤,若真伤着了,我家小娘子必将你大卸八块。”
他骂着左盼右顾,然后就看到了街边的陆森,然后便走过来,笑道:“陆小郎,些许日子不见了,又进城来购置物件?”
“嗯,想做些东西。”陆森抱抱拳:“怎么是杨家在追捕江湖不良人了?”
齐叔苦笑了下,把事情简单说了遍。
原来数天前的樊楼事件,经过官家和众大臣们的商议,最后做出了三个决定。
一是准许开封府继续招揽武林人士,可多设副总捕头的职位,拥有调动捕快的实权,加强未来京城的治安。
二是打算三月后,在杭州举行武林大会,邀请各大正派高手齐聚,选出武林盟主,节制江湖人士。武林盟主从四品承宣使,可设府衙,受刑部节制。
三是在展昭未回京之前,由杨家负责剿灭汴京城的江湖恶徒,如若反抗,有格杀勿论之权。
之所以选择杨家,是因为杨家现在已经没落,家中独子远走西北军立功,家中只有三妇人撑着。
妇人带兵,即使再能收买人心,也终究是不如男子那般有野心的。
若是换作其它将门,别说赵祯不放心,连包拯等文臣都不太放心。
至于拱卫京城的禁卫军,虽然人数号称有数十万之众,但真实战斗力根本不行,别说***湖人士,连普通老百姓都看不起他们。
一群混吃等死,老弱病残,半年都难得训练一次的废物。
所以这几天,都是穆桂英和杨金花两人各带数十家兵,逮捕了不少江湖人士。
要说单打独斗,这母女俩皆不如展昭。
她们学的是沙场战法,弓马枪阵,武艺上大开大合,四平八稳,擅长群体协同作战,自然不太擅长应对缠斗游走的江湖人。
可要说到带兵作战,十个展昭也比不上一个杨金花,更别提穆桂英。
何况母女俩还是双线作战。
虽然只有数十人,但只要枪阵和弓阵一摆……没有数倍以上的江湖人根本挡不住她们,不到两天就把汴京城里的江湖人士冲得七零八落,丧气了胆气,见着她们只顾着四处逃走。
所以很快,汴京城的治安又好了下来,现在已经进入扫尾阶段了。
只是等展昭回来,杨家肯定又会被雪藏。
毕竟赵家是不会让将门出太多风头的。
听完了齐叔的话,陆森抱拳笑道:“辛苦你们了。”
“哪里,听命行事而已。”齐叔摆摆手,又突然问道:“刚才陆小郎可见着我家小娘子?”
陆森点头说道:“刚见着她从屋檐处飞走了,真是英姿飒爽!”
此时陆森的表情很真挚,发自内心。
齐叔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顿时露出很微妙的表情:“你不觉得我家小娘子粗鲁吗?”
刚才杨金花大喊‘洗脚水’什么的,齐叔可也是听到了的,他不信离自家小娘子更近的陆小郎听不到。
喊出这样的话来,就连齐叔都觉得自家小娘子实在是……不像个豆蔻少女。
陆森想了想,说道:“还好。”
真正的野蛮女友陆森见过不少,他自己以前也处过,相比之下,杨金花这种顶多只能算是嘴上凶,心里头软的那种。
齐叔看着陆森的表情更微妙了,最后他笑道:“不愧是陆小郎,竟可如此胸襟广阔,能人所不能。”
这下子轮到陆森表情微妙了,他总觉得齐叔这话似乎是在鄙视自己,可又找不到证据。
齐叔抱抱拳说道:“陆小郎,我要押犯人去开封府大牢了,择日再谈。”
陆森微笑抱拳。
随后两人分开。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陆森的心情,反而让他觉得颇是新奇。
等到了西北杂市,陆森看到了大量的色目人在街上行走。
这里的街道充斥着香辛的香气,色目人十数日不洗澡身上散发的臭气,混合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
行走在街道上,所有的色目人都会自动避开宋人,尽量离宋人的身体远些,免得冲撞。
赵宋确实是打不过北边的两个邻居,但这并不妨碍宋人对色目人的歧视和看低。
别看赵宋对外很怂,但在汴京城,色目人敢和宋人发生冲突,所有的宋人官员都会无条件尽量站在宋人这边。
除非是宋人真的错得离谱。
即使是明察秋毫的包府尹,在处理宋人与色目人案件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偏向宋人。
因此,宋人在杂市这里是横着走的,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正经宋人愿意来这里购物。
来的都是些商人,或者是商人的仆役。
甚至连乞丐都不太愿意到西北杂市来讨饭。
所以当陆森出现在杂市这里,虽然周围很拥挤,可他却没有寸步难行的感觉,反而走得很顺畅。
不得不说,杂市里确实是什么都有,本质上也是黑市。
虽然色目人的宋话口音有点怪,但并不影响交流。
经过沟通,陆森很快就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上好的铁锭和铜锭,两大块磁铁。
磁铁这东西开封府正规渠道是没得卖的,因为量不多,都拿去做司南了。
。
盐铁本身就是朝廷专营,私卖铁锭本质上是犯法的,也只有要财不要命的色目人才偷偷私下卖。
如果他们怕死,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北宋做生意了。
而且杂市的背后,似乎也有几个朝廷大臣的影子站着。
陆森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钱也花了不少,正欲回去,却突然看到前方不远有高台,下方围了一大群人。
高台上女子起舞,还有动听的乐声与节奏感很强的鼓点传过来。
陆森有段时间没有听曲了,便带着黑柱靠过去。
走到红色高台下,便看到上方有个蓝睛的色目女子正在跳露脐舞,还唱着歌儿。
这色目女子看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陆森清楚,色目人较为早熟,接对方的容貌来看,应该是十五岁左右。
丝质的红短上衫包括着的要害部位,白色肌肤若隐若现。平胆的腹部,漂亮的马甲线随着胯部极具韵律的扭动,像是优美的白豚,在明亮的海洋里畅游。
色目女子边唱边舞,周围的色目人们连连叫好,气氛极为火热。
她唱的歌儿确实挺动听的,配着两把五弦琴,一个小鼓,演绎了充满活力的异域风情歌曲。
陆森也觉得挺好听的,拢在双袖里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打着鼓点。
这时候,黑柱凑过来说道:“郎君,这是色目人花魁,艾莉婕。她唱的曲儿翻译成咱们的宋话,我记得好像叫做《美丽的小岛》。”
陆森扭头看着黑柱,笑道:“你倒是很清楚嘛。”
黑柱不好意思地说道:“咱大宋的花魁都在青楼或者画肪里待着,也只有这色目人的花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艳舞,有次她到北城那边登台演过,我恰好在那里要饭,顺势看过一次。”
陆森又听了会,等上面的女子唱完,他正准备离开,却微微皱起眉头。
此时色目鼓手已经起身,他的手腕衣袖是卷出来的,在手臂处有个纹身。
一头似狮非狮,似马非马的四足正物正在回首,它的身体是由许多弯弯曲曲的古怪字符组成。
等等,这图标好熟悉……阿萨辛?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森的视线,这鼓手突然转过头来,盯着陆森。
在这瞬间,鼓手的视线变得极其锐利!
另一边,杨金花好不容易把另一个江湖人追上打趴在地,一脚踩在对方腰背上,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齐叔带人过来。
“齐叔,你来得太迟了。”杨金花抱怨道。
齐叔笑道:“与陆小郎碰见了,聊了会。”
杨金花微愣,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不需要聊那么久吧,齐叔你也不怕我出事?”
“区区小贼岂能伤到小娘子。”齐叔想了想,说道:“刚才陆小郎见着小娘子大发神威的场面了,还说你英姿飒爽呢。”
杨金花没有任何反应,她说道:“好了,这些浑蛋就由齐叔你带去开封府大牢里。我有些乏了,先回家。”
然后她不等齐叔回话,便骑着旁边家兵牵来的马儿回了杨府。
让下人把马栓好,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接着……快步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软褥中,双手不停地锤着被被子,脸都红完了,又是羞怯又是恼怒地嗔叫道:“丢脸死了丢脸死了,怎么又让他撞见,好想跳井自尽啊!”
0031 山中花园
得益于后世夸张的网络信息流,陆森也曾无意中看过一些关于阿萨辛们的资料。
只是关于他们的内容,都很大的戏说成份,甚至还有各种影视游戏方面的艺术加工,因此陆森对这个教派并不算了解。
知道的资料,可能也是扭曲过的。
但唯有这个标志……应该是不会是错的。
当鼓手的视线变得极度税利,仿佛利剑一般刺过来的时候,陆森没有退缩,反而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没有惧怕,也没有不安,甚至还带着点嘲讽。
这是天朝上国民众会有的态度。
鼓手的视线迅速转换,然后露出了谄笑与讨好,他甚至还微微弯了下腰。
陆森收回了视线,带着黑柱离开。
两人的交锋其实很短暂,连四秒钟都不到,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发现。
鼓手站在高台上,看了会陆森的背影,这才往后台走去。
刚才的色目人花魁靠了过来,用波斯语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刚才我感觉到你的杀气,难道你看到了十字圣殿的人?”
“不是。”鼓手摇摇头:“刚才有个很像是白人贵族的少年,死死盯着我手臂上的标志,被吓了一跳而已。”
在清朝之前,几乎所有的蛮夷都认为只有中国人是白种人,他们自己是无色肤人或者是红肤人。
在清末,才把‘黄种人’这词安在中国人,以及整个东亚人的身上。
原本他们这种肤色划分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皮肤黄是‘重病’的象征。
暗合‘东亚病夫’这个词。
只是很可惜,国人对黄种人这个词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负面感受,反而觉得很合理。毕竟黄河是母亲河,然后自古到今,民间皆以金色为贵,也就不觉得这种黄种人叫法是侮辱人的。
倒是扶桑和高丽两国对‘黄种人’的称呼十分反感。
色目花魁松了口气:“还好,要是十字圣殿那帮人也跟过来就麻烦了。估计那个贵族少年只是单纯对你手臂上的标志感兴趣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台的小屋子里。
他们打开暗门,直接下到地窖中。
这个地窖并不算大,也就五米左右的长宽,三米高度了。
但地窖的里面,却存有不少的弯刀长剑,以及五件全身板甲。
北宋不禁武器禁甲,特别是这种全身板甲。
要是被发现,与这个窝点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一个谋反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但如果是像陆森合成出来的,那种看起来很好笑的,圆圆的木甲……只要不知道功效,估计官府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认为这种薄薄的半身木甲会有什么防御力,估计用来挡挡小型野兽利爪还行。
拿上枪剑只要随便一个突刺,便能连人带木甲一起扎破。
地窖里除了武器和盔甲外,还躺着两个人,他们全身被绑着,从服装和容貌上来看,应该是宋人。
花魁艾莉婕走到一个略胖的宋人身前,用脚重重踹了下后者的肚子。
这胖宋人立刻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使劲扭动挣扎。
很快,胖宋人旁边的另一名宋人也醒了,他看着站着的两个色目人,有气无力地说道:“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门路让你们和官府搭上线,我们只是商户,是贱籍。”
鼓手蹲下身子,他将自己的中指按在这个稍瘦的宋人脖子某条血管处,用不太流利的宋话说道:“那我们换个思路,宋人,你知道这座伟大的城市里,哪位官员更容易接受我们这些外乡人?”
这宋人想了会,摇摇头。
平民都看不起色目人,何况官员!
鼓手狞笑了下,手指轻轻用力,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部位,或者说用了什么技巧。这宋人的脸一瞬间就涨得通红,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出来,越来越粗,像是一条条正在生长变大的青蛇。
然后他的鼻孔开始流血,眼睛中更是血丝密布,像极了两个红色的灯泡。
宋人感觉到脑子疼得快要涨爆,身体拼命挣扎,可鼓手用膝盖顶着他的腰,使他动弹不得。
只能在原地死命扭动,甚至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发出,只能徒劳地张着嘴。
很快,宋人眼眶开始流血出来,嘴巴里也有血块吐出来,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眼睛也在翻白,看着就快要死掉的时候,鼓手松开了按在脖子上的手指。
宋人顿时就像是得到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鼓手温柔地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们是随便抓的你?现在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这宋人使劲点头,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惧,已然压倒了他。
太可怕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说说看。”
“当今曹国舅爷,颇有寻仙问道的心思,这是市井中人皆知的事情。”这宋人急急说道:“我是曹国舅门下,表面上是替国舅爷涉足商行的贱业,可实质上是替他在暗地里留意有没有与仙神有关的事物。如果你们真想攀附贵门,只要拿出些似似非非的奇物,以及用出你们的本领,肯定可以得到曹国舅的赏识。”
鼓手扭头,用波斯语问旁边站着看戏的艾莉婕:“他说的曹国舅很有权势?”
艾莉婕靠在墙角,双手抱胸,淡淡地说道:“他是这个国家皇后的弟弟,同时听说自身也拥有极高的身份,说话很有份量。”
鼓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看着地上的宋人,笑着问道:“那问题来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拿出什么东西,才能讨好那位曹国舅?”
“只要与仙神有关的器物即可!”
“但我们没有这种东西。”鼓手再次把手指按在了这宋人的脖子上:“你有吗?”
感觉着冰冷的手指卡在自己的脖子上,这宋人已经不想再经历刚才那般恐怖的折磨了,他使劲点头说道:“我有,我有!帮国舅爷做事的时候,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截留了一些出来,只要大爷放我回去,我定拿出来赠与两位。”
他确实截了一些下来,但根据经验,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但现在管他是真是假,先保住小命要紧。
鼓手笑着放开手指,满意地抚摸着这宋人的脸颊,就像是在抚摸着心爱的美人:“很好,我会和你一起去取的,顺便记住你家住在哪里,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上门拜访,好不好?”
这宋人脸色凄苦,却也只能连连点头。
然后鼓手将视线投向另一个胖宋人,正要把手指按在后者的脖子上,结果这胖宋人倒是先尖叫起来。
“大爷,求你了,别伤我,我和他一起,都是替曹国舅做事的贱籍。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这胖宋人被自己同伴眼鼻都喷血的惨状吓坏了:“我也可以把自己私藏的好东西全交给你们。”
“不需要!”鼓手从衣服中拿出把短刃:“同样的事情,有一个人能做到就行了。”
“别别别!”看着锋利的短刃压过来,这胖宋人吓得连连大叫:“我还知道更重要的情报,更重要的消息,你们两位听了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鼓手的短刃抵着胖宋人的喉咙:“哦,说来听听。”
“数天前,曹二郎穿着个木甲从外边回府……”胖宋人吓得直接他知道的那点事情,像是倒豆子一般哗哗哗全说了出来。
约十多分钟后,鼓手和艾莉婕两人都离开了地窖。
经过暗门回到后台独间内。
听着外边喧闹的人声,鼓手笑道:“你这次提供的宋人身份成色不错,至少能说出点有用消息。”
艾莉婕笑了下:“毕竟也来这里一年多了,这个美丽繁华的国家,我已经了解不少。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习惯,他们的身份关系网。把这些梳理出来可不容易,这两人我已经盯很久了。”
“确实美丽繁华,仿佛人间天堂,我曾经以为斯帕罕才是世间最美丽的城市。”鼓手无奈地笑了下:“但来到这里,我才知道斯帕罕连它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可这样的城市,居然是白种异教徒建造的,让人难以接受。”
“先不谈这些。”艾莉婕扭头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你觉得胖宋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只要穿上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木甲,有可能吗?”
鼓手想了想,说道:“我找时间去探探看,你用黑圣药把地窖中的两人暂时控制起来,他们以后应该还有用。”
艾莉婕点头,冷艳地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杀掉更好。”
“我们是来拿回山中花园的,杀戮太多肯定会引起白人贵族们的注意。”鼓手摇摇头:“这么珍贵的东西,也不知道落入哪位白人贵族的手里,只能慢慢查了。”
另一边,陆森和黑柱回到家中。
然后他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制作手摇点唱机。
因为材料已经备齐,所以一瞬间点唱机就制作出来了。
这玩意其实就是一个黑盒子上顶着个大铜喇叭,正面有个小小的液晶显示屏,还有四个按钮。
然后黑盒的右侧,有个黑色的手摇把。
此时黑柱和小林檎也凑了过来。
陆森刚摇几下,发现液晶显示屏亮了起来……原来是手摇发电啊,怪不得要磁铁了。
然后他摇了十几分钟,手都摇酸了,显示屏上面标示的电量才到25%。
陆森擦擦汗水,说道:“黑柱,你来。”
“好的。”
黑柱之前看着陆森满头大汗,早想帮忙了。但生怕自己身份低贱,碰了眼前这仙器,会让仙器晦暗,现在郎君发话,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他小心翼翼地学着陆森那般,摇着黑色把手,见到仙器没有什么排斥之类的反应,便放下心来,渐渐加快摇圈的速度。
还是那句话,陆森其实就是个废物,摇了25%的电量就累了。
而黑柱摇到了100%电量,汗都不出一点。
然后陆森测试着按钮,很快就弄明白了几个按钮的用途。
将曲库调出来,三千多首……再一看上面的名字,中文的有,英文的有,甚至还有许多日文曲子。
再菜单下拉一细看,发现几乎全是纯音乐。
什么《月光曲》、《神人畅》、《将军令》、《出埃及记》、《致爱丽丝》、《英雄的黎明》、《潮鸣》等等。
古今中外,应有尽用。
从古典钢琴音乐,到重金属战车,再到游戏小调,类别更是杂得要命。
“原来我听过这么多音乐了吗?”陆森有些惊讶。
这还只是纯音乐,还没有算上听过的流行歌曲呢。
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就是这点特别厉害。
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只要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就会被动接收无数的信息和知识。
你觉得很平常,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没有觉得什么特别。
但把你拎出来,放到其它的环境中,你就会发觉自己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或者说鹤立鸡群。
陆森点了个随机播放,金黄色的铜喇叭中响起了悠扬伤感的笛声。
“哦,是《乱红》啊。”陆森坐到旁边的摇椅上,静静听着。
本来这首笛曲就够伤感了的,陆森此刻身在‘异乡’,想着以前的亲朋好友可能都见不到了,本来就有些愁思在心底,结果听得眼圈都红了,差点就猛汉落泪。
而黑柱和小林檎则被突然冒出来的笛声吓了一跳,认为那个黑盒子里关着妖怪,但看陆森见怪不怪的模样,也就渐渐安心下来,坐在旁边一起听曲。
他们两人的音乐鉴赏水平可远不如陆森,只是觉得好听,然后便没有其它感觉了。
眼看着第一首曲子快要结束,陆森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在喊话。
“陆小郎,展某前来拜访。”
陆森扭头,看见是穿着天蓝色长衫的展昭在院子外站着。
他连忙起身,擦了下眼睛,走过去,打开院子门,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权限后,抱拳说道:“展捕头,许久不见,先进来。你终于回京了,之前你不在,汴京城里可是乱成一团。”
“展某已晓得,包府尹的书信四天前就送到我手上了。”展昭走进院子里,感觉到空气清凉,微愣了下,然后把手中的手信递过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同时还得感谢陆小郎的救命之恩。”
说完话,展昭作揖轻轻弯了一腰。
陆森双手接过手信,有些惊讶:“展捕头这是何意,这段时间我可没有见过你,这救命之恩从何说来”
“还请陆小郎听我细说。”展昭把背后负着的金黄色长剑拨了下来,双手呈直说道:“这次展昭能侥幸救得性命,多亏了陆小郎赠的宝剑。”
“站着说话不方便,去楼里再说。”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
展昭谢了声,收起石剑跟着陆森往里走。
然后越靠近小楼,他的表情就越古怪。
方块砌起来的怪楼且不说,厅堂里有个长着大喇叭的黑盒子,正发出动听的曲调。
还是两种他从来没有听起的乐器声。
此时点唱机播放的是钢琴和吉它合奏的《寂静之声》。
其实在院外的时候,展昭就听到曲声了。
只是当时他没有太在意,还以为是陆森雇了戏班子在家里听曲儿。
结果进来才发现,却是一个黑盒子在发出声音。
即使展昭之前作为江湖人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他也忍不住了,问道:“陆小郎,这奏着曲儿的黑盒是何物?”
0032 老包有想法
“陆小郎,这是何物?”
展昭指了指黑色的点唱机,一脸的好奇。
他不是那种看到盒子发出声音,就会想着‘里面不会塞了个小妖怪’之类的愚民。
但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十分神奇。
“师门传下来的机关术,可以反复播放录入的声音,不值一提。”陆森笑了下:“展捕头请坐。”
展昭依言坐下来,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看旁边的点唱机,然后将手中的黄金石剑放到台面上,说道:“我还得多谢陆小郎的救命之恩了。”
“怎么说?”
展昭便把自己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他追踪五鼠到了松江渡口,却刚好碰到五鼠从陷空岛了出来。
当时锦毛鼠白玉堂拿着他师父的蝉翼剑,砍断了挂在二鼠小腿上的箭矢,正要去师门还剑,结果就撞上了展昭。
本来展昭要压制五鼠并不算难,但没有想到,白玉堂居然动用了手中的蝉翼剑,六人缠斗半个时辰后,蝉翼剑把巨阙剑给削断了。
没有了武器的展昭,根本不是五鼠的对手。
情急之下,展昭只得抽出背上陆森赠送的石剑。
他本以为石剑只能挡三四下蝉翼宝剑的攻击,便会断掉,结果打了半天,直到将五鼠逼退,石剑都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石剑不锋利,但真的很坚韧。
之后展昭不但逼退五鼠,甚至还重伤了白玉堂,差点连对方的蝉翼剑都抢过来。
按理说,五鼠有两个伤员,只要接着追踪,缠住他们,耗上数天,使他们身心疲惫,应该能将五人擒下来。
可突然收到了包府尹命他速回汴京城的口讯。
“能挡天下第三剑的蝉翼剑,这想必是难得的宝剑。”展昭轻轻推了下,说道:“展某不敢贪心,还请陆小郎收回此剑。”
武人都爱宝刀名剑,展昭也不例外。
内心中,他对这把剑喜欢得要死。只是个人理念问题,使得他不愿意去占别人太多的便宜。
陆森把桌面上的金色石剑推回去,说道:“展捕头,东西我是送出去了,你之前也收下了,岂能有还回来的道理。”
“可……”展昭咬咬牙。
陆森打断他,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家的小女工,对内家练气法很感兴趣。敢问展捕头是否有那种没有门户之见,没有什么门派顾忌,可以随便流传的练气法门吗?”
“这倒是有,只是品阶并不算高,勉强入流。”展昭想了想,说道。
“那就用这种练气法门,换这把石剑如何?”陆森笑道。
展昭想了想,双手抱拳说道:“那展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站起身子,重新将长剑拿起来,负在身后,欢喜地说道:“陆小郎,我还得回开封府向包府尹报备,就不多打扰了。等我把身上公务交接清楚,寻着秘笈,再来拜访。”
“好说好说。”陆森也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外面喊道:“黑柱。”
“来了。”黑柱从外面走进来,拎着一小把生蔬,双手递着给向展昭:“我家郎君小小心意,请展捕头笑纳。”
“多谢。”展昭接过生蔬。这是正常主客往来的小礼物,理应收下,他微笑着双手抱拳感谢。
然后他在陆森的相送下,转身离开了院子,等他快下到山脚时,依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半山腰那里传来的乐曲声。
“机关术?”展昭翻身上马,细细沉吟:“是鲁班门下,还是鬼谷门下。”
众所周知,能习得机关术的弟子,必定出于这两门。
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陆森更像是鬼谷门人。
在思吟中,展昭骑马回到开封府。一路上有许多小娘子,以及街道旁边勾栏女子向他抛媚眼,他都全然视作不见。
回到开封府后,和许多捕快打了招呼,欲找包府尹禀报公务,正好碰到同僚公孙策,展昭便上前打招呼笑道:“许久不见了,公孙主簿。”
公孙策一见展昭,就笑道:“展捕头回来得正是时候,包府尹在让人在后院做了炙肉,正让我们过去一起品尝呢。”
“那正好。”展昭笑了,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中的一小把生蔬展现给同僚看:“片刻前有朋友送了些生菜给我。”
“生菜包灸肉,确实绝配。”公孙策笑着拍了拍手。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就到了开封府后院,然后在亭院那里见到了包拯包府尹。
包拯一身白裳,坐在主位上。
他面白长须,身体生得微胖,额头高挺,脸且方正,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展昭上前,行礼过后就欲秉告公务。
此时包拯摆摆手,脸带微笑:“展捕头方回来,旅途劳顿,如若没有极重要之事,明日再说公务。此时本府公休,难得与众同僚共聚,先吃了再说。”
亭院中除了包拯,还有开封府的些许捕快和小吏。
众人见到展昭,也是坐着拱拱手就当行礼了。
大伙都很熟,礼仪到了就行,不需要有多严肃正经。
而被众人围着的,是个大炭炉,上面还压着块方方正正的黑色大铁板。
旁边有个厨子正将腩肉切成薄薄的片状,然后放在已经抹有油的铁板上,只炙了数息,便又一块块夹起,放到碗中,再端到包拯面前。
包拯有人服侍,其它人就自己来了。
展昭见状,将生菜交于旁边站着的包氏家仆,说道:“速去洗洗,再拿上来。”
这仆人立刻拿着生菜退了下去。
展昭和公孙策两人入席,众捕快挪挪,空出位置给他们。
在场都是包拯的得力心腹,不需要客套,很快展昭就和他们说说笑笑起来。
没过多久,仆人用盘子端着洗好的生菜过来,放在黑铁板边角。
起先众人也没有太在意,生蔬虽然挺值钱,可他们这些人还是吃得起的。
包拯清廉,那是指他不贪。
可他其实很有钱,光是年薪,已经快抵得上杭州一个月的税收了。
顶层文官,差不多都是这个年薪,随随便便就能养起一票人来。
包拯也从来不差饿兵,开封府捕快与众吏,除了领朝廷发的那份粮饷之外,包拯还会额外再补一些。
生蔬这种东西,他们平时隔三差五的,也能尝尝。
离生菜盘子最近的捕快夹了块生菜,包着自己刚炙好的腩肉,尝了口,眼睛就发亮了:“嗯?这生菜极是美味,府尹你尝尝?”
包拯连吃数块腩肉,刚好嘴里也有些腻了,闻言夹了片生菜包着肉片试试,结果放到嘴里咀嚼后,连连点头:“在宫中尝过的生菜,都不如这般清甜。大伙也尝尝。”
包拯可是时不时能参加宫宴的大臣,他吃过的好东西极多,连他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于是众人都夹了块生菜试试,很快盘里子里菜叶子就被清光了。
众人吃得都是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公孙策在旁问道:“展捕头,这生菜是何人售卖?待会我去买些回家,家中老父最近没有胃口,吃不下油腻之物,想来应能助他开胃。”
“此乃展某的一位朋友赠送,他宅院里种有些许,似乎没有售卖的迹象。”展昭笑了笑。
公孙策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时候,展昭却突然微皱了下眉头,想起了陆森那诸多的神异之事,他忍不住问道:“府尹,展某最近遇到了点事情,不知道如何处理,可指点下官迷津?”
包拯坐正身体,看着展昭:“雄飞不必如此生分,有话尽可说出来。”
雄飞是展昭的字。
展昭又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地说道:“下官可能遇到术师了。”
众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跟着包拯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包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毕竟读书人讲究个‘字不语怪力乱神’,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去理会这些事情。
特别是先皇一手策划的‘天书’事件,其后果遗毒到现时,都没有完全清除。
天书事件期间,包拯当时虽然年幼,可直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整个大宋都疯狂地修道问仙,不顾法理人情,几近扭曲。
导致现在的朝中大臣,只要年纪有五十岁以上的,都对道士和尚没有太大好感。
此时包拯心里有些微愠,可良好的书生风度教养让他表面平淡如水:“雄飞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难道连你也分不清那人的障眼法?”
“下官确实是分辨不出来。”展昭面露愧色:“而且,下官总觉得那人是真术师。”
包拯放下筷子,正视起这事来:“雄飞你说说看,那人有何神异之处?”
当下展昭便把自己与陆森往来的一些事情说了,还说了刚才看到的方楼与点唱机之事。
展昭口才挺好的,事情娓娓道来,捕快和小吏们都听得心旌摇曳,恨不得这就去矮山上见识一下。
可包拯听完后,闭眼思考了会,说道:“老夫以府尹之职下命,刚才雄飞之言,不入他人耳中,所有在场众人皆必将雄飞的话烂在心窝子里;还有,除了雄飞,谁也不准去矮山找那陆姓道人,都明白了吗?”
众人神情一凛,皆抱拳弯腰喊道:“下官听令。”
然后包拯站了起来,说道:“你们继续,雄飞随我来。”
两人离开后院,进到不远处的书房中。
包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微眯眼睛,好一会后,他说道:“你说的陆姓道人居于矮山,那可是杨家的宗祠后山。连那等事关家族兴衰的腹地都送于他人,想来杨家更早一步知道那道人有所神异了。”
这个时代,即使是再聪明的读书人,也是多多少少相信有鬼神这种玩意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时代的局限性。
展昭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所以他从来不卖弄自己的小聪明。
不像某只老鼠,他只会堂堂正正做事。
包拯从旁边书架上拿出一个看着很有质感的黑色小盒子:“这是官家赐下来的上等青茶,你穿上官服,拿上我的名帖,代我去杨家向佘老太君问声好,感谢杨家前些日子对开封府的帮衬,再说老夫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往,甚是抱歉。你若见到佘老太君,记得看看她的病情可有变化。”
本来包拯应该自己去的,只是他知道自己性情刚直,不会演戏,所以探虚实这种事情,就让展昭去好了。
而且展昭有从三品武官虚职,从表面的身份上来说,他去见佘老太君,也不算失礼。
展昭点点头,拿起小木盒子便出了门。
一柱香时间后,展昭出现在天波杨府门口,向齐叔说明了来意,并且递了包拯的名帖后,得去杨府大约半柱香时间,又出来,返回开封府中。
他去到书房中,见到包拯,便双手抱拳说道:“府尹的礼物已送到杨府,佘老太君称病不出,接见我的是穆大元帅。”
包拯点点头:“或许佘老太君身疾已然痊愈,杨家似乎在想办法瞒着这件事情,不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为何?”展昭有些不解。
“不少人可是想着佘老太君早些去世的啊。”包拯无奈地摇摇头:“杨门兴盛时有多风光,就有多得罪人。现在他们没落了,就会有多少人希望杨家楼厦倾倒。佘老太君是杨家现时唯一的顶梁柱,她倒了,杨家就倒了。”
展昭明白了:“杨家这是在拖时间,等转机?”
“杨家似乎不希望那陆道人被太多人知道。”包拯摸着下巴上长长的黑须:“正好,老夫亦不希望陆道人被太多人知道,更不希望他的名声传到宫中。雄飞,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劝那位陆道人离开汴京城。”
展昭表情愣住了。
此时杨府中,杨金花看着桌面上的方型琉璃瓶子,再看着里面亮晶晶的蜂蜜,心痒痒的,总想倒出来兑水喝几口。
穆桂英在一旁打趣:“别嘴馋了,这蜂蜜过上几天要托人送到西北军那边给你大哥的。”
穆桂英和佘老太君测试过了,这瓶蜂蜜只要一点点,便能治疗体内暗疾,手上划个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只要抿上一口,伤口立刻愈合,连伤痕都不会留下。
这种疗伤的好东西,当然要送去给在西北军中浴血奋斗,要为家中争取荣耀的杨大郎。
“可是看着真的很好喝嘛。”杨金花将下巴枕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撒娇说道:“娘亲,我就喝一小口好不好?只尝尝味道。”
“真想喝,就去找你的陆小郎,问他要。”穆桂英终于把牡丹花绣好了,接下来的就是绣鸳鸯红盖头了。
杨金花哗地坐直身体起来,怒瞪着穆桂英:“什么我的陆小郎,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娘亲你怎么可以凭空污女儿清白!”
这时候佘老太君从旁边走过来,侍女小桃双手还挽着一个蓝色包袱袋子。
“刚才老身还想着让金花把谢礼送去给陆小郎。”佘老太君扶着拐杖,走到椅子坐下:“既然金花嫌弃陆小郎,那我让小桃代老身送过去好了。”
“不准!”
杨金花一把就将小桃手上的蓝色包袱夺了下来,气哼哼的。
然后她又愣住了,俏脸在两位长辈调侃的目光下,变成了胭红色。
最后她挽着包袱,双手掩面,夺门而逃。
0033 陆小郎他年少慕艾
杨金花单人前往矮山,在山脚下,她看着那处正在建筑的工地,秀眉轻皱。
她算了算距离,发现对方确实没有侵到到矮山的地产,这才作罢。
虽然明明这座矮山已经送给陆森了,但她看到有人在附近建房子,依然会有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奇妙不爽感。
她来到山脚下,却发现上山的路口处有两座轿子,旁边还有十几个家仆。
顿时那种‘卧榻之侧’的感觉更重了,杨金花走过去,问道:“你们的当家是谁?”
这些人中有认识杨金花的,立刻站出来答道:“杨小娘子,鄙人等是曹国舅家长工。”
曹家怎么也来了?
杨金花越发不爽,她翻身下马,将马匹栓好,再快步走向半山腰。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杨金花听到前方有乐声传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曹家请了戏班子到陆森院子里开唱,但等到院子栅栏外的时候,却发现,里边根本没有戏班子。
栅栏外有几名好手壮汉,应该是曹家的护卫,而在院子里,陆森坐在木楼大厅主位,正与两个年轻人相谈甚欢。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曹家大郎和二郎两人。
而前木楼的前方,堆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礼盒子,看来应该是曹家拿来的。
杨金花出现在栅栏外没有多少息时间,便被陆森发现了。
他和曹家两位年轻人说了几句,然后三人都站了起来,往院子里走。
等近了后,陆森向杨金花抱拳微笑道:“杨小娘子,有些日子没见了。请进。”
骗人的嘴,你前天才看着我出丑。
杨金花心里腹诽不已,她可是花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把那种想自尽的羞耻感给压下去。
当然,她表面上是笑盈盈的:“确实是有些时日没见了,这次老太君谴我来,送些礼物给陆小郎。”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院子里,然后这才向旁边两个年轻人打招呼,用的还是万福礼:“小女子杨金花,见过两位曹家世子。”
曹评和曹诱有个国舅父亲,他们两人是皇家国戚一份子,叫声‘世子’也不以为过。
曹家两兄弟很有礼貌地给杨金花行礼。
然后曹评转身向陆森说道:“既然陆兄有客人,那我们兄弟俩就先辞了。若哪天陆兄到城里游玩,请务必到我们曹家坐坐。”
“好,有时间必定会登门拜访。”陆森抱拳客气道。
随后曹家两兄弟走了。
杨金花看着他们两兄弟的背影,还发觉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曹诱手上提着个黑包,里面圆鼓鼓的,似乎装着什么大件的东西。
她再回头看看木楼门口,那里堆了不少的礼品盒子,便知道曹家肯定是用重金从陆森手中,求走了什么东西。
杨金花很想知道黑包里装的是什么,但她没有问出来。
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能打探私事的程度。
“进去坐坐吧。”陆森笑道。
两人进到木楼中坐下,此时杨金花的视线一直停在那个黑色的点唱机上。
她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陆小郎,这是何物?”
这样的问题,展昭问过了,曹家兄弟刚才也问过了。
杨金花再问也不稀奇。
陆森和之前一样答复,然后说道:“闲时听听,可以陶冶情操。”
杨金花连连点头,她之前不爱听曲的,总觉得大宋多数的曲子都软绵绵的,听着很是挠人,这也和她是将门出身有关。
而现在点唱机中放着的是西班牙斗牛曲,她很喜欢。
“这曲儿听着提气,用的是七音?”杨家虽然主要教导她学习军阵武艺方面的知识,但乐理也会教一教,知道个基础就行了,毕竟是大门大户的闺女,五音不分出去是会被别人笑话的:“且有好多未曾听过的乐器。”
现在《斗牛曲》放的是交响乐版本。
很多乐器都是几百年之后才出现的,她没有见过听过很正常。
“这些乐曲是我师父以前收集的,我就是听听,也不知道出处和来历,他老人家也没有和我说。”
陆森不得不把这锅甩到自己那个从不曾存在过的师父身上。
三千多首纯音乐曲子,首首皆是精品,是后世音乐理论大进步后的产物。
涉及到的音乐理念类别极多,曲风更是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人百生味无所不包。
这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必定是一大群人的智慧结晶。
现在见过点唱机的人,都是年轻世代,且都不太懂乐理。
但如果有天,让那些较真的乐理高人听到了,他们势必要问起这些曲子,以及曲子中乐器的来路。
因为只有真正的音乐人,才知道这些三千多首曲子代表着什么。
真到那时候,陆森肯定是答不出来的。
所以提前把锅甩到‘空气人’的身上,是最理智,也是最合理的做法。
你们真要较真的查的话,就破碎虚空去找‘系统’师父询问吧。
杨金花漂亮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打着拍子,她的桃花眼一直盯着陆森的俊脸。
虽然点唱机很有意思,但杨金花对陆森这个人更加好奇。
听他主动说起自己的师父,杨金花就越发好奇了。
她忍不住问道:“陆小郎,你是否能说说自己的师承吗?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陆森倒是挺高兴杨金花能把这话题问出来的。
要立人设,首先就要把自己的‘信息’给‘泄露’出去,再由别人帮忙传播。
知道的人越多,那‘人设’就立得越稳。
于是陆森就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背景故事’慢慢说了出来。
什么自小和师父在山里长大。
十数天前,师父破碎虚空飞升,临走前把陆森扔到汴京城。
自己这一脉以‘工造’入道,擅长做些有特殊能力的小玩意。
等等。
杨金花听完,觉得很有说服力。
无论是发光的金林檎,还是让人翻跃不过的栅栏,或者是方格子木楼,甚至是这个戏曲黑盒子,都是工造之物。
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确实是真的。
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森的师父,破碎虚空这些都是真的。
她甚至有些怜惜陆森,从小与师父相依为命,转眼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一定很难受吧。
少女嘛……情怀总是浪漫些的。
总爱无端联想。
陆森突然间就看到杨金花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的,就有些奇怪。
但好在这时候,小林檎把蜂蜜水端了上来。
杨金花抿了口,甜得眼眉都弯弯的,整个人一下子就又开心了起来。
随后她又聊了会,把包袱交给陆森,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看到小林檎在一旁练箭,便上去指点了下,手把手教后者如何使力,如何瞄准等等。
小林檎练了阵,便扯着杨金花去草地上玩耍。
其实进来的时候,杨金花也发现这片两亩的草地了,上面百花盛开,彩蝶环飞,不知道多漂亮。
她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景色。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在草地上肆玩,扑蝶打滚,不知道有多开心。
玩到快傍晚的时候,杨金花才记得要回家。
和小林檎约好过段时间再过来教其使弓,然后杨金花走到木楼厅堂里。
此时陆森正在练字。
“陆小郎,两个月后,十月初三便是小女子及笄的日子。若是陆小郎得空的话,可否过来观礼?”
杨金花脸色有些微红。
一般来说,邀请他人观礼,得由长辈亲自登门才行。
但杨家现在只有老太君和自己娘亲两人。
她们两人一个德高望重,一个守寡美妇,更不合适登门。
因此只有杨金花自己提出来了。
陆森听到后,点头说道:“十月初三,某记下了,届时若无要事,必定前去观礼。”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金花笑得有些开心。
正常情况下,北宋少女及笄礼,是不会邀请太多人的,只需有几个亲人见证就可以了。
但大门大户不同,家中女子及笄,必定会宴请众多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同僚与亲朋好友前来观礼。
尽量弄得盛大些。
这本身就是一种宣传:我家有女儿成年了,可以嫁人了。你们身份和我家差不多,如果有儿子侄子合适的,就考虑考虑吧,咱们可以联姻。
说白了就是隐性政治联姻。
“原来你在练字啊。字还挺好看的,很硬朗。”杨金花看着陆森的字,极是喜欢。
一笔一划,笔力粗犷,方方正正,却在笔画转折中带着圆润,看着相当独特。
“多谢。”陆森笑了笑。
自己事自己清楚,毛笔字这玩意,他当年在少年宫苦练过好几期。
字写得还算好看,但缺少灵魂……这是书法老师评价的。
杨金花扫了下桌面,咦了声:“你用来练字的书我怎么没见过,《淑女玉团经》,这是什么古怪的练气心法吗?”
她好奇地拿了起来,陆森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这不太合适你看的。”
“这似乎只是演义杂书吧,怎么起的书名如此古怪,不过这文才倒是挺不错,写得引人入胜。”
只是等她翻了几页,脸色立刻变了,先是小粉红,等多又翻多几页,就变成艳红了。
“你,你怎么能给我看这等污漕的东西。”
杨金花臊得不行,单手掩面,像风一般冲出了院子,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林间。
“我的书……”
陆森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不喜欢那本书,就留下来啊,我还没有看完呢。
现在活字印刷还没有出来,这些书的成本很高的,而且数量少。
每一本都有可能成为孤本,你拿走了,以后就可能买不到了。
杨金花跑下山,一路策马狂奔回家。
没与长辈打招呼就冲入自己的闺房里,扑到床上,把脑袋埋入被子里,然后左手使劲捶着枕头,就像是在锤着陆森一般。
力道不轻不重,又百转千绕。
好一会后,她终于将羞耻感散去不少,坐正身体,正要梳理一下头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右手还捏着什么东西。
《淑女玉团经》。
啊!!!!!
杨金花抱着脑袋在床上使劲翻来复去打滚,再次羞耻地想自杀。
曹家这边,兄弟两人进到父亲的书房中,关上门后,三人便看着桌面上的黑色包袱。
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金山,三人的眼中都是极度的兴奋。
曹诱过去,所包袱打开,金黄色的簿片木甲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真想不出来,这小小的木甲,半身都遮不完,却可以护人全身。”曹佾叹了口气:“我寻仙问道二十多载,见了不知道多少的奇人异士,结果全是些江湖话术骗子,现在终于见着真仙了。”
“爹爹,要不要测试一下?”曹评问道。
“这是自然的。”
“二弟,你去把木甲穿上。”曹评笑了下,熟练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把剪刀。
“又是我!”
虽然在抱怨,可曹诱还是乖乖把木甲穿在了身上。
曹评拿着剪刀刺了下弟弟右腚,剪刀发出叮一声清响,再不得寸进。
“是真货。”曹评把剪刀收了起来。
“两件甲,你们兄弟两人一人一件。”曹佾坐了下来,微笑道。
“爹爹,这甲你至少得留一件啊。”曹评急急说道:“爹爹是我们曹家的主心骨,你的安危至为重要。”
曹佾摆摆手:“曹家迟早得交到你们兄弟俩手上的,就算我死了,只要你们兄弟两人能活下去,互相扶持,曹家就能延续下去。所以你们兄弟两人也得早日结婚生子,为我曹家开枝散叶。”
曹评弯身抱拳:“可是爹爹……”
“怎么,评儿你都还没有当家呢,就想不听为父的话了?”曹佾板起了脸。
曹评只得弯腰抱拳低头。
旁边的曹诱亦是一样。
“说到结婚生子,我记得杨家的小娘子似乎快要及笄了吧。”曹佾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诱儿,你似乎中意杨家小娘子?要不要等她及笄之后,为父遣人帮你说个媒。我们曹家不敢和折、种、狄三家走得太近,可杨家应该没有问题的。”
曹诱使劲摇头:“大人,我不中意她了,我不想挨打。”
哈哈哈哈!曹佾无奈地摇头大笑。
曹评突然说道:“爹爹,我们见陆小郎的时候,杨家小娘子后边也来了,也带着个包袱,而且他们似乎很熟。”
“哦!”曹佾沉吟了一会,说道:“陆小郎居于矮山,他和杨家必定是有关系的。”
“杨家现在已经没落,区区一座矮山不值什么。”曹评想了想,说道:“杨家估计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宝物,也没有权势帮陆小郎起势,不如我们曹家主动些,把陆小郎从杨家的手里抢过来?”
呵!
曹佾轻轻摆了下桌子,笑道:“谁说杨家没有宝物了……杨小娘子不就是吗?陆小郎正值弱冠,年少慕艾,对他来说,看得上眼的妙龄女子才是真正的宝物。如果杨家不傻,杨小娘子的及笄礼上,这陆小郎必定会出现。”
曹评若有所思,他觉得自己又从父亲这里学到了许多。
所以说言传身教真的很重要。
“可惜我们曹家没有女儿啊!”曹佾颇是苦恼地叹着气:“否则倒是可以试试抢人。”
0034 就读一页
接下的两个月,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事情。
陆森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院子里,偶尔会带着黑柱去汴京城里交换些物资。
现在他已经不卖菜了,只是和一些商贩以物易物,拿生蔬换些必要的物资。
不得不说,院子里种出来的蔬菜挺受欢迎的,很多商贩试尝后都愿意交换,时间一长,就形成了固定的渠道。
在这期间,展昭拿来了一本《太乙浑元功》的练气秘笈,当时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口。
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这本秘笈是展昭通过特殊渠道从宫内藏书抄写出来的,先皇在位时寻仙问道,宠信奇人异士,道士尤其受到优待。
终南山太乙宫众道深感皇恩浩荡,便献上了这部‘太乙浑元功’,充入宫中典藏。
这功法并不是练气法门中最强的,但至少也能排进前十。
因为是要让皇上练的,所以这本太乙浑元功写得非常祥实且通俗易懂。
可再简单易懂……小林檎她不识字啊,看不懂。
所以只有陆森先看了。
并且尝试练了一下,目前没有什么发生特殊的事情。
之后曹家两兄弟时不时过来窜门聊天,就是带点普通的手信,像是日常友人那样子闲聊,不东问西问,也不提什么要求,很普通的熟人间互动。
说到聊天,山下的常华老夫子也时不时提着点腊肉上来窜门,只不过他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都没有听到陆森放点唱机里的音乐。
而且老夫子为人比较古板有礼,从不试着去翻跃什么栅栏,也不会自顾自地推门入院。
总会在门外呼唤声,等着陆森给自己开门。
所以常华老夫子也就不知道这小院子里有什么神异,就是单纯觉得那幢木楼有些奇怪。
太方了。
只是作为书生,他是有自己骄傲的,硬是作出见怪不怪的模样。
陆森倒是知道常华老夫子来拜访的目的,主要是想用腊肉换些生蔬回去吃。
人老了,就爱吃些清淡的。
而陆森这里的生蔬特别合他胃口,吃起来特别甜脆。
他自己家里种的远远不如,为此还埋怨了好几次自己的老妻和家仆都不懂种菜的,连个少年郎都比不上。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十月初二。
明天就是杨金花及笄的日子。
她在内堂里听完母亲交待完明天要注意的礼仪事项,就已经是晚上了。
随便吃了几口饭,洗了个澡,便躲进了闺房里等头发自然晾干。
杨家人少,地又大,所以一到晚上就显得特别安静。
她推开窗,此时已秋季,夜晚有些微凉。
夜空无云,漫天的星星都显得特别明亮。
即将成人的少女看着一粒粒的星星,努力想像着明天及笄礼上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想着想着,那漫天的星星不知不觉就组成了陆森的脸。
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他了……杨金花愣了下,叭一声就把窗户给关了。
自己害羞不敢去见他,难道他就不懂得来见自己吗?
讨厌,哼……杨金花回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从枕头下摸出那本《淑女玉团经》。
她的脸色变得粉红,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就看一页!”
她发出小小如蚊鸣般的声音,双手颤抖地打开,但看没到三行字,然后叭一声又使劲把书页给重重合上了。
像是烫手的芋头一般赶紧塞到枕头下面。
然后双手捧着发热发红的脸。
其实自从《淑女玉团经》拿回来后,每隔两三天,这样的情景就会重现。
虽然杨金花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但每次看不到三行字,自己就羞得不敢再看。
只是她又舍不得把书扔掉。
心想着,这是陆森的书,扔掉似乎不太好。
可更不敢还回去。
于是,这本艳书两个月了,一直待在她的枕头下面。
而在矮山上,陆森则在制作着物品。
明天就是杨金花及笄的日子了,上门观礼至少得送点礼物。
为此他做了两手准备,白日的时候,进城买了最好最贵的脂粉,然后又去买了些材料。
用曹家上次送来的宝石,以及铁块、丝绳合成了一把高等级武器。
宝石长弓。
伤害35。
特殊效果:箭矢飞行速度加快,极强穿透力。
弓身上中下三个部位,各镶嵌有一颗绿宝石,就像是长在弓身里面的一样,看着极是漂亮。
陆森试射了一小会。
这把宝石长弓很强,先不说伤害差不多就是木制长弓的四倍了,而且还有两个特殊效果。
如果说木制长弓射出的箭矢初速勉强有100米每秒,那么这把宝石长弓的箭矢飞行初速至少能达到180米每秒。
别看只多了八十米每秒,但对于用弓好手来说,这能让他们面对快速移动目标时,会有更好的命中率提升。
可这玩意陆森试射了六箭后就不停摇头,他用不了。
首先拉动这弓极费力气,他拉上几箭手臂就有些酸了。
而且这玩意没有命中修正,对于他这种弓术小白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二十米距离,六箭全部脱靶。
换上木制长弓,箭箭正中心……果然,像他这样的废物,就只能开挂了。
将宝石长弓装上临时做成的木长盒子里,陆森满意地点点头。
即有胭脂水粉这样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考虑到杨金花将门子女的身份和性格,准备一把上等好弓给她,想来也应该能让她开心的。
两手准备,应该没问题了。
然后他便去泡了个温泉澡,再安心睡去。
等到第二天,陆森便带着黑柱进了汴京城。
陆森自己提着胭脂盒子,而黑柱斜背着近一米八的木制长盒子,极是显眼。
其实如果放到系统背包里,就会轻松许多。
可陆森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凭空变物的魔术,因此就让黑柱背着了。
反正也不重。
两人来到天波府门口,便看长道上一溜的轿子排开,连绵不绝。
远处还有轿子继续从远处抬过来,以及不少提着礼物步行过来的客人。
杨府门前极为热闹。
杨家虽然末落了,但名望还在,佘老太君也没有死。
所以杨金花的及笄礼,还是很多贵人会看在杨家曾经的功绩上,看在佘老太君的份上,派子女过来参加的。
齐叔和几位家兵负责招待客人,引导着女性客人往西厅,而男性客人全往东厅。
要是正常的礼宴,男子带来的礼物是要直接交给招待人,然后空手进门的。
但大门大户的及笄礼,则有些不同。
女性客人一般不带礼物,带礼物的都是男性客人,且都是年轻男子。
陆森出现的时候,齐叔一眼就看到了,急急忙忙就迎了上来,随后他看到黑柱背着的木盒子,砸了砸舌,说道:“陆小郎,你这手信可真够气派啊。”
“确实有些大,毕竟花了点心思。”陆森笑笑。
齐叔可是知道陆森有‘神异’的,花了心思那肯定了不得。他闻言脸色一正,说道:“小郎有心了,无论这里边是什么,我想小娘子都会喜欢。请随我来。”
随后齐叔亲自带着陆森去东厅,而黑柱则被另一名家兵带到了仆从待着的吃饭的偏厅那边。
在黑柱被带走之后,陆森只能自己背着长长的木盒子了。
所以当他出现在东大厅中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整个东厅数十人的注意。
没办法,别人都是拿着小小的礼物,大不了就是画卷那样长度的东西。
而陆森直接背了个长长的木盒子过来。
惊愕过后,便有不少人低头抿嘴轻笑。
当然没有笑出声,能参加杨金花及笄的人,身份都不差,表面上的礼仪素养还是能保持的,至于私底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森算是来得晚的,然后他进来后,先看到了曹家兄弟,这两人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也看到陆森了,遥遥抱拳行了个虚礼。
陆森向他们两人点点头,视线扫过大厅,然后眼睛一亮,向着角落那里走过去。
那里有张桌子,还有三个空位,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个陆森认识的人。
展昭……他穿着天蓝色的常服坐在桌子那里,人长得正气英武,就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
陆森过去,展昭虚虚抱拳,然后站起来,帮陆森把背后的长木盒子提起,然后放到一旁。
“多谢。”陆森笑笑。
“客气了。”展昭坐回位子,然后向陆森介绍同桌的几名年轻人:“这几位皆是包府尹的子侄……”
一通介绍下来,陆森也和这几个年轻人打了个面熟。
其中有一个叫包容的男子,突然甚是有兴趣地说道:“别人都是带个小东西过来,陆兄你这手信可真够大的。想必是做了极多的准备,打算引起杨小娘子的注意?”
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讽刺。
这包容是包拯的远亲侄子之一,刚从老家过来,准备科举,暂住于包拯家中。
即使是包拯,也是逃脱不了人情世故的,他毕竟也是人。
只是他会在合乎律法人情的角度去帮助自己的亲人,而不会为了人情世故而做出违抗律法的事情。
陆森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我们有过节?”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直白’之人。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被讽刺的人要么打个哈哈先把事情揭过去,要报仇报怨等私下有时间再说。
要么就是同样阴阳怪气,互相伤害。
这种直接怼回来的情况,他们实属第一次看见。
展昭倒是抿嘴轻笑,但生怕被包容看到,立刻低头喝茶,蒙混过去。
包容颇是尴尬:“没有。”
“那你阴阳怪气作甚!”陆森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包府尹行事清明律己,是难得的好官,你可不能败坏他的名声啊。”
此话一出,一桌子的年轻人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对方这帽子扣得有点大。
此时包拯的儿子二儿子包繶也在,他年纪十七,也实属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况且包家和杨家关系也不差,包拯便把包繶扔了过来。
包繶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爹爹,听到陆森的话,他有些不快地看了眼自己的族弟,随后抱拳说道:“陆兄,此事是我族弟不对,我给你赔个礼。”
陆森笑道:“没事,我说着玩的。诸位别放在心上。”
这样子后,其它人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然后包容再也不敢多嘴了。
他本也就乡下富户出身,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来到汴京城后,背靠着包拯这才有点狐假虎威的资本。
但问题是包拯廉明,真闹出了事情根本不会包庇亲人,而遇到不怕包拯的人,若对方又占理,包容是真的不敢硬怼的。
展昭和陆森聊了一阵,然后杨家的下人便开始上菜。
展昭看着西厅那边,说道:“及笄礼开始了。”
外姓男子是不能去观礼的,只能由女性客人观礼。
及笄礼的步骤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繁琐。
看来杨家这里是比较繁琐的。
菜肴上来,等到半个时辰过去,众人都喝饱喝足后,这才有一队妙龄女子穿着各种颜色的服裙从西厅那边走过来。
领头的自然是杨金花。
她已经把长发盘起,头发上斜插着根明亮的金簪子,身着蓝丝长袖高腰襦裙,显得身体苗条的同时,衣袖随风轻摆,又有种飘飘如仙的感觉。
和平时素颜不同,此时的杨金花还花了淡妆,描细了眉毛,用了红点唇,让本来就饱满明亮的嘴唇显得和桃花一样漂亮。
她站在厅前,扫了一圈厅堂,见了到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然后走到第一台饭桌前,盈盈万福礼,微笑道:“几位世兄抽空前来观礼,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桌子的少年郎们愣了数息,这才齐齐拱手行礼,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交过去。
没办法,现在打扮起来的杨金花,显得更漂亮了,他们一时愣住也正常。
而跟着杨金花来的那队女子,立刻就把礼物收走了。
礼物是什么,贵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及笄女子和少年郎们互相见个面。
这才是大门大户高调为女儿举办及笄礼的真正意图。
然后杨金花又走到下一桌,还是同样的说辞。
而其它饭桌的少年郎们,开始将自己的礼物准备好,拿出来。
陆森亦是一样。
他先把自己从脂粉店里买来的最好胭脂盒子放到桌子上,就等杨金花过来。
曹家兄弟一直在关注着陆森的,见他把礼物摆上来,两人都愣了。
无他,那个盒子两人太眼熟了。
曹诱还因为这东西被杨金花扁了一顿。
“红梅酥。”曹诱嘶了声,他附到大哥耳边,小声说道:“要是让杨小娘子看到这东西,估计会怒揍陆小郎一顿吧。”
曹评摇摇头:“应该不会,今天是杨小娘子的大日子,又有众多宾客在场,她理应不会动粗,但估计还是会对陆小郎心生怨怒。”
曹诱说道:“要不我过去提醒陆小郎一声?”
曹评微笑起来:“为什么要提醒?心生怨怒才好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这样子才会有机会,把陆小郎抢到我们曹家这边来。”
0035 母女抢弓
其实不光杨金花注意到了陆森,她后边那群负责帮忙收手信和站场子的娘子军,几乎人人都注意了陆森和……展昭。
没办法,这两人已经是整个东厅青年中最帅的,而且还坐一桌。
男人喜欢看美女。
反过来,女人们也喜欢看帅哥。
这两人所坐之处,即使是角落内里,在这群娘子军看来,也是最熠熠生辉,最明显的地方。
而娘子军中还有个认识陆森的人……赵碧莲。
她最近可有些倒霉。
好不容易等禁足结束了,准备好精美的糕点,带着曙弟,就想出城到矮山上,找陆森道谢。
结果大门还没有出呢,就被父亲给撞上了,后者一询问,听着自己女儿死性不改,又想乱跑,甚至还想出城,当场把汝南郡王气得半死。
于是乎,再禁足一个月。
直到前天才允许放出来,然后就来杨家帮闺蜜的忙了。
所以她看到陆森时,是相当惊喜的。
赵碧莲跟着杨金花一桌一桌的收礼,看着杨金花和每桌的青年才俊们打声招呼,在她有些着急的心情中,杨金花终于走到了陆森这桌。
也是最后一桌。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
“多谢诸位世兄参加观礼。”杨金花盈盈下拜,一双桃花美目只盯着陆森。
展昭是顶尖武人,很敏锐地就发现了杨金花视线的落点。
他心中似乎明了些许事情。
众人将自己的视线献上,包容盯着杨金花的脸,更是显得有些神不守舍,他来到汴京城的时间还不算长,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顶尖大户人家的漂亮闺女。
和乡下那种小家碧玉相比,在气场上,确实强出太多了。
他傻傻地将自己的礼物送出,甚至还说话了:“杨小娘子,这是我……”
但话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包家长子拉到凳子上坐着。
及笄观礼,男方是有规矩的,就是只送礼,只看人,不说话。
包家长子一脸尴尬的表情,包容想起了来之前受过的交待,当场臊得把脑袋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随后陆森和展昭两人也把礼物递上,展昭的礼物被个脸红红的小丫头抢走了。
而陆森送出的红梅酥盒子,直接被四只小手同时捏着。
场面瞬间就静下来了。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各用双手捏着盒子。
闺蜜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然后赵碧莲一脸天真地说道:“我帮你拿着啊,这不是规矩吗?”
杨金花微笑了下,嘴角竟然扯出了一种皮肉不笑的阴森感觉。
赵碧莲讪讪放手,小声嘀咕:“我只是想帮你拿嘛,那么凶干什么。”
双手将红梅酥抱着,杨金花脸色驼红,她向陆森笑了下,再行了个礼。
东厅顿时一片轰声,这是杨金花自己接男子手信,而且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
之前也见了二十几桌人,可没有见她有任何表示。
是单纯喜欢这个牌子的胭脂,还是……已经心有所属?
而在旁边,曹家兄弟两人更是惊讶得不行。
曹诱指着杨金花,又看着自家大哥:“这这这……大哥,我是不是眼花了,杨小娘子居然主动取了红梅酥?”
曹评好不容易才把嘴巴合上,他唰一声打开自己手中的扇子,然后挡住了自己的脸。
“自以为聪明,错失了卖人情的机会。”
曹评悠悠长叹,他真没有想到,杨金花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曹诱委屈地看着自家大哥:“凭什么我送红梅酥就要挨打,他送就行!”
曹评盯着弟弟的脸看了好一会,说道:“先照照自己的脸,再看看陆小郎的脸。”
曹诱愣了下,然后使劲盯着陆森的脸看了会,然后无奈地双手抚额,惨笑连连:“呵呵,女人!”
而这边,陆森等杨金花收下了胭脂后,再把身后立着的木盒子往前一推。
然后那群娘子军顿时愣住了。
小礼物,她们可以帮拿着,用布袋装着,但这么大的盒子……她们真没有办法啊。
“我来拿!”
杨金花走上前,左手捧着胭脂盒子,右手按在木盒子中部,然后右脚轻轻一踢,借力将盒子底部踢高,右手再一撑,整个木盒子就被她单手横举了起来。
这动作看着赏心悦耳,旁边一群青年才俊忍不住拍手叫好。
杨金花举着盒子离开,一群莺莺燕燕跟着离开,她们互相打闹嬉戏,然后还回头不停地张望。
一半视线落在展昭身上,另一半视线落在陆森身上,特别是赵碧莲,几乎是三步一回望。
等娘子军走得消失后,及笄礼算是结束了,东厅的青年才俊们也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
陆森和展昭边走边聊天,在门口处分开,与早就吃完饭等候多时的黑柱汇合,返回矮山。
闺房中,杨金花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她这才刚送走了所有的手帕交,抿嘴微笑了一天,脸累得不行。
随后她脱去略显累赘的高腰糯裙,换回自己的红色劲装。
对于及笄礼,她感觉这一天过后,自己似乎长大了,却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没有实感。
就是心境上有种微妙的感觉。
换回劲装后,她感觉自己身心舒服许多,果然还是这样的衣服适合她。
随后她打开妆台上的红梅酥盒子,从里面拿出红色的唇纸,轻轻抿了口,看着镜中人儿双唇红艳,笑靥如花。
痴笑了一阵,她看向旁边立着的木盒子,心中越发好奇,便过去把盒子放平,打开。
等她看清盒子中的东西后,情不自禁轻呼了声。
一把漂亮的长弓。
如果说陆森送红梅酥这种脂粉会让她欣喜,那么收到长弓,那就是惊喜了。
她迫不及待地把长弓拿了出来,仔细端详。
弓身用黑铁制成,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磨,弓身光滑圆润,三颗绿宝石镶嵌在弓身中,像是长在里面一般。
正常情况下,要是有人把宝石这么往弓身里镶,不被骂死才怪。
因为这会影响到弓身的韧性,使其的结构更容易断裂,特别是在满弓状态的时候。
但陆森可是不普通人,至少在杨金花看来,不是普通人。
这三颗宝石镶嵌在弓身中,必有深意。
杨金花想了想,把弓取了出来,然后就往家里的演武场走去。
在半路上,却正好碰到母亲穆桂英,她甜甜地叫了声:“娘亲,你这是打算去哪?”
“无事,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街。”穆桂英看着女儿手提着的宝石长弓,同样漂亮的桃花眼中有些疑惑:“这弓是哪里来的……哦,看你这春风得意的表情,估计应该是陆小郎送的,你要试弓?”
杨金花笑着连连点头。
“同去同去,看看陆小郎弄出来的长弓有什么神异,走!”
于是母女俩快步来到演武场。
这里有数名家兵正在练武,见到家里的大娘子和小娘子都过来了,立刻就让到一边。
机灵的家兵直接捧着练习用的箭矢袋走了过来,放到两人脚边。
这种箭矢只是把前边削尖,没有装铁箭头,可以多次回收使用。
杨金花先试了试开弓,拉满后又缓缓把弦放回原处。正常情况下,弓拉开后是不能空放的,会很伤弓身,但缓缓放回原处没有问题。
她来回拉了三次后,眉头轻皱:“很轻……看着弓身长度,应该至少是十石弓,但我拉着顶多只有五石弓的力道。”
“难道华而不实?”穆桂英无奈地摇摇头:“就像祭祀用剑那样!”
很多祭祀用的剑,也是装饰着许多宝石。那种剑只是好看,如果用来实战,估计和正常武器对砍两三次就要断掉。
杨金花捧着宝石长弓,瞪了眼自己的母亲:“别乱说,陆小郎怎么会做出华而不实的东西。就算是华而不实,我也很喜欢。”
“哟,有了情郎就开始嫌弃娘亲了。唉……我好命苦啊,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儿。”穆桂英单手捂着胸口,表情哀怨,宛如西施捧心。
杨金花翻了个白眼,自家娘亲在别人面前都很正经,就算是在大哥面前也很正经,就是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显得特别能作。
她没有再理母亲,从旁边的箭袋中拿起支箭矢,挡在弦上,拉满,对准前边的木人,松手。
沣!
呯!
叭!
箭矢化成一道乌芒,穿透木人,钉入后边的武演场的石墙内,只剩下尾羽还露在外边。
木人上半身已经不见了,碎裂成一块块木屑向后边喷射。
而被箭矢钉中的石墙,以箭矢的尾羽为中心,出现了一大片宛如蜘蛛网般的裂纹。
等漫天的木屑落地,演武场上两对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
这箭要是射到人身上……连个全尸都没有。
好半会后,穆桂英先反应过来,她盯着女儿手中的宝石长弓,咽了下口水:“女儿,这弓给娘亲耍耍!”
侠客好刀剑,军人好枪弓。
穆桂英打过大大小小的军仗数十场,她太了解弓这种武器了。
即使是神臂弓,比起女儿手中这把看起来华而不实的长弓,也差得老远老远。
应该说根本没得比。
所以穆桂英有些馋了,她也想要。
听到母亲的话,杨金花终于从惊愕上清醒过来,死死地抱着宝石长弓,并且用看贼似的眼光,警戒地盯着自己的娘亲。
见到女儿这种怀疑的眼神,穆桂英‘深受打击’,再次西施捧心,用假得不行的哭音说道:“唉,我怎么生了个不孝女……”
“好了好了,别装了,我给你试试不就行了。”杨金花被穆桂英幽怨的视线看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便把宝石长弓塞到母亲手里:“好了,就只能试一箭。”
穆桂英‘奸计得逞’,笑得极是得意。
她从旁边拿起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拉满,松开。
又是刚才的情景再现,另一个木人上半身碎成了木屑,然后石墙上又多出一大块蜘蛛网。
“这弓太好了,不需要出多少力,箭劲却能裂石碎金。”穆桂英摩挲着宝石长弓,温柔地说道:“女儿啊,这弓娘亲先帮你保管。等你以后能带兵出征了,再给你好不好?”
杨金花右手一伸,哼了声:“把弓给我。我还小的时候,娘亲你收走老太君给我的随年钱时,也是这么般说辞,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再给回我。女儿现在及笄成人了,不再信了。”
穆桂英见女儿不上当,露出个相当得意的笑容,然后一撩裙摆,转身就跑。
“等等,娘亲,你怎么能这样,那是陆小郎送我的,你不能拿走,娘亲,你快停下!”
杨金花急得不行,却又追不上穆桂英。
毕竟她的一身武艺,全是穆桂英教的,她暂时还没有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
于是两人在演武场里追逐了老半天。
最后杨金花还是拿回了自己的宝石长弓,而穆桂英戏耍了女儿一场,身子出点微汗,身心都感觉舒服许多。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母女两人都感觉到心满意足,甚是开心。
话说陆森回到矮山之后,又过了十数天悠闲日子,然后便收到了小书生常威递过来的请帖。
他们常家在山脚下的房子已经建好,即将入住,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这事陆森自然得参加的,否则别人会怪他不近人情。
等快到时间,陆森便提着一捆蔬菜当手信,自个下山去了。
所以说在北宋的汴京城种蔬菜,绝对是个很好的行当,不但可以卖钱,拿来送礼也不寒碜。
除了白事,其它无论什么日子,送捆蔬菜过去,没有人会嫌弃。
简直万能。
常家建的屋子很大,四合院的设计,占地面积估计应该有三亩左右了。
看来是个殷实人家。
陆森院子虽然有十亩左右的面积,但那是院子,用栅栏一围就行了。
而对方这是真正用青砖灰瓦建起来的正经房子,占地三亩那可是相当大了的,花费肯定不小。
常老夫子带着儿子常威正在门口迎客,见到陆森提着生蔬过来,老夫子本就很开心的脸,就笑得更开心了。
他迎上来,呵呵笑道:“哎呀,陆小郎你人来就行了,怎么这般客气,还带着手信。”
话虽如此说着,但常老夫子立刻从陆森手里接过了生蔬。
而常威则把陆森迎进了正门里。
里面人声鼎沸,大大的内院中,一张张方桌摆开,上面摆满了菜肴。
男女老少皆有,穿着老旧麻衣或者褪色布衣的平民百姓们坐在一起,吃着食物,说说笑笑。
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们,在桌与桌之间的空隙中奔走穿行,嬉玩打闹。
看着这里没有所谓的礼仪规矩,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存在。
让人感到亲切。
陆森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立刻对面就有个满脸皱纹的老农笑眯眯地问道:“好俊的少年郎,吃酒不。”
陆森不喜欢喝酒,但看着对方那张纯朴憨厚的笑脸,他双手捧起杯子,笑道:“能吃几口。老丈,我可否求个满杯?”
“哈哈,你这后生说话畅快。可有婚配?”
“还没有。”
“家住哪里啊?”
“就在旁边这山坡上。”
“哦,有地产也算是正经人家,不知道后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大的。”
“哈哈哈,后生你是懂事的,可惜我家孙女都嫁人了,否则肯定带你去看个!”
“没事,我等老丈你曾孙女及笄再遣人来说媒……”
“呀,你这后生想占我家便宜,不懂事!来,再给你一杯喝,碰个。”
即使这时候的黄酒度数普遍不高,但连喝二十多杯,陆森有点上头了,脸色发红。
而对面的老丈直接喝趴了,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然后被家人抬走。
陆森感觉自己吃饱喝足,便起身去向常老夫子说了些进住的恭贺之语,然后晃晃悠悠地离开常家,回到矮山。
小林檎很懂事地端来蜂蜜温水。
喝了几口后,陆森终于解酒了,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刚才他在常家吃饭的时候,除了喝酒,也一直在收集信息。
那些客人们聊天的时候,只要认真点听,就能知道很多情报的。
常老夫子打算在家里弄个小学堂,办族学,当然外人也可以送孩童进来就读,就是束修贵些。
于是陆森把黑柱和小林檎都叫了过来,说道:“我打算送你们去山下读书识字,这是强制要求,不得拒绝,明白了吗?”
两人表情立刻就拉胯下来。
0036 气术不外传
在北宋,穷苦人家如果能读书,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问题需要区分看待。
对于黑柱来说,自己一个贱籍,年纪已不算小了,再去读书也没有什么大用,而且还浪费时间。
而对于小林檎来说,她的安全感依然还不是很足,根本不想离开这个院子。
去外边读书什么的,对她而言,有些恐惧。
所以两人对读书都不太上心。
看着两人郁闷的表情,陆森无奈摇头说道:“也不是让你们读到能科举当秀才的地步,就是让你们识字,懂术算,以后做事也方便很多。”
“郎君,那大概需要学多久?”黑柱问道。
“勤快些一两年,懒隋些大概四五年的时间吧。”
两人松了口气,他们都自认很勤快的,估计一两年就能学会了。
见他们没有意见后,陆森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等隔了三天,陆森亲自提了捆蔬菜去山脚下窜门。
常老夫子正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晒太阳,陆森在外边叩了叩木门,笑道:“常老先生,小子来拜访你了。”
常老夫子听到陆森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后者手中那捆嫩绿的青菜,立刻就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陆小郎,难得你主动上门作客,进来进来。”
他主动走上前,接过陆森手中的蔬菜,再拉着陆森的手往屋子里走。
等两人坐下,很快就有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用盘子端上两杯青茶,再把那捆青菜带走了。
常老夫子头发花白,他笑呵呵地看着陆森,说道:“老夫和陆小郎也算是相识一段时间了,知道你为人耿直,这次上门想必是有事找老夫的,请直说吧。”
在北宋这里,老人是有特权的。
特别还读过书的老人。
他们可以不太理会那些繁琐的俗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陆森抱手说道:“确实是有求常老先生。听说老先生要开族学,我想送两人入学,可否?”
“我办学堂,有教无类。”老夫子笑得很开心:“你要送人进来,我当然欢迎。只是一般学生的束修我不会过问,但陆小郎你送来的人,他们要交的束修,我则想和你谈谈。”
“老先生想要些哪种束修?钱财,还是腊干?”陆森抱拳问道。
“这些都是俗物。”常老夫子掳着自己的白胡子,得意地笑道:“我要你送自家种的生蔬过来。”
陆森一扣这话,便笑了。
敢情这个常老夫子是识货的。知道自家的蔬菜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他问道:“夫子打算要多少?”
老夫子想了想,说道:“每月供十斤吧。我知道生蔬种植有菜期说法,所以不需要一次送足一个月的,每隔些日子送些过来就好。我也知道,再过半月,注要到霜冻的日子了,往后有四个月得天寒地冻,那时的束修就暂时欠着,等来年开春再慢慢补上。”
话说着,常老夫子的嘴里唾液开始增多了。
他非常喜欢吃陆森院子里种出来的生蔬,几乎都快到上瘾的地步。
“可。”陆森点点头。
一月十斤,并不算多。他站了起来,问道:“那何时开学?”
“十月十五。”常老夫子喝了口青茶,笑得极是开心。
想着以后就有大量的绿菜可食,他心里美得不行。
随后陆森从常家出来,在门口碰到了正从城里回来的常威。
这小书生发巾有些凌乱,而且脖子那里,还有个粉红唇印。
双方见面,同时抱拳行礼,然后交错而过。
没有等陆森走多远,便听到后方常家宅子中,响起老夫子的怒吼:“你这孽畜,又去寻花问柳,败坏家风!来福,拿老夫的手杖来。”
陆森听着哈哈笑了声,回到家中后,便领着黑柱去城里买了两人的笔墨纸砚回来。
上次曹家求购木甲,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过来,只要不乱花,以陆森现在院子中自给自足的水平,估计一辈子也花不完。
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花。
所以笔墨纸砚虽贵,但陆森买起来一点都不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飞逝,一眨眼十几天就过去了。
黑柱和小林檎在山脚下的学堂开始识字。
一开始小林檎是不太敢去学堂,也不太想去的。
但数天后,她就喜欢上了每天去学堂的日子。
学堂分男班和女班,常老夫子为人正派,断不可能搞什么男女混读。
女班除了识字外,还请有常家的绣娘教导女红和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做法。
可以这么说,常老夫子开设的女班,是以‘实用度’为主的。
而在女班里,小林檎也交到了不少的同龄朋友,渐渐的也不再那么怕生,脸上也有些自信了。
顺便一提,小林檎现在白了很多,和普通女童肤色没有太大差异了。
毕竟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吃得好睡得好,有加生命值的蔬菜和蜂蜜养着,就算是真正的黑人,估计也开始变白了。
在十月底,汴京城终于冷了下来,同时也是今年第一场寒霜落下。
陆森的院子里,依然温暖如春。
草地上百花盛开,彩蝶纷飞,玉蜂忙碌。
但这一切,外人都看不到。
之前陆森种下的榆树已经长得两米多高,并且林场呈躲倒的u字型,把两亩草地包在里面。
并且木楼就建在u字入口处,陆森还特地在u字入口处又种了些冬青树,也不修剪,青青脆脆地能挡住多余的空当。
现在无论是谁,从院子外已经看不到那两亩神奇的草地了,只能看到木楼和一片正在成年的榆树林,以及树边的山泉水涧。
只有进到院子里,并且走到木楼右边,这才能见识到什么叫别有洞天,人间仙境。
也是在这天,陆森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人物面板有变化。
原来只有红黄两个状态条的,现在又多了个蓝条。
并且在人物面板上,居然多出了技能栏。
太乙浑元功:2。
这本秘笈他整整练了一个月,终于入门了。
洗漱过后,陆森在早餐上对着黑柱和小林檎说道:“待会你们继续去学堂读书,我自个去城里一趟,如果我中午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先吃,明白了吗?”
两人连连点头。
其实黑柱很想陪陆森进城的,但在读书这事上,自家郎君说话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从来不让他们两人请假。
甚至有时候还主动帮他们两人补课!
吃守早餐后,黑柱和小林檎去了山脚下的学堂。
而陆森提了往系统背包里装了捆青菜,就进城去了。
离开了院子,外边有些冷,陆森穿了两件厚实的布服,依然感觉有些寒意,他甚至有点想把装备栏里的石甲拆下来,换上能提供‘温暖值’的布衣,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个世界不太安全,冷点无所谓,人死了就是真什么都没有了。
走了近半个小时,陆森终于进到城里,然后来到开封府的门口。
展昭虽然在汴京城里也有宅子,但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开封府后院,主要是公务太忙,就干脆住下来,懒得回家了。
那里守着两个捕快,陆森走过去,抱拳说道:“在下城外矮山的陆森,可否通报展捕头一声,就说友人来访。”
其中一个捕快见陆森气质出尘,明显不像普通人,便点头说道:“小郎请稍片刻,小人这就进去与展捕头说声。”
“有劳了。”陆森抱拳。
不多会,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走出来,他一出门就笑着抱拳说道:“陆小郎,许些时日不见了,你来得正好,在下这才把公务交割完毕,公休数日,打算回家休养,何不到展某家中坐坐?两人一起煮些酒吃。”
“那巧了。”陆森把右手放在背后,然后从系统背包中把那捆蔬菜取出来,说道:“我也正好带了些绿菜过来。”
展昭眼睛一亮:“这可太好了,展某这几天一直大鱼大肉,想吃点绿菜都找不到,现在可以解馋了。”
十月底,汴京城开始转冷,种植的绿菜已经不多,就算市面上有售卖,也是贵得离谱。
一般人吃不起。
两人便结伴而行。
展昭的宅子离开封府并不算远,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两人进到宅子中,留守的老管家听到响动,便过来服侍自家主子。
很快炭炉升红,上面煮着黄梅酒。
酒香四溢,老管家把生菜洗净,然后放在盘子上再端进来。
同时端进来的,还有一盆切成薄片的腊肉。
待黄梅酒煮得沸腾,展昭便给两人各倒一杯,再夹了块腊肉放在自己酒杯里,用滚酒将其烫暖,最后用生菜包着,送入嘴中。
酒香,肉香,再和着清脆的生菜,展昭闭眼缓缓咀嚼了一声,叹道:“人间美味。”
陆森用同样试了下,发现确实是味道极好。
两人都是不太注重礼节的人。展昭虽然现在是官身,但本质上他依然是江湖汉子,习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
陆森作为现代人,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行事也是比较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于是两人没有什么场面上的礼仪废话,很快就聊了起来。
展昭是很健谈的人,总说些江湖趣事。什么剑侠战三凶,什么迅雷刀为报恩连杀五十剪径贼,最后力竭而死云云。
而陆森则说些奇闻,比如北寒之地的极光,海中的大鲲身长十丈,每日要吃上数千斤海虾。
又有西边某洲界地上,有脖子长两丈的黄斑鹿,可与雄狮相搏等等。
把展昭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小郎你都曾见过这些。”
“见过,可又不曾算真正见过。”陆森想了想,说道:“展捕头你在我家中,听过了有乐声的机关之物了吧。”
展昭点点头。
“我师父曾造过可见画卷的机关之物。”陆森用展昭可以听得懂的话解释道:“可将师父他老人家曾见过的事物,都记录于那个机关之物中,宛如眼前。我从小看着那些东西长大,所以尽知道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杂事。”
“那可见画面的机关之物,陆小郎你可造得出来?”展昭眼巴巴地看着陆森。
音乐这东西,展昭兴趣不大。
但如果能看到千里之外,或者万里之外的世间风情,他是真的感觉很神奇,很有兴趣的。
陆森想了想,说道:“现在不行,但以后未必不可。”
其实那上万多个配方中,不但有电视机,还有投影仪。
但问题是配方很麻烦。
晶极管,电路板之类的配件细分下去,又是一大堆合成材料。
真正麻烦的是,那两样玩意需要通电,不像点唱机可以手摇。
而发电机的种类也挺多,什么柴油发电机,风力发电机等等。
其中风力发电机最好造,材料和配件陆森现在就可以解决。
但问题在于,这东西等级较高,在配方中处于‘灰色’状态。
陆森还没有资格造来。
展昭很是期待地说道:“那以后若是造出来了,可一定要请展某到府上见识见识。”
“好说。”陆森见两人吃喝差不多了,气氛也聊得热乎了,便说道:“这次来找展捕头,其实是想问问练气秘笈的事情。”
“哦,有什么疑惑之处请尽管说。”展昭点点头。
“昨日太乙浑元功我算是入门了。”
“入门了?正常人想要入门至少要小半年。”
展昭愣了下,然后说了声得罪,便将陆森的右手抓住,往陆森的身体里面输了一道内气进去。
数息后,他的表情变得相当震惊。
“陆小郎,你这具身体居然没有丝毫暗伤,生机勃勃,并经脉天生通畅!这非凡人之躯,怪不得可以在一个月内就练出气来。”
震惊之后,展昭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陆小郎身具神异,连真正的术法都可以练得出来,练个人间的练气秘笈,又有什么奇怪的。
陆森并不觉得奇怪,自己身负金手指,天天吃院子出产的蔬菜,还时不时喝点蜂蜜,身体会有暗伤就奇怪了。
他问道:“我只是想问问展捕头,这些内气练出来后,应该如何发挥作用,有没有什么说道。”
太乙浑元功秘笈里,只写了如何练出气,没有写如何使用气。
“当然有。”展昭点点头,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这都是各家不传之秘,恕在下难以明说。”
明白了!
怪不得连递给先皇的练气秘笈中都没有写上使用‘内气’的内容,原来终南山的道士们,终究还是藏了一手。
却也能从这事看得出来,如何使用‘内气’这才是所有门派,和所有家传武学的核心。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随后两人随意聊了会,大概晌午的时候,喝得有些醉晕晕的陆森,离开了展昭家。
展昭站在家门口,看着陆森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太开心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想把自家的武学精要交给陆森的,但他幼时学武前曾跪在祖宗画像前发过毒誓,展家的武学绝不能外传。
和因为帮不到朋友而郁闷的展昭不同,陆森心情是比较愉快的。
虽然没有能从展昭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但给自己解惑了就行。
他不急……没有如何催动内气的方法就没有呗,他就先练着气,把‘量’给堆上去。
反正自己手中握着很多特别的资源,总有会落难的‘侠士’,到时候用特殊的物资和他们交换心法,比如说有江湖人士受伤快死了,用金苹果和他换个内功心法,你说有没有可能成?
那自然是有概率能成的。
所以陆森不急。
他缓缓地向着城门的方向走,途经某处青楼时,却见门口围了一大堆的人。
很多人在指指点点。
陆森本来不想围观的,但却无意中看到吃瓜群众中有个熟人站着。
他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曹兄弟,你怎么在这?”
曹诱转过身来,他脸色惨白,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0037 我就随口一说
在汴京城,偶尔死个人把还算挺正常。
毕竟是两百多万人的城市,老死的,病死的,矛盾纠纷死掉的,时不时都会发生。
青楼里出事情更正常,毕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们进来享乐,吵闹起来不知轻重失手打死个人,也没有什么奇怪。
但这次的事情,却透着诡异。
死者是个娼伎,长得挺漂亮,即使是脸色灰败,也依然掩不住她生前的美丽。
只是她的喉咙处,却是一片糜烂。
像是被什么撕扯过,活生生从外边挖开了喉咙,大量失血而死。
最为让人觉得吊诡的是,死者身上没有血迹,唯有一双手布满了血污,指甲缝里还塞着许多肉沫和人皮。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清晨,发现之人就是旁边的曹诱曹小郎。
当时他吓得惊叫连连,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陆森在人群里看了会死者,然后退出来,走到曹诱身边,问道:“她死在你身边,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脸色惨白,使劲摇头。
曹诱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思考能力。
昨晚他喝花酒,点了死者陪夜,把那点生理欲求排泄出去后,他就搂着女子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搂了个死人。
“你身上没有血迹。”陆森上下打量了一下曹诱:“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立刻去开封府找寻求庇护,不用等捕快过来。有展捕头在,一般的江湖邪士不可能进得了开封府。”
“什么意思?”曹诱猛地抬头看着陆森。
“还没有弄明白吗?”陆森笑了声:“有人想害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做到这样子杀害死者的。”
曹诱猛地走前一步,双手按着陆森的肩膀,惊喜地问道:“她不是中邪死的?不是巫蛊邪术?”
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看到死者这古怪的死法和表情,都认为是她是中邪了,或者被鬼神所杀。
否则不会死得这么奇怪。
而且此时看戏的人聊起来,越说越夸张,什么猛鬼杀人,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就是猛鬼的下一个目标之类的,可把曹诱给吓坏了。
宋人多多少少都敬鬼神,也很怕惹上这些东西。
所以曹诱被吓得够呛,生怕到了晚上,就是自己如此死掉。
但现在陆森却说,是有人想害自己,他立刻就感觉到无边的黑暗中。一道阳光照射下来。
毕竟陆森也‘神异’人士,他说的话,可信服度极高。
“我明白了,多谢陆兄指点。”曹诱冷静了许多,他唤过自己的三名护卫,让一名护卫回去通知家中大人,另外两名护卫跟他现在就去开封府。随后他向陆森抱拳说道:“等此事了后,我再摆酒谢恩。”
陆森点点头,转身离开。
而曹诱带着护卫直奔开封府而去。
这件事情陆森很快就被放在了脑后。
毕竟在他想来,以包拯的查案能力,这件看似诡异的案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天后,曹家长子曹评亲自找上门来,他带着几名强壮的护卫在栅栏外大喊:“陆兄,求你救救我家小弟。”
话气极是紧迫。
陆森走出院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弟弟中邪发疯,居然想自尽。”曹评脸色铁青地说道:“好在展护卫及时控制住了他,但其神智却已疯狂,亲人皆不识,见人就狂吠。”
陆森张大了眼睛:“这么严重?”
“求陆小郎救我家小弟。”曹评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再次抱拳哀求道。
他虽然好欺负自家小弟,但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太疼爱了,这才想着逗着玩。
见到小弟这惨状,他心如刀割。
“一起去看看。”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尽快动身吧。”
曹评是坐着马车过来的,到了山脚下,两人进了马车,一群护卫守在马车旁健步如飞,居然跟着马车跑了一路,也不怎么见他们气喘。
马车在开封府前边停下,曹评带着陆森直接绕到开封府后院。
远远的,就听见野兽似的吼叫传来。
顺着声音,来到一间大屋前,然后曹评急急走进去。
屋里站着些许人,除了必旬保护曹诱的捕快外,还有展昭及两位老人。
一人面白微胖,脸色沉稳如水。
另一人穿着青衣,模样和曹评极为相似,他站床边,心疼地看着床上挣扎、疯狂大吼的人。
进来后只观察了两秒,陆森很快就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
他抱拳说道:“小子陆森,见过包府尹,见过曹国舅。”
然后再向展昭抱拳算是行礼了。
包拯点点头,然后打量着陆森。
而曹佾走过来,让动拉着陆森的手,带他到床前,哀求说道:“陆小郎,你也我家小儿相识一场,请务必救他性命,大恩大德,老夫日后必有重谢。”
“待我看看。”
陆森扭头看着床上的曹诱。
此时曹诱不复之前的模样,衣衫不整就不说了,脑门上,太阳穴旁皆是青筋毕露。
他的双目因血丝密布,已经红瞳。
而且曹诱的喉咙上,有一道道深深的抓痕,血条交错,最重的那几道,看着几乎抓破喉咙。
陆森皱起眉头:“为什么和青楼的那位死者如此相像。”
包拯在旁边突然出声:“哦,这位陆小郎也知道青楼诡案?”
“三天前的事情。”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当时我在展捕头家中吃完酒,顺路经过青楼时,看到了死尸的惨状。曹小郎直接来开封府寻找庇护,也是我的主意。”
包拯看向展昭,展昭微微点头。
“那多谢陆小郎了。”曹佾心有余悸地说道:“据展护卫所说,诱儿他发病极为迅猛,突然间就狂性大发,双手挖着自己喉咙,要不是展护卫武功高强,及时制止了诱儿,说不定此时诱儿已经……”
展昭在一旁抱拳说道:“国舅不必担心,曹诱他喉咙上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真正麻烦的是他现在中邪一般的模样。”
随着展昭的说话,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陆森的身上,现在场中,就他一个人是‘专业人士’。
陆森摇头说道:“不是中邪。”
“何以见得。”包拯摸着胡子,出声问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神。”陆森笑得挺开心的。
包拯眉毛一抖:“我听展捕头说,陆小郎也是修行之人,却似乎不太敬神鬼。”
陆森看着包拯的眼睛:“若是畏惧神鬼,是无法修行的。”
包拯表情微愣。
曹佾急急问道:“那我家小儿为何如此?”
陆森看着床上六亲不认,见人就吠就吼的曹诱,说道:“我看着像是中了毒。”
此时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少年郎,你此言差矣!曹家小子气血奔腾,脉像如同黄河之水泛滥,这并非中毒的征兆。且用银针刺血验不出毒来。”
陆森看着老人:“这位老人家是大夫?”
“宫中御医。老夫求家姐请来的。”曹国舅向陆森拱手,微微弯腰说道:“你与我家小子相识,老夫厚颜称呼你一声世侄……陆世侄,若是你有解救之法,请尽管施为。”
陆森点点头,然后看向展昭:“麻烦展捕头按住曹兄弟的脑袋,并且捏开他的嘴。”
展昭自然应允,他走到床边,轻而易举固定住曹诱的脑袋,然后无情铁手一捏,曹诱的嘴巴就张开了。
此时周围的人都下意识聚了过来。
陆森双手从衣袖中伸出来,右手中多了个瓶子。
众人表情都是一愣,在场众人都算是有身份的,玻璃瓶子见过不少。
但如此通透的水晶琉璃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同时……他们心中有了些希望。
用如此贵重琉璃瓶子装着的药,从常理来推断,一定相当珍贵吧。
陆森打开瓶口,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众人又是一愣。
蜜香?
陆森没有理会他们一惊三变的脸,举着瓶子,隔空将蜂蜜倒入到曹诱口中。
随着金色的蜜浆一点点滴入到曹诱的喉咙里,后者脸上的青筋迅速褪去,眼睛中的红色也在快乐消淡。
不止这些,此时曹诱喉咙处的抓痕也在迅速愈合。
等大约一半的蜂蜜倒入喉咙中,曹诱身上的异像已经完全消失。
伤痕愈合。
甚至他的表情都变得正常起来。
众人看得直愣神,即使是包拯也被吓了一跳,摸着胡子的手,下意识用力把胡子扯断几根。
神药!
这绝对是神药。
除了包拯和展昭,其它人几乎都用热辣的神情看着陆森手中的玻璃瓶。
陆森淡定地将玻璃瓶重新盖好,然后又手再次伸入衣袖中拢在一起。
同时把瓶子放回了系统背包中。
此时床上的曹诱突然说话了:“展护卫,你捏着我脑袋作甚,放开!弄痛我了。”
曹诱的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回到他的身上。
展昭下意识就放开了曹诱。
而曹佾大喜:“诱儿,你没事了?”
曹评见着弟弟面色如常,也松了口气。
曹诱此时一脸地莫名其妙:“爹爹,大哥,你们表情怎么如此奇怪……还有,为什么要绑我在床上?”
“刚才你发疯了。”曹评心悸过后,便是恼怒,重重拍了下弟弟肚子,怒道:“吓死我们了。”
曹诱轻呼一声,其实也不太痛,就是突然被打到,被惊着了。
曹佾表情温和:“诱儿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做了些什么?”曹诱神情迷茫:“我刚才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匹北方来的青狼,有很多大头恶猿想要吃我,我当下就怒了,誓要把他们都咬死。”
众人表情都是怪怪的,然后看向陆森。
“确实是中毒,估计是极少见的幻毒。”陆森点头说道:“我的药没驱邪功效的。”
曹佾松了口气,他寻仙问道许多年,是极信神神鬼鬼这些事情的。听闻与之无关,心下大定,问道:“陆世侄对此事有何看法?你之前让诱儿直接来开封府,可是估算到什么?”
“从青楼案那里就能看得出来,杀个人弄得阴森恐怖,神神叨叨,很明显是冲着你们曹家来的。”陆森眯眼想了会,说道:“等等,我似乎记得在某本书中看过类似的事情,和这遭倒是很像。某士欲投名主而不得,心生一计,隐毒其主,再携药解之,遂得宠信。”
众人的表情都若有所思。
陆森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不管怎么样,这事不关鬼神,具体的案理自然得由开封府来办,我又不懂查案,帮不上忙的。”
“那也得多谢陆世侄……”
曹佾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此时有捕快禀报道:“国舅爷,外边有男子求见,说是贵家的金管事。”
“他来这做什么?”曹佾没好气地埋怨了句,然后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蓝色布罩袍的微胖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曹佾便开心地弯腰拱手说道:“郎君,大好事大好事。我在杂市那处,见得一个色目奇人,他面相神异,一手生花,一手命枯,有大神通。我千求万求,终于向他求得了一粒神丹,只要给小世子服下,断能药到病除,且余生再无病患之苦。”
众人的目光猛地看向陆森,惊奇地不行。
陆森自己都有点发蒙,他之前就是这么有感而发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成真了?
他只能耸耸肩,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抱拳说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曹世伯处理家务事了。告辞!”
陆森率先走了出去。
包拯淡淡地说道:“老夫也不打扰曹国舅处理家务事,但这人你得给老夫留着,青楼案的事情,还没有结呢。”
然后包拯带着展昭,与众捕快也出去了。
宫中御医没有走……他实质算得上是曹家的人。
房中还余三名护卫,再无外人,然后曹佾向着金管事露出了温暖如春风的笑容。
陆森出了开封府,在城里逛了圈,买了些肉食,这才返回矮山。
而此时包拯和展昭正在开封府的案卷间里查着案件细节。
包拯一手捧着案卷,一边说道:“展捕头,这陆小郎似乎与一般的道人僧人不太相同。”
展昭也点点头说道:“对,陆小郎他傲气极重。”
“倒不是傲气重不重的问题。”包拯摸着胡子想了会,才说道:“他是术法修行之人,却蔑视鬼神,这不太合理。甚至还说,‘恐惧鬼神是无法修行的’这等话来,不可思议。”
展昭放下手中案卷,微笑道:“但陆小郎却是真的术法有成,不像宫中那些道人,净扯些神鬼为己伥身,却不见半点神异。”
包拯点头,然后叹气:“展捕头你是真不愿劝说陆小郎离开汴京城吗?”
展昭苦笑:“包府尹,此事我真开不了口。”
“也罢,展捕头你为人义气,此事确实是难为你了。”包拯把案卷放回到书架上:“待以后有空闲,本府亲自和他谈谈。”
0038 书生中的奇葩
三天后,青楼怪尸案牵扯出一件大事情。
西北杂市里某处色目人摊子,被展昭带着一百多名捕快围剿,击杀十七名恶徒,从隐秘地窖中搜出大量的兵器,以及五幅全身甲。
朝廷上下震怒,直言色目人有谋反之心,对西北杂市进行了严查。
即使是防着将门的官家,也勒令曹家,杨家各带一千精兵,围着杂市,不准色目人随意出入。
接着查出了很多污秽的事情,短短六天,又斩了近七十名的色目人。
刑场上是杀得人头滚滚。
这段时间陆森一直待在矮山上,时间很快就开来十一月初,天气越发寒冷,时不时下场小雪。
山脚下的学堂暂时休学,毕竟让些小娃娃们在雪天出门,也不太安全。
而陆森三人待在院子里,享受着春天的温暖。
两亩草地中自己长出了五棵果树。
两棵桃,一棵梨,还有两棵枇杷。
且全已开花,估计还过数天,就能结果了。
于是陆森在某棵桃树旁用木广块建了个凉亭,还在中间摆了圆桌以及凳子。
外边雪花纷花,而陆森在树林的中央草地处,一身单衣,喝着蜂蜜水,赏花赏草赏秋……赏蜂蝶。
好不自在。
又过了两天,雪停天晴,空气依旧寒冷,曹家兄弟则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带着一队仆从,抬着大量的礼品,前来拜谢。
陆森在凉亭里招待了他们,三人相谈甚欢。
到了傍晚时分,曹家兄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不想离开这片春深之地,却也没有办法,因为陆森没有留客的意思。
一般来说,宋人不喜欢在天冷的时候外出远门拜访他人。
所以陆森估计这个冬季,也就曹家兄弟会专程过来一趟表示感谢了。
但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包拯带着展昭,还有公孙策前来拜访。
而且包拯还是穿着官服来的,还有十多个捕快在院子外排开站着。
陆森想了想,给了包拯,展昭,还有公孙策三人临时权限,并且将他们三人请到了院内凉亭中。
包拯脱去黑色的大氅,坐在凳子上,看着周围百花盛开,感受着温暖的空气,他叹气道:“好一个人间仙境,桃源洞天。”
“小小术法而已。”陆森让小林檎端上蜂蜜温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位请饮。”
包拯饮了口,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舒服的表情:“一口饮下,公务劳顿便已去半,陆小郎你确实不是凡人。”
陆森微微笑道:“包府尹过奖了。”
展昭等包拯喝了后,也尝了口,英武的帅脸上满是赞叹。
公孙策也小小抿了口,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叹道:“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神物。听说就是此物将曹家二子救了回来,小生喝一口,心神荡漾之余,却也深感愧疚。”
陆森皱眉,他有种感觉,这个面白无须的书生,可能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公孙策继续说道:“小生现在想着,如此神物,能救人于弥留之际,这一口下去,可能就少一条人命。若是我有此物,必定要赠于天下,救治天下众生。”
展昭皱眉。
包拯捊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森听完后,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子,轻笑起来。
“陆小郎笑什么?”公孙策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位兄台高姓大名?”陆森问道。
“鄙人开封府主簿,公孙策。”
陆森略带讥讽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包拯:“听说包府尹深得官家厚爱,宫中赏赐兼官职年奉,几近杭州一个月的农赋。”
包拯没有说话,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森又看向公孙策,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包府尹愿意,散尽家财,至少可养杭州众民半月。若是换作汴京城里的乞儿,全部养起来,让他们吃饭喝足活一年都没有问题。公孙主簿既然有心怀天下的情操,理当先劝自家上官救民于水火,再劝京中大臣们开仓补贴穷人。此事一成,公孙主簿必成圣人,从此千秋万载,享万民香火,岂不快哉。何故来惦记我这小小的蜂蜜?”
公孙策听得脸色铁青。
他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郎居然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
且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反驳不得。
展昭在一旁大为震撼。
他和公孙策也算是好友,平时两人意见相左争执时,常被公孙策驳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现在,眼前这陆小郎,直接一段话就把公孙策的脸都给喷绿了。
真是少见。
“唉!”包拯先是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抱拳说道:“陆小郎,此次叨扰了。”
然后他转身就带着展昭和公孙策离开。
没有丝毫地脱泥带水。
陆森没有拘留,而是把他们离出了院子。
山脚下,包拯重新坐回轿子里,几个捕快抬着轿子缓缓前行。
公孙策在轿子边上问道:“府尹不劝那陆小郎离开汴京城了?”
“此事本来就是我等的不对。”包拯坐在轿里淡淡地说道:“这位陆小郎并无违法之事,开封府也就没有理由逐出他汴京城。且此人思维灵敏,已有自己的是非之辩,妄想用辩术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策微微低头:“下官惭愧,出师不利。”
“你这先声之夺之计确实是好的。”包拯微闭双眼:“只是这陆小郎不是省油的灯啊,本府能做的,就是压制他的消息,尽量不让他的名声传到宫中去了。”
包拯真的很担心,赵家都有宠信道人的前科。
特别是先皇,做的事情简直没有眼看。
他现在就怕官家知道陆森此人后,又步入先皇的老路。
随着包拯离开,就再也没有人来拜访陆森。
直到除夕,才有杨金花和齐叔背着些自家做的汤圆和年糕前来。
陆森依然也在凉亭里接待了他们。
杨金花再次被草地此时的景色惊呆了,好一会后,这才跑到草地里,到处扑蝶,坐在草地上给自己做花冠戴着玩。
而齐叔则是咽了下口水,然后拉着陆森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陆小郎,我家已连生四个女儿了,家里的婆娘一个男娃都没有生出来,你法术高强,有没有办法……”
陆森摆摆手:“这事你得去求送子观音,我帮不了。”
“我求过了,没用啊。”齐叔哀嚎着,然后他突然又说道:“要不陆小郎你去和观音大仙说说,好不好?”
在他想来,陆小郎敢是神异之人,应该能和观音大士搭上话吧。
陆森却笑了下,说道:“没办法说,都找不到她。”
齐叔见陆森不见是在说假话,顿时失落不已。
杨金花在草地上和林檎玩耍了很久,快到天黑时才离开。
陆森摘了几个熟桃子给他们带回去,算是回礼。
桃子食用后,增加的生命值要比生蔬多出不少,却又远远不如蜂蜜。
杨金花开心地收下了。
她在离开院子前,脸色微红地说道:“你之前送的红梅酥我很喜欢,那把长弓我更喜欢。”
然后这才低头快步离开。
把人送走后,陆森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夜色渐渐降临,汴京城中张灯结彩,鞭炮声连连。
从远处传过来,却像是层层重叠的雷鸣。
矮山清幽,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就更显得幽静了。
陆森越发觉得这个院子清冷。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没有穿越前的生活。
心情难免有些惆怅。
但好在黑柱和林檎两人爱闹,先在院子里放鞭炮,又奔跑着放烟花,叫喊个不停,这才冲淡了陆森的愁思。
陆森一直院子里坐着,直到子时之后,摸出两个红包,给黑柱和林檎各一个,这才回房睡觉。
就这样,陆森在北宋的第一个春节,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春节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太一样的。
和陆森感觉到春节冷冷清清不同,黑柱和林檎两人都是觉得,这个春节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春节。
有好吃的食物,有新衣穿,还有红包拿。
放鞭炮,放烟花。
玩闹累了,还有温暖的,安全的床可以睡觉。
这才是家的味道。
过完春节,再等开春,冰雪消融后,陆森带着黑柱和林檎去了城里购置物资。
一个冬天下来,他们储备的肉食都快吃完了。
而那些固定以物易物的商贩们看到陆森,都极是高兴。
虽然开春了,但种植蔬菜是需要时间的,暂时没有到收获的时候。
而他们一个冬天不是在啃腊肉,就是在啃咸菜,人早上火了,满嘴子泡。
所以陆森的绿菜换出了极高的价格。
是以往两到三倍的置换量。
在街上,陆森发现背着行囊的书生特别多。
到处都在打听有没有便宜的落脚处。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科举的省试开始了。
省试结束后,便是殿试。
也就是说,今年汴京城会极为热闹。
陆森换得东西后,便带着黑柱和小林檎在街上游玩。
小林檎自从去学堂后,已经自信许多,现在已经敢跟着逛街了。
她对街上的一切都相当好奇,却又不敢离自家郎君太远。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识这个花花绿绿的城里世界。
走了好一阵子后,三人这才在路边找了个摊子坐下。
陆森叫了份混沌,黑柱和小林檎都吃了份甜豆花。
这个时代甜食比较贵,但他们两人每个月都有陆森给的月例,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用,所以存着存着就挺多了。
比普通平民还要富些。
两人都打算待会自己付钱。
小食上来,陆森先喝汤水,用鸭肉卤出来的汤底还是不错的。
而黑柱和林檎两人喝到甜豆花,表情都有些微妙。
没办法,他们的嘴都被院子里的蜂蜜水养刁了,这些麦芽糖兑出来的甜豆花,在他们的嘴里,已经不算美味了。
黑柱还好,他年纪大些,性格沉稳,继续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
而林檎小小埋怨了句:“不如家里的甜汁好喝。”
没有想到,这声音居然被对面的食客听到了。
当下有人发出卟哧的笑声。
陆森抬头,看见对面两个年轻人,似弱冠之年,长得都颇是清秀。
他们头上也戴着书生方巾,想来应该是准备参与省礼的考生。
被人嘲笑,小林檎涨红了脸,低头不敢再说话。
陆森淡淡地说道:“窃听他人所言,不以为耻,还嘲笑女童,岂是君子所为。”
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一会后,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这位小郎,此事算我们兄弟不对。但你家女童说话也不太对,这家摊子的豆花是汴京最好的,开在这里已有五十多年。他家的糖汁,都是用文火慢慢熬制,每熬一次就得花十个时辰,所以她的话有所偏颇,当然我们笑出声来,亦是我们兄弟的过失!”
陆森抬头看着这年轻人。
对方虽然说话时抱拳行礼,但下巴微微抬起,神情中隐隐见着倨傲。
而且对方说话很有技巧,虽然明面是倒歉,但他实质是在说:要不是你家女童乱说话,我们也不会发笑啊。
大概就是这意思,有点气人的样子。
陆森笑了笑,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识,我家女娃说不好吃,那肯定是不好吃。”
“我没见识?”年轻人哼了声:“虽然我只是书生,但是要论到厨艺一道,我可不比当世大厨差多少。”
陆森笑得更开心了:“你才这多少年纪,就敢和当世大厨相比?”
“你大可去蜀地眉山问问,在那里,我苏轼说自己厨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这年轻人很得意地拍拍胸口。
陆森愣了下,眼睑微张:“你说什么?你叫苏轼?”
“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苏轼嘿嘿笑道:“这位小郎,我这人比较爱较真,要不我到你家尝尝女娃口中所谓的甜汁如何?要是真好吃过这家甜点摊子,我立刻给你和你家女童行礼道歉,再送份薄礼赔罪,可好?”
陆森微愣了一会后,轻笑起来:“其实你就是想激将,激我带你回家,好让你去尝尝那所谓更好吃的甜汁吧。”
苏轼脸皮跳了跳,他强撑着说道:“我苏轼岂是如此龌龊之人。”
“你就是。”陆森指了指苏轼的眼睛:“我一眼就看穿了,你这人一遇到美食,就没脸没皮。”
苏轼顿时脸色大臊!
0039 王爷食桃
在回家的路上,苏轼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呀,那少年郎怎么一眼就看穿我的打算了?”
确实就如陆森所说,苏轼是听到林檎抱怨甜豆花不如自家甜汁好喝,这才故意发笑的,为的就是激将去蹭蹭美食。
因为他觉得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小孩子极嗜甜食,天生就能尝得出。哪种甜味更好吃,所以这小女娃说的,想必应该是真的。
苏轼在老家眉山,吃过很多美食,但就是甜点少见。
毕竟此时糖少,会做甜点的人也少。
他被未知的甜食勾起的馋欲。
原本在老家眉山,他这激将法屡试不爽,常能蹭到美食,但没有想到,在汴京城居然被人识破了。
“哥,京城人才济济,你就别老用家里面的那套了。”苏辙跟在旁边,摇头说道:“你看看,这才来汴京城第四天,就被人笑话了,臊得自己一脸。”
苏轼梗着脖子说道:“我哪知道那个长得俊俏的白脸小子心眼这般多。”
“只准哥你聪明,就不准人家灵慧的吗?”苏辙在旁边笑道。
苏轼郁闷地说道:“居然有同龄人和我一样聪明,这事太稀奇了。”
苏辙听到这话,在旁摇头,无话可说。
大哥这自恋的模样,他从小见到大,早习惯了。
而陆森这边,吃完小食后,就回了矮山。
曹家兄弟依然时不时上门来拜访,闲聊。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的休闲生活,陆森找了个好日子,提着两篮子水果去拜访杨家和曹家。
两三桃子、梨子、枇杷就装成一个果篮。
而且这些水果卖相极佳,表皮没有任何被虫子啃咬过的痕迹,个个都很水灵,在开春的时候送出去,极是有面子。
杨家很开心,特别是杨金花,亲自接待了陆森。
不得不说,盘起头发来的杨金花,似乎更漂亮了些,看人眼中汪汪秋波。
早上拜访杨家,下午就去了曹家。
毕竟曹家两兄弟一直过来窜门,自己不回访一次怎么都说不过去。
陆森到曹家的时候,只是报上名字,门房就吃了惊,请陆森稍等,而他自己就急急小跑回去禀报了。
曹国舅带着两个儿子,亲自招待了陆森。
先是感谢陆森救了小儿子,然后又以伯父自居,热情地与陆森攀谈。
双方有说有笑,主宾相宜,两个时辰后,感觉到喉咙有点渴的陆森这才找了个理由离开。
等陆森走后,曹佾与两个儿子还在厅堂里坐着。
他喝了口清茶,说道:“陆世侄终于愿意登上我曹家门槛了,你们两人这段时间的功夫没有白费,为父得夸奖你们两人几句才行。”
曹家兄弟都笑得挺开心的。
能让得父亲的表扬,对他们这两个儿子来说,是件比较难得的事情。
笑过之后,曹评问道:“爹爹,既然陆兄已经愿意与我们交好了,那我们要不要帮陆兄起势?”
“那倒不用,我观陆世侄他似乎没有扬名立万的意思,否则光是把他那瓶蜂蜜送入宫中,就已经能给自己讨个官了,且会得官家宠信。”曹佾摇摇头:“况且……万一陆世侄真入了官家的眼,以后他的东西,我们再想得到一两份分润,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曹评听明白父亲的意思。
就是尽量保守陆森的秘密,让他们曹家能多占或者独占陆森指头里漏出来的‘奇缘’。
“但包府尹也知道陆兄的事情,就怕他传出去。”曹诱在一旁说道。
曹佾笑道:“包希仁此人我了解,他心系天下苍生,特别反感鬼神之事。想他年轻时,也曾写文批驳过先皇寻仙问道,大肆炼丹的事情。像这种忠臣,是不会让官家沉迷于修行炼丹的。他不但不会将陆世侄的事情上报,甚至还会想办法隐瞒。”
“那就怪不得了。”曹评恍然大悟,用手中扇子打了下自己手心:“开封府明明有那么多人看到陆兄医好弟弟,神异之极,按理说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但我这段时间,在外边却听不到一点这方面的风声,看来包府尹也是下了封口令的啊。”
曹佾听着哈哈大笑:“包希仁估计觉得我这种贪心之人,是要将陆小郎捏在手心里的,估计也正合他意吧。”
就在曹佾大笑的时候,门房走过来,抱拳禀报:“郎君,汝南郡王在外拜访。”
“咦,他怎么来了?”曹佾说道:“速速有请。”
“爹爹,我和诱弟先告退。”
家中大人招待客人,而且来者身份极高,他们两个小辈不太适合在场。
“好的。”
等曹家兄弟走掉不到几息时间,门房弯腰引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对方穿着白色常服,腰间系着玉蟒带,隔着老远见到曹佾,便双手抱拳,呵呵笑道:“甚久不见了,公伯兄。”
公伯是曹佾的字。
曹佾站了起来,同样抱拳说道:“确实许久不见,什么把见把你这大忙人给吹过来了?”
“害!甭提了。”汝南郡王走进来,毫不客气坐了下来,说道:“那些天杀的江湖匪类,前段时间在樊楼大闹,先不说柴家二子,李侍郎之子两人身卒就让我焦头烂额了,还有三十多名富户和数名官员身亡。为了这事,我日夜奔走道歉赔款,折腾了大半年,这才把事情压下去,唉!”
樊楼是汝南郡王的产业,人死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有一定的责任。
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口水,以及欠了多少人情,这才把事情给办妥了。
曹佾同情地说道:“确实是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等等,桃子!”汝南郡王看到桌子边角处的果篮,当下子就愣住了,然后伸手抓了一个起来端详:“这才开春,桃花都未开,这哪来的桃子?”
糟!
曹佾表面不动声色,但桌子底气,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心里又气又郁闷,自己怎么忘记把果篮收起来了!
居然给外人看到了,自己这是傻了不成?
“我去年特地放到冰窖里镇着的。”虽然心里在使劲骂着自己,但曹佾表情淡然地解释道。
“能冰镇这么久?不像啊……这桃子表皮细嫩光滑。冰窖里的果子,时间长了会变得干巴,就像是老妇人的脸。”
汝南郡王说着,就咬了口。顿时感觉嘴里多了团饱满的蜜汁,极甜却不腻,又有着桃肉特有的清香。
他忍不住继续说道:“好吃,你这是怎么冰镇出来的,比新鲜摘下来的还要好吃。”
说着,汝南郡王又咬了几口,当下一个桃子就进了他的肚子里,只留下个桃核。
曹佾的脸皮都皱了起来,心疼的啊……这可是陆世侄人间仙境处弄出来的仙桃啊,真正的仙桃啊,居然被人吃掉了一个。
“真是好吃。”汝南郡王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子。
他看了看果篮,本想再吃了一个的,但看着里面的果子也不多了,而且自己是客人,再多吃也不太好。
便只能不甘心作罢。
曹佾强忍着欲喊人把果篮收起来的冲动,真这么做了,只会给人小气和不懂待客的印象。
只是他看到汝南郡王的眼睛还时不时瞄向果篮,就感觉到心惊肉跳。
生怕对方又拿一颗塞嘴里吃掉。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汝南郡王瞄了几眼果篮后,说道:“这次前来,是想向公伯兄你问点事情!”
“王爷请说。”
曹佾快言快语,现在他只想快把让汝再郡王把话说完,把来意说清楚,然后能答应的都答应了,再把人送出家门。
太可怕了,总感觉对方在惦记着自己的果子。
“数月前,我家莲儿行街时险被无忧洞的乞儿掳走,幸得一个少年郎救下。”汝南郡王叹气说道:“我起先怀疑那少年郎和乞儿是一窝的,救下莲儿,只是想行英雄救美之计,另有龌龊打算。便派人暗中查验,谁知是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想谴人带上厚礼重谢,只是樊楼的事情打乱的我计划,以至事情拖到了现在。”
“王爷你的意思是?”曹佾有些不解。
你要谢人就去啊,跑我这来干什么?
还吃了我一颗桃子!
“我的属下无意中看到,公伯家两位麒麟儿与那位救我女儿的少年郎似乎相熟,特来问问……那位少年郎真实品性如何?”
曹佾迟疑了一会,与自己家儿子相熟?随后他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陆森陆世侄?”
“哦,公伯兄你称那少年郎为世侄?”汝南郡王颇有兴趣地问道:“看来公伯兄你也认同那少年的品性?”
曹佾稍稍瞪大了眼睛:“王爷你这是……有嫁女的意思?我记得你家小娘子还未及笄吧。”
汝南郡王惆怅地说道:“也快了!半个月而已。”
女儿先是被禁足两月,然后又被勒令不得离开外城。
本以为这样子,女儿应该会逐渐忘记那个少年郎的事情。
结果……最近女儿长思短叹,茶不念饭不想,人都清减了些。
作为过来人,汝南郡王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儿心底有人了。
女大不由娘,也不由父啊!
“所以就过来问问你,那位陆森少年郎性情如何。是否当得我汝南郡王的乘龙快婿。”
曹佾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个人是不太想着帮当汝南郡王的,还是那句话,能吃独食的事情,我干嘛要和别人分润。
而且现在,他也越发觉得,自己家没有女儿,真是太难了。
先有杨家小娘子时不时去矮山溜达。
现在又有汝南郡王想嫁女。
明明自己先手落子,结果杨赵两家都以旁门左道为棋,居然携大龙直逼天元。
曹佾感觉心累,他沉默了会,说道:“陆世侄品性没有任何问题,性情真是温和,绝对是良配。只是他……是方外之人,在山上修行,有些清苦。王爷你家的小娘子锦衣玉食惯了,嫁过去可未必能受得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日子。”
“那有什么问题。”汝南郡王笑道:“我手里拿着樊楼,咱家又姓赵,只要娶了我的女儿,富贵岂能少得了。”
这倒是!
曹佾又沉默了会,然后说道:“只是陆世侄有傲骨……”
“有傲骨好啊,没点傲骨怎么配娶我赵允让的女儿。大不了我家退让些,又如何!”汝南郡王重重一拍桌子,表情甚是满意,只是随后他脸色一垮,无奈地说道:“只是公伯你也知道,莲儿她没入族谱,没名没份的,婚事不能大办特办啊。”
曹佾对赵碧莲的事情也清楚。
赵碧莲是青楼女子所出,早些年一直住在府外。
后来青楼女子因病去世,赵碧莲这才被接入赵府中。
可惜由于母亲身份问题,被人忌讳,一直没能入族谱,且不得汝南郡王妻妾的待见。
好在汝南郡王对赵碧莲有愧疚之意,尽心呵护。
因此赵碧莲虽然在郡王府中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根本不会受人欺侮。
王府的仆人们平时不会对她行礼,也不会称呼她郡主,但暗地里,却依然会把她当成郡主看待。
吃穿用度,一切都是郡主级别。
“不能大办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汝南郡王摇头:“不能风光大办,即容易伤女儿心,又容易寒了女婿的心,难办啊。”
“那就找一个不在乎的。”曹佾笑道。
“莲儿喜欢,贸然更换不好。”赵允让站了起来:“既然公伯兄都说那少年郎性真极好,那想来也应该是好的。不过我会让人再去看看,毕竟眼见为实。”
说完后,汝南郡王便告辞了,只是在临走前,还瞟了一眼那个果篮,舔了下嘴唇,吓得曹佾头皮发麻。
等汝南郡王的身影消失,曹佾立刻提着果篮快步回到自己书房里。
于是两天后,一队人马来到了矮山,并且来到了陆森院子外边。
赵碧莲笑意盈盈地站在陆森对面,她右手还牵着自己的弟弟。
而在她左身侧,还有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见到陆森,这年轻人双手抱拳说道:“小生赵家宗晟,特奉父王之命,前来感谢数月前陆小郎救了我家莲妹!”
此时赵碧莲盈盈笑道:“说话的是我九哥,然后我手牵着的是曙弟,排行十三。”
赵曙挣脱姐姐的手,双手抱拳,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沉稳地说道:“小生感谢陆哥哥救了莲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两个赵家王子,开口便是自称‘小生’,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陆森沉默了会,抱拳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太客气了,请进!”
0040 女儿你要努力呀
赵允让此人,很能生育后代。
终其一生,算上夭折的,有二十二个儿子,十多个女儿。
这儿女一多,养育起来就会很花钱。
但汝南郡王很有钱,非常有钱。
除了樊楼这个吞金窟外,他还有许多其它比较挣钱的生意。
有钱了,很多事情都好解决。
虽然儿女多,但所有儿女都有不错的生活。
而这其中,他最宠三人。
小时受苦的碧莲,三岁被送到宫中做备胎皇储,六岁又送回来的赵曙,以及排行第九的赵宗晟。
前两者赵允让觉得自己有所亏欠,而老九之所以受宠,是因为后者是儿女中做事最沉稳靠谱的。
所以这次是赵宗晟带着妹妹和弟弟过来向陆森致谢。
同时……也存在着考察陆森的意思。
三人进到院子里,和之前所有第一次进来的人一样,都是先惊叹于院子里的温暖。
虽然现在开春了,气温回转不少,但还是挺冷。
随后便是有些惊讶于木楼很方,这都是老套路了。
陆森都已经觉得有些烦。
请他们三人落座后,林檎把蜂蜜水端上来。
三人礼貌性地饮了口,都露出相当微微惊讶的表情。
陆森这时候微笑道:“这只是数月前的举手之劳,但凡有点良心且有点自保能力的人,都会出手帮忙的,你们专程上来走一趟,还送那么多礼物过来,真是太客气了。”
“话非如此,陆小郎。”赵宗晟抱拳,语气温和地说道:“子贡赎人归于诸候,拒其金,孔圣人直言不妥。小生深以为然。”
关于子贡救人不要奖金这事,陆森也曾听大学老师说过,当时班上的同学也讨论过,各有各的说法。
陆森读大学的时候,是不要奖金派的。
后来出到社会,见识了很多光怪陆离之后,就改变了想法,成了‘要拿奖金’这一派的人了。
听到赵宗晟提到此事,陆森便欣然接爱:“那就恭敬不如众命了。”
“善。”赵宗晟见陆森答应下来,显得很是开心,他又抿了口蜂蜜水,问道:“不知道陆小郎父母可健在。”
陆森有些发愣,这赵宗晟问话似乎有股查户口的味道?
但他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将自己之前的说辞再复述了一遍。
说完后,对面三个人都有些发愣。
来这世界已经大半年了,陆森的头发长了不少,现在可以扎个短马尾了。
虽然说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但在北宋此时,封建礼学还不是很严苛,偶尔也有男子因为意外,会将头发剪短些。
比如说削发明志,或者家中长辈去世,因有要事不能守孝,也会前剪掉一些头发,放在墓前,权当代己守灵。
或者是头上受到了重创,得剪掉头发等等情况。
所以偶尔男子短发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三人见陆森头发不长,皆以为他是因‘意外’导致,没有想到,居然是修行之人。
发愣过后,三人的表情也有很大不同。
赵碧莲眼睛在发亮,觉得陆森居然是修行之人,简直太有个性了,怪不得气质如此出尘。
赵曙则是将信将疑。
至于赵宗晟,则是一脸看骗子的表情了。
这倒不是赵宗晟不信鬼神,而是身为皇家一份子,赵宗晟可以接触到的‘得道高人’太多了。
哪一个不是鹤发童颜,仙气飘飘。
这陆小郎年纪不大,肯定都没有出弱冠之年,虽然气质看着出尘,但想来是没有修得术法的,也敢自称修行者?
只是赵宗晟终究是沉稳之人,他的神情很快又变得诚恳起来,说道:“陆小郎真是年少有为啊。”
陆森笑笑,他刚才还是看到了赵宗晟一瞬即逝的小表情。
而此时赵碧莲双眼发亮地站了起来:“陆小郎,小女子能在院子里走走吗?”
在她想来,既然陆森是修行者,那么院子里肯定有很多神异奇物,像什么会飞的仙鹤,或者是奇花异草之类的。
况且她刚才进院子的时候,也打量过周围。
有一片树林包着某个区域,神秘兮兮的,那里面想必会有很有意思的东西。
“当然可以。”
主随客便,客人想参观一下是很合理的诉求。
而且知道院子里别有洞天的人也不少了,多他们一家不多,少他们一家也不算少。
得到陆森的同意,赵碧莲立刻拉着弟弟的手,快步走出客厅,直奔右侧木楼而去。
赵宗晟也站了起来,无奈地笑道:“陆小郎,我家莲妹活泼过头了,请勿见怪。”
“活泼点好,至少身体健康。”陆森倒是觉得很正常。
他觉得无论是杨金花,还是赵碧莲,都是比较青春可爱的类型。
若是像林黛玉那种类型的,他反而觉得不好相处。
也不是说林黛玉不好,只是他个人感觉与那种心灵柔弱的女孩交流很困难。
万一说错几个字,对方就会心情失落,或者忧郁伤心痛苦,与她说话得时时斟酌用词,就生怕说错半个字。
光是想到那种情形,陆森都感觉自己戴了个痛苦面具。
像杨金花,为要洒脱大气,即使当着自己的面读到艳书,也只是脸红当了脱兔而已,再次见面依然落落大方。
而这个赵碧莲,被他救了后,先是踹三脚绑架者裤裆,然后一路上吃吃喝喝,硬是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明显也是个心大的。
和这两个少女相处聊天,陆森会感觉自在许多。
赵宗晟闻言对陆森的满意度又提升了些。
自家莲妹小时候在外边长大的,礼仪方面确实不如正常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这陆小郎不觉得嫌弃,好事!
两人并肩走向木楼右侧,只是没有走几步,就听以树林里传来赵碧莲的惊叫声。
“莲妹?”
赵宗晟一下子就急了,他还以为赵碧莲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不是担心陆森使坏,而是担心赵碧莲遇到毒物。
现在已经开春,蛇虫苏醒,这里又是山腰,有毒物溜进院子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小跑过去,转过一个拐角,拨开几束挡路的树枝,再往里一看,人也惊呆了。
“这……这……这!”
赵宗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姹紫嫣红,彩蝶纷飞。
金色的亭子倚着红红的桃树,有种自然与居所的和谐统一感。
陆森缓缓走到赵宗晟身边,说道:“赵世子,请到凉亭中坐坐。”
“哦哦,好好!”赵宗晟连连点头。
此时黑柱在摘着水果,他本打算把水果送到木楼里待客的,现在见状,便直接送到了凉亭中的桌子上。
“请用。”陆森坐下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赵宗晟下意识拿起来一个梨子,看向周围,表情依然还在震惊中:“陆小郎,为何此地会如此……我明白了,这便是你的术法吗?”
陆森没有说话,任由赵宗晟自己猜测。
赵宗晟此时也没有心思和陆森交谈,他全程在观察着周围的美景,娜不开眼睛。
而陆森此时也发现了美景……赵碧莲正在扑蝶,奔跑欢呼,好不开心。
他还看到了大海的广阔,波涛汹涌,带起一叠叠的浪纹。
赵家三人在院子里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陆森送了他们一篮子水果。
而临走前,赵碧莲小声地说道:“陆小郎,还有十天我也要及笄了。你去了金花的观礼,小女子的你也要来才好。”
说话时,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陆森想了想,答应下来。
然后赵碧莲这才开心地跟着赵宗晟离开。
等赵家人离开矮山后,陆森让黑柱和林檎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拆开,清点了一下,然后啧啧砸舌。
十锭金元宝,三十锭银元宝,一个中型箱子的宝石,以及许多珍贵药材。
折合下来,送不多万贯的铜板了。
就这一次谢礼,陆森就达成了‘家财万贯’的成就。
“啧,不愧是手握樊楼的王爷!这可真是有诚意啊。”
即使陆森‘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为赵允让的大手感觉到震惊。
自己只是顺手救了她的女儿而已。
而赵宗晟回到家中,先嘱咐妹妹碧莲和十三弟去休息,自己则去了父亲的书房求见。
赵允让的书房极大,里面藏书很多,他平时没事就爱看书。
听到敲门声,他入下手中书删,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然后便见到赵宗晟一脸迷茫的表情走进来。
他忍不住问道:“你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
“确实是有些。”赵宗晟苦笑着承认了:“主要是那陆小郎,确实太过于惊人。”
与陆森有关,那便是与女儿有关。赵允让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个惊人法?说来听听。”
当时赵宗晟便把山上的事情说了。
听完后,赵允让老脸也在发蒙:“人间仙境,万花齐放?你确定没有中幻术?”
“确定没有。这是他送给我们的回礼。”赵宗晟把一篮子水果摆在了黑色的木书桌上。
“桃子、梨子、枇杷?”赵允让看着果篮,眨了眨老眼,然后又抹了一下,然后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好个曹公伯,有好事居然不通知本王一声,还亏得本王那般信任他,将他当成知己,可恶!”
赵宗晟表情惊讶:“父亲还在别处见过这些果子?”
“就是曹公伯处,气死本王了。”赵允让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炸了,他拿起一枚桃子,狠狠地咬了口,美味入嘴,他的表情似乎冷静下来,接着变成了一种享受的态度:“味道也一模一样,哼。这就是证据,等我拿这些果子去找他算帐。”
他拿起果篮子,却又突然觉得不对:“等等,要是我拿着一篮子去,岂不是要便宜他。”
然后他放下篮子,拿起个桃子,但想想又觉得不妥,放下后再拿起颗枇杷,这才对着赵宗晟说道:“九儿,果子就先放我处,等我回来再作处理,书房也不准任何人进来,明白了吗?”
“好的,爹爹。”
很快,赵允让就再次来到曹府。
曹佾又亲自接待了他,同时好奇地问道:“汝南郡王,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你说什么风?”赵允让从宽袖里把枇杷拿出来,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但眼看枇杷就要拍到桌面上,即将被砸碎的一瞬间,他的力道就收走了,变成了轻轻放在桌面上:“你觉得这枇杷,是哪里来的?和不和你果蓝子里的一样?”
曹佾看了桌面上的枇杷一眼,笑道:“都是从陆世侄那里出来的,自然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你承认之前对本王瞒着陆小郎的事情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会一声,亏本王向来对你掏心掏肺的。”
“也不算瞒,陆世侄对世俗之名毫无兴趣。”曹佾早就猜到了多半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与陆世侄有缘的人,自然会知道,若是不知道……呵呵。”
赵允让冷静下来,他们这些宋人,对于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即想靠近过去,又怕出事。
而‘仙缘’一词,更是被加了无数层的高光滤镜。
有缘才是你的,无缘你连其存在都不知道。
“本王倒是觉得,你在故意隐瞒陆小郎的讯息。”赵允让问道:“为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曹佾轻轻捊着自己的胡子:“但只有一条狗,以及十几只鸡。因为仙丹就是这么点!”
赵允让立刻就明白了曹佾的意思。
“你是说,我们要封锁陆小郎的消息?”他想了想,又问道:“现在知道陆小郎有神异的,可有几家?”
“你我,包拯和杨家。”曹佾呵呵了声:“走运的是,包拯和杨家,都有‘不声张’的意思。而且陆世侄自身,似乎也没有要起势的迹象,估计想继续清静修行吧。毕竟但凡得道高人,都喜欢遁入山林。”
陆允让想了一会,说道:“明白了,关于陆小郎的消息,本王也会尽量帮着抹去的。”
曹佾笑了起来:“杨家不顶事,包拯不作为。光我曹家一人想封锁消息确实有些难,但加上你汝南郡王,那事情就轻松许多了。”
随后两人便商量如何合作,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
等汝南郡王从曹家回来,便立刻从书房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桃子,去了西厢那边,进到一处房间里。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床上还有个女子躺着,脸色金色。
这是他的小妾之一,张氏。
前段时间患了慢疾,天天吃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虚弱了。
张氏正在蜷缩在床上轻轻咳嗽,见到赵允让,便脸露喜色,挣扎着坐了起来:“王爷,你来了!”
“嗯。”赵允让点点头,然后问道:“身体可好些。”
张氏脸色一暗,摇摇头。
赵允让把桃子拿出来,说道:“这是本王从高人处求来的桃子,听说对你的病有好处,吃了吧。”
一柱香后,赵允让从房间里出来,满脸喜色:“果然如曹公伯所说,这些果子不是凡品,难怪之前我吃了颗后,感觉身舒体轻。”
然后他找到女儿碧莲,然后说道:“为父准许了,以后你可以常去找陆小郎,但要注意男女之防,明白了吗?”
赵碧莲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0041 人物等级提升
陆森数天后参加了赵碧莲的及笄……就二十多个亲朋好友到场。
这主要是赵碧莲没有‘身份’,没入族谱。汝南郡王想帮她办好一些都不行。
毕竟为一个私生女的及笄,而向朝中大臣下请帖,这本身就是对大臣们的一种轻视。
所以就简单地举办了一下。
但赵碧莲没有任何不开心,因为陆森如约来参加了。
而陆森在会场上,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总觉得赵碧莲的亲戚们看自己怪怪的。
四月春风似剪刀。
虽然此时依然有些寒意,但所有的农户都开始在田里播种。
种禾也好,种菜也好,一派忙碌之像。
而在汴京城内,更重要的事情开始了。
省试,因为在春天举行,所以也叫春试或者春闱。
这次的省试由欧阳修持,他为人刚正,此次还进行了科举改革。
而开封府则负责考场的秩序和安全,展昭带着近三百的捕快把场点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数十弓手高估在高处,别说苍蝇,连江湖人士都飞不进去。
陆森对科举挺有兴趣,但只对放榜时的热闹劲感兴趣,所以他没有像其它人一样跑到考场外围观。
因为要连考三场,策论,墨义和诗赋。
这得十几天功夫人才能从考场里面出来,这时候跑去围观,只能看个空气,看个寂寞。
然而,还是有很多闲得不行的人玩到考场外蹲着。
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眨眼十几天过去,书生们从考场里出来。
绝大多数的人垂头丧气,只有少数人显得兴高彩烈。
尤其以苏轼为首,他摇着纸扇,得意洋洋地对着弟弟苏辙说道:“这次无论是策论,墨义还是诗赋,我皆一气呵成。就算拿不着省元,至少也不会出了探花。”
旁边一群书生听到这话,对他怒目而视。
而苏轼却毫不在乎,反而还用骄傲的视线扫了周围一圈众人,然后带着弟弟扬长而去。
等离开考场,走远了些,苏辙才说道:“哥,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得改改,极易得罪他人。”
苏轼不以为意地说道:“何必顾虑他人太多,有那闲情逸致,我在京城里多寻些美食,岂不妙哉。”
苏辙无奈地摇摇头。
“话说回来,要是能再撞见那个少年郎就好了。”
苏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哪个?”
“就是识破了我激将计的那个。”苏轼感觉到嘴中在分泌的唾液:“我倒是想尝尝他家女童嘴里所说的甜汁,到底有多好喝。”
“你说的人不就在那边吗?”苏辙一指左前方。
苏轼看过去,确实发现前方有个白衣少年郎正在走着。
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对方也如鹤立鸡群,显眼之极。
“快,追上去。”苏轼一收扇子,撞开人群,直冲陆森而去。
不多会,他就追上了陆森,并且挡在后者的前边,喘着气说道:“这位少年郎,小生可找着你了。”
“苏大肘子?”陆森有点惊讶。
苏轼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咦,你这少年郎怎么能随意帮人起绰号。”
“好吧,苏兄!”陆森笑着抱拳:“不知道你拦下我来,有何要事?”
“我刚考完省试,口干舌燥,你请我喝甜汁。”苏轼笑眯眯地说道。
“不是吧。”陆森觉得甚是好笑:“你考完省试,不和家中大人对对题纲,居然就想跑来喝甜汁,心也忒大了。”
“你就说请不请吧。”苏轼唰一声打开纸扇,使劲摇着给自己降温:“你既然上次说我没脸没皮,今日我就没脸没皮赖上你了,嘿嘿。”
前段时间苏轼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现在为了喝甜汁,连羞耻心似乎都抛弃了。
唉……陆森长长叹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苏轼这么做,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苏辙在一旁羞愧地说道:“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哥他就是这性格,见着美食就走不动路。”
陆森确实了解,毕竟对于苏轼这人,后世的百姓喜欢他大吃货的身份,甚于他词人的身份。
想了想,陆森说道:“我正准备回去,只是家在城外,苏大肘子你想吃甜汁,就得跟我出城走一段路才行。”
“你又叫我大肘子!”苏轼很不满。
“想让我吃你吃甜汁,你就得认了这个绰号。”陆森眯眯笑着。
“成!”苏轼用纸扇重重一把自己左手心,毫不犹豫答应了。
苏辙在一旁用手掩面,无脸见人。
“那就走吧。”
陆森主动走在前边。
苏轼开心地跟着陆森,而苏辙觉得很丢脸,数次想离队先行回家,但想想放着大哥一个人在外边不太放心,便继续跟行。
几人出了城,聊着往矮山的方向走。
都是年轻人,说些话很快就熟络起来,陆森也将自己的姓名告诉苏家兄弟,但‘修行者’的人设暂时没有说出去。
身份这种事情,自己说出去不值钱,没有‘惊喜’,要等别人发现才有逼格的。
陆森带着苏家兄弟回到院子里。
老一套的震惊路数就略不过谈,陆森请两人坐下,然后林檎便去兑了些蜂蜜水过来。
看着琉璃杯中淡金色却又有种明亮感觉的液体,苏轼内心中的骄傲,使得他本想说:这不就是普通的蜂蜜水嘛。
作为蜀地的富户,蜂蜜水这东西他还是喝过的。
只是没有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嗅到清甜的香气,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随后便是眼睛发亮。
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新的美食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细细品尝,就像是在品尝着上好的陈酒一般。
而苏辙也在一旁,慢慢喝光了杯子中的蜂蜜水。
“果然是难得的美味。”苏轼这下子真的完全心服口服了:“我能尝得出来是花蜜,却不知道是哪种花的蜜。”
“百花蜜。”陆森笑了下。
两亩草地上长的花很多很杂,玉蜂采的蜜自然就是百花蜜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苏轼很想说再来一杯,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只是初春,按理说是没有那么快出蜜的,他估计陆森这里,用的只是去年存下来的蜜。
想来对方也不多了,而且这蜜如此香甜美味,肯定也是珍品,自己能喝一杯,已经是幸事了。
换作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随便给外人喝的。
看着苏轼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森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对着旁边的林檎说道:“把柜子里那最后小半瓶蜂蜜送给这位苏大肘子。”
林檎点头,转身去楼阁旁边,把蜂蜜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苏轼。
苏轼下意识接住了,他看着水晶琉璃瓶子中的金色蜂蜜,愣了下,说道:“这是你最后半瓶?就这么送给我了?”
“你不要就算了?”陆森作势要拿回来。
苏轼瞬间死死抱住,然后扭身躲开:“陆小郎你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陆森见他这模样,轻笑出声。
苏辙在一旁觉得更加没脸看了。
虽然陆森确实是只剩下半瓶了……但蜂箱里还有一大堆蜜没有刮出来呢。
如果想要蜂蜜的话,陆森随便刮个七八瓶出来,这小半瓶他还真看不上。
随后三人聊了好一阵子,一开始三人还聊得有来有回,到最后,就剩下陆森在说了。
“岭南的荔枝呢,妃子笑其实不算好吃,六月红和桂味才是绝品。”
“琼州那边呢,有种蟹叫椰子蟹,大如斗箕,看着丑陋,但蒸熟了,却是难得的美味,更要命的是,它自带熬酱。”
“有这么大的螃蟹?”苏轼感觉到味蕾在疯狂地分泌:“可惜琼州地处荒蛮,我今生估计都不会去那边了。”
“呵,难说。”陆森笑得有些阴险。
苏轼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恶意在身上环绕。
苏辙也觉得陆森的表情怪怪的。
三人又聊了一阵子后,天色不早,苏家兄弟便起身告辞。
之后几天,曹家兄弟,杨金花和赵碧莲各来拜访了陆森一次。
三次的时间刚好错开,都没有撞上。
陆森这次没有送水果给他们,只是让他们提了些生蔬回去。
等到第七天,省试放榜。
陆森也去看热闹,看赫赫有名的榜下捉婿。
东华门外,大红色的榜单上写着近百人的名字,密密麻麻,远一点便看不清楚名字。
系着红色丝带的唱喏人站在高台上,拿着另一张红册子,从省元开始,一路按名次将进士的人名念出来。
这便是所谓的东华门唱名。
一群书生围在榜单前,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人便欣喜若狂。
这些进士的书生同,有不少刚冲出人群,就被守候在一旁的家丁们给捉走了,吓得哇哇大叫。
旁边有围观群众们看得哈哈大笑。
陆森不在围观群众中,他站在街边酒肆的三楼上,俯视着对面的闹剧。
而在他的旁边,有赵碧莲陪着。
这间酒肆也是汝南郡王的产业,因为是个好地段,这间不算大的酒肆赚的钱也是极多。
陆森很有兴趣地听着,第一名省元是个没听说过名字的人,榜眼便是苏轼……然后他听下去,表情倒是渐渐惊讶起来。
进士中,除了苏家兄弟外,有张载……就是那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
有程颢、程颐兄弟,洛学理学的两位创始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还有曾巩、章惇、吕惠卿、王韶等一批陆森也曾听说过大名的历史名人。
听完放榜唱名,下方街道各家都放起了鞭炮,喧闹声中,敲锣打鼓。
高兴的书生在喧闹声中走了,哭着的书生们也走了。
而陆森……感觉到头皮发麻。
原来这次省试,这么多名人和苏家兄弟是同一‘届’出来的吗?
这绝对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中,怪物天才最扎堆的一届科举。
随后陆森也有些惆怅。
这一批名人,代表着北宋的文化巅峰,等这些人都逐渐死去后,北宋没过多久,就迎来了它的末路。
靖康之难。
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远方的天际,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能做些什么!
他想了很久,暂时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自己后世所学,只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而且很多思想,在这个时代是不合时宜的。
所以,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在陆森有些迷茫的时候,一串糖葫芦放在了他的面前。
“陆小郎,吃吗?”
“不用,多谢。”陆森摆摆手。
他转过头,便到赵碧莲笑颜明媚,仿佛她的世界没有任何忧愁似的。
受到她的感染,陆森心情转眼间便好了许多,特别是她的山峦起伏,更能振奋人的精神。
之后他和赵碧莲道别,回到矮山,然后便开始专心研究起系统里那浩瀚的配方。
既然系统栏没有分类功能,那就自己来。
陆森将配方分为四个大类:基础设施类、生活类、仙侠类、科技类。
一万多个配方,抄了他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
并且为了理清哪些配方更适合当下的情况,可以找得到材料制作出来,他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整理。
一眨眼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时间来到了初夏。
此时,陆森来到北宋,已经一年了。
人物经验满了。
这本是好事,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看到自己等级提升,系统里又多刷出了数百的配方,顿时感觉到脑袋痛。
自己好不容易把上万的配方整理好,现在又来!
他再打开人物属性栏,想看看自己升级后,属性上有什么提升,结果发现自己的人物栏中多了个黑框,再仔细一看,发现是配偶栏!
喵喵?
这是啥意思?
系统连自己结不结婚都要管?
他点开配偶栏中的+号,发现有很多女子头像可以选择。
再一细看,发现不但有杨金花、赵碧莲、金林檎等妙龄少女可选,居然还有穆桂英、赵香香、豆花西施等等成熟女子的头像在里边放着,美的丑的,胖的瘦的荤腥不忌。
陆森冷笑了声,敢情这破烂系统把自己见过的,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子,都算作是配偶候选人了。
“智能化不高的金手指就是垃圾。”陆森觉得头大,先前那上万的配方栏已经让自己抄得手都快掉了。
但他也有些好奇,要是选择了一个女子的头像放到配偶栏里会有什么后果?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发现每个女子头像后面,都还有一句叹号,将自己的意识‘放置’到叹号上,便出来了系统说明。
杨金花(将门虎女):所有冷兵器配方耗材减30%,制作出来的冷兵器基础属性提升20%。
赵碧莲(夜郡主):家园系统最大占地面积增加2亩,院子中随机出现一个小型金矿,每月出产三两金。
咦咦咦,挺有意思的。
陆森顿时就来了兴趣了。
0042 陆小郎变了
在系统提供的名单里,有至少四十多名候选女性。
但只有六名算得上是美女,可想而知美女确实是一种稀缺的资源。
陆森把她们的‘能力加成’都看了一遍,然后大为震撼。
像杨金花、赵碧莲都算是正向加成,而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加成,甚至是负向加成。
色目花魁艾婕莉(水蛇圣女):你将转职成阿萨辛,并且个人属性大幅度增加,但与大宋的友好度下降50。
比如说豆花西施秦氏(招蜂引蝶):家园系统下的绿草地会拥有更高机率产生特殊高等合成植物材料,同时你的家中,会偶尔出现野男人。
又比如说边水街胖婶罗氏(吨位过人):你的压力每日会增加三点,直到癫狂为止。
而其中加成正向最高的,自然就属穆桂英(巾帼英雄、江湖女侠、女寨主、天下兵马大元帅):你的所有个人基础属性提高30%,且学习特殊技能的速度加快;无视你个人等级,解锁包括隐藏配方在内的,所有冷兵器配方与盔甲配方,;解锁隐藏兵种傀儡清风客;解锁隐藏兵种长枪兵傀儡、神臂手傀儡、重骑兵傀儡。
陆森看到这里,眼睛瞪大了好久。
杨金花虽然长得和母亲穆桂英有点像,但这能力对比,差得老远啊。
陆森下意识就把穆桂英的头像加入到了配偶栏中,这纯粹是下意识本能,游戏玩多了的后遗症。
然后系统少见地弹出了个提示:错误,此角色未与你有夫妻之实!
陆森看到这句话,愣了好一会,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卿生我未生啊,我生卿已……为人妇。
要是穿越的时间点推前二十年,就算为了这个可怕的属性加成,陆森也愿意和杨宗保争上一争。
但现在,只能遗憾了。
老实说,要是没有穆桂英这离谱的属性加成摆在眼前,陆森还会觉得杨金花和赵碧莲都不错,但现在只觉得她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再一想,她们两人都还年少,给她们十几年的时间,估计也会有所成长的。
然后陆森还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自己的社交范围太窄了。
可以选择的目标还是太少,汴京城这么大,应该还有很多适龄女子可以成为配偶候补,而且说不定能‘刷’出比杨金花与赵碧莲两人更高属性加成的少女。
看来以后自己不能成天这么宅了,得出去走走。
接下来的日子,陆森主动在汴京城走动了。
先去各个青楼转了几圈,看看能刷出什么样属性加成的候选人。
结果令他很失望,就没有几个是正向加成的。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试验,但这段时间的举动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无论是曹家,或者是汝南郡王那边,甚至是杨府,都清楚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逛青楼。
至于有没有和小姐们鸳鸯交项,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这天,陆森把冷却好的金苹果再次做了出来,然后放入系统背包中。
先存着……等有需要的时间再拿出来。
反正系统背里面的东西不会变质和腐坏。
他刚把事情做完,曹家兄弟又来窜门了。
同时还带着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少女过来。
这少女不太爱说话,陆森和曹家兄弟聊天的时间,她就在旁边看着,微笑中带着害羞。
而且每当陆森看向她的时候,这少女总会害羞地低下头,不敢与陆森对视。
曹家三人在院子里待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还拿走了陆森送的两捆生蔬。
回到两府,少女行了个万福礼,先行离开了,而曹家兄弟则去见了他们的父亲,曹佾。
“大人,我们试了,小婉似乎没能引起陆小郎的兴趣。”曹评苦笑了下:“倒是小婉似乎对陆小郎有点意思了。毕竟陆小郎生得确实是少见的俊秀,若我是女子,想必也会对他念念不忘。”
这个叫小婉的少女是他的族妹,血缘比较远的那种。
曹诱在一旁点头,他现在相当佩服陆森,特别是看到杨金花主动取走红梅酥之后,他就悟了。
女人这种生物,其实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不值得投入太多的心思。
“那陆小郎这段时间老跑青楼去是为何?”曹佾一脸莫名其妙:“我派人悄悄去问过了,陆小郎去青楼,只聊天喝酒,不作其它,规矩得很。”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邪物之类的东西,藏在青楼里?”曹诱猜测道。
曹评用扇子拍打着手掌,说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曹佾摇头:“问题是,陆小郎把城里叫得上号的青楼都走了一趟。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女子身上。”曹佾摸着胡子陷入沉思,片刻后,他说道:“我这边是探不出什么消息来的,就看汝南郡王那边了。”
汝南郡王自然也知道了这事。
城中三分之一的青楼,是他的产业,只不过为了避嫌,为了不让别人戳脊梁骨,多套了两层壳罢了。
他知道这事后,就把事情用委婉的方式,说给了自己女儿听。
而赵碧莲一听这事,当下就急了,立刻带上两个家仆,去了杨家见杨金花。
以大红色为主的闺房中,杨金花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闺蜜。
赵碧莲也瞪大眼睛盯着对方。
两人都不说话。
忍了好久好久。
最后还是赵碧莲顶不住了,她主动出声说道:“你怎么突然间就讨厌我了?”
“你说呢?”杨金花哼哼了声。
“因为我去见了陆小郎?”
“你说呢?”杨金花越说越气,甚至有点想磨牙咬人了。
“别生气嘛。”赵碧莲主动伸手握着杨金花的双手:“我们年纪差不多,从小一声玩着长大,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商量?”
“呵呵。”杨金花没有甩开赵碧莲的手,她冷笑两声后,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先遇见的陆小郎,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赵碧莲幽幽地说道:“但我被陆小郎救下来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你认识他。”
杨金花顿时沉默,她很清楚,赵碧莲说得对,两人碰上陆森的时候,时间上并没有差几天。
如果真要埋怨,还只能怨陆森长得太俊秀了,光凭着一张脸就能四处招花引蝶。
想到这里,杨金花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那么生自己闺蜜的气了。
毕竟她性格本身就不是那种喜欢记仇的,就算生气,通常也不会在心里憋得太久。
况且她和赵碧莲的关系真的很好。
和真正的姐妹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解决。”赵碧莲继续拉着杨金花的手,笑道:“你可以这么想嘛,我们都可以嫁给陆小郎啊,一个正妻,一个平妻。”
“谁是正妻,谁是……呸!”杨金花俏脸顿时红了,她明白自己被对方带歪,当下怒嗔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嫁了!”赵碧莲笑得很开心。
“不行!”杨金花不爽地剜了对方一眼。
赵碧莲见杨金花如此,内心中安心许多。她很清楚杨金花的性格,话说到这种地步,对方就已经不太生气了。
“其实这次过来呢,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的。”
杨金花轻轻甩开赵碧莲的手,给后者倒了杯清茶,还从柜子里拿了些糕点出来,放在对方盘子里:“你之前及笄都没有请我去,陆小郎送了你什么手信?”
“红梅酥和一套水晶琉璃茶具。”
赢了!杨金花顿时心情大好,自己不但有红梅酥,还得了一把神弓。
可不是奇珍异物那些俗气的东西能比的。
她顿时轻笑起来,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你说有事情要与我说?”
“嗯嗯。”这时候,赵碧莲突然有些扭捏:“约一个时辰前,父王和我说,陆小郎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逛青楼,几乎把所有的青楼都走了一趟。”
杨金花正喝着清菜,闻言愣住了,数息后她突然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脸都被憋得通红。
被呛到了。
好不容易等喉咙中舒服些,她速速放下手中杯子,急道:“不可能!陆小郎他气质清冷,为人正派且稳重,怎么可能突然去逛青楼了,而且还逛完了城里所有的青楼?为何至此!”
杨金花现在对男女之事也算了解的,尤其是那本《淑女玉团经》,虽然每天只看两三句,但时间久了,一样被她看完了。
从此便知道了许多她不曾知道,母亲也不会教的小知识。
一想到陆森在青楼里与其它女子欢好,顿时就有种酸酸涩涩的难受感。
“不过父亲说,陆小郎未曾有留宿之举,就是去吃点酒,听听曲儿。”
杨金花顿时放心下来,还好,陆小郎还是干净的。
只是她很快就有些不解:“为何陆小郎突然间要去逛青楼?”
赵碧莲摇摇头,她的母亲虽然是青楼女子,却不会在她小时候就教导那方面的事情,进到汝南郡王府后,她更是受到了赵允让方面的呵护,不谙世事。
只是赵碧莲又说道:“不过我听说少年郎都喜欢去青楼玩的,我的哥哥们常喝花酒,夜不归宿。”
“你家兄长岂能和陆小郎相提并论!”
赵碧莲听到这话,竟也点头:“金花你说得有理。”
杨金花再想说话,这时候有人在外边敲门:“赵碧莲,杨金花,你们在里面吧?我要推门进来了!”
这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带着一股傲气。
屋中两人一听,立刻都跳了起来。
杨金花快步去开门,然后便看到门外站着个穿着粉色长袖丝襦裙的少女,她有些惊讶地说道:“庞梅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少女年纪和杨金花差不多,生得亭亭玉立,却又气质冰冷,站在便如风中寒梅般傲立。
庞梅儿侧侧脑袋,视线越过杨金花,看到里边站着的赵碧莲,便冷冷说道:“我去赵府找她,结果人不在,我就知道来你这了。”
“进来吧。”杨金花让开门,等庞梅儿进来后,她把门关上:“你什么时候从杭州回来的?”
“昨天。”庞梅儿随口答了句,便打量着赵碧莲,最后落在后者山峦处两息时间,又移开视线,不快地哼了声:“尽把肉长在不该长的地方。”
赵碧莲本有点怵这庞梅儿的,但闻言便忍不住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叫天赋异禀。”
“恬不知耻。”庞梅儿又是冷傲地回了句,然后将右手拎着的一个小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从杭州带回来的甜点,你们两人都喜欢食甜,就分了它吧。”
庞梅儿是庞太师的嫡孙女,极受庞太师宠爱,她拿出来的东西,必然是精品。
杨金花把布袋子打开,里面放着用白油纸包着的漂亮糕点。
要是往常,她和赵碧莲两人肯定会很开心地把糕点吃到肚子里,但现在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
庞梅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两人对糕点都没有兴趣,微皱柳眉,然后问道:“杨金花,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心底有了男人?”
杨金花顿时脸色大红:“你,你这死妮子乱说什么啊。”
“及笄时和人抢夺男子送上的手信,还不想承认?”
杨金花双手捂脸,差得不行。
庞梅儿看向赵碧莲,问道:“你这个不知耻的,可晓得杨金花心底的男子是谁?”
“也是我中意的男人哦。”赵碧莲很自豪地说道:“我和金花眼光一样好,他叫陆森,人可好了,心善又长得俊秀!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良配。”
庞梅儿一脸发蒙,连脸上那种冰冷的气质都保护不住了,她不明白,自己就是去杭州外婆家住了段时间,怎么一回来,自己的两小伙伴都要找男人了,而且找的还是同一个男人!
与此同时,陆森在家中接待了苏家父子三人。
苏轼一脸的悲伤:“陆小郎,我等父子三人准备回蜀地,正好要经过这座矮山,便上来与你道别。”
“你们兄弟这刚过殿试,正是准备拜官授职的时候,怎么突然要离京?”
苏轼叹气说道:“数日前接到家中来信,母亲突然染病逝去,我们得回去守孝,如若再见,那就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苏轼觉得陆森是难得的好人,很对自己的脾气。
因为陆森送给他的那半瓶金蜜真的很好喝,在他的眼里,送美食给自己吃的,都是好人,都是他的好友。
所以路过的时候,就过来道声别。
陆森想起来了,历史上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蜜,说道:“节哀,这瓶蜂蜜除了好喝外,还有关键时刻救人的用处,此地离蜀地路途遥远,若真遭遇不测,无论是水土不服染病,还是受到重创伤身,饮之都能保住一条性命。所以你这大肘子在路上,别嘴馋把它吃完了。”
苏家父子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森,表情欲言又止,仿佛看到了神棍。
0043 与阿萨辛的第一次交锋
送走了苏家三父子,生活再一次安静平稳下来。
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窜门的次数更多了些。
而且偶尔还会一起来。
每当这时候,就是小林檎最开心的时候,她跟着两个漂亮姐姐一起在草地里玩耍,编织花冠,草篮子等等,听两个漂亮姐姐说些大门大户里稀奇古怪的事情。
三个女子玩耍,陆森自然不会参与进去。
他在院子里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看着自己的人物属性栏。
逛完了汴京城里的青楼,也没有再刷出更好的配偶属性。
甚至连能摸到杨金花和赵碧莲边的人都没有。
这下子陆森明白了,原来杨金花和赵碧莲已经是sr卡了,而穆桂英是ssr。
所以他现在也就暂时停止了‘刷卡’的打算,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太乙浑元功’上面。
太乙浑元功:165。
陆森觉得,应该是自己练出了165点太乙浑元功的内力。
但问题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像更好的精神状态啊,或者说开始渐渐变得不畏冷不畏热啊之类的能力,他完全没有感觉到。
或许是自己功力还太浅的关系?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什么盯着自己一般。
他猛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不舒服感的来源处,便看到院子左侧那边的小树林里,隐藏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没。
什么人?
是偶然经过,还是专门来盯梢自己的?
前两天他也有这种被盯梢的感觉,但之前都没有发现什么,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了下,站了起来,对着旁边的黑柱说道:“你在家里待着,也别让林檎出来,明白了吗?”
黑柱挺聪明的,他立刻走到陆森前边,小声问道:“郎君发现了不对劲的事情?”
陆森摇摇头:“可能只是错觉,我过去看看。”
“要不要让杨小娘子和郎君一起。”黑柱早看出来了,杨家小娘子对自家郎君有意思,让她跟着郎君,保护郎君,想必她是极其愿意的:“反正杨小娘子也在凉亭那边玩耍着。”
“她毕竟是客人,哪有主人家出点小事,都得客人去帮忙的。”
黑柱站一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到是觉得,谁说杨小娘子一直会是客人的,他觉得说不定有天她会变成家里的大娘子。
陆森走出院子,往刚才看到白影子的树林那边走。
矮山这里一直都很安静,山上的高树差不多都被陆森给伐掉了,但依然还是有许多两三米高的小树组成小林子。
人躲在里面,依然还是很难被发现的。
他走进林子中,踩入齐没小腿的草丛里,缓缓往前走。
时不时有虫子从草从里惊飞出来,陆森甚至还看到有两条花绿绿的长虫惊惶从草从中游走。
他也不害怕和紧张。
前段时间他去杂市里悄悄收了些许的铁锭,给自己造了三幅铁甲。
一幅装备到了身上,另两幅放在系统背包里。
在大宋,私藏铁甲者,形同谋逆。
但陆森不怕,他装备铁甲时,外人是看不见的,而且多余的铁甲放在系统背包里,谁能查得到他私藏铁甲?
不得不说,铁甲的属性真的很强。
共1500点耐久,是木甲的十五倍。
正常来说,只要不是被十几个江湖高手包围,然后不停地用武器殴打他数分钟,一般是破不掉他的铁甲耐久的。
所以区区毒虫,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来到刚才白色人影消失的地方,陆森发现地面有一条凌乱的草痕往向远方。
果然是有人盯梢自己吗?
陆森跟着痕迹走过去,很快就转到了矮山的背面。
这里还有些许高树,阳光被遮挡,光线暗了下来。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金色的铁剑,拿在手里。
除了做铁甲,他也做了铁剑出来。
此处相当安静,静得让人有些可怕。
因为连鸟虫鸣叫的声音都没有。
明显不对劲。
陆森左右看了看,然后抬头往上,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袍,头顶上戴着灰色兜帽的人,站在不远处的树杈上。
从体形上来看,高大魁梧,应该是个男子。但对方的容貌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根本看不见,只有黑漆漆一片的幽暗。
“果然是有小人鬼鬼祟祟的,阿萨辛?”陆森抬头看着对方:“为什么要盯梢我?”
白袍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他从树上跳了下来,相当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你知道我们?”
阿萨辛原本的读法大概是hashishi,由于太过于神秘,后面传成了阿萨辛,发音依然还是非常相近,所以这男人轻而易举就明白对方在说自己。
“听说过一点关于你们的事情。”陆森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但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从波斯跑到我们大宋来了。”
这男人从背后唰地拿出两把短弯刀,提在手里,警戒地看着陆森:“看来你确实知道我们,谁告诉你的,十字圣殿那帮人?”
“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来盯梢我。”陆森的表情在渐渐变冷:“据我所知,一般只有上了你们必杀名字的人,才会出动你们这些白袍阿萨辛。”
其实陆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说的这样,毕竟后世看来的资料,传奇演绎的成份太大。
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况且西人又不喜欢记录历史,他们的历史记录都是继继续续的,而且老拿神话故事当史实来看。
结果陆森刚把话说完,对方身体一晃,像是条弹簧一般向自己冲过来。
陆森此时已经升过一次等级了,属性有些许提升,虽然依然无法闪躲,但却能下意识反应向对方反击。
陆森定定站着,向到人向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就是把手中的金色铁剑往前一捅。
阿萨辛身体诡异地向旁边一扭,躲过了陆森的刺击。
然后他贴身上来,双刀贴到了陆森的脖子上。
双方此时离得极近,因此陆森也得以看到了对方的模样……去年地杂市上看到的那个眼神锐利的鼓手。
果然是真正的阿萨辛吗?
鼓手的眼里充满了蔑视,以及少许的怜恤。
随后他双手往回一拖,两抹锐利的刀锋抹过陆森的动脉。
这一招切颈技鼓手练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失手过。
按理说,他下一秒就能看到敌人脖子中飞溅出来的鲜血。
然后刀锋上传来的切割感觉却很不对,并没有切入皮肤里的感觉,反而像是刀锋割在了铁板上,往回拉的时候,刀锋居然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妙!
鼓手下意识就把双刀重新收了回来,然后抬腿顶向陆森的腹部,想用这种方法逼迫陆森后退,然后拉开双方的距离。
谁知道陆森也刚好用力抬腿,用膝盖顶人。
两人的膝盖猛地撞在一起。
咚一声闷响后,陆森连退数步,差点摔倒。
而鼓手只退了两步,他的眉头猛地拧了起来。
疼,好疼!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软骨可能裂开结了,而且膝盖处的皮肤,绝对已经红肿。
鼓手知道自己吃了大亏,明看着是对方退得远,似乎是对方吃亏更大,但他自己却清楚,自己刚才像是顶到了一块铁块上,感觉相当不对。
就像双刀抹脖子,也是抹到铁块的感觉。
对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看着是人,但砍上去像是个铁人。
他见陆森已经站直了身体,立刻疾速后退,速度奇快无比,仿佛是鬼魅一般。
陆森追了两步,眼看追不上,便从系统学包拿出木制长弓。
因为他人升了一级,木制长弓也升了一级,由基础的9点伤害,变成了11点。
伤害的提升,带来的是更快的箭矢初始速度,也带来更强些的穿透能力,以及射程。
这白袍人刚跑出不到三十米,他一扭头,便看到陆森举弓对着自己。
随后他听到身后沣地一轻声,立刻跳起转身,双眼在一瞬间几乎变成了蛇的竖仁状。
在特殊的能力作用下,他清楚地看到金色的箭矢本射偏了的,但却很诡异地划了个弧线,向自己追了过来。
叮!
他用左手刀毫不费力地拨开箭矢。
真正的阿萨辛,从小便会练习格挡远程攻击,他们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听风辨位,即使是背对着敌人,也能知道有远程打击向自己袭来。
陆森一箭不中,再拉一箭。
此时,阿萨辛已经跑离五十米远的地方了。
第二箭再射。
还是被对方挡开了,并且对方此时已经躲入了矮树林里,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陆森站在高处,盯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好一会,然后这才转身返回院子。
鼓手利用树木躲离了陆森的弓箭追击,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他将白袍脱下来,正反转穿上,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件正常的灰布长袍。
随后鼓手顺着路,来到汴京城西边城墙下方的排污渠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排污渠口很大,但他依然得微微猫着身子,才能方便行走。
他拿出火折子,捂着鼻子前行,一路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岔路口,看到了大量的宋人乞丐在这里面穿行,嬉闹。
他看到不少幼童被乞丐们打骂虐待,也看到不少脏兮兮的女子,赤裸地躲在沟渠的侧边,双眼麻木。
凭由乞丐在自己身上折腾,只要给口馊面团吃就可以了。
很多乞丐也看到了鼓手,但只是瞄了他一眼,便主动让到一旁,不挡他的路。
也不知道在里面转了多少个弯,爬上爬下了多少次,鼓手终于找到了一处渠道尽头。
那里守着两个和他模样差不多的色目人。
他走过去,两个色目人向他笑笑。
其中一个说道:“祭祀大人在里面等你挺久了。”
鼓手点点头,推开石门,走进一处暗间中。
身后的石门关上,也将排水渠道中的恶臭挡在了外边。
石门内是间大约三米高,占地面积约三十平左右的方型窖子。
这里原本是无忧洞某个小头目命令手下花了四年凿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干净小家。
结果被色目人占了。
这里是地下,按理说很昏暗的,但墙壁上挂着一颗圆珠,正发着幽幽萤光,倒也能勉强看清里边的东西。
鼓手见有个漂亮的少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向对方笑了下,然后来到墙边的柜子前,从上面拿下个陶瓷瓶子,再拉开自己右腿的裤管,眉头轻皱。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走了过来,是失踪的色目人花魁艾婕莉,她看了下鼓手的右腿膝盖,惊讶地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膝盖那里已经黑肿黑肿的了,像是一团涨大的黑馒头。
而且表层的皮肤在发亮。
鼓手拿出弯刀,轻轻戳了一下黑色,黑色的血液便涌了出来。
鼓手用一只手轻轻按着,将黑色都排出,变成红色血液后,这才将瓷瓶中的黑色药膏涂在膝盖上。
感觉到一阵清凉从膝盖处渗入进去,鼓手松了口气,席地而坐,说道:“我去监视那个疑似魔法师的白人贵族少年,但被他发现了。”
“你和他动手了?”艾婕莉蹲在地上,用双手撑着下巴,歪着看着鼓手:“谁赢谁输?”
“我逃了!”
哇哦!艾婕莉轻叫了声:“你居然逃了,腿还差点被人打残废,你可是真正的暗杀者啊。那白人贵族少年很强?”
“他极有可能是宋国的魔法师。”鼓手表情很难受:“我已经近到他身了,但双刀割不动他的脖子,他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坚硬强大,我听说十字圣殿那边,有些圣徒也能让自己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坚硬,但从来没有见过。还不是一刀就割开喉咙了,可这次遇到的白人贵族少年,真的割不动。”
“那看来我们监视他确实没有错。”艾婕莉站了起来,扔了下大波浪的金发,坐回到椅子上:“我已经查出来了,把目标身上炼狱之火解掉的,就是那个少年。”
“那我们继续监视他,还是对他的身边人下手?”
“先躲藏一段时间吧。”艾婕莉淡淡地说道:“对方既然是宋国的魔法师,那想必也有防范我们的方法,所以等风头过去了再去找他比较好。不过记住,你不能再去杀他了,既然他懂得真正的魔法,那就想办法让他变成我们的人。霍山需要神秘力量的帮助,我们要对抗十字圣殿,光凭普通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鼓手低头:“知道了。”
而此时陆森,送走了杨金花和碧莲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开封府寻找展昭。
结果捕快说展昭不在府中。
陆森便去展府寻他,刚到门口,便看到穿着蓝色常服的展昭,背着个小行囊出来。
看样子是打算出远门。
“展捕头你又要出城去公干?”陆森惊讶了下,然后笑道:“不怕汴京城里又是武林人士闹事?”
“放心,这次已与杨府交接了。”展昭笑着向陆森抱拳:“我离开后穆大元帅会负责京城的治安。这次我打算去想说话,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包府尹命我过去那边坐镇。”
武林大会?
陆林听着极有兴趣。
0044 杨小娘子领先一步
杭州曾又称武林,因为原来的钱塘县在武林山下,故得此称呼。
杭州历来都是水利陆路交通便利之地,商贸繁荣,人口极多,不比现在的汴京城差多少。
因为京城的治安对于武林人士来说,太过于严苛,所以江湖侠客们都开始往杭州跑,毕竟那里的经济极好,人多交通也极是便利,江湖汉子们在那里要混口饭吃,相当容易。
这人一多了,麻烦事就多。
起先,‘武林大会’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单指江湖人士们在杭州武林山附近举行的大大小小,或好或坏的团伙聚集,用以商讨和解决个人和门派之间的纠纷。
但后来举办的次数多了,而且‘武林’这个词又与江湖门派林立的感觉极其适配,所以渐渐的,就成了一种相当特殊的代指用法。
专门用来形容江湖人士大量聚集的情况。
也不管是不是在杭州武林山附近举行了。
而这次朝廷把武林大会设在杭州,也是存了这溯原归宗的意思。
陆森听到有武林大会这事,真是颇为心动的。
虽然他不太看得起江湖侠客人怒而拨刀,乱砍乱杀的行为,但也总有那么一批江湖人士当得起大侠的称呼。
最典型的,莫过于眼前的展昭。
“武林大会啊,我想去见识见识。”陆森笑道。
“那同去?”展昭看着陆森:“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是展昭高情商的说法,他一个人行动的话,其实反而更方便。
可陆森要去杭州,在展昭看来,总有点儿戏的意思。
没办法,陆森的外貌真是太偏柔弱的类型了,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怎么出过远门的。
让他一个人走,展昭总担心他江湖经验不足,被路上的强人使阴招掳走了。
人长得俊很危险的,展昭自己就遇到不少这样的情况,总有女侠想迷晕他带走,要不是他功夫确实高,否则……嘿嘿!
而且这种事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穆大元帅当年豆蔻少女时,把杨宗保掳到山上强行成亲,这才嫁入了杨家。
当然,这和穆桂英确实长得漂亮有很大关系,杨宗保多半也是顺水推舟,要是换个相貌差些的,那情况就难说了。
陆森听到这话,点头笑道:“好啊,一起去杭州。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哦?”展昭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到屋中详谈。”
“好。”
两人到屋中坐下,陆森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再简单说了点关于霍山(哈桑)的事情,然后说道:“阿萨辛这个组织,在大宋内并没有根基,可他们有洗脑的技巧……就是妖言惑众的能力特别强,且从教义上看,他们天生看低其它族群,认为只有他们自己高人一等,其它人只佩给他们当奴仆。”
展昭听到这里,眉头紧锁,极是不快。
他是典型的宋人,虽然为人正派沉稳,遇到色目人也不会露出鄙视或者不屑之色。但他的内心和骨血中,可是深植着‘华夏之外皆蛮夷’的思想。
根深蒂固的那种。
他想了想说道:“没有想到那些逃跑的色目武人,居然还有余力骚扰陆小郎你,估计他们是为了报复你挫败了他们诡计的那事。也好,那展某在京中暂留多两天,带人去无忧洞中扫扫灰尘。”
展昭确实没有办法把无忧洞连根拨起,毕竟无忧洞其实算是一种‘社会现象’,不解决问题的根源,怎么扫都是没有用的。
但他可以在无忧洞中来去自如,对付一些特征十分明显的目标,还是能做得到的。
毕竟是年轻一代武人中的佼佼者。
他之前和那些色目人交手,对方的武技确实有些诡异,爆发力极强,但只有三板斧,挡过三四招后便可随意打杀,一点难度也没有。
陆森抱拳笑道:“麻烦展捕头了,这不会影响你去杭州公干?”
“不会,在下今日只是提前出发罢了。两日后,展某再去矮山邀陆小郎你一同出行可好?”
“没问题。”陆森抱抱拳,然后将拜访的手信,一捆子生蔬留下。
展昭没有拒绝,连推辞的意思都没有。
自从上次吃过陆森带来的生蔬后,他就好上这口了。
随后陆森回到矮山,和黑柱以及林檎说道:“我们三人两天后,要与展捕头去杭州玩上几天,你们有没有兴趣?”
“郎君去哪,小人自然跟到哪!”
小林檎怯怯地问道:“那我待在家里待郎君回来,可好?”
“这不好吧!”陆森有些迟疑。
林檎脸上带着点害怕。
她不是不想出去玩,而是依旧有些担心外面的世界。
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跟着去城里走走了,但对于远行,依然还是抱着一种惧怕的心态。
其实陆森也明白,让小林檎自己待在家里,只要不外出,其实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远比带在身边要好。
这里有吃不完的青菜、水果和蜜蜂,且都能增加生命值。
理论上,只要待在家园系统里,吃着里面的食物,永远无病无痛,直到老死。
但明白归明白,让他把小林檎这个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矮山上,即使这再安全,再衣食无忧,也总会有种遗弃孩子的感觉。
除非有个靠谱的人陪着她。
靠谱的?
陆森突然想到了个人。
他对着黑柱和林檎说道:“你们拿木斧,去把右侧的桉树外层伐掉半亩左右,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领命干活去了。
而陆森则提着生菜再去了趟杨家,求见杨金花。
听到陆森来拜访,且指名道姓要见自己,杨金花眼睛大睁,随后她有些慌张地说道:“齐说你让陆小郎在外头稍等片刻,约一柱香后再带他进来好吗?”
齐说笑笑,转身出去。
等齐叔一走,杨金花急急扑回闺房中。
她刚和娘亲对练枪术完毕,现在身上香汗淋漓。
拿好衣服和木桶,直接冲到内室中洗浴,以往她洗个澡至少得两柱香时间,但现在半柱香不到,她就擦洗完毕了。
随后她再用木梳理好自己的头发,再盘起来,换上闺女穿的那种宽松漂亮的衣服,再用红梅酥晕红了自己的粉唇,这才缓缓走到正堂那里。
等她坐下没多会,齐叔就带着陆森进来了。
她脸色微红,微微低头。
“杨小娘子,贸然叨扰,还请见谅。”陆森走进来,抱拳说道。
此时他表情也有些微微的诧异,穿上白梅印花丝质宽裙的杨金花,确实漂亮。要想俏,一身孝,这话还真没错。
特别是这套衣服领子稍稍低点,领口处刚好把锁骨露出来。修长白润的天鹅颈配上精致的锁骨,明明什么都没有露,却隐隐有种微妙的诱惑感。
“陆小郎太客气了。”杨金花坐得很端正,微笑道:“我们杨家上下,无不欢迎你随时前来作客。”
“多谢厚爱。”陆森再次抱拳,然后坐下,说道:“这次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麻烦杨小娘子。”
“你请说。”杨金花桃花眼看看陆森的脸,会不自觉地羞涩移开,随后又缓缓移回来,如此反复。
“两三天后,我与黑柱会随展捕头去趟杭州。”
杨金手小手下意识就握紧了:“为何突然远行?”
“想去见识一下武林大会。”
“哪有什么好看的,一群糙汉子你争我夺的。”杨金花小声嘀咕着。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陆森没有听到杨金花的嘀咕声,他继续说道:“但放林檎一个人在家,我又担心她会过于寂寞,所以我想请杨小娘子,能不能每隔数天,待得空闲了,便去矮山走走,和她聊聊天。”
杨金花听完后,也想到以林檎那个年纪的小女孩,一个人住在山腰上,安全方面的问题不用担心,可是确实是有些孤寂,感觉有些可怜。
“只是陆小郎的院子,外人不能随便进出吧。”杨金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无妨。”陆森摆摆手:“我可以给杨小娘子你一个权限,以后你可随意出入院子。”
“当真!”杨金花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后她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脸色一红,缓缓坐下。
陆森知道杨金花对院子里的生蔬瓜果很感兴趣的:“这是自然。这段时日里,院子里的生蔬和水果,随杨小娘子支配。”
“不用不用。”杨金花摆摆手:“能让我进院子里走走我就很开心了。”
此时她心里朴嗵朴嗵地打着敲,心绪激动得不行。
陆小郎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指……意有所指?
她越想,心绪就越慌乱,同时也越是感觉到甜蜜。
见杨金花答应下来,陆森松了口气,同时他又扯了几句话,想随意聊聊,结果却看到杨金花有些神不守舍,搭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便主动起身,将手信留下后,便告辞了。
临走前,把杨金花放入到了永久访问名单列表中,和黑柱与林檎两人一样。
等陆森一走,穆桂英便从侧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见到女儿依然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幅迷迷糊糊的模样,她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说道:“你嘴角流涎,被陆小郎看见了。”
“怎会!”
杨金花吓得跳了起来,用力抹着自己小嘴,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然后转身气着穆桂英,气得直跺脚:“娘亲,你怎老捉弄女儿。”
“这不好吗?外人我不想去捉弄呢。”穆桂英笑了下,然后正色道:“别畏首畏尾的,你方才羞涩的模样都不像样子。我们杨家女子敢爱恨爱,想想你的姑姑婶婶们,还有娘亲,哪个不是看中了男人就主动出击。这抢男人就跟战场似的,你一旦迟了,贻误了军机,便处处受制于人。据我所知,汝南郡王的那个私生女,你的好闺蜜,似乎也看上了陆小郎吧。”
嗯!杨金花点点头。
“你自己斟酌吧,道理我是教给你了。”穆桂英笑笑,转身离开。
杨金花想了会,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陆森回到家里,和林檎说了不需要她外出,并且告诉她每隔些日子,杨金花姐姐便会来找她玩耍,顿时一脸愁苦的林檎便高兴了起来。
然后陆森又对黑柱说道:“你提些生蔬到山下送于常老夫子,就说你们两人请假三至六个月。”
黑柱领命而去。
而陆森则去了榆树林边上,把黑柱和林檎伐下来的木块收入系统背包中,然后把栅栏往回撤了半亩地左右。
这下子,便空下来半亩地的家园空间。
等到了杭州那边,圈块半亩地的‘小家’出来,至少晚上睡得安稳。
没办法,杭州江湖人士多,晚上喜欢不告而入窜门白拿东西的人也多。
只拿东西还好,就怕连主人命都拿走的那种。
而有了块绝对安全的小家,至少晚上睡觉会安稳些。
而在这两天,陆森和黑柱购置了些远门需要的东西,比如说干粮和换洗的衣服等等。
同时五瓶蜜蜂,还有十多斤的生蔬,还有三十多斤的果子,也放到了系统背包里,充当备用粮,以及‘药品’。
另外,陆森的背包里,还有一个金苹果,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疗伤神物。
然后第三天,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来到院子外,此时已快午时。
陆森带着黑柱走出来,笑道:“展捕头你可来了,我可等到有些着急了。”
“昨晚睡得有些迟了,今早起得晚。”展昭笑笑,解释道:“这两天抓了四个色目武人,还得多谢陆小郎,我们利用你之给予的情报,成功让一名色目武人心神失守,从他嘴里撬出了不少的情报,端了他们另一个在杂市城的隐藏传讯窝点。”
“这么说那帮子阿萨辛被你们抓完了?”
展昭摇摇头:“不小心让他们的祭祀跑了……也就是那色目人花魁艾婕莉。”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山脚走。
黑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而小林檎则在院子里,不停地向三人的背影挥手。
走到山脚下,展昭看看陆森,问道:“陆小郎不带行囊?”
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然后左右手从系统背包中各拿出一套衣服,然后又放回去,有些得意地笑了下。
展昭极是羡慕:“陆小郎这一手袖里乾坤,无论何时见着,尤觉神奇万分。”
陆森也觉得,这系统背包太便利了,极是好用。
等到了山脚下,他问道:“我们怎么去杭州,马车还是乘船?”
“自然是乘船。”
汴京城水路直通杭州,先从汴水河上船,过汴渠转至京杭大运河,然后经扬州,苏州,再到杭州。
一条水咱通南北,两旁尽是繁华重镇。
0045 仇人再相见
水路相对于陆路来说,在舒适度上是要高出不少的。
但前提是,你不能晕船。
陆森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坐过不少次的轮船了,起先也有些晕船,后面就习惯了。
展昭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武功高强,运河里的那点点风浪和船身起伏对他来说,和平地差不多。
但黑柱就不行了。
上船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脸色发青,然后吞了个天晕地暗。
不得已,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把生菜拿出来,给他吃。
吃几片就会好些,然后过上两三个时间又开始吞,又接着吃。
整得他人都快崩溃了,几天下来,装了一肚子生菜。
展昭看得啧啧称奇。
他自然知道普通生菜是没办法解晕船之症的,但陆森的生菜却可以……他便明白,之前自己吃掉的生蔬有多值钱。
这艘船是他们自己租下来的,整艘船加上三个轮换划浆的船家,只有六个人。
而且陆森和展昭三人一直在舰舱中待着,船家自然也不知道黑柱的晕船症时好时坏。
但好在六七天后,黑柱也渐渐习惯了,不再呕吐。
船在京杭大运河上走走停停,偶尔在沿途的镇子住下休息半天,洗漱和吃些好的,如此这般,二十三天后,终于到达了杭州。
这段时间内,陆森都快无聊死了,他抽空就翻了下自己配方,升级后,新的配方中也有‘交通工具’出现,但……配方太古怪了,他完全看不懂。
像什么五彩祥云、黄金天空舟等等一听就很神奇的玩意,都需要一种相同的核心材料:灵力团!
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听着像是内气的变种,但陆森敢担保绝对不是。
船在杭州的钱塘江北渡口靠岸,陆森把船费给了船家后,便走到了岸边上。
脚踏实地,陆森感觉舒服多了。
在船上待久了,现在下了船,都感觉自己整个人会时不时左右摇摆,但这只是错觉。人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后,重心就会自己随着水流波浪变化,以保持身形。
但上了岸后……没有了波浪,但人的身体本能启动,就会自发微微摇摆起来。
走路歪歪斜斜好一阵子,陆森三人这才慢慢变得正常。
当然,最先回复正常的,当属展昭了,实力强,身体好,自然恢复得快。
顺着渡口的石板路,在展昭官牌的作用下,三人没有任何阻碍就进到了杭州城中。
此时的杭州,是仅次于汴京的商业重镇,常驻人口也接近两百万。
如果说汴京城是政治和商业并重的城市,那么杭州就是纯粹的商业之城。
而且钱塘江是出海口,海运极其方便。
后世的杭州,失去了大部分的海运能力,但在北宋此时,杭州的海运能力是和泉州不相上下的。
三人进城后,展昭说道:“到了杭州来,就不得不去海运司那边看看,顺便吃个酒。”
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陆森有些好奇,但没有问出来,而是跟着展昭走。
一路上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杭州的热闹和汴京城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分个明白,那就是杭州人更接地气些,行事也更休闲些,没有天子脚下的汴京人那么傲。
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挂着温和的微笑。
当然……也有大量的江湖人士在街上走动。
全携带着武器。
展昭也带着武器,腰上挂着黑色外鞘的单刀,这是开封府捕快的制式刀,背后挂着陆森送他的石剑。
不过他给石剑做了个剑鞘,一眼看上去,石剑变得朴素了许多。
三人走了回,来到城东的一间大酒楼前。
和樊楼相比,这间酒店看起来稍稍差些,没有那么高档,但当展昭带着陆森和黑柱上到四楼,并且坐在了南边的窗户旁时,即使是陆森,看到外边的景色,也忍不住啧了声。
“壮观!”
无处海天一色,钱塘江入海口处,无数的白帆接连,密密麻麻的海船几乎铺到了陆森视野的尽头。
黑柱嘴巴好久都没有合上。
陆森视线下移,便看到大量的色目人在城墙外逗留,或者在海边沙滩上扎起帐篷。
“色目人三十举一,可进城。”展昭淡淡地说道。
因为来杭州做生意的外国海船太多了,加之宋人又鄙视蛮夷,所以自然不会让太多的色目人入城。
所谓的三十举一,就是三十个色目人一起在海运司按手印登记,然后这人作为商船头目,才能进城淡生意,其它色目人就只能留在城外。
如若有色目人弄虚作假,比如说重复按手印,一旦被发现,当场抓捕,送去杭州南边的石场劳役三年后方得自由。
陆森有些感叹地摇摇头,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海贸都给了朝廷极大的利润,谁想到明末之后,居然走上了闭关锁国的道路。
可惜,太可惜了。
要是能在北宋这时候,就扭转宋人的想法,让他们知道海外有大利可图,会不会让宋人从此变成开拓型民族?
毕竟北宋的造船技术不差的。
写本书?海外风情记?
比如说澳大利亚有大金矿,地面上裸露着大量的狗头金?
南边的香料群岛。
对……北宋的香料老值钱了。
用书籍的方式把这些写出来,然后大量刊发?
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陆森看着外边漫天的白帆,陷入了沉思。
一会后,展昭轻轻敲了下桌子,说道:“陆小郎,莫神游了,吃饭。”
不知何时,桌子已上有数道佳肴。
三人吃饱喝足后,展昭问道:“陆小郎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你我暂且分开。”陆森看着展昭露出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接下来展捕头要协助官府坐镇武林大会,想来会很忙,而且也必有凶险。以展捕头的功夫,自然不惧,但如若多了我们两个拖油瓶,想必你也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陆小郎可不是普通人。”展昭笑道:“何需如此自贬。”
陆森摆手:“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接下来我会在城中找处小宅住下,顺便见识一下杭州的风土人情,也见识一下武林大会,以展捕头的本事,想来要找到我们,应该不难的。”
作为开封府总捕头,展昭有节制全天下捕快的权力,杭州的捕快他自然也可以管。
所以他要想打听消息,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们就暂且分开吧。”展昭双手抱拳,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等武林大会事毕,展某必来寻陆小郎,一同回京。”
“没问题。”
这次是展昭付了饭资,随后两人分开,陆森带着黑柱在杭州城里瞎逛起来。
本质上,杭州就是个小号点的汴京城,这里的人文环境和汴京差不多,毕竟两座城市都算是水城。
小桥流水人家,就是对此时开封和杭州的最写照。
陆森在城里转了很久,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陆森去了趟牙行,花了些钱银,在牙人的帮助下,找到一处小屋,与主人商谈后,租借下来。
此时的牙行,良心还没有完全败坏,不像明清两朝,牙人有‘杀了绝不会杀错’的说法。
陆森花的钱不多。
主人家是个老翁,他将钥匙给陆森后,便双手负背,佝偻着腰,回不远处的大宅子里了。
而陆森进住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小屋院子围墙的后边,再摆上了一圈的栅栏,将整座院子‘保护’起来。
黑柱看着金色的栅栏墙,也是感觉到万分安心。
陆森刚做完这事,便看到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从小屋前边的街中心走过。
人数至少有两百,有人高举着‘马’字的蓝色大旗,而走在最前边的,是个紫须碧睛的北方汉子,一看就不是纯种的汉家儿郎。
但他身上有股汉家儿郎的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一般汉家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人眼神炯炯,行路时偶尔左右环顾,有种虎巡山林的味道。
等这队人马走过,街道两边的行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议论纷纷。
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议论中,陆森也知道了这群人是天下第一大帮,‘马’帮的人。
领头的是马帮帮主欧阳春,比展昭略大数岁,是年轻一代中公认最强的侠士。
听到这里,陆森隐约明白了江湖人评选高手的标准。
不管是欧阳春,还是展昭,就算很强,但也没有到特别离谱的地步,与其它顶尖少侠拉开极大差距的地步,但为什么就他两人最出名?
说白了,就是‘势力’问题。
展昭身居从三品带刀护卫,又是开封府总捕头,随时随地拉几百人出来和你干架,试问江湖中人谁不怕?
而欧阳春则是天下第一大帮马帮的帮主,马帮主要是管贩马人的……要知道,马在这种冷兵器的时代,可是战略物资。
一般人可没有资格乱碰。
要说马帮的背后,没有朝廷和官府的力量渗入,鬼才信啊。
两人功夫高不说,又是大权在手,他们两人不当天下第一第二高手,其它的年轻江湖人谁敢当?
能服众?
更何况,眼红他们两人的江湖门派大把。
这不……朝廷一说要举办武林盟主选举大会,盟主从四品官职,受礼部节制,算得上是文官系。
这待遇一出来,别说大大小小的,只要叫得出名的门派都来了,甚至连欧阳春这个明面上的天下第一都来了。
将栅栏关上,陆森和黑柱回到小屋里,打扫了一个时辰后,天也黑了。
点起一根蜡烛,两人吃了些系统背包里的生蔬和水果充当晚饭。
等吃饱后,陆森说道:“黑柱,随我去逛青楼。”
陆森就是想刷刷‘人物卡’,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属性加成。
这晚上,他到杭州甜水街那块,连走六七家青楼,刷了五十多张人物卡出来。
绝大多数都是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卡片。
倒是有张人物卡很厉害。
徐师师(郎心妾意、饱读诗书)你的魅力小幅度提升,女子更容易倾心于人;你家院子里研习与文字有关的技艺时,学习速度会大幅度提升。
少见的双天赋,但和穆桂英差得远了。综合起来,属性的实用度,其实也就勉强与杨金花及赵碧莲打个平手。
然后陆森也发现一个现象,北宋的小姐们,名字喜欢叠词。
什么赵香香、徐师师、李师师、柳飘飘、黄萝萝等等。
只要是名姐儿,全是叠词的名字。
很快就到了深夜,陆森带着黑柱回小屋里休息。
杭州的夜市,也是极其热闹,即使深夜了,街道上依旧火树银花,万灯通明。
他回到小屋中,用木方块拼出两张木床,一人一张,然后倒头便睡。
虽然小屋中也有床和被褥,但他个人不太喜欢睡别人的东西。
因为有栅栏,安全性有保证,两人睡得极其安稳,一觉就到了天亮。
随意吃些东西,两人继续出门。
陆森打算去钱塘江边的金山寺和断桥看看。
毕竟这可是杭州的两大名胜,他以前都没有看过。
不过在此时,断桥还不是名胜,陆森在街上问了许多人,这才找到其位置。
原来西湖旁的断桥原名叫段家桥,只因为这桥直通向湖边的段家村的。
虽然不是断桥,但陆森也没有觉得白来,走在段家桥上,看着左右两边的湖面,碧水之上,青莲片片,还有粉色的荷花蓓蕾,再有微风徐徐,即使是在艳阳下,也让人心旷神怡。
有种踏行于水波之上的畅快感。
在桥上走了一个来回,陆森回到白堤岸边,欣赏了一下湖边的柳树岸堤,正欲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一声尖叫。
随后便是大量的行人慌乱地跑动起来。
陆森差点就把木甲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给黑柱套上了。
毕竟这种情况,他在汴京城见了好几次。
没有想到在杭州也能听到。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正常。
现在很多江湖人来到了杭州城,准备参加武林大会,这江湖人一多,事非肯定就得多。
随后他发现,出事点离自己这里有段距离,便说道:“黑柱你先回小屋那里等着,我过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郎君请务必小心些。”
“放心,一般人伤不了我。”
等黑柱快步离开后,陆森便逆人流往前走。
待走了近两百米,走过个弯角,便听到铁器相交的叮叮当当声。
看头一看,发现前方十几人打成一团。
随后陆森眼眉儿就挑了起来,这十几人中,居然有五鼠。
毕竟白玉堂那张脸太好认了,只要把他认出来,其它四鼠就容易认出来了。
他呵地冷笑了声,二话不说,就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木制长弓。
0046 又遇故人
侠客嘛,自打步入江湖就在刀风剑雨里打滚,但凡不谨慎的,坟头草都及人腰了,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都已经是本能。
这十几人在西湖边上打起来,周围的人叫的叫,跑的跑,不稀奇。
但有个白衣男子逆人流而来,那就稀奇了。
正在打斗的人,全注意到了陆森。
而当陆森掏出木制长弓的时候,五鼠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特别是韩彰,看到那些金色的长弓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是白玉堂请了蝉翼剑回来,否则还真切不开那枝穿透自己小腿的箭矢。
他的左腿因此修养了大半年,用了不知道多少的上等药材敷熬,还天天喝大补汤,这才把贯穿伤给养好。
但即使如此,半年内不能随意动弹,这使得韩彰对陆森有种又怕又恨的心理。
所以现在他一见到陆森的弓,立刻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同时大喊一声:“四位兄弟,搅局的那小子来了。”
其它四人也早发现了陆森,见状同时逼退身前的敌人,大哥钻天鼠卢方喝道:“敌人又来强援,我们先撤。”
随后五人同时后跃,白玉堂负责断后。
一支金色的箭矢斜斜地从旁边射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箭射歪了,而且偏得离谱,准头不是五鼠中的任何一个人。
与五鼠相斗的那拨人,在五鼠逃跑后,也下意识后退。
看到这一幕,都在心里暗暗摇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五鼠见着这人,直接就跑。
仿佛老鼠见了猫,或者说,五鼠见了御猫展昭似乎都没有这么忌惮。
虽然奇怪,但看到五鼠退去,他们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七人不是五鼠的对手,再打下去,多半是要出事的。
就在他们奇怪五鼠为什么要逃跑的时候,却看到那支偏得很离谱的箭矢,突然拐了个弯,扑着韩彰的后背而去。
这七人表情讶异。
只是锦毛鼠早料到会这样,他在空中一个横移,用铁剑将箭矢拨到一旁。
陆森不理会他,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另一支箭矢,迅速搭在弓上,锁定韩彰后,来了个高抛射。
只是白玉堂轻功很好,他见陆森高抛箭后,借着旁边的柳树枝条轻点,高高跃起,再将陆森的第二支箭磕飞。
此时韩彰等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白玉堂得意地向陆森笑笑,颇有美人勾魂的媚态,落地后三记快速后跳,身形摇摆如风中柳舞,迅速消失在湖边的柳树林里。
陆森无奈地收起长弓。
他不会轻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就算练习轻功,只来了北宋一年时间的他,肯定也比不上五鼠跑得快。
很难追得上。
这时候,那七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中年汉子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青城派必牢记于心,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这中年汉子,确实是真的很感激陆森,要不是后者横插一手,他们七人可能真要折在这了。
五鼠在江湖中声望颇高,实力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是顶层的那一批。
特别是五人联手,除了少数人可以数对外,其它人真没有办法。
抱团都很难打赢。
“客气了。”陆森抱拳,然后说道:“我与那五鼠有些过节,请问你们是如何产生冲突的?”
他就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七人的嘴里问出五鼠的线索,对方既然来杭州了,那想必也是必有所图。
即使杀不掉韩彰,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很好的。
中年汉子满脸沧桑,情商自然是足够的,他明白陆森似乎不愿意报名,便也不再追问,同时将他们和五鼠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这中年汉子是青城派现任掌门,带着六个弟子出来游历见识,恰好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在杭州举行,他们闻讯而来,就想让弟子们见见世面。
而这六名弟子中,有位女子,长得还行。
江湖中,女侠的数量明显要比男性侠客少得多,几乎快到一百比一的地步,但凡门派里有个女弟子,都会被众师兄弟们宠着护着。
更何况这女弟子还长得不错。
就在不久前,师徒几人在西湖边游玩,有个师兄见西湖风景优美,忍不住说了句:西湖虽美,却不如我家师妹一成的灵秀。
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发笑了。
几个师兄弟立刻对着发笑者怒目而视,然后双手都摸到了武器上,大有对方不认怂就要动手的意思。
没有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摇头晃脑地说道:“就这脸没有长开,肤色黄如泥浆的模样,敢说灵秀?我家五弟换身衣裳扮个青衣,不知道比你那黄脸女娃漂亮多少倍!”
然后这几位师兄弟看到说话的男人旁边,果然有个青年相貌白净,生得比女子还要俊秀许多。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年轻人血气方刚,脾气冲,当下几个师兄弟怒气冲冲拨出武器就去围殴说话的汉子。
结果对方五个人就一起攻了过来。
在打斗中,中年汉子这才从对方的招式,武器上分辨出来,这五人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五鼠。
虽然有退却之意,却已然来不及了。
打架打到一半投降认输,事情传出去,青城派的面子就不要想再有了。
至少几十年,别人说起青城派,肯定会指着脊梁骨骂上这么一句:没有血性,孬种!
只是打下去,撑不了多久,他们七人必定要出事。
好在陆森突然出现,惊走了五鼠。
听完中年汉子的话后,陆森苦笑了下,他还以为这青城派因为什么利益方面的事情,与五鼠发生了冲突。
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点点小事就打了起来。
把事情说完后,中年汉子抱拳继续说道:“不侠可否赏光,与我等几人吃些烈酒,也好让我们青城派尽尽心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中年汉子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个少女,用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陆森。
陆森其实也注意到她了。
这少女穿着上青下黑的劲装,看起来是那种颇为活泼可爱的类型。
长相也还行,气质上似乎与杨金花有点相似。
但两人没得比,杨金花看着更加白净可人,相貌端庄大气,又有一对桃花眼,可谓是全方位强于对方。
陆森的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来,然后抱拳说道:“顺手而为罢了,只是为了自己报仇才出手的,算不得有恩于贵派。小子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与几位把酒言欢,甚是可惜,告辞。”
说完话后,陆森不等对方拘留,就径直先走了。
中年汉子举手本想拦住陆森,再劝说一会的,但见状只能叹了口气,把右手放下来。
他看得出来,这少年气度不凡,那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想来身后必有大背景,正想涎脸结交的,结果对方不给机会。
而少女看着陆森的背影,露出颇是遗憾的表情。
陆森和白玉堂两人,皆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年轻男子,难分胜负。
结果一个与自己为敌,一个似乎看不上自己,真是惆怅。
难道自己真长得不漂亮吗?
陆森顺着来路往回走,同时打开了系统人物界面。
在配偶栏里,果然看到了刚才那少女的头像。
青城小师妹(初入江湖):外门功夫修行速度略微提升。
这个‘略微’,一看就不行啊。
人物卡真的难刷!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从赵碧莲和杨金花中选一个了吗?
陆森回到临时租借的小屋前,早已等得有些急躁的黑柱松了口气,他见着陆森便行礼说道:“郎君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陆森有些奇怪,自己与黑柱分开的时间并不算久,这点时间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半柱香之前回到屋前,刚好遇见展捕头带着一众捕快行色匆匆。”黑柱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多嘴问了句,展捕头说是司马相公遇刺了。”
“等等,司马相公可是司马光、司马君实?”
黑柱使劲点头:“展捕头提了我才知道,原来这次主持武林盟主选举的就是司马相公,他昨晚被蒙面人摸到身前,幸好展护卫带人夜巡撞见,用袖箭打伤了蒙面人,现在正全城追捕伤者,同时派人去监守着城中所有的医馆了。”
司马光可是朝中重臣,在民间的声望也是极大,地位不下于包拯,欧阳修等大臣。
由他来主持武林盟主的选举,可想而知朝廷对选举武林盟主这事有多上心。
“看来有人不想朝廷收编武者啊。”陆森进到小屋里,感叹了声。
司马光作为朝中重臣,况且还是主持武林盟主选举这种大事,必与江湖莽夫接触,身边不可能没有森严的守卫,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被人摸到了身边,想来暗杀者的轻功也是一流的,受了伤后,还能在展昭的追击下逃脱,这实力,可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黑柱在一旁问道:“郎君觉得会哪些江湖歹人想暗杀司光相公?”
“谁知道呢?”陆森坐在屋子里坐下,伸展了下身骨:“有嫌疑的太多了,无论是大宋内部,还是大宋外边。”
黑柱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不懂得什么政治利益纠纷,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司马相公这样的好人好官,也会被人暗杀。
难道好人没有好报?
陆森在家休息了半天,等傍晚的时候,又去逛青楼了。
没办法,他在杭州这里没有什么交际圈,想刷人物卡,就得去这种地方,才更容易接触到女子。
况且他也不想真想找配偶,只是单纯地刷多些卡,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种能力加成。
再选择一个对自己真正适合的,有用的。
玩过游戏的人都会明白这种感觉,我‘开箱’不是为了多拿技能书,只是为了见识到底有多少种技能而已。
他和黑柱吃着混浊的梅酒,然后便听到对面的小姐儿用忧郁的曲调唱道:“遗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陆森眉毛一抖:“等等,李小娘子,这词我听着很熟,可是柳三变所作?”
这李姓的小姐儿当下一笑:“自然,我曲子可是我用了一两银子从柳官人手中买来的。”
“哦,柳三变到杭州来了?”陆森有些惊讶:“李小娘子,你可知他现居于何处?”
“柳官人可不喜外人打扰的。”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将一块碎银放在了桌子上:“我与柳三变确实是相熟的朋友,在京城我与他及赵香香大家三人,一同喝过茶的。”
这李姓小娘子犹豫了好一会,神色变幻,这才将桌面上的碎银收下,然后附身过来,小声说道:“柳官人住在城南边角的胡同里边,有间最新建成的黑瓦青砖房即是。”
陆森立刻起身,出了青楼,奔着城南而去。
柳三变的家很容易找,胡同附近的房子都是老旧,唯有他那幢新砌成,看着与众不同。
陆森带着黑柱走到屋前,便看到个清瘦的老人,正低头将一把剁碎了的杂草洒在地面,引得一群乌鸡争相抢食。
陆森走过去,抱拳说道:“许久不见了,柳囤田。”
他与柳永不算很熟,而且从年龄上来算的话,他又是后生晚辈,自然不适合称呼柳永的‘字’,那是长辈和同辈才能叫的。
所以称呼柳永的官职,是比较合适的。
柳永任囤田员外郎时致仕,所以熟人一般都称他柳囤田。
柳永听到声音抬头,看见陆森,顿时有些惊喜:“陆小郎?要真是贵客,你怎么到杭州来了?请进请进!”
他放下手中盛着杂草的竹箕,主动过来,拉着陆森的手臂往屋子里走,同时对着屋里大喊道:“娘子,快出来,你看是谁来了!”
很快,盘起妇人发型,穿着粗布衣的赵香香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见到陆森,也是惊喜万分:“陆小郎,居然是你,快请坐请坐,我这就去给你煮茶。”
“不用那么麻烦。”陆森摆摆手:“给我杯井水就可以了。”
在他屋前看到柳永的小院里有口井。
赵香香自然不会怠慢陆森,对他们两人而言,陆森可是大恩人。
柳永拉着陆森坐下,叹道:“老夫已经打算在此地归养,年轻时放纵,估计是活不了几年了,没有想到,这才居杭州一年多些,还能得见故人,端是开心,死而无撼了。”
此时赵香香刚好从内室端着茶具出来,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官人,你就算要死,也得等我们的孩儿出生后,看一眼再走吧。”
陆森闻言下意识看向赵香香:“哦,嫂子有身孕了?”
赵香香依着柳永坐了下来:“对,只是以前身不由己,往来相送,为了不怀上孩子,吃了不少的药,伤了身子骨,虽然怀有孩子,但大夫却说脉象不好,唉……”
柳永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愁色。
他一生游荡青楼,未曾有子,现在妻子好不容易怀上了,能生下来的机率却不大。
愁死他了。
为了帮妻子养护身体,心高气傲的他,不得不再一次去青楼向小姐儿们卖词换些钱银回来。
0047 武林大会的彩头没有了
娼妓的生活很苦。
即使是顶尖的头牌,设立各种规矩,接客的次数比同行少得多,收入也高得多,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要陪人睡觉的。
至少达官贵人来了,推不掉。
青楼的小姐们都不想随意怀上孩子,生出来谁养?那就必须得吃防孕的药,可这些药,很伤身体。
赵香香跟着柳永,本身就已经有以后不能生育的觉悟了的,毕竟自己身骨差,柳永年事已高。
但夫妻两人都没有想到,赵香香居然怀上了。
柳永有传承子裔的期望,而赵香香何尝不想有个孩子,这是母性本能。
所以即使大夫叮嘱,赵香香因为伤了身体的关系,即使怀上孩子也极有可能保不住,而且还会对母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不死也会造成寿元大幅度减少,但她依然想赌一把,将孩子生出来。
外边蝉声鸣噪,柳永和赵香香两人说完刚才的话后,都是一幅轻描淡写的表情。
两人都置生死于无物了,赵香香自己不怕死,而柳永更是下定了决心,如若妻子因为自己私心,子裔没有生成反而人没了,他也不会独活。
陆林很明白古人对于生育后代的渴望与执着。
他从背包中把蜂蜜拿出来,微笑道:“这东西的功效你们也应该知道的。柳夫人每天喝一些,生孩子前喝到一半。生完孩子后喝完剩下的另一半。”
老实说,蜂蜜这东西陆森看来,并不算值钱。
院子的蜂巢每月都能出产十几瓶,他在家里的时候,和黑柱以及林檎都把这玩意兑水当饮料喝的。
他可以不在乎,但在别人眼里,这东西就是神药。
特别是柳永和赵香香,他们两人可是亲眼看着这东西的疗效的。
硬生生把快死的了柳永救回来。
看着桌子上透明的水晶琉璃瓶,看着漂亮的金色蜂蜜,柳永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来,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郑重地说道:“陆小郎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
说着话,他就要下拜,但陆森扶住了他:“柳囤田,不用那么郑重,只是一瓶蜂蜜而已,当不得行此大礼,且你年长于我,怎么算都是长辈。”
“陆小郎两次三番救我夫妻二人。”柳永硬是想行拜礼,但他一个老人,又是文弱书生,力气当然比不上陆森这个年轻人,用力了两回拜不下去,只得作罢:“我柳永岂敢再以长辈居之。”
之前柳永是称‘老夫’的,现在已经自称‘我’了。
这说明他已不把自己年龄高于陆森三四十年这茬,当一回事了。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陆森按柳永坐下,然后扭头对着赵香香笑道:“柳夫人,我有些饿了,可有吃食。”
“啊,见笑了,妾身都糊涂了,这就去准备。”赵香香立刻站了起来,抹了下眼角喜极而泣的眼泪,转身进了厨房中。
赵香香的眼泪不是为自己流的,是为肚子的孩子有了生下来的希望,而流的。
另外,她还听明白了,陆森是有意摒开自己,后者似乎有话想与丈夫说。
她很乖巧地行了个万福礼后,入了厨房内。
等赵香香走后,陆森扭头对着柳永说道:“不知道柳囤田可知最近武林盟主选举的事情?”
“自然是知晓的。半年多前杭州就在为此事作准备了。”柳永点头:“朝廷此举,是为了将武者吸纳、分化而开设。确实是个良策,不是庞太师,就是八贤王的主意。”
柳永虽然一生没有当得大官,但他为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极是勤恳,在地方任期时,得到民众一致的好评。
只是可惜一直被官家嫌弃,因此即使有人帮他荐官,也会被官家驳下来,数次之后,朝廷中就没有人愿意提拨柳永了。
但对于朝中事务,他算是能看得清的。
“主持此次事务的大臣,是司马君实。”
柳永身体微微后仰,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官家居然把司马中丞都调派了过来?看来朝廷对此事的关注,远超我的猜测。”
司马光是什么人?
和包拯,欧阳修,庞太师同等地位的文臣。
“昨晚他被人刺杀了。”陆森笑了笑:“听说千钧一发之际,被展捕头救下,所幸没有受伤。”
柳永先是愣下,然后轻轻拍着桌子:“看来有人不想朝廷收编江湖人啊。”
陆森点头:“司马君实怎么说也是重臣,他若死在江湖人的手中,朝廷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会对江湖门派进行大规模的围剿,而不是安抚和收编。那时候江湖人势必与朝廷敌对,腥风血雨中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陆小郎也很擅长官场之事啊。”柳永有些佩服。
他能看得出来,纯粹是做官三十多年,兼年老阅历够多的关系。
而眼前这少年郎,看模样没有出弱冠,却一下子也能抓到事情的重点,如若有人扶持,入朝为官,说不定能位及人臣。
其实陆森并没有多敏锐的政治嗅觉,只是信息时代的人看的东西多了,看的世界广大,每天都能看众多新闻,各种奇葩,各种反转。
陆森年幼时,也很容易被垃圾新闻带节奏的,但后来看的假新闻,踩的坑多了,便知道凡事都得等子弹飞一会再说。
陆森摆手说道:“不是擅长,而是类似挑拨离间、制造对立的事情,我看过不少。柳囤田,你觉得是什么人在暗中故事败坏朝廷和江湖人的关系?”
“那可就多了。”柳永想了想,说道:“北方两头恶狼自是不愿我宋政通人和,至于自己宋人,不好说。”
陆森想了想,说道:“柴家?”
柳永笑笑:“有这可能。”
“大理?”陆森问道。
柳永点头:“也有可能,且听说大理段王氏,亦是半个江湖门派。”
“还是说某些将门?”陆森淡淡地问道。
柳永此时立刻正色坐直身体:“我们能想到的,朝廷中大臣肯定也能想到,可能他们比我们想得更远。”
就如柳永所说的那样,司马光此时坐在杭州府衙中,前边站着一圈大大小小的地方官。
展昭则护在司马光的左侧。
“本官身体无恙,幸得展捕头救援及时。”看着前边一圈尤自吓得魂飞魄散的地方官,他和气地笑道:“当年本官在边境筑堡囤兵,比这可凶险得多了,也没有怎样。你们不用大惊小怪。”
听得司马光的安慰,众地方官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把搜捕令撤了,贴告示就说凶手已被展捕头逮住。”司马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缓缓继续说道:“藏在暗处的小人,居心不良,思来是想挑拨朝廷和江湖人之间的关系,不让后者依附于我们官府。敌人越是想这么做,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过私下,你们得打起精神来,想办法查出凶手到底是哪边的人。”
众地方官皆抱拳称是。
“那散了吧。都去做事!”司马光站起来后,说道:“展护卫随我过来,有些事情安排。”
两人进到府衙后院。
院子里种有青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长长的落叶打着转儿缓缓飘落。
司马光走到水池旁,盯着前边的假山,说道:“展护卫,事情有些麻烦了。”
“还出了什么事情?”展昭抱拳,有些惊讶。
“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司马光此时满脸恼怒:“在你带着捕快搜人的时候,有队蒙面的强人,硬冲了城北的官府货仓,将放置在其中的彩头抢走了。这事暂时没有传出去,但不久后,估计整个杭州就会人尽皆知。”
展昭瞪大了眼睛:“什么?”
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是设有比武彩头的。
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出自宫内。
在半年多前,官府为了让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具有更广的知名度,就进行了强大的舆论宣传。
各地府衙都收到了中书门的命令,要将这事转告治下所有的武林门派,或者有家传武学的氏族知晓。
为此各地县老爷几乎都亲自去走了这么一趟,通知各家武人,这才换来此时声势浩大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
而那剑削铁如泥的宝剑,名为七星龙渊剑,在舆论攻势中,也是大书特书的一个宣传点。
现在……这把剑居然没有了。
宫中带有宝剑数把,但问题是……从汴京城到杭州,即使再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才来把剑带过来。
况且这还不算把消息传回去要花费的时间。
司马光回过身来,无奈地说道:“听说展护卫有把巨阙剑,也是好剑,可否能当奖励。待本官回到京城,必请官家赐还更好的名剑与你。”
从常理来说,司马光的请求是合理的,也是应对当前困境最好的办法。
展昭也是这么认为。
只是他说道:“司马中丞,非展昭不愿意奉上宝剑,而是下官的巨阙剑半年多前已被人斩断了。且巨阙剑虽是名剑,却不是宝剑。”
确切的说,巨阙剑其实是剑的一种‘牌子’。
就和龙泉剑、大马士革刀的道理一样。
巨阙剑是指那种把剑身做厚些,做宽一点点的特殊长剑。
重量比一般的单手剑略高出些,又不会有那种正常双手剑的长度。
这种剑即可以单手持握,也可以双手持握当成双手剑来使,相当灵活。
因为剑身厚重些,所以就不容易损坏,自然的,巨阙剑就成了名剑。
可毕竟是量产剑,质量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十数年打造出来的,真正的宝剑。
然后展昭将自己身后的石剑也解了下来,说道:“至于这把剑,是位朋友赠于下官的,不是名剑,也不是宝剑。”
说着,展昭把石剑递了过去。
司马光双手接过长剑,拨其出鞘,然后便愣了下。
他发现,这把剑居然是用石头做的,剑身金黄,还有着一道道古怪的方型纹格,看得久了,似乎这些纹格都在不停地跃动变化一般。
“这剑还真是独特……”司马光摸了摸石剑的剑锋,感觉并不锋利,便将石剑还给了展昭。
石剑攻击力很低,只有两点,连普通木头都难砍得进去。
但耐久度却高得出奇,足足一千点。
而且陆森测试过了,这石剑的耐久度消耗得极慢,拿其和硬物对碰半天,也降不到百分之一。
这玩意与其说是剑,倒不是说是根‘剑’型的石头棒子。
便何况这东西现在是展昭在用。
内气贯于木头上,木头都会硬上几分。
展昭内气大成,注于石剑上,不但石剑会变得锋利少许,而且坚韧度更高了。还有这剑,似乎可以无障碍通导内气,要将内气完全遍布剑身,远要比铁剑简单得多。
事实上,这剑到了展昭手里,虽然用了大半年,但却没有降低哪怕是一点的耐久值。
而展昭的家传剑法,厚重扎实,讲究以势压人,所以他用的才是巨阙这种加重过的长剑。
石头剑挺沉的,他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可以这么说,石头剑不是什么好剑,就是耐操、重、高手使用时颇省内气。
普通江湖人士如果不是没有武器用,连看都不会看它一眼。
但却完美契合展昭的家传剑法,可以这么说,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把石头剑更适合他用的了。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司马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道:“那我再想想办法吧,展捕头你继续想办法查到那些抢走宝剑的恶徒,尽快拿其归案。”
展昭点点头就出去了。
而司马光立刻写了封密函,派人送至官驿,带入到八贤王手里。
密函简单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且请八贤王与一众大臣注意,看看将门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举动。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天,明日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了,现在已经有大量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武林山下。
但司马光却依然找不到可以充当武林大会彩头的宝物。
不是说偌大的杭州没有宝贝,什么琉璃盏、彩树银花(珊瑚)、和田玉美人玉雕等等,这些东西随便都可以在同样寸土寸金的杭州城中心,换上一间带大院子的宅楼。
只是这些东西江湖人不喜欢。
他们平时也会追逐宝物和财富,但却不适合被当成武林大会的彩头。
江湖人不会承认这些玩意,不会认为这些东西值得他们在现今最大规格的武林大比上争夺。
这夜里,司马光愁得头发又白了些许。
“实在不行,便放千金上去作彩头吧。”司马光无奈地摇摇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就在这时,展昭求见。
“请他进来。”司马光坐到了椅子上。
“中丞,你可找到代替宝剑的彩头了?”
司马光摇摇头,神情很是无奈。
就算这事没办好,朝廷也不会贬他的职,只是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肯定会在大殿同僚中留下来。
连区区江湖人都管事不了!
展昭闻言抱拳,喜气洋洋地说道:“此事下官已有办法。”
“当真?是何宝物?”
“请允许下官卖个关子,明日中丞只要高坐主台上看着即可,下官必将此事办得妥妥的。”展昭抱拳说道。
“这……”司马光觉得有些不踏实。
“下官愿立军令状。”展昭单膝下跪行官礼,双手抱拳,昂首挺胸:“如若明日我请来的宝物,不能令江湖朋友们满意,下官当场自刎提头赠于中丞。”
“好,就交给你了。”司马光答应下来。
展昭是开封府老包的心腹,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面子怎么都是得给的。
只是司马光很好奇,展昭请来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0048 还是让他装到了
时间回调到半天前,展昭这三天带着捕快在杭州里搜查,许久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无论是那个被刺杀司马光,然后被他刺伤的黑衣蒙面高手;还是那些冲击官仓的蒙面强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虾米入了大海般,转眼就没有了影迹。
反而因为这三天的搜察,使得他和些许的江湖人产生了些小矛盾。
接着‘彩头’被盗的消息在杭州里疯传,江湖人士们惊讶之余,又是幸灾乐祸。
能看到官府丢脸,他们高兴至极。
而南侠展昭同样也丢了脸,明明他这等高手坐镇,官府还不是被咱们这些莽夫给玩耍了几次!
其中最乐呵的,当属五鼠。
他们公然出现在街道上,就笑嘻嘻地看着展昭,嘲讽得很。
只是展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从旁边走过。
在宣传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时,官府作出过承诺,愿意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即使以往有过劣迹,但只要来参加大会,一切即往不究,前提是不准再犯,否则新旧罪同判,且还要罪加一等。
简单来说,就是武侠版的大赦天下。
五鼠这几天,似乎没有什么劣迹,展昭没有办法,只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另外江湖流传很广,说什么官府失去了七星龙渊剑,就只能用钱银了事。
可侠客嘛,总是自认轻财帛的,如果武林盟主大会上,真是放些金银上去,那这次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即使选出了盟主,在他们的眼里,也是失败的,不够资格的,感觉更像是拿了朝廷给的钱。
如果给的是宝剑,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名正言顺些。
这些消息,陆森在逛青楼和在酒馆吃饭时,听周围的江湖人讨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看来这次官府做得确实不好啊。”黑柱小声地嘀咕着。
“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搞舆论,带节奏。”陆森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那些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江湖人士多数不会想这么多的。宝剑也好,钱财也好,只有要利可图,他们就愿意做事。
但有人故意把他们的注意力往‘财帛作为彩头不符合江湖人身份’、‘官府不懂我们江湖人的心思’等等制造双方对立的情绪上引,刻意形成冲突立场,就很有意思了。
“这手法挺娴熟的,不会真是将门在搞鬼吧。”陆森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正常来说,普通的江湖人可想不到这么深,懂得舆论战的,一般都是世家。
现在是士大夫与官家共天下的时代,世家出来的士大夫是不会造自己的反的,那武将世家在搞鬼的可能性似乎就很高了。
吃完饭后,陆森打算小屋睡个午觉,结果看到展昭站在门口那里等着。
两人互相抱拳行礼,陆森请展昭入屋,坐下后,问道:“展捕头你可是大忙人,现在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展昭苦涩地笑着:“武林大会的彩头被抢,这事陆小郎你也应该清楚了吧。”
“到处都在传论,当然听到了。”
陆森说着话的时候,黑柱给两人都端上一杯蜂蜜水。
展昭谢过后,继续说道:“展某知道陆小郎你有大神通,可否赐些与江湖人士有关的宝物于在下,至少让这次武林大会能完美如期举行。”
“其实你们不必理会那些舆论,太在意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陆森抿了口蜂蜜水。
展昭点头表示认同:“司马中丞也是如此说,可这是朝廷第一次举办这等盛事,还花了很大的心思。就是想着收编我这样的江湖武夫,给他们立个规矩。有了规矩,以后他们就不会随意兴起杀人,平民百姓自然过得好些。如若不成,朝廷与江湖人之间互相仇视,互相厮杀,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惨死于双方的械斗波及。”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表情很淡然,没有热血沸腾,没有义愤填膺,就是全程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因为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反而那种平时说话都热血沸腾、满口正义之言的,如果不是演戏,就是三分钟热度。
只有把一种理念融入到骨子里,说着这种义正严辞的话,才会风轻云淡。
没等陆森说话,展昭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封面的笔墨极新,还有淡淡的墨砚味。
“这是展家的内气运行精要,赠于陆小郎。”
话说着,展昭将小册子推到了陆森的面前。
“家传武学一般不外传的吧。”陆森记得上次他找展昭询问这方面的问题时,展昭说过类似的话:“估计你也应该当着祖宗的面发过毒誓的。”
展昭双手抱拳,堂堂正正地说道:“家父曾教导展某,做事要对得起良心,我想他知道缘由后,不会怪我的。”
陆森轻笑了声,从系统背包里把一瓶蜂蜜拿了出来,说道:“作为朋友,只要你开口,我怎么可能不给你。精要你收回去。只是有个条件,不能将我是提供者这事说出来,至少现在我还在杭州的时候不能说。”
这里有大量的江湖人,他们有夺宝的习惯,知道陆森能弄出那么神异的灵药,这些人不想办法把陆森绑走才怪。
一两个还好,但临近武林大会,这里的江湖人多得出奇。
看到这瓶蜂蜜,展昭松了口气,点头答应陆森的条件。
曹诱被治好时,他就在旁边看着,连脖子上那种血肉模糊的惨状,都能在短短几十秒内愈合,这瓶蜂蜜,在他看来就是仙丹,就是妙药。
“多谢陆小郎。”展昭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礼,脸上充满了感激:“展某深知一本精要是抵不过这瓶神药的,以后但凡陆小郎有所差遣,展某绝不推迟。”
说完话后,展昭拿起蜂蜜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衫里,然后转身离开。
“你的书册子,拿走。”
展昭回头,有些调皮地笑了下:“什么书册子,我可不知道。”
然后身影消失在屋外。
陆森无奈,拿起桌上的册子,看了几眼,里面的字也是新写的,每页都有张简单的人体经络图,看得出来,展昭手写这玩意,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陆森一页页翻看着,心思沉了下去,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因为懒得放‘火把’出来,也不想点蜡烛,现在市面上买的蜡烛都是蜜蜡,还是很贵的。
陆森隐约记得,北宋有两个富户比谁钱多,方法就是看谁晚上点的蜜蜡多。
等陆森一觉睡到天亮,带着黑柱去外面吃了碗混沌,便慢慢地往武林山那边走。
即使离着老远,都能看到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面绕着一块块红布,远远地锈着四个大字‘武林大会’。
陆森走在路上,旁边很多江湖人士快步走过,全涌向了高台那边。
其中也不泛陆森这样纯粹去看戏的普通民众。
来到武林大会的会场前,外层是用一圈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墙围着,口门有十数个捕快持刀在维持治安。
江湖人士从正门进去,看戏的民众在侧门。
侧门这里居然还有收费员……每人要交三枚铜币才能进去。
进去后有处楼梯,可以上到高处的观览台。
陆森带着黑柱来到高台后,环顾四周,发现高台这里分五阶,整个会场更像是个校场……这么说也不对,有点像是露天歌剧院。
很大的那种。
陆森来到最前边,然后坐了下来。
而在前面下方处,大量的江湖人士黑压压的挤成一片,然后包成一个u形,看着正东方处的比武台。
而在比武台后方,还有处高台,上面重兵把守,司马光就坐在上边,俯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恍惚了会,便对周围说道:“这场面,让本官想起了当年在校场点兵的日子。”
周围同来的地方官员,自然是一阵奉承。
只是此时的文人还是有些傲骨的,奉承起来比较委婉,不露骨。
此时旁边有个官员弯腰说道:“中丞,吉时已到!”
“那就擂鼓。”司马光喝了口右手小桌上放着的清茶:“就看展捕头的了。”
虽然这次的武林大选是由司马光来主持,但他是不会起身发言的。
他什么身份,江湖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能来这里坐着看比武,本身就已经是朝廷对整个江湖释放了极大的善意了。
江湖武夫的极致,无非就是考个武状元,去边界杀敌立功,最后成为将门罢了,但将门在文官面前,真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随着鼓声响起,一身大红官服的展昭站在了临时建成的比武台上。
黑压压的江湖人士挤成一堆,至少有两千多人的,人多了,就吵闹。
展昭出现后,吵闹的声音停了一会,然后便更吵了。
展昭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缓缓地环视着比武台下方所有的人,表情很严肃。
渐渐的,喧闹声小了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
展昭没跟包拯之前,就已经是南侠。
但承认他这称号的人不多,愿意把他当年轻高手中第二的也不多。
跟着包拯后,这名号才真正归属于他。
一个人,一把剑,带着捕快镇压整个京城的江湖人士,这本身就是个壮举。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服气。
见展昭表情不对,有点理智的人都不想就因为这点小事被他盯上。
江湖人谁手底没有点案底,真若恼了展昭,用着大义的名份,下达追捕令,简单就是自讨苦吃。
见声音小了下来,展昭双手抱拳,用内力说道:“感谢各位来参与这次的武林盟主大会,展某身后高台上的是朝中重臣司马中丞,他能来,就是代表着朝廷对咱们这些江湖苦哈哈极是看重……”
接下来,展昭就是说了一番朝廷的好话,又说了比武大赛的规矩,注意事项,以及武林盟主该有的官职和福利。
介绍到这里,展昭正想请各门各派上来抽签,决定对手顺序。
但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道:“臭……展昭,我们听说比武大会的彩头被你吞了,是与不是?”
谁会在这时候,主动招惹展昭?
江湖人士们,皆看向这个也用了内力说话的白衣青年,见他貌美俊秀,又有女子风韵,便知道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锦花鼠白玉堂。
然后众人恍惚大悟,觉得理所当然。
猫和老鼠,这能不是对头嘛。
有了人起头,其它人便跟着起哄,不嫌事大。
也不知道有没有带节奏的居心不良者混在其中,反正不多会两千多的江湖人,就已经吵闹起来,而且看起来义愤填膺,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就真是展昭吞了那把宝剑一样。
还要展昭给他们一个交待。
“肃静!”
一声饱含内力的吼声从展昭嘴里喊出。
比武台下方,不少实力平平的江湖人被这吼声震得发晕,但还有至少三成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至少他们是安静下来了。
“区区一把宝剑而已,有何了不起。宫中宝物极多,现在只是换了种彩头罢了。”展昭解释道。
“说得简单,有本事你把彩头亮出来给我们看看啊。”锦毛鼠持剑抱胸,一脸嚣张。
而旁边,其它四鼠也在声援着锦毛鼠。
展昭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锦毛鼠心里咯噔一声,他对展昭性情极是了解,如果不到了信心十足的状态,展昭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
此时展昭回身,走到比武台的正中心的红色礼台那里,再从一个很精致的红盒中,拿出了用水晶琉璃装着的蜂蜜。
他拿着蜂蜜走了一圈,说道:“这就是宫中加急送来的灵药,有医白骨,解万毒的效用,甚至还有清除体内暗疾,疏通堵塞经脉的作用,千年难得一见。”
两千多的江湖人士将信将疑,真是这种好东西,宫中会把它送出来?
白玉堂在下方喝道:“说大话谁不会,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
对对对!
江湖人士们一起举手高呼。
“那恭敬不如从命,展某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随着他这一声说出,江湖人士全场寂静。
特别是白玉堂,漂亮的脸蛋都快阴沉得要成黑炭了。
他有种感觉,展昭要出风头了,而他最看不得展昭出风头。
众目睽睽之下,展昭先从旁边拿起早准备好的小杯子,很小的那种,打开蜂蜜瓶子,倒了点进去。
随后他面向江湖人士,抽出自己的腰间的制式佩刀,压在左手掌心上,再用力一划拉。
刀锋上出现了血痕。
而展昭扔下佩刀,平举着左手,走到比演台的左边角,再缓缓向右边行走。
他的左手掌心处,有一道深可见骨,横贯整个掌心的整齐刀伤。
血肉翻卷,鲜血直流,但展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走过的地方,会滴下一点点的血珠子。
江湖人的目力极好,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手掌心中的刀伤。
是真的,确实不是假的。
甚至离比武台近的人,有数个还走上前,用手指拈了一两点掉在台面上的血珠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温的,是真血。”
因为走得慢,从左走到右,整整花了展昭近半柱香的时间,直到此时,他的伤口都还在不停地滴血。
然后他放下手,回到比武台中央,微笑道:“想必各位朋友都看到展某手上的伤了吧,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创伤,由名医缝好,用上好的金创药,也得一个月才能勉强长好。”
这里都是江湖人,皆清楚展昭说的是实话。
“而接下来,就是展某要给你们展示的。”
他返身,拿起那个装有少量蜂蜜的小杯子,走到比武台的边缘,再次举起了左手,让所有人再一次看清他手中的恐怖刀伤。
在众人半是疑惑,半是期待的眼神中,展昭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蜂蜜。
起初江湖人有些疑惑,不是应该用来敷在伤口处的吗?
但过了三息左右的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有的人甚至还不敢相信地直抹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中了传说中的幻术。
在众目睽睽之下,展昭左手的伤痕,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愈合。
不到二十秒时间,左手的伤口就已经消失了,有了白净的皮肤。
展昭左手轻轻捻了下,再将左手的血渍甩掉。
看到这里,即使江湖中再沉稳,再有修身气度的武林名宿,也憋不住了。
很多高手挤到了前台来,也包括碧睛紫须的天下第一帮帮主,欧阳春。
他双手抱拳,死死盯着展昭,问道:“展捕头,在下想问一下,这药可有名字?”
“玉蜂浆!”
所有的江湖人士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随后欧阳春又问道:“它是否能治天生经脉不通之症?”
“展某不敢保证,但这神药能治百病,解万毒,欧阳兄你可以赢回去试试。”展昭笑笑。
“多谢解惑!”欧阳春再次抱拳,回到人群中。
展昭环视,看着江湖人士们炙热的视线都越过了自己,看向后边的奖品台上,他微笑起来,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抽签了,请各门各派遣高手上台抽取自己的比斗牌号。”
很快一群人便呼拉拉地跳了比武台上。
白玉堂站在下方,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展昭,俊俏的脸孔越发地不爽。
0049 你帮我说句话啊
比武台后方的主位高台上,司马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忍不住点点头。
“展捕头做得不错,确实是能干事的,不愧是包希仁看重的心腹。”
借调展昭暂时镇守杭州,本身就是司马光提出的意见。
也因为并非自己的直隶下属,且司马光与包拯关系极好,所以面对着展昭这个武人,司马光并没有一昧摆出文官的姿态,很多事情都有商有量。
且也给予展昭足够的信任。
现在信任的回报来了,看样子,展昭似乎只用了件小东西把武林人士的不满压制下去,可谓是颇有手段。
事实上,因为年事已高,又常年看书,司马光是个近视眼,且听力也因为年龄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所以他在高台上坐着,只能勉强看着展昭拿着个小东西走了一圈,说了些话,吵闹的武林人士们就安静下去,并且开始很‘乖巧’地上来排除抽取自己的比斗牌号。
他旁边大多数的地方官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没有听到展昭在比武台上究竟讲了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武林选举大会如期,正常举行便可。
无错便是功!
上去领牌子的人很多,其中包括五鼠。
对于江湖人来说,那瓶神药就是多出来一条命,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人拉回来。
不……江湖人生命力强,一两口或许就能拉得回来,其它存着有需要的时候再喝,那就是四五条命了。
谁不想要?
五鼠也不例外。
所以当白玉堂上台,从箱子里拿出比斗牌号时,展昭特地走了过去。
“当你拿起牌号时,就代表既往不咎。”展昭笑意盎然地说道:“只要你们五鼠以后别犯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五鼠有多厉害多难抓,展昭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这五人能一改之前亦正亦邪的作风,为朝廷办事,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哼!
白玉堂扫了展昭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就看不得展昭这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
展昭也不以为意,他对个人恩怨没有太大的执着,之前抓五鼠,主要是对方在汴京城闹事。
他倒是挺希望能与五鼠共事的。
毕竟……开封府的捕快,除了王、马、张、赵四人还有点实力,其它人则有些一言难尽。
每次他带着捕快去围捕江湖人士,总有种带人去送死的感觉。
所以一旦涉及到江湖高手的案子,他更喜欢单人行动。
之前追捕五鼠也是这样。
陆森视力也挺好的,他看到了五鼠,很想再抽长弓出来,但看着周围那么多捕快,高台处还有司马光这个大臣坐着,如果敢动武器……错的就不是五鼠,而是自己了。
所以他就静静坐着看戏。
为了杀韩彰现在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太好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抽完签后,比武就开始了。
比武台很大,所以干脆分割成了两个场地进行较量。
由于每个门派或者组织只能有两个人上场,而彩头又如此之好,所以上去的人都是好手。
比武全程没有尿点,打得极是好看。
除了小部分人招式不幸被克制,极速落败外,其它的每一场比赛,都打了至少一柱香的时间,僵持得久些的,甚至打到了一个时辰,有两名江湖人打得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也没有分出胜负。
所以一整天下来,连前三十都没有选出,此时又是傍晚了,只得明日再打。
朝廷很有钱,所以只要是会场里的人,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观众,中午和晚饭的时候都能领一份饭菜填饱肚子。
陆森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收三枚铜板了,原来是饭钱。
其实还收得挺便宜的,因为饭菜里居然有不少的肉片。
吃过晚饭,江湖人士便要离开了,明天再来过。
而在观览台上,陆森看着五鼠要其它江湖人一起离开,便对黑柱说道:“你先回屋子,我稍后回来。”
黑柱点头,他猜测自家郎君多半是要去找人麻烦。
等黑柱走后,陆森跟着其它观众一起下了高台。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着之前的比斗,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陆森挤开人群,跟在五鼠的后面。
随着人流在行进中渐渐分散,五鼠也渐渐脱离了人潮。
等转过一个弯,陆森走过去,再一看,街上已经没有了五鼠的踪迹。
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还是太自大了,对方可是江湖高手,而自己是什么?只会开挂的小白罢了,居然想跟踪人家?
对方多半早发现自己了。
他转身往小屋的方向走,只是没走几步,却发见路中间突然多了个黑衣男子,挡在自己的面前。
澄黄的夕阳照在男子的身上,乌黑的发丝被晕染上了一抹琥珀色的涂层。
细长的丹凤眼,反射着落日的余辉,眼瞳中闪烁着淡泊的氩光。
端是盛世美男的模样。
白玉堂!
陆森停了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和他对视。
此时有个豆蔻小娘子从后方走来,急着回家。见到大路中间有人挡路,嘟着嘴不快的让到一边,然后侧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居然站路中央的,都没有家教。
结果这一侧头,她就惊讶地捂着小嘴,连连退到路边墙根处,然后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脸色渐渐发红。
这两男子都俊俏地让人挪不开眼睛,她不知道该选谁才好。
互相对视了许些时间,最后还是白玉堂先说话了:“这位兄台,白某承认事情是我们兄弟不对,在这里给你赔个礼。况且二哥也吃了你一箭,前些日子又被你追击,也该消气了吧。”
陆森微笑着说道:“这样吧,我用弓箭你在二哥眉心那里射上一箭,然后再让他追杀我数天,然后他也消气可好?”
“这!”
白玉堂顿时无话可说。
想了一会,他轻叹道:“只能说天意弄人,当时臭猫把我们往那边引,二哥他还以为你是帮手。兄台你要如何才消气,可划下道来,我们兄弟五人接住就是了!只要不伤二哥性命,我们都认。”
陆森微微有些惊讶:“江湖中传闻五鼠为人亦正亦邪,特别是锦毛鼠,狂傲自大,难听人言。但你似乎挺好说话的?”
“江湖传闻不可信。”白玉堂轻轻抱拳。
“如何才能放过你家二哥?我想想!”陆森眯眼想了会,说道:“那我要你白家的运气心法,可好?”
在陆森想来,这应该是比较过份的要求了,对方比半不肯同意的。
连展昭那种心胸广阔的大侠,都在这事上纠结过。
结果白玉堂却是双眼一亮:“好!就这么定了。三日内,白某必将秘笈送来。”
陆森微微惊讶:“你白家的武学,可随意外传?”
“自然不行。”白玉堂笑得很开心,双眼明媚:“但我们兄弟五人同心同命,区区家传武学,又如何抵得上兄弟恩情。”
说完他向陆森抱拳行了个虚礼,纵身一跃,飞上街边屋顶,再几次纵跳,消失在远处。
陆森看着白玉堂消失的地方,有些发愣。
他是独生子女,只体会过朋友谊,不知兄弟姐妹情。
所以看到白玉堂为了兄弟,可以冲破家族规矩,不管不顾,他竟隐隐有些羡慕。
愣了好一会,他才往小屋的方向走。
而路边的那个豆蔻小娘子,脸红红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白玉堂消失的方向,笑成了花痴。
休息了一晚上后,陆森第二天又打算带着黑柱去看比斗。
结果刚出门,就发现有队捕快急冲冲地从自己屋前冲过去。
不多会,展昭面露喜色从远处走来,他远远地便抱拳笑道:“陆小郎,今日的比斗推延,放至明日举行。”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陆森指了指远处:“我见捕快们心急火燎的。”
“刺杀司马中丞、以及前些日子强攻官仓的歹人们露出马脚了。”展昭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散会后,展昭和司马光就设了个局,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玉蜂浆再次存入了官仓中,并且派重兵把守。
但实际上,那是假货,真品展昭一直随身携带着。
之后司马光利用自己的职权,偷偷调了杭州团练手下一百名强弓手,埋伏于官仓周围的高楼内。
结果到了半夜,果然三十多名蒙面人再次强攻官仓,然后被前后夹击,溃败而逃。
有数名黑衣人实力高强,打破包围网逃了出来,现在杭州正封城搜察犯人。
“也就是说,现在杭州城戒严,没有乐子可玩了?”陆森叹了口气。
展昭无奈地笑了下:“陆小郎还是少逛些青楼,练气时不近女色为妙。”
陆森爱逛青楼这事,在汴京城时,展昭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他觉得没有问题,陆小郎未娶,逛青楼不犯法。
但现在他把家传武学精要送出去了,陆小郎如若想练出些名堂,不花费些功夫是不行的,便忍不住劝诫了句。
陆森摆手:“展捕头别把我想成浪荡子,我去青楼只吃酒听曲儿,不作其它。”
展昭微微有些惊讶,然后说道:“就算如此,这对陆小郎你的名声也不太好。比如说杨小娘子,越家小娘子,她们两人难道不会对你有看法?”
“这关她们什么事?”陆森随后沉吟起来:“等等,或许还真有些关系。”
自己刷出来的‘人物卡’中,除了穆桂英这个不可能奢想的美妇之外,就属她们两人属性加成最为实用。
若自己下定决心,那势必是要娶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做为妻子。
毕竟要有‘夫妻之实’,才能将人物卡装配入配偶系统栏里。
此时可不是后世,这里的女子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后,绝大部分可是会跟着你一辈子,不离不充的。
所以只能娶了才行。
“多谢展捕头相告。”陆森笑着抱拳说道:“等回到汴京后,我自然不会再去逛青楼。”
回汴京才不逛……也就是说在杭州还会逛?
展昭忍不住笑起来,这陆小郎可真是风趣,比他这个江湖武夫更不讲究法礼。
杨小娘子要是知道陆小郎在杭州又使个劲逛青楼,多半得躲在被窝里哭。
事实上,此时的杨金花也确实是快哭了。
不过是快羞哭的。
她站在矮山院子的栅栏里,尴尬地看着栅栏外的两个闺蜜。
赵碧莲幽怨地看着栅栏里的杨金花。
然后庞梅儿站在一旁冷笑。
杨金花头发还滴着水珠子,愣了好久才嚅嚅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碧莲委屈地反问道:“难道我不能来?”
而穿着淡红小袖长裙的庞梅儿,冷声讽刺道:“厉害啊,杨金花,夜宿男人家中不归,要是你家长辈知道,我看势必要打断你的狗腿。”
“娘亲才不会这么做呢。她以前做的事情可比我厉害得多了。”
庞梅儿顿时被驳得瞪眼张舌,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年穆桂英把昏迷的杨宗保救上山,救醒后,见他长得俊俏,便要与其成亲,杨宗保矜持不肯答应。
对方僵持了十几天后,杨延昭寻儿找上门来。
穆桂英立刻设伏把杨延昭也绑了,然后逼着杨宗保说:和我成亲,不然就把你爹杀了!
杨宗保便顺水推舟和穆桂英拜了天地。
这事成一时笑谈,十多年过去了,还时不时有人在闲聊中提起。
庞梅儿也是听过的。
见杨金花大有向穆桂英学习的趋势,庞梅儿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子承父业,女大向母……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她突然间觉得心好累,自己这两个闺蜜一个比一个不着调,难为自己天天帮她们收拾手尾,为她们两人担忧,像是个老妈子一样。
心中千转百念憋了好久,庞梅儿终于问出句话:“光站着像什么事,你不请我们两人进去坐坐?”
杨金花此时更尴尬了:“我怕你们进不来!”
啥?
庞梅儿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杨金花,我们两人担心你,这才带人从城里寻过来,结果你在姘头家里逍遥快活,见着我们连坐都不给坐一下,好狠心,好绝情。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姐妹了!”
说罢,庞梅儿气得转身就走。
杨金花大吃一惊,从门口那里冲出来,拉住庞梅儿的手,叫道:“梅儿,你别急着走,听我解释……碧莲,你也帮我说句话啊。”
赵碧莲哼了声,扭头不看人。
0050 想到蹭‘人物卡’的方法了
少女终于还是心软,即使被自己闺蜜气得脑袋发疼,她终究还是暂时原谅了杨金花。
“好吧。”庞梅儿挑了挑光滑圆润的下巴:“你就解释一下吧,说得好我就不恼你了,说得不好……你明白的。”
杨金花立刻拖着庞梅儿往栅栏那里拉,急急说道:“你用手触摸这里,快。”
庞梅看着淡金色的栅栏木条,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杨金花的意思,把手伸过去。
当玉指碰到看不见的无形之物后,庞梅儿眼睛睁得老圆。
看到她这样子,杨金花笑了,接着解释起来。
约一柱香后,杨金花终于解释完了,说道:“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们进不去。”
庞梅儿的手从空气中收回来,佯装恶狠狠地说道:“人家就这么信你,居然把整个家都给你管着?”
杨金花有些扭捏地说道:“陆小郎信我,这事不好吗?”
在杨金花看来,陆森给了自己永久进入院子的资格,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自己在他心里,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是可以登堂入室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亲人,或者是……伴侣的身上。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闹别扭没有说话的赵碧莲,气鼓鼓的走过来,说道:“金花,陆小郎外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和我说。”
杨金花愣了下,尴尬地说道:“我给忘了。”
赵碧莲不信。
庞梅儿也不信。
杨金花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虽然你们两人进不去,但我们可以在院子外摆桌子,吃东西聊天啊。”
“回去了。”庞梅儿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况且她只是来看看杨金花有没有出事的。
但一旁的赵碧莲却开始流口水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桃子梨子枇杷还有蜂蜜水都拿些出来呗。”
赵碧莲特别好吃,而院子里的东西又特别好吃,她是知道的。
庞梅儿转头看着赵碧莲,再看看后者那浮夸的山峦,略有不快地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自己都多肥胖了。”
要说才艺,赵碧莲是不敢和庞梅儿顶嘴的,但说到身子,她就自信了,当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羡慕吗,吃出来的,哈哈。”
庞梅儿气得咬牙切齿……这也是她明明与赵碧莲是闺蜜,却老喜欢用言语打击后者的原因。
三人中,就属她人长得最漂亮,但身体最为‘羸弱’。
所以身体最为‘硕大’的赵碧莲,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你们在这等等,我进去拿东西出来。”
说完杨金花就跑了进去,不一会就搬了桌子出来,放在院子外的树荫下。
接着又跑多几趟,把椅子和水果,还有蜂蜜水都拿了出来。
林檎也过来帮忙,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果子,还有蜂蜜水。
庞梅儿看着一桌子的果子,总觉得不对,她疑惑地坐了下来,然后恍然大悟:“等等,桃子和枇杷早过了果期吧,这上面的果子全是新鲜的,还带着叶子,不是冰窖保存下来的,怎么回事?”
“陆小郎可厉害了,有大神通,人又心善。”
仿佛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赵碧莲当下带着炫耀的表情,把她所知道的,陆森的‘事迹’说了一遍。
庞梅儿听得直发愣,感觉在听山海经一样不可思议。
当下四个少女在树荫下,吃吃聊聊,说着家长里短,好不开心。
而庞梅儿,也终于知道,自己闺蜜杨金花,到底倾心上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等快傍晚的时候,三女回家……杨金花在这里住了两晚了,也该回去看看娘亲和老太君了,毕竟自己也还没有出嫁,在男方家里住太久确实不好。
同时跟着庞梅儿和赵碧莲三人回家,还能顺路保护一下她们。
将庞梅儿和赵碧莲一一送回家后,杨金花回到了自己家里。
结果刚进门,还没有回到闺房,就被娘亲穆桂英给逮着了。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有男人忘记……等等!”穆桂英本开开心心的,但看到杨金花的脸,却突然一愣,走上来摸了把,有些严肃地问道:“你这肤色怎么变得如此好……莫不莫昨晚陆小郎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穆桂英的表情显得有些恼怒。
确实,穆桂英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一些基本的礼仪廉耻她是看得很重的。
当年她看上杨宗保,虽然逼婚,可在成亲前,却没有做任何有失贞节名誉的事情。
要是陆小郎昨晚真从外边回来,坏了女儿名节,她必定会带兵把矮山推平了,管你陆小郎还是陆大郎,有没有神异。先打断双腿,再绑回家里,直接让他和女儿成亲作赘婿。
这样的男人没有资格迎娶自己的女儿,连男人都不配做,只配当配种的马儿。
只是杨金花还是清纯少女呢,她不解地问道:“陆小郎还没有回来,他都说了至少要三个月,或者半年左右才回汴京……娘亲,女儿肤色变好,与陆小郎有甚关系?”
听到女儿并没有发生荒唐事,穆桂英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待你和陆小郎成亲,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你说说,昨晚和今日做了啥,看着你肤色好了许多。”
“可能是泡了两次温泉水的关系吧!”
“嗯?京城周边应该没有温泉吧,你去哪里泡的?”穆桂英很快反应过来:“又是陆小郎弄出来的神异?”
杨金花连连点头:“那里有经年不冷的浴室,里面温水清澈,我泡了两次,可舒服了。”
然后肤色也变好了?
看着女儿吹弹欲滴的凝脂肤色,穆桂英颇是心动,也好想去泡泡温泉了。
话说回到杭州这边,因为全城戒严的关系,陆森没有地方玩了,甚至不能外出。
别说捕快,连城外的团练军都在司马光的指挥下动了起来,大量的人马在城里横冲直撞,不想死的就别出去。
陆森实在无聊,便利用这段时间,看了一遍展家和白家的运行心法精要。
再进行对比。
然后他发现,展家的内气心法着重于防守,像罡气啊,内气疗伤等等都写得极为详尽。
而白家的心法则讲究爆发和游走。
细想下来,这情况也是正常的,擅长防守的人才能做到招式大开大合。
而讲究爆发,那必定后续无力,所以轻功得好。
否则爆发后如若不胜,就跑不了啦。
陆森则仔细剖析了一下自己的优势……超高的生存力,以及极低的攻击能力。
所以他决定,继续增加防御能力,先学习展家的护身罡气。
强化长处,才是王道啊。
然后他尝试了一下护身罡气的运行修炼方向,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连气感都没有,要不是人物界面中显示‘太乙浑元功:198’这个数值,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修习内气毫无寸进。
等到傍晚的时候,杭州城的钟楼敲响了钟,解除了警戒。
憋了一天的人们从家里冲了出来,有人做生意,有人逛街活动身体。
陆森也带着黑柱外出,这次他直接去了城东外,之前在酒楼上看到港口外千船万帆,现在打算近距离见识见识。
宋人在港口很安全,和汴京成东市差不多,在港口设有临时的衙役所,驻扎有五十多名捕快,半年一轮换。
还是沿袭汴京城的策略,极度偏向宋人,一旦出事,就拿色目人来祭旗。
所以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色目商人敢闹事的。
甚至会避开宋人。
陆森走到港口,站在高处,看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商队几乎挨在一起,顿时有种壮阔的感觉。
这里面有很多商船都是宋人的,看造型就知道了,而且体积和吨位普遍较大。
宋人的航海技术,此时还是不错的。
要是北宋没被灭,要是没有靖康之难,它会不会错过大航海时代?
或者叫地理大发现时代?
陆森觉得那是一个浪漫的时代,喜欢看帆船,特别是大帆船。
无论是图片,还是实景,大帆船总会让他有种独特的感觉。
他在这里感概着,黑柱在旁边捏着鼻子说道:“郎君,我们回去吧,这里的色目人好臭的。”
确实有点……色目人此时还没有多少卫生观念,而且聚成一大堆后,那味道就更难闻了。
“好吧,回去吧。”陆森再看了会,然后往城门走。
在通过城门的时候,与一个蒙脸的色目女子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后,陆森觉得不对,转回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女子已经没入海港的色目人堆里了。
陆森站了会,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小屋,而是直接去了杭州府衙,和守门的捕快说要找展昭。
很快,展昭就出来了,他见到陆森抱拳笑道:“陆小郎主动来找在下,难道是想请我吃饭不成?”
“也行了,只是我怕你听完我说的话后,就没有心情吃晚饭了?”
展昭走前两步,问道:“很重要的事情?”
“嗯,我看到汴京城的那个色目花魁了。”陆森指了指港口的方向:“她大约一柱前的时间前出了城,当时她蒙着脸,以为我认不出来。”
展昭脸色一正,问道:“蒙着脸?你有多少成把握?”
“十成。”
陆森这么有信心,一是因为对方的身形和眼眉他都记得。
而一个原因就是……陆森的系统配偶栏中,没有出现新的色目人女子,依然只有色目花魁一个人。
正常来说,这种陆森见过的,年纪适合的,是会被系统当成‘人物卡’放进配偶池子里的。
“在下明白了。”展昭向陆森抱拳:“下次再请陆小郎吃大餐。”
随后展昭急急忙忙走向港口。
因为上次搜出了五具全身铁甲,因此艾莉婕这个逃跑的花魁已经成了大宋的通缉犯之一。
是必抓的那种。
而陆森则四处闲逛,现在杭州的青楼都逛得差不多了,已经满足不了他啦。
他感觉自己要想再刷点好的‘人物卡’,就必须得去结识那些江湖人士,和他们的女徒弟,或者师姐师妹们聊聊。
只是贸然上去找人家的妹子,不被别人轰出来才怪。
先得找个介绍人带他进圈子才行啊。
展昭?
这人在江湖中确实有足够高的名望,但没有多少江湖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兵和贼怎么可能玩到一块去!
白玉堂?五鼠,还算了吧。
陆森很快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打入江湖圈的门路。
走着走着,天色便快暗了,陆森便就近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酒楼上去,准备吃顿晚饭。
结果上到二楼,却看到一票的江湖人在上面坐着,只有寥寥数名看起来像是普通宋人的食客坐着。
陆森环视了一圈,微微有些惊讶。
他确实对北宋的江湖圈没有任何了解,但有个人他是认识的。
欧阳春。
之前欧阳春带着马帮的好手从他租住的小屋前经过,然后陆森就被周围的群众‘科普’了一波。
为人豪爽义气,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等等!
其实最主原因要的是,欧阳春碧睛紫须的模样太好认了。
陆森看着这个明面上的天下第一,顿时就有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走到拐角处,把生菜拿出来提在手上,然后再走向欧阳春坐着的那一桌。
随着陆森的渐渐靠近,欧阳春与其同饮的三名朋友都将视线看了过来。
陆森抱拳笑道:“敢问可是北侠欧阳大侠?”
欧阳春稍稍放松了警惕,双手虚抱拳问道:“少年郎,可有事情?”
“听闻欧阳大侠义薄云天,小子深感钦佩,所以特地前来拜见。”陆森看看他们的酒桌上尽是肉菜多,素菜少,便说道:“恰好我带了些自己种的生菜过来,大家一起品尝品尝吧。”
杭州也是经济重镇,这种城市,生蔬就没有不贵的,甚至比肉还要贵点。
只是陆森这么一说,四人的警惕心更强了。
这生菜不会有毒吧。
而且这少年郎怎么回事,自己凑了上来。
似乎热情过头了。
四人都有些不爽,也觉得有些麻烦,有点想赶人。
只是做为大侠,也有相应的烦恼。
要是一般武林人士,见陆森靠过来,不喜欢的话,一句‘滚’出来就成了。
但欧阳春作为北侠,正道天下第一高手,人设得立住的,不能崩。所以那种直接不理人的作派,是不能随便展露出来的。
不过欧阳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抱拳笑道:“多谢少年郎好意了,我们这里的饭菜已然足够。”
陆森自己娶了一张生菜叶子吃下,笑道:“放心,没毒的。”
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欧阳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抱歉,非我们不信任你,只是人在江湖,多点防范心思还是好的。”
“我也这么认为。”陆森坐下来,说道:“其实这次来见欧阳大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听听。”
0051 江湖女儿果然藏龙卧虎
欧阳春一直在观察着陆森,眼前这少年郎容貌清秀,极其少见,且自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傲气。
绝对不是普通富户能养出来的子弟。
见到对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他便说道:“那请小郎说来听听。”
陆森又吃了块菜叶子后,才说道:“马帮管理天下贩马者,明着是私营,然则背后是官府这事,我想不少人都清楚。”
欧阳春笑笑,不以为意。
马帮与官府的关系,只要有点势力,或者有点眼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大宋马不少,但合适的战马少。”
这话一出,桌子上四人表情都有些不对。
大宋有养马地,养马地是可以圈出来的,不难,北宋的马根本不少。
但适合当战马的太少。
一名骑兵连人带甲,再算上武器,两百斤肯定是有的,这样的重量下,要快速冲刺,如果战马耐力不行的话,不是冲刺中途暴毙,就是冲刺完后暴毙。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地方,血统异变。
北宋本来就是居南边的,养马地放得再北边,其实也是算南边的,养出来的马,似乎总少点劲!
大致上就和‘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样,南方养出来的马匹乖巧温顺通人性,但就是体力不行,不适合作战马。
南人和北人性格体格都不太相同,何况马乎。
看着四人变了表情,陆森继续说道:“南马经过这么多年养育,一代代越来越温顺,能成战马的已经极少了,所以你们在想办法帮官府收集真正的战马配种,民间难找好马。向北方两邻居是买不到的,就算买到的也只是母马,不是公种马。”
欧阳春看着陆森的脸,问道:“少年郎何以教我?”
陆森指了指东边的港口:“为什么不试着向色目人问问?”
“他们这些海商,懂马?”欧阳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还真以为这个少年郎能解决现在大宋战马奇缺的问题。
旁边一个同桌的马帮汉子笑道:“那些色目人,你让他们教我们养骆驼都更实在些……咦,这生菜叶子好吃。”
他说话的时候,见陆森吃了两片叶子,过这么久都没事,便拿起一张嚼了口,发现味道确实不错。
旁边两人听着,也拿起生菜叶子吃了几口,个个都露出享受的表情。
陆森继续说道:“我不是说大话,阿拉伯战马,天下第一。”
几人都摇摇头,觉得陆森黄口小儿信口乱说。
欧阳春受制于自己天下第一的身份,不能露出不屑的表情,反而温和地说道:“可若是色目人的战马真那么好,为什么他们不主动卖给我们大宋。”
“两个原因,海运较难,但只要你给出足够的价格,我想精明的色目商人,总会想到方法,安全地把公马运过来。”陆森解释道:“其次是……估计你们都不主动问人家卖不卖马。”
其实色目人现在也很苦恼,他们都是来北宋进货的,能拿到瓷器,丝绸回去,就准能赚一大笔钱。
但他们也想卖点东西给北宋啊……总买东西回去,用不了多久,自己那边就穷了。
欧阳春觉得陆森说得挺有道理:“那个什么‘阿拉伯’真有战马种?”
“有。”陆森点头:“这事我可以拍着胸脯担保。对了,阿拉伯指的是波斯那一带。”
欧阳春点点头,记下了这话。
但他没有多相信陆森的话,只是存着试去港口问问色目人也不亏的心态罢了。
随后他端起黄梅酒,笑道:“这位少年郎贵姓。”
“免贵姓陆,名森。”
“那么陆小郎,你特地和我说这事,是想要本帮主为你做些什么吗?”欧阳春笑问道。
“就是想认识天下第一高手。”
欧阳春笑而不语。
陆森知道骗不了对方,笑了下,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认识让欧阳帮主帮衬条门路,去认识认识各门派的女侠们。”
欧阳春愣住了。
然后旁边有个喝酒的马帮汉子惊得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他看着陆森,惊叫道:“好家伙,我第一次见这么坦荡的贵门少年郎。”
欧阳春缓过神来后,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对方认识自己,居然是想让自己帮他介绍江湖女子认识?
任他见多识广,这种事情也还是第一次碰到。
“陆小郎,看你的模样,想来也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子。你为什么不去找同为朱门的贵女,何必来找江湖中那些不识女红,粗鲁无德的女子呢?”
这是欧阳春委婉的说法,他其实就差点把‘别来祸害我们江湖女儿’这话给吼出来了。
其它三人也用讶异的目光看着陆森。
“唉,你们这就不懂了。”陆森颇是神秘地说道:“我的老师告诉我,江湖女子身体健壮,生出来的孩子更聪明,更活泼,也更不容易夭折。”
欧阳春愣了下,突然眉间闪过一丝神伤,随后问道:“陆小郎,这江湖女子生娃,真当要比富贵家的女子的要健壮些?”
“大数是,偶有例外。”
欧阳春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陆森这话是说到欧阳春心里去了。
江湖人人皆以为欧阳春没有家室,其实那是他藏得好。
他为人其实很谨慎,知道行走江湖,家人是最危险的,所以早作有准备。
现在他正妻是师傅的女儿,与其育有两女,女儿打小身体健壮活泼调皮,古灵精怪。
然后三年前,娶了个娇弱的富户女儿作妾,生了个儿子。
结果这个儿子天生体弱,还有经脉不通症。
别说练武,连正常走路半柱香时间,就会气息喘喘,冷汗直流。
为了治好儿子的病,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
原本他是不想争武林盟主这位置的,但看到玉蜂浆那夸张的效果,便决定争上一次了。
现在他听到陆森的话,思索片刻后,觉得后者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
所以他忍不住拱手问道:“带陆小郎认识各门派的女侠们没有问题,但你可不能乱来!”
旁边三个马帮汉子更是发愣了。
自家帮主这是……想当媒人公了?
“这好说,我就是看看。绝对不会乱动手脚和口舌。”陆森抱拳笑道。
“另外……”欧阳春压低声音:“哪些女子更容易生下虎虎生风的大胖小子,其秘籍,陆小郎可否传授一二。”
其它三个男子一愣,立刻也压低脑袋凑过来。
你说战马配种的问题,他们专业的,只会嘲笑。
但说到如何选女人,生下虎头小子,那他们就不困了。
不怪他们感兴趣。
在这个医药条件简陋的时代,女人生孩子不出,一尸两命的事并不少见。
而且孩子生出来病弱,夭折的也很常见。
古时平均寿命低,就是被夭折的孩子拖下来的。
有的人家生孩子,出一个夭折一个,仿佛撞了邪一样。
而有的人家,一年一个,个个健康长大,满堂儿孙,羡煞旁人。
欧阳春等人,说见识吧,走南闯北,绝对不少。
在他们想来,后一种人,想必是有育儿秘方的。
其实见识这东西挺受时代性影响的,而且还要看和谁比……光论见识,现在整个北宋,没有人能比得过陆森。
陆森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关于如何养育优质后代的知识,硬是被互联网狂轰乱炸的信息流,灌输过好几次了。
他看着四双期待的眼睛,知道对于古人而言,如何能让孩子健康长大,本身就是一问难得的‘学问’。
而生更多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义务。
他们之前不懂,现在有人知道,干嘛不问问。
陆森想了会,说道:“详细说的话,你们估计听不懂。简单概括来说就是:气血旺盛的,腿长的,胸襟广阔的,还有腚肉挺翘的。这四者能占其三,就容易生出胖大小子了。”
哦!
四人同时轻轻点头,表示学到了。
并且他们回去后,必将这生娃秘笈告诉所有族亲。
以后自己的男娃长大了,就按这个条件去选老婆。
男人是种微妙的生物,之前他们四人还对陆森有所警惕,听闻他想认识江湖女儿,还有点鄙视他这人想拈花惹草。
但现在听了陆森的秘方,顿时觉得他这人实诚,是个可交心的朋友。
当下就有人给陆森倒了杯酒,说道:“来来来,我们哥们几个喝一杯。”
气氛顿时就热烈起来,待酒残菜尽后,欧阳春站起身子,说道:“陆小郎,我们四人准备去拜访崆峒派,谈些事情,正好崆峒派掌门带了一大群徒子徒孙过来,其中有三位女徒,可要跟来掌掌眼。”
“当去当去!”陆森立刻站了起来。
然后五人一同下楼,往崆峒派所在的酒楼走去。
而黑柱则自己打包了份饭菜,回小屋休息去了。
到了另一幢酒楼,陆森全程跟着欧阳春,看他们谈事情,看他们互相扯皮,看他们假惺惺地互相奉承,真当时有意思。
等出了酒楼,有个马帮汉子立刻问道:“陆小郎,那三个女子如何?”
欧阳春站在旁边,目不斜视,只是他稍稍靠过来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的本意。
“那个黑脸灰色劲装的女侠,应该很能生。”
陆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属性加成中,还真有这方面的内容。
崆峒派大师姐(多子多福):她更容易受孕,并且生下极其健康的后代。
听陆森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心动了:“我家小子和她年龄差不多,待杭州事了,定带儿子上崆峒派提亲去。”
“不行,你不能和我儿子抢。”刚才给陆森倒酒的汉子小声叫道:“我家已六代单代了,让给我家儿子可好?”
这时候欧阳春笑道:“不急,我们去下一家。”
“今晚不是没事了吗?”有汉子问道。
欧阳春笑笑,说道:“没事就不能去朋友家窜门,互相联络下感情?”
对对对!
于是陆森一晚上跟着欧阳春走了七个门派。
刷出了极多的人物卡。
而且居然又额外刷出两个有‘多子多福’加成的江湖女侠。
陆森发现,身体强大的女性,确实更容易生下健康的后代。
时间很快就到了子时,陆森在街道上和欧阳春等人抱拳分别。
欧阳春笑道:“明日陆小郎可与我一同入比武场,届时可带你认识更多的江湖女儿。”
“多谢。”陆森觉得自己这次赚到了:“明日再见。”
“明日再见。”
等陆森的身影消失后,欧阳春也带着自己的四位帮众往帮派驻地走。
踩在青石板上,有个汉子说道:“陆小郎指出了三个容易生养的,真有那么多吗?”
旁边另一个人也说道:“会不会他故意指错,然后真正易生育子女的,都留着,他自己以后请人说媒?”
“应该不会,陆小郎的双眼明亮异人,奸邪小人可没有这等亮丽的心气。”欧阳春一边走,一边说道:“另外,陆小郎最后指出的那妇人,你们不认识,但我曾见过她。”
“帮主,那女人有什么说法?”
“泰山派执法长老的妻子,十五岁嫁人,现在约二十七岁,却已生下五子一女,个个健康。”欧阳春笑着继续说道:“我觉得陆小郎确实应该是想来找妻子的,你们不也见他长得俊秀过人?说不定他家大人,就是按这方法找了他娘,然后生下了他。”
“若是真的,这陆小郎有点厉害啊。”
欧阳春笑着点头:“确实,没有想到,江湖之外,也有这等奇人异士。对了,明日老黄你带人去港口那边问问,波斯那边是不是真有战马种。”
而陆森回到小屋里,和黑柱打了声招呼,便睡到床上。
随后打开系统界面,看着多出来的十几张卡,轻轻啧了声。
可以说,今晚收获颇大。
刷出了三张能比肩杨金花与赵碧莲的人物卡。
泰山派仇氏(多子多福、家和万事兴):她更容易受孕,且生下极为健康的后代;当你能保持三个时辰不动怒,接下来十二小时内,家园系统范围内的所有自然资源,增长速度提高30%,且草地更容易长出特殊合成植物材料。
唐门五小娘子(巧手慧心):所有合成配方所需要的资源降低10%。
华山派李氏(雷厉风行):解锁特殊植物种子雷灵草,风灵草!
陆森看到最后一张人物卡的时候,愣了下,立刻打开一些丹药配方,惊讶地发现,如果有雷灵草和风灵草,他至少可以合成三种丹药。
益气丹、强体丹、雷脉锻骨丹。
这位李氏,从属性加成上来看,还远不如穆桂英,但却已经比杨金花和赵碧莲强出不少。
0052 对话有点怪怪的
刷了这么多的人物卡,陆森算是搞明白了,‘妇人’的属性加成相对来说,比较高。
像穆桂英,如果是她少女时期,没有嫁入杨家,那么四个特性就得去掉两个,只剩下‘江湖女侠’、‘女寨主’。
这种情况下属性加成也确实很好,但却没有之前四个时那么惊艳。
也就是说,人是会成长的。
那么自己的目标就是赵碧莲或者杨金花中某一人?
再把她们培养起来?
随后他哑然失笑,自己还真是自傲,真以为想娶她们就会嫁?
至少得先培养些感情才好。
不过也得先选一个,才能着重培养感情。
两人都挺好的,杨金花活泼可爱,实力高强。
而赵碧莲则能聚人心,陆森特好这一口,有些难以选择。
他往小屋的方向走,杭州城的夜晚也还算热闹,但和汴京城相比,还有显得有些冷清。
走着走着,便下起了大雨。
真是漂泼大雨,还伴有强风和响雷。
一下子便将大街上的人群都驱散得差不多了。
陆森躲到了街道的屋檐下,等到两柱香后,雨势小了,这才重新上路。
子时的街道人本来就不多,加上一场暴雨,陆森回去的巷街小道,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带着湿意的微风吹入鼻内,陆森踩在青石板道上,雨后的杭州夜城,有种凉谧的美,就像是刚从清湖中出浴的少女。
街道上很安静,只有陆森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走得很惬意,也很享受这种清幽的氛围。
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由小声到清晰,只是短短两秒钟时间。
他回头,便看到两道红色的人影从后方冲来,速度快得几乎出了残影。
在黑影中,活像是两只鬼魅。
然后一愣神间,最前方的那道人红色人影就已经掠到陆森的身后,随后冰凉的铁器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森甚至没有看到这红色人影长什么模样。
第二道红色人影紧急刹停身体,在一丈外的地方看着陆森。
是穿着红色官服的展昭。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眼陆森,再看着挟持着陆森的人,怒道:“卑鄙!”
“嘻,我跑不过你,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了。退开,否则我立刻杀了这个宋人。”
然后一只小手按住了陆森的左肩,将他控制得严实了。
陆森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很清脆悦耳,明显是女声。
而且对方挟持着陆森时,几乎和他贴在一起,能感觉得到后边是一具温润起伏却又相当有活力的身体。
展昭沉着脸,缓缓后退了两步。
陆森立刻理清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己数小时前,把色目人花魁的消息告诉了展昭,现在挟持自己的又是个女人,很明显了,自己后边的人就是艾婕莉。
展昭追着她到了这里来。
“展捕头,动手!”陆森笑了下。
随后他的右腿突然重重往后一踩,同时双手猛地抓住了艾婕莉放在自己左肩上的手。
“啊,你!”
由于艾莉婕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展昭的身上,并且她以为自己情急之下挟持的,只是个普通的宋人。
所以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陆森会反抗。
先是右腿的脚背,被陆森踩得几乎骨碎,同时左手被反抓住,更是让她心神大震。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抓到的宋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会反抗。
但久经训练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就拖动了自己架在宋人脖子上的弯刀。
只听见哗啦一声,仿佛是切到铁块上的声音,这宋人白皙的脖子上,却没有出现哪怕是一点破皮的伤痕。
这!艾婕莉蒙了。
这只是一瞬间,随后一道金黄色的剑身贴着被她挟持的宋人脸颊刺过来,然后轻轻一抖。
长剑横面直接拍到艾婕莉的太阳穴那里。
叭一声后,她就翻了白眼,软软倒在地上。
陆森感觉到身后的女人没有了力气,便放开双手,任由对方身体滑落。
展昭收起剑,扭头看了下陆森的脖子,似乎有些后怕地说道:“陆小郎,你太大胆了,万一对方的是神兵利器,破了你的功法呢?这些色目人刺客的武功有些邪门的。”
陆森笑道:“多谢关心,我有自信才敢这么做。”
“我先带这女犯人回大牢了。”展昭抱拳说道:“她是重犯,等武林大会结束,得带回开封府交由包府尹发落。”
“慢走不送。”陆森笑道。
展昭点点头,走过去拎着艾婕莉后背的衣服,拖着她往前走,任由这女人的下半身在充满水洼的地上拖行,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陆森同样也不会怜香惜玉,他转了个身,继续慢慢往前走。
等回到小屋门口,便看到在门口焦急走来走去的黑柱。
见到陆森,黑柱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走过来问道:“郎君你终于回来了,小人烧了些洗脚水,泡一小会,可除体内湿气、助眠。”
“麻烦你了。”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泡了个脚后,陆森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帮展昭抓住艾婕莉对他而言,只是个插曲,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对于艾婕莉而言,却不是这样。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牢里,是间单独关押女犯的牢房。
双脚带着沉重的镣铐,衣服完好,也没有什么伤,就是下半身的裤子全湿透了,还有黄泥浆糊在上面。
看看周围,附近还有几间牢房,每间牢房关押有数名女犯人。
她们见到艾婕莉,个个露出鄙视之色。
色目人本身就不被宋人看在眼里,犯了事的色目人,连犯人都看不起。
艾婕莉双手尝试扯了一下镣铐,很快便放弃了。
随后她看了看自己的牢房,最后走到角落的稻草堆处坐下。
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总比冰凉的地板好些。
她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皱头紧锁。
很快展昭就进来了,站在牢房前,问道:“花魁艾婕莉,如果你愿意说出还有多少个同党,展某可以酌情向包府尹求情,减轻你的罪罚。”
此时艾婕莉抬起了头,问道:“我刚才挟持的人,是不是你们宋国的魔法师?”
“魔法师?”展昭皱了下眉头:“法师就法师,加个‘魔’字作甚。听起来像是魔道中人,那人是谁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艾婕莉的宋话非常标准,她站了起来,说道:“我们来到宋国,只是为了追寻丢失的山中花园,没想怎么着。所有拥有神秘力量的人,都有可能接触过山中花园。”
展昭却是不信:“明知道藏甲形同谋反,居然还私藏五具,你们这可不想是来找东西的样子。”
“没有足够的力量,不是可能对付神秘力量的。”艾婕莉轻笑了声:“山中花园无论在哪里,它始终是属于我们的,属于哈桑的。”
“邪教信众,不知所谓。”展昭摇摇头,转身离开。
现在很晚了,他得去休息一下,为坐镇明天的比斗补充足够的精神和体力。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陆森起身,洗把脸后,带着黑柱去街边的小摊子吃了点豆浆和油条,随后便去了武林大会的会场。
路上刚好碰到欧阳春。
这碧眼紫须的汉子,主动过来搭话,笑道:“陆小郎,起得真早,离比斗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左右,趁这时间,让某带你和其它门派的朋友们见个面?”
“甚好!”陆森双手抱拳。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回汴京城从赵碧莲以及杨金花中选出一人,想办法娶回家。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刷人物卡,万一又遇到什么珍品卡呢?
于是他便跟着欧阳春,与其它一些门派或者是武林世家的人见了面。
大约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官府的人也来了。
被重兵保护着的司马光依然没有和江湖人说一句话,直接就到高台上坐着。
就在陆森要离开,回观览台上的时候,两个马帮汉子走了过来,小声问道:“陆小郎,还有哪些女子擅长生育?”
陆森指出了两名女侠,然后笑道:“怎么,你们真想替自家儿子提亲?”
“那当然。”两个马帮汉子嘿嘿笑着。
不单如此,今日凌晨时,他们的人在港口那里问过了,那些色目人中,真有人可以弄到上等战马种过来。
就是钱要多些。
作为天下第一大帮,马帮要拿钱出来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实在钱不够,还可以找靠山要嘛。
所以现在他们对陆森的话,是颇为信服的。
陆森离开江湖人的圈子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扭头发现是白玉堂。
双方互相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等陆森走远,二鼠韩彰走到白玉堂身边,说道:“这次多谢五弟了,否则我可能要被他追杀至死。”
“二哥说什么客气话,我们兄弟五人同进退,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
陆森回到观览台上,和黑柱坐在一块。
很快,比斗再次开始。
前三十名全是顶级高手,打起来真是的好看。
各种闪躲腾挪,决胜出前十名的时候,比武台都烂掉大半,只得暂停,然后紧急调了十数名木匠和大量木材过来修补。
勉强能用后,比武再一次开始。
不得不说,白玉堂很强,大部分的对手都能在一柱香时间解决。
但可惜的是,还有人更强,最后他撞上了欧阳春。
欧阳春手持木制大刀,只用了三刀,三记力劈华山,就胜了白玉堂。
强大的内气附在木刀上,欧阳春轻功也是极高,没有缺点,每一刀都能逼得白玉堂正面招架。
前两刀虽然白玉堂挡住了,但第三刀直接把白玉堂手中的木剑劈断,然后半边比武台都崩掉。
卸力掉落到台下的白玉堂看着破烂的木台,无所谓地笑了笑,只要不是输给展昭,他都能接受。
然后展昭走了出来,给前五名奉上彩头。
因为是广招江湖人士,想纳他们入自己的体系中,所以朝廷这次给出的诚意很足。
前十名都有官做,大小的区别罢了。
这样一来,至少能笼络五到十个门派的战力为己用。
将彩头送出去后,展昭说道:“半年内,请诸位拿着手中的名帖,到京城礼部报备,将会由礼部侍郎为诸位授官,以后大伙就是同僚了,请互为关照。”
众人皆是抱拳还礼。
事情已定,等司马光从高台上离开后,江湖人和观众们也散了。
欧阳春小心翼翼地将玉蜂浆放入怀中,向所有人抱拳行礼后,他在会场外直接骑了匹红枣色的骏马离开。
陆森混在人群中离开,他回到小屋处,等待着展昭来找自己。
然后第二天,展昭确实来了,同时还押着一个人。
色目人花魁艾婕莉。
“怎么带着她啊?”陆森有些不解。
“没办法,她是钦犯,必须得带回开封府落案。”展昭无奈地抱拳说道:“还请陆小郎担待则个。”
此时陆森早已把那些栅栏收回到了系统背包里,等展昭一来,就出发了。
因为多了个艾婕莉,因此这次租的船大了些。
等人上船后,便开始往北走。
因为京杭大运河水总体是北往南流的,来杭州的时候,速度快些,现在回汴京城,逆水行舟,速度就慢些。
所以来的时候要了二十三天,回京城的时候,整整花了三十六天之久。
坐船坐到人都快傻了的感觉。
等回到汴京城渡口,陆森伸了个懒腰,笑道:“终于到家了,累得不行,估计这次之后,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不想出去旅游了的。”
展昭在一旁笑道:“无事不远游,平时还是待家里好。”
这时候,艾婕莉突然说道:“宋人魔法师,你如果知道山中花园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们,否则等哈桑再派人过来,你一定会被拖到地狱里,受业火焚烧,永生永世。”
陆森咧嘴笑了下,不以为意。
其实这一路上,艾婕莉总和陆森搭话,但陆森根本没有理她。
甚至多看她一眼都欠奉。
向展昭告辞后,陆森回到了矮山。
此时傍晚,陆森打开院子的门,林檎正在提着小桶给菜田浇水,听到声音,扭头看到陆森,立刻把桶扔了,抱住陆森的大腿,又哭又笑的。
然后擦着眼泪,立刻去生火,要做晚饭给郎君吃。
陆森去楼上拿了衣服,正要去后院那里泡泡澡,便看到穿着白裳的杨金花从林檎专用的浴室里走出来。
她脸颊极红,见到陆森不敢抬头,只是轻轻行了个万福,说道:“陆小郎你终于回来了,我这就去帮林檎做些饭菜,为你接风洗尘。”
虽然是刚从浴室出来,但杨金花包得很严实。
其实刚才林檎又哭又笑的时候,她在浴室里就听到了,毕竟她也是武人,耳聪目灵是基本的身体素质体现。
所以早早就在擦干身子和换好衣裳。
但就算是这样,美女出浴时,脸肌肤嫩滑,还有那带着水意的头发,都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杨金花又漂亮了两三分。
陆森抱拳说道:“还得多谢杨小娘子这段时间对林檎的照顾。”
“应该的。”杨金花笑了下:“陆小郎先去洗漱,待饭菜好了,我再让林檎来唤你。”
“好。”
陆森抱着衣服往自己的浴室里走。
只是等陆森泡进温泉池里时,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想想,刚才和杨金花对话,似乎有种怪怪的感觉。
0053 常威断腿
杨金花的厨艺很一般,但架不住院子出产的菜好吃。
即使菜煮得有些过老,味道依然还是很好。
四人坐一起,吃过了晚饭后,杨金花提出要去涮碗,但被木栓和黑柱制止了,然后他们两人立刻把碗筷收走。
此时天色要暗下来了,虽然杨金花一肚子话想与陆森倾诉,但她不得不站了起来,说道:“陆小郎,小女子就先回去了。”
“嗯,拿着这瓶蜂蜜,我这没有值钱的东西,就这蜂蜜还算有点作用。”陆森将手中的瓶子塞到对方手里:“辛苦你这三个多月来,帮忙照顾林檎了。”
蜂蜜有多大作用,杨金花很清楚了。
她本想拒绝的,但想想远在西北为家里名誉拼搏的大哥,再想想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太君,便收下了。
很多时候,身为大门大户的女儿,不能任意妄为。
况且家里对她已经够放任自由了。
拿着蜂蜜,杨金花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然后垂着头小声问道:“陆小郎,小女子就想问一下,以后还能随意出入这里吗?”
“当然可以。”陆森笑笑。
自己不在的时候,都能让对方随意出入,更何况自己在家的时候?
况且一回来,就把人的权限摘了,颇有种卸磨杀驴的味道,陆森干不出来这事。
听到陆森的回答,杨金花惊喜地抬起了头。
灿烂若星的眼眸盯着陆森好一会,随后再化作一抹娇羞:“嗯,小女子知晓了,夜色已晚,就先回家,过上些时日再来叨扰。”
再不走,就赶不上关城门的时间了。
看着杨金花的背影没入远处拐角山林中,陆森神情微动。
刚才杨金花那娇羞的模样,着实有点吸引人。
难道她喜欢自己?
陆森终于有些察觉,因为之前他一直认为,古时候的女子总是容易害羞的,所以她们露出脸红红的表情时,不一定是心动了。
但……刚才杨金花那模样,怎么看都像自己初恋女友被自己表白时,露出的喜羞交杂的表情。
“应该不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吧。”
陆森想了想,摇摇头,回房睡觉去了。
接下来,陆森的生活又如之前一样。
练练字,练习内气心法。
然后和窜门的曹家兄弟聊聊天。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直到半个月后,终于有意外点的事情发生。
山下的常威被打断了右腿骨头,正在家中休养。
从学堂回来的黑柱,把这事说给了陆森听。
然后作为邻居,陆森便提着一捆青菜,前去拜访探病。
进到常家的院子,便看到常老夫子正在唉声叹气,他随后见着了陆森,便立刻起身迎过来,说道:“陆小郎,许久不见了。”
“呵呵,确实许久不见了。”陆森把手中的青菜递过去:“听说常小兄弟出了点事情?”
常老夫子最喜欢吃陆森家里种出来的生菜了,要是以往看到,会喜不自禁。
但现在,他把生菜拿在手里,还在一直叹气。
“陆小郎,请。”常老夫子走在最前面,引陆森到正堂请其坐下后,继续说道:“唉,家门不幸啊。那孽畜自打三年前不知怎的,就爱上了逛青楼,且死性不改,又喜与人争风吃醋。这不,得罪了人,被人按着打了一顿,连右腿都打骨折了,正在屋里休养呢。”
陆森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脸上不动声色,问道:“不打算报官吗?”
“报什么官,还嫌不够丢人吗?”常老夫子气得连连拍身旁的桌子,叭叭作响:“在青楼里与人争风吃醋不说,和人斗殴先被人打哭,再被人打断腿,理不占,势不占,报什么官?老夫我丢不起那人!”
看着常老夫子胡须都快翘直了,陆森便知道对方确实气得够呛。
“伤筋动骨一百天。”陆森微笑着说道:“让常兄弟多喝些骨头汤,多吃鸡蛋和生蔬,能好得快些。”
“多谢陆小郎来探望了。”
常老夫子挺感激陆森的,不管怎么说,对方虽然和自己儿子关系不熟,但听说出事了,立刻就拿了把青蔬过来探望,这才是善邻该有的姿态。
能与这样的邻家依居,常老夫子觉得,也算是常家之福了。
毕竟他是过来人,很清楚邻里关系如果不好,那势必会影响到生活上很多细节问题的。
“哪里,应该的。”陆森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正要告辞,却突然听到院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发现是数名穿着黑衣的捕快,挎着腰刀,正气势汹汹走过来。
领头的黑衣捕快进到院子里,正欲说话,然后就看到了陆森,当场立刻闭嘴,微微低点点腰,走过来抱拳笑道:“陆小郎,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记得你是开封府里的人!”陆森的记忆力挺不错的:“我救人时,你站在包府尹的右边。”
这黑衣捕快连连点头,笑道:“能让陆小郎记住,真是我的福份啊。在下王朝,如若陆小郎有差遣之事,请尽管说,某必办得妥妥的。”
“好说好说。”陆森觉得对方热情得有点难以招架。
也不怪王朝如此……陆森当时救曹诱的画面,在所有人眼中都几乎是神迹。
若与这样的人相熟,人间八苦中的‘疾’苦,就几乎与自己无缘了。
王朝早想和陆森拉关系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况且包拯也下了死命令,不准这些捕快们主动去找陆森,也不准他们把事情传出去。
王朝没有办法,只得听令。
但无意撞上的话,就不算是主动去找的了。
王朝又抱拳说道:“陆小郎,我们来这里,是奉包府尹之令,带嫌犯常威回去审问。”
常老夫子在一旁听着,顿时身体一摇,差点摔倒。
他好不容易扶着椅子重新坐下,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几位官爷,我家小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紫烟楼的小姐安欢欢,与其婢仆,裸死于其房内,据街坊证词,常威昨晚与安欢欢一起出了紫烟楼,回到安欢欢的小宅子里,有极大嫌疑是杀人犯。”王朝双手抱拳向常老夫子说道:“还请他出来,与我们走一趟开封府。”
常老夫子身体重重向后一仰,当场晕了过去。
吓得几个捕快一大跳。
陆森反应极快,立刻解开桌面上绑着的生菜,抽出一张菜叶子,迅速撕成小片,塞入常老夫子嘴中。
等常老夫子下意识咀嚼了几口,吞进肚子后,便悠悠醒来。
陆森帮他顺着气,说道:“常夫子,你先别急,我看常威小兄弟不像是那种阴戾恶毒的人,这里面想必有误会。”
“也是也是。”听到陆森这么说,常老夫子也安心许多,他知道自己儿子虽然常常逆忏自己,不算听说,但本性还是纯良的,从小到大也没有凶暴之举。
他立刻起身说道:“几位官爷,此事肯定是误会,你们可要好好查清楚啊。”
“我们开封府包府尹,什么时候办过错案冤案……”
就是王朝说着话的时候,常威单腿从左侧某间房中跳出来,边跳边流泪,问道:“几位官爷,欢欢她真的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吗?”
他一边流泪一边蹦跳,心神激动之下,身体不稳,随后便摔在地上。
常老夫子起身,想扶儿子,但陆林走快几步,把常威扶了起来,问道:“没事吧?”
常威摇摇头,他抹了一把泪,然后向捕快们说道:“我愿意跟你们回去接受包府尹的查问,但我可以看看欢欢吗?”
王朝点点头,然后看看周围,说道:“你这方便行走,可有大块的床板,我们把你抬回开封府。”
常老夫子也站了起来,要跟去开封府。
陆森拦住了他:“常夫子,我替你去看着吧。你年纪大了,心情又过于激动,不适合出现在审案现场。”
常老夫子想想,颓然坐了下来:“那就麻烦陆小郎了。”
随后陆森便也跟着去到了开封府。
一般的小案,是不需要升堂的,也不需要包拯出马。
但这种死了人的案子,包拯是绝对不会放手给别人办的。
两排捕快站在两侧,个个脸无神情,在这种严肃的环境中,有种极强的压迫力。
包拯穿着官服,坐到府尹主位上,他的视线扫过门口的围观群众,立刻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排的陆森。
眉头微策皱了下,包拯再看向坐在地上的常威,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常威身子刷地抖了一下,当下就报出自己姓名,并且大喊哭道:“小生与欢欢情投意合,岂会害她。”
包拯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常威,一小会后说道:“你一五一十将昨晚之事说出来。”
当下,常威流着泪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讲了一遍。
“那包容把我右腿打折后,便扬长而去。随后欢欢带着我回到她在外边买的小宅子里,给我敷了些药后,我便请人用单轮推车将我送回了家。我没有害欢欢,请包府尹查明凶案,还欢欢一个公道啊。”
常威哭得极是伤心。
此时包拯却突然对着旁边站着的某名捕快说道:“马汉,你拿我的名帖去将汝南郡王请来,就说有案子涉及到本官的亲属,为了避嫌,这案得由他来审。然后你再去我家中,把包容带过来。”
堂外众人大哗。
马汉领命而去。
过了会,汝南郡王出现在堂门外,门口的围观者自然给他让路。
赵允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同时笑道:“没有想到你包拯也会有今天,亲属与案件有关,这感觉如何?”
包拯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本府断案,一视同仁,然律法所定:所有官员,若遇五服内亲人相关案事,必当回避。”
“哼,你倒是挺聪明的,万一凶手真是你侄子,估计你也不好下手,这才推给了我!”
包拯微微摇头,不再说话,然后起身,站到一边。
见包拯不反驳了,赵允让觉得没有多大意思,他便直接走上去,坐到刚才包拯坐的主位上。
赵允让也曾做过开封府尹,同时还是王爷,由他来开封府暂代包拯审案,完全合乎规矩。
他本想只是随便审一下的,但突然就看到了陆森站在人群最前方,便愣了会,下意识打起精神来。
虽然他没有亲自见过陆森,但上次赵宗晟拜访的时候,可是有画师跟去的,早把陆森的模样画下来,交给他了。
这时候,负责验尸的仵作急急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将一张纸放在案台上。
赵允让看了一会,轻轻点头。
随后包容也被带过来了,他进来后慢慢跪下,平静地说道:“小生包容,见过赵王爷和包府尹。”
赵允让点点对后,说道:“把他们两人上衣都扒了。”
旁边的捕快立刻照做,将两人上衣扒开。
看着两人上身只有锤打的伤痕,并无细小长条的抓痕。赵允让微微皱眉,因为仟作在死者的十指甲缝内,发现了不少的血皮,估计是反抗的时候,抓伤了凶手。
但现在两人身上都只有斗殴留下的击打淤青。
“说说你们两人昨晚都去了哪?”赵允让说道。
结果两人一回答,发现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赵允让又想了会,说道:“将两人都先放入大牢中分开关着,再命仵作时继续寻找线索。”
包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包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跟着捕快去了大牢里。
而常威是被抬着进去的。
案件一时间没有什么进展,赵允让从主位那里走了下来,然后在陆森面前停下,微笑道:“陆小郎,现在快到午时了,同去我府中,吃些佳肴可好?”
陆森抱拳笑道:“小子见过汝南郡王,我受人所托,要将常威的情况带回去,所以你的好意就心领了。”
“那下次再说吧。”赵允让也不以为意,摆摆手。
等陆森走后,赵允让又走到包拯身旁,说道:“这案件透着些古怪,包希仁,本王办案不如你,还是由你来吧,我顶多帮你撑起场面。”
包拯微笑了下,说道:“此事稍后再谈,你有空最好去见见庞太师,他似乎也知道了些陆小郎的事情!”
赵允让呆了下,立刻想起来了,自己家女儿碧莲,似乎和庞太师的孙女关系特别好。
这下麻烦了呀!
0054 青天难
青楼小姐主仆裸死案暂时陷入了僵局。
所以目前有嫌疑的两人都暂时收押在开封府大牢里。
一方面仵作继续在尸首上寻找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展昭带人到现场,以及死者住址附近开始了寻查。
希望能找出新的线索。
陆森则回到了矮山山脚,将事情说给了常老夫子听。
听到唯一的儿子居然进了大牢,常老夫子差点气死。
陆森在旁安慰道:“常夫子你也别急,只是收押,并未定罪。我看汝南郡王也是个愿意管事的,而且虽然包府尹明面上不能审案,但我想暗地里,他还是会关切这次案件,不会让常威小兄弟受冤枉的。”
常老夫子郁闷地叹气:“就是不希望包府尹管这事,那包容可是他侄子,万一……虽然向来包府尹以清明廉洁著称,但事关亲人,难说他不会偏颇。”
陆森想了想,确实不敢担保,包拯一定会做到完全中立公正。
后世传闻中包拯公正严明,但问题在于,史料这东西,总有点不太真实的地方。
毕竟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谁敢说记录的文字,没有刻意隐去些什么东西。
从常家出来后,陆森回到矮山休息。
常家的事情接下来便与他无关了,他和平时一样悠闲地过着日子,偶尔和上门拜访的朋友们坐在亭子里吹吹牛皮,聊些风花雪月。
一眨眼十六天就过去,常家的仆人来福前来拜访,见到陆森后连忙说道:“陆小郎,现在常威少爷的案子已经要终审了,开封府请老爷过去观审,老爷想请你一块过去,帮忙撑撑场子。”
常老夫子算是地主富户,但并没有任何权势,他自己也就是乡试及第罢了,十数次省试皆无法进士,老了后没有了上进心,便起了当夫子的心思。
现在他所有的亲戚朋友中,只有陆森一个看起来像是有本事的,这种情况下,担心儿子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他,自然想着要拉上所有可能帮得上自己的人。
陆森听完后,立刻去了山脚常家,再与常夫子一起赶往开封府。
他个人对这次的案情也是非常有兴趣的。
凶手到底是谁?
常威或者包容,还是另有其人。
结果等常老夫子和陆森两人赶到开府封时,案已经断完了。
常威的腿还未好,坐在席子上又哭又笑。
包容呆坐在一旁,脸色枯槁。
而在包容的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对着包拯怒目而视。
等常老夫子和陆森进到堂门里,坐在主位上的汝南郡王立刻说道:“关门。”
常老夫子没有理会那么多,他直接跑到儿子身边,焦急地问道:“威儿,情况怎么样了?你到底……”
常威满脸泪痕,扭头看着旁边的包容,恶狠狠地说道:“汝南郡王已经把凶犯查到了,就是旁边这个人面兽心的包容!”
常老夫子松了口气,凶手是谁他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儿子没有做那种丧心病狂之事就好了。
“人平安就好,不用计较太多,凶犯自然会受律法处置。”常老夫子安慰道。
其实也只是安慰,因为包容是包拯的侄子,到底会不会被轻判,那可不好说。
常威这时候猛地抓着老夫子的手,悲痛地喊道:“仵作之前在堂审时说,欢欢已有三月左右的身孕。那是我的孩子。”
常老夫子脸色一愣,随后老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那未必是我们常家的孩儿,毕竟她是个小姐儿!”
“欢欢已经半年没有接待恩客了。”常威双手抓着身下的草席,双眼通红,死死瞪着旁边的包容:“她还存够了钱,正准备赎身!”
常老夫子听完这话,全身如遭重击,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老眼含泪,木然转头,手指颤抖地指向旁边的包容,喃喃自语着:“畜牲,畜牲!”
年轻时常老夫子一心扑在考取功名的大业上,直到中年屡试不进后,才娶妻生子。
算得上是中年得子,别看他天天骂常威是孽畜,那何尝不是爱之深责之切。
且常家算是人丁稀薄,他现在就等常威满十八后,请人说其说门亲事,好让常家快些添子添孙,自己能当爷爷。
毕竟人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说不定人哪天就没有了。
现在听闻自己的孙儿居然先自己没了,顿时就心如刀割,痛的不行。
陆森在后边,看得直摇头,真是人间惨剧。
同时他也将现在的状况看明白了,身后紧闭的大门,已经能说明,堂上两位大官,似乎有私了的意思。
只是陆森也没完全敢断定自己的猜测,毕竟传闻中,包拯公正严明,应该不会包庇自己的侄子吧。
汝南郡王见所有人都到了,向陆森微笑点点头,然后用黑色的惊堂木在桌面上一拍,说道:“现在案情已经知晓结果。包氏子弟包容,以及潜逃中的包氏子弟包勉,于八月初八子时左右,潜入开封籍安氏宅屋,将其主仆二人强暴至死,后经仵作验明,安氏肚中还有三月身孕,一尸两命,故罪加一等,按律法,包容、包勉两人当收监问斩,然包勉正在逃窜,则应先斩包容,以敬效尤,三日后午时行刑。”
陆森恍然大悟,原来死者手指甲缝中的皮肉,是另一个犯人的。
听闻这话,包容全身发抖,然后猛然抬头,用期待和央求的目光,看着一旁站着的包拯。
那一对老夫妻同时往前冲了几步,然后被捕快挡下。
其中的老男人,抓着挡在身前的烧火棍,怒吼道:“二弟,你说句话啊,二弟!这两个可都是你的亲侄子,只是行差踏错一步而已,你打骂他们可以,也可以打断他们的手脚,任你怎么惩罚都行,但你可不能要他们的命啊,他们可是你的血浓于水的亲人。”
那老妇也哭着大喊:“二弟,就当嫂嫂求你,帮你两个侄子求个情吧,只要能留条命,断手断脚,甚至是发配边军都可以,嫂嫂求你了。”
说着,老妇人跌坐到地面,大哭起来,极是伤心。
而此时,坐在席子上的常威突然怒吼起来:“他们两个都是畜牲,他们就不是人,该死!”
说罢,突然爆发起来,双手用力,面目狰狞地向包容爬过去,似乎是想要掐死对方,但还没有爬到一半,就被旁边的两名捕快用烧火棍给叉住了。
只能在原地扒拉,发出疯狂的嘶吼。
陆森也盯着包拯,想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此时汝南郡王身子微微后仰,扭头看着包拯,笑问道:“希仁,你觉得如何?需要本王改判吗?”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包拯的身上。
包拯缓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陆森身上,与后者对视数息时间。
最后,包拯淡淡地说道:“因包容、包勉两人与本府乃是亲属,按律法,本府理应规避,此次案审才会由汝南郡王接手,故本府不能对此案有任何提议与见解。”
堂下包容的父亲一听这话,更急了,叫道:“二弟,你当真如此冷血无情吗?连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肯帮你两个侄子说说?”
而老妇人则在地上哭得连力气都没有了。
“希仁啊,希仁,当真是狡猾,居然想把事情都推到本王身上,替你担着。”汝南郡王笑着摇摇头,然后认真地问道:“大门已关陇,有什么可放开说。本王也曾是开封府尹,审过的案不比你少,此案按律法,可斩,亦可刺字发配边军,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此案王爷你才是主审官。”
汝南郡王却突然冷笑一声:“这本就是你包拯的劫,亦是你的家事,本王凭何要替你担着?当年本王也遇到此类事情,没人愿意替本王担着,所以从来没有人称呼本王公正严明,顶多就说还算是个好官。现在轮到你了,你要怎么做?”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全落在包拯的身上。
特别是那对老夫妻,身体发颤,惊恐、央求地看着包拯。
包拯沉默了两息后,坚定地说道:“斩立决!”
明明声音不大,但在所有人听来,这三字却重如千斤。
汝南郡王哈哈大笑,将桌子上的红色令箭甩了出去,大声说道:“此案事实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包容立刻推去刑场斩首。包勉潜逃中,即发海捕文书,抓获后立刻带回开封府问斩,再行结案。”
令箭落地,滚动了几下。
老妇人当场昏迷倒地。
包容全身抖如糠骰,冷汗直流,他愣愣看着包拯,似乎拼命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微开微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接着他就被捕快叉走了。
老男人想向儿子冲过去,但被两名捕快挡住。
他又惶惶想冲向包拯,依然被挡着不能靠近过去。
最后他茫然无助地抱起地上的老妇人,使劲流泪,半会后突然扭头盯着包拯,眼神冷漠,最后变成了阴冷的恨意:“包拯!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包青天,哈哈哈哈!无情无义,无恩无爱,我家做错了何事,才与你这种人……做了兄弟!”
最后四字,老男人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字从嘴里喷出来的。
包拯身体站得很直很直,但眼睛却不由地轻轻闭上了。
堂中的气氛很沉闷。
但也就在这时候,常威拖着断腿跪下,连连磕头,呯呯作响:“谢包府尹为小民作主,谢包青天大义灭亲。欢欢主仆两人,还有我的孩儿,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老男人愤怒扭头看着常威,但常威还在重重磕头,又磕了三下后,便晕了过去。
他的额头鲜血直流。
老男人看着鲜血满脸的常威,再看着旁边因为孙儿而心灰意冷,仿佛没有生气雕塑的常老夫子,整个人一下子就茫然了。
他看看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他们,想找个人帮自己说话都找不到。
然后他便明白,此事已成定局。
最后他背起自己老妻,缓缓往外走。
“老婆子,他们做错了事,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先回去,在后山给他们先挖个坑吧,还得请个针线活好的师傅,颈皮要缝得好看些。”
“走了走了,京城的人,心冷。”
“回去后别让小幺读书,这书读太多,不是变成畜牲,就是变成没心没肺的大青天。”
看着老男人喃喃自语地离开,堂中所有人竟都有些抑郁。
陆森都觉得这案子,让人极是不舒服。两个畜牲,连累多少好人!
“好了,案已结,这开封府尹的椅子,还给希仁了。”
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只有汝南郡王了。
他起身,走到陆森旁边,笑问道:“陆小郎,又见面了。这次可有闲暇与本王吃几杯酒?”
陆森有点惊讶对方的热情。
怎么说赵允让都是位王爷,还是汴京城里最有钱的人,没有之一。自己与他于今只见过两三面,为何如此?
只是一想到,这位是赵碧莲的父亲,便应承下来。
怎么说赵碧莲是自己的目标人选之一。
“好好,陆小郎随本王来。”
然后两人便到了樊楼四层西边。
这里一般是不开放的。
因为从这个地方,能看到对面的王宫内部。
而陆森和赵允让两人,就坐在窗口边上。
前下方些,是道道红墙,以及金瓦飞檐。
隐约能看到宫女在里面的小巷道中移动,宛如一只只可爱的小蚂蚁。
“登高望远,皇宫是不是很壮观?”赵允让笑问道。
陆森端着杯桃酒,果味清香朴鼻,他饮了口,觉得味道相当好,然后笑说道:“那自然的,毕竟是皇宫。”
“那只是外人的想法而已,其实在皇宫里住着很累的。”赵允让露出些许怀念的表情:“从东门走到西门,快些要半个时辰。而且规矩繁多,极是烦人。”
赵允让幼时也做过备胎皇储,直到赵祯出生,他才从皇宫里出来。
然后他的儿子赵宗实,三岁又被带到宫中当了备胎皇储,改名赵曙,好在六岁时,赵祯生下了儿子,又被放回了家中。
陆森有点不明白,赵允让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按理说,这些话有些过头了。
看着陆森微微疑惑的表情,赵允让笑了下,放下酒杯,问道:“听说陆小郎与碧莲相识,且算得上熟络?”
0055 翁婿皆思恾
陆森曾听过,所有宠爱女儿的父亲,都会对未来女婿,或者接近自家女儿的混小子,看不顺眼。
现在这汝南郡王也是如此?
他思索了会,说道:“不算熟络,算是熟人。”
一字之差,意思却有所区别。
熟络是指能到互相开玩笑,或者是不拘小节的地步了。
熟人嘛,就是混个脸熟而已。
凭心而论,他与赵碧莲确实也只是熟人罢了。与杨金花,倒是勉强能算得上熟络。
汝南郡王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笑得很开心:“无妨,碧莲她天性爱闹,又喜吃小食。听说常与杨家小娘子结伴去你家中玩耍,承蒙陆小郎关照许久,老夫在这里多谢了。”
说罢,汝南郡王虚虚抱拳算是行礼。
此时赵允让的自称,也由本王变成了老夫。
这说明他是放下官身,以平等的态度来与陆森交谈的。
“王爷客气了。”说着,陆森又举起杯子喝了口桃酒。
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汝南郡王找自己喝酒是啥意思!
起初以为是赵允让想结交自己,毕竟赵碧莲应该把自己有‘神异’的事情与其父亲说了。
但看着不太像。对方没提要买果子,蜂蜜之类的东西。
然后又以为赵允让似乎是不想自己与他女儿接触过去。
可几句话下来,这猜测也推翻了。
现在听着,有点像是要嫁女儿给自己的意思?
这不太可能吧,堂堂王爷,还是汴京城首富,主动推女儿给自己?
开玩笑呢。
现在的小说都不兴写这个了。
看着陆森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其实汝南郡王心里也有些纳闷。
按理说,自己的话已经表露得很明白了呀,但凡读过几天书的都能领会,此时如果不是欣喜若狂,那也应该委婉拒绝才对啊。
难道……他嫌碧莲身份不好?
汝南郡王把自己代入到陆森的角度,就觉得似乎是这么一回事了。
要是自己术法有成,也不想娶个没名份的女子,丢人。
想到这里,汝南郡王便觉得心情惆怅。
自己愧对女儿碧莲许多,现在连她中意的男子都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有所回避。
当真是心烦。
顿时,汝南郡王就显得有些失落。
陆森看着对方一下子就消沉了,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两人又吃了几杯酒,都觉得有些不对味,于是乎,都找了个理由,散席了。
汝南郡王回到家中,刚好看到碧莲在庭院中洒粟喂食金鱼,他便走过去,问道:“莲儿,那陆小郎与你,可有亲近之举?”
赵碧莲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听完话后,脸色微红,嗔道:“大人这话问得好生突兀,陆小郎乃稳重男子,岂会胡来!”
“就是不胡来才不好啊。”汝南郡王摇摇头,走了。
赵碧莲又羞又是无奈,小声嘀咕着大人今天似乎有些问题。
陆森回到矮山,又休息了两天,这天中午,便看到展昭急急走过来,说道:“陆小郎,今日可有人找你麻烦?”
陆森摇头,然后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色目人女犯艾婕莉越狱了!”展昭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自在,仿佛极是羞愧。
陆森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展昭叹着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艾婕莉被关到开封府大牢中后,一直是由公孙策去审问的。
想问出更多关于阿萨辛这个组织的情报。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公孙策今日似乎中了什么迷魂术,居然把那个艾婕莉给放了出来。
更为离谱的是,事后公孙策根本记不起这事了。
“那你们封锁杂市了吗?”陆森问道。
“搜了两遍。”
展昭心情极度不好,他前段时间去追捕包勉了。这才把包勉抓回来,方斩了脑袋,没等休息半天,结果大牢里关着的女重犯又跑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东奔西跑的命,都没有个消停。
且这色目人花魁极擅隐藏,上次要不是陆小郎无意中撞见她,才找得机会追捕,否则想要找到这女子,难上登天。
“那就有些麻烦了。”
陆森也觉得有些头痛,因为他知道,这个女犯人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
上次与她也说了什么山中花园之类的话来。
“无所谓的,我大不了在院子里呆着。”陆森笑笑:“我不信她能在展捕头的追捕下,躲藏得多久。”
展昭抱拳行礼,认真说道:“放心,此事展某会竭尽全力,定不让那色目女子出现在矮山附近。”
说罢,展昭便急急离开了。
随即陆森嘱咐黑柱和林檎在院子里待着,别随意外出,也暂时休学。
等过了大半个月,也没有见着艾婕莉的人影出现。
倒是曹家兄弟上门拜访很勤快。
在家里很安全的,又有足够的空间散步,玩耍,所以即使待着不外出,也不会觉得闷。
有点郁闷的是,青盐很快用完了。
现在陆森也算是有钱人,自然不会再吃满是沙子的粗盐,买的都是青盐。
他便让黑柱和林檎待在家中,自己则去了城中买盐,顺便散散心。
他不怕遇到艾婕莉,反正对方也破不了自己的防,甚至他还想对方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可惜一直到城里,都没有碰着人。
陆森在城里逛了些许时间,买好青盐,就准备去杨家坐坐,时不时刷刷脸培养下感情,日后真要追求杨金花时,说不定会有些奇效。
正在路上走着,却听到路边很多行人在说着什么西南大捷……班师回朝之类的话。
又走了阵,便看到一队人马,大约二十余人,风尘仆仆,骑着马儿缓缓从偏街这里走过。
他们没有任何的激动情绪,或者是兴彩飞扬的神情,反而不敢乱看周围,只看着前方或者地面,小心翼翼,似乎有种夹着屁股做人的感觉。
而队伍中间,有个中年男子,长相俊美,其它人都在他身侧行走,似乎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
随着这支队伍走近,陆森发现这个男子的脸上,还有刺印。
哦……狄青?
配合刚才行人说什么西南大捷,班师回朝这些话,陆森便知道这支人马,应该就是打了胜仗,从西南回来的狄大将军了。
不过真是低调啊!
这灰溜溜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反而像是大败。
陆森看着狄青那张帅脸,无奈地摇摇头。
但也就在这时候,狄青的脸突然扭转过来,骑在马上,一边路过,一边盯着陆森的眼睛。
眼瞳里有锐利的神光。
然则陆森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与其对视。
很快,狄青路过陆森身边,远些后便收回了视线。
二十多人就这么悄咪咪地回到了京城,并且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
妻子为狄青接风洗尘,为他设宴,等到吃饭喝足,便去开封府报备,再去兵部交还半块虎符。
最后他才去了曹家一趟。
坐在曹佾对面,狄青笑道:“国舅当真是好享受,看着又发福不少。”
曹佾拍拍微微隆起的肚腩,笑道:“得多亏狄大将军保家卫国,我等这些米虫方能在京城里自在逍遥啊。”
“国舅可别这么说。”狄青吓了一跳,说道:“这话让外人听到,少不得参我一本。”
曹佾笑容渐淡,最后摇头说道:“委屈狄将军了,百年难得的大胜,居然却不得凯旋而归,回京甚至不得声张。”
狄青摆手:“无妨,狄某从一刺配军,升至现在的大将军,已经是千年难得的殊荣了。不奢望太多。”
“不过官家另有补偿。”曹佾小声地说道:“昨日我听家姐说,官家有意要升你为枢密使!”
这话一出,狄青愣住了。
他觉得极是不可思议。
枢密使几乎是武将能升到的,最高的职位了。
地位是与宰相同等的,一武一文,管理国务。
几乎是所有武将的梦想。
穆桂英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虚职,在枢密使前,连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在宋之前,枢密使一般由武将担任,但在宋朝,几乎全由文臣来担任。
如果狄青真升至枢密使,那就代表了官家对他的绝对信任。
狄青有些激动,问道:“此事可有几成把握。”
“至少八成!”曹佾忍不住也开心地说道:“放心,此事我是站在狄将军这一边的,明日上朝,必定支持狄兄。”
曹佾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现在将门被打压得厉害,如果真有武人把枢密使这位置从文臣手里抢回来,那么必定会为将门打开很大的政治活动空间。
其实曹家一直在想往文臣转,但无奈人家不要他,依然把他曹家归到将门那边去。
狄青的左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掌手,这是他心情激动的表现。
好一会他才平复心情,又问道:“最近京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没有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不久前的科举,招了很多有才华的文人进士。”曹佾长叹了一声“文臣那边是越来越厉害了。”
狄青感同深受地说道:“刚才我从偏街那边回府,路上遇见一少年郎,长相俊美,身着白衣,一看就是个书生。他那时直视本将军双眼,竟毫无畏惧之感,要是普通人,早已吓得连滚带爬,最后还是本将军主动先支开视线。”
作为冲锋在一线,身经百战的将军,狄青的眼中,有所谓的‘杀气’。
曹佾听着皱眉,狄青形容的少年郎,他有种熟悉感。
然后狄青再说道:“待那少年郎入仕,想必又是另一个韩稚圭。”
说到这里,狄青的脸色有些黑。
他和韩琦那点事,整个大宋官场都知道。
曹佾安慰道:“放心,此事由不得他韩稚圭反对。”
狄青这才放下心来。
而陆森此时从杨家出来,他在杨府里待了近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杨金花独处聊天,而现在的杨金花,总给他一种软软萌萌的感觉。
似乎没有她调皮泼辣时来得有意思。
感觉这种风格不太适合她。
反而是赵碧莲更能驾驭这种风格。
他一边走着,一边对比着两女的性格,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
陆森一开始以为,又是江湖人闹事,结果发现猜错了。
只见前方青楼门口处,两个华服少年郎正在对骂。
旁边围了一群看戏的人。
陆森从旁边走过。
估计是为了青楼女子打起来吧,就像常威和包容那样。
结果他刚走到旁边,就听到个少年声音嚣张地说道:“我晏几道,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功绩。但我日后,必定东华门唱名,必定当好男儿,你能吗?狄咏。”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
这其中典故人尽皆知啊。
陆森扭过头去,便发现一个小麦肤色的阳光少年,正捏着拳头愤怒地看着对方,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而另一外少年,肤色白皙,长得挺好看的,但身体单薄,甚至还要矮阳光少年半个头。
可在气势上,他嚣张得多,已经压过了阳光少年。
陆森很快就从刚才听到的两个名字,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他不想理会这些官宦子弟争风吃醋的荒唐之举……在青楼门口吵闹,多半是争风吃醋。
他稍稍躲开些,继续往前走。
然后耳边又传来晏几道嚣张的声音:“狄咏,就算现在你有官身又如何,告诉你,即使你成了大将军,只要我东华唱名,照样能把你压得死死的,再学人斩焦用……”
“王八羔子!”
听到对方把自家爹爹也要说进去,狄咏顿时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了晏几道的脸上。
直接把这嚣张的小子打飞落入街道上,好死不死,就落在陆森的面前。
而此时陆森急着赶路,刚好抬腿,放下……然后叭叽一声,踩在宴几道的脸上。
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青楼前所有人都看着陆森,再看看他脚下的晏几道。
陆森很无奈,保持着踩脸的姿势,扭头看向旁边的狄咏。
这阳光少年,看到陆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知怎的,就感觉心虚起来,然后火气也没了,露出尴尬的表情。
接着很多人捂嘴,拼命忍笑。
就算与晏几道同来的小伙伴也是如此。
“无聊。”
陆森收回脚,见鞋底边上沾有晏几道的鼻血,露出嫌弃脸,然后踩在晏几道的胸口衣服上,用力蹭了几下,然后这才缓缓离开。
0056 三书六礼
看着扬长而去的陆森,青楼前一帮子的纨绔子弟都有些发愣。
毕竟陆森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刚才陆森踩着晏几道,扭头冷漠看人时,所表现出来的傲气,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最后还是晏几道的狐朋友狗友们把他扶了起来,拖到一旁,拍脸掐人中。
同时对着狄咏大喊大叫,说他想杀人不成?
狄咏双手抱胸,很光棍地说道:“他就是嘴脏欠打,下次谁敢再在我面前乱说话,小爷照样打。”
一群少年纨绔的表情相当难受。
他们现在没有功名,而狄咏随父亲平叛西南,现在已经有
旁边的折三郎看着年少气盛地狄咏,轻笑了下,有些同情,也有些无奈,毕竟都是将门,狄咏遇到的问题,他没少遇到,感同深受。
随后他悄悄离开这群人,小跑追着前边而走。
很快,他就追上了陆森。
“陆兄?”折三郎主动和陆森并排走着,笑道:“许久不见了。快一年了吧。”
陆森扭头,看了折三郎一会,终于想了起来,行礼笑道:“原来是折兄,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上次和折三郎见面,是去年的事情了。
当时武林人士们在樊楼中为抢夺琼浆玉液大打出手,之后听说拿到了琼浆玉液的武林高手,数天后死亡。
似乎中毒死掉的。
当然,这事是道听途说,没有实证。
折三郎缓缓和陆森走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陆兄家住何方?等他日有闲时,必上门拜访。”
其实折三郎早打听清楚了,陆森住在杨家的矮山上。
但问题在于,他和陆森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无故主动上门拜访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会惹恼对方。
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家,没有熟人介绍,没有对方的邀请名帖,是不会给陌生人随便进门的。
他觉得陆森绝对是高人,家规礼法之类的,也应该和他们这些大门大户差不多才对。
而且上次的时候,他也看出来了,陆森似乎没有主动与自己结交的意思。
他曾将主意打到曹诱的身上,想让对方带自己去矮山与陆森结识。
可每次说到这事,曹诱不是左言右顾,就是直言自己与陆森只是泛泛之交,不熟。
让折三郎恨得牙痒痒的,觉得曹诱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只是曹诱拒绝了,‘不带他玩’,折三郎还真没有办法。
他就只得常在汴京城瞎逛,或者常在西城门这边看风景,期望能‘偶遇’陆森。
结果陆森就是个死宅,常常一两个月不出门,偶尔出门了,又恰好与折三郎错开。
现在折三郎终于遇上陆森了,怎么可能再错过。
不管怎么样,那件看起来很突兀难看的木甲,绝对不简单。
折三郎很想把这事情弄清楚。
听到对方问自己住处,陆森有些奇怪:“你不是和曹小郎玩得挺好吗?他没有告诉你?”
“哦……”折三郎此时感觉有些头痛。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说自己最近被曹诱疏远了,陆森作为曹诱的朋友,会不会也疏远自己?
折三郎脑浆拼命地运动起来,各种顾忌和猜测在脑海里打着旋,过了几息后,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与曹小郎有段时间没一起耍过了。”
陆森听完,也不以为意。
他从来不认为贵门子弟之间,会有真正的友情。
就算有,那也是小概率事件。
“所以,你想通过我与曹小郎和好?”陆森放慢脚步,看着对方。
折三郎摇摇头:“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情麻烦陆兄,我只是单纯想与陆兄你交个朋友。”
“你想知道那件木甲的事情?”陆森很直接地问道。
事情不难猜,当时折三郎看到黑柱和曹诱披甲了,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能看得出来,那件木甲有问题。
“哦,确实。”折三郎点头,他有些惊讶于陆森的直白,却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在想,若是我的父亲叔伯在边界上,也有一两件这样的木甲,那岂不是能安心杀敌?”
陆森摇头:“那东西只适合平时保命,并不适合战场!”
折三郎有些不解:“为何?”
在他看来,那东西就是神器,连从高处掉落下来的冲击都能抵消。
陆森便将木甲的缺点和他说了。
木甲确实是能防全身,但问题是……木甲是有耐久度的,现在他升级的,木甲的耐久度由基础的100,变成了现在的120。
看起来高了不少,但问题是,战场上箭雨如飞,很多武将披甲后,箭顶多是射入铁甲些许,并不能真正伤到将领。
所以就会出现将领全身挂着几十支箭,依然生龙活虎杀敌的画面。
木甲则不行,被箭射十几二十次后,估计就会消失了。
届时武将的毫无防御,岂不是更惨?
听到陆森的解释后,折三郎沉默了一会,问道:“那陆兄,你能做出有术法加持的铁甲吗?”
陆森停下来,扭头看着他:“怎么?你想让我谋逆?”
“断没有这层意思。”折三郎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说道:“是在下快言快语,不过脑子,非常抱歉。”
陆森见折三郎的道歉很诚恳,便把这事揭过去,他开始继续往前走,然后说道:“加持铁甲这事我做不来,铁块没有灵性,很难依附法力上去。”
这是他突然想到的理由。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了,以后如果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绝不把铁甲放出来给别人,也绝不让其它人知道。
免得被人告个谋逆之罪。
折三郎小跑两步,跟上陆森,他微微侧头凝望,见陆森脸色平淡,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问道:“陆兄你这是打算回家吗?”
“对。”陆森点头,然后说道:“要不折兄你也与我一起来吧,你刚才不是说想去我家坐坐吗?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啊……没问题。”折三郎愣了一下,随后大喜。
虽然木甲这东西似乎不太适合沙场,但没有关于啊。
作为真正修炼有成的法师,并不可能就只会做木甲一样东西吧。
曹诱为了不让其它人与陆小郎搭上关系,连自己这个相识多年的朋友都扔了。
他折三郎又不傻,不会因为没有木甲,就放弃与真正的高人结交。
约半个时辰后,陆森带着折三郎回到了家中。
木楼厅堂中放着音乐,折三郎坐在陆森对面,显得有些局促。
他是第一次来,别人见过的神异,他也见到了,惊诧之后,便是狂喜和高山仰止。
连带着态度,都放得更低。
“我这没有美酒,只有些蜂蜜水,招待不周,还请海涵。”陆森说着客套话,然后扭头再让小林檎去摘些果子过来。
“没有没有的事。”折三郎连连摆手。
陆森双手握着桌面上的琉璃杯子,稍稍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当然如果太过于隐秘,你也可以不回答。”
“陆兄请尽管说,在下知无不言。”
陆森喝了口蜂蜜水后,问道:“杨家的佘太君,是不是你们折家出去的妇人?”
“是。”折三郎点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朝中文臣武将其实都清楚。老太君把自己的姓改成佘,其实也是为了让朝中重臣们安心。”
佘太君嫁入杨家时,彼时的杨家尚未没落,折家也很强横。
折杨联姻,强强联手,肯定会极为刺激到那些防备将门的文臣们。
所以只有主动改姓,并且很早之前就与折家作出切割,佘赛花这才得到嫁入杨家。
之后为了避嫌,折杨两家也没有直接来往联系,直到最近杨家没落了,两家又才有了点交往。
同时杨家把独子杨文广送到西北军,一是要锻炼他,二是佘赛花当时身体已经变差,生怕自己一死,整个杨家就被吞没,故给杨家在西北那边留个种。
不至于断子绝孙。
同时也在赌,赌自己死之前,杨文广能混个泼大的军功回来。
“也就是说,折家和杨家的关系其实不错的?”
折三郎笑笑,微微点头。
毕竟是姻亲,关系其实一直不差的。
只是明面上大家都忍着不来往罢了。
“折家在京城里,还有其它的长辈吗?”
折三郎抱拳说道:“有位七叔也在京城里,负责我们折家在京城的一些生意。”
明着是做生意,其实是暗中用飞鸟传递朝廷的消息到西北那边。
一有风吃草动,数天后,西北军的折家主立刻就会知道。
“有空我会去折家拜访,还请折兄引见长辈。”陆森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拳说道。
折三郎一愣,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这边正愁着应该如何奉承眼前这修行有成的陆小郎,怎么对方倒是自己主动靠近过来了。
他觉得有些没底,又有些害怕:“陆兄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效力吗?请尽管说。”
陆森摇摇头:“这事你办不了,还真当你的长辈出马。”
“哦?”折三郎拍拍胸口,说道:“请陆小郎尽管直言,我立刻回去让七叔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说罢,折三郎开心地看着陆森。
只要对方需求自己这边的地方,无论事大事小,都是人情。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陆森迟疑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想向杨家提亲!”
这话一出,折三郎愣住了,好一会他猛地站了起来,惊喜地问道:“杨小妹?”
按辈份,杨金花确实是他的远亲表妹。
况且杨家中只有杨金花是待嫁之身,总不能是向穆桂英求亲吧。
若陆森真和杨金花结了亲,那就是自己的‘妹夫’了,那说话就方便得多了呀。
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他缓缓坐了下来,嘴巴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此事一定要想办法促成,陆小郎这少见的高人,必须得结交。
至于杨金花是否有意的问题,没有她说话的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况杨金花的及笄折三郎也是参加了的,杨小妹就只取了陆森一个人的手信,要说她没有点意思,鬼都不信。
况且陆小郎确实是相貌堂堂,女子看了,估计多半都想嫁的。
这是两全齐美的事情。
打定主意后,折三郎双手抱拳,认真地说道:“此事就包在我们折家的身上了。”
陆森见折三郎答应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从杨家出来的时候,陆森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古代女子可不比现代,有自主择偶权,更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金花怎么也是个美人,性格也挺好。
现在似乎暂时没有人去提亲,但难不保某天突然就蹦个人出来,和杨金花定下了婚约。
那时候再想去找人家,就迟了。
陆森之所以突然想到要提亲,是在不久前,与杨金花独处的时候,对方那突然变得软萌软萌的样子。
加之他从杭州回来的那天,杨金花得知不会被收走‘进入院子的权限’时,那一抹欢喜的娇羞。
两者加起来,陆森就确定了一件事情,杨金花十有八九是喜欢自己的。
他出到社会后追女友,追得很辛苦,所以他明白了一条事情。
找自己喜欢的,不如找喜欢自己的。
无论哪个时代,好女孩子总是稀缺的,你决定得慢了,说不定好女孩就永远与你无缘了。
此时林檎摘了一篮子果子过来。
陆森双手把果篮子往折三郎面前一推,说道:“过上两日,我必到折家拜访,见见你家的七叔。另外,这篮果子,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最好自己的亲人吃掉,可以治疗一些暗伤,或者是隐疾之类的毛病。”
折三郎一愣,随后他看向旁边还在放着曲儿的点唱机,明白了什么,使劲点点头。
接着,他提起篮子,行礼后,兴高彩烈地离开。
然后陆森坐下来,长吁了口气。
接着,就是要作提亲的准备了。
在北宋这里,提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必须要由双方长辈出面商谈,还要三书六礼。
陆森估计如果自己前去提亲,估计只会被乱棒打出来。
陆森在这里哪有什么长辈,他认识的人中,能与杨家谈论婚事的人,就只有包拯、曹佾、汝南郡王三人。
老实说,这三人都不合适替自己去提亲。
恰好折三郎就跳了出来,而且折家还与杨家是亲戚。
这事再完美不过了。
虽然说暂时还不认识折七叔,但总好过找包拯去提亲。
说到包拯,最近包拯遇到了麻烦的事情。
0057 不能说
包拯大义灭亲,怒铡两侄子的事情,最近已经传得很广了。
虽然命令是汝南郡王下的,但他才不愿意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呢,在他个人看来,既然包拯要清名,就成全他。
而且这事,也有他在其中暗中推波助澜。
汴京城三分之一的酒楼、青楼都是汝南郡王的产业,他要散播点不犯法的信息出去,太容易了。
经此一案,包拯的名声被推得更高更远了,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赞叹包拯的公正,却也让包拯这人看起来更是孤高清寒。
具体表现就是,他前不久回家祭祖,以前能和他说说笑笑的亲戚,都局促地坐在一旁干笑。
而大哥大嫂,更是不会在他周围出现。
祭祖后,回开封途中,儿子包意(包繶),感染了怪病,起先只是咳嗽和不舒服,一直不愈,回到家中不到十天,便卧床不起,日渐消瘦。
包府后院也种有青竹,现在已经是深秋,微风刮过,便有一片片发黄的竹叶落下。
虽然竹子一年四季常青,但在秋冬时,也会脱落不少叶子的。
包拯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着已经开始泛黄的老竹,再看了会旁边还低矮的新竹,微微叹气。
一会后,有个老妇人走过来,神情忧郁地说道:“御医已经回去了。”
“意儿的病情如何?”包拯问道。
老妇人摇头:“不是很好,御医说他只能开些强气壮体的药,意儿的体温时高时而如常,脉象也很奇怪,他也不明白是什么病。从未见过。”
包拯叹了口气,迈步回到房中。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的儿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其实心疼得不行。
原本包意虽然不算得上俊秀,但也是白脸书生一名,现在却一幅病怏怏的样子,连下床都难。
似乎是感觉到床前有人,包意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好一会才认清来人:“大人公务忙完了?可吃了晚饭?儿子身体无力,没有办法起身给你行礼了。”
声音很弱,明显听得出来,说话之人身体极为虚弱。
“安心养病。”包拯淡淡地说道。
这时候,刚才的老妇人走进来,小声说道:“听说官人认识个很厉害的法师,有大神通,甚至还救了曹家小郎的命,我们能不能把他请过来。”
包拯脸色一肃。随后淡淡地说道:“妇人不要听信外头的胡言乱语。”
“但是……”
包拯用力挥袖,转身就走。
只是出了房子,关上房门后,包拯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他站了会,并没有离开,然后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隐约的声音。
“意儿,你爹好狠的心,明明就有救你的法子,为什么他拉不下脸去把人请来。”
“大人自有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能不管你的性命,如果他不愿意,明天我亲自去请人,磕头也得把人请回来给你医病。”
包拯微微皱眉。
这时候,包意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阿母,莫要让大人为难。爹爹他向来清明公正,是天底下最一等一的好官,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他不去请那人,必定有原由,绝对不是个人私情,想来应该是与天下社稷有关。”
“他清明了几十年,难道为了儿子糊涂一时时不行吗?我就不信,就是请奸人救了儿子,难道这大宋就会坏了不成?”
“爹爹自有想法。”
“可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没事的,阿母。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怪大人。能成为他的儿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
包意的话中,没有任何埋怨,只有理解、开心和崇敬。
包拯缓缓离开,他走到前院,然后站着愣愣出神。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穿着红色官服的展昭从外边走进来,他手中提着个油纸包,见到包拯立刻双手抱拳行礼:“府尹,意弟他怎么样了?”
展昭是包拯最为看重的心腹,几乎是将其当家人看待的,所以展昭称呼包意为弟弟。
包拯摇头说道:“御医也找不到医治的方法。”
展昭一听,立刻说道:“昨晚我也替意弟把过脉,他身子骨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估计撑不了三四天了。”
“我知道。”
展昭突然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府尹,就你让我去陆小郎那一趟吧,他应该有办法救意弟。”
昨天展昭就提议去陆森那里求些药回来救人了,但被包拯拒绝,并且严令展昭不得为自己儿子求药。
包拯想了一会,说道:“不用,我去。”
展昭立刻喜上眉梢:“府尹你想通了,太好了。”
“期望本府此举不会给朝廷带来大祸。”包拯看看落寞地叹着气。
约半个小时后,陆森在家里见到了包拯。
此时的包拯穿着常服,展昭也一样。
“老夫家中独子怪病缠身,时日无多,肯请陆小郎能送点能治病的药于我,感激不尽。”包拯面色淡淡的向陆森双手抱拳。
那模样,不像是在求人,脸色平静地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陆森立刻回到木楼里,拿了瓶蜂蜜出来:“这东西应该能把人救回来了,如果实在不行,也能缓上一段时间,届时再来找我,我另想办法。”
展昭上前接过蜂蜜。
包拯扭头看了看蜂蜜水,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他再次抱拳说道:“多谢陆小郎,从此之后,老夫不再会压制你的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去。
陆森站在院子里的,看着包拯离去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包拯的脊梁,似乎弯了一点点。
接着第二天,陆森拿着果蓝,还有蜂蜜水,主动去了折家。
折三郎就在门口那里来回度步,猛然见到陆森,立刻迎上来,行礼后笑道:“可终于等到陆兄了,请。”
陆森双手行礼,然后带着黑柱进到折家里。
和天波杨府比起来,折家的宅院则小得多了。
但占地面积估计也有个二十亩左右。
折三郎直接将陆森引进内堂中,里面有个中年男子正坐着,看到陆森进来,立刻起身,快快几步跨上前,笑得极其开朗:“陆小郎,可等到你了,请坐请坐。”
这人便是折三郎的七叔,折长风。
陆森坐下,黑柱便把果篮还有一瓶蜂蜜递了上去。
折长风一见这些东西,眼睛亮得都快发光了。
也不怪他如此,前日自己侄子提了个果篮回来,不但摒退了左右,还神秘兮兮地说这是好东西。
他当时还不信,觉得自己侄子被江湖术士骗了。
但吃了两个果子后,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数处暗伤,竟然在半个时辰内愈合,激动得他当场提着扑刀,跑到后院的小演武场中,耍了一套泼风刀法。
当是虎虎生风,力量在体内奔涌毫无阻滞。
耍完后,驻刀喜极而泣。
折长风被派到汴京城负责搜集情报,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受过数次重伤,虽然命硬,次次都被救了回来,却落了病根。
经脉断了好几处,力气变得和娘们差不多,还畏寒。
一到秋冬两季,全身就疼得不行。
吃了极多的补药都没有用。
不得已,只得回汴京城来养老。
要知道,他现在才35岁啊,正值壮年,一想到余生不能再在沙场上纵横,折长风就郁闷得不行。
可现在,名医都解决不了的暗伤,居然被两个果子给摆平了。
他能不惊喜,能不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有大神通的法师?
“小子见过折七叔。”陆森双手抱拳打声招呼,然后坐了下来。
没办法,他要娶杨金花,那么就必定得叫对方一声‘叔’。
因为杨金花的辈份小。
折三郎看着陆森,越看越是满意。
完全是长辈看小辈的那种满意。
折家和杨家关系不错,而且折长风这几年是看着杨金花从小女孩变成大女娃的,有些许亲情在内。
如果陆森长得老丑,即使心里有所抵触,他也会帮忙说亲,毕竟那点亲情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几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眼前的陆森长相俊美,气质出尘,那感官上就舒服得太多了。
老丑的道人要娶杨金花,帮忙说亲,只是他们折家在行联姻之策,是莫得感情的利益之交罢了。
陆森长相俊美又有本事,听说还得杨金花中意,那情况就是另外一说。
他们两人一结亲,那以后就是自己人,是可以登堂入室的一家人。
帮这样长相秀美,又有本事的少年郎去杨家说亲,他折长风不会有任何愧疚感,反而还会觉得很得意,很有功劳。
折长风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让下人奉上清茶后,说道:“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说,那七叔就斗胆叫你一声森侄儿。”
陆森点头应下,没办法,要娶妹子,就得按这边的规矩走。
“七叔明日就会去杨家提亲,不知道森侄儿对结亲日子有什么说法没有?”
这事必须得问清楚的,有的门派会有古怪的忌讳。
“那倒没有。”陆森笑道:“我自小在山中长大,对这方面的礼节知晓不多,也就是这一两年在城外住着,知晓个大概的流程,但具体的良辰吉日,成亲礼仪也是不甚清楚。”
折长风点头表示明白,他一点都不奇怪。
陆森一看年纪就不大,未出弱冠,却已有大神通。
名师指导是一回事,自己的勤奋天赋也得跟上。
他估计陆森打小就是练习术法,估计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多,这才以弱冠之年,得大神通傍身。
这样的人,不懂人间礼仪,有什么奇怪的。
也不需要他知道。
“那请森侄儿放心。”折长风笑了起来:“这事包在你七叔身上了。”
陆森问道:“麻烦七叔了,向杨家提亲,三书六礼,需要多少银两,七叔估一下,我事先做好准备。”
“银两?”折长风大手一挥:“那东西俗气,你叫我一声七叔,这东西我们折家包了。而且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森侄儿你只要在山上,耐心等着接亲就行了。”
“可是……”
陆森很清楚,杨家是大门大户,要想提亲,没有足够的聘礼可是不行的,那可不是小数目。
“没有什么可是!”折长风拍着胸口担保:“这事给你办得妥妥的,我们折家别的不多,现在就是钱多没地方使。”
他说的不是假话。
这些年折家镇守西北,年年岁岁,朝廷总有恩赐,再加上折家在西北那边也有产业,什么羊肉羊皮羊毛之类的,这可都是硬通货。
卖到南方来,可都是钱。
所以折家确实是不缺钱的。
陆森想了想,说道:“那麻烦七叔了,我先回矮山,也做些准备。”
“好!”折长风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然后折三郎送陆森出门,等他转回来时,就看到折长风用一把匕首把自己掌心给穿透了。
“七叔,你这是……”折三郎大吃一惊。
“我昨晚派人暗中查了些事情,曹家幼子曾重病加重伤,濒死于开封府,然后被高人用装在水晶琉璃瓶里的神药救了回来。”
“琉璃瓶?”折长风看着果篮旁边摆着的蜂蜜,立刻明白了折长风的想法。
折长风用另一只手,倒出些许蜂蜜。
十数息后,内堂中发出兴奋的狂笑。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早上,昨晚杨金花做了个梦,梦到陆森对自己使坏,被硬生重惊醒。
接着脸红耳赤好半天才睡着,所以起床有些迟了。
她洗漱过后,快到正厅,就看到老太君,娘亲两人正在接待折老七。
而前堂门那里,堆有不少红色封装的礼盒。
这是……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她听到了折老七笑眯眯地说道:“嫁于他,我想金花绝对是不会有意见的。”
一听这话,杨金花立刻柳眉倒立,几步冲出来说道:“不嫁,我不嫁!折老七,老娘告诉你,想让我嫁给外面那些粉头油面的纨绔,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快把你带来的东西全部给我收回去,否则老娘要打人了。”
她气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和陆小郎有了点不错的进展。
结果折老七居然跑出来替人提亲!
万一让陆小郎知道这事,对自己有猜隙如何是好!
光想到那种可能性,杨金花就感觉自己脑袋要炸掉。
她冲前几步,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折长风没有生气,笑得很开心。
不但如此,老太君还有娘亲也在笑,笑意中还有调侃。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疑惑。
见女儿发愣,穆桂英调皮地笑道:“你不喜欢啊,那娘亲派人和陆小郎说,你拒绝了提亲,不想嫁给他!”
哎!?
随后杨金花猛地反应过来,扑过去死死抓住穆桂英双手,急叫道:“不行,不能说!”
0058 赵允让决定不要脸皮了
虽然折长风拍着胸脯,说要将一切都包圆了,但陆森还是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他再次翻遍了配方表,用宝石做了许多小‘饰品’出来。
像什么‘回春项坠’,‘运气戒指’,‘猫眼石魔镯’等等。
缓慢回复生命力,增加运气,还有加快个人的本应速度等等。
这些东西有特殊效果不说,而且用来充当礼物绝对高大上,因为它们会发光!
放在阴影些的地方,便能看到这些饰品的周围,有点点微光浮现,而且各个饰品的光尘色泽也不太相同。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低等的饰品,效果并不好。
比如说回春项坠,每天增加佩戴者两点生命值,这数值,还不够陆森吃五片生菜叶子来得多。
然后运气戒指,猫眼石魔镯等等,都是类似的效果。
单纯用宝石做出来的饰品,效果很一般,想要拿到顶级的饰品装备,就需要用到特殊的材料。
比如‘小黑的牙齿’。
鬼知道‘小黑’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条黑狗?
饰品的效果小归小,总是有的,而且这玩意会发光啊,在古人看来太高大上了,用来当礼物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陆森不打算做太多,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做好了八件饰品后,陆森将五件放在大盒子里,三件放小盒子中。
刚把这事做完,折三郎就上门报喜来了。
“恭贺陆兄,杨家答应下来了。”折三郎双手抱拳笑道:“不负所托。”
“大恩不言谢。”陆森请折三郎到木楼中坐下,例行请他喝蜂蜜水。
喝着蜂蜜水的时候,折三郎显得很不自在,他叫有种自己在糟蹋灵丹妙药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只针对他自己。
“这是我最近做出来的小玩意,虽然效果一般般,但总比没有来的强。”陆森将大小盒子都打开,说道:“每件饰品的作用,我都用写在纸上了,一人只能佩戴一件起效。”
木楼中光线不是很明亮,所以当盒子打开的时候,折三郎看到里面闪着微弱光尘的几件饰品,都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作为折家人,夜明珠他是见过了,但夜明珠那玩意的光泽,由内到外发出,而且感觉怪怪的,不太舒服。
可这些饰品的芒是不一样的,那些光尘点是突然出现在饰品之外的,饰品本身不发光。
这就太独特了。
虽然光点很微弱,但看着就是比夜明珠奢美得多。
“大盒子是给杨家的聘礼。”陆森把两个盒子重新盖上,然后推到折三郎面前:“小盒中的三枚,是给折家的谢礼。”
“这这这……”折三郎右手死死地按在小盒子上,他很想推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右手它自己产生了意识,就是不愿听从主人的命令动弹:“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你们不收的话,我就送给曹家了。”陆森淡淡地说道:“反正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那我收下了。”折三郎一见说要便宜外人,那自然不干啊,当下就把小盒子收到了怀中。
“这就对了嘛,娶了杨小娘子后,我们也算是亲戚了,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陆森淡淡地笑道:“以后你也可以常来我这里玩……对了,你还没有看过我的的林中花园吧,来,让你涨涨见识。”
陆森起身,带着折三郎就去了右边的林子里。
然后大约一个时辰后,折三郎左手大盒子,右手小盒子,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汴京城很大,但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又不见得有多大。
很多城中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风吹草动,他们也知道。
比如说……包拯儿子病重,然后去了趟杨家矮山回来,包意的重病就好了。
然后就是折老七居然带着大量红色封装的礼盒,去了杨家。
一般来说,红色是喜事,想来应该是提亲的。
折老七帮谁提?
帮自家侄子折三郎提亲,和杨家亲上加亲?
他不要命了不成?
不知道官家和文臣们都提防着将门,就生怕他们联合起来。
随后整个官场的文臣都动了,特别是言官,更是兴奋。
结果一查,却发现,不是帮折三郎提亲,而是帮一个叫陆森的外来户提亲。
这陆森年纪轻轻,就相貌长得俊美些,有何过人之处,可得折家看重,帮其向杨家提亲。
他又有何过人之处,居然敢去娶杨家幺女。
再一查,都是惊讶起来:咦,包龙图居然也去过这陆森小儿的家中,回来后,包意就痊愈了?
呵……这其中定有乾坤。
于是乎,陆森来到北宋一年多后,终于真真正正,进入了整个东京城众多大人物的眼里。
汝南郡王府书房中,赵允让和曹佾两人对面而坐。
两人个的表情都显得很臭。
最后曹佾无奈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包拯居然放弃了封锁陆小郎的消息。”
包拯作为开封府尹,他在管理市井言论和小道消息这一块,有着充足的经验,没有他继续压制陆森的消息,光靠曹佾和汝南郡王两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而真正让陆森名气大涨的原因,还是包拯拜访矮山后,本应死掉的包意,居然活下来这件事情。
汝南郡王虽然表情难看,但他还是说道:“问题不大,即使让陆小郎世人皆知又如何,凡事分个先来后到,亲疏有别,我们与陆小郎可比其它人熟络得多了,况且陆小郎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他似乎更喜欢待在山中修行。”
曹佾点头:“这倒是,然则还是需要慎重些。陆小郎很快就会天下皆知,届时牛鬼蛇神都会去烦扰他,而他偏偏又是不爱吵闹的,因此我们可以主动陆小郎清赶那些狂蜂浪蝶,应该能得他些许感激。”
“也只能这样了。”汝南郡王摇头:“杨家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曹佾颇是遗憾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家碧莲,或许亦能得陆小郎宠爱,可能还是迟了一步。”
汝南郡王无奈地说道:“估计是她没有名份的原因吧。”
曹佾觉得应该是如此。
他们以己度人,认为如果自己陆森,也不想娶个没有名份,还是青楼小姐所出的女子。
两人又聊了会,汝南郡王送走了曹国舅,然后他往回走,微笑道:“没名份也未必完全是坏事。”
他来到女儿碧莲房前,轻轻敲门。
一会里面传出沙哑的声音:“是谁?”
“爹爹我。”
房间里沉默下去,好一会后,说道:“爹爹,我有些乏了,有事能不能明日再说。”
“关于陆小郎与碧莲的日后大事,你确定不想听。”
房间里一阵吵杂的声音,一会后,房门打开,眼眶红红的赵碧莲站在屋中。
“那进来说吧。”赵碧莲让开了身子。
两人进到屋内,汝南郡王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柔声说道:“看来你也知道陆小郎托折家向杨家提亲的事了。”
赵碧莲微微点头。
“其实前些日子,本王与陆小郎谈过,也曾暗示过他,只要他娶了你,樊楼便是他的了。”
赵碧莲猛地瞪大了眼睛。
樊楼可是汝南郡王的心头宝,极为赚钱。赵碧莲本以为这楼会给长子,没有想到……居然会给自己丈夫?
“但他拒绝了。”汝南郡王叹了口气:“本王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后来我想通了,是因为我家碧莲没有名份。”
赵碧莲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之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没有名份这事,有什么重要。
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两个好闺蜜。
需要什么名份!
但陆小郎真的是因为名份的关系,才拒绝自己?
那自己之前的坚持和骄傲,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沉默了,脑袋里回想着和陆森相处的那些时光,最后露出些笑容,说道:“大人,陆小郎绝不是趋炎附势,在乎世俗眼光之人,他拒绝女儿,应另有原因,绝非是因为女儿没有入族谱,没有名份。”
看着女儿的脸上神彩渐复,汝南郡王也松了口气,随后他问道:“你真想嫁与陆小郎?”
赵碧莲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直到现在,都依然记住,自己从漆黑的麻布包中被救出来时,眼前就是陆小郎那张俊俏的脸,以及内心中满满的感激和悸动。
“那为父就豁下面子,帮女儿一次,只是成与不成,我也不敢保证。”
赵碧莲愣愣地看着汝南郡王,好一会后,说道:“怎么帮?从金花那里强行把陆小郎抢过来吗?不行的,这样子做对不起金花。”
“那是最笨的法子,只会抢到一个仇人回来。”汝南郡王笑道:“既然你从来不在乎名份,那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法。”
半个时辰后,汝南郡王随便带了点手信,便来到杨家,拜见佘老太君。
两人坐在正堂前厅,汝南郡王给佘老太君行了个礼后,笑道:“数月未见,老太君气色好了许多啊。”
“瞧王爷这话说的……”佘赛花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话说到一半,还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才继续说:“任谁看了我这模样,都觉得老身就快归西了,你是来消遣老身的吗?”
汝南郡王轻轻一笑:“陆小郎神通广大,随手种下的果树都能结出仙桃,之前他便与杨家交好,现在又准备要迎娶杨小娘子,我不信老太君你的病,他会无动于衷!”
话说到这里,汝南郡王微笑起来,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老太君呵呵一笑,说道:“没有法子,想老身死的人太多了,不装一下,他们可能就要动手了。不知道汝南郡王来我们杨家,有何指教?”
“杨小娘子何时嫁到矮山上?”
“已定亲,但没有定下日子。还需要请高人帮忙算算良辰吉日。”佘老太君缓缓说道:“这与汝南郡王何干?”
“有些许关系。”汝南郡王笑道:“本王的女儿碧莲,亦对陆小郎情根深种。”
佘老太君点头:“这事我亦曾听金花无意提起过,怎么?王爷想抢人?”
说到这里,佘老太君的气氛渐渐拨高了起来,看着汝南郡王的表情有些不善。
“谁敢从杨家手中抢人?”汝南郡王笑笑,然后说道:“我只是想,让碧莲成为杨小娘子的陪嫁丫头。”
这话非常离谱。
就连佘老太君这种活了八十多岁、见过的奇葩比天下的星星还要多的老寿星,听到这话,也是吓了一跳。
“汝南郡王,你没有得癫症吧。”佘老太君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对方:“居然让你的女儿成为陪嫁丫头。”
汝南群王笑道:“碧莲没有名份,所以无所谓她是妻还是妾,她自己也不在意。”
佘老太君弄是明白了汝南郡王的打算了,忍不住说道:“当真是好算计,王爷。”
汝南郡王轻松地笑了下,说道:“只要杨家能答应我这个要求,那么对门的玉浆楼,还有杨家大门口右边些的罗福米铺,都赠于杨家。”
这两地,一个是酒楼,一个是米店。占地面积都大,光地皮的价格就不说了,汝南郡王的‘赠’一词,也是包括了这两店的进货渠道和客源。
虽然这两铺收入远不如樊楼,但对于现在的杨家来说,就已经是很赚钱的生意了。
且都是正当生意。
佘老太君想了会,微微摇头。
汝南郡王笑道:“老太君别急着拒绝,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杨家独子远赴西北保家卫国,本王对这种热情有志青年,极为欣赏,偌有天杨家独子从西北凯旋而归,本王必定会在朝堂上,好好夸奖他。”
这才是汝南郡王真正的杀着。
杨文广,是整个杨家的心灵寄托和执念。
只要杨文广混出名堂了,杨家就稳了,否则就算佘老太君能再多活二十年,杨家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所以,一个实权大臣大官的支持,对于杨文广未来的有着极大的帮助。
对于杨家来说,这事是香饽饽般的美味,且让人难以拒绝。
沉默了好一会,老太君轻笑起来:“虽然老身对王爷的提议颇是认同,但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金花说了才算。如果王爷真有这打算,就让碧莲那孩子,明日到杨府来,与金花把事情说开说透吧。”
0059 狄青:我脸上的字呢
在北宋,从提亲到正式洞房,只要是走正规流程,需要的‘手续’挺多的。
三书六礼这就不说了,就算是普通人家弄得简单点,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完婚。
而像杨家这种大门大户,然后折家又参与到其中的情况下,那自然是想着办隆重些,正式些,估计者半年时间。
最重要的是,折七叔觉得,要帮陆森把这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又不能让陆森觉得累,可能还要久些。
因为昨天折三郎把那几个宝石饰品拿回来了。
那光尘点点的粒子特效,直接把夜明珠这种垃圾玩意比成渣了。
然后他佩戴上了其中那枚增加少许力量的‘戒指’,立刻感觉到实力提升不少,至少得五年的苦练才行。
顿时更是对陆森惊为天人。
在陆森的眼中,那些饰品戒指加的属性确实不高。
那是他对江湖,或者说武学界没有足够的认知。
无论是谁,在练习某项技能的前期时,都是快步走的,简单的练习便能快速成长。
但到达顶峰的时候,再想往上挪步哪怕只是一寸的距离,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练习,还得有足够的悟性才能办到。
陆森制作出来的属性饰品,附加的数值确实不多,可对于高手,以及处于瓶颈期的人来说,这玩意,就是让能人猛地再往上迈出一大步的神物。
顶别人几年的苦修。
而且如果两人极限都一样,实力差不多,那多出来的这点属性,就有可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所以折长风更想帮陆森把亲事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否则他自己都感觉拿着那三枚饰品烫手,不好意思。
也因为如此,折三郎越是大办特办此事,汴京城的人们就越是对新郎官好奇。
然后就越是千方百计打听。
很多人自峙身份高贵,甚至还想特地去矮山那里,见见这个将要迎娶杨家幺女,神秘不凡的得道后生。
但绝大部分的人都被某个势力的人挡了回去。
除了一群纨绔。
这群人大多数是文官家调皮的小子,有几个甚至还是当朝重臣的爱子,负责在山脚下‘劝’人回去的赵家私卫,见到他们居然不敢拦。
这帮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陆森院子外,便打量起来了。
不过好在他们还是有家教的,没有强闯,随后有人隔着栅栏喊道:“此地居住的主人家,可否出来一见。”
陆森正坐在木楼内的摇椅上睡觉,他刚练完气,通体舒泰,一睡就熟,结果被人吵醒了。
他站起来,走到外面,看到群少年郎挤在一起,便拱手问道:“诸位何意?”
“听说此地主人有大神通,特来求见。”
然后一群人便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很不礼貌的样子。
因为他们见陆森年轻,人又长得俊秀,怎么看都不像是得道高人的样子,所以在互相打趣,说着不相信之类的话。
只有两人表情是沉默的。
其中一人就是包意。
他就是被陆森的蜂蜜救回一条命的,岂会随意嘲笑恩人。
陆森视线扫过他们,说道:“抱歉,我并不认识你们,且观你们行为浪荡,又身强力壮,若起歹心,我这边势单力薄,可招架不住。诸位请回吧。”
在没有穿越到北宋前,陆森可是看过很多刑法惨案事件记录的,有些行为浪荡的年轻人,特别是在兴奋的状态下,很容易乱来搞事。
其中有则‘年轻新婚夫妻消失’的案件,过程极其惨烈,更是让陆森对那些成群结队乱跑的年轻人,有种本能的警惕心。
更何况这里还算是荒郊野岭。
即使自己身披铁甲,也不想放这帮子游荡后生进来闹事。
听到陆森这么说,当时有人就不乐意了:“摆着好大的谱啊,你知道我们都是谁吗?我等长辈全是朝中重臣,能结伴来拜访你,你应该感到庆幸。”
呵!
陆森难得和他们废话,转身就走。
“呀,这小子狂啊。”有人卷起衣袖,喊道:“待我翻进去捉他出来给大伙揍一顿,年纪轻轻,装什么得道高人。”
眼看这人就要上前,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包意突然喊道:“住手。”
十几个少年郎齐齐扭头看着他。
包意对周围同伴拱手说道:“此地主人与我有救命之恩,还请各位哥哥们看在小弟的脸面上,放过此事!”
周围一群人皱眉。
包意这人在他们之中,其实没有多少存在感。
因为他不赌,不嫖,也不爱走鸟溜狗,众人见他是包拯的儿子,这才带着他一起玩,只是一直不算合群。
此时众人正想着玩闹一番呢,结果这包意跳出来扫兴,多没意思,当下就有人很不爽。
只是对方父亲可是包拯,那个连官家都敢指着脸,喷上一个时辰口水的猛人,不好惹的。
当时就有人直说扫兴,挥袖而走,且一下子就走了七七八八,只还有两个人留在原地。
包意与他互相看看,都是有些惊讶。
随后包意正正衣冠,然后双手抱拳弯腰行礼,大声说道:“包氏子弟包意,有感此地主人家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说完,他认认真真地躬了三下腰,然后就想离开。
此时陆森走了出来,他记得包意。
杨金花及笄的时候,两人同坐一桌,展昭也代为介绍过,只是两人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陆森见到还剩下两人,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包意外,另有一人是狄咏。
他走到栅栏边上,抱拳说道:“许久不见了,包大郎。”
然后也同样对着狄咏笑道:“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狄大郎,两位请进。”
说着,他给了两人临时访问权。
进到院子中,这两人经历了和其它来访者差不多的震撼,聊了一阵子后,晕乎乎地提着篮子水果回去了。
狄咏回到家,拿着果篮去找了父亲。
此时狄青正和自己的部将们庆祝,因为官家真把‘枢密使’这个官位给他了。
“爹爹,我从朋友哪里拿了些水果回来。”狄咏把果篮放在桌子上:“很新鲜的,你尝尝。”
此时狄青已经喝得有些微醉了,他随意说道:“先放着。”
狄青放下果篮,向周围的叔叔伯伯们行了个礼,然后才离开,他决定等明天父亲酒醒后,再说矮山陆小郎的事情。
而狄青则和部将们狂欢到半夜,然后他将果子分了,等部将都走了后,自己随意拿个桃子几口嚼完,便在老妻的搀扶下上床睡觉。
浑然不知,脸上的刺字正在快速消失。
而在杨府中,三个闺蜜又坐到了一起。
杨金花大马金刀地坐着,嘴角微微翘起,笑容甜蜜且带着点小得意。
而赵碧莲则相当幽怨地看着她。
旁边的庞梅儿,显得心不在焉。
三人态度各异,沉默了好一会后,赵碧莲缓缓说道:“你考虑清楚了没有,金花。”
“考虑什么啊?”杨金花笑眯眯地看着赵碧莲。
“你明明知道我意思,还明知故问。”赵碧莲有些恼怒地说道。
“等等。”庞梅儿在旁边拍着桌子,怒道:“你们两人都别说了,两女侍一夫,丢脸不。关于那位陆小郎,我有些不解的地方。”
三个闺蜜里,庞梅儿的气势一向是最强的,这和她确实最有才华有很大关系。
同时,她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比杨金花还要早出生半年。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便坐了下来,认真倾听。
“据我所知,折老七帮他提亲,然后你就答应了。”庞梅儿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不选地位更高,钱更多的赵碧莲,而选了你?按碧莲的说法,汝南郡王也想将女儿嫁他,甚至还暗示了他,结果他拒绝了汝南郡王,立刻就找人来杨家提亲了,你们不觉得疑惑?”
赵碧莲被带歪了,一脸恍然说道:“对哦。”
杨金花脸红红的,小声说道:“陆小郎是方外修行之人,不贪恋财物的。”
“若真是修行之人,连美色都不贪。”庞梅儿呵了声,冷笑说道:“这其中必有原因,金花你想想。杨家虽然也还算大门大户,但在外人的眼里,可没法和汝南郡王府相比。且汝南郡王还说了,只要娶碧莲,就把樊楼送他,你知道樊楼值多少钱吗?真正的摇钱树,能吃上十几代人的那种。”
“我都说了,陆郎他不贪……”
庞梅儿立刻伸手阻止了她:“你听我说完。若论相貌魅力,我们三人都差不多,没道理那位陆小郎放着即漂亮,又有钱的碧莲不娶,跑来找你,这不合乎常理,可能有异,你得注意,他是居心不良。”
杨金花此时表情有些不快了:“庞梅儿,你怎么了,我当你是好闺蜜,你却来中伤我未来夫君?”
庞梅儿语气缓慢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他放着条件更好的碧莲不娶,必有原由。这其中的秘密不弄明白,我就担心。万一他是什么邪道妖道,需要女子作药引练习邪法什么的,你怎么办!”
“够了!”杨金花重重拍了下椅子,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庞梅儿,你再说老娘未来夫君一字不是,小心老娘抽你脸!”
庞梅儿睁大了眼睛,三人做闺蜜都快十年了,她哪能不知道,‘老娘’这词,是杨金花真正动怒的时候,才会冒出来。
而此时,赵碧莲也说道:“庞梅儿,这事你可能弄错了。我家确实是有钱,我容貌也不比金花长得差。但我没有身份,这是最大的缺点,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陆小郎真不是贪恋钱财美色之人。”
刚才赵碧芝被庞梅儿带了下节奏,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庞梅儿这是在说自己意中人坏话了,能忍?
立刻也不高兴了,开始反驳。
庞梅儿看着两个满脸怒容的闺蜜,顿时觉得好委屈,眼中泪光点点:“你们……我只是担心你们,狼心狗肺。”
可此时杨金花却更不高兴:“庞梅儿,你要真是我闺蜜,就该恭贺我和陆郎日后的生活美美满满,而不是在这里中伤他。”
“我只是酌情质疑……”
“我说够了!”杨金花重重拍了桌子。
叭一声,桌面被她一巴掌打得开裂出数道纹路。
场中气氛一下子就沉闷起来。
过了会,庞梅儿缓缓站起,捂着嘴快步走了。
房中的两人都没有追。
好一会后,杨金花说道:“关于你想作陪嫁丫头的事情,可容我多考虑几天?现在只是提亲,要等婚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嗯。”杨金花点点头,也出房间去了。
杨金花看着桌面上的裂痕,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庞梅儿突然间这么反对她的婚事,而且还要中伤陆森。
她看了陆森一年多了,后者什么为人,她不清楚吗?
倒是庞梅儿,扯着不相干的事情,就来中伤陆森,她以往也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怎么底怎么了?
话说庞梅儿哭哭啼啼坐着轿子回家。
在一众亲人和仆人诧异地目光中,把房门关上生闷气,不让人进来。
等好一会后,她的门外传来温和的老年男声:“我的小梅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爷爷,待爷爷把惹你生气的人抓到监牢里。”
“不要!”
“你这是和自己两个闺蜜吵架了吧。”
庞梅儿抹了下眼睛流下的泪水:“爷爷怎么知道的?”
“你天性好强,除了两个真正看重的闺蜜,外边谁还能惹你哭成这样。老头子我很聪明的。”
“我只是为她着想,帮她理清事情来龙去脉,那个男人娶她的目的。她为何就是不明白,还要护着那个男人。”
窗外的老年男声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真以为自己是担心她?老头子认为,你只是想不让她那么快嫁人,否则你会觉得自己很孤单。因为你的朋友似乎只有她们两人。”
庞梅儿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就这么呆坐了好久,最后才在床上渐渐睡去。
等到第二日,五更三时,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外边鸡鸣连连,把狄青惊醒。
他起身,换上朝服,随意洗了把脸,然后就急急赶向大庆殿。
他是武人,走得快,因此倒也没有迟到,只是进到殿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所有的文臣武官都在看他。
即使不在看他的人,也会被旁人拉着看他。
这让狄青觉得相当不解。
他进到殿中后,便站到了前排,与八贤王、庞太师等人并列。
这下子,连庞太师和八贤王两个老奸稳重之人地,都用古怪的神色看着他。
狄青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穿着黄袍的赵祯,挺着一肚子肥腩,打着呵欠从后边出来,坐到了龙椅上。
众朝臣微微弯腰行礼。
“众爱卿,劳烦你们一大早就赶来了,昨晚批改政务时……”话说一半,赵祯突然愣住了,他又揉揉自己有些近视的双眼,然后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狄青:“狄爱卿,你脸上的刺字,为何不见了?”
狄青:嗯?
0060 宣诏
狄青一脸发蒙,摸了自己的左脸,原本有字的地方光滑一片。
原本脸上刺字处,会有轻微的凸起和粗糙感。
他顿时有些吃惊,作为‘贼配军’出身的他,脸上的刺字是他曾经心里那根自卑的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官也越做越大,这刺字反而成了他奋进的动力。
赵祯也曾建言他洗去刺字,可狄青拒绝了,言皆因刺字,他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军功地位。
于是赵祯遂作罢。
没有想到,这事隔了几年,狄青脸上的刺字居然没有了。
狄青摸着自己光滑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的脸上的刺字,怎么就不见了呢?
见狄青还似乎是处于不敢置信的迷茫状态,赵祯让守在一旁的公公拿来了铜镜。
狄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无言。
“狄爱卿,我昨日见你时,你脸上还有刺字,今日怎么就没有了?”赵祯身子微微前倾,好奇地问道:“即使用宫中的秘药,也要连洗十天左右,方能去掉,你这一个晚上……”
北宋的皇帝,不称‘孤’道‘寡’,甚至也很少称‘朕’,即使是在朝堂上,也是常用和普通人一样用‘我’来自称。
“臣也莫明其妙着。”狄青拼命地回忆昨天,自己做了些什么:“就是在家里和部将们吃了些酒,再食了些许生果子,桃子,梨子什么的就睡去了!”
赵祯微笑道:“看来狄爱卿府中藏冰不少嘛,居然能把桃子镇到此时。”
“臣家中没有冰窖。”
狄青把这话一说出来,曹佾和汝南郡王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
庞太师站在第一排边角,正侧着头,眯着条眼缝,眼瞳缓缓左右游移,将众人的表情面貌看在心里,况且他早已注意曹佾与汝南郡王两人许久了,当下抱拳说道:“官家,或许曹国舅,汝南郡王两人对此会有所见解。”
听他这么一说,当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曹佾和汝南郡王两人身上。
赵祯更是疑惑了:“那奇了,国舅、汝南郡王两人与生果有何关系,这生果与狄爱卿的刺字又有何关系!”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关联的。
但庞太师为人稳重,定不会胡言乱语。
被众朝臣注视着,曹佾和汝南郡王两人镇定自若。
庞太师继续说道:“甚至连包希仁,似乎都与这事有关系。”
哦?
这下子群臣哗然了。
曹家虽然现在是皇亲国戚,但其本质上依然是将门,与狄青有关系正常。
汝南郡王喜欢经商,长袖善舞,与狄青相熟也不奇怪。
但包拯……作为文官中的重臣,他是不太搭理武将的,虽然不至于鄙视狄青,可要让他们两人相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包拯拿着节板,微微低了下腰,说道:“若是狄将军是吃了桃子,脸上刺字才消失的,那微臣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吃桃子可以消除脸上刺字?
这怎么可能!
就连赵祯也是一脸好奇。
庞太师接着说道:“官家,前些日子,包希仁独子重病,宫中御医亦无法救治,然却被他人药到病除,第二天便摇着扇子去逛街了。”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包拯的身上。
充满了探究。
赵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此事我也听说了,也正想今天问问包爱卿,从何处找来的神医,居然比宫中御医更精通医术。”
御医救不了皇子皇女。
这是赵祯心里最大的痛,直到现在,他生下的儿女夭折过半,特别是儿子,三个没有了俩。
只有一个三岁的赵曦现在还活着,但身体不是很好,时不时风寒,偶尔发热的。
所以他内心中,对宫中御医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而现在,居然有比宫中御医更厉害的医师出现,为了自己的皇儿,他肯定要对此事上心啊。
“只是这位医救包爱卿独子的大夫,与狄青又有何关系?”
“救了包希仁爱子的,是个道人。修行有成的道人。”庞太师笑眯眯地说道:“他有些奇物,能让人吃了,重伤不药而愈。狄将军的刺字,多半是吃了那位道人家中种的果子。”
说到这里,狄青突然说道:“微臣记起来了,那桃子极为美味,且还带有叶子,新鲜无比,绝不是冰窖藏品。”
“那就是了。”
众朝臣议论纷纷。
赵祯细思了会,突然说道:“我也记起来了,内宫有人与我说,最近我们京城出了个小神仙,还要迎娶杨家小娘子,是不是那位?”
庞大师躬身,笑道:“应该就是了。”
“我还当只是市井传闻。”赵祯眼中颇有意动。
这下子,朝臣们议论得更厉害了。
包拯此时看着赵祯的神色,眉头一皱,突然出声说道:“官家,切莫将心思放在僧道之上,身为天子,当敬鬼神而远之。”
这话说得极是大声,竟将整个朝堂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赵祯看着包拯那一脸严肃之色,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当年被包拯喷了一个小时的恐惧重新涌上心头。
他讪笑道:“我只是问问,就问问。”
“呵呵,话不是这么说的。”庞太师在突然出声说道:“若是妖僧,那自当乱棍打出京城。可那修行有成的小道人,是有真本事的。特别是一手医人性命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双,包希仁,你说是与不是?”
赵祯看着包拯,脸上充满期待之色。
庞太师笑得很开心。
包拯在他看来,确实难缠,清正公明。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话他问出来了,包拯就得答。
果然,包拯微微叹气道:“确实,陆小郎一身道术端是神异,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他栽种的东西,皆有活人性命的神效。”
话说完后,包拯很是怅然。
若是假术妖道,包拯不怕,假的就是假的,即使装得再好,即使再受官家宠信,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可问题是陆森是真有神通,这就麻烦了。
先皇宠信道人,天下苍生皆问鬼神,大兴土本,建庙起寺,硬是把先皇前半生的功绩累积,硬生生地败光了,就只用几年的时间。
现在这陆小郎一出,偏偏官家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估计也会走上先皇的老路。
唉!
这朝堂中,只有十几人与包拯有同样的担忧。
其它人都极是兴奋地看着包拯,希望他讲更多关于那个小道的事情。
毕竟市井上都已经在传了,只是传闻哪有包拯说的话来得可信。
赵祯觉得心痒痒的,又继续问道:“包爱卿,你与那小道人,可算熟识?”
“算,他有救吾儿之恩。”包拯的脊梁再次弯下一点点。
“那可再说说那小道人的神异之处。”
包拯猛地抬头,肃穆说道:“官家,微臣再次建言,敬鬼神而远之。”
“包希仁,你这话就不妥了。”庞太师在一旁,捊着白须笑眯眯地说道:“你家爱子重病,你便与那小道人交好,求得神药。官家也是有子裔的,且身体不太好,宫中的孩童病了,没有寻医救治之权?”
这话算是阳谋,且杀人诛心。
包拯身体抖了下,脸色暗了下来,退回人群中。
他对自己和道德水平要求很高,既然自己都去求了药,为什么官家不能求?
小皇子身体确实病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赵祯感激地看了眼庞太师,随后说道:“包爱卿也是为了劝诫我,不必介怀。包爱卿,你能再说说那个小道人的神异之处吗?”
包拯微微摇头:“子不语!”
就三个字,众人就明白了包拯的意思。
赵祯心里痒痒的,他越发感觉到好奇。
此时庞太师又说道:“要说最熟悉陆小道人的,莫过于国舅和汝南郡王了,官家真想听,可找他们两人问问。”
对于这两人,赵祯就没有任何畏惧感了,毕竟都是自家人。
他笑道:“要不国舅来说吧。”
曹佾只得出列,他本想让汝南郡王先上的,结果官家却点了自己的名。
稍稍斟酌语言,曹佾便把陆森的‘神通’之处,娓娓道来。
从外人不得进的栅栏院子,到能治病的果子,再到解百毒,医万病的玉峰浆,自己奏乐的机关,再有那仿佛仙境一般的林中花园,说得真是精神之极,栩栩如生,朝堂众人听得仿佛身临其境。
当然,他瞒下了木甲的事情。
说罢,曹佾赞叹地说道:“陆小郎展现出来的神异,暂时就是这些了,具体还有没有其它,微臣便不清楚。”
“够了够了,足以证明他是有大神通之人了。”赵祯听得满脸神往,恨不得现在就去那座矮山上,与陆小郎谈仙论道。
狄青摸了下自己的脸,说道:“也就是说,那个桃子是能用来救人的,然后被我吃了,把我脸上的刺字给消掉了?”
听到狄青出声,赵祯双眼一亮,问道:“狄爱卿,你家中爱子不是提了篮果子回来?可还有剩余?”
狄青愣了下,随后露出肉痛之色:“昨晚微臣与部将吃酒,不知那些仙果珍贵,全分了……”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赵祯听得心里极是懊恼。
朝臣们也是一阵哀叹。
此时赵祯想了想,问道:“要不,我们可招那位小道人来宫中听封,可好?”
这话一出,朝堂立刻就吵闹起来了。
像是菜市场一般。
随后到了下午,随着朝臣们下朝回家,关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像是海啸一般,转眼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之前只是市井传闻,绝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的。
但现在有包拯为陆森背书,可信度直接提升到了‘事实’的程度。
陆森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继续在院子中练字,练气。
同时他还把自己的练气心得,教给了黑柱和小林檎。
现在太乙混元功的数字已经提升到了‘299’,他已经产生了轻微的气感,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因为提亲的关系,杨金花就再没有来过矮山,倒是曹家兄弟还来了两趟,拿着些果子美滋滋地回家。
然后又过了几天,突然有队人马出现在院子外,领头的是个穿着绿袍,头戴官帽,面白无须,动作有些阴柔的中年人。
他双手捧着黄色的纸卷,对着院子里喊道:“官家听闻山中有道人,神术通天,特差小人来宣诏,请高人出来一见。”
说罢,这中年人双手抱拳,弯下腰脊。
陆森从木楼中走出来,看着眼前这队人马有些发愣。
随后他认出了领头的人是公公,便走过去,问道:“你们是宫中的人?”
听到有人说话,这公公立刻抬起头来,谄笑道:“奴婢柳船字,乃宫中监事,奉官家之令,来给道爷你宣诏。”
“拒诏。”陆森微笑着说道,表情很是云淡风轻。
在北宋,拒诏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很多人以拒诏为乐,要官家连宣十几次,才拧拧巴巴地接诏。
这位公公早有心理准备,他这些年专门跑步宣诏的,被拒绝不知道多少次了。
市井传闻中,这位小道爷可是神术通天的,拒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小人就先回去给官家禀报了。”柳船字笑眯眯地说道。
“请稍等。”
陆森回到里面,隔了会又出来,把两篮子水果递了出去,然后说道:“你们大老远跑来,也渴了吧,这些果子就分了,解解渴。”
“这,这,这!”
柳船字很想说使不得,但他也是听说了,这些水果是仙果,吃了能治百病的。
当下接了过来,然后猛地躬身,千谢万谢。
陆森摆摆手,又回方楼里去休息了。
柳公公带着人,到了矮山下,将一篮果子分了,跟着来的十几个人,都分得些果肉。
他们一口吞下肚子,然后便惊叫连连。
有的人,甚至指着自己的胳膊,说:“旧痕不见了,旧痕不见了。”
可能他们吃的果肉少,那些旧伤疤只有一两道消失。
但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是一幅见到神迹的表情。
当场就有人向院子的方向跪拜。
柳公公立刻将另一果篮用布巾包好,藏得严严实实,然后迅速带着人回家。
不到半个时辰,这果篮就出现在了官家赵祯的案头上。
“这就是解了狄爱卿刺字的果子?”赵祯双眼放光问道。
“是的。”柳公公极是兴奋:“奴婢亲眼看到吃了果子的人,旧伤极速愈合。”
0061 你为什么也叫我官人
赵祯伸出胖乎乎的手,从果篮里拿出了颗桃子,翻来复去看了下,说道:“确实,这桃子是新摘下来的,断茬处还流着枝液儿。现时可是深秋,能有新鲜桃子确实让人稀奇。”
柳船志弯着腰,笑道:“适才陆道爷送我们两篮果子,下人们分掉了一篮,应该没毒。”
“送于你们,不是送给我的啊。”赵祯无奈地摇摇头:“估计我是所有帝王中,最没有威望的了。诏想拒就拒,有好吃的,也不会想着先送点给我。”
“官家,话不能这么说。”柳船志急忙说道:“这是咱大宋子民敬爱你,不畏惧你的表现。自炎黄二帝至今,霸主无数,唯官家独‘仁’,估计以后都是千秋万载独一份。”
“哈哈哈哈哈。”赵祯听到这话,相当开心,指了指柳船志,无奈笑道:“阿谀奉承!”
柳船志弯腰干笑。
赵祯把桃子放回到篮子里。
柳船志好奇地问道:“官家何不食桃?你不是常头痛吗?”
“既然能治百病的话,带去给小幺吃,他身子骨虚。”说罢赵祯提起果篮子往内宫走,同时又说道:“再去帮我请两位御医过来。”
“遵令。”柳船志弯腰后,快步走出去。
陆森送出两篮果子后,便继续之前的规律生活。
对于自己名声传到宫中这事,其实他早有预料。
随着自己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必然的与,无非就是早些迟些的区别罢了。
而拒诏这事,他也早已经想好。
正常情况下,在北宋拒赵祯的宣诏,是没有危险可言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个时空的赵祯不太对劲呢?
本着这样的想法,一向咸鱼的陆森,开始带着黑柱和林檎两人,悄悄挖地洞了。
也不用担心挖出来的泥土会被其它人发现,在木铲木镐的特殊能力下,泥土直接变土砖,然后存入到陆森的背包里。
在挖之前,陆森还作了规划图,通气口需要几个?放在哪里比较安全隐蔽?然后支撑承重柱数量和方位等等,都做了相对来说,还算详细的规则。
但只是相对,因为他不是学建筑的,只是在游戏中玩过建筑类的游戏,大致上知道一点皮毛罢了。
所以接下来的生活,陆森等人过得相当充实。
白天陆森练字,练气,晚上花上三个小时,打着火把在山体里挖地洞。
黑柱和林檎白天去学堂,然后还得练气,晚上跟着陆森在山体里挖地洞。
似乎看起来挺劳累的,但这样的生活强度对黑柱和林檎来说,只是很轻松的活。
事实上,大部分挖土的活,都是他们两人在干。
陆森在一旁负责规划和监控工程进度、以及避免过大的误差。
时间一天天过去,官家的宣诏大约每隔半个月左右来一次,陆森次次都拒绝了。
如此这般,陆森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毕竟敢连拒那么多次官家诏书的,一般也确实是有些本领的人。
除了赵祯的诏书外,曹家兄弟,还有折三郎则常来陆森这里窜门。
其实拿不拿生蔬和水果回去,他们也不在意,就是想联络下感情,没有别的意思。
相比于曹家兄弟,折三郎在陆森院子里,就显得自在多了。
因为现在他已经算陆森的半个亲人了,毕竟‘媒人胜过亲’,这是古今都有讲究的说法。
而折老七,确实把事情做得很好。
三书六礼,全部都让他办得妥妥的,陆森偶尔去杨家露个面就行了。
此时,离定下出嫁的日子还有五天。
杨金花坐在闺房里,而她的对面,是哭哭啼啼的赵碧莲。
“说五天给我答复,五天又五天,现在你还有四天就要嫁人了,还没有给我个答案。”赵碧莲怒瞪着杨金花:“让不让我跟着嫁过去,你现在就给个准话吧。”
杨金花很是无奈。
试问哪个女子愿意把未来丈夫跟其它人分享,即使是好姐妹也不行啊。
只是想着她之前听到汝南郡王开的条件,一旦她愿意接纳赵碧莲做陪嫁丫环,杨家能得到两处不错的产业不说,而且这次的嫁妆,全由汝南郡王府包了,以及大哥如果有军功,汝南郡王会在朝堂上帮忙说项。
开出的条件极好,而且汝南郡王也把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杨家面子。
可是……杨金花就是觉得不爽。
所以硬生生把答复的时间推到了现在,心想着,只要赵碧莲那股劲过了,想必就不愿意当陪嫁丫环了。
毕竟郡主级别的人,突然成丫环,应该不太愿意的。
然而没有想到,赵碧莲恨嫁的心,比她想像中强烈得多。
“当人陪嫁丫环没有地位的。”杨金花淡淡说道。
“我知道。”
“还得给人端茶倒水,服侍穿衣洗脚的。”
“我现在就给你洗脚。”赵碧莲站了起来,就要去内室打温水。
她来杨府的时间次数特别多,对这里极熟。
“唉。”杨金华长长叹口气,侧身抓住赵碧莲的手:“算了,我答应你了。”
“真的?”
杨金花点点头。
“那我立刻回去让父亲做好准备。”
赵碧莲立刻不掉眼泪了,她抹去泪痕,轻轻抱了下杨金花,转身出了房。
杨金花坐在屋中,久久不动弹。
过了会,穆桂英推门进来,她坐在杨金花对面,拉着女儿的双手,颇是心痛地说道:“刚才我看碧莲兴高采烈出去了,看来你是答应她了。”
杨金花点点头。
“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穆桂英摸着杨金花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老太君和我,都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女儿知道。”杨金花微微垂下眼睑:“但女儿也更清楚,杨家现在不比以往了。老太君顶着外界的压力,一刻不敢松懈,娘亲你时时戒备着,大哥在西北边军里冲杀,不惧生死,就是想帮杨家搏点功名回来。唯独女儿什么都做不到,帮不到家里。”
穆桂英笑道:“傻瓜,现在就你作用最大,你中意了陆小郎,并且还把成功地把自己嫁给了他,这对我们杨家来说,就是最好的外援了。”
“女儿嫁给陆郎,不是为了帮家里。没有那样的心思。”
“娘清楚。”穆桂英微笑道:“但你确确实实帮到了我们,你也看到陆郎送来的聘礼了吧,那五样饰品,只要稍稍运作,便能给我们杨家拉来极大的强援。更何况,以后陆小郎就是我们的女婿了,就是一家人,任何人想要对付我们杨家前,都得考虑陆小小郎这个人,他们是否能招惹得起,或者是值不值得招惹。”
杨金花听到这里,有些自卑地问道:“陆郎会不会觉得,女儿是因为这种心思才想嫁给他的吧。”
“当然不会,陆小郎此人行事正派大气,不会想这样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家女儿,就是单纯看中了陆小郎那张脸,这才愿嫁的。”
杨金花闻言有些害羞,轻轻点点头。
和杨金华忐忑不安的心情不同,赵碧莲开心得不行。
她为人算是毕竟单纯的,不会像杨金花和庞梅儿那两人考虑这么多。
这也和她的智商稍稍低点点有关系。
当然,这也是单纯的一种表现,就看观众的看法和角度如何了。
她哼着歌从杨家回来,一到家中,就直奔父亲的书房而去,刚推开门,就看到父亲在里面和一个胖子聊天。
那胖子居然还坐在父亲的位置上,而父亲则站在一旁。
她愣了下,随后觉得这胖子很是眼熟,想了会,记起自己看过他的画像,顿时微微一礼,说道:“小女子碧莲见过官家。”
“不用多礼,侄女儿。”赵祯笑眯眯地说道:“我没有穿龙袍出来,现在我只是你的六叔,赵家的长辈而已。”
“小女子不敢。”赵碧莲有点紧张。
“你有什么事情吗,碧莲?”一旁的汝南郡王问道。
赵碧莲微露出微笑:“大人,金花她答应了。”
汝南郡王听闻这话,松了口气,微笑道:“为父明白了,你先退下吧,明天我会把事情都办妥的。”
赵碧莲嗯了声,缓缓后退几步,再帮忙把书房门关上。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赵祯喝了口清茶,说道:“那篮果子两个多月前就吃完了,小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数位替他把过脉的御医皆说,小幺的气血旺盛,已和常人无几。所以,堂哥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再把曙儿抢走了。”
汝南郡王苦笑了下:“微臣不敢这般想。”
“都说现在只是亲人间闲聊,没有君臣。”
汝南郡王不想接这话题,缓缓说道:“官家,所以你这次来找微臣,是与陆小郎有关的事情?”
“嗯。”赵祯手指轻轻地弹着桌面:“听说陆小道人,他发出的请帖不多。”
“是的。”汝南郡王点头:“此事微臣询问过折老七,似乎只发出了不到十张,好像是因为陆小郎在汴京城认识的人不多。”
“你应该有吧。”赵祯笑问道。
汝南郡王点头。
“那陆小道人成亲那天下午,我随你去吃新郎方的宴席。”
此时的宴席是分男女两方的,女方一般放在早上,送嫁后开吃。
男方的宴席放在下午,等迎接了新娘子后才开吃。
正常来说,男方女方各请各的,但架不住有些人男女双方都认识,所以也就顺势把两方宴席的时间错过,让这些人可以同时跑两方热闹热闹。
“这不好吧。”汝南郡王苦着一张脸:“那时候人员混杂,万一有歹人!”
“堂哥,你开什么玩笑。”赵祯一脸你逗我的表情:“据我所知,陆小郎发的请帖,全是贵人,而且就那么十户不到,哪里来的歹人。你就直说吧,这忙你帮不帮?”
汝南郡王听得极是头痛:“官家,你不怕那时见了包希仁,他又要指着你,喷你一脸唾沫了吗?”
“嘿,那天是陆小道人大喜的日子,而陆小道人又是包爱卿独子的救命恩人。”赵祯怡然自得地说道:“我就不信了,就算包爱卿再铁面严明,也应不至于在恩人大喜的日子扫兴吧。”
这倒是!
汝南郡王想了想,说道:“官家,要是包希仁真要骂人,微臣可是不帮你的。”
“省得省得,大不了再被骂一次,无妨。反正脸早丢光了。”赵祯无所谓地说道。
时间很快就过去三天,迎亲的吉日到了。
在汝南郡王府,以及折家共同的努力下,整座汴京城的街道两边,都挂上了连绵的红彩绫。
整座城的人都清楚,杨家要嫁女了。
矮山上的小道人要娶亲了。
而此时,折家是作为‘男方’接亲的,早就准备好的八抬大轿,还有迎亲队,大清晨就在杨府门口等着了。
而披着红盖头的杨金花一大早就起来了,上妆、辞长辈、唱诺、跨火盆等等一系列的规矩走下来,大致在是快午时的时候,八抬大架这才接人出发的。
近百人的迎亲队加上杨府的一群人后,就变成了送亲队,穿着红衣,敲锣打鼓,鞭炮声就一直未断过。
折三郎也穿着一身红衣,身上背着个大包,但凡有人上来恭贺,不管什么身份,贵人也好,平民也好,还是乞丐,只要说声恭喜,就发红包。
其是豪爽。
这一路红包发到了城外,然后成外的那些农家孩子们,听到鼓声和鞭炮声,也冲上来讨要红包。
很多人拿了红包,就跟着送亲队走。
渐渐的,送亲队后边跟着的尾巴越来越长。
等到矮山的时候,已有数百人。
折三郎让送亲队先上去,然后他对着身后的数百人喊道:“父老乡亲们,山上面地方不大,招待不了那么多的人,要吃流水席就到我折家去,宴席从早到晚,连吃三天,来者不拒,有鱼有肉,饭管够!”
“折家大气!”
一群人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话,立刻折身回去。
而折三郎则擦了下汗水,立刻赶去了矮山上。
陆森穿着新郎官的大红袍,在院子里,看着轿子落在院子前。
随后便有神婆把火盆拿出来,放在轿前,烧上些红纸在里边。
杨金花盖着牡丹花的头盖,穿着牡丹花的绣服,跨过火盆后,便由赵碧莲牵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负责唱诺的神婆看看周围附近,见这里甚是冷清,与之前杨府的热闹完全不同,便快走几步上来,问道:“男方这边可是有什么规矩礼仪,需要老婆子做些什么?”
此时折三郎也已经上来了,他走到陆森边问道:“陆兄,你这边有什么规矩吗?”
“什么规矩都没有。”陆森摆摆手:“把金花带到屋子里,由我揭开盖头就行了。”
“这不合礼数吧。”旁边的神婆小声嘀咕道。
折三郎立刻抓出一把红包塞到神婆手里:“陆兄乃修道有成之人,世俗的礼数自然不用理会。”
神婆一听,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便不再声张。
娶亲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见男方长辈,奉茶、拜天地。
陆森都没有真正的长辈在世了,还拜什么啊!
所以也没有等宾客来齐见证,他把杨金花拉到木楼上坐着,笑问道:“金花你是想现在就让我揭盖头,还是等晚上洞房花烛夜时,再揭?”
“一切但凭官人作主!”
红色盖头下,杨金花的声音柔柔的,充满了娇羞。
陆森便对旁边的赵碧莲说道:“那赵小娘子你在这里陪陪金花,可好?我出去接待一下准备到来的宾客。”
赵碧莲也是一脸娇羞,脸红如花,微微点头:“听官人的。”
这让陆森感觉有些奇怪,又不是你结婚,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还有,你为什么也叫我官人!
0062 新的能力加成
听到赵碧莲的称呼,陆森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想太多,以为对方只是口误。
随后他继续对着杨金花说道:“在我这里,没有太多的规矩,现在离夜晚也还早,如果你闲着无聊,就自己揭开盖头,在楼里走动走动。”
杨金华轻轻点头,嗯了声。
陆森笑笑,下楼去招待客人了。
等陆森一走,赵碧莲舒了口气,坐到杨金花的身边,拍着高峨的山峦说道:“咱们夫君果然是良配,这才刚进门呢,他就心疼起我们了,怕我们在这里待着烦闷。”
杨金花没有接话,她轻轻揭开盖头一角,看看新房,似乎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多添了个梳妆台,还有个大衣柜。
想来是为自己配置的。
杨金花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陆森这边下了楼,看到院子里已经堆积了大量的红漆箱子。
这些都是嫁妆。
从宝石银财到药材,再到书画,门类非常杂。
陆森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堆红箱子收进了木楼客厅的储物箱里,吓傻了那百来名送亲队员。
折三郎此时早已见怪不怪,发了大量的红包,将送亲队众人请到城中的折家吃流水席。
不过杨家的齐叔与众家兵都留了下来,准备吃喜宴。
陆森早已用木方块,合成了方桌和方凳,摆到凉亭中去。
凉亭在十多天前,被他改造过了,占地面积大了许多,坐上十几桌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也不会显得拥挤。
齐叔等人,小心翼翼地坐到角落里,占了一桌。
陆森让他们坐中间些,这些憨厚的大头兵连称不用不用。
无奈之下,陆森便让黑柱和林檎上菜给他们吃着先。
厨师是折家那里借来的,虽然手艺比宫中御厨差了不少,但实在是架不住陆森这里的生蔬味道好。
像小葱这种用来调味的东西,只要随便往其它菜品里匀些,整道菜的味道立刻就变得极其美味了。
另外厨师此时还是处于迷茫的状态,他本能地做着菜,脑袋晕乎乎的。
因为现在已经入冬,虽然暂时还没有下雪,但温度已经很低了。
况且汴京城这城市极为湿润,天气热的时候,就是蒸炉,天气冷的时候,感觉就是冰窖子。穿着厚实的衣物,都能感觉到寒意往骨子里渗。
但在陆森这里,却极为暖和,而且他也看到了被树林环绕着的草地花园,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市井传闻中的‘人间仙境’。
一种震惊的情绪依然在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花海,根本没办法专心做菜。
陆森则在院子里,和折三郎一起迎接宾客。
最先上来的常家父子。
他们两人乐呵呵地给陆森道喜,等进到院子后,便感觉有些不对,再被引到花园里面时,表情变得就更加惊讶了。
没办法,虽然两家是邻居,但常家父子还是第一次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进入陆森的家中。
也是第一次见到草地花海。
有此震惊的模样不足为奇。
原本齐叔等人是相当拘谨的,现在见到新来的两人,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便立刻放松了许多。
接下来熟人一个个庆贺前来。
曹家父子及数名女眷、包家三口、展昭及众捕快、汝南郡王家十数人等等。
接待汝南郡王时,折三郎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老是盯着其中一个笑眯眯的胖子。
陆森并没有注意到折三郎这小小的神情变化,他光顾着和人打招呼了。
随后来的人,就是不认识的了。
虽然年老,却依旧风度翩翩的八贤王、见人就先眯着眼睛笑的庞太师、欧阳修、司马相公、晏殊等几位重臣。
这些人陆森都不认识,但折老七经过前者同意后,也给他们发了喜帖。
发不发那是我的事,来不来是你的事。
但……他们全来了。
最后来的是狄青。
这个脸上已无刺字的中年大帅哥,用一种沧桑的语气对陆森说道:“本将军都不知道是该骂你,还是该谢你!”
陆森听得莫明其妙。
看着陆森的表情,狄青猛然一笑,说道:“也罢,此乃天意。不管怎么样,多谢陆小郎了。”
这段时间以来,狄青发现自己的日子居然好过了些许。
以前文官见着他,普遍是一脸嫌弃的模样,但现在再见他,却是不喜不厌。
他思来想去,便明白了,是自己脸上没有了刺字的缘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狄青脸上那刺字,是他自己心里的执念,同时也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心刺。
一个脸上有刺青的贼配军,居然做到了高位,最后甚至做到了枢密使!
天天和他们在朝堂上朝夕相对。
这不是在打文官的脸是什么?
每次见到他脸上的刺字,文官们便心情不愉快。
从游戏的角度解释,脸上刺字的狄青,每次文官们见到他,好感度都会‘1’,时间久了,不想弄死他才怪了。
特别是仁宗建议狄青洗掉刺字,而后者居然拒绝了。
文官们更是不爽。
赵祯主动劝说狄青洗刺青,何尝没有文官在暗中推波助澜,这本身就是文官集团一次变相的妥协。
真以为这时期的文官们,看不到武将的作用?
否则折家,种家两大将门,就不会被长时间放在边疆御敌。
况且狄青能起势,也是因为范仲淹的大力提拔。
范仲淹可是实打实的文官。
现在狄青脸上刺字没有了,文官们便能用平常点的心态面对他。
虽然还是有些歧视,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烈,流于表面了。
这是最后一家子客人,陆森便主动带着他们往花海的方向走。
结果刚到树林口子那里,就听到里面有乐曲声,再走进去一看,便看到众人在拍手喝彩,花海中有数位美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场面非常热闹。
陆森有些惊讶,这不是我的婚礼吗?
你们怎么自己就嗨上了。
时间倒退回两柱香之前。
贵客们坐在凉亭里,吃着菜,喝着蜂蜜水,惊叹连连。
特别是赵祯,他冒充汝南郡王家人,混入宴席里,虽然早被众大臣们发现,但没有人前来打扰他的兴致。
即使是以严明著称的包拯,也只是皱了下眉头,没有再来管他。
连喝两大杯蜂蜜水,赵祯摸摸肥肥的肚腩,说道:“这蜂蜜甜汁,可比宫中的美酒都好得多了。”
“还有这绿菜,怎么种出来的,味道太鲜美了。”
周围男女老少,皆是一阵阵点头。
随后赵祯再看着周围千紫万红,蝶儿纷飞的花海,用种羡慕地语气说道:“外界初入寒冬,人世间风雪欲来,草木凋零,此处却是生机勃勃,鸟语花香,当真是人间仙境,若我有此处胜地,龙椅不坐也罢。”
旁边的汝南郡王说道:“观着确实是有点像是仙家蟠桃会的景像。”
赵祯从果碟中拿起颗桃子,回忆了那些关于蟠桃会的画作,随后便说道:“可惜少了仙乐。”
此时黑柱正好将新的一大瓶蜂蜜水端来,闻言说道:“贵客请稍等。”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黑柱把点唱机抱了过来,摇了一会后,便随机点播了里面的曲库。
随着点唱机中流出悠扬缓和的音乐,赵祯猛地一拍桌子,惊喜地叫道:“这就是传闻中,能自己发声的仙家机关?”
场中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看过来。
或惊讶,或是好奇的盯着那个黑色的点唱机。
听了会音乐,赵祯点头说道:“极少见的七音曲,有两种未听过的乐器声。曲子倒是动听,就是总觉得差了些东西……哦,我知道了,少了美人起舞。有乐岂能无舞!”
听到这里,汝南郡王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妾示意了眼色,这两美人便站了起来,主动入到花海里,配合着音乐声,扭动自己的身子。
这也是小妾的作用之一,社交场会,必要时会充当伎者。
小妾地位很低的,贵人间互赠小妾是常有的事情。
随后,其它宾客带来的小妾,也开始下场,一下子花海里就多了七个漂亮女子,跳着自己拿手的舞姿,争相斗艳。
有吃的,有喝的,有音乐,还有美人艳舞。
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也是陆森进来时看到的场景。
随着新郎官到场,这里的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陆森端着蜂蜜水,随着折三郎的介绍,认识了八贤王、庞太师等人。
按理说,灌醉新郎官洞房花烛夜前的必备节目流程,但陆森这里只提供了蜂蜜水,没有酒。
况且,他们也不想此时喝酒。
有极其珍贵、味道极好、能调理身体的蜂蜜水不喝,去喝什么时候都能喝到的黄酒,傻了吗?
就这样,宴席从中午的时候,就一直‘嗨’到了傍晚。
看着夜色渐黑,而官家依然还沉醉于乐舞与吃吃喝喝,包拯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诸位同僚好友,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等还需早朝,况且新郎官估计也急着要洞房了,何必还要在此大煞风景?”
“希仁说得有理,走吧。”八贤王站了起来,同时还看了眼赵祉。
此时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赵祯身上,他无奈地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大伙儿都走吧。”
于是一群人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依次向陆森告辞。
包拯是最后才走的,他在门口对陆森说道:“今日过后,陆小郎便天下扬名了。你身负大神通,搅天覆海只是等闲事,老夫恳请陆小郎以后行事,多思量泯泯苍生,这天下虽大,却经不起多少折腾。”
说罢,他转身离开。
陆森听得颇是无奈,自己就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哪有把天下祸害一遍的本事。
等外人都走了后,黑柱和林檎开始收拾残余,陆森则回到了木楼里。
他上到二楼新房,推门进去,便看到杨金花坐在床沿边上,而赵碧莲也依旧在旁边坐着。
“你们吃了没有?”
“吃了,刚才林檎给我们拿来了饭菜。”
低低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出来。
陆森看着桌面年点着的红烛,再看看赵碧莲,说道:“赵小娘子,你应该去别的房间歇息了。”
直到现在,陆森都还以为赵碧莲依然留在这里,是他不知道的某种规矩。
结果赵碧莲却是双手绞在一起,下巴垂到山峦之上轻轻压着,脸红红地说道:“咦,不是说要让我推……那个……推的吗?”
陆森:嗯?
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虎狼之词的味道!
此时杨金花怒了,她用力踩了赵碧莲一脚,叱道:“快给我滚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你这个花痴,否则我就把你还回给赵家。”
“哦。”
赵碧莲站起来,幽怨地看了眼赵碧莲,又看了眼陆森,然后委委屈屈地走了。
等房门关上,杨金花便又不说话了。
陆森走过去,把盖头揭下来。
穿着牡丹嫁衣,抹了淡汝的杨金花,显得特别美艳动人。
她扭头看了眼陆森,又害羞地低下头。
一双小白手,紧张地无处安放。
陆森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右手,笑说道:“现在就喝交杯酒了吗?我这没有酒,用蜂蜜水代替可好?”
杨金花乖巧点头:“都听官人的。”
等两人喝过交杯‘酒’,杨金花双颊越发红艳,‘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陆森吹熄了红烛,回到床边上,说道:“娘子,该歇息了。”
杨金花没有说话,她顺着陆森的力道缓缓躺下,双手捂眼,心脏嗵嗵乱跳个不停。
身上已没有任何力气,仿佛自己十年的武艺都是白练的,此刻劲一点也使不出来,任由官人肆意胡来。
楼外玉盘悬天,银纱裹江山,万里湖泊浪涌,一波接一波,正是鸳鸯交项时。
第二天清晨,陆森先醒过来。
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杨金花,陆森温柔地帮她盖好被子。
随后打开金手指的人物界面,正要将杨金花放入到配偶栏里,却突然发现,杨金花的‘人物卡’有了改变。
矮山杨氏(将门虎女、姐妹同心):你制作的冷兵器消耗降低30%,制作出来的冷兵器所有属性提升20%、被杨氏认同的妾室,其属性加成也会被纳入到她的属性加成中来。
额外加成:庭院系统最大面积提升两亩,且在庭院某处空地,随机刷出一座小型金矿,每月自动提供三两黄金(来自矮山赵氏)。
陆森一下子就蒙了。
等等,赵碧莲是妾室?
不行,崩不住了,今天也没有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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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3 接诏
可能是陆森惊诧时动静有点大,杨金花醒了,她转了下身体,用被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眼,带着点羞涩看着陆森。
“醒了?那就去洗漱一下,再去吃个早餐。”陆森摸了摸她的脸。
就这么结婚了……老实说,陆森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实感。
同时他也清楚,从此之后,自己得对一个女孩子负责了。
或许……是两个。
只是他觉得暂时不问这话题比较好,自己昨晚才和人同床共枕,衣服都没有穿上呢,就去问另一个女孩的事情。
怎么想都有点渣。
两人起身穿衣,洗漱一番后,下了楼,便看到其它人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桌上摆着还温热的小米粥,见到两人下来,黑柱主动拱手笑道:“郎君、大娘子晨安。”
林檎也在一旁行了个万福礼。
至于赵碧莲,她早已经坐到桌子边上了,见陆森和杨金花下来,立刻跳起来,走到两人前边,行了个万福礼,笑道:“官人、金花你们起得可真晚。”
杨金花有些害羞。
昨晚在她看来,确实是有些荒唐,比她看的那本‘小艳书’似乎还要荒唐些。
陆森的表情有些奇怪,从系统中得知了赵碧莲算是自己的小妾,便觉得有些离谱。
这赵碧莲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啊,她在想什么?居然宁愿作妾,而且汝南郡王也在想什么!小女孩不懂事,他不懂吗?
看着陆森奇怪的表情,赵碧莲有些害羞,扭扭捏捏的。
她现在脸上还挂着黑眼圈呢,昨晚听了一晚上的墙角,能睡得好才怪了。
杨金花见丈夫如此,便拉着他手坐到桌子前,把赵碧莲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陆森这才明白,原来赵碧莲是没有身份的,这次是以陪嫁丫环的身份嫁过来。
他没有身份等级方面的歧视问题,听完后,脸上没有什么负面的表情。
两女见陆森没有太大反应,都松了口气。
杨金花是怕自作主张,官人会不高兴。
赵碧莲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惹陆森不喜欢。
等吃完早餐,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以前都是用客人的身份进来的,难免有些顾忌,现在不同了,两人都是主人了,当然可以慢慢看,慢慢走,慢慢欣赏。
陆森则察看起了系统,他将‘杨金花’的人物卡拖进了系统配偶栏里。
‘配偶确定后,具唯一性且无法更改。同时配偶会获得家园系统的访问管理权,是否确认?’
确认。
杨金花本身就是陆森既定的目标,最重要的是,对方喜欢自己,这就很好了。
将杨金花设定为配偶后,她的属性加成便起效了。
陆森拿出系统背包里的材料,合成了一把短弓。
与原来相比,确实更省材料,并且属性也高了,他正想走到木楼后方试射一下,却看到杨金花慌慌张张小跑过来,脸上有些害怕。
“官人官人,我眼睛里看到些奇怪的东西。”
陆森:“嗯?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个淡金色的框框,上面写着好多人的名字,写着什么临时访问权限,还有永久访问权限,而且有我的名字,后边写着‘配偶’两字,是不是官人的术法?”
哦,看来杨金花确实有了家园系统的访问管理权。
此时赵碧莲也走了过来,奇怪地问道:“金花,你怎么突然间就急慌慌地跑了?”
陆森招招手,说道:“到楼上说。”
等两人都走到三楼房间内,陆森便把‘访问权限’这能力解释了一遍,其它的倒是没多说。
杨金花很聪明,她听完后,便懂得了如何用‘意识’更改他人的访问权限了。
只有陆森的她改不了,毕竟陆森的‘等级’是最高的。
“这术法我也能用吗,官人?”赵碧莲期待地问道。
陆森摇头:“不行,正妻特权。”
听到这话,赵碧莲有些失落。
但杨金花的眼睛就明显亮晶晶了起来。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感,本身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而现在,陆森将整个家的‘管理权’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也就是说,整个家除了陆森,就是她最大了,顿时就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如果不是赵碧莲在旁边,她估计感动到会跳到陆森怀里腻歪好一阵子。
“接下来几天,我们得给把林子往外移移,然后多加两亩地。”陆森想了想,说道:“一亩作草地,多加些花儿和多一两棵果树。另一亩给你们两人分,你们想做什么?练武场,还是游乐场。”
杨金花水汪汪的桃花眼微睁:“我还能练武吗?”
“为什么不能?岳母嫁到杨家,不一样成了巾帼女杰。”
“但杨家是将门。”
此时杨金花已经将自己和杨家分割开了,虽然依然会对杨家有很深厚的感觉,但从现在开始,她是陆家的人,有了这个自觉。
“我这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啊。”陆森笑道:“倒不如说,我更希望你能把武艺继续精进下去。”
杨金花盯了会陆森,见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便开心地点头,应了声是。
她个人其实是很喜欢练武的,但如果陆森不喜欢妻子舞刀弄枪的,她也会把这爱好渐渐忘掉,从此相夫教子。
赵碧莲在一旁见两人情意浓浓,吃味地不行,顿时坐到陆森旁边,撒娇说道:“官人,多出一亩地给我做个玩乐的地儿呗。”
“就知道玩乐。”杨金花接着赵碧莲的手臂往外走:“继续和我一起在院子里逛逛,这地方是我们两人一辈子要住着的地儿,不弄明白怎么行。”
“哦。”赵碧莲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之后两天,陆森带着家人都在忙活,先把林子内圈的成木伐掉,空出来一亩地转成了‘草地’,另一亩做了练武场,木制的十八般武器成套放在场地里,任杨金花使用。
再把栅栏再往外移了两亩,在这两亩上地重新种上了白桉树。
另外,在木楼的后方靠山背处,出现了小型的坑洞,洞口很小很浅,陆森便知道,这便是随机‘刷’出来的金矿。
只是还没有够一个月的时间,暂时没有黄金出现。
等成新后第三天,陆森带着杨金花‘回门’,先去杨家拜见了岳母和老太君,再去折家做客。
最后才去了汝南郡王府。
书房中,汝南郡王和陆森对面而坐,两人面前都有一杯清茶。
好一会,陆森说道:“王爷,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作践碧莲,让她作陪嫁丫环?”
“想不明白?”汝南郡王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如果不让她作陪嫁丫环,难道让她作妾?”
陆森皱眉。
“当陪嫁丫环,她至少是陆夫人的人,如果是妾室,那才是真正的地位低下,连人都不能算。”汝南郡王饮了口清茶,继续说道:“就在前个月,家中老妻,已经在帮碧莲寻夫家了,你知道她找的都是什么人家吗?”
陆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汝南郡王说道:“皆是文官。”
“这不是好事吗?”
“好吗?”汝南郡王呵呵了声:“但凡做了官的,就极少还没成亲的。且年纪偏大不说,家中也是妾室众多。碧莲真要嫁给他们,只能是作妾,未来的日子可不敢担保。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她当作陪嫁丫头,陆夫人的品性我也清楚,善良体贴,又与碧莲是一块长大的手帕交,她跟着过去,断然不会被主母欺负,且陆小郎你又是她中意的郎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森哑然,没有反驳的想法。
汝南郡王微笑道:“虽然碧莲是陪嫁丫环,身份地位不行,但我还是希望贤婿你能把我当成岳父看待。”
陆森沉默了数息,然后双手抱拳,微笑道:“见过泰山。”
“哈哈哈哈,好好好!”汝南郡王喜不自禁。
他自认向来看人极准,否则也不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陆森在他看来,确实是不算长袖善舞之人,甚至还有些沉闷,但越是这种人,一旦答应下什么事情,就会认定了不改。
之后,翁婿俩说了些亲近的话,在陆森要告辞的时候,汝南郡王说道:“贤婿,你已拒官家八次宣诏了,虽然再拒下去也行,但如果你想更往前进走一步,那么去宫中一趟,是不会有错的。”
说这话的时候,汝南郡王的表情显得特别认真严肃。
陆森问道:“但如果我不想再进走一步呢?”
“那过上十几二十年,你就只能遁走山林。”
“何解?”陆森坐直了身体。
“贤婿有大神通,救人易命只是翻手之间。”汝南郡王语气幽幽:“然世间凡人,总是怕死的,无论是我、朝中大臣、还是官家。你越是拒诏,你的名气也就越大,最后也就越是清高孤远,不似凡人。”
陆森听得渐渐皱眉。
汝南郡王继续说道:“老夫我与曹家已在山下设有暗哨,帮贤婿已挡下极多的求医者,但这终究不是办事。我们两人能帮你挡一时,挡不了一世,若最后你还是不愿入宫,获得权势,那么势必会被世人逼得遁走山林。”
陆森听明白了。
如果自己只是有名声,那么外人只会敬自己……他们会来救药,会来讨仙缘。
但世人极多,光汴京城就两百万人口,家里几棵果树,一箱玉蜂,如何满足得了众生。
人们敬久了,却得不到实惠,那么最后敬意就会变质,变成厌恶,嫉妒和憎恨。
所以汝南郡王才说,要有权势。
有了权势,才能让外人有畏惧。
如果‘敬’与‘畏’兼得,方才是立身之本。
不得不说,汝南郡王的话是对的。
古人或许在见识上不如陆森,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条街。
“多谢泰山解惑。”陆森站起来,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个礼,这是真心诚意地行礼:“此事小婿会好好考虑的。”
“你听得进去就好。”汝南郡王颇是欢喜。
女儿嫁给这种能听得进他人建议的青年才俊,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陆森带着杨金花和碧莲回矮山,他坐在院子里思考了很久。
又过了三天,宫里传诏的柳船志公公又来了。
“陆道爷,官家又宣诏了。”柳公公笑着问道:“你接还是不接啊。”
其实柳公公这次依旧不抱什么期望。
陆森站在他面前,笑道:“接了,明天我进宫面见官家。”
“得了,那我先回……”柳公公正准备转身,听到这话话了下,突然尖叫起来:“什么,陆道爷你接诏了?”
“嗯。”陆森把黄色的布卷拿到手里,拱拱手说道:“这段时间以来,麻烦柳公公多次走来走去,可愿到我院中喝杯水再走?”
“不用不用。”柳公公兴奋地直搓手:“奴婢这就回去给官家回复,功夫不负有心人,官家终于打动陆道爷了。”
随后柳船志笑呵呵地带着人回去了。
柳船志回到宫中的时候,早朝还没有散,这消息当场就让所有人轰然讨论了好久。
很快,到了下午的时候,陆森接诏的事便在朝臣们的推波助澜下,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很多人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陆森打着呵欠出现在宫门外。
此时宫门未开,但已经大量的朝臣在门口等着。
其中也有陆森认识的包拯,八贤王等人。
这些人都穿着官服,唯独陆森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极是显眼。
因为昨日陆森接诏,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曹佾看到陆森,眼睛大亮,正要说话的时候,汝南郡王直接招手喊道,笑道:“贤婿,过来,待会你随我站一起。”
这话一出,旁边众人皆惊。
赵碧莲成了陪嫁丫环这事,也就杨家和赵家知道。
连曹佾都被瞒在鼓里。
当下曹佾怒道:“好个赵允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行了瞒天过海之汁。”
汝南郡王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而陆森走到汝南郡王身边,笑着行礼说道:“泰山晨安。”
这一喊一答,就已经坐实了两人之间的身份。
当很多人就觉得奇怪,汝南郡王什么时候,居然把女儿嫁给这陆小道人了?
没有听到消息啊。
前段时间,不是杨家嫁女吗?
0064 吓唬官家
站在汝南郡王的旁边,陆森被万众瞩目。
但他表现得很淡定。
他大学的时候,和室友打赌输了,然后便被他们拉去一起报名参加节目,在中秋晚会上跳尬舞,当时整个现场笑成一片。
从那时候起,陆森就已经不害怕被万众瞩目了。
老实说,参加一两次这样的集体活动,还是挺锻炼人的脸皮的。
和汝南郡王聊了一会,宫门打开,文武百臣们鱼贯而入,并且在走到大庆殿的途中,自个就调整好了位置。
陆森一直待汝南郡王的旁边,这次老丈人全程护航,倒也没有那种初到大集体中,手足无措的感觉。
进到大庆殿后,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赵祯上朝。
这胖子虽然脸色有些疲倦,但神情很兴奋,他坐在龙椅上,看到站在汝南郡王身边的陆森,笑了下。
而陆森看到赵祯,也是微微吃惊。
他成亲的时候,也在客人中见过这胖子。
原来那时候便微服私访了,怪不得。
“再谢众爱卿天黑起早操劳国事。”赵祯坐在龙椅上,双手行礼笑道:“有事请启奏。”
不管赵祯治国水平如何,至少他这优待体恤百官的态度,就让很多人感觉很舒服。
众人都没有出列。
因为他们清楚,这次的主角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等了会,见没有人启奏朝事,赵祯看向陆森,笑道:“陆真人,可把你请进宫里来了。”
文武百官很有默契地往左右分成两块,将中间的空地让出来,然后他们转身,看着陆森。
而陆森走到中间,对着龙椅上面的赵祯抱拳行礼,脸色平静地说道:“见过官家。真人这称呼不敢当,我只是略懂术法的后进晚生罢了。”
“数日前,我托汝南郡王悄悄带我吃了陆真人与杨家幺女的婚宴。”赵祯满是憧憬地说道:“现时已入冬,天下寒意,唯有矮山有仙境,其温暖如春,百花盛开,更有彩蝶随仙乐起舞,当真是地上仙宫。”
其实此时几乎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陆森有大神通了。
毕竟之前有包拯给他背书。
而现在,赵祯又再次为陆森背书,更是将这可信度提高到了几乎无人怀疑的程度。
当下很多人眼光灼热地看着陆森,想着怎么和这人打好关系。
只有少数类似包拯这样的人,有些隐隐担心,陆森会把整个大宋又再次带入众生皆寻仙问道的狂热气氛中去。
“那是洞府之法。”陆森将自己这几天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
其实赵祯就是想知道这样的内容,在他看来,陆森一切的不合常理,都是仙术的外在表现。
“何谓洞府之法?”他兴奋地问道:“我看很多志怪传闻,皆言仙人居于山中洞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森身上,赵祯问的,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引山体灵气结阵谓‘洞’,以自成一方小世界为‘府’。”陆森缓缓说道:“所谓洞府之法,便是术法有成后,自结修炼避世之地。无洞府不修仙。”
无洞府不修仙?
文武百官听到这话,皆是神态各异。
大部分的人是相信的,只有少部分人脸色存疑。
“一派胡言!”
就在陆森话说完后,从大殿右侧边的暗处,走出来一名穿着蓝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面如白玉,黑须及襟。
手中拿着把抚尘,行路时双腿抬得比一般人高些,身体微微后仰,看着颇有种奇特的方外之人气息。
他走到赵祯下方些,用手中抚尘指着陆森,怒道:“不食气,不吃丹,何来的仙气傍身。这洞府乃是神仙居所,先有神仙,才有洞府。而这陆姓妖人,居然先洞府,后修仙,颠倒事理,不堪所谓。”
众人看着这道人,都是微微头。
八贤王等人,更是面露讥笑之色。
就连赵祯,也是满脸的不耐。
这些人都亲眼见过,甚至在陆森的院子里待了几个小时。
陆森说那是洞府,他们是绝对信的。
陆森轻轻一笑:“请问道长姓名。”
“杨圆庆,太乙宫子弟,道号离阳。”这中年道长抱着拂尘,冷冷地说道:“敢问少年郎师从何处,师尊何人?”
“师尊姓系名统,道号风灵。师尊赐本人道号月影。”陆森笑眯眯地说道:“至于我这一派是何来历,我也不清楚,师尊不说,我也不敢问。”
离阳道人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转身向赵祯说道:“官家,这少年郎连师承都不也说出来,不是骗子,便是邪道。”
“我和八贤王、包希仁等爱卿,皆吃了陆真人的酒席,亲眼所见人间仙境,也就是陆真人口中的洞府。”赵祯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脸色已经明显有些不愉了:“离阳道长,你先退下吧。”
他这是怀疑自己眼睛瞎了,被骗了?赵祯突然觉得以往很信任的这位离阳道人,似乎有些不可信了。
“但是……”
“官家请你退下。”柳船志拉着离阳道长的手,不由分说便往后边走。
看着离阳道人强壮过柳船志,可却挣扎不开这个公公的钳制,渐渐被拖远。
文武百官看着离阳道人如此狼狈,几乎都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嘲笑声。
事实上,之前的离阳道人是以太乙宫‘天师’身份,参与朝议的。
虽然他不会提意见,但一介道人能出现在朝堂上,这本身就是得宠的信号。
可现在看来,这离阳道人估计以后得被赶出宫了。
等离阳道人消失后,赵祯笑道:“惊扰到陆真人了,刚才你说洞府才是修仙的基础,那么即是说,只要有洞府,谁都可以修仙?”
生老病死,凡人谁也逃脱不开的死结,唯有仙神超脱。
但凡有成仙的机会,谁不愿意搏一把。
龙椅算什么?
陆森摇头:“不可能的,想要修仙条件极为苛刻。千万人中,难出一人。”
这时候,一直微微闭眼的八贤王突然睁眼问道:“也就是说,陆真人自认为千万人中才出一个的天才?”
“对。”陆森毫不犹豫地接话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师尊说的。”
八贤王立刻收声不再说话,要是陆森自己这么说,别人还可以说他是骄纵自大。
但这话是对方师尊说出来的,那就不好批判了。
侮人师长,甚于辱人父母。
文武百官对修仙之事极为好奇,听着心痒痒的,见八贤王打断,都有些不爽。
赵祯看了眼八贤王,然后问道:“陆真人,为何修仙如此困难?千万人中才能出一个?”
“其实很简单,天道浩瀚,生老病死皆是天意,大多数生灵命数都在天道的网罗之中。”陆森慢慢地将自己之前想好的设定说出来:“可偶有漏网之鱼,这样的人,其命数不在天道的记载之中,便有了脱离天道的机会,这才有了修仙的资格。”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说法。
之前他们也问询过僧道们,如何长生。
而这些人的回答千篇一律……什么得仙缘啊,什么心不诚啊,什么仙丹没有炼好啊,等等!
这种天道漏网之鱼的说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文官站前一步,问道:“陆真人,难道天道不会管把你们这些漏网之鱼再抓回去吗?”
陆森早料到会有人这么问。
他笑道:“我打个比方,有老丈购蚁穴归家,欲泡制黑蚁酒,偶有两三蚁蝼落于行道,你觉得这老丈会专程再去街上把两只蚂蚁找回来吗?”
这比方实在,众人一听就明白了。
赵祯大喜:“陆真人,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脱离天道网罗,便能修仙长生?”
别说赵祯,连其它的文武百官都有所心动,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算是比较‘靠谱’的解释。
“理论上可以。”陆森突然正色说道:“但这事,官家最好别想。”
百官们齐愣,就连赵祯都愣了。
“为何我不能想修仙长生之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道人劝官家不要修仙的。
不是所有的道人,僧侣都想方设法忽悠着帝王修仙吗?
“因为你是天子,在天道那里是留了名的。”陆森看看周围众臣皆是惶然之色,继续说道:“天道为父,生老病死是定下来的规矩,天子修仙,便是逆天而行,形同不孝,此举或有大难。”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过重了。
在此时,不孝是一个很严重的罪名。
而且还是对‘天’的不孝。
然而陆森决定继续加些猛料:“秦皇谴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求取仙丹,不久后,秦皇暴毙于宫外。”
如果说刚才陆森说帝王修仙是不孝的话,那么秦皇暴毙这‘关联’,简直就是往小湖里扔了块巨石,炸得所有人都发蒙,神智不清。
特别是赵祯,脸色甚至变得铁青。
震惊过后,文武百官们便开始议论纷纷。
而赵祯缓了好一会后,才说道:“陆真人的意思是……我是断不能修仙的?”
“对,天子不能修仙。”陆森很笃定地说道:“但凡吃仙丹,练仙术的帝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赵祯脸色扭曲,变得极是难看,不甘心地说道:“陆真人,你这莫不是想劝诫,故恐吓于我。”
“官家与诸位大臣们,皆是熟读史书之人,回忆书籍所载,问鬼神的天子,又有几人得善终?别说炎黄二帝,生前已经是人圣的不在此例。”
他们想了想,都是摇头,似乎真没有。
赵祯很难受地摸着自己的脑门。
他是个胖子,天生就患有高血压,因此心情一激动,就很容易头痛。
包拯在人群中,看着陆森,有些惊讶,最后微笑地点了点头。
赵祯脑袋实在痛得不行,他挥挥手,说道:“罢了,今日早朝到此为止,众爱卿们先回家休息。”
说着,他不等其它人回话,便站了起来,在柳船志的搀扶下,回到了后宫中。
而百官们则七七八八地离开。
陆森跟在汝南郡王身边,往外走。
此时很多人上前来找招呼,都想和陆森攀攀关系。
就算不能从陆森这里得到修仙之法,也能混合脸熟,以后身体不舒服,得到重症的庆,还可以去求求陆森,请他援手。
因为太多人来打招呼了,每走几步就得停停,因此汝南郡王和陆森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出了皇宫。
等出了宫门,汝南郡王直接带着陆森回自己家,在书房里,他叹了口气,问道:“别的道人都想着,怎么让官家相信长生不死,好得宠信,飞黄腾达。你倒好,把官家的那点念想给戳破了。”
陆森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声。
汝南郡王见他不在意的模样,也是笑了下,说道:“没事,戳破也好。反正也不妨碍大事,但贤婿你以后倒是进可攻,退可守,因为你并没有谄媚官家,这很重要。”
文人都是不太喜欢道人的。
把他们带歪官家去寻仙问道,从此不理朝事。
而陆森这次,直接把赵祯的念想打破,使得他们对陆森的好感度极高。
“其实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只是单纯把事情说出来罢了,估计官家已经对我没有什么兴趣了。”陆森解释道。
“那倒不会。”汝南郡王看着窗外想了会,说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身为帝王,修炼成仙这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贤婿你是目前唯一真正身负大神通之人,无可替代,等官家心情缓过来,肯定会封你官职。”
陆森听到这里,点点头。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在于,如何让贤婿拥有实权。”汝南郡王有些为难地说道:“据以往的惯例,道人都是封些虚职的,虽然品阶高,却并无实权。”
但即使是没有实权的道人,只要得官家信任,再带歪了官家,一样能把整个国家搅得乌烟瘴气。
汝南郡王想了想,说道:“不知道贤婿,对‘监军’这位置有没有想法?”
“嗯,监军?”陆森有点惊讶。
汝南郡王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西北折家和种家很快就要同时对西夏用兵,势必要派出监军督战。”
0065 可保你成漏网之鱼
监军?
陆森即使对历史不太了解,也很清楚,宋朝的监军权力极大,大到可以更改主将的军令的地步。
“监军一职极为重要,就算官家给了我虚职,估计也不会把这位置给我的。”
“那可难说。”汝南郡王笑得一幅神秘莫测的模样:“况且其实贤婿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虽然今天你把官家吓得够呛,但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的。”
陆算想想觉得也是。
自己娶了汝南郡王的女儿赵碧莲,确实是与赵祯扯上亲戚关系了。
当然,对方认不认那是另一回事,陆森也不在意。
“不管怎么样,贤婿就先等封赏吧,即使是虚职,也应该能参与朝议了的。”
陆森明白了汝南郡王的意思。
那就是等。
等赵祯的封赏,同时也等汝南郡王帮他运作。
与汝南郡王聊了会,陆森便起身回家。
此时矮山上,庞梅儿带着几个仆人上门拜访。
空中阴晦,随着入冬的时间越长,天气了越发寒冷。
栅栏外,庞梅儿穿着白貂毛大氅,俏生生地站着。
而站在她对面的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却穿着轻便的丝绸长裙,宛如盛夏。
“看来你还是不能让我进去吗?”庞梅儿露出丝冷笑:“即使嫁给了他,你还是作不了这地方的主?”
“不是,你别急。”杨金花还是不太习惯操作访问权限,好一会才找到庞梅儿的名字,拖她进临时访问栏中,然后笑着说道:“行了,进来吧。”
庞梅儿走到栅栏木门口那里,用手摸了摸空气,没有摸到那块无形的阻挡之物,这才进到里面。
然后便是感觉温暖如春。
“把大氅脱了,看你穿这么厚实就难受。”赵碧莲主动上来,帮庞梅儿却除外衣,同时说道:“这里面暖和,我和金花两人都不想外出了。”
庞梅儿看看周围,微叹口气,把手中的竹篮提了起来,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一起尝尝吧。”
“好啊,去凉亭那里。”赵碧莲最喜欢吃小食了。
片刻后,三人坐到凉亭中,庞梅儿看着周围三亩的花海,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市井传闻中的人间仙境吗?果然美不胜收。金花,不得不承认,你确实眼光要强于我,也要果断过我。”
庞梅儿很聪明,也很有决断。
庞太师甚至皆言,惜自家孙女不是男儿身。
但她依然还是佩服于杨金花的果断,相中男人了,果然出手,不得不说,不愧是穆元帅的女儿吗?
庞梅儿轻轻笑了下:“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还是官人主动提亲的,当时我可是青涩得很,即使有母亲指点,还是有些畏畏缩缩。”
“可你也明显向他表露情意了吧。”庞梅儿看向外边,她的视线随着其中一只彩蝶移来移去:“否则陆真人也不会主动选了你。”
虽然陆森没有真人的封号,但现在所有人都称他作真人了。
有时候,封号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你有实力,到了那个程度,别人就该那么称呼你。
杨金花抿嘴笑了下,有些得意。
赵碧莲嘴鼓鼓的,说道:“要不是父亲禁了我两个月的足,不准外面,说不定我就能在金花面前入官人的眼了。”
庞梅儿摇摇头,忍不住劝道:“碧莲,你得改改这个跳脱乱说话的性子,你现在嫁人了,而且你的身份还只是个陪嫁丫环。”
“没事啊,官人很宠我们两个的,况且我和金花又是从小长大的姐妹,没有人会责怪我。”赵碧莲笑得很开心:“嫁给官人,比在家里还在自在,梅儿你可能不信,官家甚至允许金花继续练武,还专门腾出了块地,给她当成练武场。”
“我看到了。”
庞梅儿进来的时候,便已瞧到那练武场了。
陆森修术法的,自然不会用到,那只能是给杨金花建的。
她有羡慕,随后又有些郁闷,说道:“你们俩人都嫁人了,以后我也不太方便再来多看你们,时间久了,再浓的姐妹情,估计也得淡漠下去。”
杨金花伸出双手,抓着庞梅儿的双手,真挚地说道:“我们三人,一生一世好姐妹,不会变的。”
“其实我觉得,梅儿也可以和我们一样,嫁给官人啊。”赵碧莲语出惊人:“反正男子总会三妻四妾的,倒不如我们三人一起结成聪明,共抗外敌。”
“碧莲,休得胡言乱语。”杨金花怒瞪了对方一眼,随后扭头看着庞梅儿,说道:“抱歉,你也知道碧莲的性格,向来口无遮拦。”
“我就是觉得这样才好啊。”赵碧莲嘟哝着。
庞梅儿盯着杨金花的眼睛,随后神情越发失落。
赵碧莲心思单纯,营养都长在了山峦上,因此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大咧,根本不会想太多。
可庞梅儿却看得明白。
杨金花主动帮碧莲道歉,这说明在杨金花的眼里,她和碧莲是同一阵线的,庞梅儿是另一条阵线的。
反而像是赵碧莲那样,说话直来直去的,这才是好闺蜜的作派。
嫁人了,终究是有了分别吗?
庞梅儿心里千念瞬转,随后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才不想与你们共侍一夫呢,我的的眼界极高。未来的官人,必定要文武双全,文能东华门唱名,武能带兵开疆拓土。”
似乎是看到了庞梅儿往时的骄傲的模样,三人的气氛终于与往时差不多了。
三人在凉亭里聊了很久,直到陆森从外边回到家里。
等陆森一回来,庞梅儿就告辞了,毕竟是未嫁之身,在男主人回来后,确实不方便待太久。
等庞梅儿走到山脚下,眼珠儿便落了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可能从此后,要变独自一人了。
杨金花与碧莲都嫁人了,她们不会再常来看自己,而自己也不能多去男子家中。
时间一久,什么感情都会淡的。
她披着白色大氅,缓缓走着,鹅毛大雪纷落而下。
刚才在山上,在院子里感觉到有多暖和,现在出来了,心感觉到有多冰冷。
冷得难受。
“嫁人了,便把我当外人。”庞梅儿小声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哭意:“嫁人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选个比你家官人更高百倍千倍的男子回来,那时候再气死你。”
而另一边,将庞梅儿送走后的杨金花,主动走到陆森身后,给他捶肩捏背,同时问道:“官人,今日面见官家如何了?”
“嗯,吓了他一顿。”
陆森随后便把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听得杨金花浅笑连连。
随后陆森左右看了下,问道:“碧莲呢?”
“她还在凉亭那里吃糕点,嘴馋。”
陆森不以为意,赵碧莲喜欢吃就早她去呗。
“对了官人。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杨金花坐到了陆森的对面。
“我在家中住了也有段时间了,发现我们有些浪费!”杨金花给陆森倒了杯蜂蜜水,温柔地说道:“无论菜田的绿蔬,还是果树,长果子其实都很快对不对?”
陆森答道:“是的。”
“如果不采摘,就一直挂在那里,并不会多出新的果子与生蔬出来。所以我想按天收成这些果蔬,都存入家中的储物箱中,一部分留着给我们自己吃,多出来的那部分,就拿去送人,开拓人脉和人情,你觉得如何?”
“行啊。”
陆森觉得没有问题。
以前他就有这个想法,但他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就懒得弄。
另一个原因便是,他觉得这样子很麻烦。
有这时间,他可以练字,练气,学着运气等等,大把事情可以做。
时间浪费在这种社交人情上,他觉得有些不太划算。
但如果杨金花愿意把这事担下来,那最好不过了。
她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这京城中的门道她其实很清楚的。
以前她只是杨家幺女,身份和地位都不够,杨家没落中,也没有值得拿出手的东西去走人情,走人脉。
但现在不同了,家中的果蔬全是达官贵人们求而不得的好东西。
随便拿些出去,就能收买到大量的感激和人情。
“官人真愿意把这事交给我?”杨金花显得十分激动。
“你提出来的,自然就交给你了。”
“多谢官人。”杨金花想了想,又说道:“那我带着林檎做这事,她现在字也识得差不多,该是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涨本事了,以后也方便给官人办事。”
不得不说,杨金花确实考虑周到。
陆森起先只是想着,杨金花娶回来,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也是个称职的属性加成工具人。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捡到宝了?
得到陆森的同意后,杨金花便带着林檎和黑柱去收菜收果子,接着拿出纸笔,开始把汴京城里值得上门拜访的人家写在本子上。
还排了个先后顺序。
然后第二天,杨金花便带着林檎,提着生蔬和果蓝去窜门了。
当然,她不会直接拜访那些达官贵人,而直拜访她们的妻妾,行夫人外交的路线。
陆森则在家里待着,运气练气,生活枯燥且朴实。
同时顺便趁杨金花不在,把赵碧莲给吃掉了。
这事呢,其实不怪陆森,是赵碧莲先动的手,他只是自卫反击罢了。
杨金花回来后不久就知道了,陆森主动告诉她的。
本以为杨金花会生气的,结果她只是笑笑,说道:“官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又过了三天,官家的诏子到了,还是柳船字公公宣读。
“官家手诏,曰:陆森者,谓月影道人,有大神通,天人之姿降世,五湖皆联其盛名。经朕与中书门众臣商议,特赐终南山太乙宫真人一职,赐矮山周边无主之地五十亩,享五品文官奉碌,且有进宫朝议之权。”
陆森上前抱拳行礼,接过了手诏后,说道:“谢官家,也谢柳公公。”
“客气客气。”柳船志连连抱拳。
这时候,林檎提着两篮果子递了过去。
“这怎使得,这怎使得。”
柳船志嘴里连连说着推却的话,但双手却很诚实,拎着两篮果子,便不放手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麻烦柳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柳船字把两篮果子交给自己的心腹,然后说道:“官家知道陆道爷这样的方外之人,是不喜约束的,因此朝议你来参加即可,不会真让你处理朝政,还有,如果道爷有天心情不太好的话,也可以不去早朝,但这事还是得至少过上半年才好做。”
“谢柳公公提点。”陆森笑着说道。
随后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接着柳船字便带着人回去了。
刚下了山脚,山林里突然钻出十几个脸色肃穆的壮汉,个个身上拿着宫内禁军的制式弯刀。
柳船字把两篮果子交给领头的壮汉,说道:“这果子就交给你护送了,千万不能出岔子,明白吗?”
壮汉点点头。
随后两队人马各自分开,等柳公公那队先走了一阵子,这队才动身。
他们这样子,是为了安全把仙果送入到宫中。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谨慎,展昭坐镇此地,这一年多来,带着捕快一天天地巡视,武林人士已经不敢随便冒头了。
而且欧阳春那边,作为武林盟主的作用也开始显现。
他联络各大门派,自发组织了‘护义楼’这个组织。
由各门各派的侠义人士组成,维护整个武林的秩序,追杀那些刚乱杀无辜的江湖人。
而且欧阳春的实力,不知道为什么,大涨一截。
已经数名老一辈的邪派高手,栽在他手中。
两篮果子在一个时辰后,送到宫中。
赵祯留下一篮子给自己那个身体不太舒服的幼子。
这段时间没有果子的调养,小幺的身体又开始不太舒服了。
而另一篮果子,交到了一个白眉道人的手中。
这道人发须皆白,看着年老,可脸色红润光亮,一看不是修行有成之人。
“这就是仙果?”白眉道人将一枚枇杷放入嘴中,咀嚼了几下,惊叹道:“其中果然有一缕灵气,要是用来练丹,绝对能大大提高出丹的机率。”
赵祯迟疑了下,说道:“可陆真人说,天子不得修长生。”
“放心,老道有遮天藏地之法,可保官家成漏网之鱼。”
0066 卸掉枢密使一职如何
听到这白眉道人如此说,赵祯将信将疑,但现在他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选择相信眼前此人。
白眉道人就是终南山太乙宫天师,张天林。
算起来,他的品阶要比陆森还要高上一级,也曾做过许多很神通的事情,比如说呼风唤雨。
就是法力不太稳定,时行时不行。
“果子我就交于你们太乙宫了,想要炼丹也好,想要种植京可,都要做得隐密些,否则让陆真人知道,这事不好收场。”
“老道明白的。”白眉道人张天师提起篮子,说道:“老道以性命担保,会想尽办法将仙果种植出来,并且用于炼丹,再用遮天藏地之法,隐匿官家命数。”
“就劳烦张天师了。”赵祯微微笑道。
随后张天师提着篮子离开。
等其走后不久,柳船志从旁边暗处走出来,说道:“官家,奴婢观此老道,是在存心瞒骗你。”
“我也觉得像。”赵祯走回案前坐下,语气随意说道:“只是陆真人根本不愿意帮我成仙长生,也只有这些道人想着办法炼丹了,一果篮子而已,以后我恳求汝南郡王,依然可以从陆真人那里求得些来。”
柳船志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家,要不要我派些人去看着他们。”
“不用。”赵祯摆手说道:“要是他们种得果子出来,炼得丹出来,自然是好事,要是炼不出来,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他觉得我好唬弄,就随他去吧。”
“官家太过于忍让这些骗吃骗喝的道人了。”
赵祯呵呵笑道:“那又有何妨,都是朕的子民,只要不是想着要害我便好。”
另一边,张天师提着篮子出了宫,坐上轿子,悠悠回往他的天师府。
终南山是北守道教核心重地,大名鼎鼎的太乙宫就建在上面。
一般来说,有朝廷编制的道士都会选择在终南山修炼,只有少数身负与朝廷‘交流’重责的道人会留在汴京城里。
张天师就是其中一位。
他回到天师府,提着果篮到了书房中。
这书房相当宽敞,比汝南郡王的书房还要大上数倍。里面存放着大量的道家典藏。
他刚坐下,便有三名长须飘飘,面冠如玉的中年道人走了进来,个个端是好皮囊。
“坐吧。”白眉道人指了指他前边的蒲团:“果子老道我已从宫中带出来了,你们三人可有什么想法。”
三人盯着果篮子,眼中皆有贪欲。
好一会,中间的中年道人说道:“我们四人把这果子分食了,吸取里面的仙灵之气,果核则拿回终南山顶,细心培植。”
“官家那边如何交待?他等着我们炼出仙丹于他呢。”
“把太乙宫中珍藏虎豹冲气丸赠于官家,就说是练出来的仙丹,各位师兄觉得如何?”
“官家肝阳上亢(高血压),有头痛之症,再食虎豹冲气丸,会加剧他的病情。”张天师摸着胡子说道:“宫中的御医也不是傻子,官家吃了虎豹丸出问题后,多半会查出是我们弄出来的事情。”
最左边的道人说道:“那就加入清心丸,先哄官家食上半月的清心丸,就说帮他清洗肚中秽物,等他肝阳上亢之症好些后,再让他食虎豹冲气丸。”
张天师眯眼想了想,说道:“可,就这么办。只要他觉得虎豹丸能让自己雄风大振,必然会对我等信任有加,届时再请他多送些仙果过来,应当可行。”
“为何我们不直接去找陆森那小子?”最右边的道人不忿地说道:“他自称道人,就应该受我终南山太乙宫节制。”
张天师呵呵了声:“要是你与陆森易地而处,有大神通,你会任人摆布?”
这道人不说话了。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我们先分食果子。”
很快,一篮果子就成了四份,张天师拿到的自然多些。
四人将自己身前果子食完,便开始盘腿闭眼练气。
约半个时辰后,四人先后睁开眼睛,就在这半个时辰内,他们四人的气血明显比之前又好了些。
“确实是奇物,只是可惜果子太少了。”其中一名道人说道:“想着陆森小儿天天拿如此宝物当小食吃,我就心疼难当,暴殄天物。”
其它三人没有说话,只是表情也和刚才说话的道人差不多。
“不急,我等先去把仙果种出来,看看是否也有同样的仙灵之气。要是不行,再作商谈。”张天师说话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慈悲:“我等迟早有朝一日,亦是天道的漏网之鱼,”
其它三人点头赞同,神情中带着些许狂热。
拿到了官服之后,陆森第二日便也去上朝了。
想要权势,就得混个脸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得不说,赵祯在位时的朝堂,挺有意思的。
陆森天天看着文官们骂架,骂着骂着,就开始骂官家。
而赵祯还得苦笑着赞同,说骂得好,骂得妙。
几天下来,陆森发现,朝堂上分成两派。
庞太师为首,晏殊、王安石等人成一派,不过现在的王安石官职还不算大,在朝堂上说话还没有多少份量。
然后以八贤王、包拯、司马光等人为首成另一派。
这两帮人天天对骂,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对骂。
虽然骂得凶,但陆森也看得出来,他们更多是对事不对人……很少攻击政敌的人品,或者隐私问题。
而武官和国戚统统不分派,就站在一旁光看戏,很少说话,除非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陆森起先是听得莫名其妙的,但过了一个多月,陆森倒是听出些门道来了。
这些文臣其实是在争改革新政的问题。
庞太师这边,是要改革的,意愿相当强烈。
八贤王这边是不愿意乱改的,认为现在朝廷没有问题,只要除奸臣,去贪官,便能一洗现在朝廷官场晦气,天下太平。
看着这些人吵架,其实很有意思,因为陆森总会觉得‘不明觉厉’。
他们骂人时,会引经据典,明明一段话看似是称赞你的,连连道谢,但回头一想,便会大叫一声:某某某,你个小人居然阴我!
在朝堂上待了一个多月,陆森硬是感觉到自己的‘文艺问候’水平有了极大的提升。
这天退朝,已是下午。
因为之前庞太师和八贤王两人,因为苏州的农赋问题,又吵起来了。
苏州现在也是经济重镇,大多数人都经商去了,种田的人越来越少,收不上粮食。
其实苏州实质上是上交够了足够的粮税的,但随后被人举报,说苏州收上来的粮食,全是从外地买回来的。
然后双方便为此事吵了起来。
庞太师认为,此事极为严重,事关苏州农人田地分配问题,或有土地兼并的弊端。
而八贤王则认为,佃民本身便是国策之一,只要苏州的农人吃得饱,那问题就不大,何必要在苏州那里折腾,乱来反而会扰民。
然后朝堂便吵成一锅粥了。
陆森站在汝南郡王旁边,冷眼旁观。
等这些人吵到下午肚子饿了后,这才作罢。
不过看他们互相不服气的模样,昨天估计还得继续吵下去。
退朝后,陆森和汝南郡王两人出到殿外,不知何时,外边已经下了层薄薄的软雪。
“贤侄,到我那里吃顿饭如何?”
陆森看着宫外的雪景,笑道:“多谢泰山相邀,只是今天有些事情想回去早些,要不泰山到小婿家中坐坐如何?碧莲也很想你了。”
“嗯……好。”汝南郡王答应下来。
除了成亲那天,汝南郡王还没有到陆森家里作过客呢。
就是翁婿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旁边突然走过来个人,是狄青。
他抱拳笑道:“汝南郡王,陆真人,真是巧啊。”
翁婿两人还礼。
汝南郡王问道:“狄枢密,可有要事?”
狄青眼睛看看左右,微笑说道:“这里有些吵闹,我们到陆真人家中聊聊如何?”
汝南郡王看看陆森,说道:“这得看贤婿的意思。”
“狄将军拜访,岂会不同意。”陆森抱拳:“我还担心招待不周呢。”
两人对狄青的称呼,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态度。
‘狄枢密’透着生分,汝南郡王就没有想着和狄青打好关系,不冷不热,也就那样。
陆森的‘狄将军’则说明,他是比较认同狄青在战场上的‘武功’的。
于是三人同行,此时很多文官没有走远,见到三人结伴,神情皆有些诧异。
走在大街上,即使是下雪天,汴京城也是热闹非凡。
乞丐们大多数都躲到了下水道里,那里面的温度相对来说比较高,大概应该有十几度以上。
三人走着,沉默无语。
突然间,狄青指着前边的一个算命摊子,说道:“自从陆真人说了‘漏网之鱼’的高论后,整个汴京城生意最好的便是这些算命先生了。天天有大把人排着队问他们,自己是不是漏网之鱼。即使到现在,也没有消停下来的迹象。”
汴京城里,现在最时髦的事情,便是算命了。
个个都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修仙的潜质。
而算命先生们,则根本不想这帮家伙成漏网之鱼,都成鱼了,命数都没有了,以后他们做谁的生意?
所以虽然他们平时爱捡客人喜欢听的说,但关于这事上,没有一个算命先生愿意承认来算命的人,其中有人逃离天道命数。
汝南郡王和陆森看过去,发现前边的算命摊子上,确实有大把人在排队。
又走了一阵子,狄青突然问道:“陆真人,这世间众生,真的有所谓的命数吗?”
“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难道不是命数吗?”陆森扭头看着这个中年帅哥:“狄将军想要知道什么样的命数?”
狄青皱眉,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随后三人一路无言,汝南郡王不是曹佾,他个人对大多数的文官和武臣,都没有结交的心思。
直到走回矮山,进到院子里后,三人这才说话了。
“再次见到这人间仙境,依然还是震撼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狄青站在凉亭中,看着周围的鸟语山香,再想着院外的冰天雪地,有种时空错乱的迷惑感。
而汝南郡王的表情有些难看。
赵碧莲和林檎两人在草地中扑蝶,相当开心快活,甚至没有查觉到有人进来。
“贤婿,你这小妾得好好管教了,别顾忌我。”
看着汝南郡王脸黑黑的,陆森笑道:“碧莲天真浪漫,我是很喜欢的。”
此言一出,汝南郡王和狄青两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陆森。
市井传闻陆真人有怪癖,喜饮自家娘子洗脚水,难道也是真的?
三人在凉亭中坐下来。
汝南郡王主动开口,问道:“狄枢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说。”
“听说王爷有意将陆真人举荐为监军?”
陆森和汝南郡王互相对看了一眼。
“这事你听谁说的?”汝南郡王的表情有些严肃:“曹家,还是折家?”
“曹家!”
“曹国舅这人,嘴还是碎。”汝南郡王没好气地说道。
“此事亦不能怪他,我也猜到些许。”狄青双手抱拳,说道:“如若此事让王爷不喜,狄某这里陪个不是。”
“算了算了。”汝南郡王摆手:“那么狄枢密主动找上门来,是有什么见教?”
“见教不敢。”狄青说道:“若是汝南郡王愿意举荐陆真人为监军,那可否在三个月后朝堂上,举荐狄某为安抚使,与折家一起攻打西夏?”
凉亭中的气氛有些沉默。
好一会后,汝南郡王突然冷笑道:“你就不怕,官家和文官们怀疑你有不轨之心?”
“怕,当然怕。”狄青说道:“所以狄某来向王爷求助了,安抚边疆,一直是狄某毕生的心愿,所以此次的西夏攻略,数十年难遇一次,狄某极想参与,不想错过。”
“荒谬。”汝南郡王哼了声。
“还请王爷助我。”狄青猛然下拜,神情极是诚恳。
“你这是在为难我……”
但也在这时候,陆森突然说道:“狄将军,把你的枢密使卸了,愿意吗?”
陆森很清楚,枢密使这个位置,根本不是狄青可以坐得住的。
两人听到这话,同时看向陆森,然后几乎同时露出思虑之色。
特别是狄青,表情显得有些微妙,惊恐中带着点释然。
0067 又到了动物繁衍的季节
再明媚的花海也抚慰不了狄青此刻郁闷的心情。
枢密使这位置,是他的执念之一,就如他之前脸上的刺青。
坐在这位置上,他才感觉到,自己算是从文官的压迫上挣扎着站起来了。
但问题是,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为枢密使,应该起到的作用。
在朝堂上,文臣们谈起政事,他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因为不懂……而军事方面,现在南方边患已平,而北边的战事又是折家和种家在处理,他贸然插手不但会引起这两家不满,甚至文臣们也会怀疑他的动机。
所以现在他更多的情况是在朝堂上干站着,空有枢密使一职,却根本说不上话。
也是在一个多月前,陆森的‘漏网之鱼’妙论彻底引爆了整个北宋的话题圈,但凡有点闲钱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去找算命先生给自己占了一卦。
就连狄青也不例外。
他装作普通富员外,找了传闻中比较靠谱的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了算往后的‘命数’。
结果算命先生说,他现在已经最鼎盛的时期,再无可上进之卦相,接下来会极盛而衰,甚至会有血光之灾。
狄青本来是不太信命的,信命的人不会像他这么拼。
但陆森的横空出世,给了整个大宋一个错觉:这世上是真有鬼神的,就看你碰不碰得到。
算命先生刚说他极盛而衰不到一个月,此时陆森这位正牌‘真人’,又让他放弃枢密使之位。
完全契合算命先生的说法。
所以现在狄青有些惊恐,也有些释然。
“陆真人似乎是知道我之后的命数了?”狄青身子微微前倾,双眼如鹰目般盯着陆森:“不得善终?”
汝南郡王在旁边听到这话,眼眉猛地挑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森。
“不知道。”陆森断然否认,甚至他边表情都没有改变:“只是单纯觉得,狄将军不太适合枢密使这位置而已。”
要是一般人说狄青不适合当枢密使,他自然是要翻脸的。
但陆森不同,他可是有神异在身的。
这个时代,即使再桀骜的人,内心中对于鬼神,也是有所敬畏。
“既然陆真人说,本将军不适合当枢密使,那想来是不会错的。”狄青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释然许多,他扭头对着汝南郡王问道:“赵王爷,如果拿我现在枢密使的头衔作押,可否能让我去西北走一趟。”
陆森微微笑了下。
狄青就应该在战场上纵横,不应该被困在朝堂中。
汝南郡王脸色沉静,心中念头纷转。
虽然说作为王爷,他是不需要结党营私的,但如果能利用枢密使这头衔,他确实可以做出相当有利的运作。
而且女婿能作监军的可能性,又会提高许多。
“我尽力而为。”汝南郡王想了会,说道:“不敢担保。”
狄青举起蜂蜜水和对方碰了下:“劳烦王爷了。”
汝南郡王眯眯笑道:“客气客气。”
一次重大的官场交易,就在三人的几句话中达成。
即简单又快捷。
汝南郡王和狄青两人在院子中逗留了一个时辰后,结伴离开。
之后汝南郡王便开始频繁接触文官集团,无论是庞太师那边,还是八贤王这边,都有走动。
可以说,为了陆森成为监军这事,他是真正苦心劳力的。
时光渐逝,十数天后的早朝,文臣们例行吵完后,按理说,此时就应该退朝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赵祯突然问道:“陆真人,你来朝堂旁听已三月有余了,为何一直不发表自己的政见?”
陆森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神情平淡,说道:“不通政务。”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心里暗暗一阵点头。
他们个人对陆森的感觉其实相当好。
从之前陆森打消官家修仙的心思,再到陆森这三月来,只是看戏不说话的态度,着实讨人喜欢。
他们从个人角度出发,对道人这个群体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但就是怕道人利用自己的神异,将官家带到只问鬼神不问苍生的歪道上去。
而陆森这段时间以来,既不插手朝务,也没有去亲近官家的意思,端是显得遗世而独立,确实颇有他们想像中,修行者不染红尘的那种意境了。
“不懂政务,也可以说些术法上的趣事嘛。”赵祯语气中带着点央求:“给我和众爱卿们开开眼界。”
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世界观都不同……等等。
陆森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既然有想改变北宋‘风格’的想法,何不趁此机会弄点‘奇观’?
刚好最近他把‘大型放映机’的材料给备齐了。
他当下就有所意动。
而朝堂上的大臣们,个个都是察颜观色极其厉害的主,包括赵祯。
他当时兴奋地问道:“陆真人欲有高论?”
陆森摇头:“高论倒是不敢当。只是想起了以前师尊教我启蒙读书的日子。”
文武百官静静听着。
“我这人没有学过什么儒家名著,自打小学的就是格物和术算居多,以及一些奇特的见闻。”陆森一边说话,一边组织自己的语言:“而且师尊教导的方式,也有些与众不同的。”
“如何个不同法?”赵祯好奇满满地问道。
这也是其它朝臣的疑惑,他们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可以培养出陆森这种年纪轻轻便有大神通的人。
“世界万物的影像。”陆森答道。
“影像?”赵祯琢磨了一下这个词,他能影影感觉到这词语的意义,这就是象形文字的优势,但却没有直观的感受:“能细说一下吗?”
“皮影戏官家应该清楚吧。”
赵祯连连点头。
“影像就是极为逼真的皮影戏。”
“逼真到何种程度?”
“逼真到官家会认为是真的程度。”陆森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在眼前展开。大到日月星辰,小到虫蚁蜉蝣。”
听到陆森这么说,赵祯一脸的好奇。
其它群臣亦是如此。
“可惜不能见识这样的术法啊。”赵祯满是失落。
一般来说,‘道’派的启蒙学,是不会随便让外人知道的。
“倒也是可以。”
哎?
别说赵祯,连其它群臣也愣住了。
“可以外传吗?”赵祯兴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问道:“陆真人的师尊不会怪罪你?”
“只是蒙学基础罢了,还没涉及到本派术法核心。”
“何人可有缘观习?”赵祯从高处走下来,站在陆森前边些,问道:“我家小幺可得此缘?”
陆森想了会,说道:“关于此事,我想让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看看,毕竟影像很大很大。”
很大?
群臣议论纷纷,有些无法理解。
毕竟人类是没有办法想像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的。
而且陆森想让整个汴京城都看看?
包拯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正想站出来,建言不应让太多的大宋子民寻仙问道。
但就在这时候,八贤王突然拉住了包拯,同时微微摇头。
果然,陆森继续说道:“影像展现的内容,是这个天下生灵的一争,与术法无关,与修仙无关,请诸位放心。”
包拯这才松了口气。
“那我等可以做些什么?”
“我需要在西城墙上建一块大大的薄石墙,还请官家允许。”
“不会把西墙拆了吧。”
“当然不会,只是加高些。”
陆森选中那里,纯粹是因为西侧的高楼少些,视野更开阔,同时在皇宫和樊楼都有不错的观影视角。
其实主要是樊楼。
汝南郡王是真把陆森当一家人看的,这三个多月来,各种提点帮衬,可以说几乎没有藏私。
陆森也不是什么白眼狼,汝南郡王对自己好,或许有是赵碧莲的原因在内,但这并不妨碍他感激赵允让。
所以把影屏建在樊楼后边,也是陆森对汝南郡王的一点点小回报。
“那我放心了。”赵祯期待地问道:“大致上需要多少时日可观影像?”
“短则三天,长则七日。”陆森想了会,估算了下时间说道:“人手越多,就越快。”
“人手这事就交给汝南郡王府吧。”赵允让立刻站了出来,说道:“家中仆役,皆听贤婿的指派。”
其实在陆森说需要人手的时候,很多人就想自告奋勇把人手借给陆森,卖个人情的。
但赵允让主动站出来,他们就只能退回去了。
“那就静候陆真人的消息,没事就先退朝吧。”
为了让陆森快点干活,赵祯主动请群臣们离开。
而随着朝臣们打道回府,陆森要弄‘仙家皮影戏’给京城的人看看这事,在一下午间就传播了整个汴京城。
市井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这仙家皮影戏,与俗世的皮影戏又有何不同!
为此甚至在这两三天里,极大的带动了皮影戏的观看次数。
既然看不到仙家皮影戏,那就先看看普通的皮影戏解解馋。
同时这三天的时间,陆森也没有再去上朝,而是带着汝南郡王府的人,去河边挖白石。
将其做成一块块方砖,放入到系统背包中。
最后再带到西城墙上,搭成了一块长五十米,高三十米的白色石屏。
虽然皮影戏还没有开始,但这石屏的出现,就已经让人惊讶万分了。
因为几乎是全城的人,看着这白色的石墙建起来,就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完成。
接着陆森入宫,告之官家,晚上戌时(19:00)后开始放映。
而这消息也由宫中传到了民间。
大量的老百姓们穿着厚厚的衣服,拿着小木凳子在西城墙下占位置。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阻挡不了他们看新鲜热闹的激情。
周围还有大量的小贩在吆喝。
“出售前排位置,板凳,瓜子和豆汁。”
“卖肉干,卖锅巴!”
“卖馒头,一铜板三个,嘿嘿嘿。”
等等,不得不说,在热闹的地方做生意这事,似乎是从古到今流传下来的本能了。
达官贵人自然不会和老百姓们挤,他们都跑到樊楼,或者樊楼旁边的酒肆上坐着。
即使价钱比平时贵上两三倍也无所谓。
包拯和八贤王坐在樊楼的西侧,这里能看到那堵白墙,也能看到宫中。
八贤王眼尖,宫中烛光明亮,他甚至能看到赵祯抱着自家的幼子,坐在了皇宫的城墙西侧上。
“希仁,你觉得陆真人这所谓的‘仙家皮影戏’与普通的皮影戏,有何不同?”
包拯喝了口汾酒,说道:“陆真人不是说了,要比皮影戏真实许多。”
“还无法想像,这皮影戏就在一片幕布后,弄几个剪纸小人,用烛光照着,扭来动去的。”八贤王富贵出身,年轻时声色犬马,自认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仙家皮影戏,就多了仙家两字,估计也应该脱不了皮影戏的本质,本王是不太看好。若是陆真人这次的皮影戏,只是大号的剪纸人,那对他的声望打击,应该很大。”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包拯扭头,看着樊楼前边,城墙下边的空旷处,密密麻麻了挤了大量的百姓:“但本府观陆真人,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徒。”
他说话间,司马光与数名同僚也过来了。
他们行了个虚礼后,在旁边坐下。
司马光说道:“刚才我到樊楼里走了一圈,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来了,还有一批人在旁边的酒肆里坐着。”
“难得盛事,希望陆真人别搞砸了。”八贤王捏碎了个核桃,把果肉塞进嘴里:“现在离戌时还有多久?”
“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司马光答道。
“看城墙上,那不是陆真人吗?他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包拯指了指城墙那里。
几人看过去,果然发现陆森在城墙的白色石屏前鼓捣着什么东西。
几人静静等待……或者说,整认汴京城都在静静等待。
仿佛天地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些许时间,一束光柱,从陆森放下的黑色盒子中喷射出来,斜上投射到白色的石墙上,铺满化开。
然后上面就出现了极其绚烂的色彩,然后组成了天地,组成了草原,和一个个活生生的草原生灵。
同时还有激昂振奋的音乐声,从城墙那边传了过来。
“这就是仙家皮影戏?”
八贤王喃喃地自言自语,声音低得难以听清。
在他的眼中,那块石屏上,呈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名为荒野的世界。
大树与绿草之间,是数不尽的成群黑牛在移动。
周围有许多狮子在游移,似乎在寻找捕猎的目标。
上面的画面,在他看来,都是真实的。
根本不是什么皮影戏,而是仙家的海市蜃楼。
同时还有一个温暖且厚重的男声,同时从城墙那边传了过来。
“在这块炙热的土地上,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0068 终于有点反应了
这晚的播放很成功。
虽然只放了一集,虽然天寒地冻,但全程没有任何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座位,即使尿急了,也死死憋着。
坚持到播放结束。
并且在放映完毕后,还有大量的人原地等待,看看陆真人还愿意不愿意给他们看过种‘仙家皮影戏’。
等待的过程中,他们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那猎豹跑起来太迅猛了,感觉江湖高手都没有它跑得快。”
“原来狮王不太需要捕猎的啊,有妻妾养着。”
“就跑咱们的官家不用下地种田的道理一样嘛。”
“好多的水牛,要是我知道非洲哪里,定要带人去赶几百头回来耕田。”
“是啊,多好的上等耕牛啊,就让它们在那个什么非洲鬼地方自生自灭,太浪费了。”
“那些黑白纹的斑马,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当战马……当不成战马,也可以当驮马嘛。”
普通百姓,讨论地眉飞色舞,神彩飞扬。
之前他们也听过陆森是‘真人’,有大神通的传闻。
但那只是传闻,没有亲眼看见传闻中的人间仙境,四季如春的小院,总是没有多少实感。
但现在,真正的神迹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真实的画面,动物的奔跑声,嘶咬声。
甚至还有自然界的风声,水声等等。
遥远世界的景像,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让他们为之着迷和兴奋
樊楼之上,八贤王等人沉默了很久,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处于震撼之中。
这些文官,都是聪明人。
也越是聪明,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诸位同僚,有何看法。”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八贤王。他用桌面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芬香的清茶,饮了口,用来遮掩自己此时内心的激动:“这就是仙家蒙学!”
桌子很大,坐着的文官挺多的,但此时都是一片默然。
最后过了十几息,还是包拯说话了:“甚是神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仙家绝学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本官总觉得陆真人,行此举,似乎另有深意。”
八贤王似笑非笑:“何种深意?”
“暂且看不清楚。”包拯平静地说道:“但只要他在朝堂中待久了,总会将意图显露出来。”
旁边众人皆以为然。
八贤王再喝了口淡茶,叹道:“前些日子,汝南郡王来找我了,他说狄将军可以让出枢密使一职。但他也有个要求,他的女婿,也就是陆真人,在春季之后的西夏攻略中,要担任监军。”
包拯微惊,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我听说,他也去了庞太师的家中。”司马光接着说道:“似乎在为狄将军说项。”
“他们这些人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八贤王再次叹了口气:“总感觉,这陆真人出现,已经把朝堂变得有些复杂了。”
随即他们几人又聊了会,便散了,各自回家。
只是看到如此劲爆的画面,他们能睡得熟就奇怪了。
而陆森这边回到家里,跟在杨金花,赵碧莲两人立刻闹起来了。
之前她们在外边,为了维持仙家亲眷的体面,在一众县主,郡主,公主的面前,可是相当淡定的。
在别人惊呼连连的时候,她们面色平静如水。
在别人看到狮王捕食恐惧不已时,她们两人嗤之以鼻,直呼残忍野蛮。
但这都是装的。
她们两人的震撼不比其它的达官贵人的妻妾们低。
而且刚才她们两人出尽了风头,几乎所有的贵妇和贵女们,都在想着办法和她们套近乎。
黑柱和林檎两人反而更沉稳些。
这也和这两人跟着陆森久些,早已经习惯了自家郎君的神通广大有关。
陆森本以为自家这两个女人闹一会就好,结果大半夜还兴奋着,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给摆平了……用的手段比较强势,也比较让人羞涩。
等到第二天,陆森凌晨四点起床时,不但感觉精神不振,连腰都是酸的。
连喝几口玉蜂浆,这才舒服了许多。
等他去到宫中早朝时,他看一大群打着呵欠,带着黑眼圈的文武百官。
即使是以往精神奕奕的武人狄青,也是满脸倦色。
不过汝南郡王的气血还行……主要他是陆森的泰山,每隔一段时间,陆森都会让赵碧莲送些生菜,果子,以及两三个月送一瓶蜂蜜过去。
所以汝南郡王多半也吃了果子,或者喝了蜂蜜,这才如此精神。
而这次,赵祯也来迟了些。
他的黑眼圈更重,这估计也和他高血压更难以入睡有关。
年轻的赵祯也曾是瘦子帅哥,可惜人到中年后,就肥了起来,身体也越发地越来越差。
他很不雅地打了个呵欠,环视下方一圈,忍不住笑了:“看来众位爱卿和我一样,都是被陆真人的仙家手段给镇着了,睡不着。”
众臣哑然失笑。
随后赵祯把视线看向陆森,满脸笑容:“陆真人,昨晚我们所有人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原来仙家的蒙学,仙家的皮影戏,居然如此神妙。”
“官家过奖了。”
“今晚还有得看吗?”赵祯有点急巴巴地问道。
陆森看看周围文武百官:“我看还是等多两三天比较好,众同僚看着精神都不太好。”
“没事,他们顶得住的。”赵祯大手一挥。
其它文武百官此时也立刻接话了。
“对对对,我们能顶得住的。”
“陆真人,不用担心我们,尽管把仙家本领使出来。”
“没事,要是真困倦而死,也不失一桩美淡。”
看着朝堂上众情殷切,陆森便说道:“那只要不下雨,便继续放映如何?”
这话一出,朝堂上便是一片叫好声。
也不怪百官们如何兴奋。
来自千年后的娱乐科谱影像,在这个世界,就是真正的降给打击。
看着朝堂一片吵乱,赵祯轻轻咳嗽了声,然后大叫:“爱卿们肃静,我有话要问陆真人。”
百官们便安静下来。
“陆真人,昨晚看了所谓的‘影像’后,我有些不明了的地方,请问解惑。”
陆森抱拳行虚礼,说道:“官家尽管问。”
“影像中,有一男声解说,‘非洲’这一词何解。”
对此,陆森早有腹稿。
同时为了让影像不出现后世的一些特殊术语,以及建筑等等,他可是利用放映机自带的编辑功能,剪去了不少镜头的。
非洲原词是‘阿非利加’,他记得好像是希腊语,意思是阳光充沛炎热之地。
到了国内,就简称非洲了。
不过现在自然不能用这解释,陆森便说道:“非洲是师尊习得大神通后,游历四界,发现世界之大,难以想像,且皆没有华夏之裔,于是师尊便称那些地界统称为‘非华夏之洲’,简称非洲。只是后来他发现这样的说法是不对的,因为他后边继续游历,又发现了好几处海外大洲,且有些大洲更是不与其它大洲相连,为了方便记忆,遂将自己所绘制地图上一处填上非洲之名,并且留下了影像,至于别的大洲,则换了其它的称呼。”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虽然说非洲这词不算好听,但作为对先行者,且大神通法师的尊敬,非洲这词,他们当然得承认且保留的。
于是,站在一旁的史官,立刻将这些话记载了下来。
赵祯听得极是神往。
在他的想像中,陆森的师尊风灵道人,餐风饮露,一人走遍天下,看遍天下美景。
而八贤王则惊讶地问道:“陆真人,按你所说,这世界有数大洲,可与山海经中记载相同?”
“山海经我也曾读过些许,怎么说呢,与我师傅所绘制的地图,有着很大不同。”陆森想了会,继续说道:“且里面记载的异兽,几乎不存在,偶有差不多模样的,但也没有书中所记载的神异。”
“那大鲲呢?”有个文官好奇地问道:“既然陆真人师尊出海,应该见过海中巨兽大鲲吧。”
“这个倒是有,身长百丈,真正的海中巨兽。”陆森笑道:“师尊潜游海中的时候,也曾见过,亦记到了影像之中。只是这鲲是不能化双翼成鹏的。”
“也就是说,只要陆真人你继续放映影像,我们有天也能看到海中大鲲?”赵祯惊喜地问道。
陆森微微点头。
接着赵祯和百官又问了很多关于陆森师尊的问题,都被陆森用之前打好的腹稿糊弄了过去。
整个早朝,都没有人说要处理政务,全在听陆森吹牛逼了。
而等到退朝后,陆森出到街上,发现市井间的讨论热度更高。
昨晚大约有五十几万人看了放映。
毕竟汴京城很大的,而陆森建在城墙上的大屏幕,顶多只有一公里内的人能清晰看到,再远的就只能着糊糊涂涂的彩色小块了。
而看过的人,自然就出现喝着热茶吹牛逼了。
吹视频内容的有,吹陆森仙家手段的也有。
反正不到半天,整座京城的人都已经清楚,陆森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大法师。
而打算今晚观‘仙家皮影戏’的人,也越来越多。
陆森从街上经过时,看到这种情形,是比较开心和满足的。
为了这次的放映,他可是下了大血本,把家里这两年来收到的宝石全用上了,做了个‘红石能源包’的外接能量源。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反正这东西可以给大放映机充当电源。
既然花了大成本,那就得有效果才行。
陆森打算先放动物世界这种科普视频,告诉北宋,这个世界有多大,外边的资源有多么丰富。
等他们有心理准备后,又将更多的震撼人心的内容放出来。
比如说……地球是圆的!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毕竟人接受过大的信息量时,是需要个缓冲期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不是恶劣天气,陆森就会去放映视频。
汴京城的人,在短短两个多月内,见识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动物。
也跟着影像,从沙漠走到海底,再到雪山,再到雨林。
见识了形形色色,古灵精怪的自然界生物。
而且里面有意无意提到的信息,更是让很多胆大的‘冒险家’蠢蠢欲动。
比如说香料群岛,又比如说……某个澳洲大地上,似乎随处可见的露天高纯度铁矿,以及大量露出地面的狗头金,河流里流淌着的金沙。
人们震惊于这些地方的物资之富足,天天讨论,更多的平民百姓们,则眼馋于草原大地上,那无主的,数以万万计的黑水牛。
很多时候,一部影视作品是能改变一个群体的观念的。
特别是信息差碾压的时候。
播了两个月的动物世界,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公开讨论,要不要让色目人去帮忙把黑水牛运回来。
结果就有人直接开骂:那地方是陆真人师尊发现的,凭什么请色目人过去,万一他们把牛都运回自己家里了呢?
被骂的人讪讪笑着。
而也在这样的气氛下,终于有人带着诚意来找陆森了。
中书门下的三司使罗昭,罗计相带着三个家仆,以及两名色目人找上门来。
三司起先只主管盐、铁、度支,但后来什么茶,酒,油、矿等等全归三司管了。
而负责河运和对外海运的司舶司,自然也归三司管着。
罗昭头发花白,已五十有七,他为人低调,在朝堂上也不爱说话,存在感相当低。
等汝南郡王曾和陆森提过,千万不能小看此人。
他人脉极广,而且私底下,极受百官敬重。
陆森请他在凉亭中会谈,至于那两个色目人,自然是在院子外等着。
“此处的人间仙境天天听人念叨着,终于算是见着了。”罗计相身体老迈,开始畏寒,对他来说,温暖如春的矮山院子,是真正的福地:“陆真人的通天手段,本官算是又开了次眼界。”
“过奖。”陆森抱拳说道:“罗计相若是有公事,把我唤到三司中即可,何必亲自来一趟,这里雪落路滑,不利于行。”
罗昭无所谓地说道:“不借此机会,本官可没有脸皮来见识这人间仙境。”
陆森顿时无语:“罗计相是想的话,随时可来,不需要顾忌客气。”
“看看就好,见识过便不会心心念念了。”罗昭双手握着手中的方型琉璃杯子,迟疑了会,说道:“陆真人,数日前,你放映的影像中,曾提及香料群岛,说那里气候唯有夏,无春秋冬,树木一年四季常青,长有大量不同味道的香料,铺满大地,此事朝中众臣听了颇是心动,欲派船队过去一观,不知道陆真人可有香料群岛的海路图!”
0069 不配做大宋子民
喝着桃汁蜂蜜水,陆森慢悠悠地说道:“不知道我可以知道个人详情吗?”
“自然可以。”罗计相很大方地说道:“既然要向陆真人求海路图,自然不会与你相瞒。”
当下罗计相把三司使中众官员商议的缘由与结论都说了。
北宋此时的香料价格极其昂贵,且大多是由色目人运来。
另外,色目人对香料的来源极其保密,根本不让宋人知道。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对冲丝绸、陶瓷贸易的大宗货物了。
至于其它的什么上品武器,五彩琉璃,奇珍异宝,都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
经泉州、杭州、广州等数处市舶司每年核算,虽然大宋现在对外都是贸易顺差,但香料这玩意,确确实实冲掉了海运四成左右的利润。
也就是说,宋人买香料调味,每年至少得花掉大概一千万贯以上的钱。
这还是有不少人偷税漏税,导致算少了的结果。
而如果朝廷能掌握香料的来源地,那么以后大宋不但会少花很多钱,甚至还有可能以香料向北方出口。
要知道,北方两个邻居,其实也很想要香料的。
只是他们那边陆路运输极其不便,连大宋的茶叶运到那边都是天价,更何况香料!
可以这么说,北宋虽然富裕,但朝廷花钱亦是如流水,主要是军事开支比较大,为了防止北方两个邻居,大量囤兵,大量锻造军械,像是无底洞一般。
但同时,又对武将极为防范。
三司使的任务很简单,既然无法节流,那么他就负责开源。
香料是一门极好的生意,但凡有点常识的宋人都清楚,这就是极好的‘源’。
听完罗计相的话,陆森沉默思索。
而罗计相也不急,喝着蜂蜜水,同时极是悠闲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好一会后,陆森微微抬头,问道:“三司使欲做到何种程度?有没有更完善的计划?”
“何谓更完善的计划?”罗计相有些不解。
“香料群岛那边可是有土著的,朝廷如何与他们相处?”
“那边气候潮湿炎热,毒虫横生,第一批开拓者,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三司是打算长久殖民原料地,还是每年收割一波就走?”
“如何维护海上货运线的安全?”
陆森连续提出数道疑问。
罗计相听得脸色渐渐震惊,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讪笑:“原来还有这等说法?”
“看来你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陆森视线投向自家门口处,他记得对方还带来两名色目人过来:“就这样,居然敢来问我要海路图?甚至还带了两个色目人过来,不怕航路透露出去?被色目人知道,然后霸占?”
“呵呵呵!”罗计相颇是自得地捊着胡子,笑道:“关于此事,请陆真人放心。那两名色目人的长辈远洋而来,已在宋土上生养两代,官话说得比我们还要溜,且饱读诗书,自冠‘蒲’姓,已非夷人。他们两人提供了不少色目人的风情习性,让市舶司在管制色目人偷税这事上,有极大进展。”
即使对外军事接连失利,可北宋依然是‘天朝上国’风范根植于血脉。
夷人来宋,纳首便拜,且以大宋为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在他看来,这两个色目人已经是半个宋人了,自然是可信的。
好不容易由夷人成宋人,他们会投回夷人吗,这不可能吧!
然而陆森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冷淡:“他们两人姓‘蒲’?”
罗计相怎么说在官场上翻滚摸爬已有三十年了,怎么会不注意到陆森脸色大变。
他疑问地问道:“这两人的姓氏可有不妥?”
“我听到这姓氏,就不喜欢。”陆森站了起来,说道:“罗计相,关于海路图的事情,你们应该当多做准备,且……我个人认为,绝对不能让任何色目人参与以这件事情中来。”
看陆森这不喜的模样,罗计相若有所思。
他也曾听说过,术法有成的道人,偶有天人感应,避祸趋福之能。
这两个‘蒲’氏色目人,难道会对自己的开源计划有所影响?
“那本官就先行告辞。”罗计相站了起来,拱手行礼笑道:“待我等做好更周密的计划后,再来叨扰陆真人。”
“恭候罗计相下次大驾光临。”陆森送罗计相到门口。
再让黑柱摘了些生蔬送于罗昭。
而在这期间,陆森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两个‘蒲’姓色目人的身上。
神情冰冷。
而罗昭也发现了这一点。
两个色目人在陆森的注视下,有些不太自在。
这时候,陆森突然了出声问道:“这两位蒲氏色目人,可有抱负?”
此时,其中一名色目人站前两步,用种颇是委屈的语气说道:“陆真人,我们已经宋人,也有户籍,还请不要再称我等为夷人。”
陆森轻笑了声,再问道:“好吧,宋人……你们可有抱负?”
“自当是为大宋报效,身死亦在所不惜。”这名色目人激昂说道。
“说得挺好。”陆森微笑道:“但香料群岛航线此时事关重大,我认为你们两人暂时没有资格参与其中,毕竟你们还没有官身。”
这名色目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族本欲迁到广州,只是罗计相突然谴人找到我们兄弟俩,这才随着过来。如若陆真人不喜,我等自当不再参与此事。”
陆森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他微笑道:“广州确实不错,似乎与你们‘蒲’姓挺相配的。”
如果陆森自己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蒲氏很早就已经进入了中原,然后又在广州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发家致富,这才在南宋的时候,举族迁到泉州为官,成市舶司提举。
对上了,应该就是那个‘蒲’氏没跑了。
这名色目人有些惊喜:“哦,陆真人说得可是真的?”
陆森现在的名气,已经很大了,至少汴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色目人自然也听过,对于陆森这个公认的‘仙’,他也是颇为敬仰和信服的,特别是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仙家皮影戏后,更是崇敬。
陆森没有再理他,转身就走。
这色目人干笑两声,他觉得是自己的反问,有种不相信的态度,这才惹得陆森不高兴了,懒得回答自己。
而他根本不知道,陆森转身后,脸上只有无法掩藏的‘愤怒’和‘厌恶’。
罗计相站在不远处,将刚才的对话,还有陆森眼底的厌恶,都看在了眼里,然后表情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而等陆森回到院子里坐下,刚好撞到杨金花在山泉涧那里洗米回来,她见到陆森,嘴儿微翘,正要说话呢,却又疑惑了声,走进木楼里,放下手中的米盆子,问道:“官人,谁惹恼了你?”
“没人!”陆森摇摇头。
杨金花自是不信,她少女思心敏锐着呢,况且陆森又不是那种能藏得住心思,城府极深之人。
她颇是不满地说道:“官人,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若有不顺心之事,可说与我听听,就算我帮不上忙,也可以帮你分担些许的郁闷和郁燥。”
“真没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事,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嗯……听到这里,杨金花便不多问了。
她清楚自家官人神通广大,有些事情不愿意说的话,她多问也不好。
听说泄露天机可是会被反噬的。
她自然不想官人受到伤害。
只是她却暗暗记下了此事,抽空询问了黑柱今日官人见了谁。
听到是碰到两个色目人之后,官人才不开心的,便私下给黑柱等人定了规矩,以后家中众人,皆不能与色目人接触。
而另一边,罗计相回到官邸后,使召集了过来。
宽大的房间中,摆着两排黑色的矮小桌,罗昭罗计相坐在正中主位上,而两排黑色矮小桌的后边,席地而坐着十几名或老或年轻的官吏。
“今日本官去了矮山,见了陆真人,与他谈了香料群岛的事情。”罗昭自嘲一笑:“他反问本官,是否做好了准备,结果本官一问三不知,当真是丢脸啊。”
听到这话,便有年轻官吏抱拳行礼问道:“计相,陆真人也懂商事?”
“与其说是商事,倒不如说是商政。”
下方众人听到这话,皆是恍然。
事与政,所表述的意思和层次可完全不一样了。
事只是‘应对’,着重眼前所得所失。
政是‘策略’,乃一洲一国数十年,上百年的律令。
“在召集你们的时候,本官趁着空闲,把陆真人所问,皆写了下来,供你们传阅。”
罗计相话说完,旁边便有小吏将写满了字的白纸双手拿着,放到了左边最上首的官员处。
这人看完后,流露出一幅‘我虽然看不太明白,但大受震撼’的表情。
之后白纸传阅,半个时辰左右,众人终于都看完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差不多,都下意识陷入了思索。
罗计相拍拍手掌,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又说道:“在这些问话中,陆真人说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殖民。望文生义,陆真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谴人去香料群岛久居,繁衍生息,再将那里据为我们大宋的土地,众人觉得这策如何?”
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可行,也有人觉得不太实际。
因为现在大多数的宋人,都有归乡情结,不爱乱跑的。
就算年轻时在外打拼,等到老时,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落叶归根。
于是又有人说道,那便让贼配军去呗!
罗计相在上边听他们讨论,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除了殖民这事外,还有其它的问题,譬如如何防范毒虫,航路保障等等,都得我们想法子解决方可。这也是你们接下来两月的政事,给本官把这些事给办妥了。否则本官没脸去问陆真人要航路图。”
众人双手抱拳,俯身皆称遵命。
接着罗计相外出,又去了开封府,没有见包拯,而是直接找了展昭。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天空中飘着雪花。
罗昭虽然穿得挺厚,但还是觉得有些冷,便双手拢在袖子里,像是老农似的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此时展昭巡查回来,见到罗昭坐在大堂里,有些吃惊,便主动上前躬身问候道:“下官见过罗计相。”
“免礼。”罗昭舒展下身体,站了起来,微笑道:“听说展捕头与陆真人熟识?”
“得陆真人不弃,结交于其微末。”展昭很平静地说道。
展昭一方面很看重官礼,但他身为江湖人的本能,又让他不太在乎权势。
他做捕头,更多只是为包拯的清廉公正所打动,否则做个自由自在的南侠,岂不是更快活!
虽然现在陆森的身份很高了,但在展昭眼里,前者依旧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矮山上的陆小郎。
“现在有件事情,与陆真人有关。”
展昭听得一愣,他第一时间还以为陆森犯了什么事情。
等罗计相把之前在矮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又说道:“那两个蒲姓色目人,不知为何,引得陆真人震怒,本官想让你抽空去查查此事,最好能将那两人的以往全挖出来。”
展昭眉眼一动,抱拳说道:“此事下官记下了,这就去向包府尹求个公休,好方便行事。”
“此事麻烦展捕头了。”罗昭礼貌地笑笑,离开了开封府。
他之所以请展昭帮忙查两名色目人,其实并不是为了陆森,而是为了自己。
这两名色目人是他带进官衙里的,也是他看重两人远洋操船之本领,欲让两人带着朝廷的商队前往香料群岛。
要真是这两色目人出了什么问题,要被问责的绝不会是陆森。
而是他自己。
作为三司使,他本是没有资格指挥展昭这个开封府总捕头的,毕竟他绕不过包拯。
但利用展昭和陆森之间的那点友情来作文章,对于罗昭来说,完全是轻驾就熟的本能行为。
甚至还能卖展昭一个人情。
虽然小捕头的人情,罗昭也不看重就是了。
陆森不知道展昭已经开始查那两个色目人了,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想办法把蒲氏这两人除掉,或者说赶出大宋,让他们子子孙孙,永世不得入境。
只是……找什么理由好?
这蒲氏已有户籍了,算是宋人,乱来的话,包拯那关可不好过。
他想了想,就在第二天早朝等候宫门开的空闲时间,主动找上了包拯。
“包府尹,我看两个色目人不爽,但他们又有了我们大宋的户籍,若想赶他们离开大宋,是否可行?”
“自然不行,清白人家怎么能受此压迫。”包拯说话的时候,那真是字字铮锵,义正严辞,肃穆森严的:“不过,但凡这两个色目人有丁点的偷鸡摸狗,都不配做我大宋的子民。”
“说得好。”陆森忍不住轻轻鼓掌。
0070 我造艘造也来掺一腿
包拯的公正,绝大部分都放在了大宋的子民身上,只留给外人一丁点。
包拯看着陆森满是欢喜的模样,问道:“哦,那两个色目人很惹陆真人厌烦?”
随着包拯的问话,周围有不少的人将视线看过来。
“倘若说我能看见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包府尹会信吗?”陆森笑问道。
包拯想了想,语气缓然:“子不语!”
然后他拱拱手,走到一边。
这是包拯第二次说‘三个字’了,就足以证明他对神异之力的敬而远之。
陆森轻笑了声,没有在意。
包拯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陆森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一个有自己坚持,却也能灵活做事的好官。
陆森站回到汝南郡王旁边,而更旁边些,是狄青和曹佾等人。
这帮人现在都是中立派,政事他们可以做,也会管,但绝对不会掺和到,保守派和革新派两帮人的斗争中。
曹佾缓缓走过来,问道:“那两个色目人既然得罪陆真人,要不要……”
对于将门出身的曹国舅来说,如果让他无缘无故杀两个宋人,就算是两个乞丐,他明面上也会骂你冷血无情,心恨手辣。
私底下利益冲突则是另一回事。
但让他杀两个色目人,眼都不带眨的。
甚至敢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嚷嚷,都不用担心会被言官掺一本。
“不用。”陆森摇头:“在我看到那些东西后,这事情就已经变了,只是个人单纯不喜欢那两人而已。”
“这就是逆天改命?”曹佾笑着问道。
“算不上吧……”陆森感觉也没有太大信心。
听着陆森不太自信的回答,旁边几人都露出笑意,觉得前者还真是谦虚。
之后早朝如往常进行,新旧两派依然争得脸红耳赤。
这些日子,影像的播放还在进行,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汴京城的人们已经渐渐买惯了那近乎完全真实的画面。
也习惯了里面那道浑厚的中年男子声线。
市井人们都将那种声线称之为仙音。
人们也开始讨论影像中的内容,比如说扑天盖地的鸟群,南极洲看着憨厚,其实很凶猛的王者企鹅,还有一些夜行性生物。
特别是影像放映到某个沙漠里,那种奶凶奶凶的黑足猫生态,整个汴京城都震动了。
程度完全不亚于他们第一次看到‘电影’这种玩意。
原因很简单,宋人好猫,极度好撸猫。
但凡富贵人家中,都养有猫。
就连包拯的府上,都养有两只猫,每天处理完政事,回到家中,这个外人眼中冷冰冰的铁面包公,也会撸一会小猫的。
陆森当时还记得第二天的朝堂上,赵祯兴奋地叫说,要派人去非洲那边,把那些猫抱回来,放在大宋生养。
而且近一半的朝臣,都支持这个决定。
最后还是庞太师和包拯两人,联手把众臣的群情压了下去。
虽然表面上看着汴京城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陆森这个‘外人’却很清楚,无论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还是市井百姓,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世界很大。
这个世界的资源很丰富。
有很多无主之地,更是等着人去开发。
虽然朝堂上暂时只有三司使有所行动,但在民间,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无论是香料群岛,还是非洲大草原上那些夸张的动物资源,或者是某洲那随处可见的溪流金沙与狗头金,都让人看着贪念大起。
此时北宋的商人,地位不算太差,所以他们的进取心也很强。
在榜下捉婿的主力军,其实也是他们这些豪商。
陆森依旧还是看戏的状态,等退朝后,他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结果没走出内城,旁边就有个微胖的中年人,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
见到他过来,便主动走上前,弯身行礼说道:“陆真人,小民在此等候多时了,可否赏个脸,让小民作东,请到樊楼上一聚。”
陆森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说道:“我记得你,樊楼的东家之一,黎掌柜。”
“陆真人好记性。”这中年男子颇有荣焉地说道:“就是小民。”
“那请。”陆森做了个一齐走的手势。
两人上到樊楼,识相的樊楼小二立刻给陆森这位仙家‘姑爷’开了间最好的,并且极其安静的包厢。
进到里边后,陆森先坐下,黎掌柜行了个礼后,也坐了下来。
陆森之所以接受对方的邀请,主要原因,此人是汝南郡王的白手套之一,属于是心腹的那种,之前汝南郡王带着陆森来樊楼吃茶的时候,也随口介绍过此人。
在北宋,官员和王族做点小生意可以,但如果完全把心思放在经商上,可是会被人看低的。
因此能帮他们在暗地里做生意,又忠诚的人,必须得培养的。
“黎掌柜面色红润,看来最近颇是春风得意啊。”
“不敢不敢,在陆真人面前,小民可不敢说春风得意。”黎掌柜拱拱手,神情有些紧张:“小民知晓陆真人日理万机,也就不敢说废话了。这次斗胆请陆真人上来,主要是有件要事想请你听听。”
“说。”陆森给对方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
这本就是很平常的动作,可黎掌柜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轻抿了口茶后,恭敬地说道:“据传三司使有派谴舰队去香料群岛的打算,而我们这些人,也想去香料群岛一趟,看看能不能搭搭朝廷的顺风船,若是可以,陆真人是否能帮我们和官府说说情,日后必有厚报。”
陆森斟酌了会,问道:“这是泰山的意思?”
“倒也不是。”黎掌柜嘿嘿干笑了两声:“就是我们一群人,凑合起来,想蹭点便宜。当然,我们也不硬蹭,该出力出力,该出钱就出钱。就为了混口饭吃。”
对方的话,陆森只信了一半。
汝南郡王经商能力极强,他看不到香料群岛这事的利润才怪了。
估计是身为岳父,不太好开口向女婿问这些东西吧。
所以这才谴了黎掌柜过来。
老实说,汝南郡王参与到此事中来,陆森是有点高兴的。
因为汝南郡王的白手套,像黎掌柜等人,并不算完全的官府势力。
白手套赚到钱,可是会留一部分在自己身上的,另外一部分才会送到真正主人那里。
而陆森,就希望官府和民间一起推动这件事情。
特别是海运。
有了巨额的利润,他们就会有更大的胆子开拓外边的世界。
然后吸引到更多人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三司使那里坐坐。”
说罢,陆森站了起来。
黎掌柜吓了一跳:“这么急吗?”
“反正都是要谈事情的,早两天总比晚两天好。”陆森一边走,一边笑道:“我不太喜欢把事情拖得太久。”
姑爷当真是雷厉风行!
黎掌柜跟在陆森后边,忍不住这么想。
两人下了樊楼,直奔三司使府而去。
等到了门口,陆森报了身份,很快就被人恭敬地请进府衙中。
罗昭在自己办公的地方,接见了陆森。
他正批改着公文,见到陆森进来,立刻起身,抱拳笑道:“陆真人,这才刚退朝没多久,又见面了。”
陆森抱拳还礼:“前来叨扰,罗计相莫怪。”
而一旁的黎掌柜,将腰弯到快到地面上了,深深下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黎掌柜是平民,见到罗昭这个正四品文臣,最大的税收头头,专门管他们商人的三司使,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其实真算起来,陆森的品阶也不高,见了罗眧这个计相,可也是要行大礼的。
但架不住陆森‘逼格’高啊。
现在谁不承认他术法有成?
未来说不定是能成仙的主。
罗昭请陆森坐下,而黎掌柜就只能站在陆森身后了。
“陆真人专程来本官此处,可是为了香料群岛的事情?”罗眧请人奉上清茶后,问道。
“然。”陆森右手按着茶杯,点头答道:“我这几天想了想,觉得光是三司便,可能吃不下那么大一块地盘,再带上些人手比较好。”
罗眧看了眼陆森后边的黎掌柜,然后收回视线,笑道:“确实,香料群岛按影像上来说很大,只是这位黎掌柜,能拿出多少诚意与我三司使合作?”
罗眧也是认识黎掌柜的,更知道他是汝南郡王手中的棋子之一。
专门帮汝南郡王经营一些不太好过手的生意。
黎掌柜咽了下口水,说道:“十丈船小民等可出三十艘,其中十五艘所运之货,皆交于三司使处理。”
听到这话,罗眧眉毛一挑,颇是惊讶地说道:“你们舍得?”
十丈船是大船,34米左右的长度,宽九米左右。载货量不下四千石(200吨),若真能在香料群岛把香料运回来,那十五船的香料,可是天价了!
就这么送出去,没有点魅力还真不行。
“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黎掌柜很卑微地说道:“若没有官府与罗计相的提携,我们连一船香料都运不回来。”
“哈哈哈!”
罗昭很满意地捊起了胡子,他对黎掌柜的识趣很是高兴,同时也对汝南郡王颇是佩服。
黎掌柜这么大方,说没有汝南郡王的授意,他是不信的。
“这么说事情就谈妥了?”陆森笑着问道:“就不知道三司使在远洋这块,还有我之前提过的那几个问题,解决得如何了?”
“本来挺难的。”罗昭有些得意地说道:“但黎掌柜来了,这事就全好办了,他们有远洋经验,交给他们就行。”
陆森听到这话,思索了会,便觉得把事情交给黎掌柜,确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他最近也听说了,汝南郡王的生意,也包括海运。
三司使这次可真是赚大了。
有人帮忙解决航海方面的问题不说,还直接‘借’船给他们使用。
原本三司使这边可以调动的中小型船只就不下三十艘,再加十五艘十丈大船,至少运载量上没有问题了。
几乎是躺着把钱给赚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能到达香料群岛,并且成功把香料运回来。
“既然如此,我也掺一腿吧。”陆森见罗昭如此高兴,便说道:“海图待会我会画出来,同时我再造艘大船出来,借与你等使用。”
罗昭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大船,有多大?”
“五十丈船,如何?”陆森轻笑道:“要把它开动,估计得200人左右。运货量嘛,不好估算。”
五十丈船?在此时,十丈船都算是大船了,五十丈船那得是什么概念?
罗昭和黎掌柜两人都同时吸着冷气。
“所以,罗计相何时派船队出发,何处出发,得至少提前两个月通知我。”陆森见他们如此吃惊,笑着继续说道:“造船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也得在海边造,这船太大,河路走不过去的。”
这两人当然明白。
河船和海船的底舱都不是一个样的。
“五十丈大海船一出,那可真是扬我大宋国威了。”罗昭摇摇头,说道:“不妥,这等仙家大船,岂能用来运货!当作龙船,再用以镇守北边海域,方是正道。”
“先运货料,其中一半香料我也会赠与三司使。”陆森笑眯眯地看着罗计相:“况且我我准备造出来的船,可没说要送给朝廷。”
罗昭讪讪笑了下,他刚才就是想用话来挤兑陆森,让后者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出把船当作龙船,变相送给朝廷的话来。
结果陆森不上当,内心甚至有点想笑。
造大船出来立刻送人?
不可能的!
他就指着这大船多运点香料回来,让惊天的海运收入刺激整个汴京城,让宋人知道外边是有钱赚的,只要冒险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是泼天的富贵。
之后陆森和罗昭又谈了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便离开了。
他回矮山,和两个老婆你侬我侬。
而罗昭则立刻进宫面圣。
将陆森刚才所言复述了一遍,恳求官家尽快同意他们三司使组建船队去香料群岛的事情。
在北宋这朝,根本就没有任何情报保密的观念。
但凡朝议的决策,下午全城的人都会知道。
甚至连军事方面的决策,也极少能保守得住。
更别提陆森要造‘五十丈’仙家大船这事。
罗昭从官里出来,然后消息也跟着‘泄露’了出来。
不到半天,整个汴京城的人也知道这事了。
然后……很多商人行动了走来,到处托走关系,想买几条海船,届时跟着朝廷船队后面走。
连陆真人都看好的生意,他们当然要跟注了。
傻子才不跟!
0071 无奈的包拯
现在汴京城民间,对陆森已经很信服。
而文官集团,普遍对他的好感度也极高,一来是陆森真的很会做‘人’,明明有大神通,却从来不会在朝堂上出言管事。
另一个原因,便是杨金花的夫人外交做得不错,甚至已经隐隐有夫人联盟头目的趋势了。
毕竟家园系统出产的东西,无论是生蔬,果子,还是蜂蜜,都是真正意义的硬通货。
比黄金还要贵重得多。
一货难求。
更要命的是,杨金花从来不卖这些东西,她只送。
送给谁,送得多与少,似乎都有说法。
便在短时间内把夫人联盟的趋型给搭建了起来。
但还是那句话,谁都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的,陆森亦是一样。
包拯在八贤王的家中做客,吃着黄酒和美食,同时缓缓地说道:“陆真人主动参与到这次的海运生意中,八贤王可有见解?”
“能有何见解!”八贤王仰头仰头喝了口酒,砸巴砸巴嘴,这动作很不雅,但八贤王的爵位,官家的亲叔叔,同时还是六十三岁的老人,三重身份使得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小礼节,况且他和包拯关系极好,朋友之间,也不需要在意这些礼节:“他是我见过的,唯一看不透的年轻人。”
“嗯,连八贤王你都看不透他?”
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八贤王捏着胡子,思索了会说道:“他比本王更像是个老家伙。”
“正经些。”包拯轻笑了声,然后帮八贤王倒了杯汾酒,说道:“要是让陆真人听到,估计他会恼你的。”
“本王这可不是乱说。”八贤王用手指忿忿地弹打着桌面:“无欲无求,即不贪钱财,亦对成名立万没有兴趣。”
“但他现在可是名闻五湖四海。”凶拯嚼了口咸鱼干,没办法,大冬天的,只有陆森那里才有新鲜生蔬产出。数天前杨金花也送了一篮子给包家,但不经吃啊,现在嚼着咸鱼干,包拯还真有点怀念前几天吃过的新鲜绿菜:“为何八贤王却说他对扬名立万不感兴趣?”
“这种真有大神通之人,要想出名早就出了,不会等到在矮山上过了一年多,才被官家发现。”八贤王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神色,眉头紧紧锁着:“且他又不亲近官家,然后还让官家不修仙问道,这可太有意思了。”
包拯听完八贤王的话,忍不住轻轻点头。
他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
之前他一直担心陆森被官家知晓后,从此便会忽修着官家修仙问道,使官家从此不理政事。
然则没有想到,他居然‘将’了官家一军。
而且自从进朝堂旁听议事后,也从来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政见,明明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其实已经挺不错,却完全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意思。
“年纪虽然,除了家中一妻一妾,也没有在外边拈花惹草,据说有段时间一直逛青楼,却也未与小姐儿有交欢之举,这‘色’一项上,他也算不上嗜好。”八贤王哼了声:“年轻人不好权,不好名,不好色,这不比本王这老头子,更像老头子?”
包拯呵呵笑出声来,他也不好色,但年轻未婚的时候,也是去青楼里耍过几次的。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风雅,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真人这次主动参与到香料海运的生意上,甚至要建仙家大船。”包拯沉默思考了数息后,手中的筷子放下来,说道:“本府觉得此事摊开来看,他似乎在引导着我们去做某件事情。”
“本王亦有这种念头。”八贤王皱眉:“连带着那个影像,本王觉得也是他故意放出来了,现在香料群岛的生意,只是他大计中的一环。”
包拯叹了口气。
他真挺忧心的,陆森这种有大神通的人,在他的眼中,是很危险的。
整个天下都经不起他的折腾。
这样的人,越是蛰伏,越是不动弹,就越是让人担心。
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事实上,陆森确实是在打着算盘,而且是大算盘。
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搅起大势,等到时代的洪流形成,即使有人想阻止,也不可能了。
这天早朝后,下午在家中休息,陆森正练着字呢,突然林檎走到他的面前,扭扭捏捏地说道:“郎君,我有些事情想……想请你同意。”
“说呗。”
陆森现在依旧是用小黄书练字,老实说,他感觉这样练出来的字,比如有热血感。
“我想回家看看。”林檎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森:“我想见见阿爸和弟弟们。”
她不想见阿母,因为阿母经常打她,也不太给她饭吃,最后还把她扔了,要不是遇到郎君,她早死了。
但她也不恨阿母。
流民街里的生活确实穷苦,她也能理解阿母为什么要扔掉自己。
“可以,但我和黑柱得跟着一起去。”陆森放下手中的狼毫:“再带着些手信过去吧。”
流民街太乱,陆森不放心林檎一个人。
而黑柱这一年多来,吃好睡好,现在身子骨已经开始长肉了,加之开始练气,又有杨金花教导了他一套常见的伏虎拳,现在的黑柱打几个普通人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陆森,虽然已经是lv1了,属性有所提升,但并不明显。
另外就是他虽然有气感,但就依然还是无法把‘气’给使出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他的气,不让其在体内流动一样。
不过幸好,他的‘内气’数值一直在提升着,只要练习,每天至少加1点,偶尔会有两三点的提升,很奇怪,完全找不到规律。
不过陆森也无所谓,练着就是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嘛。
陆森向杨金花交待了声后,再拿了些米油盐醋之类的东西放在系统背包里。
院子里出产的东西他不敢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种好东西交到他们的手上,就是害他们。
特别是现在陆森已经很出名的情况下。
准备好之后,三人便一起出发,黑柱为了安全着想,甚至还拎了根木棍子在手上。
花了约半个时辰,三人这才到流民街。
因为寒冬的关系,流民街的泥道上,几乎没有人……都缩在家里取暖,穷人可能连鞋子都没得穿,怎么可能到处乱跑。
走在熟悉的土道上,嗅着曾经熟悉、习以为常的污臭味,林檎有些紧张。
眼前就要到家了,陆森便停了下来,把一小扎米,还有少许的油盐交给林檎。
陆森不敢给多,怕给多了,就会害了林檎一家。
林檎拎着手信,站在家门口,看着破破烂烂的木门,她犹豫了好久,这才轻轻敲门。
第一次没有人答。
然后林檎又敲了第二次和第三次,里面这才传出难听的妇人声,很是虚弱:“谁在外边敲门,我们家没钱没米,也没有人了,要想找吃的,就把我吃了吧。”
“阿母,是我,小丫。”
林檎的声音有点怯怯的。
陆森拉着黑住后退了十几米。
这时候,房门打开条缝,有张腊黄色,且瘦得快成骷髅模样的脸。
那双眼睛,更是混浊不堪,麻木不仁。
看着门外干净白皙的林檎,这模样可怕的妇人眼中终于有了点点的神彩。
她上下打量了会林檎,似乎不太敢置信地说道:“真是小丫?”
林檎使劲点头。
即使跟着郎君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但林檎每隔一段时间,依然会梦中自己被阿母扔掉的那天。
然后被惊醒。
她一直认为虽然不恨阿母,但也不会再念着她了,但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落魄,一身病状,顿时就难受地眼泪掉下来。
“阿母,能让我进去吗?”林檎流泪说道:“我好想你,想阿爸,想弟弟们。”
“进来吧。”这妇人打开吱吱作响的烂木门。
林檎走了进去,熟悉的霉土味冲入她的鼻内,虽然在陆森这边早已习惯了花海的鸟语花香,但……这样的味道,她也不讨厌。
毕竟这是她打小闻到懂事的气味。
环顾四周,里面只有一个低矮的土坑,两张烂木板做成的,难看的长椅子。
她放下手中的手信,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道:“阿母,阿爸和弟弟们呢。”
“没了。”妇人缓缓坐在土坑上,缓缓说道。
林檎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去年的事情了,你被人捡走后一个月左右时间,你阿爸就得了伤风,脸都烧红了,没等几天人就没气了。”这妇人说着话,眼中流下眼泪来:“没等把你阿爸的下葬,阿二阿三也相继得了伤风,跟着你阿爸走了。定是你阿爸在下面担心我没有本事,没办法让你两个弟弟吃饱,这才把他们接走了,免得在人间受苦。”
说着话,妇人的眼流得更多了,她没有哭出声,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比哭还要难听和凄凉。
林檎蹲在地上,把脸埋入双臂里,不停地抽泣。
哭了好久后,她抬头,满脸泪痕地问道:“阿爸和弟弟葬在哪里?”
“就在屋后的土沟沟里,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说着妇人缓缓起身,只是她身体刚离开土坑,人就一翻眼白,倒在地上。
林檎吓了一跳,然后惊叫道:“阿母阿母,你别吓我啊!”
陆森和黑柱外边听到动静,急急冲了进来。
见到陆森,林檎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她冲过来抱着陆森的腿,哭喊道:“郎君,求求你了,救救阿母吧,我就只剩下阿母了。”
黑柱看看周围,见家徒四壁,便露出了然的神色。
类似的事情他做乞丐的时候见得太多了。
流民街这种地方,一到冬天,如果没有吃食,那就是一家家的死人。
很正常。
所以有时候,去无忧洞作乞丐,倒也是条活路。
这也是为什么无忧洞难以清扫的原因。
只要有吃不饭的穷人,无忧洞永远扫不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陆森拍拍林檎的脑袋,说道:“先让到一边,我看看。”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妇人的鼻息,看看她脸色,再把她的袖子拉开,便看到一支已经和骨头没有什么区别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能看到臂骨的形状。
“饿昏了,长期营养不良。”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个桃子,交给林檎,说道:“不用担心,先喂她吃点东西。”
林檎使劲点头。
然后她用嘴把桃子嚼烂,喂入到妇人嘴中。
根本不在意妇人身上散发着恶臭。
不到三分钟,妇人就转醒过来,然后气血似乎都好了点。
见到母亲醒了,林檎后怕地抱着她哭了一会,然后便拿也米,在屋里忙活起来。
她想做些粥给母亲喝。
陆森走到门外,他大概也猜到了林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边低低矮矮的泥砖房成片成片,明明流民街至少有十数万人在这里,但街道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安静得就像是一座鬼域。
陆森清楚这片地方正在发生什么。
很多人在等死。
他觉得,当去香料群岛的船组建起来后,自己若在这里招募一片人去那边闯荡,应该能给不少人活路。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至少得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现在,流民街中应该有不少人面临着和林檎母亲一样的生死劫难。
陆森在门外等了很久,等到林檎喂自己母亲喝完粥,再把手信留下,然后三人回到了矮山。
他让两人先回家,自己则去了开封府。
包拯在批示公务,听到陆森来访,便将他招待至书房里。
“什么风把陆真人吹到老夫这来了。”
包拯没有摆官身的架子。
陆森淡淡地说道:“北边的流民街,天寒地冻,人一茬一茬地没有了,官家和百官们,真没有解决的意思?”
听到这话,包拯愣了下,先是露出无奈之色,随后有些恼怒地说道:“我们想办法了,但没有办法,他们根本就是冥顽不灵!”
听到这话,陆森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包拯当下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流民街的问题,百官早清楚了,也早有心解决。
他们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给农具,给他县的土地,只要愿意去别的地方落地生活,官府甚至还愿意发路上的口粮。
但即使如此,也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愿意去别的地方发展。
大部分的人都留了下来。
“历任的开封府尹,都在为此事头痛,老夫也一样。”包拯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怒其不争地说道:“本府入冬前,还带着展捕头等捕快去流民街劝人,期望他们到有空余田地的别县去落脚,不说富贵,至少能有吃食,能活命。结果那些人连老夫都懒得理会,许多人居然还威胁开封府,要帮他们在城里安置一块土地生活,否则他们是不会走的。几个捕头气得拨刀,甚至刀口都架到他们脖子上了,这些人宁愿掉脑袋,也不愿意走。”
陆森愣了下,随后哭笑不得。
同时觉得有些悲哀。
0072 顺风顺水船
流民街的事情,官员一直在想办法解决。
从流民街出现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七十年左右的时间了,这期间数任开封府尹为它们烦透了脑筋,也做了很多努力。
效果是有的,否则七十年下来,流民街的人数就不会只有十万人,可能会有二三十万人。
一旦达到那个数字,物资会更为紧缺,每年寒冬死掉的人,可能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所以说,数任开封府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陆真人,你这次过来,就是为流民街的民众鸣不平的吗?”包拯把手中的公文合起,用缓和但有力的官腔问道:“或是说,另有他事?”
“包府尹也应该知道三司使那边很快注要组建船队了。”陆森慢悠悠地说道:“是大船队,我觉得可以让一部分流民街的人随船出海,随着船队去香料群岛那边繁衍生息。”
“连我大宋境内的田地,只是离汴京城远了点,他们都不愿意去。”包拯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千里迢迢的,他们会愿意往外跑?”
“多半是不愿意的。”陆森轻笑了下,说道:“可以能多带几个就多带走几个,一大堆饥民堆在流民街里也不是个事。”
“只要不是强硬手段,也不是让他们去送死,陆真人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
陆森站了起来:“这点还请包府尹放心,我也只是想他们能多条生路。”
包拯见陆森神情严肃,不像是在说假话,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随后陆森告辞。
又过了几天的休闲日子,三司使的罗昭在某天退朝后,主动找上陆森。
“陆真人,再过两月十五天,船队便要在杭州集结了。”罗昭拱拱手,说道:“惹是陆真人没忘记要造仙家大船,该是动身的时候了。”
“多谢罗计相专程前来提醒。”陆森抱拳笑道:“待我做些准备,约两日后出发。”
“一切劳烦陆真人。”
之后陆森去了汝南郡王府。
最后汝南郡王的气色越来越好,精神头也越来越足。因为年纪的关系,他本已有五年没再让家中妻妾怀胎了,但现在,他又让一个小妾成功有喜。
其中功劳,自然是陆森家里出产的菜果所致,将汝南郡王的身体调理得很好。
“泰山,小婿准备出发去杭州,同时会带上金花和碧莲,听说你这里有操船高手,可否借几个给我用用。”
“客气什么,尽管拿去。”汝南郡王大手一挥,极是大方。
他个人对陆森这个女婿是极其满意的,有本事不说,对自家女儿也极好。
北宋这里,文人尊贵,他虽然贵为郡王,但嫁女想嫁给文人却不容易。
有本事的书生,都不太看得上宗室贵女,因为会影响前途。
很多时候,官迁绩考除了看官员的政绩外,也会考量其它的因素。
而如果娶了宗室女,在升官的时候,就会受到影响,无论是官家,还是普通的重臣,都不希望看到借皇亲国戚身体上位的大臣。
当然,原本就是皇亲国戚的例外,比如说八贤王,汝南郡王这种。
然后陆森也例外。
况且他娶的赵碧莲根本没有宗室名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大多室的宗室贵女无书生问津,普遍会嫁给豪商,算是下嫁。
而陆森身为修行之人,娶了碧莲不说,平时也宠得很。
碧莲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完全超出汝南郡王的预料了。
所以,这次要带碧莲出去散心,借几个下人算什么!
“另外,小婿去到杭州,把大船造出来后,泰山最好派信得过的人来接收,我不太想把那艘船的主导权,交到三司使上。”
汝南郡王哼了声:“当然不能交给他们,雁过拨毛罗计相,真让他们主导,这大船从香料群岛回来,估计就算他们的了。你若是理论,说不定他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陆森听到极是好笑:“罗计相不会那么不体面吧。”
“嘿,贤婿你是没有见过,几年前罗计相为了收多的锐,可是敢在朝堂上打滚撒泼的人。”汝南郡王冷笑了声:“最为可恶的是,这罗计相年纪又大,倚老卖老极为擅长。”
“罗计相的事情咱先不说他。”陆森想了想,说道:“关于大船,我可以把其做出来人,但帆布,还有长桨,泰山还得让人备着比较好。”
“我明白了。”
随后陆森在汝南郡王府待了小会,便回家里。
他将全家人都要去杭州散心的事情一说,金花和碧莲当场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她们两人之前听说陆森要去杭州造大船的时候,就想说也要跟着去了。
然而她们开不了口。
北宋的女性虽然地位比较高,但也是有天花板的。
正常情况下,官人远行,无论是什么原因,一般妻子都要守家的。
但现在陆森愿意带她们一起去,这本身对她们而言,就是件极度值得开心的事情。
因为要造大船,陆森便带着家里所有人,开始伐种了一年多的六亩桉树林。
在家园系统的加持下,这些桉树长得非常快,每一棵树虽然只有年半,却有十年桉树的高度和树围。
将六亩桉树砍得差不多,只留下最外层一圈树林带,用来遮挡别人的视线。
而砍完树后,陆森便开始收拾行礼,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东西都放系统背包中就好。
而杨金花外去了趟,很快又回来。
等到第三天,白雪飘落。
天寒地冻,越是接近入春,这天气就越是冷。
好在汴水河流速不慢,并未结冰。
此时码头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船只,倒是有个垂钓的江边老叟,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雪中时不时挥杆。
偶有草尾被甩上来,再被抓入他的鱼篓里。
而在码头上,有名撑着白纸伞,身披艳红大氅的妙龄女子,她身边还跟着两名家仆。
而等陆森带着全家来到码头的时候,她主动迎了上来。
“见过陆真人。”少女将白纸伞交给家仆,然后向着陆森盈盈一礼。
这时候,赵碧莲扑了上去,抱着对方开心地蹦跳着:“梅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金花叫我来的。”
昨日金花外出,就是去见了庞梅儿。
此时杨金花转身向陆森说道:“梅儿正打算去杭州外婆家一趟,听说她外婆病重,卧床不起有些时日了。她想过去照看,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不方便出行,我们正在要去杭州,所以就想着捎她一程。”
庞梅儿再次行了个万福礼:“劳烦陆真人了。”
“客气。”
陆森无所谓地摆下手。
对方是妹子,确实是无所谓。
如果是个男人……要么杨金花的亲人还好说,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森身上,包括汝南郡王派来的那十几名仆人。
他们在等着陆森的‘仙术’出现。
陆森也没有让他们久等,走到渡口的船栈道前,伸出手。
无数的金色流光从他的手掌心中涌出,落在河面上,化成一叠叠的‘部件’。
而这些部件又迅速结合成一声,很快就变成了一艘大河船的平底舱龙骨。
金光流光继续喷涌,很快这龙骨上便有了防水密舱,再出现了底舱,然后便是船体船身……最后一艘长二十米,宽四米,上下两层,约六米高的金色木头船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果然是神妙异常。”
亲眼看着这种仿佛仙术一般的奇迹,所有人都是先屏着气,等船完全出现后,他们才长长地将刚才的气息吐出。
随后一直跟在陆森等人身后的十几名仆人,抱着东西立刻冲到船上,迅速把船帆,船桨等东西全部装好。
然后又折返回来,从几辆载货木板车上,把被褥等生活用品又搬上去。
这批人是专门跑河船的,自然很清楚一艘舒适的大船,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便把整艘船布置好。
领头的中年汉子,弯腰说道:“已经准备好了。请姑爷、郡主,以及各位贵人们上船。”
这些人不称呼陆森为‘真人’,而是直接叫姑爷,足以证明他们这些人在汝南郡王府中的地位,估计是死忠,或者家将那一类层次的人。
而且现在汝南郡王府的人,也开始叫碧莲为郡主了,即使没有郡主的名份也如此。
因为她嫁给了陆森,即使只是当小妾,那也是神仙人物的女人。
汝南郡王那些不太待见碧莲妻妾们,现在已经开始对碧芝‘极好’了,每次碧莲提着生菜,或者果子回到汝南郡王府探父亲的时候,这些人表现得特别热情。
连带着所有的仆人,都不再敢忽视赵碧莲。
陆森第一个踏上新造好的木船,完全崭新的木船内,散发淡淡的植物清香。
杨金花和碧莲等人进来,看到里面宽敞的环境,都忍不住哇了声。
满脸龟裂般皱纹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爷,是否现在就出发?”
“当然。”
“那请姑爷坐好。”
随后几人扬帆撑桨。
船动了,很稳也很快。
当然,这个‘快’是相对于其它同等大小的船来说的。
负责操船的船夫们,一上手这船就感觉到了它的不平凡。
个个都是一脸惊讶和兴奋的模样。
而在船舱内,杨金花和碧莲正在趴着船窗往外看,满脸的好奇。
她们两人自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汴京城,因此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坐船。
庞梅儿时常来返于汴京和杭州两地,因此她早已习惯坐船,现在她只是好奇……这船是用一个个小木块垒叠起来的,居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缝隙感,甚至还不会进水。
这事真是太稀奇了,怪不得被称为仙术。
这次船划得很快,因为很轻,而且还有帆作辅助动力,风向适合的时候,居然有种竞速帆船的感觉。
运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大雪纷飞中,这艘造型独特淡金色木块船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有的人还想过来搭讪,但都被中年船夫用一句奇特的切口给打发走了。
一路上,杨金花和碧莲都有些兴奋。
两人第一次乘船居然没有晕船,倒是黑柱又吐了个天昏地暗,连带着林檎都是吐了好几天。
好在过了七天后,两人也渐渐习惯了。
虽然这船挺大的,但天天都待在上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快就能让陌生人变得熟悉起来。
陆森很快就能和船夫一行人聊得挺开心了,同时也和庞梅儿混了个脸熟。
作为庞家最受宠的孙女,庞梅儿这次出来,带的两个家仆其实是武林人士,后来被庞家招揽,培养成了极为忠心的死士。
这两人平时几乎都不说话,对其它人冷冷淡淡的,唯独在陆森面前,两人会摆出恭敬的神色。
“居然已经过苏州了。”庞梅儿趴在船窗那里,看着河边的雪景:“这才十天不到,这船也太快了吧。”
杨金花在旁边笑道:“我家官人厉害吧。”
“厉害厉害。”庞梅儿看不惯杨金化这得瑟的模样:“你现在越来越像碧莲了。”
以前都是碧莲爱炫耀自己,但现在杨金花也学会了。
在这十天的船上生活,庞梅儿觉得挺开心的,同时也有些郁闷。
她和杨金花,以及赵碧莲两人聊天的时间,后两者总是各种花式炫夫,一把把狗粮往她的嘴里塞……古人不知道单身狗和狗粮这两名的‘歧意’,但类似的感觉他们是能明白的。
弄得庞梅儿很不爽,越发坚定了她要找个最完美官人的念头。
在船上,三个女人加林檎一个少女在船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而陆森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修习内气。
在第十五天,船终于到了杭州。
比起上次近一个月的坐船时间,这次的速度快了极多。
金色的木船停在了城外的渡口中,古怪的造型很快就引来大片群众围观。
这船由中年船夫等人守着,陆森则带着杨金花等人,直接进到城里住店。
在船上待久了,就想吃顿好的。
结果这饭还没有吃完饭呢,苏州知事殴阳修亲自找到旅店中来了。
就在两个月前,欧阳修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自请外放,然后便被官家派到苏州来。
当然,对外界说是身体不舒服,但实质上,是来杭州坐镇的,。
只要不太傻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点。
“陆真人,许久不见了。”欧阳修笑问道:“近日身体可好?”
“还行。”陆森看看欧阳修,人也站了起来,问道:“欧阳知事一起来吃点?”
“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吃东西。”欧阳修无奈地说道:“就是想来问问,陆真人什么时候开始建船,何时舰队出发!”
陆森有占惊讶:“怎么,很急吗?”
“这能不急吗?”欧阳修拉着陆森的手,走到窗边推开,然后指着外边说道:“你看看……”
钱塘江的海口外,无数的船只挤涌在一起。
和以前色目人战船占最多数的情况不同,这次海口外的船口风格,全是大宋的商船。
不但把海口堵了,甚至还看不到头。
“来的商人太多了,那帮卑贱之人,一批批地在城里囤货,生冷不忌,现在杭州的物价在飞速高涨,民众苦不堪言啊。”
0073 系出同门
欧阳修此人,在历史上的评价还算不错。
硬要说黑点的话,他和其它文人一样,不太看得起武将。
狄青就被他‘黑’了,也是导致狄青郁郁而终的推手之一。
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值得讨论的过错。
而冷落和打压狄青,则是当时政坛的政治正确,谁都逃不开,你顶多不参与、不反对。
就连曾经很欣赏狄青的庞籍庞太师,也在狄青做到枢密使后,开始了‘敌对’。
当然,这都是陆森前世的历史,而此时的狄青,脸上没有刺字,同时也正在和汝南郡王商议着卸掉枢密使一职,同时拿到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参与西夏攻略的权利。
看着欧阳修无奈的神色,陆森笑了下,说道:“欧阳参政,不用急,急也急不来,何不先坐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来,先食个梨子。”
仿佛变戏法似的,陆森的手中多了个梨子。
欧阳修眼睛一亮,坐了下来,再很大方地拿起陆森手中的梨子,笑道:“皆言陆真人家中仙果能让人精神百倍,延年益寿,我还没有吃过,这就尝尝。”
说罢,他几口就把梨子吃完了,不多会,便感觉全身舒服许多。
身轻气爽,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错觉。
旁边的杨金花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欧阳参政,我已送了两篮果子给贵夫人,难道你都没有见到过我家中的果子?”
“见到了,见到了。”欧阳修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但家中老母和犬子身体都不太好,就让他们两人分食了。”
原来如此。
关于欧阳修的母亲,陆森也曾听说过,是四大贤母之一,挺有名的。
吃完梨子的欧阳修将双手擦净,问道:“陆真人晚上可有落脚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
“那杭州府后边有个空置的院子,那地方挺大的,住十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话说着,欧阳修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刚好我也要回府里批发公文,一起走?”
“一起走吧。”陆森同时向旁边喊道:“小二,打包。”
“客官,好嘞。”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提着酒家赠送的食盒……刚才他们落脚的旅店,收费可不便宜,送一两个简单便宜的木食盒,根本不在话下。
陆森和欧阳修并肩走在前边。
同时欧阳修在向陆森诉苦。
现在杭州街上的行人极多,很多是外来人口,有一部分是那些准备跟着朝廷舰队出发的商人们带来的。
毕竟越大的海船,就越需要更多的人手来操控,以及需要人手来做其它的杂务。
甚至是充当战斗人员。
这些都是宋人,杭州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他们进城。
而且船来后,船主派遣手下到城中购买基础的远洋用品,而其中食物是大头。
干肉、黄豆、绿豆、粗米等等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硬通货。
特别是黄豆这东西,长时间的远洋生活,几乎是没有生蔬可食的,时间久了就容易得败血症。
宋人水手们不知道什么是败血症,但他们清楚,黄豆芽可以抑止败血症产生的那些症状,这就足够了。
这些东西一板车一板车地往船上搬,外边有一千多艘船。
即使杭州货流量极大,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不过也好在杭州水路货运发达,欧阳修紧急发动官商在周围城市购置货物再运回来,这才勉强没有让物价飙升到离谱的程度。
还在民众的接受范围之内。
“辛苦欧阳参政了。”陆森拱拱手。
“也不是辛苦,就是担心杭州的物价撑不住。”欧阳修领着陆森走到杭州府衙的后边,指了指间红间墙围着的院子:“里边暂无人居住,家具不缺,就是少些被褥。”
“多谢。”陆森微微弯腰拱手。
自己一到杭州,欧阳修就帮自己找好落脚点,虽然没有设宴,但当作接风洗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人情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欠下的。
“老夫还有公务,就不叨扰了。”欧阳修拱拱手,笑眯眯地说道:“不管怎样,还请陆真人快些将大船造好,让港口那帮人快些滚蛋。这商贾多了,杭州西施子,都感觉被玷污了。”
陆森只得点头答应下来:“明日,应该便可以开始了的。”
欧阳修再拱拱手,转身离开。
等欧阳修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后,陆森便带着杨金花等人进到院子里,走了一圈,再进小楼里看了会,几人都是很满意。
院子挺大,并设有一些山水布置,小楼分为两层,楼上三间大空,楼下除了厨房洗浴间外,还有五间中等房子,足够陆森她们居住了。
而此时庞梅儿站在院子门口,行了个万福礼,说道:“陆真人,小女子这便先去亲戚家中了,感谢真人一路照拂。”
“客气。”陆森无所谓地摇摇头。
“等下,梅儿,我和碧莲一起,随着去见见你的的外婆。”杨金花突然出声说道。
赵碧莲在一旁连连点头。
“你们两人不先休息一下?”庞梅儿内心中有些感动,问道。
“一路上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怎么会累。”杨金花上前拉着庞梅儿的手:“我们情如姐妹,你的外婆,不就是我的外婆。我去看看是应该的。况且这小楼里还需要被褥,等看完外婆,我和碧莲还得到街上购买些生活用品回来。”
庞梅儿想了会,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候,杨金花走到陆森旁边,小声说道:“官人,可否允我两三个果子。”
“给你。”
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三个桃子,放到了杨金花洁白的小手上。
陆森每天都会在系统背包里存上两三只果子,时间久了,就存了五六百颗水果了。
而且还有大量绿菜以及二十几瓶蜂蜜。
可以说,就算没有饭吃,光吃这些东西,也足够他们几人消耗好一段埋单了的。
“走吧,我们去看外婆。”杨金花拉着庞梅儿的手,然后又招呼着赵碧莲:“你快点跟上。”
以前的庞梅儿才是闺蜜三人组的隐型‘头目’,但现在,杨金花却已经开始控制场面了。
明显沉稳了许多。
而庞梅儿看着杨金花手中的桃子,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双眼中却明显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这段时间以来,杨金花借着看望庞梅儿的名义,往庞家送了三篮果子,但庞梅儿却只吃了个枇杷,其它的果子都进了那些身体不太好的长辈嘴中。
而且效果很好。
吃过果子的长辈们病痛明显减少,人也精神得多了。
庞梅儿清楚,这三颗桃子,肯定是送去给外婆的。
前段时间,她总觉得杨金花和碧莲同时嫁给一个男人,是对自己的背叛,杨金花一点点的动作,她的心绪都会敏感起伏。但现在她气也消了许多,再回头看杨金花,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就是变了个身份,由杨家幺女,变成了矮山杨氏罢了。
赵碧莲也一样。
陆森看着三女离开,也见着她们三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和谐得多,笑了下,他是衷心为杨金花和赵碧莲感到高兴。
人生难得知己,难得真正的好闺蜜,从小一起长大的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情更加真挚,也更加可贵。
至于三人的安全问题,陆森并不担心。
杨金花的实力很强,另外就是庞梅儿身边还跟着两名高手,正常情况下,没有人能伤着她们。
陆森让黑柱和林檎两人去打扫小楼的卫生,自己则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栅栏,把小楼围了起来。
他和上次来杭州一样,也空出了半亩的系统家园空间出来,就是为了出门在外,晚上睡觉时,能安心些。
况且效果还不止于此。
此时虽然还入春了,但杭州依然还是很冷。
那种能渗入骨头的湿冷。
而现在把家园系统一放,围起来后,整幢小楼的气温立刻就回暖到极其舒服的程度。
正在小楼里干活的黑柱和林檎一会便出汗了,两人立刻脱去厚厚的外衣,继续干活。
而陆森立好栅栏后,正要进小楼里帮忙,却看到前方急急走来四个男子。
领头的是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年纪不大,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他带着三个汉子走过来,见到陆森抱抱拳问道:“敢问可是汴京城矮山陆真人?”
这少年的模样,陆森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他抱拳回话:“我就是陆森,请问少年郎贵姓,可有要事?”
其实陆森看起来,也是十六七岁出头的俊美少年郎模样,但架不住他成亲了。但凡成亲了,就会自动涨辈份。
小孩子就常会叫你叔叔了。
陆森现在也是如此,所以他可以很坦然地称呼对面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为‘少年郎’。
“姐夫!”这少年郎开心地叫了声。
陆森愣了下,他回忆了一会,说道:“我印象中,无论是正妻杨氏,或是妾室赵氏,都没有你这位弟弟。”
“我和碧莲姐姐一样,都是在府外长大的。”这少年郎笑得很开心:“所以你就是我姐夫,没错的。”
说得好听点叫‘府外长大’,说得直白些就是‘私生子’。
陆森和古人不一样,他没有这方面的歧视,只是他也没有相信对方就是赵碧莲的弟弟。
是个人跑过来叫声姐夫,他就得认?
没有那么傻。
“姐夫啊?”陆森上下打量了会这少年郎,问道:“可有凭证?”
“哦,你瞧我这记性。”少年郎从怀中摸出一个木牌子,双手递给陆森:“父王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派人过来吩咐,让我们为姐夫做好一切的准备。不久前,我们听到河边来了艘很怪的方疙瘩河船,便知道是姐夫你来了,正想着怎么在城里找你呢,没有想到,欧阳参政特地遣人通知了我们一声,说你在这里。本来应该由潘叔亲自来迎接你的,但他昨天去外地运木头了,估计得明天才能回来,所以就只能由弟弟我来为姐夫接风洗尘了。”
陆森看了会木牌,交还给少年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宗华。”这少年郎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姐夫叫我小华就好。”
“嗯,小华,进来坐吧。”陆森把木牌收下了,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在外边等着。”赵宗华小声地对着三个壮汉吩咐了句,然后转身跟着陆森往里走。
他进来后,看到围着小楼的栅栏有些奇怪,但等他走进栅栏中,感受到温暖的空气后,便惊喜地叫道:“姐夫,这就是传闻中的洞府之术吧。”
“是的。”陆森随口答道。
一楼已经被黑柱和林檎打扫干净了,陆森请赵宗华坐下,然后拿出几个果子放到赵宗华面前,说道:“我也刚到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就只能请你吃些果子了。”
看着新鲜的桃子,赵宗华眨了下眼睛,惊问道:“姐夫,这可就是你偷偷从天上移栽到人间的蟠桃树,所长出的人间仙桃?”
“确实是我家中种出来的桃子,但从天上移栽到人间的蟠桃树?”陆森听到都觉得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闻?”
“但我听从汴京城过来的人说,吃过姐夫家中仙桃的人,身上重疾不药而愈,即使只有一口气也能救活过来。只是可惜人间仙气太少,这人间仙桃只有天界仙桃一成的功效。”赵宗华摇头晃脑地说道:“否则人吃了,应该能直接得到仙人不坏身才对。”
“呵,传得可真离谱。”陆森摇头说道:“这桃子确实有医人身疾的作用,但并不是什么仙丹妙药。”
“能医人疾苦就已经很厉害了。”赵宗华看着自己身前的四处桃子,显得很激动,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夫,这桃子我可否能拿回家,让母亲尝尝?她年轻时为了养育我,吃了很多苦,身子骨很差了,我想给她补补。”
“当然可以啊。”
陆森笑了笑。
他已经发现了,外人拿到他的生蔬或者水果,第一反应就是先给长辈吃,给长辈治病。
无论是庞家、杨家、欧阳修、还是眼前这个少年郎,都是如此。
这应该就是古人重孝的体现了。
听到陆森答应,这少年郎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而此时陆森也发现赵实华为什么给他熟悉的感觉了,原来眼眉都很像汝南郡王,年轻版的。
“对了!”赵宗华用手摸摸桃子,突然记起来了什么:“姐夫,不知道你听没有听过东海蓬莱圣仙门这个门派?”
陆森轻轻摆手:“我对江湖并不熟悉。”
“上个月,有东海蓬莱圣仙门的人跑来杭州闹事,说要拿走欧阳春大侠的武从盟主一职,虽然被聚义堂的五鼠赶走了,但听说五鼠也吃了点亏,那些圣仙门人的招式,很是……神异。”赵宗华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还说,东海蓬莱乃是修行术法的门派,与姐夫你系出同门,只是不同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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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4 无事不夜游
陆森知道,只要自己站出来表现‘神迹’,那么总会有一天,会被有冒充,或者利用名声。
但他没有想到,这事来得这么快。
这才几个月,就有人说与他同门不同派了。
“那我得去杭州府一趟了。”陆森站了起来:“请欧阳参政发个告示,澄清一下这事才行。”
陆森很清楚,谣言这种东西的传播速度。所谓的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脚。
不过能早点发告示,就早些吧。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等等,姐夫,这事就交给弟弟我去办吧。”赵宗华看到陆森站起来,他赶紧也站直来,说道:“你们这才刚到这里,就先休息。而且弟弟这边,也正好要去向欧阳参政交接一些公务方面的事情。”
赵宗华表情显得很真诚,确实是想帮陆森跑腿,而不是随便说说的。
“嗯,那好吧。”陆森微笑道:“麻烦你了。”
“姐夫太客气了。”
然后赵宗华带着人离开,同时也带上了那三个桃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不想让外人看见。
陆森回到楼上,和黑柱以及林檎一起打扫。
到傍晚的时候,小楼打扫干净了,而杨金花也和赵碧莲两人回来了。
她们的身后跟着两辆载着大量生活用品的木板双轮车,随行的帮工跟着过来,帮忙把木板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里。
等东西搬完后,杨金花将陆森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官人,方才我在街上购置起居之物时,听着有些本地的街溜子在讨论,说要在你做法造船的时候,往你身上泼黑狗血。”
嗯?
陆森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他问道:“那些人是不是在传我的坏话。”
杨金花轻点小脑袋瓜子,然后她愤怒地说道:“他们明明知道你是修行高人,还想破你法术,居心不良。”
“然后你把他们揍了一顿?”陆森笑着问道。
“官人怎么知道?”杨金花有些害羞。
那几个街溜子被杨金花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还被旁边行人笑脸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你是我妻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性格。”
陆森笑得很开心,他可是清晰地记得,杨金花动手的时候,开口闭口可都是‘老娘’的。
估计也就是在自己面前,装得像极了温柔淑女。
看到陆森调笑自己,杨金花不依不挠地撒娇,两人打闹了一阵子后,陆森说道:“好了,先去做饭吧,我出去找个人,很快就回来。”
“嗯,好。”杨金花帮陆森整理了下衣服,说道:“官人路上小心。”
从院子里出来,陆森在街上各行人问明了‘聚义楼’的所在,然后一路寻过去。
不多会,他就找到了目的地。
聚义楼建在杭州城的西北边上,因为这里地皮相较来说比较便宜一点。
没办法,武林大侠很多时候,很多时候也是会受制于钱财的。
陆森来到门口,对着守门的带刀江湖人抱拳说道:“在下汴京城矮山陆森,请问欧阳盟主可在?”
“矮山陆森,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其中一个江湖人下意识嘀咕着。
另一个愣了下,然后走到这人耳边嘀咕了句。接着此人神情古怪地打量了一下陆森,然后说道:“这位陆爷,咱们欧阳盟主有事外出,已有数日没有回来了。”
“哦,那请问五鼠在不在?”
这人也摇摇头。
“那打扰。”陆森抱抱拳,笑着离开。
后边的守卫伸手想叫住陆森,但很快又放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守卫问道:“你小子不试试跟着过去混点交情?那可是汴京城的陆真人。以前你见了谁都涎着脸上去的。”
“看着像,和传闻中一样长得确实俊秀,比锦毛鼠五爷都不差。”只是这守卫连连摇头,苦笑道:“可人家是何等身份,术修有关,又是朝廷赐封的‘真人’,有五品文职在身,听说连官家都不怵。官家这种天子想修行,都被他训斥了回去,我们这些江湖小喽罗,估计不入人家法眼的。”
“也是。”刚才出声提醒的守卫同样叹了口气。
陆森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有些失望。
他之所以突然来找欧阳春,或者五鼠,是请他们来帮忙打听消息的。
一般来说,街溜子这种人,欺软怕硬,同样也是一双招子练得极亮,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他们很清楚的。
而现在,他们居然想着要给自己泼黑狗血,陆森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想对付自己。
杭州不比汴京城,在汴京城里,有杨家、汝南郡王府、折家、曹家等地头蛇帮陆森按着场子。
杭州这里,汝南郡王的手虽然也伸了过来,但明显是不如在汴京城好使的。
因此,陆森想找欧阳春,或者五鼠来帮帮忙。
他们身为武林人士,在打听情报方面,有着独天得厚的优势。
陆森回到院子里,和等着自己的四人吃了晚餐。
再简单洗漱了下……这里没有温泉可泡,让赵碧莲和杨金花两人碎碎念了好一阵子。
等到夜晚,陆森等人休息,但在深放,他被很有节奏感的叮当声吵醒。
他坐了起来,赵碧莲还在一旁呼呼大睡,但在窗口那里,杨金化撩开窗帘,看向外边。
月光从窗口缝隙透下来,成一束白纱,笼罩在杨金花的身上。
“外边什么声音?”陆森下床,走到她的身边。
“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似乎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杨金花扭头看着陆森:“官人,要不要我带长鞭下去赶她走。”
陆森凑到窗边看下去,愣了下,然后说道:“不用赶,是来找我的。白天我出去就是想去见他,结果他不在。估计是深夜回来后,听到我来的消息,便连忙赶过来了吧。”
“官人……我和碧莲两人都还不能满足你吗?”杨金花脸色幽怨:“这么快就想着幽会狐狸精了?”
“呵呵,你胡吃什么飞醋啊,那是男人。”陆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岂不是更危险?”杨金花脸色更幽怨了。
陆森愣了下,这才想起此时是盛宋。
每逢盛世,必好男风……说的就是那帮所谓的文人。
听懂了杨金花话中的意思,陆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气得伸出双手使劲扯着杨金花的脸,半真半假怒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可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杨金花讪笑着。
陆森揉揉她头发,然后便下楼去了。
院子外,锦毛鼠白玉堂用手指轻敲着剑身,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所谓白衣配寡妇,黑衫立月下。
俏媚美人,长剑寒光,黑衣上染着月露,他见到陆森出来,乍然一笑,仿若黑暗中的虹光骤然散开。
有种魅惑人心的艳丽。
陆森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之前他觉得白玉堂生得漂亮,很正常。
小鲜肉嘛,见多了,不新鲜。
但好死不死杨金花刚才说了那些话,这一下子,白玉堂那张脸,竟让他生出不忍直视的感觉。
忒是腻味。
白玉堂等着陆森过来,见后者不停地抚拍着自己双手双臂,便笑问道:“大名鼎鼎的陆真人,修行有成,竟也怕冷的?”
“这不是还没有真正成仙嘛。”陆森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双臂,感觉舒服了许多,他走出院子,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晚了还找过来。”
“刚从外边办案回来。”白玉堂笑着说道:“听门人说你来找过我,便立刻赶过来了。”
“还没有吃晚饭?”陆森问道。
白玉堂摇头:“未曾。”
“送你吃个桃子。”
陆森右手甩了下,红红的桃子抛向白下堂面前。
白玉堂单手轻松接下,随后毫不犹豫把桃子放到嘴里咬了口,感觉到清甜的果肉在唇舌间化开,他忍不住说道:“不愧是传闻中的人间仙桃,味道果然美味可口。”
“市井传闻太过于夸张了。”
“就此时天寒地冻的时节,还能有新鲜的果子,叫它一声人间仙桃也不以为过。”白玉堂说话的同时,几口把果子吞了。
不得不说,虽然他是武林人士那种雷成风行的作派,吃起东西来又快又疾,却不会让人觉得粗鲁。
“在附近走走。”陆森主动走在前面。
两人沿着街道前行。
寒冬的深夜,杭州城的行人明显极少。
两人并行走动,偶有行人路过,都会呆好一会。
不是被吓的,而是两人都长得太过于好看,同时出现,还是在晚上,便会让人觉得,自己这是不是遇着了说书人口中的妖艳异事。
“今日内人去逛街时,听闻有街溜子明日想给我泼黑狗血。”陆森一边走一边说道。
“街溜子?”白玉堂柳眉轻拧:“这不对劲,他们没有这底气。”
“我也这么认为,想来是有人在暗地里给了他们做事的勇气。”陆森抬头看着右边的青楼,那里窗口处,有冷战披着厚服的女子,使劲在给他们两人抛着媚眼:“明日我便要造大船了,总有人捣乱是件麻烦的事情。”
白玉堂明白了陆森的意思:“你是想请我们兄弟五人给你查查,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
“就是这意思。”
“那没有问题,反正我们兄弟五人还欠你个……”
陆森将一瓶蜂蜜放到白玉堂面前,打断了他的说话:“这是武林盟主的彩头。”
“等等!”白玉堂双手捧着琉璃水晶瓶子:“这就是让欧阳盟主武功大进的那种玉蜂浆?也是,展臭猫和你关系极好,他向你求瓶蜂蜜,不是什么难事的。”
“欧阳大侠的武功大进,和我的蜂蜜有什么关系?”
当下白玉堂便把事情的来由讲述了一遍。
原来欧阳春在武林大会上拿到蜂蜜后,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家,想把蜂蜜用在自己亲人身上。
结果由于蜂蜜太过于珍贵,对武林人来说,那几乎就是多出来的几条命,因此欧阳春一路上遭遇了不下三十次的截杀。
每次都是数人至十数人围攻他。
一开始他还能就会,但后面来的高手越来越厉害,而且他的体力也在连绵不绝的袭杀下,变得很差,而且每天都不敢熟睡,稍有点风吹草动便醒了。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打开蜂蜜瓶子抿了口,当场反杀的眼前的敌人。
随后他一路杀回北方的家中,到家时,瓶里还有一半的玉蜂浆,而他也因为大量的战斗,功力大进,由江湖一流跃入了超一流的行列。
已经追上那些成年老前辈身后了。
将欧阳春的事情说完后,白玉堂看着水晶瓶子中,仿佛在放着微光的玉蜂蜜,说道:“陆兄,这蜜太珍贵了,我不敢收。欧阳盟主千辛万苦这才得到一瓶,我何得何能……”
“拿着吧,毕竟是我在求你帮忙。”
白玉堂看着陆森,犹豫了好一会后,他将蜂蜜收入怀中,双手抱拳说道:“陆兄请放心,此事我们兄弟五人,定会帮你查过水落石出。”
“麻烦你了。”陆森停下脚步,笑道:“我也得回去了,否则内人会担心的。”
“在下就不送了。”
“彼此。”陆森抱拳,然后往回走。
等陆森回到院子里,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后,发现杨金花还没有睡。
她坐在床沿边上,听到陆森开门的声音,便欣喜地站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陆森走过去,拉她坐到床沿上。
“睡不着嘛。”
“肯定是胡思乱想了吧。”陆森示意杨金花看向床上最里边的碧莲:“你得学学她,别乱琢磨,忧愁多了,容易有皱纹。”
杨金花还想说点什么,但却被陆森推倒在软软被褥上。
她羞得不行,欲拒还迎地挣扎着,同时小声嗔道:“官人别乱来,万一惊醒碧莲!”
“醒就醒呗,她敢醒就连她一起办。”
杨金花呜嗯了声,便不再抵抗了,咬着贝齿接受官人的家法。
第二天,陆森是揉着腰起床的,吃了两个桃子才把亏掉的血气补回来。
没办法,中途碧莲还真醒了。
四人吃过早餐,刚出院子,便看到赵宗华带着一群人迎了过来。
“姐夫,吃了没?我带你去港口那边临时建起来的监造局,木材麻绳之类皆已备好,就等你大展神威了。”
赵宗华双手抱拳,一脸兴奋。
0075 先造个木盆子
陆森是被一群人簇拥到海边的。
从沙滩边的石堤沿着海岸一直往西边走。
海岸往后,便是下了帆的海船,密密麻麻的,近距离看着,更让人觉得震撼。
石堤下方、周围全是人,大量的水手,绝大多数是宋人,只有少部分的色目人,站在下方的沙滩上,议论纷纷。
“那位俊俏的少年郎,就是陆真人?”
“看着像读书郎多过修行者。”
“气质看着很出尘,却又和印象中的修行者似乎有些不同。”
这样的议论一直窃窃响起。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看到前方有一处大型工地,没走近便看到大量的木材堆叠在那里。
跟座小山似的。
而且周围还有很多‘龙骨’,也就是一艘海船的脊梁。
不过这些龙骨都偏小,最大也不过十丈罢了。
不是说赵宋的造船技术,不能让他们造出十丈以上的大船,而纯粹是不划算罢了。
现在性价比最高的,就是十丈海船。
这地方,便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监造局,是三司使和汝南郡王两方同时使力的结果。
否则根本运不来,也搜罗不来那么多的木材。
在监造局的前方,有一群人候着了。领着的赫然就是欧阳修。
穿着朱色官服的欧阳修,在一群人中,显得鹤立鸡群,端是显眼。
他看到现森,主动走上来,笑道:“陆真人,某恭候多时了。”
“欧阳参政!”陆森抱拳问修道:“可食早膳。”
“没来得及。”欧阳修摸着白色的胡子笑道:“充饥之事稍候再谈,现在就等着陆真人大展身手了,你所要的木材,皆已运到。”
说着,欧阳修让开身子。
接着便有个黑脸的汉子走上前来,抱拳弯腰说道:“姑爷,吾乃潘志海。”
这人自我介绍完后,便不说话了,看来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主。
事实上,陆森知道他,汝南郡王特地谈起过此人。
说‘潘志海乃南边一等一的海路好手,当年为了收服此人,本王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而且陆森造出来的大船,也将会由此来的驾驶。
“潘大将,泰山和我说过你了,等大船造好后,就由你来掌控。”
大将是个武人官名,没有实权的那种。
这话一出,潘志海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有些兴奋地问道:“听闻姑爷要造的是五十丈左右的仙船,可是真的?”
“仙船算不上,五十丈确实是真的。”
潘志海双拳紧握,兴奋地全身发抖。
武将爱骏马,水军好大船。
这话一出,旁边那群侍卫和卫兵都议论纷纷。
现在他们见过的,最大的船也不过是勉强二十丈……五十丈大船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们根本无法直观地想像出来。
“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吧。”欧阳修在旁边插话进来,说道:“还请陆真人施法,早日把大船造出来,本官是受够了杭州城里大量的海商赖着不走了。”
潘志海干笑两声,本质上,他也是欧阳修口中所说的‘海商’。
“那就开始吧。”陆森看着潘志海,说道:“我需要你们帮忙。”
“但听姑爷吩咐。”
陆森退后两步,大量的木斧子从系统背包中蹦出来。
在他人的眼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陆森的身上放出,地上便快速出现大量的木斧子。
不多会,地上就多了数百把木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斧子,去砍木头,如果斧子碎了,再来这里拿。”
木斧子能砍东西?
他们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甚至包括欧阳修。
但既然陆森这么说了,潘志海便第一个走上来,拿起两把斧子就往木材棚子那边走。
其它人也陆续跟上。
此时周围也有很多人来围观了。
看热闹这事,无论是古今中外,都是人类的本能。
众人越发议论得更大些了。
“用木斧头砍木头,这事稀奇啊。”
“不会是胡来吧。”
“胡来,你们方才没有见着?陆真人身上出现的金光,那斧子想来应该另有玄机。”
“对对,我也这么认为。”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杨金花、赵碧莲以及庞梅儿混在女吃瓜群众之中。
听着周围莺莺雁雁的讨论,杨金花忍不住哼了声:“一群没见识的,也不知道我家官人那些木斧子有多好用。他这是怕惊世骇俗,这才用了木斧子,要是造出铁斧,呵呵。”
说到武器,杨金花便想起了自己那把红宝石长弓。
本来她是想着它随嫁的,结果母亲穆桂英说,这样的武器女婿想造多少把都是,女儿你以后问女婿要就是了,这把长弓就留在杨家吧。
杨金花经不过母亲叨唠,没办法之下,只得应了。
现在想想,还是挺后悔的,因为她根本问不出口,她感觉陆森对自己够好的了,不但不禁止自己练武,还专门给自己武了个练武场。
要知道,现在官人洞府之术最大的范围,也就是十二亩地,真正的寸地寸金。
用一亩地来当练武场,其实是很浪费的。
庞梅儿在旁边,扭头看着杨金花。
在她的眼里,此时的杨金花的双眼,一直盯着陆森,里面有种仿佛在跃动一样的亮光。
杨金花的身上,仿佛多了层微弱的光芒。
连赵碧莲都差不多。
能嫁给自己中意男子,原来是开心得这么耀眼的吗?
庞梅儿内心中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的良配,何时才能出现。
惆怅了片刻,她将视线看向前边。
然后便看到潘志海走到棚子下,找了根最外边的木材,问道:“姑爷,要怎么砍?”
“随便砍!”
潘志海愣了下,然后便按着自己的经验,打算先做点水密船舱,那就要把木头分成数段,再切片。
然后他挥动斧头,用力一斧子下去……底下的木头没有什么动静,没有斧痕,就是多了点白色的,仿佛蜘蛛丝一样的痕迹。
嗯,这是什么?
“继续!”陆森走了过来,说道:“不要停下。”
此时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
潘志海立刻收敛心神,继续砍着长长的木材。
一斧,两斧……五斧。
白色的蜘蛛丝在木头上迅速蔓延,周围很多人看得瞪大了眼睛。
有人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更多的人则是走近了几步,想看看那些白色痕迹是怎么出现的。
潘志海砍得很快,当第五斧落下的时候,木头突然闪了一下,仿佛有金色的光芒炸开,然后化成了七个淡金色的木块躺在地上。
“嗯,这……”潘志海大吃一惊,指着地上的木块:“姑爷,这是咋回事?”
“这就是我要的东西。”陆森挥了下手,地上的木方块化成一道道金色流光,没入到他的手掌心中。
“原来如此。”潘志海明白了,他向后吆喝一声:“儿郎们,还愣着干什么,拿起斧子,帮姑斧伐木啊。”
汝南郡王府里的人,提着木斧头一拥而上。
赵宗华也混在里面,左右手各提着斧头,兴致勃勃地就要冲上去帮忙,但陆森突然一把拉住他,说道:“宗华,你帮我看着这些人,不要让他们私藏木斧头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这毕竟是仙家之物,当然不能流落到凡俗。”赵宗华心中有所臆想,便说了出来。
陆森摇头:“这东西不但可以用来砍木头,还可以用来砍人。”
赵宗华吓了一大跳,青涩的脸庞上显得有些害怕:“被它砍到的人,也会变成一个个方块?”
“你说呢?”陆森笑得有些阴森。
赵宗华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放心吧姐夫,我定不会让一把仙木斧子流入到市井里的。”
“麻烦你了。”
其实陆森这是夸大了斧子的作用。
木斧子在金手指的加持下,对‘木类物品’有特殊攻击加成,只要五斧子,就能把一根树木砍成方块。
如果用来砍人,则是‘负面’效果的,要至少二十斧子,才能把人分解成血肉方块。
正常来说,这玩意其实很不实用。
二十斧子……用铁斧子,不用五下就能把人分成几块了,和这玩意杀人,简直就是有病。
但就架不住,有些猎奇的人就喜欢看血肉方块。
陆森防的是这事。
见陆森说得严重,赵宗华立刻派人手在附近扎起了人墙守护,然后自己还亲自在木斧子那里看守着,不让外人随便过来乱碰乱摸。
欧阳修站在一旁,看着木棚子下的木头一根根快速变少,然后淡金色的方块越来越多。
他忍不住摇摇头:“不愧是仙家术法,这样的做工效率,没有亲眼见到,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然后他双手负在身后,踱着步子往杭州城里走了。
作为杭州权知,他还有大把的公务需要处理,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热闹了。
而监造局这样,则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影像。
百十来个汉子,赤膊着上身,一斧头一斧头地把木材劈成一丢丢的方块。
而周围看戏的群众们,也是看得心痒痒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能自动把木材变成方块的工具,都想上来试试手。
当下就有很多人在喊:官爷,给把斧子我,我愿意不要工钱给你们帮手。
要是往常听到这话,干活的汉子们绝对求之不得。
但现在……却没有人愿意把这话让给别人干了。
活轻松不说,砍着木头,能让木头冒金光,还能变方块,多有意思啊。
多好玩啊。
大致上,就跟放特殊好玩的烟花那种感觉差不离。
新奇且有趣。
而越是不给,外面的人看着就越是心痒难耐,甚至还有人喊出要出铜板换干活的机会。
他们一边叫嚷着,一边跳起来,挥舞手中的铜板子。
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潘志海身后跟着的百来名汉子,都是汝南郡王麾下最能干活的那一帮。
不多会,就将大木棚子里的木材清了三分之一。
陆森走过去,把堆积如山的木方块收到系统背包中,然后走到潘志海身边,说道:“海大将,我要造船了,你带些人手跟着我,带上绳索,待会方便固定船身,不让他随海浪飘走。”
潘志海立刻将木斧子交给旁人,用袖子猛地擦了自己脸上的汗水,然后亲自带着跟着陆森。
而赵宗华这小子,立刻带着汝南郡王府的侍卫,开始‘清’出一条通往海岸边的小通道。
十几人在通道中走过,而护卫的外边,是激动的人群。
有的人见到陆森,甚至还开始了参拜。
等到海边上,潘志海问道:“姑爷,五十丈的大船应该很重的吧,要不先在岸上先把龙骨和底舱做好,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推下水?”
“不需要。”
陆森笑笑,站在浪花边上,手中的金光喷涌而出,很快便在沙滩上先造出一个凹状的木头‘盆子’,挺大的,长度至少两米。
“把它先推到海里。”
说罢,旁边十几个汉子立刻上前使力,将‘木盆’推进海浪中。
而陆森则趁此机会,跳到了上边,赵宗华眼疾手快,也跟着上船。
随后,木盆子在海浪的作用下,缓缓飘离岸边,同时陆森在上边,继续用木块堆叠,金光闪涌中,木盆子越来越大。
从半丈到一丈,到三丈……在潘志华惊讶的目光中,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海到了十丈长,三丈多宽。
随后他猛地反应过来,叫道:“快快快,在岸边打桩,上麻绳乘小船赶过去固定船身,快快快!”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那些经验丰富的水手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很快十几根大木村打在也岩边,一条条麻绳跟着小船出海,系到了前边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大船’身上。
而此时,之前的‘木盆子’现在已经变成了近十五丈,六丈宽的庞然大物了。
而且已经有了龙骨和船底舱的模样。
“真是不可思议。”
潘志海眼睛根本无法从那个巨大的木盆上挪开。
他不敢想像,现在这船一半都没有建到,就已经如此可怕了。
如果真正建成呢?
而在岸边,近数万的民众看着此情此景,个个合不扰嘴。
0076 嫌弃
厉害,确实厉害!
庞梅儿抿抿好看的薄薄的粉色嘴唇,心中有些郁闷。
她向来自视甚高,同龄女子中,没几个瞧得起的。
也就是与杨金花从小认识,成了朋友;而杨金花又带着赵碧莲玩,久而久之,也把赵碧莲当成了朋友。
且在三人相处过程中,也向来是强势的,常帮其它两人拿捏主意。
她以往甚至有种感觉,总有一天,这两个朋友的夫君,估计都得她帮着选出来。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两人朋友先成亲了,而且丈夫还是同一人。
成亲前,两人甚至都没有与她商量。
这种生分,让庞梅儿极是郁闷,也极是担忧。
生怕两个朋友被人骗了,修行有成的道人?一听就是不太靠谱的。
在家里,她总是悄悄打听着两位朋友的消息,虽然嘴上强硬,但她总还是希望两个朋友成亲后,能过得美美满满的。
然而,她发现两个朋友确实过得很美满,倒是自己被衬托得有些孤单。
她看着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神彩飞扬的脸,再看看海面上那块巨大的金色漂浮物,干笑了两声。
自己输了啊……文武双全的男子,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再厉害也只是凡人。
无论是刚才的木斧子异像,还是现在的海上造化巨物,皆非凡人所能为。
现在想来,这两个朋友看人又准又果断。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庞梅儿的落寞之色,她们两人兴奋地看着海面上,那木制的造化巨物还在不停地涨大。
不停地涨大。
直到外船身成形后才停止下来。
此时从远处看,巨大的木制造化物已经有船的模样,就是还没有帆,也没有舵之类的,看着还不完整。
陆森乘小船回到岸边,潘志海小跑过来,急急问道:“陆真人,船已经造好了?”
“还没。”陆森摇摇头:“只是有了个雏形和外壳,真正需要花费精力和时日的,是里面的布置与舱房。”
“那麻烦陆真人了。”
陆森抖抖眉头,笑道:“只是让你权代船主之职,没说送给你了,你谢我做甚?”
“话不是这么说的。”潘志海看着不远处海上的巨大木船:“身为海人,一生最大的愿意,就是驾御这天下最大的船,最强的船,无论是一天,还是一年,只要能站到那上面发号施令,鄙人此生就已无憾了。”
“船不可能送给你,但让你驾御它,直到你变老,或许能行。”
潘志海深深下拜,说道:“多谢陆真人了。”
陆森摆摆手:“木头那边伐得如何了?”
“还有三分之一就要伐完了。”
陆森走过去大木棚下,看了会,说道:“暂停伐木,木块应该够了。现在也中午了,就让大家休息会,吃点饭食再说吧。”
“姐夫体恤。”赵宗华此时从旁边冒出来,笑着说道:“放心,此事弟弟已让人去着手准备了,很快饭菜就会送过来。”
不得不说,汝南郡王派过来的人,都是能干事的。
陆森走进棚子里,把一堆方块吸到系统背包中,又准备去‘造’船。
赵宗华小跑到陆森身边,央求说道:“姐夫,就让我跟着过去涨涨见识呗。好不好?”
其实潘志海也很想跟着过去看看陆森到底是怎么把船造出来的,但赵宗华怎么说也是赵家人,而汝南郡王又是出名的爱护后裔,连私生子女也不会随意放弃。
他只得笑着说道:“陆真人和宗华小郎请放心,这里我会节制好的,不会让那些下人随意乱来。”
“麻烦你了,志海叔。”赵宗华抱抱拳笑道。
然后他就跟着陆森乘上小船,很快便到了大船上。
为了方便上下,陆森在船舷边那里留了一条向上阶梯通道,等到收尾的时候,陆森自然会把这条通道填上,重新将其变成船弦的模样。
两人跳到大船的边上,踏着木阶梯往上走。
因为足够大,这船很稳,非常稳,普通的浪涛根本不能让它有一点起伏和摇摆。
而赵宗华走在阶梯上,时不时摸摸旁边的木块,惊讶之中带着感叹。
“古人说天衣无缝……”赵宗华抚摸着光滑的木快,看着紧挨的缝隙:“但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天衣或许是无缝的,但这船是有缝隙的,只是仙力浩荡,即使有缝,船体不会散架,亦不会入水,真是神奇。”
陆森没有理他,这样的吹捧他在汴京城听得多了。
每个第一次他家拜访的客人,见到那座方楼,都会有类似的说辞。
两人走到船的甲板上,便看到数名下人趴躺在光滑凉爽的木块上,表情陶醉,一脸畅快,身体还扭来扭来。
场面有点辣眼睛。
陆森和赵宗华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还是赵宗华出声了:“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几名趴在甲板上的人吓了一跳,个个都跳了起来,颇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说呗,在作什么?”赵宗华的视线扫过几人。
虽然赵宗华在陆森面前自称弟弟,热情得不行,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赵家的人,汝南郡王的血脉,地位或许比起嫡子之流差得有点远,但也不是这些普通下人可以轻视的。
一群人脸色发红,黑脸都能看得出尴尬之意,也可想而知,他们几人现的心情如何。
几个人吞吞吐吐了许久,就在赵宗华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有个汉子说话了。
“甲板上凉爽,蹭着身体会很舒服。”
赵宗华看看光滑的木块甲板,上面有一块块隐隐约约的方格,似乎在流动,怎么都都不像凡物。
蹭了身体会舒服……难道是有灵气之类的东西还附着在上面?
赵宗华也想蹭蹭,但想着自己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他看看周围,叹道:“这船甲板好宽大啊。”
陆森听到这话便笑了下。
此船长约五十丈(150米),宽约二十丈(60米),甲板上真正可行动面积约在14亩左右,能不大?
陆森家院子也才十二亩而已。
就已经感觉大到不行了。
这还没有算数层船舱的面积来!
说白了,在这个时间,此船就是移动的海上堡垒。
赵宗华在甲板上随意跑了一圈,问道:“姐夫,这就是天界上的战船吗?”
“不是,这只是师尊他老人家一些手稿中记录而已,我只是将其重现罢了。”
“就和仙家皮影戏一样?”赵宗华叹道:“我早听说姐夫一直在京城里放假家皮影戏,可观万里之外,异国山河风情,可惜一直无缘得去京城。”
“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陆森走下甲板,进到最底层的船舱里,接下来他要开始‘布置’舱室和甲板上的桅杆,以及船尾的指挥鸟居了。
赵宗华一直跟在陆森旁边,看着道道金光从陆森的手掌心中冒出,落甲板上,形成舱室的木墙,形成楼梯,形成桅杆。
看着时间很长,从中午到接近傍晚,陆森才把整艘船给‘建造’完成。
但赵宗华却清楚,这已经是神速了,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要造这样一艘大船,就算技术过头,从选木材,到设计造型,再到‘龙骨’打造,都得先花上一年时间。
再别提后面的船舱水密封漆,再到舱室的拼接,还有甲板上的布置,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把这船体造出来。
而现在,在姐夫的‘仙术’下,造一艘这样的大船,只要几个时辰的时间。
陆森带着赵宗华在船上走了一圈,别小看这一圈,差不多就花掉了一个时辰,毕竟太大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陆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带着赵宗华坐着小船回到岸上。
潘志海急忙跑上来,问道:“陆真人,仙船可已造好?”
“算是造好了。”陆森舒了口气说道:“你们明早可以去验收。”
“不用明早,我现在就带人上去。”潘志海搓着手,兴奋地说道:“同时把船帆,还有陆真人所说的长撸桨也装上去。”
郑和宝船有十七条十米多高的桅杆,装上大帆,只要不是逆风,船速都是不错的。
而且在船尾底部处,左右两侧还装有二十根大型划桨,也能提供一定的动力。
这些大型划桨,每根至少需要十五人才能摇动。
实在无风的情况下,也能依靠划桨前行,就是速度有点慢,估计撑死也就五六节左右的速度。
但这足够了。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陆森笑道:“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呢。”
“恭送陆真人。”
潘志海突然大吼一声,旁边汝南郡王府的下人立刻列队,向陆森抱拳拱手,再低头。
此刻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向陆森行礼,不是为他所权势,而是为了这种神乎奇迹的技术。
周围看热闹的普通民众,此时也没有完全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此时郑和宝船离海岸并不远,即使隔着上面米,他们也能看得出来,那是艘何等恐怖的庞然大物。
更有数艘海船,在宝船的周围缓行,两者再一比较,仿佛就是大象和哈巴狗的区别。
陆森离开了海岸,赵宗华带着十数名下人护送。
等陆森走后,突然有个老者跪倒痛哭。
不多会,连带着附件十几个人跪倒痛哭流涕。
潘志海正欲乘船上到宝船上看看情况,结果听到哭声忍不住怒吼道:“如此大好日子,谁在这里哭丧?”
他怒骂一声,寻找着哭声来源,再一看便愣住了。
岸边上跪倒着几个中老年人,个个看着海面上的大船,哭得很是伤心。
“黄师傅、叶师傅、李师傅,吴师傅……你们咋回事,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要是普通人在这哭闹,他非得带着人揍闹事者一顿不可。
这仙家大船刚成,就来嚎叫,晦气得很。
但这几个,却是监造局里的造船大能,十丈大船在这几人的共同协作下,一年左右就能造出来。
质量极好,不容易渗水。
且这几人与他关系也极是不错的。
“我,我是难受哇!”最老的造船师傅指着远处的大船,哭叫道:“本以为这天下,造船手艺比我们好的已经没有几人,就算有,也只是手指尖的差距罢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普通群众来这里看着陆森起了一艘大船,很惊讶,哇地叫来叫去,但也就这样了。
只有这些造船师傅,才知道这其中的‘可怕’!
如此大的船,船身拼接如何解决,防水如何解决?
水压又如何解决,毕竟越是大船,就越重,船身就越下沉,越是大船,就越得注意水下底舱的水压防御。
否则水压会把船身木板直接压断。
十丈大船的水压处理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快是极限了。
这个长五十丈,宽二十丈的大船,如何处理水压的,他们根本无法理解。
所以,这也就是他们感觉到绝望,甚至痛苦的原因。
原来他们来,还是带着点偷师的念头的。
结果一路看下来,只看出了个‘寂寞’。
心酸之下,感觉到自身毕生所学,不过只是沧海碎砺,便忍不住失声痛苦。
听话老造船师傅的念叨,潘志海叹了口气,他主动拉起几名造船师傅,说道:“不管怎么样,见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终究是好事。要不一起上去看看这船,愿意吗?”
“愿意!”
一听这话,这几名造船师傅刷地就跳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上船了只能看看,别想着乱凿乱碰,我知道你们有喜欢拆船的习惯。”
几位造船师傅使劲摇头:“绝不做那事,技不如人,我们没脸拆,没脸乱碰,就是上去看看!”
说着,潘志海便带着他们上了大船。
这几个造船师傅兴奋得不行,蹦蹦跳跳跟孩子似的。
见船造好了,大量的围观群众满意地离开,今天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出好戏,他们觉得不妄此行。
而另一边,陆森回到小院子处,便见门口那里,等了个黑衣美人。
赵宗华当下就愣住了,然后双眼冒光,说道:“好漂亮的江湖女子,英姿飒爽。”
“他是男的。”
“那岂不是更好……”赵宗华脱口而出,随后轻咳一声,又说道:“戏言戏言,姐夫你当作没听到可好?”
陆森扭头看了看赵宗华,露出嫌弃的神色,下意识远离了后者两步。
0077 吓坏我了
老实说,陆森并不歧视同性恋,只要别对自己出手就行。
否则他会揍人的。
下意识远离了赵宗华一点距离,陆森走到白玉堂面前,问道:“你主动来找我,估计应该已经查出些东西了。”
白玉堂笑得很娇媚,他抱拳说道:“先恭贺陆兄造仙家大船成功,再次让世人见识到仙术的玄妙。”
“多谢夸奖。”陆森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屋子里说吧。”
然后他转头说道:“宗华也一起进来吧。”
“多谢姐夫。”
赵宗华显得很高兴,然后又看了眼旁边的白玉堂。
结果白玉堂感觉到了,他皱皱眉头,毕竟是顶尖江湖武人,感觉可是很敏锐的。
三人进到院子中,便看到杨金花、赵碧莲还有庞梅儿三女坐在客厅中聊天。
她们三人先回来一步。
见到陆森,三人都站了起来,杨金花和碧莲两人主动迎上来,而庞梅儿则很矜持地原地微微行了个万福礼。
“今日辛苦官人了,黑柱和林檎已把晚餐做好,既然有客人上门,就一起吃吧。”
“叨扰。”白玉堂抱拳。
“莲姐,你还记得我吗?”赵宗华走到赵碧莲面前,兴奋地说着话:“我昨日也过来了,可惜昨日你外出逛街了。”
“记得。”碧莲上下打量了下赵宗华:“数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宗华笑得很开心。
同是私生子女,他个人对碧莲的认同,远超其它兄弟姐妹。
他以前也曾到过汴京城几次拜见父亲,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生活在杭州的。
因为汝南郡王的儿女实在太多了,在汴京城生活,远不如在杭州生活自在。
况且他生母也在这里。
“大家都先坐下吧。”陆森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然后喊道:“黑柱、林檎,把饭菜端上来。”
陆森不是那种特别爱讲礼仪的人,他坐在主位上,说道:“白兄、宗华、庞小娘子,请坐吧,也请随意。”
三人各找位置做了下来。
很快黑柱和林檎也把饭菜端了上来。
除了肉菜是从外边买的外,其它的素菜全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肉菜几乎没有人碰,素菜全吃光了。
庞梅儿吃得小肚子涨涨的,她很优雅地用丝巾抹了下嘴,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绿菜了,只能说,不愧是仙家出产的吗?”
赵宗华叹气道:“我现在后悔不听父亲的,住在京城里了。要是住京城里,我肯定要常常到姐夫家里蹭饭。”
“现在搬过去,也不迟啊。”赵碧莲微笑道:“别的我不敢说,每个月让你吃几个果子和几斤生蔬,还是能做到的。”
“算了。”赵宗华笑着说道:“过上几天,我就要随志海叔一起,坐上姐夫造的大船,出海去了。”
赵碧莲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怒叱道:“弟弟怎么可行如此凶险之事!在杭州城里安安心心做个富家少年郎不好?再读点书,不求你东华门唱名,只要能进第,再加上父亲的帮衬,富贵一生也不是难事,何必?”
“男儿岂能一辈子窝在父母羽翼之下!”赵宗华轻笑起来,还很青涩的脸上,意有些洒脱。
“这是父亲的意思?”赵碧莲重重一拍桌子:“不能去,等我回去,就帮你与父亲说说情。想来看在你姐夫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逼迫你的。”
赵宗华摇头:“这是我主动向父亲求来的机会,我不擅读书,即使是及第对我而言,亦是难事。我更想去外边走走,只要香料群岛这事做好了,我一样可以享受功名,受封官身。”
“可是!”赵碧莲还想说些什么。
“莲姐,你别劝我了,此事已定,不容更改。”
赵碧莲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颓然。
她想不明白,明明赵宗华什么都不需要做,都可以宝贵一生了,为何还要去闯海。
要知道,大海喜怒无常,风情诡变,比在陆上闻荡还要危险得多,还有海盗这种残忍的玩意存在。
即使她这样的深闺女子亦清楚,跑海商的,都是把命先存放在阎罗爷那里的。
听着赵宗华说话,又看着的表情,陆森对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改变了许多。
他忍不住说道:“香料群岛并不算太远,有我制成的大船,又有三司使与众多民间商队,即使海盗来了,也只能望风而逃。唯一担心的,就是水土不服的问题,去到了香料群岛附近,切记别乱吃东西。”
“弟弟记下了。”赵宗华抱拳。
此时陆森站起来,说道:“白兄,我们到旁边谈谈。”
其它人皆明白两人要谈正事,他们甚至主动去了楼上聊天。
赵宗华则趁此机会告辞,回去做准备出海的准备了。
陆森带着白玉堂到院子里,引时天色已暗。
杭州亦是座不夜城,远处点点烛火,隐隐约约有唱大戏的伊伊呀呀声传过来。
即使没有去市街,也知道那些地方的热闹与喧华。
“你们查出什么消息了?”陆森开门见山地问道。
“确实查出些东西。”白玉堂双手抱胸,哼了声,说道:“我们先从那些街溜子入手,逮了一批询问得知,他们是被两男一女的江湖人,教着这么做的,甚至还有些泼皮按他们的话,在街上传播流言。”
“什么样的流言?”
“陆真人有天仙降世,因仙身强大,会不自觉地吸取周围民众的灵气和福气。现在陆上已经没有多少灵气和福气了,所以总有一天,这大宋会出现大祸,除非陆真人能到东海隐修,东海蓬莱乃仙山福地,非常适合真人修行。”
“想用舆论战逼我?”陆森觉得有些意思了:“不过他们应该没有买通多少人吧。”
白玉堂说道:“那倒没有,他们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传播这些假消息,不过他们很警戒,我们今天刚抓了些泼皮,他们就消失了,估计是易容之术,混到了民众之中,很难被找出来。”
“两男一女,东海蓬莱?”陆森敛色沉思了会,说道:“估计应该是那个想借我师门名声的门派,他甚至可能想逼我到东海蓬莱去,好让他拿捏。”
“他就不怕陆真人你去了东海,把他一巴掌拍死吗?”白玉堂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笑意。
真是很好看,比绝大多数的女人还要媚。
也怪不得赵宗华有那方面的意思。
只是陆森一想到这样的事情,便全身寒毛竖起。
陆森拍拍自己手臂,散去那些恶寒之意,说道:“总有些人是自视甚高的,认为可以掌控一切。那么再麻烦五侠帮我去查查这东第蓬莱如何?”
“没有问题。”白玉堂双手抱拳,表示接下了这任务,然后他突然记起些事情,说道:“对了,我们询问泼皮的时候,还发现点怪事。柴王府柴家,在杭州也是有座府邸的,柴家有数名子裔在这里常住,甚至柴王爷也时不时会在这里休养。而这次,柴王府,似乎也有参与到其中。”
柴王府?
自己与柴家没有什么有关系来往,毕竟是前朝的王族遗脉,绝大多数的官员,都不会想着与柴家有密切来往。
杨金花也没有向柴家开拓人脉的意思。
她又不傻!
一个修行逆命逆天之人,一个是前朝余血,混在一起,你自己说没有什么不轨之心,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会信。
“柴王府我们不好查。”白玉堂无奈地说道:“聚义楼的成立,柴王府出力极大,而且放了不少人进聚义楼里,我们五鼠如果查柴王府,很容易被他们知晓些什么。”
“那什么人可能查他们?”
“自然是官府。”白玉堂身体站得很直,看着也很纤细秀立:“柴王府仗着丹书铁券,不怕民间,不怕官家,唯独怕百官。因为那些朝廷重臣都不太在乎他家手中的那张破玩意。”
陆森想了会,说道:“柴王府的事情,我会让人注意的。东海蓬莱那边,一旦确认泼皮的事情与他们有关,确实是他们想要对付我,还请你们五侠帮我在江湖中散播些消息。”
“请说。”
“东海蓬莱的掌门,谁取其头颅献于我,便可得一瓶玉蜂桨。”陆森露出了些微笑,神情冰冷:“就是欧阳盟主得到的那种。”
“这东海蓬莱遇到陆兄,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白玉堂听忍不住轻轻摇头,他能想像得出,一旦这消息真传到了江湖上,东海蓬莱便永无宁日了,别说外敌,估计东海蓬莱的掌门,连自己的弟子亲人都得防着一手才行。
因为现在欧阳春拿到的那瓶玉蜂浆,已经被‘神话’了。
又多了几种功效,比如说食之涨一甲子功力、百毒不侵等等!
甚至连白玉堂都起了这方面的心思,他手中虽然已经有了陆森送出的一瓶,但如果能多得一瓶,他不会介意的。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江湖方面的话题,然后白玉堂便告辞了。
陆森回到楼里,便看到庞梅儿走了出来。
“庞小娘子这是打算回去了?”陆森问道。
“是的,多谢真人方才款待。”
陆森扭头看着外边,皱眉说道:“可现在天色已黑,你女子孤身一人……”
“杭州城治安还是不算的,特别聚义楼出现之后,这里已经极少有人犯事了。”
陆森还是觉得不妥,他想了会,说道:“我恰巧想与金花、碧莲两人逛逛夜市,如此我们三人先送庞小娘子回家,再拐去观市好了。”
此时杨金花和碧莲也跟好从楼上下来,她们是下来送庞梅儿的,听闻这话,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好啊好啊。”
她们两人也确实想与陆森一起走走,毕竟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三人都还没有正式一起外出过呢。
庞梅儿见到两个姐妹也一起送自己,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于是黑柱和林檎两人守家。
三人出到街上,本来想是先送庞梅儿回去的,但架不住一路上的街景极其热闹。
和汴京城差不多,这里吃的,玩的也是数不胜数,更因为这里是出海口,有大量的色目人商品流入,特别是有些奇特的小玩意,正是让人觉得新奇得不行。
结果四人走走停停,也不送庞梅儿回家了,变成了四个人一起逛街。
陆森此时在杭州已经很出名,特别是那幅大船造出来后,街头巷尾没有人不在讨论他。
但真正见过他容貌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只是远远地见到个身影罢了。
所以陆森虽然是名人,但一路上逛街竟也没有人来骚扰。
等到快子时的时候,庞梅儿终于忍不住说要回去了,否则就要过外婆家的门禁了。
于是三人将她送回去。
庞梅儿站在外婆家门口,挥手看着三人并排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再被行人遮挡。
她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一种莫名的孤单出现在心里。
刚才他们四人一起走,一走闹,虽然全程陆森也没有与她多交流,大多时候就是在一旁看着她们三个女儿家家打闹。
但有个信得过的男人站在一旁,便有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而现在,外婆家中有些黑暗,偌大的庭院只有两盏灯笼照着门口,老门房在一旁打着哈欠,怎么看都有些清冷的感觉。
她进到院子里,门房立刻把大门关上了。
朱红色的木门吱吱呀呀地合拢,不但阻绝了外边的烛火流光,甚至似乎连外边的热闹与喧华也一并隔绝了。
庞梅儿低着头,缓缓地走在石板路上。
以前明明不是这种感觉的……她以前喜欢外婆家的冷清与幽静。
喜欢这里的风过弄堂,喜欢雨点敲打着蕉叶的沙沙声。
但现在,却不再是这样了,总感觉这里好冷,好黑!
甚至还有些可怕。
她转回到自己的房中,正要推门,便突然听到旁边有脚步声轻微响起。
扭头一看,便见个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她吓了一跳,随后发现是自己认识的熟人,便拍拍胸口,说道:“二舅,你吓坏我了!”
0078 你也学我一介女子?
黑暗中的中年男子笑了下,说道:“吓着小梅儿了,是二舅的错。只是今晚你即不带护卫,又回来得这般深夜,不太好。”
“梅儿只是与两位同行而来的闺蜜一起走街罢了。”庞梅儿盈盈一福后,缓缓说道:“其中一名还是杨家的女儿,家传武艺十分了得,保护梅儿绰绰有余,不会有危险的。”
“她们两人二舅也听说过,陆真人的妻妾。”中年男子老神在在,脸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阴森:“若她们还是待嫁之身,小梅儿与她们玩耍自无不可,然这两女已是他家之妇,再与她们来往过多,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庞家可能对此事不太上心,但二舅身为你长辈,这些事情还是得要提醒几句的。”
庞梅儿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喜。
外婆家中,她就是不喜这二舅,总爱在自己面前说些大道理。
真以为这些事情她不懂?
只是对方怎么说都是长辈,庞梅儿只得低头,语气缓柔地说道:“多谢二舅提醒,梅儿谨听教导,会将此事记在心里。”
中年男子很满意点头,呵呵轻笑两声:“梅儿愿意听进去就好。对了,明日梅儿你与我一起去拜访陆真人,一来感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拂之情,二来我有些事情想见见他,与他商谈一下。”
听到这里,庞梅儿愣住了,随后她很为难地说道:“二舅,若我单去见金花、碧莲两人无妨。但我并无资格带你去见陆真人。”
也不怪庞梅儿如此,家世地位差不多的妇人,互相间窜门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都是走侧门,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有带外人随意去拜见别人家主的资格。
别说陆森现在可是有‘真人’称号的名士,声望响誉五湖四海。若不是熟人,普通人想见他,得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同等的名望和身份。
光是他五品文职的官身,就足够挡住一大票想见他的人。
民见官?
哪有那么容易!
“无妨,二舅也不是去找他的麻烦,只是想与他谈谈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庞梅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二舅,我的事情与陆真人又有何干。”
“梅儿你一路与陆真人同行,这两天又在他落脚处逗留,现在杭州城的名人隐士们,都已经开始讲你庞家的闲话了。”中年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希望陆真人能在这两天,到我们的诗会上露下面,同时把你的事情向别人说清楚才好。”
听到这里,庞梅儿一股怒火自腹部往上涌,她娇声喊道:“二舅,外人说梅儿的流言蜚语,你不但不制止,还要合着外人欺侮不相干的人,这是长辈该做的事情吗?”
中年男子愣了下,庞梅儿常来这里居住,自家中老母相处极是亲密,且她向来行事也得体大方,这是她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动怒。
愣了几息的时间,中年男子立刻板起脸,说道:“梅儿,你别不识好歹,什么叫欺侮不相干的人,二舅这是为你好。你身为待嫁女子,又是庞太师的孙女,门楣光耀,越是这样,就越应该自恃身份,把事情做得堂堂正正!现在杭州城里已有你与陆真人的流言蜚语,若不澄清,日后你如何能嫁得良配?庞太师位极人臣,若是被此事连累,侮了名声,你又当如何是好?”
庞梅儿听得浑身发抖:“二舅,与陆真人一家同行来杭州看望外婆,也是爷爷应允的,他身为朝廷重臣都不担忧这些事情,二舅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庞梅儿就差骂出一句:关你屁事。
“你!”
中年男子用手指了庞梅儿一小会后,哼了声,转身离开。
庞梅儿平复了下心情,打开房间,回到里边睡觉。
她将这事很快就抛在脑后,只是等到第二日醒来,她去正堂食早膳时,便看到外婆一大家子人坐在堂中,二十几号人,分成三桌,正小声说话,见到她过来,所有人都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并且扭头看着她。
凭着本能的直觉,庞梅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先向堂中的外公外婆两人行礼问好,然后一一问过其它长辈。
又说上几句体己话。
光这功夫,不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没办法,宗族人多,就是这么麻烦。
等庞梅儿问过晨安后,银发老妇人招招手,混柔地说道:“梅儿,过来这里。”
庞梅儿轻轻笑了下,听话地走过去,坐到老妇人的身边。
“昨晚二舅说的事情,你不要介绍,他也是为你好。”老妇人拉着庞梅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带二舅去找一趟那位陆真人。如果你不喜欢二舅跟着,就让大舅跟着你去。”
旁边有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笑着说道:“梅儿,今个几位舅舅都不需要外出干事,你想让谁带你去,都可以。”
此时庞梅儿见着外婆,那种满心的欢喜没了。
她扫一了圈自己周围的人,然后看着老妇人,问道:“姥姥,你也觉得必须得去请陆真人过来吗?”
“二舅也是为你好,女儿家的清名很重要的。”老妇人苦心婆心地说道。
旁边四位舅母发出轻微的嘲笑声,然后周围还有些年少的表亲在看热闹。
听到这话,她的心一下子就越发寒冷。
她突然发现,外婆家,其实除了外婆与自己比较亲熟之外,其它人……都是不太来往的。
毕竟她喜静,平时也就和外婆聊得比较多,其它时间则喜欢待在房中,持书倚窗,听风林摇曳之声,观江南细烟朦胧。
“姥姥,这事真的不好办。”庞梅儿双手握住老妇人的手:“我只是与金花及碧莲……”
她话都没有说完呢,旁边便有个姿色尚可的妇人插话道:“真多托辞,看来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清名了。”
“你给我闭嘴!”庞梅儿扭头,愤怒地盯着刚才说话的妇人:“连字都不识一个的人,愚昧不灵,说的话只会让人发笑。”
这妇人被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委屈,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我们也只是为你好,别不识……”
“为我好!什么地方为我好?要是真去澄清这事,这才算是帮我把事情给做实了,你懂不懂。”庞梅儿暴发了,猛地站起来,细柳竖立:“况且陆真人,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吗?”
“有何不可,你都能出入陆真人的家中。”二舅站了起来,大声喝斥道:“我堂堂男子,士绅名流,难道见不得他?”
刚才被庞梅儿骂得胆怯的妇人,便是二舅母。作为她的丈夫,二舅自然要站起来说话。
“我能见,是因为我是女子,我去见的是金花和碧莲,不是去见陆真人。”庞梅儿双目大睁,里面仿佛有熊熊怒火:“二舅自断祠堂了?也想学我一介女子,走人家侧门?”
一般来说,侧门只有非正式来访的客人,或者是低贱之人,才会走的。
“你你你……”二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票人哗然。
而小年轻们,则是敬佩地看着这个突然爆发的表亲。
“你什么你!”庞梅儿这几天内心中一直有股阴郁之气,不得发泄,此时被人逼了出来,她左手重重一拍桌面,叱道:“二舅以为自己是士绅名流,就真有身份了?不过是别人看在姥爷姥姥的身份上,赏给你的。陆真人什么身份,官家宣诏连拒十几次的真神仙,同时还是五品官身,与我爷爷同殿而立,见着爷爷也只是拱拱手,不需要行礼。我家爷爷想去他家作客,都得找个好理由,我家从四品官身的父亲,连去拜见的资格都没有,二舅你什么身份,想跟着我一介女流去拜见人家?配吗?”
将这一段话吼出来,庞梅儿顿时感觉身心通泰。
而旁人,却都已经吓傻了。
最后还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外公主动放下手中筷子,说道:“梅儿也不要动气,你二舅他考虑不周,别怪他。”
庞梅儿定定地看着外公的眼睛,看得很认真,然后她脸上渐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随后她对着外婆说道:“姥姥,既然你的病情已经好了,那我就打算回汴京城了。估计陆真人这两天就会去,我先去金花那里住上两天,把一些事情办好了再说。”
外公表情凝固了,好一会后说道:“梅儿,没必要这样!”
“我也没有哪样啊。”此时庞梅儿也冷静下来了,只是她说话的时候,却多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在里面:“外公你想太多了。”
老人愣了下,轻轻长叹。
随后庞梅儿也不食早膳了,她开始往外边走。
此时二舅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走前两步,指着庞梅儿的背影怒道:“别走,你如此不敬长辈,像什么话,给我回来说清楚了再走。”
“周供奉,刘供奉。”
没有理后面的叫嚣,随着庞梅儿的叫唤,两人江湖持刀的江湖汉子从阴影处走出,虎视眈眈地看着正堂众人。
“天大地大,我庞家的儿女,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庞梅儿哼了声,然后留恋地看着外婆几息时间,最后转身,在两名江湖汉子的护卫下离开。
此时正堂一片寂静,好一会后,老妇人涰泣声微微响起。
她明白,这个自己很是喜爱的外孙女,以后可能不会常来了。
“唉,何以至此啊!”老男人失落地叹了口闷气:“说白了,还是我们贪心。”
庞梅儿一路走向陆森现在的落脚点,她早在街道上,越想越气。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自己就与外婆家闹成这样了。
想来想去,只能把这事怨在二舅的身上。
是他非要见用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想去见陆森,真当庞梅儿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毕竟是庞太师的孙女,她从小在汴京城这个大染坊里生长起来的,聪明得很。
庞梅儿来到陆森家,直接就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金花和碧莲,进去后,看着熟悉的朋友,委屈涌上心头,眼圈顿时就红了。
把杨金花和碧莲吓得够呛。
特别是杨金花,直接把自己腰上的银丝带抽了下来,怒斥道:“梅儿,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待老娘把他的狗腿打断四断。”
庞梅儿猛地抱着杨金花,大声哭了起来。
陆森此时不在院子中,他在监造局这边。
昨晚潘志海带人边夜把大帆装到了船上,也把铁锚长撸桨等等‘设备’运了上去。
现在就等着三司使的人手过来,同时也把舰的后勤物资运过来。
而陆森则在一张画着好多歪歪斜斜圈圈的纸上解说道:“香料群岛的洋流并不复杂,但因为岛屿众多,所以下面的暗嶕比较多,在没有搞明白安全路线之前,断不能将大船往岛岸靠过去,先让小船去试路。”
潘志海连连点头。
陆森继续说道:“此外,香料郡岛属于热带海洋气候,那里的空气极为闷热,且疫气很重,你们下船后,一定要随身携带干净水源。如果船上没有水了,也不能直接喝岛上的水,看着干净,其实极易腹泄,弄不好就是脱水死人。”
听得陆森讲得可怕,潘志海问道:“那万一真没有水源了,该如何处理?”
“岛上的水源,都得烧开过才能喝,如果没有烧水的条件,就先将水置于干净的器皿中,再放在烈日下爆晒数时辰,应该能降低疫气程度。”
潘志海连连点头。
他虽然常年出海,但真没有去陆地上探险开拓过。可以说,在这方面完全是名新手。
陆森也没有去过,但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就厉害在这种地方。杂七杂八,平时完全用上不的冷知识,知道一大堆。
简直浪费大脑的储存空间。
此时赵宗华在一旁坐着,手中狼毫游动,正将陆森所说的,全记录下来。
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潘志海看着详尽的地图,他忍不住问道:“陆真人以前去过这地方?”
“没有去过。”陆森想了会,又摇遥头:“但也算去过。”
如此矛盾的回答,让海志海摸不着头脑。
陆森其实对世界地图很熟悉,他从小就喜欢玩某款大航海的游戏,从一代玩到四代,大学到毕业后几年,又玩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网络版。
那些港口和海线图,他都背熟了,闭着眼睛都能画得出来。
马尼拉附近这些港口出产什么香料,他也清楚得很。
就在陆森怀念着以前的日子时,欧阳修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见到陆森,就径直走过来,拱拱手低声说道:“陆真人,出大事了,请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0079 粮队
欧阳修一脸着急之色。
陆森转过身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从西边蜀地运过来的大批粮食,停在黄山地界,动弹不了。”欧阳修急急说道:“如果那批粮食运不过来,杭州城的余粮势必撑不了多久。”
因为大量海船聚集在杭州湾的关系,而海船要远航,所以要带上大量的粮食。
因此……现在杭州城其实已经处于半缺粮的状态,只是一直在在从周围的城市买粮食回来,勉强维持着平衡。
但别的城市粮食也是有限的,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所以欧阳修动用自己的权力,从西边蜀地紧急调用了一大批官府仓库内的陈粮。
只要这批粮食到了杭州,绝对能缓和杭州城日渐缺粮的困境。
但问题在于,这支粮队刚出黄山地界,就被困住了。
不是因为什么劫匪,而是因为天气。
现在已经就快入春,天气回暖,黄山那边下起了连绵细雨,下了好几天,官路变得泥泞,跟沼泽似的,所有的运粮车都被卡在了泥桨里,根本走不动。。
而且有些粮食也因此还受了潮。
若是这批粮食在短时间内到不了,就算能从其它地方再调粮来,时间上也来不及,杭州城必定会因此粮价飞涨。
引发物价飞涨还只是小事,就怕粮食不够出现饿死人的事情。
欧阳修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法子来,只能来找陆森,看看后者这个活神仙,神通广大,有没有办法把这事给解决掉。
陆森拧着眉头问道:“那批粮食有多少?”
“二十万石。”
“好多。”陆森忍不住说道。
“若是连陆真人都没有法子,那杭州就有可能出现饿殍遍野的惨状了。”欧阳修一脸沉痛之色:“陆真人可不能不管此事,你也有一定责任。”
真要考究下来,此事确实与陆森有直接关系。
如若不是他暗中推动的‘香料群岛’计划,那么杭州城便不会突然这么多海船靠岸,以致于粮食都不够卖。
其实陆森是有办法解决的,他想着让人带个货物箱子过去,就是他用系统做出来的那种,可以装不少东西。
但储物箱子有数量限制,现在和水桶一样,顶多只能造出两个,一个留在家中。
另一个让杨金花带着,里面装了他们的行礼,否则四人远行的东西,可是一大堆的,那能像他们这样,简简单单,看着没有带什么东西就出发上路了。
而系统造出来的储物箱子,除了有格数限制,还有重量限制。
二十个格子,以及……最多携带一万石的重量,离二十万石还差得远呢。
所以,让人快马加鞭赶过去,用一个储物箱子装粮食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能自己去一趟,利用系统背包,把那些粮食运到杭州。
陆森沉吟了一会,说道:“那我亲自过去一趟,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黄山,还请欧阳参政派两三人与我一同前往,同时还能与运粮队接洽,否则他们估计不敢信我,不会把粮食交给我。”
二十万石的粮车队,要是被人把粮顺走,负责运输的官员不被砍头才怪了。
“此事好说,本官已经有人选。”欧阳修听着陆森愿意前往,顿时松了口气:“马匹本官也已经备好,就在城西口处等着。”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出发。”陆森扭头,对着赵宗华说道:“弟弟去通知你莲姐,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让她们在院子里,等我回来。”
赵宗华双手抱拳,说道:“知晓了,姐夫。”
随后陆森便跟着欧阳修回城,直接坐上马车,疾行到城西门。
城西门那里有大量的民众排队出入杭州城,很是热闹,而在旁边,有四名男子骑着骏马等着,旁边还有匹白马栓住。
陆森从马车上跳下来,跟着欧阳修走过去,然后便看到名熟人。
一脸大胡子,紫须碧睛的欧阳春。
另外三人则是官兵的模样打扮。
见到陆森和欧阳修,这四人立刻翻身下马,弯腰抱拳说道:“下官拜见参政,以及陆真人。”
同时欧阳春还向陆森笑了笑。
毕竟一年前,两人在杭州也算是朋友,现在又见到陆森,欧阳春还是比较开心的。
“你们护送陆真人赶往黄山地界,与运粮队碰头。”欧阳修再将一个令牌和一封书信交给了欧阳春:“将此令交给运粮官,便可节制,方便陆真人行事。”
欧阳春抱拳,正色说道:“下官必誓死保护陆真人,还请参政放心。”
“去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旁边有官差立刻把白马牵过来,有点谄媚地说道:“陆真人,这白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脾气温和跑得也挺快,应该适合贵人骑乘。”
“麻烦你了。”
陆森翻身上马,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没办法,娶了杨金花后,每次带着她回门,总会被她带着去骑杨家的战马。
几次后,就知道如何骑乘了,但也只限于正常骑行,让他耍什么马术,或者骑射之类高大上的玩意,肯定是做不来的。
上马后,陆森向欧阳参政抱拳算是告别,然后随着其它四人从城门紧急马道出入口处,疾奔出城。
马匹奔行,寒冷的劲风扑面,却因为临近开春了,能感觉到有一丝温暖的气息混杂在冷气中。
欧阳春策马与陆森并行,同时笑道:“陆小郎,许久不见了,在这里得感谢你送出的玉蜂浆。不但救了在下的性命,也救了我家儿女的性命。以后但凡有什么差谴,在下绝不推辞。”
陆森双手捏着缰绳,扭头看着欧阳春,问道:“你猜到武林大会那瓶玉蜂浆是我送出的?”
“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欧阳春哈哈大笑:“你让五鼠发出的悬赏令,现在已经在整个江湖传开,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三个官差一直在听着后边陆森和欧阳春的对话,闻言有些羡慕欧阳春,居然能和陆真人这位真神仙搭上关系。
现在陆森在杭州城的声望那是极高,毕竟那艘巨大的郑和宝船,还在杭州湾里停着呢。
几乎整座城的人都抽空到岸边参观了次。
不得不说,欧阳春这人很有意思,也和展昭一样,都不太在乎陆森的身份。
见到陆森依然称他陆小郎。
陆森策马靠近些,问道:“欧阳盟主可知道东海蓬莱的事情?”
“这倒不太清楚。”欧阳春摇摇头:“我们聚义楼一直只在陆地上活动,东海那边,手还不够长。”
可惜……陆森原本还想借助一下聚义楼的力量呢。
之后陆森便一直与欧阳春聊着江湖上的事情,不久后,前面三名官差也加入进来,他们发现陆森这人虽然名望极高,身份也吓人,但言行举止都透着股不拘小节的味道。
不像是大人物,倒是像亲近的邻人朋友那种感觉。
所以四人白天就骑马疾行,马累了不休息喂食,天黑了就住店。
如此三天后,他们终于进到了黄山的地界,并且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运粮队
来到黄山地界后,便碰上了绵绵细雨,官道变得极其难走,路面极其糜烂,马蹄一脚踩下去,便深陷到泥浆中,要好一会才能拨得出来。
“不行,我们得下马。”欧阳春抹了一把脸,看着前方雨雾中,绵长的粮队马车,说道:“再走下去,估计几匹马都得陷在这里了。”
陆森依言翻身下马落到地面。
欧阳春轻功极好,脚尖点头泥浆上面走,居然不会陷入到泥水中,一点都不科学。
而陆森则一步一个脚印,每一脚鞋子都会整个沉入到泥浆里,但脚拨出来后,鞋子不但干净如新,甚至连一丁点水渍都没有沾上。
这是‘皮肤系统’的特殊效用。
欧阳春见状,忍不住惊叹道:“这便是修行者的水火不侵吗?果然厉害。”
随后欧阳春看着其它走得满裤子泥泞的三名官差,说道:“要不三位就在后边等我们,顺便帮我们看好马儿。”
“好。”
三人抱拳齐声说道。
没办法,这泥路烂得吓人,普通人根本不好走。
欧阳春与陆森两人继续前行。
虽然陆森不会被泥水弄脏衣物,但每走一步,便深陷泥潭的感觉相当不好受。
他现在越发怀念后世十车道的平坦沥青大道了。
两人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运精队的前面。
这都还没有靠近呢,便有十几名全身泥浆的士兵同时举枪列阵,喝问道:“什么人?这里朝廷的运粮队,常人请绕行。”
欧阳春立刻拿出令牌和书信,递了过去,说道:“我们从杭州过来,奉欧阳参政之令,前来相助,还请将这令牌和书信交与你们长官。”
有个士兵站出来,将手在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上擦了擦,勉强擦去些污渍,接过令牌和书信便往后边跑。
这名士兵不清楚,两个人怎么帮得上自己,但现在有朝廷高官的命令过来,总归是件好事。
欧阳春和陆森两人,便站着等待,与对面的几名士兵,大眼瞪小眼。
看着看着,对面的士兵眼中便露出惊骇之色。
因为无集结是陆森,还是欧阳春两人,身上都不沾半点雨水。
在他们几人的视角中,欧阳春身上仿佛有透明的罩子,所有的雨雾落到他身体半寸的地方,便会被弹到一边。
而陆森则显更怪异些,所有的雨水是能沾到他的身上,衣服上……但会迅速流落到地面上。
仿佛他全身都涂着一层不沾水渍的油层一般。
几名士兵越看越觉得惊人,甚至有些害怕起来。
就在这时候,从后边急急走上来一名穿着绿色官服的年轻官员。
他上来就抱拳问道:“两位是欧阳参政派来的?你们的人手在哪里?我们这里快撑不住了。所有的木车轮子都陷入到泥浆中至少半丈深,这十几天来,只有到不到一里的地,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城的,连个蔽雨的地方都没有!再不把这些粮车拉走,用不了十天,所有的粮食都会被雨水泡烂。”
“你没有看欧阳参政写的书信?”陆森问道。
“没来得及看。”这年轻官员看了会陆森,又看看欧阳春,突然发现这两人不对,他们身上都没有湿:“等等,两位似乎不是平常人!”
“先看书信,否则不好解释。”陆森说道。
而此时欧阳春露出了抹笑意。
这年轻官员立刻拆开信封,在雨水冲刷下,纸张很快就变湿了,上面的墨字也开始模糊,但年轻官员也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他惊讶地抬头,看着陆森:“你就是传闻中的活神仙陆真人?”
“活神仙算不上,只是会些术法罢了。”
“下官是九品保义郎吕惠卿,兼任运粮先锋,正准备到杭州上任县拯一职,见过陆真人,见过欧阳亲卫大夫。”
这年轻官员抱拳弯腰。
陆森是正五品文职官身,欧阳春是从五品官身,两人无论是谁,都能压眼前的吕惠卿一头。
吕惠卿啊……陆森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历史书对此人褒贬不一。
对方去年的时候,就通过了殿试,然后被封官至乡下地方做事,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才一年多些,就能准备当杭州县拯,辅助欧阳修了,足以证明此人的政务能力。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陆森往前走:“我们先把粮食收起来。”
“怎么收,扛走吗?”吕惠卿急急叫道:“现在粮车上都还盖着油纸面,还能遮挡雨水,若是一袋袋扛走,不出百米,麻袋必定被打湿,而且泥路不好走,下属们十几天都泡在雨水中,现在体虚气弱,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扛粮食了,这可有二十万石啊,我们只有三百多人,扛不完的,前方也没有落脚处。”
陆森没有理他,直接走到第一辆粮车之前,掀开油纸布的一角,看到里面叠堆着许多的麻袋,里面全是粮食。
确实如吕惠卿所言,很多麻袋的表层,已经被水汽浸润,看着湿滑湿滑的。
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陆森伸出手,粮车上的麻袋化成一道道金光,没入到他的手掌心中。
车板空了,他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第二辆粮车。
欧阳春忍不住砸了下嘴:“这就是传闻中的袖里乾坤了,真是厉害。”
而吕惠卿拉开第一辆粮车的油纸布,看着空空如也的粮车,忍不住叫道:“真有仙术?”
他被外派到南方这边锻炼,距离京城极远,虽然也曾听说过关于陆森的传闻,但总是当作无稽之谈来看待的。
毕竟流言传到这边,就已经很夸张了。
比如说……陆真人有怪癖,爱喝未嫁少女的泡澡水,越喝得多,法力就越强。
哪有如此荒唐的得道高人!
0080 准备回京
传闻流言这种东西,传得广了,知道的人多了,便会在口头相传中,被不同的个人主观层层加工,最后变得光怪陆离,让最初的传播者无法想像。
陆森之所以有好喝洗脚水(泡澡水)的传闻,起因便是陆森与杨金花成亲之时,杨家门房老齐在宴席中吹嘘:我家小娘子性格刚烈暴燥,怒上心头便会出言侮人,直叱使敌喝其洗脚水,然得陆小郎不以为意,真良配也。
老齐这是在夸陆森呢,说后者不介意杨金花性子冲动刁蛮,是个好男人,自家小娘子嫁给陆森,算是嫁对人了。
谁知这话传出宴席后,便成了陆森爱喝杨金花洗脚水,这才与其成亲。还把杨金花那一双脚丫子形容得晶莹剔透,天上天下独一无二。
要知道,在古时候,包括北宋此时,女子的脚丫子,其实是(忄生)器之一!
所以杨金花说让别人喝她洗脚水的话,其实是比较……粗俗的。
就跟现在的精神小妹,开口闭口繁衍器官的道理一样。
随着陆森的事迹在大宋传得越来越广,流言的内容也在渐渐变化,那些形容他神通广大的传闻,就不必说了,极其离谱。
而关于爱喝自家娘子洗脚水的传闻,也上升到了喜欢未嫁少女泡澡水的程度,可见流言传开后的可怕程度。
也是鉴于关于陆森的传闻太过于离谱,吕惠卿在南方县城听到了这类内容,也只是当作笑话。
不过他也从这些内容中筛选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说汴京城出了个年轻的道人,深得官家宠爱,却不劝官家炼丹修行,所以文武百官对其抱有善意,甚至让其拜领了文官职位,也没有意见。
总的来说,在吕惠卿的观念中,陆真人应该是个很擅长说道法理论的年轻人。
至于传闻中的仙家皮影戏,所谓的洞府之术,极有可能是障眼之法。
至于为什么京城中的百官们不戳穿陆真人的把戏?
理由也很简单:既然陆真人都劝官家不要修行了,给足了百官面子,那么百官也卖个面子给他,岂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然而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将他之前的推测全部打翻。
连着他的三观一起打碎了。
“真有仙术啊?”吕惠卿亦步亦趋地跟在欧阳春后面,神情茫然。
很多人三观破碎重组的时候,都会有类似的表情,毕竟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袋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特别是那样已经有自己坚定世界观的人,更会如此。
陆森踩在冰面上,又去了第二艘粮船上,将所有的麻袋收入系统背包中。
很快,这情景引起其它运粮兵的注意,他们自发地走过来,沉默地看着陆森将一袋袋粮食收走,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某种奇怪的狂热和虔诚。
三十多艘船的粮食,很快就全被陆森收走了。
站立在大雪中,吕惠卿还带着些青涩的脸上,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神情,甚至还有些扭曲。
他按着自己的脑门,有些痛苦地说道:“要是人人都会这种仙术,赈灾调粮,大军出征的粮草,完全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何需再要大量的后勤运粮队。”
只有当了运粮先锋的人才清楚,带着一只粮队出行,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一路上管理几百人吃喝拉撒就已经是件麻烦事情,还得防着某些军痞悄悄偷吃或者偷粮。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这个偷点,那个偷点;今天偷点,明天又偷点,不知不觉就会少掉许多粮食。
然后还得小心劫匪。
当运粮官完全可以说劳心又劳力,是件苦差事。
但若是像陆真人这样,直接来个袖里乾坤,把粮食都收走,等到了目的地再放出来,多轻松。
省时省钱省力不说,安全性还高。
陆森将所有的粮食收走后,说道:“吕保义郎,粮食已经到手,我们也该离开了。”
“请稍等,身为运粮官,下官得去和欧阳参政交接此事。”吕惠卿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陆真人,请允下官随行。”
吕惠卿这人很骄傲,不太看得起同龄人,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向陆森低头。
无论是官身,还是能力上,他感觉自己都没有在这位陆真人眼前狂傲的资本。
陆森想了会,道:“说得有理,那就随我们一起骑马去杭州,只是得麻烦你与他人同乘一骑了。”
“无妨。”吕惠卿拱拱手,然后转身对着前边两百多名士兵喊道:“众人听令,先列队。”
哗哗哗的响动,两百多名军士列成了数排,定定地看着前方,一部分的人注意力在吕惠卿身上,但更多的人却是看着陆森,这些人的眼中,都闪着崇敬的光芒。
吕惠卿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颇是无奈。
这一路过来,他好不容易才收拢了这些人的军心,但陆森刚闹这一出,轻而易举就把大多数军士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别人根本不需要花力气。便能有更好的效果。
这让他有种挫败感,看起来很像是个蠢蛋。
只是他心思挺深沉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说道:“我等运粮至此,遭遇大雪封闭河道,离交粮日期已近,若不能按时将粮草交付到杭州,必是大罪加身,我等即使不死,估计也得流放边军。”
听到这话,很多军士吓得咽了下口水。
吕惠卿扫了一眼,将所有军士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然后微笑着说道:“所幸陆真人飞驰而来,救我等于水火,说声是再生父母亦不为过,尔等应该如何?”
“多谢陆真人救命之恩。”
所有军士皆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动作和声音端是整齐。
陆森和欧阳春两人都愣了下。
随后欧阳春的嘴角露出了丝微笑,他明白了吕惠卿此举的意思。
一是变相隐性自辩,证明自己的能力,告诉陆森,运粮队被困于此,乃是天意,而非他吕惠卿无能之过。
二是向陆森示好,将所有的功劳都按在陆森的身上。
陆森自然也明白了,但他不在意。转身对着一群军士作出了抬手的动作:“请起。”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语调也听着也没有什么感情,有种清冷的感觉,但他一身白衣,又是在大雪中伫立,那种出尘的气质就更突出明显了,所有人都觉得陆森说话简洁‘无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群军士不敢违逆,都站了起来。
陆森转身与吕惠卿说道:“安置好他们,我与欧阳大侠在前方的驿站等你。”
“得令。”
吕惠卿抱拳低首。
等陆森和欧阳春两人离开后,吕惠卿才缓缓抬起头。
雪落在他的官帽和官服上,天气越发寒冷。
吕惠卿舒了口气,长长的白色气雾从他嘴中喷出,看着两路蔓延向远方的雪上足印,他的心情有些郁闷。
本以为这只是个天才与怪才横生的时代,他觉得自己有与天下英杰一争长短的能力和豪气。
但和真神仙……怎么比?
陆森和欧阳春并排走着,积雪虽深,对两人却没有什么影响。
欧阳春笑着说道:“刚才那吕保义郎,看着不简单啊。”
“确实,把运粮队的军士治得服服帖帖的。”陆森有些饿了,便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两个梨子,扔了个给欧阳春,咬了口,然后继续说道:“等他到杭州,做了欧阳参政的县丞,凭着能力,估计很快就能飞黄腾达了。”
“陆真人似乎很看好他?”
“倒也不是看好,只是单纯觉得他有能力罢了。”
“现时能做事的官吏确实不多。”欧阳春也吃了口梨子,惊讶了会果子的美味,他又说道:“我身为马帮的帮主,以前时常与官员打交道,有时候可真是被那些狗官气得想吐血。”
陆森听到这话笑了:“被狗官欺侮了,不来个替天行道?”
“陆小郎依然还是爱说笑。”欧阳春无奈地叹气道:“身为武林正道,反而更不能随着性子来,否则只会给门派和亲眷招来灾祸。”
“欧阳兄对这世道看得好通透。”
“什么通透不通透的……”
两人聊着天,没过多久便走回到了驿站里,见着了三名正在烤火的官差。
三人见到陆森和欧阳春,立刻围上来,询问情况如何了?
欧阳春笑道:“有陆真人的‘袖里乾坤’,这事又有何难?”
三名官差闻言顿时开心不已,随后就有人端上来两碗羊肉羹,还是热的,让陆森和欧阳春暖暖身子。
两人其实都不觉得冷,但也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
随后五人围着火炕聊天,聊着聊着,便成了陆森在说故事了。
驿站中的几名留守人员也围了过来,津津有味一起听着。
待到两个时辰后,吕惠卿来了。
他穿着黑色大氅,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片儿:“陆真人,下官已将事情办妥,我等何时出发。”
“就现在吧。”陆森站了起来。
欧阳春也和其它三名官差站了起来。
随后五人骑马上路,吕惠卿则和某位官差同乘一骑。
又是三天的长途跋涉,回到杭州城外时,陆森发现,即使是处于更南边许多,且处于海岸边上的杭州城,在其护城河道水面,也有薄冰漂浮。
“寒流都刮到杭州来了。”陆森愣了下:“连这里都如此冷了,汴京城呢?或者说更北方的草原和西北高原呢?”
欧阳春愣了下,他没有听懂陆森的意思。
毕竟是江湖武人,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多。
但吕惠卿思索一会后,脸色大变:“陆真人的意思是,北边蛮子会南下?”
每逢白灾,北方的蛮子都会南下掠夺。
这已是个规律了。
现在已经快开春了,按理说天气应该渐渐回暖才对,但却突然冷了下来,看样子估计还得冷多一段时间,北方草原那边的蛮子们,或者西北那边番人,过冬的食物想来要快吃完了,他们为了能活下去,南下劫掠是唯一的办法。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陆森叹了口气。
等五人进城后,就分开了。
欧阳春和三名官差去了聚义楼,陆森则步行带着吕惠卿来到杭州府衙。
一进门,便看到欧阳修冲出来,他远远见着陆森便喊道:“陆真人,可把粮食带回来了?”
因为之前欧阳修见陆森收取大量的‘木方块’用来造船,知道他有‘搬运之法’,这才是欧阳修前来拜托陆森帮忙的原因。
“带回来了。”陆森笑笑。
“太好了。”欧阳修兴奋地双手猛拍了下,然后再向陆森拱手说道:“多谢陆真人慈悲心肠,劳累奔波,救下杭州百姓万民。”
说话的时候,欧阳修脸上重负之色尽去。
陆森此时发现,欧阳修似乎又老了些,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了。
也就在这时候,吕惠卿站出一步,弯腰抱拳行礼说道:“下官吕惠卿,运粮先锋,准备上任杭州县丞,拜见欧阳参政。”
“许见不见了,吕吉甫!”欧阳修很开心地笑道:“你这次做得不错,遇事当机立断,立刻发信救援,若是再迟几日,估计事情就难办了。”
去年的省试,是由欧阳修主持的,吕惠卿在省试中的名次,也是欧阳修点批的。
可以这么说,欧阳修就是吕惠卿的伯乐。
所以两人的关系,算是某种特殊的‘师徒’。
吕惠卿能来杭州当县丞,有欧阳修从中出力的原因。
“多谢欧阳参政夸奖。”吕惠卿笑得很开心。
随后欧阳修说道:“陆真人,我们先去把粮食放出来吧。”
“好。”
三人去到府衙左侧的仓库中,陆森在众多人的视线中,将一包包麻袋‘甩’了出来,不多会就堆满了半个仓库。
“吕吉甫,你带人去清点一下,再与我交接。”欧阳参政摸着胡子,看着一代代粮食,神情大定。
当吕惠卿带人去清点粮食的时候,欧阳修把陆森拉到一旁,小声说道:“陆真人,本官知道你想在杭州待到舰队起锚,但本官更希望你现在就回汴京。”
“关于寒潮会导致北边蛮子南下的事情?”
欧阳修闻言轻笑道:“既然陆真人已经知晓,那么就请速回汴京城,关于监军一事,本官支持你。”
0081 巨犬拉棺
对于北宋而言,北方两个邻居都是狼,但狼也是分种类的。
青狼是狼,哈士奇也是狼。
西夏就是青狼,凶猛残忍,一不开心了,就到大宋北边打草谷。
至于辽国,曾经也是狼,但不知怎么的,慢慢变成了哈士奇,看着很凶猛,但其实没有多少战斗力。
既然白灾已现,以西夏的德行,必定是要南下劫掠的。
而朝廷已经拟定了西夏攻略,本打算在春后执行,这样一来,计划极有可能要提前了。
如果陆森要参与西夏攻略,拿到监军一职,就势必得赶回汴京城。
陆森向欧阳修告辞,带着众人坐上自己之前造的方木船,从京杭运河逆流而上,往汴京城赶。
只是连杭州的北边河道,都结了薄冰,更何况更北边的地区。
方船开到苏州北边些的地界,就无法再前行了,在他们前方,是一道白茫茫的河面……很多船停在河道两边,也有一些小船被冻在了运河的中央。
好在冰层够厚,小船被冻住了,上面的人也能下来,踩着冰面走上陆地。
没有生命危险。
“看来只能走陆路了。可冰天雪地的,陆路更危险。”杨金花将视线从外边收回来,叹了口气,然后看着陆森,笑问道:“官人可有法子?”
在她眼里,自家官人神通广大,说不定还真有法子快速回汴京城的。
“我想想!”
陆森坐在船里,装作思索的模样,闭上眼睛,其实是在打开系统配方栏,看看有什么配方能解决当前的问题。
看了好一会,他将注意放在一个配方上面。
机关傀儡兽(冰原犬):雪原拉货用的特殊机关兽,无任何战斗力。
陆森一直能制造傀儡兽,但低等级的傀儡兽配方更偏向生活功能性。
除此之外,还有木牛与流马两种,也是用来拉货的,只是对应的环境不太相同罢了。
而陆森是个宅男,不需要外出做什么生意,所以拉货功能对他来说,根本用不上。
另外就是傀儡兽都得外接能源包,现在陆森唯一能做的,就是红石能量包了,这玩意消耗宝石的数量极多,放映机配了个能源包,就耗掉了他一年多存下来的,大半左右的宝石。
所以像这种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傀儡,要接个能源包给它?
太奢侈了!
然而,此时也只能浪费一下了。
正准备合成,陆森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看自己的系统背包,然后无奈地叹气。
宝石放在家里了,没有带出来。
因为正常情况下,外出也不需要带什么宝石。
看到陆森无奈的表情,杨金花安慰道:“官人不必失落,人总有力所不逮之时。”
没有人觉得此事奇怪,陆森还年轻,就已经有大神通,再让他修行几十年,还能得了?
“办法是有,就是缺些材料。”陆森扭头问道:“苏州此地,可有什么奇物斋之类的地方?”
杨金花摇头说道:“官人,这是我第一次出京城,苏州的事情,不太清楚。”
“我也是一样。”赵碧莲裹着大氅,她有些畏冷。
庞梅儿没有说话,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但此时,负责庞梅儿的某位江湖人突然抱拳说道:“苏州不但有奇物斋,而且还有三处之多。在下对此地颇为熟悉,陆真人若是不嫌弃,在下愿为陆真人带路。”
“那麻烦你了。”陆森同时对着其它人说道:“既然停下来了,我们就在苏州此地住一晚吧。”
几人纷纷同意。
他们打算将船暂且弃在河道上,几位汝南郡王府的船工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他们说要守着船,免得有人偷走。
反正船上存粮足够,又有被褥,不用担心生存方面的问题。
也不怪他们如此,陆森造出的这艘河船,性能极好。
船身轻盈,行驶时又很是稳当,船身还极为坚固,同时以河船的角度来说,还挺大的。
算是‘顶级好船’了。
这样的船,几个船工可不敢随意放置,无人值守,万一被人占了怎么办?
陆森见他们坚持,劝了几句便随他们了。
他带着杨金花几人踩着冰层来到河堤上,然后进到了苏州城中。
因为天寒地冻的关系,苏州城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显得零零落落的。
先找了间很奢华的旅店,安置好杨金花等人。
然后陆森在那位江湖人的引路下,来到一处奇物斋内。
奇物斋卖的自然是‘奇物’了,各种奇石妙金,玉器铜铭。
陆森过去便问道:“掌柜,这里可有宝石?”
“宝石挺多,请问少年郎需要多少?”留着八字须的掌柜双手抱拳,谄媚地笑道:“本店只卖上好的宝石。”
陆森肤色白皙,气质出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是来了大顾客啊,掌柜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将柜台后的某个盒子拿了出来,再一打开,里面顿时珠光宝气。
珍珠、天然水晶、琉璃片、猫眼石等等。
陆森翻看了一会,从里面把猫眼石,红宝石、紫水晶等比较大块的宝石拣出来,弄成一小堆,然后问道:“掌柜算算这些需要多少钱?”
掌柜一枚枚看过后,估计一下价格后,兴奋地说道:“客官,给小人六十贯,你就可以把这些宝贝拿走了。”
这时候,旁边的江湖人凑过来,小声说道:“陆真人,贵了至少十贯钱。”
这声音不算太低,对面的掌柜听到了,他立刻拱手说道:“既然是行家,那就五十贯吧,算我吃亏。这位客官,你打算如何付帐,小人这不收交子。”
北宋此时已经有交子出现了,但诞生时间不久,很多商人都没有接受。
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半块金锭放在柜台上,笑道:“找些银子给我吧,我也不要交子。”
掌柜把金锭拿起来,又是称重,又是用牙咬,如此好几次后,确认了是上等金块,便笑道:“这金块折价六十贯,小人找十贯银子给客官,可好?”
半块金锭,差不多是这价格,陆森点点头。
很快,掌柜把挑出来的宝石装在一个卖相相当不错的盒子里,几块碎银也放在里面,再推到陆森面前,笑道:“多谢客官照顾小人的生意,以后常来。”
“客气了。”陆森拿起木盒子,转身就走。
出了门,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个桃子,递向旁边的江湖人:“兄弟,麻烦你带路了,也多谢你刚才提醒我。”
“陆真人不必客气。这是小人应当做的。”江湖人接过桃子,没有推辞,同时笑得很开心。
现在谁不知道陆真人种出来的‘人间仙桃’是好东西啊,虽然说效果不如玉蜂浆,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随后这江湖人落后陆森两步,几口就将桃子吞进了肚子里。
没办法,他怕这仙桃留着,会被人抢走,倒不如先吃掉再说。
吃完后,他便感觉到体内有股微热的气感沿着经脉流动,再用内力转化后,至少顶以往一年的苦修。
白赚一年的内力。
他顿时还想再吃一颗,只是随后又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自己想多了。
陆真人凭什么再给自己一颗?
现在他很希望自己是陆真人手下,只是他清楚,对方多半看不上自己。
两人回到旅店,在正楼那里,看到杨金花、赵碧莲、庞梅儿坐在一桌桌子前,而她们对面则是一位中年男子,以及两位穿着华服,披着华贵朱色大氅的少年郎。
陆森刚踏进旅馆中,杨金花就见到了,她站起来,开心笑道:“官人,你回来了。”
陆森走过去:“嗯,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杨金花随后向陆森介绍道:“这位是襄阳王,这两位是他的麒麟儿。他们与我们一样,也是乘船进京,结果也被卡在苏州城这里了。”
杨金花三人曾在汴京城见过襄阳王,也是认识的。
“见过襄阳王,以及两位世子。”陆森拱拱手,算是行过礼了。
襄阳王也站了起来,他虽然已经接近老年,但面如冠玉,黑须茂密,依然显得还是很年轻的。
“这位就是陆真人吧。”襄阳王和气地笑道:“本王即使身在松江,也听过你的大名,久仰。”
这时候,旁边有位少年郎站起来,兴奋地说道:“陆真人,听说你会袖里乾坤的法术,快表演给我们看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很古怪。
陆真人什么身份,你让他表演就表演?
当他是你家门客?
襄阳王轻咳一声,扭头训斥道:“宽儿,闭嘴,坐下。”
这少年郎看看父亲,很不服气地坐了下来。
襄阳王继续说道:“犬儿不懂事,老夫给陆真人陪罪了。”
说罢,襄阳王微微俯身,再拱拱手。以他的身份和年纪来说,能作出这种姿态,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陆森抱拳笑道:“哪里哪里,襄阳王言重了。”
随后陆森向杨金花问道:“可订好房了?”
杨金花微微颔首。
“襄阳王,这我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谈,不能与你把酒言欢,甚是可惜,请见谅。”陆森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诚恳。
加之陆森又是刚从外边回来,身上还披着雪花呢,所以这理由信服力很强。
“哪里的话,是老夫碍了陆真人的要事。”襄阳王无所谓地摆摆手。
随后陆森便带着杨金花等人上楼去了。
襄阳王坐了下来,现在大雪天的,正厅中就他们一家三口坐着,很是冷清。
隔了会,那个叫‘宽儿’的少年郎不忿地说道:“居然敢在我们面前摆架子。爹爹,你这三年多没有回京,都没有人把你当一回事了呢。”
襄阳王听闻这话,笑得挺开心:“为父现在又不需要别人把我当成什么大人物,你们两人也暂且低调些,明白了吗?”
两个少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陆森带着杨金花等人上了楼,庞梅儿则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了,她总不能跟着杨金花一起进屋子吧。
她又不是陆森妻妾,要真进房去了,那像什么话!
三人进到屋子里,赵碧莲立刻把房门关上。
然后笑得贼兮兮地走过来,似乎有些兴奋地说道:“官人忍不住了,要白日宣淫吗?”
听到这话,杨金花立刻七窍冒烟,走过去扯着赵碧莲的脸颊往旁边用力拉扯,同时怒嗔道:“赵碧莲,你着调些行不行啊?现在可是出门在外,极可能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了,官人的名声都得被你败坏掉。”
赵碧莲脸痛得哇哇叫,但看杨金花满脸怒容,又不敢挣扎,只能任由杨金花拉扯自己的脸肉。
扯了好几下后,杨金花怒气消了许多,转身走到陆森旁边,问道:“官人,你似乎在避着那位襄阳王,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夫妻,杨金花对陆森性情也越来越了解。
陆森坐下来,说道:“是泰山让我小心此人的。他说若我这次在南边,万一撞到了与襄阳王有关的人或者事情,最好不要掺和进去。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襄阳王最近行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咦,父亲和你说过这么多事情吗?”赵碧莲一脸惊讶。
陆森听到这话笑笑,不得不说,汝南郡王确实是个好岳父,对陆森很不错。
“所以我不希望和此人打交道。待会我去让黑柱和林檎早些休息,明日早些起来,直接离开这里,避开襄阳王。”陆森压低声音:“庞梅儿那边,就由你或者赵碧莲去通知。”
杨金花还没有说话呢,赵碧莲在一旁便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阵阵浪涛中,她轻声说道:“这事就交给我。”
有了计划,于是接下来几人很快就吃过了晚饭,然后天色刚暗,便爬床睡觉。
等到第二天色微亮,几人轻手轻脚下到正厅,把房钱一交,便离开了。
而等襄阳王带着两个儿子从三楼下到正厅里,已经是一柱香之后的事情了。
襄阳王在正厅吃过早餐,又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陆森下来,便唤店小二过来问道:“二楼的几位贵客,还没有起床吗?”
“他们早结清房钱,离开了啊。”
襄阳王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有些惊讶,随后襄阳王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而此时,陆森等人已经在运河的冰层上‘飞驰’了。
两条巨大的淡金色木制巨狗在前方奔跑,拉着一个很大的雪撬。
雪撬还做成了火柴盒房子的样式,进行防风处理。
木狗奔跑速度极快,手着雪挺,所过之处,轰隆隆作响,引得岸边行人频频侧目,然后惊慌地大喊大叫。
“春时大雪,妖怪现世,巨犬拉棺。”有书生见状,惊恐之下胡言乱语喊道:“此乃不详之兆啊。”
还真别说,火柴盒状的雪撬远远看着,挺像棺材的。
而坐在最前头控制两条木制巨犬的,是杨金花。
她此时兴奋地不行,抖着缰绳,一边‘驾驾驾’地喊着。
将门子女的热血,被激发了出来。
雪撬一路向北走,天气越来越冷,冰层也越来越厚。
然后看到被冻在河道两侧的河船,也越来越多。
很多商人,旅者都被滞留在运河两侧的小村庄中,或者城市中。
有的甚至还留在船上居住。
这些人都看到了两头巨犬拉着‘金棺’呼啸而过的画面,个个吓得不敢动弹。
之后运河出了妖怪的传闻,开始向周围辐射。
0082 陆真人终于回来救命了
在冰面上飙车的快乐,外人无法想像。
至少以杨金花的角度来看,爽得不行,有种回到战国时期沙场上,驾御着战车横冲直撞的感觉。
赵碧莲见她耍得那么开心爽快,便说也要试试。
杨金花让了位,结果赵碧莲一开始挺爽的,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脸鼻通红,躲回到雪撬房里,抱着貂毛大氅瑟瑟发抖,连吃两个梨子才缓过来。
“金花乃将门之后,内气充沛,岂是你能相比的。”庞梅儿在旁边笑道:“碧莲反正你平时闲着也没有事干,要不就跟金花学学练法之法呗。”
赵碧莲本来不太想学的,但她突然想到……金花和官人亲热的时长是她的两三倍以上,难道这就是学了内气的好处?
况且金花还能高来高去,要是自己也行,岂不是很有意思?
想罢,碧莲颇是认同地说道:“那我以后也练武。”
陆森坐在旁边,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好笑。
他是不太信的,碧莲虽然不算懒,平时也帮忙干些家务活,但问题是她更喜欢玩,成天带着林檎,不是在扑蝶,就是编花环,要不就是做蜂蜜果汁吃。
实在无聊了,就跟杨金花去参加那些贵夫人们的‘社交’活动,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样的人会定下心来练武,练气?
难!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陆森没有在意,庞梅儿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都没有把赵碧莲的话当真。
而傀儡巨犬拉着大雪撬房在冰面上疾奔,一天能跑出上千里路来,只在沿途城市休息了两晚,便回到了开封城。
关于巨犬拉棺的传闻,传播速度并不如陆森等人的行进速度快。
当他们在第三天中午出现在汴水河中时,甚至还引起了一阵子恐慌,但随着陆森从房子中出来后,河道旁边的百姓们这才放下心来。
很多百姓挤在河边,看着河道冰层上的两头金色巨犬,议论纷纷。
“这是陆真人驯服的妖兽?”
“好像是木块做成的!”
“是陆真人造的机关兽吧。”
“听说诸葛孔明曾造木牛流马运送粮草,陆真人做两头巨犬来拉车,也没有甚么奇怪的吧。”
“那是车吗?如何能在冰面上滑行的,挺有意思。”
围观人群里,是有不少工匠的,他们只看一会,便明白了这雪撬的制法。
想着以后汴水河再结冰,便可用这种东西在冰面上快速运货。
所以很多时候,新事物的诞生并不是技术不够,而是脑洞暂时没有打开。
杨金花驾御着雪撬停在一个码头渡口处,这里离庞梅儿的家不远了。
庞梅儿从雪撬房中轻轻跃下,她对着陆森盈盈一礼,微笑道:“多谢陆真人照拂,小女子先行告辞,待有时间,再上门奉上谢礼。”
“客气了。”陆森抱拳。
庞梅儿又向杨金花以及碧莲两人笑笑后,便带着自己两名护卫走上河堤,缓缓离开。
而陆森下了雪撬后,便把整个雪撬房还原成木方块,收回到系统背包中。
但两头傀儡犬则无法回收了。
雪撬房是拼凑物,而傀儡则是配方合成物,性质是不一样的。
河道两旁,甚至前方的桥上,密密麻麻的行人,他们看着陆森把大大的雪撬房收走,然后又看着杨金花与赵碧莲两人,各坐到一头傀儡巨犬的背上,爬上河堤,然后慢慢沿着街道,往矮山的方向走。
一路上,有大量的孩童跑着跟随,大胆点的,时不时结伴上来摸摸巨犬的身体,然后又尖叫欢笑着跑开。
而坐在巨犬背上的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都极是高兴。
只不过做为正妻的杨金花,是板着脸的,尽量做出端庄大气的模样。
赵碧莲则没有这种‘身份包袱’,她很开郎地周围跟着跑动的小孩子们互动,见到街道两边有认识的女子,也会招手示意,更熟悉些的,还会叫声别人的名字。
娇俏可爱的笑脸上,满是幸福的得瑟。
而陆森跟行在旁边,也拱手与不少见过面,或者知道名字的人打招呼。
就这样,陆森一行人从城里回到矮山,居然花了快一个时辰。
当回到院子里后,两人控制着把傀儡巨犬停在后院那里,随后赵碧莲和杨金花两人小跑回到房间里,换上轻便的衣衫,拿上洗漱的木盆,去泡温泉,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陆森已经待在里面了。
杨金花脸红红,本想离开,但被赵碧莲强硬拖了进去,然后关上房门。
陆森这边鸳鸯戏水好不快活,而他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整座京城迅速就热闹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陆森不在汴京城的这一个多月里,京城人民很寂寞。
因为莫得仙家皮影戏看了。
很多小贩和商人也少了极多的收入。
人流多的地方,才好做生意啊。
这是陆森对于普通人的影响,而对于朝廷来说,文武百官们也不是很舒服。
因为杨金花的‘夫人外交’,不少人是能享受到陆森院子里产出的,偶尔一把绿菜,或者一两个果子。
好不好吃是一回事,至少能滋养身体,延年益寿。
就拿庞太师来说,因为孙女和杨金花是手帕交,所以庞家得到的绿菜和仙果,是比较多的。
当然比不上杨家,折家和汝南郡王拿到的份量多。
所以陆森回来,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自己的健康又有了一定的保证。
之所以他们产生这种情绪,就在十几天前,有个老言官突然在早朝时昏倒,不醒人事,三天后就没有了呼吸。
御医的诊断是:油尽灯灭。
现在老言官的三个儿子,还在为分家财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也不守孝,连脸皮都不要了。
所以百官都心有戚戚焉,他们明白,如果陆森还在京城,不敢说把老言官的命保下来,续命这事是逆天命,陆森曾在早朝时坦言自己做不到,但让老言官醒上两三天,交待自己的后事,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说不了,躺在床上人不知不觉就没有了。
留下一堆的麻烦给后人。
听到陆森回来的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赵祯。
他忧心冲冲地坐在一张华床前,丝帐里边,有个男孩正在闭眼睡着。
只是睡得很不安稳,喘气很急,声音也比较大。
而且他的脸色蜡黄。
还有个贵妇人坐在床边,时不时抹泪。
这位妇人是床上孩童赵曦的生母,张美人。
“御医说,小幺的病情和之前是一模一样的,但他们查不出什么原因,只能用药汤稳着。”赵祯扭头看向张美人,他的神色很差,有两个黑眼圈,明显有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现在只能等陆真人回来了,他回来,应该能让小幺的身体重新好起来。”
张美人用丝绢捂嘴说道:“但我就怕曦儿撑不到那时候,他现在走上小半会都会累得想睡觉。”
“别担心,数百御医治不好小幺,但拖着他的病情也是没有问题的。”赵祯安慰说道:“且估计陆真人也快回来了,只是这大雪封锁河道,他可能会回来得晚些。”
说着,赵祯按了按自己的脑门,他的头越来越痛了,他人身体肥胖,患有挺病重的高血压,加之这几天担心独子,吃不好睡不着,心情抑郁,这都使得高血压的症状更严重了。
此时他是忍着脑袋的剧痛在和张美人说话的。
张美人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官家,可否下诏,令陆真人务必速回汴京?”
“大雪封路,官驿的人马跑到杭州,至少十五天,说不定陆真人都已经回来了。”赵祯叹了口气:“没有那必要,现在只能让御医们先拖着小幺的病情,等陆真人回来。”
张美人听到这话,再看着床上的儿子,忍不住痛哭:“我可怜的孩儿,命苦啊,出生至今,就没几天开心的日子,天天喝药,喝得胆汁都吐了不知道多少。”
听到张美人的嚎哭,赵祯的心情更烦燥了,头越发涨痛,感觉就要炸掉一样。
就在他快撑不住,想离开这里的时候,门外慌慌张张冲进来个公公,是柳船字,他弯腰急匆匆说道:“官家官家,陆真人回来了,已经回到矮山上了。”
“当真!”赵祯狂喜,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公公面前,焦急问道:“这不是骗我吧,怎么说他都应该至少半月后方能回到京城才对。”
“听宫外的人说,是陆真人制作了傀儡巨犬,能在冰面上疾行,还拖着一座能在冰面上滑行的房子,直接从运河跑回来的,日行万里只是易事。”柳船字兴奋地说道:“刚才小人派了手下在外打听,宫外有至少万人看到了陆真人与巨犬堂煌过市。”
“太好了,太好了。”赵祯立刻往外走,同时说道:“你跑得快,去帮我准备诏书和磨墨。”
柳船字一溜烟就先跑到寝宫。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柳船字带着数十宫内侍卫,骑着马急急赶到了矮山。
此时陆森刚从温泉室里出来没有多久,半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吃着碧莲做的蜂蜜果汁水补腰,一边欣赏着外边的雪景呢。
然后便看到柳船字冲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栅栏边上,说道:“柳公公,为何如何匆忙急燥?”
柳船字站在栅栏边上,弯着腰,气都快喘不过来,他从山脚一口气跑上来的,累成这样子很正常。
“不管怎么样,请进来吧。”陆森说话时,给了对方临时访问权限。
柳船字进到院子里,又喘了几口气后,直接把黄色的诏书递给去:“陆真人,你自己看吧……小人……现在……快没气了。”
陆森接过诏书,看完后,眉头挑高。
与其说这诏书,倒不如说是求救信。
赵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陆森救他的儿子一命,诏书上的用字措词非常平和,甚至有种央求的味道。
陆森看完后,让旁边候着的林檎摘了篮果子出来,又让黑柱拿了小半瓶的蜂蜜出来,交给柳船字。
“柳公公,我曾听说皇储时常卧床,久病不愈。先让皇储在两天内吃完这篮果子,如果事后疾病复发,就让皇储两天内把蜂蜜喝完。如果过上几天,皇储的病再复发的话……”
说到这里,陆森停住了。
而柳船字的心则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他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声音都在颤抖:“喝完蜂蜜再复发的话,又待如何?”
“让皇储出宫暂住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这样啊。”柳船字松了口气,他真怕听到陆森说,如果再复发就等死之类的话出来。
官家三个儿子,夭折了俩,十三个女儿,夭折了九个。
如果这位小皇储再夭折了,估计官家非得心痛而死。
搬出宫就搬出宫呗,总比在里面时常病重要好得百倍千倍。
“小皇储还在宫中等着陆真人的灵丹妙药。”柳船字做了个揖,说道:“小人无礼,先行告辞了。”
“无妨。”陆森摆摆手。
随后柳船字又提着果篮,拿着蜂蜜,飞一般地冲了院子,使劲往山下跑。
只花了两柱香不到的时间,柳船字带着东西回到宫中,迅速出现在赵曦的房中。
此时赵曦正好也醒来,双眼虚弱无神。
赵祯拿起一个梨子,亲手用小刀切成碎块,拿起其中一小块,往赵曦嘴里送,同时说道:“小幺,这是陆真人那里拿来的果子,快吃,吃了你就能好起来。”
床上四岁左右的赵曦闻言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张开嘴,将梨肉含进嘴里。
吃了一块后,他又张开嘴,赵祯立刻又拿起一块,放入到儿子嘴中。
如此十数次之后,一个梨子吃完了,而赵曦的气色明显好转了许多,他甚至自己坐了起来,露出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道:“好好吃,父皇你时常脑袋痛,也吃个果子,这样就不痛了。”
看着儿子明显好转的气色,赵祯松了口气:“果子是给孩童吃的,我们这些大人要喝药汤才行。”
张美人在一旁,更是开心地直抹眼。
此时柳船字凑到赵祯身边,低声说道:“官家,方才陆真人说……”
他将陆森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赵祯显得迟疑不定,好一会,他才说道:“难道陆真人是觉得,这宫中有不洁之物,在害小幺?”
抱歉,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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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3 妹夫来了
陆森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有大量的民众自发到放映屏下方的空地那里清理积雪。
小贩们开始制作大量的热汤,酒料等等商品。
樊楼及附近酒馆的餐位费,也再一次由低回高,炙手可热。
他们没有想着逼陆森一回来就放映仙家皮影戏,只是想先做好准备,等陆真人休息几天,消除的劳累之后,再行给他们放映。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天晚上,陆森就又把放映机搬出来了。
当光影投射在城墙上的白色屏幕,看到熟悉景像的汴京民众,很快就把下方的空地给挤满了。
即使是寒冷的冬夜,只要人多了,一样也能驱寒意。
而这次的放映,也恰好放到南极企鹅,在暴风雪中,挤成一团取暖的画面。
让观影的民众,贼有代入感。
等到第二天的早朝,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月左右好觉的文武百官们,又是个个带着黑眼圈了。
赵祯依旧和往常一样,比文武百官们迟上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才上朝。
他自然也是有黑眼圈的,坐在龙骑上,打了个呵欠后,赵祯扫了一眼殿上众臣,看到陆森混在人群中,他微笑了下。
这次他没有例行感谢群臣早早来上朝,而是很开心地说道:“众爱卿,昨晚我收到探事司递上的军情,在七日前,西夏国主李元昊,被其太子宁哥令弑杀。”
这话一出,底下群臣激昂。殿上百官,无论文武,皆先是不可围住,随后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西夏和北辽两国,就西夏为心头大患。辽国虽然也爱恐吓大宋,可总是能用钱粮解决的。
唯有西夏,就是头喂不饱的恶狼。
特别这李元昊,作为西夏开国皇帝,数次对大宋用兵,皆大胜。差点把大宋的心气都打没了。
现在,这个扎在大宋心头肉里的刺,居然死掉了。
殿上一片吵杂之声,百官们个个喜不自禁,互相之间议论纷纷,气氛就跟过年似的,就差放鞭炮了。
赵祯也很高兴的,不过他收到这个消息比较早,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倒是能表现得很镇定。
他坐在龙椅上等了一会,见群臣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向旁边伫着的柳公公示意了下。
而柳公公也拿出早准备好的小锣,重重敲了一下。
铁器击鸣声在殿中回荡,将群臣的声音压了下去。
而后殿上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百官们都压抑着自己喜悦的心情。
此时庞太师主动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笑喊道:“恭贺官家,心头大患已除,天佑我大宋。”
有了人带头,群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作揖喊道:“恭贺官家,天佑大宋。”
听着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恭贺声,赵祯哈哈大笑,开心到快要成‘得意’的地步。
真不怪他如此,皇帝老子被自己的太子干掉了,起因居然是老子霸占儿媳……任谁听到这事,都会觉得荒唐,然后就是开心。
甚至会有种大宋就是天命的感觉。
既然庞太师出头了,八贤王则不能不站出来,他走到和庞太师同列的地方,抱拳笑道:“官家,既然大敌李元昊被其太子所弑杀,那么此时西夏朝纲必定大乱,龙椅之争想必不可少,此时正是我大宋主动出击的好时机。”
八贤王此时心中亦是一片畅快,半柱香之前,整个大宋还担心着西夏人会南下打草谷,劫掠。
结果现在敌人自己倒是内乱起来了。
“嗯,八贤王所言极是。”赵祯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都在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过年后的这段时间,他似乎又胖了些:“那么关于西夏攻略的决策,诸位卿家现在可以畅所欲言。经我与庞太师,八贤王,欧阳修等卿家之前私底下商议,由折家充正面先锋,种家分兵从侧旁支援,最后会师兴庆……”
接下来,便是一些关于后勤,调兵以及人事方面的安排。
文武百官讨论得不多,毕竟这些安排,殿上大部分的文官其实都不懂,听着就完事了。
而武官又不会在这方面使绊子。
见百官没有意见,赵祯便略过这了一环,然后说道:“至于监军人选,折家由陆真人充作监军,兼永兴军路沿边安抚使;种家北边线则是王安石充当监军,兼太原沿边安抚使。”
这样的任命,是由官家、庞太师、八贤王、汝南郡王等几人私下商量得来的。
只是这话一出,群臣大哗。
沿边安抚使这样的职位还好说,实权也有,但名义的成份更大点。
但监军一职实权就大到海去了,甚至有节制元帅,更改战略的权力。正常情况下,监军的职位应由文官或者公公担任,这一次居然任命了方外人士,太过于稀奇。
当下有言官站出来,持玉板急急说道:“官家,臣有谏。陆真人与折家有姻亲关系,由他来监军西北折家,并不合适。”
折家是陆森的媒人,说是姻亲关系并不过份的。
很多朝臣听到这话地,都忍不住点头。
赵祯却不急不燥地说道:“这事我也明白。接下来是狄爱卿卸任枢密使一职,降为枢密副使,再兼任秦凤路安抚使,半月后,调兵十五万安扎兰州,参与西夏攻略。枢密使一职往后将暂由包拯担任,众卿家可还有异议?”
听到这样的任命,大部分朝臣都愣了,连站出来的言官呆站了片刻后,便退回到人群中。
能站在这殿上的,都人精,也都明白了,这是利益交换的结果。
他们没有意见,枢密使这位置,能回到文官手里最好。
狄青发兵边境……他本来就是武将,带兵打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陆森作监军,汝南郡王都说服狄青把枢密使这要职还回到文官手上了,陆森拿个监军的职位,又如何,他们还有什么怨言可说?
官场的规则,很多的时候就是利益交换和妥协。
至于王安石……北线种家军并不是呵攻略西夏的主力,只是分散敌人注意力的,当然,只要有机会,种家也可以强硬攻击,打开敌人的防线,直插进西夏兴庆府。他去种家作监军,说白就是刷‘资历’的。
这样的布置算是皆大欢喜。
狄青虽然没有了枢密命一职,但自从坐上这位置后,他束手束脚,被人冷面相待,极其郁闷。
用这个职位,换来攻略西夏的机会,他觉得很划算。
包拯拿了枢密使一职,就是八贤王这系的胜利。
庞太师则成功安排自己的心腹王安石当上了监军。
至于汝南郡王和将门这边,陆森就是他们之间的桥梁,若是西夏攻略成功,陆森铁定升官,且威望会大幅度提升,对于汝南郡王和将门来说,是件大好事。
毕竟陆森的正妻,可是将门女儿。他天然和将门关系就应该不会差。
这次的朝议,得到了各方都算满意的结果,同时也把西夏攻略的时间给定了下来。
等朝议之后,陆森回到家,将事情和家里人说了。
听完后,杨金花等人都有些沉默。
作为妻妾,杨金花和碧莲自然是不希望自己丈夫东奔西走,离开自己太久的。
但她们也很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以往的监军之位,都是文官和官家手里的馍馍,分着吃,很难落到旁人手里。
“什么时候出发?”杨金花不舍地问道。
“大约十天后。”
狄青因为要调兵谴将的关系,大约十五天后才会去秦凤路。
陆森和王安石,则要在十天后出发。
“太快了。”赵碧莲在一旁搂着陆森的胳膊:“这家官人不在,会空荡荡的。”
杨金花虽然不舍,但还是说道:“碧莲,莫要任性。官人要建功立业,我们妇人本已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拖后腿了。”
赵碧莲郁闷地放开手。
陆森知道两人是担心自己,便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不想死,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得着我。”
两人想想也是,自家官人可是真神仙,心情便好转了许多。
接下来的十天,日子过得很平淡。
给汴京城的民众放放影片,平常除了上朝,就在待在家里和两个妻子腻歪。
可能是想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自家官人,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都特别放得开。
特别是杨金花,以往她在房事方面,总是比较羞涩的,但这几天特别热情大胆。
将门女儿武艺高强,身体柔韧度极高,一些特别的姿势,赵碧莲做不来,她信手可为。
让陆森甚是惊喜。
一眨眼,十天就过去了。
这天清晨,陆森在城北门外,另一名监军碰头。
陆森远远见着王安石,便走过去,主动抱拳笑问道:“王督使,晨安。这一路同行,还请多多关照。”
虽然两人监军的军路不同,但中途有挺长一段路程,是同行的。
站在护送队中的王安石有些惊讶,他微愣片刻,从人群中走出来,抱拳说道:“陆真人晨安,你客气了,这一路实则还得仰仗你的仙术。”
王安石这人很骄傲,他其实早见到陆森了,也有向陆森问好的意思。
但就是拉不下面子,怕被人说谄媚,影响自己清高的形象。
而就在这一犹豫的时候,陆森倒是主动上来打招呼了。
这一举动便让他对陆森好感大增,别人皆说陆真人孤傲不太喜欢人情往来,他觉得也是。但就是这样的陆真人却主动与自己招呼,那想来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有点尊严和地位的。
“哪有什么仙术不仙术的,都只是小道。”陆森摆手,看看左右,笑道:“王督使不带多点行礼?”
因为他看来看去,发现除了一些路上备着的粮草外,似乎就没有夹带其它东西了。
王安石也看看陆森左右,同样问道:“陆真人似乎也没有带过多的杂物啊。”
“其实带了很多。”
王安石愣了片刻,立刻便想起来了,传闻中陆森有‘袖里乾坤’的神术。
“是王某多虑了。”王安心尴尬地笑了下。
随后两人闲逛了会,很快便到了起程的时辰。
陆森和送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
其实送行的人很多,除了自家婆娘等人外,还有折家叔侄,穆桂英,汝南郡王,曹家人等等。
甚至连官家都来了。
陆森向赵祯表示感谢的时候,后者小声问道:“陆真人,若是吾儿苦疾再度复发,你觉得他住哪个方位比较好?”
“先离开宫中一段时间,只要是干净清静之所,皆可。”陆森想了想,说道:“若是皇储离宫后,身疾还再度复发,可到矮山找我家婆娘,让她拿些蜂蜜出来。”
赵祯心神大定,他就怕陆森离开后,矮山的灵丹妙药会停产,当下感激地说道:“陆真人对吾儿的恩情,我必牢记于心。”
“官家不必如此。”
老实说,陆森还不想赵祯记挂自己太多恩情,他不大喜欢和宫内有太多纠缠。
这群送行的人和陆森打过招呼后,然后才去和王安石打招呼。
其实他们主要是来给陆森送行的,王安石只是捎带。
反正只是多讲两三句话而已。
等到陆森与王安石起程后,其它送行的人很快便回城了。
只有杨金花、碧莲、黑柱、林檎四人,一直站在高处,看着护送陆森的人马旗帜完全消失为止。
出了北城的官道,便开始绕转西行。
陆森会从西安进入永兴军路,而王安石则会在西安地界外北转,北转经河中府,再到汾州。
所以两人会有数天的同行时间。
一路上,陆森与王安石骑马并行,聊东南西北,谈奇闻异趣。
他们本应走水路的,但现在天寒地冻,虽然较十多天前已有回暖,但河道上依然是浮冰踵踵相连,不适合行船。
当然更不适合跑雪撬。
受限于雪路,陆森等人走得慢了不少,原定五天入西安地界的,结果走了近七天才到西安城。
大约一天前,王安石已经北转了。
现在就剩下陆森带着三十三骑皇城司的人马,哦……还有个小太监。
说是来照顾陆森起居的。
因为军队中不准出现女子家眷,因此太监随行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小太监的存在感很低,虽然平时总会跟在陆森左右,但总会往角落里躲,经常让人忘记他。
陆森一出现在西安城口,本来还开着的城门就关上了,上面便有人大喊:“下方是何路人马,报上名来。”
陆森正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那小太监突然走前几步,用细尖的声音喊道:“沿边安抚使、永兴军路监军、终南山陆真人到来,还不速速开门!”
“请递交凭证。”上面吊下来一个篮子。
小太监将早准备好的令牌和纸信到篮子里。
没多久,城门开了,里面冲出一队人马,分列成两队,站在最中间的是位白甲俊俏郎君,他主动走上来,开心笑道:“等你好久了,妹夫。”
0084 劫粮
听到‘妹夫’这个词,陆森就知道眼前这白甲英武的青年是谁了。
杨大郎,杨文广。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拱手说道:“大舅子好,我这……”
然后他的话立刻被杨文广打断了,对方走上来,拉着他的手腕热络地说道:“叫得那么生分作甚,叫我仲容即可。”
“也行,劳烦仲容前来迎接了。”陆森拱手笑了笑,说道:“为何你会在西安城现身?”
按理说,杨文广应该在一线作战才对。
西安城这里,已经算是大后方了。
“前段时间,从西安城运出的粮草被人劫了,然后烧了。所以这次我是过来护送粮草的,听说妹夫你要来,就在这等了几天。”
两人并排往城里走,陆森听言极是惊讶:“怎么可能,敌人是怎么渗透进到西安附近的?”
真当折家的防线是假的?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有可能,如果是小规模的精英部队的话,确实是可以渗透进来的,毕竟折家不可能把兵线布置到边境的每一寸防线上。
有些看似不可能通过的地方,有的人就是有办法过来。
“我们现在也弄不清楚劫粮草者是什么身份。”杨文广英武的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这使得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妹夫,听说你有个仙家皮影戏的术法,到了前线大帐,可否给我们这些粗鄙武人也看看?”
他真的很好奇,仙家皮影戏是个怎么神奇法,居然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风土景像。
陆森摇头:“抱歉,那东西留在汴京城了,没有带过来。”
“那太可惜了。”杨文广语气十分遗憾。
陆森的名声,也传到永兴军路来了,而且杨文广和家中可是有书信来往的,知道陆森这个人,也知道他娶了自家小妹。
现在他的房间中,还放着半瓶蜂蜜。
好几次重伤,他都是靠蜂蜜加快伤势愈合速度的,即使没有见过本人,也对陆森极为信服。
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母亲穆桂英的来信中说,陆森对小妹杨金花极是疼爱,家中大权已尽数交到小妹手里。
大户人家要甄别自己嫁出的女儿受不受女婿喜爱很简单,那就是看女儿在新家里有多少的权力。
杨金花可是掌握着整个矮山‘内政’大权的。
而赵碧莲则很得宠,作为陪嫁丫头,她在家里几乎不受限制,几乎是想干嘛就干嘛,对此汝南郡王也是很满意的。
一个有本事,又对自己妹妹极好,对杨家也很照顾的妹夫,杨文广自然是把陆森当家人看待的。
进到城里后,杨文广说道:“对了妹夫,我在这里已经多等你三天了,再不出发,极有可能会误了粮期,你是打算先在西安城里休息数天,还是跟着我们出发。”
“一起走吧。”陆森看看自己队伍的状态,还行,那些护送自己的皇城司人员,看着没有什么倦色,士气也挺高着来:“我在路上也耽搁两天了。”
事实上,陆森还是小看了自己在这三十三名皇城司人员心目中的‘地位’。
汴京城的人,只要没有要事,谁不看仙家皮影戏,而且这几天来,每当休息的时候,陆真人总会拿些‘仙家绿菜’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而且陆森实质上也没有什么架子,远比那位王监军好说话得多。
头头好说话,又不会苛责下属,这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内心中最期盼的想法。
所以这些人其实对陆森是相当拥戴的。
见陆森应答和自己一起行动,杨文广很是高兴。
其实他是有点担心,陆森会不会是那种‘文弱’型的监军。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官家派过来的公公监军,骑马走个十几里路,就喊腿磨破了,要休息啊要坐马车或者轿子啊,手指流血了,就大惊小怪要军队立刻过来帮忙包扎等等。
各种要享受,行军在荒郊野外,要吃上好的新鲜烤鸡,或者要用女子服侍……奇葩真是一个赛一个。
不过这样的还算好的,最怕那种明明不懂战事的,却还老爱乱发号施令的公公监军。
随后杨文广点好兵卒,带着四十多车的粮草,从西安城出发。
陆森带着皇城司的人,落在最后。
而杨文广在前方探了一阵子路后,又折返回来,与陆森并肩走着。
此时天气已经开始有转暖的迹象,但霜雪未化,道路两边依旧白雪皑皑。
杨文广穿着银色铁甲,内有软衬,保暖,即使天冷穿着,也不会觉得体寒。
这种是冬时用的铁甲,挺昂贵的,只有少数大将军才能穿戴。
作为杨家的独子,折家对杨文广的照顾也是挺多的,明明杨文广此时军阶不高只有从六品武官职,却依然得到了一具这种甲胄。
而陆森则是披着白色大氅,坐在马上,更显出尘之气。
“这次的西夏攻略,妹夫有什么想法?”杨文广骑着灰色,扭头问陆森。
也不怪杨文广这么问,作为监军,陆森是有资格更改作战计划的。
他不清楚,陆森有没有领军之才……反正折家为了这次的西夏攻略,可是设想了很多的计划,也做了很多的准备。
他生怕陆森万一有什么想法,又和折家的计划起冲突,那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想法?我就过来看看情况,加些资历的。”陆森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大舅子在担心什么。
听到这话,杨文广便完全心安了。
事实上,在听到是陆森监军永兴军路后,折家欣喜若狂,他们可算是陆森的半个亲家,说话做事可不比其它监军方便得多?
两人随意聊着,随着粮草队缓缓前行,粮车行进缓慢,一天走不了多少里路,待到晚上便安营扎寨。
如此三天左右,这才勉强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这天行进至一处狭窄的路口,突然间方便有喊杀声传来,杨文广哼了声,对着陆森抱拳说道:“妹夫,你且在这里等待,我去去就回。”
说罢,杨文广抽出策马向粮队前首奔去。
旁边三十三名皇城与立刻下马,围着陆森的马匹持盾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包围圈,将陆森所在里面。
陆森也跟着他们下马。
领头的皇城司抱拳对陆森说道:“请陆真人放心,卑职等人必护你安全。”
“有劳。”陆森感谢地说道。
不多会,随着前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响,没过多久,道理两边的雪地里,突然跳出一群蒙面白衣人,踏雪而来。
速度奇怪,且手中兵器各不相同。
看样子是冲着粮草而来的。
“糟糕,是江湖人士!”皇城司头目大吼一声:“缩小圈子,保护陆真人。”
皇城司的使命是保护陆森,粮草他们不管。
而运粮队的士卒此时却突然有了变化。
刚才前方喊杀声再吵杂,他们都没有动弹,但此时却是一大部分的士兵迅速列阵,形成左右两列枪阵,各自向外。
而还有一小部分的士兵,立刻掀开粮草的白布,从里面扒拉出一把长弓和箭矢出来。
随后转身,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对着那些疾奔而来的武林人士射出箭矢。
一泼乱箭下去,道路两侧冲过来的武林人士,至少有十多个中箭倒下。
但更多的是用手中的武器拨开箭矢,继续冲了过来。
弓手们同时搭弓上箭,在没有人命令的情况下,又射出一泼箭矢。
这次中箭的武林人士更少,只有四名倒了下去。
而也就是这点功夫,那些蒙面的武林人已经冲到近前。
然后那些半蹲着的两排枪手,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然后‘喝’大吼一声,将手中两米长的白杆红缨枪刺出。
一寸长,一寸强!
且这些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兵,同时将枪刺出,每个江湖人至少得应付四把以上的长枪。
有些倒霉的,被十几杆枪尖捅中。
就这一次攻击,大半的武林人士被刺翻在地。
剩下的武林人士冲入到了运粮队的阵型中。
他们举起武器,本想着要进行一次屠杀,却没有想到,那些枪兵迅速换了阵形,化整为零,以十人为一个小组,形成了许多的小型圆形阵。
十人背靠背站着,十把长枪几乎护住了所有的方位,而且他们的应变能力极强,见到自己身边没有敌人,甚至还会向有敌人的方位移动,帮助同袍。
这些武林人士一冲进来,便被分割包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死得差不多了。
有几名武艺高强的江湖人想逃,高高跃起,脱离了战场,但却被十数支箭矢当场射了下来。
这里的地形开阔简单,可不是汴京城那种到处都是高楼大夏的复杂环境,江湖人士想高来高去,也得有障碍物保护才行啊。
否则只是弓箭手眼里大号的,会飞的鸟儿罢了。
见到战况一面倒,剩下三个武艺最高强的蒙面武林人还在挣扎,他们打倒附近的几名枪兵,看看周围,其中一个喊道:“我们上当了,这运粮队的狗官早有准备。”
“那边有个小白脸,应该是大人物,我们先抓住他。”
这三人不敢像之前的同伴一样用轻功飞走,后果他们已经看到了,只会被弓手活活射成刺猬。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挟持一个大人物作人质,以求脱身。
三人迅速向陆森这边冲过来,同时砍倒了数个挡在路径上的枪兵。
只是等他们刚靠近到陆森前方十米时,皇城司的人动了。
十几人从包围圈中冲出,其它人继续缩小包围圈,将陆森护在里面。
这十几人左手拿着一方小盾,右手持一把单手,组成个u字阵型,冲过去,便是同时出手,刀光凌烈。
敌方三人实力也确实砍人,在包围上依然能用刀剑挡开各个方向的劈击,然后还能还手。
可惜的是皇城司每人各一块小盾,互相掩护,挡下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随后运粮队的枪兵圆枪阵也压了过来,前后夹击,不多会,便有名高手惨叫一声,被数把长枪捅中后背手。
剩下的两名高手惊骇万分,用最后的内力震飞周围数个枪兵,打开个缺口,然后纵跃而起。
只是可惜……在半空中他们就被射了下来。
后背上全是箭矢。
留下来是死,跳也是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搏一把。
那十几名皇城司见没有了敌人,又退回到包围圈中,护着陆森。
运粮队的士卒再次形成了两线列阵的状态,看管着两边。
然后分出几人,将那些受伤的同僚拖进自己的保护圈中。
皇城司的头头观察了会,对陆森说道:“这些都是百战老兵,估计是等着那些白痴来劫粮呢。”
陆森点点头,他打量了一会战场,听着伤员的痛呼声,突然喊道:“你们不救治同袍吗?”
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森的身上。
几息后,有个老兵抱拳说道:“回贵人话,我们没有带药过来,也没有随军大夫。”
前方的喊杀声依旧持续着,陆森想了会,说道:“你们应该带有净水和大盆子吧。”
这老兵点头。
“把盆子拿出来,往里面放水。”陆森从皇城司的保护圈中挤出来,说道:“想救他们,就得快些!”
老兵愣了下,随后还是照做了。
他从粮车上掏出个木盆子,然后让自己的下属拿出自己的水囊。
因为贴身佩戴,这些水囊里的水都温的,没有结冰。
十几袋水倒到木盆里,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蜂蜜,倒了整瓶进去,再用勺子搅拌了下,说道:“每人喂一勺,是生是死看他们造化了。”
老兵愣了下,他自然闻到了蜂蜜水甜甜的气息。
皇城司的头头看到那盆淡蜂蜜水,忍不住说道:“这帮丘八走了狗屎运,遇上贵人了。”
这老兵拿着勺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救人的。
但他想了想,那些重伤的同袍能不能救回来是一回事,死前给他们喝口甜汁,也算是尽了心意。
于是老兵拿着勺子,先给伤得最重的兵卒灌了口。
这兵卒颈部左侧动脉被砍了刀,现在还在冒着血,有人帮忙按了把碎雪上去,希望能压住,可现在雪都成红色的了,也快化了。
同时这名兵卒全身都在抽搐,估计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结果一口淡蜂蜜水灌到喉咙里,血居然不流了,皮肤那里只剩下条红色的痕迹,就像是皮外伤一样。
人虽然没有醒过来,但也没有再抽搐。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在发愣,随后老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给其它伤员灌蜂蜜水。
每人就一勺子。
所有人的状态都在好转,周围的伤者都安定下来,木盆里的蜂蜜水还没有用掉一半。
老兵双手发抖,眼中冒着欢喜的光芒。
周围的士卒们,看着木盆,眼神狂热。
然后视线移到陆森的身上,更是灼热得惊人。
充满的崇敬。
0085 得识江南春
只有那些常在刀口上舔血的沙场老兵们才清楚,这种能快速回复伤势的神物,有多重要。
他们不怕死,却又很怕死,如果只是受重创,片刻之间就死掉,那还好说。
就怕疼苦上几天几夜,躺在伤兵营里,缺少治疗,慢慢地死去。
光是想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的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他们看着自己昔日的同袍在哀吟中渐渐死去,自己无能为力。
如果这种蜂蜜水东西能……大量供应!
老兵使劲甩甩头,对自己讥笑了声。四十多岁的人了,很清楚这种神物不可能有太多的,眼前这位贵人愿意把一瓶拿出来,用在他们这些低贱军户的身上,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仁义了。
还想大量供应?
向陆森微微弯了下腰,老兵捧着剩下的蜂蜜水往粮队的前首处跑去。
前方的战斗更加激烈得多,能救多一个同袍的命,就多救一个。
陆森继续待在原地,那些皇城司的人依旧把他护在包围圈中。
甚至可以说,更用心了。
刚才陆森的举动,得到了皇城司众人的认同。
一个愿意救贼配军的人,自然肯定也愿意救他们这些相处过几天,平常有说有笑的人。
这是很简单的推算。
市井传闻陆真人虽有古怪的嗜好,却是心善之人,这点是没有错的。
陆森等了好一会,没有见再有敌人出现,而粮队前方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小。
等喊杀声消息大约半柱香时间后,杨文广骑马走了回来,他的白甲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满身煞气。
但见到陆森,他身上的煞气立刻消失了,然后翻身下马,抱拳笑道:“多谢妹夫出手相助,救下重伤的同袍。”
杨文广看着陆森,心中越发佩服。
不久前,有个老兵捧着一盆散发着蜂蜜味的水过来,见人就喂,喝了这水,伤兵的伤势就能回转不少,他便知道,是陆森出手了。
看着一个个极有可能死掉的同袍活了过来,杨文广开心得不行,同时也对陆森感激又佩服。
他自己也有一瓶蜂蜜,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吃,偶尔匀点给折家人,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士卒。
所以他觉得,自己和陆森相比,在品行上,差得老远了。
虽然说陆森可以源源不断地出产蜂蜜,他本人应该不缺,但愿意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给贱卒使用,这就能说明他的情操。
君不见汴京城富商多如牛毛,个个穿金戴银,可愿意接济城中乞丐的,又有几人!
陆森摆摆手,对杨文广的赞扬没有什么兴趣,问道:“看来仲容的守株待兔之计成功了,可知道来袭者的身份?”
“很明显了,西夏人。”杨文广走到一具武林人士的尸体前,挑开对方的面巾。
死者模样赫然满脸胡缌,鼻梁高挺,脸颊削瘦,怎么看都不像是宋人。
“来袭击粮队的,应该是隶属西夏飞龙院的高手。”杨文广白净的脸上满是鄙视:“而且这里面有很多投敌的宋人好手。他们平时潜伏在西安城中,即能打探消息,又能给那些潜伏在城外的西夏人购置物资。”
西夏的政治体系受北宋影响很大,也设有与大宋差不多的官府机构。毕竟李元昊当年没起事建国之前,可以是臣服于大宋脚下的。
“看来敌人也很狡猾啊。”陆森走过去,看了会这西夏人的模样。
其实发色,瞳色和肤色,他们和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主要是气质上区别极大。
“可惜他们想一而再,再而三,真当我们永兴军路无人?”杨文广哼了声,然后说道:“妹夫,我们继续起程了,你是否能跟上?”
这才经过一场厮杀,他担心陆森会被吓着。
怎么说陆森也是个养惯处优的道人,平时估计也应该没有见过什么血。
现在道路两边大量的尸体,还有重伤员横七竖八躺着。另外红色的,白花花的条状物到处都是,他们这些杀才们看惯了,自己的妹夫可未必。
“当然一起走。”陆森翻身上马。
他确实有点不太适应,但也只是有一点点罢了。
其实陆森的精神韧性,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粮队中留下一小批人,负责照顾伤员,掩埋尸体。其它人则继续出发。
陆森跟在杨文广身边,随兴闲聊。
杨文广问了很多家里的事情,问得很认真,他已有五年没回家了,当然有思乡之情,也担心家中亲人。
粮队又走了两天,在第三天中午时分左右,终于达到了目的地。
庆州。
边绵不绝,高低起伏的黄土丘陵上,庆州像是一个钉子,钉住了其中一个南来北往的通道口。
高高的黄土围墙上挂着冰棱子,当粮队出现在城门的时候,上面的人发出了欢呼声。
庆州的粮食,其实已经快见底了的。
能把粮草运回来,对整个庆州而言,都是件大事。
在通过城门的时候,陆森发现城墙的右侧那边,有个挺大的军营,上面挂着‘折’字大旗,随风飘扬。
沿着陆森的视线,杨文广也看到了那座大营,他笑道:“因为西夏攻略的关系,很多兵卒都从附近调了过来,庆州安置不下,就只能放在外边了。”
陆森点头,表示理解。
庆州只能算中等城市,甚至还有些勉强,当然不可能放置太多的士兵在里面。
两人进了城,杨文广让副官去安置粮草的事情,而他则扯着陆森的去城中的府衙,去见这里的元帅,折继闵。
和汴京城不同,庆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黄色的滤镜。
府衙也不例外,即使是冬天,只要雪下得不够厚,只要风起,便是黄沙漫天。
甚至很多时候,连雪都是黄色的。
踩在黄色细沙上,陆森跟着杨文广进到了府衙中。
这才进去没多久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骂人。
“我说过多少次了,侦察敌军动向时,不要想着贪功杀敌,不要冒进。你们倒好,全当耳边风,这下子惨了吧,居然折了八名同袍进去,就算你们斩敌二十首,有这必要吗?”
陆森放眼看去,便见一个面相成熟的男子,正在训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着甲将领。
随后这面相成熟的男子见到了杨文广,拨开那个被训斥的将领,走上来,问道:“仲容,粮草可安好?”
“皆运回来了。”杨文广笑道:“果不其然是西夏人在搞鬼。”
“运回来就好。”这面将成熟的男子松了口气,然后看着陆森:“请问这位是?”
“陆真人,陆监军,妹夫。”
这面将成熟的男子眼睛顿时亮了,也走上前来,抱拳笑道:“妹夫,果然和三弟信中所说,一表人才。我是折继闵,你叫我广孝,或者表哥皆可。”
他的话里,透着亲热和熟络。
折家同龄人叫陆森为妹夫也是可行的,因为按辈份,眼前这位面相成熟的男子,同杨金花与杨文广的远房表哥。
“广孝,听折七叔说了你许多的事情,早有相见之心,此时终于见着了。。”陆森也笑了起来,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篮子的水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看着果篮子里新鲜的桃子和梨子,折继闵咽了下口水,这天寒地冻数个月,他吃烤馍和腊肉都吃得舌头起泡了。
现在见着新鲜就想啃一口,但客人在前,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毫不犹豫接过果篮子,放到一边,感动笑道:“妹夫有心了,有心了。”
陆森作为监军,在实权上压过折继闵一头的。
但陆森并没有摆出上官的姿态,而是以亲人的身份相谈,又送出了礼物,这就说明陆森并不打算‘节制’折继闵,而是应该是那种跟着军队看戏的,不多事的监军。
所以此刻的折继闵很开心。
而旁边那个挨骂的将领也走了过来,对着陆森抱拳笑道:“妹夫,我是折继祖,你叫我应之即可。”
这两人是亲兄弟,同时也是庆州的实权负责人。
折继闵是庆州安抚使,节度使,兼征西大元帅。
折继祖是知庆州事,庆州沿边安抚使。
他们就是折家军的两大话事人。
两人的年纪都没有过三十岁,此时折继闵二十八,折继祖二十六。
且……父辈已不在。
折家上一辈,除了私生子折老七待在汴京城,其他叔伯皆已战死。
就和杨家一般。
同样是满门忠烈。
只不过折家运气好些,男子生得多些,现在还有六个男人继承家业,护佑着西北边境,挡着西夏这匹恶狼。
陆森对于杨家,还有折家都是很敬重的,他出发之前,也向穆大元帅打听过折家的事情。
知道折家其实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好。
“应之!”陆森抱拳微笑道:“往后请多多照拂。”
此时折继闵说道:“应之,你与仲容两人先带妹夫去休息,他文质彬彬可不比我们皮粗肉厚,赶了大老远的路,也应该累了。要好好招待,若是妹夫不满意,我可要军法处置你们两人。”
杨文广和折继祖两人连连点头。
然后他们便带着陆森出了府衙,往西边的走了段路,然后带陆森到一座土墙的后面。
低矮黄泥墙围在的院子,里面有幢木楼,进去后,还有能看到两个灰头土脸,穿着厚厚布衣,脸颊上带着艳红圆斑侍女候着。
进到院子里,便看见一片黄色……地面,天空,木楼的外层,都沾染上了一层黄色的飞灰。
而当陆森进到楼里,便看到木质地板上,也有层薄薄的黄土,他正想找位置坐下呢,伸手在凳子上一摸,便划拉出一道指痕。
折继祖有些不好意思。
而杨文广无奈地苦笑道:“不是侍女不勤快,而是庆州此地就是如此,只要敢开窗,不到半个时辰,家里什么东西都得染上一层黄土。”
旁边两个站着的侍女,立刻过来,帮陆森把凳子擦干净了。
陆森没有觉得奇怪,黄土高坡本就如此。
直到后世植树造林有了成效后,西安附近的天空才由黄濛濛的,变成蓝天白云。
“这里已经是除了府衙最好的地段了,北靠南墙,风沙到了这里,都会往上飘,落下的尘土比其它地方少。”折继祖在一旁解释道。
庆州此时算是前线,再往北走一百多里,就能入西夏境了。
所以庆州的民众不多,商业自然也是不太好。
商业环境不好的话,高楼大厦自然就少,这幢矮木楼,都算是好房子了。
陆森看看周围,觉得有些无奈。
他有轻微的洁癖,不是很重,这样满是尘土的居住环境,让他忍一小段时间可以,长期住下来肯定不舒服。
想了想,他问道:“应之,我可否在这院子里折腾些东西?”
“自然可以。”折继祖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地方其实已经是送给妹夫了。”
庆州地皮不值钱,至少比起汴京城来,差得老远了。
陆森当下从系统背包里,把一块块栅栏拿出来,然后沿着矮墙扎下。
杨文广和折继祖两人,都惊讶地看着陆森,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可当陆森绕着围墙,把栅栏站成了一圈后,两人突然感觉到周围突然传来一股斥力,很凶猛,想将他们推出这座院子。
只是这股推力转瞬即逝,一下子就消失了。
随后,便是周围的气温突然变得暖和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折继祖愣了下,他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周围,愣住了:“我的感觉出错了?”
杨文广也是差不多的疑惑,只是他突然想起来母亲来信中所写,顿时叫了起来:“等等,妹夫,这就是传闻中的洞府之术?”
陆森笑着应道:“是的,我这人习惯干净的地方,否则难以入睡,还请别见怪。”
“这有什么好见怪的,谁不想‘常卧春雨侧,醒来花自香’!”杨文广摇头:“若不是没法子,谁愿意待在庆州这风沙苦寒之地。”
而折继祖在旁边使劲嗅着,连着好几口后,突然猛男落泪。
陆森和杨文广大吃一惊。
特别是杨文广,急问道:“应之,你这是咋了?”
折继祖擦了一下眼睛,饱经风霜而变得很成熟的脸上,全是感动和震撼:“原来这便是江南春时的味道,如此清新怡人,没有一点尘土的辛涩之气。”
陆森和杨文广再一次愣住了。
随后杨文广低沉地喃喃自语:“也是……应之你从未离开过永兴军路,不曾见识鸟语花香。”
庆州城,一年四季风沙不断,从未停过。
陆森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外边灰濛濛的天空,心里有点难受。
0086 互相认同
系统家园的院子搭建起来了,寒霜风沙都被遮挡在外,两个侍女很震惊,杨文广很震惊,折继祖那张成熟到近乎是中年人的脸上,却满是感动。
他才二十六岁,却已经快活成四十多岁中年人的模样。
西北的风沙很熬人,但更熬人的,是生死惨烈的沙场。
折继祖闭着眼睛呼吸了会,然后睁开眼,看着陆森,笑问道:“妹夫,我想带几个孩娃过来这里坐会,行吗?”
问话的时候,折继祖的眼睛中,有着些许的自卑。
折继祖确实大权在握,只是面对着一位从京城繁华之地来的,地位高过自己,见识强过自己,甚至还疑似真神仙的亲戚,即使他的心再大,一想到自己连江南春时的气息都没有嗅闻过,他就难不保生出一点点这样的情绪来。
要知道,其实他才二十六岁。
十五岁左右的时候,没有了父亲。
十七岁的时候,长辈几乎死绝,唯一剩下来的折七叔,也因为受了重伤,提不得刀枪,不得不送去汴京城养老。
这一代的折家,是靠着四个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硬生生撑起来的。
如果算上远在汴京城的折三郎,顶多五个。
陆森敏锐地发现了折继祖眼中的那点自卑,他不明白,为什么折继祖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他答应下来:“当然可以……要不这般好了,两个时辰后就在这里办次宴席吧,应之你让家里的大厨带着酒水和肉食过来,我则负责弄绿菜瓜果和甜汁,家里的婆娘娃儿全部带过来,咱好好热闹一场。”
听到这话,折继祖眼睛亮了起来:“这行,听说妹夫有袖里乾坤之术,可装载万物,我得好好见识一下才行。只是……不会让妹夫太过破费吧。”
他也是听过陆森市井传闻的,洞府之术可栽种仙人食用的生菜品种,以及几种仙果。
只是人世间灵气匮乏,产量有限。
“就大伙热闹一下,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说法!”陆森摆摆手,继续说道:“对了,还得麻烦应之遣人送些桌椅过来,否则这木楼里就很多人得站着了。”
“行。”折继祖很开心地应下来:“这事交给我,我们折家别的不多,羊肉和酒水管够的。”
杨文广此时在一旁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然后折继祖扭头向杨文广说道:“仲容,你也来帮忙吧。”
“好。”杨文广点点头:“妹夫,我们出去了,待会再过来,你先休息片刻吧。”
“也好。”
等杨文广和折继祖离开,陆森上到四楼,找了看起来最干净的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将杨金花为自己准备好的被褥拿出来,铺到床上,然后美美地躺了上去。
确实……系统家园的生菜瓜果可以回复生命力,陆森身体并不疲劳,但精神还是会劳累的。
舒服地睡了一觉,陆森起床后,时间似乎还早。
他在楼里走走看看好一会后,门外终于有人过来。
杨文广领着二十几名壮汉,抬了不少的桌椅过来,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跟有担着沉沉甸甸篮子的一群仆人。
陆森将这里的家园系统设置成‘开放模式’,再等着杨文广领人进来。
“妹夫,可休息过了?”杨文广进来后,感觉着这里温暖的空气,舒了口气,抱拳问道。
“睡得还行。”
“那方便开始置办宴席了吗?”
“当然没问题。”陆森看看后边:“厨师是哪几位?”
杨文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男子,他们见到陆森的视线看过来,便憨笑着连连弯腰作揖。
陆森走过去,把一捆捆的蔬菜放在他们面前,再放出了很多水果,说道:“就麻烦你们了。”
庆州此处风沙漫天,就算是夏秋两季,也不见得有多少能吃的绿菜,而这天寒地冻的,居然有这么多新鲜的绿菜,而且眼前这俊俏郎君,是从哪里把生菜拿出来的?
仙法?
陆真人?
陆森的名号早就已经传到这边来了,此时他们见着这种异像,便明白了眼前人大致是谁。
当下几个大厨便弯手拱手,领头的人说道:“陆真人请放心,必将这些仙菜仙果整得明明白白。”
此时杨广走过来,拉着陆森到一旁,问道:“妹夫,你给的太多了,随便拿些出来,让我们尝尝鲜即可。”
陆森拿出来的量,足够二三十人吃个大餐了。
“没事,估计你们也难得办次吃席吧。”陆森无所谓地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办好些。”
杨文广盯着陆森眼睛一会,见他不是强撑面子,便说道:“行吧,听妹夫你的,也让我们这些武夫见见世面。”
陆森笑笑,带着杨文广上了四楼,两人坐在窗口边上,看着外边。
灰濛濛的天空看不了多远,只是杨文广依然觉得这样子很舒服:“在庆州这里,没有什么人愿意坐在窗边,临眺远景,因为这样做的人都是憨人,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满嘴风沙。只是妹夫这洞府之术,不愧其名,内外洞天,坐在这里,便有种身在江南小院的感觉,着实厉害。母亲的师傅,黎山老母,都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黎山老母?”陆森沉吟了会,问道:“听起来是个高人,可否说说这位的事迹?”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少时曾听家母随口提起过,师祖母她不显人前,家母拜师学艺,皆是在一封画像之前,而声音来自画像之后。”
原来如此!
陆森大概知道‘黎山老母’是怎么回事了,估计只是个‘称号’,一代传一代的那种。
顿时就没有了兴趣。
随后两人便闲聊起其它的事情,待半个时辰后,感觉下边的人都忙活得差不多了,便结伴下楼。
在楼下,陆森见到了一大帮子的人在院子里站着,坐着,或者在打闹。
皆是妇孺和青壮,没有老人!
他一下来,立刻就被所有人盯着。
当下折继闵就走上前来,同时拉着一大帮人上来,帮忙介绍。
除了他已经认识的折继祖外,还有折继宣也来了。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自家婆娘和孩童。
这些人一一与陆森打过招呼,皆亲切地称他妹夫或者舅舅。
陆森和他们打过招呼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群妇孺。
妇人中有好看的,有长相一般的,但有个共同点,就没有一个是细皮嫩肉的模样。
每个妇人脸上都有风沙之色,那种高原地区女子通常有的脸颊大红斑,这里几乎每一个妇人都有。
而且她们气质都很彪悍,帮忙干活的时候,实木做出的方桌子,几十斤重,双手稍一用力就抬了起来。
孩童们的模样也差不多。
个个看着都是虎头虎脑的憨娃子,就没有一个是玉石琢出来的那种金童玉女。
陆森和折继祖等人聊天的时候,大厨们把菜给端上来了。
各种荤素搭配,各种水果和菜肴摆盘。
还有很多用果肉雕出来的特殊情景菜肴,什么断桥相会,银河落九天,西子捧心等等!
人和景都雕得好极了,漂亮到不忍心吃掉的地步。
陆森看着这些摆盘,再回想了一下那几位有着陕北老农气质的大厨,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破碎的迹象。
“大人大人!”一个梳着牛角冲天辫的男娃,扯着折继祖的衣摆:“是果子,那是果子吧?”
“对咧。”折继祖笑道:“是陆森舅舅给你们吃的,要记得他的好啊。”
这小男娃和旁边一大群孩子都听到了,个个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一盘盘被端上去的菜肴。
“如果人够了的话,就开始吧。”陆森感觉到了这些孩童的着急。
折继闵当下挥了挥手,说道:“女人和小孩全到二楼三楼去,对了,尊道留下来。”
当下妇孺和孩童们,便欢快地上楼去了。
倒是有个看着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留了下来。
一楼正厅只留下张大圆桌,折家男人,杨文广,还有陆森则单独坐在这里。
吃食时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坐正厅,女人和小孩都是偏厅。
这是此时的规矩。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还有折家那里拿出来的酒水。
折继闵拍拍那个少年的肩膀,说道:“尊道,给你舅舅倒杯酒水,然后再敬他一杯。”
这少年照做了,拿着碗和陆森碰杯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酒碗放得很低很低,然后一饮而尽。
陆森不太喜欢喝酒,但这种时候,不喝酒也不太近人情。
他便也一饮而尽。
杨文广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表情似乎有微微的惊讶。
折继闵再让少年郎给陆森和自己各满上一碗黄酒,然后他举起酒来,说道:“妹夫,尊道是我家长子,真名折克行。此次西夏攻略我本就已经打算让他随军了的,但既然你来了,我想把他安排到你的身边,顺便护你周全,别看尊道年纪还小,但习武颇有天份,一身武艺已快及得上仲容了。”
杨文广哈哈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名为尊道的少年郎憨笑着,颇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陆森有些惊讶:“尊道应该也就十六岁左右出头吧,武艺却已经能与仲容并肩?这可是习武奇材啊。”
折家人,还有杨文广的表情越发奇怪,似乎在憋着笑。
而这少年郎却说道:“舅舅,我方十二岁。”
陆森愣住了,他不是惊讶于少年郎的习武天份,十二岁便能和杨文广这样的高手过招,也不是惊讶这少年的面相老成,而是惊诧,这折家长子,十二岁出头,居然就要上战场了。
“广孝,或者说折大元帅,即使你对自家长子很有信心,但十二岁就奔赴战场杀敌,是不是有拔苗助长之嫌?”
折继闵看着陆森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顿时笑得挺开心的:“妹夫果然把我们看成自己人,我知道你这是在心疼尊道,但折家的娃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森没有说话,继续倾听。
“我十岁便随军出征了,当时没有在前线,只是跟在大帐里,看父亲如何排兵布阵。”折继闵继续说道:“等到十二岁,武艺渐长,便开始随父亲冲锋杀敌。等到我十五岁时,父亲战死,要不是我有五年征战沙场的经验,也和各路偏将混了个脸熟,能指使得动他们,否则我折家再想知庆州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旁边的折继祖和折继宣两人,皆是一脸苦色。
他们依然还记得,当年父亲叔伯们皆战死后,折家一片愁云惨淡,年纪还不大的他们,差点就崩溃了。
要扛起折家不算,还得扛起整个西北战线。
压力大到能把人压死的地步。
但最终,他们还是扛下来了。
他们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得走与他们同样的路。
否则他们几个战死了,年轻一代如果没有征战沙声的经验,谁能来保护他们?
陆森愣了一会,随后点头说道:“那就先多谢尊道的护卫了。”
“护卫长辈,是应该的。”尊道双手抱拳,依然憨憨地笑着。
两人说话间,楼上的喧哗声渐渐大了起来。
夹杂着幼童们的惊声。
‘阿母,这个果肉小人好好吃。’
‘阿母,这座果肉做的绿桥甜甜的。’
‘这水好甜。’
听着上面的欢笑声,折继闵忍不住笑了下,说道:“我们也开始吃吧,先碰一杯再说。”
酒碗轻碰,陆森学着他们,将度数并不高的黄酒一饮而尽。
随着酒菜入肚,几人间的气氛越发和睦起来。
等到深夜,桌面上吃着的菜都差不多了,折继闵等人千恩万谢,然后带着家眷离开。
每个人都吃得很饱,特别是小孩子们,吃了满肚子果肉,都挺着个小肚子,歪歪斜斜地走路。
折继闵走在最前方,杨文广跟在他旁边。
“仲容,我们这妹夫确实不错,真的不错。”折继闵笑道:“我总担心他身份尊贵,不太看得起我们这些深山远亲,但这次酒宴下来,我觉得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实诚的性情中人。”
此时杨文广叹气,然后说道:“我倒是认为,广孝你之前有丝丝怀疑妹夫,反而落了下乘。”
“这话又有什么说法?”折继闵好奇地问道。
“家母前些日子曾来信,让我想办法帮妹夫挡酒,她知道我们这些杀才爱喝酒。”
“为什么?男人不喝酒,哪还叫男人吗?”折继闵不解。
杨文广继续说道:“妹夫似乎是不喝酒的,他与小妹成亲的宴席里,摆着的也只是蜂蜜甜汁,不摆酒席。甚至小妹和他成亲那么久,也没有见过他饮酒。家母猜测,这估计是他修行的禁忌,不方便饮酒。但今晚,他却屡屡与我们碰杯,未曾扫兴。若不是真把我们当亲人,怎会如此破戒。”
折继闵愣住了,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后方的木楼,只是此时天已黑,远远的只能看见个黑影伫在那里。
好一会,他收回目光,轻声说道:“以后有我们折家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妹夫受委屈。”
087 解锁隐藏配方
一次宴席,迅速拉近了陆森和折家的关系,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亲密。
同时,陆森也在庆州城也引起了轰动。
当时来陆森这里帮忙打下手的大厨和仆人可不少,系统家园中那温湿适宜的空气,大冬天出产的蔬菜,以及极其好吃的果子,都是极大的谈资。
这些人回去后,逢人便讲。
另外,大厨们多多少少偷吃了点果肉……只是厨师尝菜肴的味道,能叫偷吃吗?
以及吃了果子后,那种突然间精神震奋的状态,在他们的传播下,迅速扩散,最后被传得玄乎其玄。
第二天陆森醒来,感觉脑袋有些痛,兑了点蜂蜜水喝完,这才好受许多。
他下到楼外,便看到抱着红缨长枪的折克行,等在门口。
昨晚睡觉前,陆森就把家园系统重新设置回了安全状态,折克行自然是进不来的。
“尊道,进来!”陆森喊了声,又挥挥手,然后进到屋中坐着,把几个水果拿了出来。
折克行在门外伸出手,摸了摸门口,确认没有东西挡着后,这才抱着红缨枪,缓缓走进院子。
他的鼻子上,还有着红痕,想来也是吃了亏。
“请了没有?”陆森问道。
折克行憨笑着点点头。
“那再吃个果子吧。”陆森把个块头最大的梨子放在孩子面前:“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肚子。”
折克行看着身前的梨子,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舅舅,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昨晚回去后,折家就仙菜仙果这事,进行了讨论。
折继闵当场在正厅里宣布,以后谁都不能在陆森面前提仙菜和仙果的事情,更不能主动询问他,向他求要,否则家法侍候。
因为回到家后,很多女人发现自己肤色变得白净多了,脸上的风沙痕迹也浅了些许。
而男人们则发现自己的伤疤淡了许多,而本身就很淡的伤痕则消失了。
旧疾甚至都减轻了几分。
再结合以前听到的传闻,便知道,昨晚他们吃掉的,可是京城里达官贵人们都难得一求的好东西。
如果是军法的话,折家的家眷们其实都不太害怕的,毕竟整个永兴军路都是折家在管着,只要不是在大是大非上犯错,军法很难管着着他们。
但家法就不同了。
只要是折家人,都逃不掉。
折家人大部分都明白事理,但折继闵就怕少部分人在陆森面前乱嚼舌头,毕竟这种好东西,真的是谁都想要。
而折继闵不想因为这少数人,而与陆森之间发生俎语,出现裂痕。
亲戚间,也讲究个有来有往的,现在陆森已经送了个大人情给折家,而折家还什么都没有还给陆森。
如果再要求更多,这并不是亲戚间相处之道。
“舅舅给你的,你就吃吧。”陆森笑道:“不是说长者赐,不敢辞嘛。”
迟疑了会,折克行还是把梨子拿了起来,谢了声后,一口一口吃着。
他是折家习武天赋最好的人,以十二的年岁,实力直逼已经二十二岁的杨文广。
这并不是说杨文广不厉害,而是折克行太厉害。
天赋好,就意味着上限高,折克行昨天吃了不少果肉,便知道这些东西对他的身体和武艺大有益处。
此刻看到梨子,很难抵挡这玩意对于练武之人的身体,进行本能诱惑。
折克行小口小口吃着梨子,陆森缓缓打量他。
这少年……身体很高大魁梧,已和陆森差不多,面相极是成熟,怎么看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不是被告之,谁会想到他才十二岁。
“舅舅,待会你是否要去府衙?”
“去府衙做什么?”陆森笑问道。
“你不是监军吗,至少得听听父亲关于兵线的调动之类的吧。”
陆森摇摇头:“我又不懂战事,也不太懂民生。去了也是坐着当泥菩萨。”
折克行使劲摇头:“断不会如此,舅舅你这监军之职,可节制永兴军路所有大将和元帅的。”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陆森笑着说道:“对了,尊道可知附近可有铁矿场?”
陆森以前是在西安读大学的,庆州离西安这里不算远,有个同室朋友在这里住着,他所以曾来玩过此地。
他记得庆州附近有个小铁矿场,那是大炼钢时代留下的痕迹,他还在同学的带领下参与过一次。
铁矿的成色很低,全挖了也融不了多少的铁出来。
但对于陆森来说,却也算有用。
只是此时的环境与他后世完全不同,周围全是丘陵沟壑,形成一个奇特的天然迷宫,没有本地人的带领,极容易迷路。
“矿场确实是有。”折克行吃完了果子,说道:“父亲以前也曾试过让人挖矿出来练铁,可后来发现不划算,挑六担的矿土,才能烧出小半担的铁材。”
这比例确实是差……不过陆森依然无所谓。
“不用理那么多,带我去看看就行了。”陆森拍拍手站了起来。
“那行。”折克行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陆森的安全,这是军令。
况且他个人对陆森这个舅舅也抱有不错的好感。
两人出门,然后去了庆州城外的大营,借了两匹战马,再往庆州城的左边疾驰。
在黄土山陵中行走,很快折克行身上,就有黄土侵染,脸上也蒙着一层黄灰,但陆森,一身白衣依然毫无垢色。
‘皮肤’系统的作用,再一次显出自己的作用。
折克行惊讶之余,也觉得理所当然。
很快折克行便领着陆森,来到处山坳中。
和其它地方都是一片黄色不同,这里的地面更硬实些,而且也偏向褐色多点。
在前方的土丘,爬上去后,便看到一个凹陷的大坑,里面还残留着些木制的架子。
“舅舅,这里便是我们发现的铁矿场了。”
看着偏向褐色的泥土,陆森便知道这露天铁矿的含量并不高,但无所谓。
他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大量的木方块,然后合成一把把长镐,然后对折克行说道:“麻烦了,帮我挖些矿土。”
“好的,舅舅。”
折克行拿起木镐便开始干活……木镐能把地面敲出一个个方块这事引得他惊讶不已,此事就不多说了,两人在这里,从早上敲到中午,吃了一顿生蔬和水果餐后,又继续敲。
硬生生把这凹坑从五丈深,给挖到了近十五丈深。
当然,他们也在旁边预凿出了斜道阶梯,免得挖太深,爬不上来。
待到傍晚的时候,陆森就收获了大量低质的铁矿石方块,然后两人骑马回庆州城。
第二天,陆森便在院子里起了熔炉,将铁矿石熔成了一块块的铁锭。
在汴京城陆森没办法这么干……因为汴京城附近就没有矿场。
有了大量的铁锭,陆森就有很多东西可以放开手造了。
比如说武器,但他没有急着制作,而是先存放起来。
第二天,陆森带着折克行,又去挖矿土。
按理说,朝廷是不允许私人开铁矿的,但这种质量极低的矿土狗都嫌,根本没有人愿意理。
更何况,折家也不会在这事上,与陆森唱反调。
如此五天后,陆森收获了极多的铁锭。
而那个小矿场,已经被陆森和折克行两人挖出了巨大的坑洞,而且里面的矿土,也被挖得差不多了。
毕竟只是个杂质的小矿堆,不太经得起挖的!
将所有的矿都熔成铁锭,然后陆森抽取一部分的铁锭,合成了三百把铁刀。
得益于杨金花的‘能力加成’,减少冷兵器制作的消耗,增加冷兵器的基本属性。
所以这武铁刀一造出来,便有18点伤害值,几乎快比得上原始的‘绿宝石长弓’了。
陆森造刀的时候,是没有躲着折克行的。
这个少年是看着陆森将刀一把把凭空变出来,至少以他的视角来看是如此。
他全程都在咽口水。
作为天赋过人,武艺高强的少年郎,折克行虽然表面上憨憨的,但其实心里很拎得清。
表面的憨厚更多的,只是一种‘保护’。
他很清楚自己实力其实很强,同龄人中根本没有敌手,所以难免有些骄傲。
自己一身本领,再练多几年,天下大可去得。
然而这几天,先是被陆舅舅的‘洞府之术’挡在外边,鼻子都撞红了也进不去。
然后之前看到陆森给的木镐,现在又看到陆舅舅大变铁刀出来,顿时那点少年的骄傲都被灭掉了。
武艺再厉害,也只是凡人的层次。
和陆森舅舅没得比。
看着地上摆着的铁刀,陆森说道:“尊道,回去带人来,把这些铁刀运走……对了,分出三十三把,给皇城司的那些朋友。”
毕竟是受令保护自己的人,这一路上他们也和陆森相处的不错,给皇城司每人分一把铁刀,算是尽点心意。
很快,折克行便带人过来,拉着独轮板车,将铁刀全运走了。
约半个时辰后,两把铁刀摆在了折继闵的案头。
在在周围,还有数把断掉了的武器,长枪,长剑,钢刀,狼牙棒等等。
“真难以想像,这些黑不溜秋,看着像是铁匠学徒打出来练手的玩意,居然如此锋利。”折继闵的笑容中带着些无奈:“能砍掉普通的刀剑就算了,连厚厚的狼牙棒锤头都能切成两半,这就离谱了。”
折继祖在一旁笑道:“光华内敛,神物自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可惜有三十三把送给那帮皇城司了。”折继闵露出可惜的表情:“想着就心疼,这样的神兵,可能几百年都能遇到一件。”
“妹夫的东西,他爱送谁就送谁,我们不能抢。”折继祖会了下来:“有了这些武器,我们可以将那些亲兵武装起来,使之成为一支奇兵。”
“我也有这意思,此事就交给你了,如何选人,并且确保他们的忠诚,你应该懂怎么做的。”
折继祖点头,这事他肯定得做好。
两人都相当清楚,如果有一支拿着无坚不摧神兵的强兵藏在暗处,那么他们战术就能有整多的调整空间。
“对了,根据探子悄悄发回来的情况,西夏那边,似乎也知道妹夫来庆州的事情,然后也似乎悄悄派了人过来,欲对他不利。”折继闵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那就让妹夫待在他的‘洞府’之中,别出来。”折继祖说道。
“让他在洞府中能躲一时,难道还要他躲一世吗?”折继闵摇头说道:“保护他,保护监军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让他光躲着不好,应该加大保护力度,派多几个高手到他身边看着。”
一般来说,监军是不会受到敌军太大关注的。
但如果是个很神奇的监军,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就让老杨他们待在妹夫身边好了,有他们在,西夏的暗探应该不敢随便出现在妹夫身边。”折继祖想了会,又说道:“妹夫先是给我们吃绿菜仙果,让我们的暗疾少了许多,现在又送来两百多把神兵,我们该如何感谢他?否则光拿东西,不还人情回去,我总感觉心亏得慌。”
“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与妹夫送来的神兵相提并论的?”折继闵郁闷地说道:“钱财这东西送过去,绝对会被嫌弃。药材奇石之类的,妹夫似乎也没有兴趣,我们很难还他人情。”
两人都沉思想了会,齐齐发出长叹声。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觉得,还别人的人情,是件极度麻烦的事情。
过了会,折继祖重重一拍手:“对了,去年捡到的那块天外陨铁,我们可以送给妹夫啊,他是修行之人,对这种东西应该有点兴趣的。”
“也对!”折继闵重重一拍手:“我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
于是第二天,折克行一大早就过来了,还带来一颗黑乎乎的石头。
“这是天外陨铁?”陆森指着桌子上的黑石头问道。
折克行答道:“确实是的,去年庆州八月十三的夜晚,有天火自从北飞来,轰隆声不绝,坠入山中,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大坑,最底部就躺着这块石头。”
陨石啊……陆森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但别人的好意,他不好拒绝。
于是单手将其拿起,想看看这东西的成色,估猜下材质。
结果这黑乎乎的玩意刚拿到到手中,便有系统提示弹出来。
‘发现特殊物质,经检测为高级合成材料,解锁三张相关联的隐藏配方!’
陆森:???
有隐藏配方这事,他早知道了,毕竟如果能娶穆桂英,就能解锁一大堆的隐藏配方。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得到块天外陨石,也能解锁隐藏配方。
隐藏配方,是什么?
科技方面的,还是神秘学方面的?
陆森点开了系统配方栏,开始寻找三张新的配方,看看到底是什么。
0088 西夏人不在乎多个爹
陆森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把三个新配方从上万个配方表里找出来。
所以说这系统很不人性化,新配方出现,它是完全没有‘新物品’提示的,比如说闪光,或者标记之类的东西。
将三个配方打开,认真看完后,陆森的眉头有些喜色。
炼丹炉(lv1):将各种花草矿石扔进其中,可以炼丹,炼丹炉的等级越高,练出丹药的成品率就越高,效用越好。
静心台(lv1):坐在此台上修炼,效果会有所提升,等级越高,效果越好。
回春幡(lv1):在某处立下大幡,在一定范围内,所有生灵的生命会缓慢回复。等级越高,范围越大,效果也会有微弱的提升。
这是修仙方面的配方?
看完后,陆森很是开心,但凡男人,哪个不想自己腾云驾雾,或者御剑飞行。
而且现在自己是在装神棍,有了这三样东西,也能装得像一些。
只是他看了下三个配方所需要的材料,发现只有回春幡现在就可以造,而静心台和炼丹炉,都缺少材料。
炼丹炉还好些,材料都挺正常,回到汴京城应该能备齐,但静心台的材料就不一样了,需要什么百年寒铁,千年檀木……这些东西可不好找。
另外,这三个配方的核心材料,都是‘天外陨铁’,也就是说,如果折家没有把这东西送来,自己根本不可能开启这样的配方。
同时也不会知道,除了娶老婆之外,还有其它的方法可以开启隐藏配方。
啊……穆大元帅,从此我对你再也没有一丝留恋了!
陆森是真的高兴,所以忍不住在心里俏皮了一把。
将天外陨铁收入到系统背包中,陆森笑道:“多谢了,这确实是真的天外陨铁,对我有不小的作用,所以帮我问问,你家大人需要什么回礼?”
“前些日子,舅舅请我们吃大餐,已经是大礼了,而且还送了三百把神兵过来,我们折家还不清的。”
“算了,我亲自去问问他。”
接着陆森便起身,去了一趟府衙。
折继闵身边跟着几位着甲的武将,他们正在围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见到陆森过来,折继闵双手抱拳说道:“见过陆监军。”
这里是府衙,是公家之地,而且现在他们又正在商议军事,所以折继闵只能用职位来称呼陆森。
“折元帅,客气了。”陆森笑着抱拳走过去。
早知道他们在商议军情,陆森就不会进来。
“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陆监军,陆真人,各位同僚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了。”
屋中十数人,齐齐给陆森行礼。
毕竟是朝廷派出来的监军,不管信不信关于他的传闻,这些武将都得给面子。
除非他想造反。
陆森向众人抱拳,然后笑道:“各位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某深感佩服,以后多多亲近。”
几名武将同样抱拳,脸色变得好看许多。
他们在永兴军路这里待着也有一定时间了,十几年下来,也曾见过两三位监军。
但凡是监军,无论是文官还是公公,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吊着一双三角眼,懒得和他们这些贼配军说话。
像陆森这种一开口就要‘亲近’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随后折继闵向陆森介绍了这几名武将的职位,以及所统领的部队和称号。
之后他便问道:“陆监军过来,可是要下令公事?”
按理说,元帅所做的一切决定,都要向监军告之。
只是陆森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参与军议,也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其实是给折家更多的自主权。
折继闵明白,所以他从来没有拿这些事情去烦陆森。
即使现在朝廷允诺的粮草,还没有送过来,他也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让陆森知道。
“无妨,只是私事,就不打扰诸位军议了。”
陆森抱抱拳,离开了府衙。
等他的背影消失后,众武将的表情不一,有个武将忍不住说道:“这陆监军似乎挺懂人情事故的,知道我们这些武人不喜欢头上有人管着,就没有理会我们。”
“毕竟是折元帅家的亲戚嘛。”另一个武将哈哈大笑:“这下脑袋上可没有铁帽子了,怪不得折元帅的计划变得如此激进。”
“我们都沾了折元帅的光啊。”
其它武将哄然大笑,很是快活。
能在没有多少束缚的情况下打仗,是所有武人的梦想。
折继闵也轻笑道:“这与我无关,主要是陆监军心胸广阔,不与我们这些武人计较。”
“对对对!”
武将们都一片应和之声,只要陆森别像以前的监军那般,这也限制他们,那也摁着他们,怎么夸陆森,他们都愿意。
“对了,听说折元帅从陆真人那里,收到很多神兵?”有个武将突然问道:“见者有份,不分匀点给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事了?”折继闵有些苦恼地说道。
嘿嘿嘿。
旁边的武将们笑得很阴险的样子。
“那每人两把,不能再多了。”折继闵心疼地说道:“别说我小气,你们不知道那些刀有多好用,多给你们一把,我都跟剜肉似的。”
“元帅大气!”
十几个武将开心地叫了起来。
而陆森则‘回家’,休息了三个多时辰,然后便等到了折继闵前来拜访。
陆森请他进来,两人坐在正厅中,折继闵脱去身上的厚衣,笑道:“还是妹夫这舒服。”
“要不在这住几天?”陆森笑问道。
“那就不必了。”折继闵摆摆手,随后他一脸八卦地问道:“妹夫孤身前来,难不保寂寞难耐,要不要我遣两三小姐过来陪陪你?”
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员来说,外调公干,偶尔找小姐调剂调剂生活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家里的女人因此而生气,反而是女人的不对。
“敬谢,不必了。”陆森使劲摇头,没和杨金花结婚的之前,他逛完了整个汴京的青楼,如果好这一口,早就不知道与多少小姐欢好了:“之前找广孝,是想说,你送来的天外陨铁对我挺有用的,想还个礼给你。”
“有用就好。”折继闵有些不高兴:“但说还礼这事,是不是太生分了?”
陆森苦笑了下,按这说法,确实是生分。但他不太想欠人情的。
“既然如此,这事我就先记在心里,不谈了。”陆森拱拱手,算是陪罪。
“这才像话嘛。”折继闵笑得很开心。
随便两人喝着蜂蜜水侃大山,就在折继闵要回府衙的时候,突然有个亲信跑过来,在院子外急急喊道:“元帅元帅,大事不好了,西夏人兵临城外了,估计还有四十里地就能到城下。”
陆森和折继闵两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站了起来,急急往外走。
出了院子,两人便往北边城墙走。
折继闵同时向亲信问道:“敌军来数几何?”
“不清楚,但看情况,应该不低于三千。”
折继闵眉头紧皱。
数量听着不多,但西夏兵一向以骑兵为主,三千骑兵来去如风,又佩有短弓,极是难缠。
不过只要固城不出,西夏骑兵再厉害也没辄。
只是现时是西夏攻略前的调兵期,为了不引起敌人的警觉,永兴军路的士卒调动,都是静悄悄的,暗中进行,此时敌人突然来犯,难道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随着两人的快速走运,城墙上警戒的士兵敲起了警钟。
当当当,急促的钟声在城里响起,市民们全回到家中,紧关房门。
随后西北和东北两处大营,各出了一千士兵,调动到城墙上。
当折继闵和陆森两人走上城墙,发现这里已经挤了很多人。
还有几个不久前见过的武将,扶着箭垛,看向前方。
陆森来到城墙上,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毕竟其它人要么着铁甲,要么穿着脏兮兮的牛皮扎甲,反正颜色是怎么灰暗,怎么不引人注目就怎么来。
唯独陆森一身白衣,遗世独立,在人群中显得特别的显眼。
很多士兵看过来,一些不知道陆森身份的老兵,其眼中充满了嘲讽。
在他们看来,这种穿着白衣到前线的,不是白痴就是被人忽悠着上来送死的。
折继闵刚走得急,此时看着周围诧异的目光,也明白陆森现在的着装确实不对。
他立刻说道:“盾卫过来,护着陆监军。”
然后他再扭头,对着陆森问道:“妹夫,要不你先下去?”
“不用担心我,我有自保手段的。”陆森笑笑。
此时数个盾卫站在陆森的旁边。
折继闵想想觉得也对,陆森身为陆地神仙,肯定有保命手段的,自己不需要太过于紧张。
随后他便也走到箭垛之后,看向前方。
一柱浓浓的黄烟在地平线上升起,很快便有许多的黑点出现,然后这些黑点渐渐扩大,最后变成肉眼可辩的骑兵锋矢阵。
在离城墙还有大约五百米的地方,这些骑后停住了。
三千的数量听着不多……但三千以上的西夏骑兵,给人的压力就不同了。
“李字旗。”折继闵看了会,哼声道:“是李逸的人马。”
陆森走过去,问道:“听着像是宋人的名字。”
“他原本就是宋人,甚至还是种家军的偏将,后来不知怎么的,降了西夏,再被西夏重用,与我们折家打过数场,很是难缠。”
西夏和辽国一样,都是任用大量的宋人做官员。
毕竟现在只有宋人,才懂得如何管理好一个国家,管理好一座县城。
也不是说西夏和辽国没有人才,而是懂得管理的人才太少。
骑兵群停在五百米开外,很快,里面就有人单骑出列,扛着一面‘李’字旗小跑了过来,来到城下。
陆林猜测,这人应该是‘使节’。
果然,这人来到城墙下,折继闵也没有让人放箭。
反而这名骑兵还抬头向上大喊:“请问陆森陆真人,可在城墙之上?”
城墙上很多人扭头,看向陆森。
陆森皱眉,这是冲自己来的?
“陆监军,你可有什么话与他们说,我这边有喊吼大将帮忙发声。”
城墙挺高的,而且双方的距离还有点远,一般人如果嗓子不够粗放,也很难把声音从城墙上传递下去。
陆森点头:“帮我问问,这些人的来意。”
此时旁边一个脖子明显比常人精壮些的汉子立刻扭头向下喊道:“陆监军问,你们找他做什么?”
“我们国相听说陆真人已到庆州,特派李将军相邀,若陆真人愿意来投,国师之位,虚席以待,且天材地宝,只要真人开口,就能帮你找过来。”
陆森呵呵了声:“那位国相怎么知道我来庆州了,庆州城中定有他们的细作。”
“细作之事,待会我会彻查。”折继闵脸上露出恼怒之色:“他们既然知道监军来庆州了,想来西夏攻略的事情,他们也应该清楚了,着实让人恼怒。”
陆森却觉得很正常,除了永兴军路,还有其它两路的大军调动,声势极大,能瞒得住就怪了。
但精确到个人身上,那就证明,对方的细作定在应州城里。
折继闵得好好理清一下庆州城的老鼠了。
此时旁边的喊话大将小心翼翼地问道:“陆监军,我还要回话吗?”
“狠狠骂他。”陆森随意说道。
这喊话大将一听,立刻就来劲了,探出头对着城下的西夏骑兵,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我们陆监军说,他要淦你们国相的娘亲。”
仿佛狮吼似的声音,响彻天地。
此话一出,陆森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随后有几个将军憋着笑了几声,这引起了连锁反应,城墙上几乎所有的士卒都跟着哈哈大笑。
就连折继闵的表情都在扭曲,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来。
陆森满是无奈,但也没有怪罪那个喊话大将,毕竟是自己让人骂人的。
怪自己没有说清楚,要文雅些。
喊话大将这粗鄙之语,在大宋人看来,是极其侮辱人的。
但在西夏人听来,却也就那么回事。
下面的西夏骑兵,居然大声应道:“我们国相的娘亲已经没有了,让陆真人换个,国相的姐姐或者妹妹行不行啊,女儿也没有问题。”
即使城墙上的士卒们,已经知道西夏人的习性,但听到这话,都还是沉默了。
“所以说西夏乃蛮人。”折继闵郁闷地说道:“不通教化,不知廉耻,那西夏国主李元昊虽说算得上雄主,却也是个畜牲。这上行下效,整个西夏,就没有几个能算得上是人。”
陆森也觉得无奈:“这位西夏国相,故意在阵前招揽我,似乎要行离间之计啊。”
“傻子才信。”折继闵哼了声。
“信不信无所谓。”陆森笑道:“但传到某些人的耳里,就会变成武器。”
折继闵一下子就沉默了。
言语伤人,有时远胜利器,他折家其实很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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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9 给你磕头了
没藏讹庞,西夏国的国相,现太后没藏氏的亲哥哥。
这可是位狠人,太子宁哥令弑父是受他唆使,但随后太子宁哥令又被这位国相以弑逆之罪诛杀,最后不到三岁的新帝李谅祚被其扶上龙椅。
可以这么说,此时国相没藏讹庞,已是西夏国的无冕之皇。
充满质朴奢贵气息,也就是靠着黄金白银之类器皿堆砌的房间内,没藏国相看着妹妹怀中抱着的小皇帝,笑道:“赵宋最近调兵频繁,连他们的陆真人,都到了庆州,想来是打算与我大夏一决雌雄了。”
太后没藏氏轻笑了声:“赵宋居然敢出城了,真当是罕见。”
没藏国相顿时哈哈大笑。
在世人眼里,赵宋确实是不太敢出城的,所以这次的西夏攻略,确实是有点出乎西夏和辽国的意料,但问题是,这两者都根本没有把赵宋看在眼里。
“赵宋不足为惧,可那陆真人定要带回兴庆府。”没藏讹庞颇是神往地说道:“据在汴京城的探子回报,那陆真人确实是有仙术的,仙家皮影戏可现异域之风情,纤毫毕现,连他家种出来的仙果,都能让人延年益寿。探子也有幸得一枚仙果食子,跟了他十几年的伤疤竟在眼皮子底下消失。”
没藏氏惊讶地问道:“真有如此神异?那我们女人家脸上的皱纹岂不是……”
没藏国相坐下来,肯定地说道:“天波杨府的佘太君,传闻已得重病,赵祯派御医亦无法医治,但在陆真人出现的半年后,佘太君已然痊愈,且形体有力,仿若年轻了十岁般。”
“若真是如此,这陆真人定要请到我们兴庆府来。”没藏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西北风沙大,女子容貌再美,也撑不了多少年。
“我已派人去行离间计了,也派令大军分左右两路进发。”没藏国相老神在在的说道:“永兴军路破不破无所谓,破了固然好,但陆真人,一定要带回来。”
谁都想长生……陆森年纪轻轻已术法有成,再让他修炼十数年,估计就能飞升了,届时鸡犬升天,谁不想上去蹭一下。
而此时庆州城中,城外大帐中,陆森和折继闵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而在营帐周围,则是黑压压的人群,以及大量的旌旗飘扬。
永兴军路,约二十七万兵力。
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全部都聚在庆州城,所以现在大帐中,只是各路将领带着一部分人马过来报备,证明自己带领的部队,已到指定的集合地点。
也就是所谓的元帅点将。
同时也是战前总动员。
大帐内,站立着百来名将领,个个着甲,个个看着不怒自威。
“人都来齐了,不错。”折继闵双手负在身后,很满意地说道:“这次的攻略计划,敌军已经知晓,本帅估计他们也会派出大军应战,因此我们可能会在出征中途遇上敌人……”
陆森站在旁边,看着折继闵侃侃而谈。
他对军事不太了解,对庆州附近的地形也不太了解,所以他干脆将心思放在了自己那数量繁多的配方上。
看看有什么东西现在造出来,能对战场起到些作用的。
也不知道折继闵讲了多久,他突然说道:“本帅想说的都讲完了,下面由陆监军训话。”
陆森愣了下,不得不无奈站前几步,看着下方百来名武将,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这人不通战事,所以我对各位将军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一定要赢,直接打进兴庆府。”
兴庆府就是西夏都城,所以陆森的话听起来温和平淡,甚至绵绵无力,但其中蕴含的意思,都很刺激。
众将领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森。
以前监军过来,说话都是比较保守的,无非就是要斩敌多少首。
再进一步,就是杀掉某多两个敌军先锋将领,便已经很满足了。
但陆森开口,就是要求他们灭人国。
真是嚣张……但同时也真的很提劲。
看着自己的下属们愕然呆立,折继闵哈哈大笑:“陆监军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放手打!别担心再像以前那样,会有人治你们冒进之罪,明白了吗?”
众武将顿时个个笑开颜。
“好了,现在各将回各自军营,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拨!”
“喏!”
众将领双手抱拳行礼后,离开大营,带着自己的亲兵策马回奔军营。
而折继闵则扭头对陆森说道:“妹夫,你和皇城司的人就跟在我左右,数天前李逸那贼人派人喊话,若是你再留在辎重队内,我把他们会暗中派人劫你。”
“行。”陆森抱拳说道:“麻烦广孝了。”
一般来说,辎重军是最安全的,毕竟处于战场后方,又有大量的士卒保护,粮草是重中之重,一旦粮草被劫了,整个大军的士气瞬间垮掉,都不用打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西夏那的飞龙司收买了很多宋国和辽国的武林好手,其中不少是精神潜入暗杀的。
万一让这些人摸到辎重军里,那可就不好玩了。
就算陆森确实有自保能力,可不遇到危险岂不是更好?
就这样,陆森就跟在折继闵身边,他身处元帅仪仗中,有三十三名皇城司好手保护,又有折克行这个小家伙看着,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其安全的。
顺便一提,折克行这小子确实厉害,在大军开拨开两天,他就让三十三名皇城司好手心服口服。
打服的!
双方都没有用武器,三十三名好手车轮战一个半大小子,结果个个鼻清脸肿。
陆森一开始,对二十几万人的行军没有什么概念。
因为从庆州城出发的时候,只有元帅中军仪仗队。
且庆州城周围丘陵地带极多,视线都被周围的山陵遮挡,看不到远处。
直到出了丘陵地带,直到西夏境内,地势变得平坦后,大军合流,视野开阔了,陆森才发现,二十几万人的行军,有多壮观。
前后左右,每隔百来米,便是一个方形阵往前走,这样的方块阵形,能铺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尽头。
从高处看,便是无数的小方块,合成一个大方块。
若遇到狭窄的地型,便会自发地变成长方形的模样,等到地形开阔后,又会重新变成近乎正方形的模样。
而在先锋更远的前方,烟尘漫天,那是侦察骑兵在前方开路。
就这样,大军白天开路,晚上扎营,终于在第三天的,进到西夏境内某处戈壁滩的时候,终于遇上了敌人的大军。
隔着大约一公里远的距离,双方大军就地驻扎警戒。
此时已经是春种时分,即使是河套地区的温度都已经回升了不少。
但这里依然还是风沙漫天,实在是太干旱了。
侦察骑兵都已经撤回来,外层的军队合拢,形成一个巨大的口字型,持盾将敌军暂时挡在外边。
骑兵是不敢冲击密集方阵的,宋兵在城外遇到西夏骑兵,一般都会用这种方法把自己变成乌龟,让对方无可下嘴,然后自行离开。
西夏大军中分出两队骑兵,从宋军的左右两翼掠过,同时向方阵内抛射了不少的箭矢进来。
宋军的弓手部队自然也还以颜色。
双方各有损伤。
但总得来说,自然是宋军这边损失大些。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后,折继闵在听了数名侦察骑兵的禀报后,开始下令。
陆森听不懂……但随着旗令兵,还有十几面大鼓的咚咚声,宋兵开始前进,同时阵形也在变。
箭雨一波波地射出去,同时密不透风的阵形因为阵形的转变,有了数个缺口。
喊杀声,惨叫声不停地响起。
陆森在大军的中后方,他没有上帝视角,因此以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宋军内部的阵形在不停地变化。
大量的箭矢飞进来,偶尔会有敌人的骑兵进到中线附近,然后被早有准备的长枪兵捅下马,包围分割吃掉。
折继闵没有时间理会陆森,他不停地听着旗令兵的报告,同时把自己的命令下达。
陆森就愣愣地跟在旁边,跟着大部分缓缓推进。
战斗持续了很久,从中午打到傍晚时分。
最后一个时辰,双方的正面步兵甚至还接战了,从前方传过来的吼杀声,几乎要盖过传令鼓点。
残阳如血,夜色渐暗。
辎重队把营帐立了起来,也把简易的木桩阵在周围立了一圈。
有了这样的木桩阵,西夏的骑兵晚上便不会乱来冲阵,但依旧得小心敌人的步军夜袭,所以值守部队是必须的。
大军开始埋锅造饭,在后勤这一块,宋军强过西夏数倍不止。
大帅营帐内,折继闵的前方摆着热乎乎的面团,以及一小碟刚烤过的腊肉。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问旁边的折继祖:“咦,妹夫呢?”
“他去伤兵营了。”
折继闵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可惜地说道:“妹夫有神仙手段,要医治人并不难,但他终究只是人,两只手两只脚,又能救回多少人!”
就如折继闵所说,陆林现在确实救不了多少人。
伤兵营立了十个大帐,每个大帐中至少收治了三百多名伤者。
陆森并不是心血来潮来这里的,而是伤兵营就立在大帅营帐的旁边,这里面传出来的嚎叫和痛苦‘呻吟’声,一直在大帅营帐附近响起。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陆森看着一排排的伤兵,像是一头头被宰割的牲口般,被摆列在这里。
一眼看过去,断手断脚的占大部分,有的人肚子被开膛了,里面的肠子冒出来,伤者自己用双手按着,时不时肠子冒出来一些,他又自己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推回去。
没有人帮他医治,因为随军丈夫根本不够。
陆森看到一个穿着长袍的丈夫,走到自己的旁边不远处,摸了摸个昏迷的年轻军卒的脉搏,说道:“没救了,抬出去吧。”
然后旁边就有四名士卒过来,把那个昏迷着,明显还没有死掉的士兵抬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陆森终于忍不住了,过去拦住他们,问道:“这人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不试着抢救一下?”
“这位贵人!”随军丈夫不认识陆森,但他知道,这种时候还敢穿着白衣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大人物:“这人确实没有死,但也快了。他流血太多,即使止血了,也不够血气回醒自身,要是有百年老参吊命,再喂灌小米粥数日,或许有醒转的可能。但……”
接下来的话,军医没有说完,可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百年老参吊命?
即使有,吊得了一个,能吊得了几千人?
内宫中的存货全拿出来,也不够救这里的十分之一人。
陆森深吸了口气,说道:“把他放下,我来想办法。”
“贵人,没这必要。”随军丈夫很耿直地说道:“厚此薄彼可不是什么好事,会影响士气的。”
此时一直护在陆森旁边的折克行突然喝道:“这位可是官家亲赐名号的陆真人,他说有办法,定是有办法。”
随军丈夫没有见过陆森,可却是听过他名号的,闻言惊讶地看了过来。
而且随着折克行这一声大喊,很多还没有昏迷,忍受着痛苦的伤兵们,立刻把视线看了过来。
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虽然宋兵中设有伤兵营,不像西夏那样,受了重伤的兵直接弃于战场,自生自灭。
但伤兵营的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而且很多人送进来的时候,还能说话聊天,但过上两三天,伤口感染发脓,很快就发烧昏迷,最后死掉。
能从伤兵营里活着走出来的人,十不足一。
都是老兵,自然知道这事,但现在听说陆真人来了,他们自然生起了期待之情。
这位可是真神仙,万一他真有什么手段,可救自己这些卑贱之人呢?
陆森看了一下配方表,然后对着折克行说道:“尊道,去向你父亲要块十丈长,三丈宽的厚布过来。”
折克行对陆森极是信服,闻言立刻跑向大帐。
而陆森则往外掏木方块,铁锭,以及那块天外陨石。
实质上,陆森是想把天外陨石合成炼丹炉,或者是静心台的,毕竟这种东西极其稀少,难遇到一块,万一以后没有了怎么办?
可看着这些重伤的士卒,陆森觉得合成回春幡,才是当务之急。
很快,折克行和数名兵士提着厚厚的大布块走过来,后面还跟着折继闵和折继祖。
因为辎重队里没有这么大的布块,所以折继闵儿子说是陆森需要后,二话不说,让人把自己的元帅大帐给拆了。
材料齐了!
陆森直接使用配方进行了合成,在众人的视线中,陆森双手闪耀着金光,随后地上的物体融合在一起,很快就变成了一根绿色透明状的方型铁棒,铁棒很长,至少三米。
而铁棒的上方,还挂着一块白色的布幡。
回春幡(lv1):将一定范围内的能量转化成回复灵气,治疗半径范围内的一切生灵。等级越高,效果和范围越大。
持有人:陆森(无法转让)。
陆森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提起这根看起来很重,但实质重量和筷子差不多的回春幡,走到伤兵营帐之外。
找了块空地,陆森将回春幡重重往地上一插。
刹时间,风云变幻。白色的布幡变成了绿色,并且发散出一粒粒绿色的光点,向周围飘浮。
在这个时代,只有神物才能发光,而这回春幡不但自己发光,还把光点往外散落,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真正的好东西。
而且在夜晚上,这回春幡太显眼了。
此时整个宋军,都能看到自己军阵中央的这根三米高大幡。
很多人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远远地指指点点。
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很多人害怕,但更多人却是觉得,这定是好东西,是上天保佑他们宋人,这才把这神物送到大军中来。
这是吉兆。
折继闵走上来,忍着心中的震惊问道:“妹夫,此物何用?”
“医疗伤者所用。”陆森解释道:“只要将伤者放到大幡附近,接触到绿色光点,便能起效,但不敢担保效果。”
“仙家之物,定是好东西,要是不起效,只能说是那人没有资格享受这仙灵之福。”折继闵舒了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将伤兵营拆了,让仙气可飘过去,若有仙气笼罩之外的伤员,立刻搬运进来。”
这命令一下,那些随军丈夫最先动手,立刻把伤兵营的大帐给拆了。
随后把那些重伤即将不治的兵员,搬入到回春幡的下方。
附近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
他们看着那些绿色光点自己寻找伤者,落到伤者的身上,没入到他们的身体里。
效果很明显,只是不到一会,那些因为伤痛而哼哼唧唧的伤员们,表情立刻缓和下来,并且很快进入沉睡。
同时他们身上的血水不再外渗……在隔了一个时辰后,随军丈夫们发现,这些人的伤口,居然已经有愈合和缩小的迹象。
而等到四个时辰后,也就是天亮时,绝大多数的伤者,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效果比起蜂蜜来说,差得远,要八个小时左右,才能治愈。
但胜在……治疗范围之极其之广,半径三十丈左右(100米)。
随军丈夫们一个个疯狂地检查着那些伤员,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好了,极其重伤者,也在好转。
他们个个眼神中布满了红丝,狂热无比:“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有此仙术,还要我等医者作什么?”
折继闵在伤兵营守了一夜,亲眼确认了疗效后,他猛地冲进陆森的私人营帐中,看到陆森还在熟睡。
“妹夫!我代所有的伤兵向你磕头道谢。”
说着,热眼盈眶的折家大元帅,轻轻呢喃了句,跪了下来。
0090 轮子
陆森也挺累了,昨天他一直坚持到凌晨三点左右,确认回春幡有效后,这才回自己的小帐篷里睡觉的。
因为并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他睡眠有些浅,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人,爬起来睁眼,发现折继闵刚从帐篷里出去。
他缓了一下精神,走出帐篷。
外边有很多的士兵,他们形成一个巨大的圈,看着回春幡附近那些躺着的伤员们。
此时除了最中心的那圈伤员外,其它的伤员们几乎都醒着,很开心地互相聊天。
那些随军丈夫则帮他们包扎或者缝合一些伤口,药都懒得上了,反正有仙家神物治疗,只要还有一口气,似乎都能慢慢缓回来。
陆森出来后,很多人就看到他了。
不少人转身他对他揖,一些伤兵见到他,甚至当场挣扎起身,跪拜了起来。
活人无数……此时陆森在兵卒的眼里,就和圣人差不多。
陆森看到这样的场面,觉得颇是尴尬,然后便走远了些。
绕了一小圈,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相当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躲回到帐篷里。
折克行很心职地继续保护着他,抱着一杆红缨枪,还时不时打个呵欠。
没过多久,折继闵进来了。
“妹夫,你似乎不喜欢被别人拜祭?”折继闵笑着问道。
“当然,我又没有死。”陆森叹了口气:“这有种生祠的感觉。”
“你是要立场成仙的人,生祠也不奇怪吧。”折继闵笑了下,随后正色说道:“那些士卒不懂这么多门门道道,他们是真心感谢你的。”
陆森点头:“我清楚,所以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郁闷。”
“那就好。”折继闵心中松了口气。
汴京城的折老七在两个多月前,把一瓶蜂蜜送到折家来后,折家上下就对陆森是很信服了的。
但无论如何,蜂蜜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顶多就是很厉害的‘药材’,比百年人参,千年人参更珍贵的药材罢了。
陆森这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未来可期,即使洞府之术让他们惊艳了一扰,依然还是未来可期。
可昨晚那张大幡立起来后,折继闵是真心把这个妹夫当陆地神仙看待了。
“妹夫,你还有什么仙术可以对战局起影响的,尽管用出来。”帐篷中没有椅凳,折继闵就盘坐在陆森面前,说道:“需要什么材料,你尽管说,我想尽办法帮你弄到。”
此时回春幡的效果,已经传遍整个宋军大营了,可以说全军士气极度高昂。
还是那句话,谁都怕死,但更怕明明有活下来的机会和希望,但因为缺少治疗而死。
而现在这个回春幡的出现,则是告诉所有的士卒:你只要不是当场死亡,陆真人就有办法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高昂的士气,就此爆发出来。
甚至连武将们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在战场上,谁敢说自己无敌?
你能以一敌十,甚至敌百,难道还能敌千不成?
而武将们因为装备好,从小又练习武艺,就算是受伤,当场死亡的概率,也是比士卒们小得多的,只要不死,活着回到这张绿色的仙幡之下,就意味着命保住了。
折继闵站在陆森旁边,问道:“妹夫,那幡旗只有你能拿着是吧。”
之前他试过了,想让亲兵把那杆旗幡移到更方便和安全的地点,然而所有人都无法触碰到这杆长幡,仿佛像是幻影一般,每个上去触碰的人,都是伸手穿过了幡杆子,摸了个寂寞。
陆森点头承认,心中同时也‘哦’了声,原来‘无法转让’这特性,是用这种方式表现出来。
“也是,仙家之物,我等凡俗之人岂能随意触碰。”折继闵有些失望,他倒是不说想贪掉这张旗幡,而是如果可以的话,想让陆森再制作两三张出来。
再派人护送到其它两路征西大军,有了这样能大范围救人的好东西,想来其它两路兵卒士气高涨,也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随后折继闵又问道:“妹夫,你可还有神物,可克制西夏的骑兵?”
不得不说,西夏的骑兵太烦人了,来去如风,从旁掠过,箭如雨下。
不但摸不着对方,自己这边还会有人死伤,很降士气的。
宋兵只能步步为营,用铁盾顶着箭雨慢慢往前走,同时再用弓手还击。
只是这样子,战损比很高。
陆森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就是点麻烦!”
“麻烦总比没有办法好得多。”折继闵双手抱拳,说道:“如若可以,还请妹夫大展神通。”
西夏军这边,已经准备好再次冲击宋营了。
南降之将李逸,就是这支西夏军的元帅。
此时西夏国已经有很多官职开始模仿北宋了,而不再使用旧蕃官职称。
“经过推算,宋军的死伤,应该三倍以上于我等。”李逸骑在战马上,看着远处的宋营,很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虽然他们人确实是多些,可这么打下去,士气渐降,崩溃的必定是他们。”
旁边立刻就有个宋人降将拍马屁道:“这都是元帅你用兵如神,那折家小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因为折继闵等人很年轻,而李逸则已经快五十了,所以李逸每次和折继祖对上,都会叫他黄口小儿之类的。
而折家则会称李逸为数典忘宗的老贼。
对骂嘛,谁不会。
李逸哈哈大笑,作为降将,他能成为元帅,统领一军,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是放在赵宋,别说当元帅,能领一万人大军作战,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降夏有什么不对。
“林将军,看来你已有击败宋狗的信心,那他们的左翼就交给你了,尽量给我骚扰他们。”李逸看着前方,缓了会,说道:“若是他们露出破绽,你也自行判断攻击。”
这林将军大喜,正要说话呢,却看到对面的宋军大营突然动了起来,然后向着左边移动。
“咦,这帮宋狗想作什么?”李逸挥挥手,说道:“盯着他们”
当下数支骑兵斥候队从西夏大军中奔出,前后左右围着宋军方阵移动。
他们也不靠近,就是远远看着。
而此时的宋军,一直左移,然后……转移到了一处山丘之上,就地驻扎。
看着这一幕,李逸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然后哈哈大笑:“折家的黄口小儿这是犯了失心疯,居然自己跑到绝地上去?”
一般来说,军队在高处,确实是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的。
特别是对西夏骑兵而言,更是克制,因为骑兵上坡,就会失去速度,没有了速度的骑兵,和步兵没有什么区别。
另外就是,在山坡下往上射箭,效果也会很差,双方弓手对射的话,永远是高处的弓手有优势。
按理说,这种做法,似乎是稳妥之策。
但……兵事可不是有既定目标的。
若是这地方是军事要地,西夏军必须得在一定时间内强攻上去,那么这种布置没有问题。
但那处山丘,也真只是处高地而已,并没有战略价值。
李逸大吼道:“快快快,大军压上,在高地附近围起来,驻扎,我们要把他们困死在上面。另外将飞龙军派出去,尽一切力量,截断他们的粮道,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粮草给运过来。”
也不怪李逸这么急,兵事就是讲究个神速,毕竟机会转瞬即逝。
很快,西夏军就在山下驻扎完毕,为了不被山上的弓手射到,他们驻扎的位置,还离山脚远了些。
李逸看着大军在山脚下合拢,狂喜数声,然后说道:“书驿官,帮我写战报给国相,就言:折家小子已被我围于孤山,再行消耗之策,待十天半个月后,国相必定得见捷报。”
等书驿官走后,李逸仰头,看着山上孤零零的宋军大营,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从这天开始,宋军和西夏军双方就陷入了对峙。
西夏军就在山下围着,也不攻击。
而宋军则一直待在山上,就是时不时会抛射些箭矢下来。
因为西夏军特地离远了,所以宋军的箭矢,根本射不到他们。
如此这般,日子很快就过去五天。
这天清晨,李逸再从大帐的毛毯上醒来,他出了帐篷,看到宋军在上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随后他问旁边:“飞龙军可见着了宋军的辎重?”
旁边待着的将领摇头:“未曾听说,可能是赵宋此次携带的粮草足够,所以不急着让人送粮草过来。”
“那就说明他们快要山穷水尽了。”李逸摸着发白的胡子,嘿嘿笑着:“也不知道折家小子到底在想什么,无水无源的孤山也敢上去。”
旁边西夏将领大笑道:“想来是那折家小子,怕了元帅,手足无措,惊惶之下把自己弄尽了死地。”
旁边待着的西夏将领个个哈哈大笑,敌人自寻死路,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李逸很满意地说道:“二十几万的宋军,又是折家人,要是全折在这里,永兴军路大门便敞开了,届时我等可长驱直入,兵临汴京,那可是泼天的功劳。”
众西夏将领听这么一说,个个都是神往不已。
听说宋人女子极美,可不是他们这苦寒之地的糙妇,届时身上装满金银,再扛一两个美人回家,岂不快哉。
想着,一群西夏将领便猥琐地嘿嘿阴笑起来,不约而同。
因为几乎是必胜的战斗,所以这次西夏人很有耐心,一点都不像往常那样急躁,又等了三天,然后他们发现,孤山上的宋人大军,似乎有了变化。
原来西夏人待在山脚下,就不太能看得到山上宋人在干什么的,而这次,宋人甚至还在周围立了很多盾牌和布匹,将大军整个包了起来,似乎不让外人看到他们内部一点点的动静。
李逸凝视了那些布匹很久,然后说道:“看来宋军快撑不住了,所有的步将,带兵向前五百步,围住山脚。我估计,宋人快要突围了,不管他们向他们方向突围,你们都要死死守住,而所有的骑兵,届时看战况支援同袍。”
“尊令。”西夏将领们拱手后,便迅速离开。
而李逸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往前挪了三百步左右。
他看着高山,笑道:“我就看你们什么时候突围……要我是折家小子,必定会在正午时分,且走西边。”
因为正午的时候,烈日临空,斜照西向,正好挂在山顶上。
那时处于西边的西夏军,抬头往上看,正好是迎着艳阳,视野必受阻碍。
“传令东南北向的将领,各抽三成的兵力,布置于西面,速去。”
随着李逸下令,西夏大军迅速调动起来。
很快便在西边的山脚下,设置了近十万人的兵步团在这里。
然后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李逸拿着块干面,一边就水咀嚼着,一边看着山顶上。
此时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太阳高挂于山头,他们的视线确实有些受限。
看不太清上面的情况,只是隐约看到,上面宋人的布障似乎被折了。
“果然如本帅所料,他们就是要在这时候突围,且突围的方向就在此处。”李逸对着旁边的旗手说道:“传令,所有的步兵营,死战不退,退后者,杀无赦。”
这命令很快就被传递到了前线。
为此十万的步兵,还向前走了大约五十步,更加接近山脚了。
“举盾!”
最前方的两万西夏步兵,摆成了鱼鳞盾阵。
这种阵形,是专门用来防止高空落箭的。
就在他们布好盾阵时,前方山顶上也传来微弱的,轰隆隆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有点像是海潮……一般都是在大规模的步兵或者骑兵快速行动时,才会出现。
同时他们的视野中,山顶上也确实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哼!”李逸得意地笑了下:“就等着你们呢。”
明着看,从山上冲到山下,有冲锋速度上的优势,但其实这是谬论。人不是马匹,如果是骑兵从山上冲下来,确实是有这样的优势,而人不同……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从山上冲下来,体力会被大量消耗。
有经验的人都清楚,下山比上山更难。
“此战大胜,吾可名留青史……”李逸猖獗的笑容就在此时凝固,嘴巴张得老大。
不但是他,所有的西夏军卒,都是如此。
因为那些轰隆隆的声音,根本不是人奔跑时发出的。
而是轮子,巨大的石轮子。
密密麻麻地从山顶上滚下来。
0091 夫人外交的神效
无数的巨大金色石轮从高处滚下。
在势能转换成动能之后,这种有三四吨重的玩意,带着呼啸的风声,震动着大地,向山脚下飞速滚落。
一个这种巨大的石轮,就已经很可怕了,而从山上滚下来的石轮,至少有上千个。
每一个巨轮滚动下时,都会在后边扬起巨大的尘烟带。
孤山四面八方都有巨轮滚落,上千个巨轮几乎同时滚落,带起的烟尘,仿佛冲天而起的巨型烟柱,极是壮观。
而对于山脚下的西夏军来说,这景像就如同恶魔降世。
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西夏军卒崩溃了,他们惊恐地哭喊着,转身狂奔,扔掉手中的武器,奔跑时想办法脱掉身上的盔甲。
而此时,那些装备精良,全身武装的重步兵们,第一次觉得身上的东西是负累。
以往这些厚重坚实的盔甲,能保护他们免受敌人的箭矢和砍刀的伤害,但现在,却是拖累他们逃跑速度的罪魁祸首。
“谁来帮我解掉盔甲,来人啊,快来人!”
“拉我一把,谁拉我一把,我腿软,跑不动。”
“骑兵,骑兵,快过来,载我一个,求你们了。”
十几万人,同时转身逃跑,那景像,就像是黑压压的蚂蚁群,四处奔散。
除了那些反应比较快的骑兵,仗着马匹的速度比较快,绝大部分都逃出生天。
而少部分骑兵,和所有的步兵,很快就被巨大的石轮追上了。
可怕的震动在身后追来,落在后边的西夏步行军,扭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得多的巨大石轮离自己越来越近,阴影笼罩。
然后便是一滩滩泥水被轮子碾过的声音,卟哧卟哧的那种。
如果是站在山顶上,便能看着大量的石轮滚落,追入黑压压的‘蚂蚁群’中,碾出一条条红色的丝线。
之后下落的巨石越来越多,黑蚁群中红色的丝线也越来越多,很快,几乎是排成线阵的巨轮,同时碾过了整片黑蚁群。
山脚下,一片巨大的血红色。
通体变成了红色的巨轮,又滚了四百多丈后,这才失去了动力,翻停了下来。
而在更远方些,西夏军那些逃得性命的骑兵们,驻马回首,看着自己的同族,十几万人,一瞬间就全没了,变成了片红色的汪洋,个个都是脸色惨青,惊恐不已。
而西夏大元帅李逸,也失眼地盯着前方的血湖。
他一生征战沙场,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像。
确实,战场上什么样的尸首都有,无首,无身,靡肉等等!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事物,可以在短短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内,将十几万人,碾成了肉酱,将这里变成了血海肉潭。
“这,这……这怎么可能。”李逸此时已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甚至和其它人一起,满脸惊恐:“为何会天降巨轮,难道真是天诛我李逸不成?”
虽然说他并不后悔自己当了西夏人的降将,但身为曾经的宋人,他内心中,难免是有点羞愧的情绪的,只是这点情绪在西夏高官厚禄的现实下,自己都未曾发觉。
可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后,情绪惊恐不已,内心中那点羞愧就被无限放大,并且被他自己感知到。
“不可能的,若是作了降将就会被天道诛杀,那为何李元昊却能当国主,这不公平……等等,李元昊死于子弑父!”李逸此时猛地想到了什么,身体突然抖了起来:“还有那个陆真人,听说是真陆地神仙,难道他有断人罪罚之能?”
李逸越想越害怕,原本挺直的身体渐渐变得佝偻了些。
随后他用尖锐的声音喊道:“所有人回城,守城!”
李逸此时并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带着惊恐和颤抖。
山顶上,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下方的血海,面无表情。
周围的宋军士卒,以及将领们,个个都紧紧闭嘴,不敢说话。
无他,眼前的画面太过于血腥。
之前巨轮追上西夏军卒的时候,整个山头上的宋军都在欢呼。
但过了十几息时间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宋人和西夏人不同,若是西夏人,此时会疯狂地大吼大叫,喜不自禁。
但宋人,绝大多数,都是有着底线操守的。
这是民族开没开化的问题。
就像有个民族,主动发起战争,犯下累累血案,被扔了两颗蘑菇,几十年后居然想给自己犯过的错翻案,妄想让全世界在体育赛场上,陪他们一起哀悼蘑菇弹下的亡魂,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
没有成功后,甚至还狂怒不已,怒骂全世界没有良心仁德。
无耻之极。
所以这样的大胜,受于太过于血腥,宋人士卒们,反而没有了胜利者的心态。
宋人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们看不起外人,觉得非宋人者,皆蛮夷。
可一旦这样的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他们又会打心底感觉到哀伤。
他们看向陆森的眼神,也由之前的崇拜,憧憬,变成了现在的敬畏。
他们以前会很高兴地看着陆森的背影,想找机会去亲近。
可现在,他们却觉得陆森一身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却似乎少了点人味。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折继闵,他走到陆森身边,问道:“妹夫,接下来怎么办?”
老实说,折继闵现在也觉得头皮发麻,陆森的计策效果好得太过份了,让他依然处于蒙逼之中。
“去下山挖坑,把那些血肉埋了吧。”陆森淡淡地说道:“虽然此处风沙大,不管的话,血肉会腊干。但现在已是春分,若万一下场小雨,那就是疫病横行的灾难了。”
“行,听妹夫你的。”折继闵点点头,然后他看了眼陆森,又连忙移开视线:“还有妹夫,这次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好,不该让你出手的。”
陆森有些奇怪地盯着折继闵,后者尴尬地笑了下。
疑惑了片刻后,陆森明白了……自己是吓着这些人了,有时候,太过于夸张的杀伤手段,确实是会被自己人忌惮的。
之后,宋军下山,去填埋死者。
他们不怕西夏军杀过来……见过这种万轮齐下的场景,步兵全灭,若是西夏骑兵还敢杀过来,那才是怪事了。
填埋这种几乎成肉酱的大片肉泥,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光是靠近,浓重的血腥味就能把人薰晕。
很多士卒是边挖边吐,整整花了五天,才把这片巨大的血污场给填平了。
也并不是所有的西夏步兵都死了,还有一小部分幸运地从巨轮间隔的缝隙中存活下来。
但这些人,绝大多数的人都丧失了斗志,甚至还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他们当时在血泊中站着,自己全身上下也是血,甚至肩膀上还挂着同袍的肠子和脑浆,嚎淘大哭。
仿若孩童。
宋军没有人笑话他们,而是很小心地把这些人从血泊中拉出来,给他们擦洗,再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服。
陆森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表情很平淡。
事实上,陆森的表情一直很平淡,他甚至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算是怎么了,明明如此可怕的场景,却没有多少在意。
由于陆森在旁边不远,那些帮西夏降卒清理身子的宋兵们,个个身体僵硬,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个凶兽在看着自己。
然后折继闵走了过来,问道:“妹夫,我打算先此地驻扎两天,让士卒们休息一下,你觉得可好?”
陆森移开了视线,那些身体僵硬的士卒们,这才感觉可怕的压力消失了。
“广孝你是元帅,此事理所当然由你来决定,何须征求我的意见?”陆森有些不解。
“你不是监军嘛,应当清楚军略的。”说完折继闵拉着陆森的手,走到一边,然后小声说道:“现在大军有了厌战情绪,暂时得休整了,我三天前已修书一封,发往汴京,说明战况,妹夫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河套地区离汴京城并不算远,所以永兴军路若失,那西夏军便可长驱直入,攻占汴京城了。
这样的距离下,若是步卒行军,那是得十数日的,可若是骑兵,那速度就快了。
三四日便可兵临城下。
相同的,驿站的信使骑马从庆州奔往汴京城,也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就在陆森等人填埋完血肉湖泊的时候,关于这次战事的书信就已经到了汴京城。
这日早朝,赵祯的表情很严肃,他看着群臣,说道:“永兴军路,折元帅已与西夏李逸交手,大胜。”
底下文武百官们,一片欢喜之色。
倒是庞太师,八贤王、包拯、晏殊等人觉得住气,他们发现赵祯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
庞太师主动站出来,拱手问道:“官家,既然是大事,为何你眉头紧锁?”
赵祯圆圆的脸上,满是惆怅:“柳监事,你把折元帅的书信念念。”
“尊令。”
公公柳船字站前两步,从袖子里拿出张信纸,轻咳了声,念道:
‘呈官家:臣折继闵,率大军与西夏李逸交战于戈壁滩,伤损颇大,监军陆真人祭出仙家法器,治愈伤卒,臣心念军卒伤亡过甚影响日后战局,便请监军出手对敌。两日后,陆真人制巨轮千数,驱之车敌卒,转瞬之间,敌军死伤过十万,尽化肉泥,赤地千里。’
柳公公念着这书信的时候,声音都是在打着颤的。
他无法想像,巨轮压过十万敌军,皆碾成肉酱,这要何等的仙术伟力才能做到。
众臣听完,皆是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心性极好的八贤王,也忍不住和包拯说悄悄话:“希仁,你觉得此事是否可信?翻手之间便杀敌十万卒,这不会是折广孝在给陆真人冒领军功吧。”
其实这也是绝大多数朝臣的看法。
毕竟他们无法想像,怎么做到瞬间杀死十万人,就算轮子再多也不行啊。
包拯却摇摇头:“若是其它道人所言,我是不信的。可若是那位陆真人,此事多半应该是真的了。”
八贤王也点头:“确实,他做为真懂术法的仙师,没有必要抢这些军功。我只是好奇,他难道不怕杀戮过重,引起天罚吗?”
“他自己都说是天道命数中的漏网之鱼,岂会怕这些。”包拯叹了口气:“只是不管如何,这杀性过重,总不是好事。”
赵祯等下面议论了好久,等众朝臣们的声音小得差不多了,他才说道:“此事不管如何,陆真人都是我大宋子民,就算他以后成仙了,也是我们大宋的仙。我知道有些爱卿仁义,平时都不忍伤了蚁蝼,所以陆真人的行为,在你们看来,或许是凶戾的,今日此时此刻,我希望你们不要找陆真人的错漏,此些杀戮,我愿以帝王之躯,担下来,若是要进言,就来骂我吧。”
这下子,众朝臣更哗然了。
随后片刻,有个老言官站出来,怒声说道:“官家此言差矣,陆真人心善仁和,世人有目共睹,西夏皆是畜生,这人杀几个畜生,岂能说是凶戾。那我等食禽兽之肉充口腹,岂不是凶神恶煞了?”
汝南郡王躲在人群里,笑得很开心。
这个言官是他们这派系的人……况且这老言官数个月前,已卧床不得动弹,奄奄一息,但后来杨金花给老言官的儿媳送了些果子去,这老言官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当下,又有数名言官站出来,直斥官家小看他们群臣,岂会因此而觉得陆真人凶戾?
包拯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头。
他觉得差别真是大……前年狄青在西南平叛,斩首三万,结果被言官们喷得快要成绝世恶星转世了。
言官们还说狄青杀性过重,必定会对朝庭气运有影响。
结果陆森以一人之力,杀戮十万,却无人指责。
“这就是所谓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八贤王呵呵笑了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包拯看着八贤王:“哦,王爷你准备要进言了?”
“哪能啊。”八贤王嘿嘿嘿一笑:“我也吃了不少果子的,庞太师也吃了不少果子的,他也不会进言。要不希仁你来?”
包拯叹了口气:“我小儿的性命,还是陆真人救回来的。况且他只是杀西夏人,未曾对大宋子民下手,我骂不出口。”
八贤王啧了声:“陆真人娶了个好妻子,杨家生了个好女儿啊。在陆真人未成亲之前,可未曾与这么多大臣们有联系的。”
此时的杨金花,正骑着雪犬傀儡招摇过市,她横坐着,膝盖上放着一篮果子,里面还有小半瓶的蜂蜜。
她已和庞家妇人,钱王家妇人,晏家妇人约好,一起到城外踏青。
0092 新监军
杨金花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很开心,早上练武,中午则和其它达官贵人们的妇人闲聊闲逛,傍晚回到矮山的小家,在林中花园,欣赏着花摇蝶舞的美景吃完晚饭,和赵碧莲斗斗嘴,再一起泡温泉,美美的,一天的疲劳都褪得干干净净。
似乎连带着肌肤都会变得光滑许多。
这样悠闲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官人不在身边,好想他。
相比之下,赵碧莲天天大大咧咧的,不是跑去和庞梅儿玩耍,就是回娘家横行霸道。
但其实这是表象,杨金花不止一次在半夜被赵碧莲的梦话吵醒,没办法,习武之人睡眠浅,也就自家官人在身边的时候,她会睡得沉些。
而赵碧莲梦话几乎都是关于陆森的。
‘官人,我好想你。’
‘官人,别折腾我这么久,撑不住了,去折腾金花。’
‘官人,庞梅儿的肌肤嫩得你玉石,要不你也娶了她吧,这样我们三姐妹就能一起玩了。’
“官人,这蜂蜜好好吃,我用嘴喂你好不好。”
不得不说,赵碧莲的梦呓极为不雅,虽然已经人妇,可杨金花依然听得是面红耳赤,好几次都想摇醒这个**人了的,但随后杨金花便会发现,赵碧莲的眼角有泪花溢出。
轻轻叹气后,杨金花便会放弃这想法,何止碧莲,她自己也好想官人啊。
然后待到第二天醒来,赵碧莲又会变得大大咧咧,她似乎只有在梦中的时候,才会想念陆森。
这天杨金花和三家贵妇们一起相约踏青野餐。
汴京的四月底,草长鹰飞,只要外出,便是山山水水,雾里雾外繁花现的春时美景。
待到傍晚时,妇人们回家,杨金花把篮里的果子分了,得到众多妇人的感谢。
正待转身回矮山,却有个中年人从城门里面小跑出来,说道:“小娘子,大娘子有事唤你回家一趟。”
出来说话的人是老齐,他拱拱手,继续说道:“与姑爷有关。”
杨金花一愣,骑着雪犬傀儡便往天波街方向疾奔。
很快便回到家中,将雪犬傀儡放置在庭院,她翻身而下,急急冲入内堂,便看到老太君和娘亲两人,正坐堂前说着话儿。
她几步跨上前,急急问道:“老太君,娘亲安好。让齐叔唤我过来,可是官人他有了什么消息?”
杨金花的右手下意识握得很紧。
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虽然她个人而言,很相信陆森的实力,一般人伤不着他。
但……凡事就怕万一。
穆桂英漂亮的桃花眼瞄了下女儿的右拳,随后笑道:“别担心,虽然事情确实和森儿有关,但不算是什么坏事。”
为了不让女儿着急,当下穆桂英便把她不久前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在听到陆森一人斩首十万后,杨金花先是愣了下,随后满是崇拜地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家官人。”
也不怪杨金花有这反应,在很多时候,在没有亲眼看到大量尸体堆积的地狱之前,很多人对于死亡的感觉,只是纸面上的一个数据。
特别是死者与自己没有切身关联的时候。
更不会有直观的感受。
穆桂英轻轻摇头:“森儿确实很厉害,但这太厉害了也不好。今日殿议,到现在都还没有退朝,估计是在说森儿的事情。”
“如此大功,难道不会论功行赏?”看着母亲那微微担忧的神色,杨金花内心也有点七上八下:“不会是想着,像是针对狄将军一样,针对官人吧。”
穆桂英神情沉重,没有说话。
但这和默认已没有什么区别。
她们是武将后人,自然知道武将立大功后,会受到什么样的诘难。
狄青的遭遇,可是历历在目的。
“所以说,有可能是我们杨家拖累了森儿。”穆桂英有些无奈地说道:“若是她娶的是文官家女儿,别说杀十万,杀百万估计也是满朝文武叫好声连连。”
杨金花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她不想成为陆森的负累。
这时候,穆桂英伸手抚摸了下杨金花的小脸,微笑道:“不过也别太着急,汝南郡王肯定站森儿这边的,况且森儿是方外之人,可能受到的诘难,不会有我们将门那么多。”
“我明白了,嫡亲的意思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吧。”杨金花松了口气:“看来事情没到麻烦的地步,况且最近我一直在四处送果子,想来应该能让他们留点情面的。”
“文官的心,很冷的啊。”穆桂英幽幽地说了句,表情落寞同,她是不太信任官员的。
杨金花顿时语塞。
“你们两个啊,就是光着急,自己吓自己。”这时候,佘太君突然说话了:“金花把果子散得四处都是,但凡有点身份的文武百官,都吃过了。如此神物,谁不想要,全天下也只有森儿一个人能变得出来。谁都怕死,怕病疼缠身,光是这些果子,就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他们傻了,才想着要得罪森儿。”
“可为何这次的朝议如此之久?”穆桂英问道。
“估计是在忌惮森儿的杀戮神通吧。”佘太君呵呵笑了声,然后说道:“如老身没有猜错,森儿很快要被召回了。”
穆桂英微愣了下,随后便明白了佘太君的意思。
杨金花年纪轻,还是不太明白:“老太君,既然官人有仙术能重创敌军,为何他们还要召回官人?”
“叶公好龙罢了。文官和官家是一体的,特别是文官,他们不会希望仙人涉政的,若是再让森儿在前线待下去,过不了多久,西夏就能被灭国。届时森儿名望大涨,天下皆知,整个朝廷百官都睡不了安稳觉。”佘太君嘿嘿嘿笑着,颇有狡猾老狐狸的味道。
解释到这种程度,杨金花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
此时佘老太君说道:“桂英,你去矮山小住几天。”
“嗯?”穆桂英一愣:“这不太好吧。”
“森儿外出,矮山中几乎皆是女子,没有人会说闲话的。佘老太君哼了声:“既然事态未定,那么我们杨家就直接站森儿这一边。不用考虑那么多,反正杨家现在的势也是森儿给过来的,我们若是没有点表示,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穆桂英思考了会,桃花眼流转,她拉着杨金花的手笑道:“也好,反正我也馋矮山上的仙家温泉水许久了,只是老太君,你不和我们一起上矮山吗?”
“杨家需有人坐镇着。”
“但你的身体……”穆桂英有些担心。
“好着呢,天天仙家蜂蜜吃着,暗疾早没有了。”佘老太君现在的气血比起前年来,那真是好得不行。她神情骄傲地说道:“就算此刻跳出条大虫,老身不用兵刃,三息间就能活撕了它。”
一柱香后,穆桂英和杨金花共乘雪犬傀儡,出城去了矮山。
无数的行人看到了这一幕。
也就在穆桂英上了矮山后,今日殿议终于退朝了。
关于今日大臣们究竟讨论了什么,百官都都三缄其口。
不过陆森一人斩敌十万西夏人这事,还是在汴京城传开了。
兴奋者有之,崇敬者有之,觉得杀戮过重者亦有之。
同样,穆桂英上矮山这事,也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中。
汝南郡王当场就笑了起来,在书房中自言自语:“佘老太君不倒,这杨家就倒不了。”
庞太师和八贤王等人,也是佩服之色。
倒是一众言官,听到这消息表情不算太好。
待到第二日,早朝再开,赵祯额头上绑着一块湿巾,熬的是冷井中的寒水,这样子能让他脑袋不那么疼。
“穆大元帅的事情你们也应该听说了,杨家这是要与陆真人共进退了。”赵祯的语气极是委屈:“我们没有想着要对陆真人怎么样,反而是在想着,如何不恶了他。”
文武百官皆是苦笑。
昨天他们讨论了大半天,确实是想把陆森给召回来,但并没有存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觉得,让陆森这么继续杀戮下去,可能会有违天和。
明着说是担心影响陆森心性,但其实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们怕陆森偏离了仙道,不能再修行了,那以后仙果也就没有了。
现在朝庭百官们的身体都挺好的,人人几乎至少食过一枚仙果。
矮山的果子,就是他们身体健康的安全保障线。
他们后半程,讨论的内容已经与陆森没有太大关系了,就是在考虑,召回陆森后,该派谁去交接监军之职。
有很多人选,可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监军的权力很大,战事结束后,必定能高升,所以无论哪一派系,都想把自己的人顶上去。
文武百官为这事吵得挺久。
赵祯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又吵了起来,他便感觉自己脑袋更加剧痛了。
忍了好久,见下面如菜市场差不多,都没有个消停,即使是老好人脾气的赵祯也终于忍不住了,在剧痛的驱使下,他拍着龙椅怒吼道:“都别吵了,你们既然没有个决断,那就由我来。柳船字,由你去当监军,把陆真人替换回来。反正你和陆真人也算熟悉。”
公公柳船字在一旁微微弯下了腰,表示尊令。
而文武百官们也停止了争吵,他们其实也明白,在没有足够利益交换的情况下,三个大派系之间是谁也不愿意退让的。
但现在官家把事情给揽过去了,那无所谓。
反正这个监军之位,不落在其它人手里就好。
包拯在下方和八贤王交头接耳:“官家难得硬气了回,少见。”
八贤王很无聊地叹了口气:“昨天官家就应该如此,凭白浪费了大好光阴。”
不管怎么样,新监军人选算是出来了。
同时全京城也知道了这事。
穆桂英坐在凉亭中,看着花海,笑道:“虚惊一声,官家和文武百官皆没有针对森儿的意思,等我泡多两天温泉,也该回家了。”
“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杨金花在一旁不舍说道:“就算快马加鞭,等柳公公去到永兴军路,再等官人回来,怎么着也得十天以上,娘亲你就再多住几天呗,等女儿好好孝敬你。”
穆桂英大是感动,但俏媚的脸上却是调笑,说道:“其实女儿你巴不得森儿快些回来,然后把我扫地出门吧。”
杨金花嗔道:“哪能啊……娘亲你在这住一辈子都没有问题的,官人不会在意。”
“他不在意,但我杨家的风评就全完喽。”穆桂英白了自己女儿一眼,然后正色说道:“这次森儿杀戮敌军十万,却没有被文武百官针对,我想着应该是你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起到了作用,做得很好,继续下去。女子以色娱人终究只是邪门歪道,只有那些能与自家官人同进退,能帮得上他的女子,方可受长久宠爱,要记住了。”
杨金花使劲点头。
而在永兴军路这边,大军休整了近六天,士气这才回转不少。
折继闵正打算让大军在这两天内启程,结果满脸疲劳之色的驿站信使,将一份书令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中书令?”
中书令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官家的话更管用。
毕竟皇诏是可以拒的,但中书令不行……这里面盖有庞太师,八贤王,包拯,司马光等重臣的印章。
折继闵愣了下,随后拆开,将书令看完,他松了口气,然后这才去找了陆森。
“妹夫,朝廷来令,召你回东京,新监军乃是宫内监事柳船字。”折继闵笑道:“朝廷似乎没有追究你杀戮过甚的事情。”
陆森无奈地笑了下,杀敌太多反而被自己人忌惮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想想这是北宋,也就不奇怪了。
“既然如此,回春幡我得带回去了。”
回春幡只有陆森能拿得了,其它人碰都碰不到,留在这里不能移动,随着大军进发向前,它就没有作用了。
因此倒不如带回到汴京城中。
“这是自然。”折继闵也没有想着留下陆森的回春幡,他拱手说道:“妹夫不需要担心我们,敌人少了十几万步兵,光靠两三万的骑兵守城,他挡不住我们的。你就在汴京城里享受,再等着我们大捷,抓获西夏国相的消息吧。”
两人正说话间,旁边突然又冲过来个驿站信使,这满身尘土,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折继闵。
折继闵打开,脸色突然被愣住了,然后他将书信交给了陆森。
陆森看完,也无奈了。
原来新监军柳公公到了西安,当时天色已晚,便找了间旅店睡觉,结果第二天负责护送的侍卫们发现,柳公公不见了,大活人不翼而飞。
现场还留下一封书信。
0093 伏兵
柳公公人不见了?
对于柳公公这人,陆森熟归熟,却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
他这人不太喜欢社交,除了少数几人,比如说展昭,汝南郡王,曹家兄弟等等外,其它人他是很少主动去沟通的。
更别提柳船字是宫里的人,陆森现在甚至算得上半个皇亲国戚,若再与柳船字熟络,那估计赵祯都不会太放心。
“不是说还留有字条吗?”陆森把书信递回给折继闵,问道:“字条的内容是什么?”
“让你去某个地方见他们,否则就杀了柳监军。”折继闵无奈地摆摆手。
陆森露出惊异的表情:“居然拿柳公公来威胁我?他们的脑袋里灌泥浆了吗?”
要是用杨金花,赵碧莲等自己的亲人威胁,陆森自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去他指定的地方。
但柳公公……那还是算了吧。
陆森没有圣母到为一个自己不是很熟的人去冒险,特别还是对方明摆着要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
他们绑柳公公的原因,陆森很清楚……现在强人想要在汴京城绑陆森的人,十分困难。
汝南郡王暗中派了不少好手保护赵碧莲,而杨金花自己本身就武艺高强,特别最近天天喝着蜂蜜水练武,功力成长速度比以前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加之汴京城又是主动,真敢来绑人,几乎就是闯龙潭,入虎穴的感觉。
“而且,柳监军消失得太蹊跷了。”折继闵冷冷地哼了声:“重重保护之下,大活人不翼而飞,很难让人不想到某些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陆森没有再把柳船字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看看不远处的回春幡:“可惜这幡我要回收了。”
“我明白的。”折继闵也觉得很可惜。
陆森那种制作条件,然后可怕的杀人能力尚且不说,但他这种医人白骨的疗伤仙术,真的很厉害。
只是可惜,带不走。
刚才他们试过了,这幡只能插在泥土里,他们甚至试过将泥土挖一大块,想连土带幡旗一起放到板车上,结果也是不行。
回春幡很古怪,你把他周围的地挖了,它还是会立在原地,穿过泥土,悬浮在半空中。
就像其它人无法触摸到它一样,泥土其实也不是用来固定,它根本就不需要固定自身。
陆森走过去,把回春幡放入系统背包中,随后对着折继闵说道:“那我先回京了,柳公公的事情,就劳烦你派些人手处理下。”
“我晓得的。妹夫你一路也要小心些。”折继闵轻轻拍了下陆森的肩膀:“现在你名声渐显,垂涎你仙人身份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求而不得的情况下,定会有人挺而走险,就如同柳公公之事。”
“我有点自保之力的,倒是广孝,你们这边得小心些,战场上,刀箭无眼。”
折继闵哈哈一笑:“放心,你之前送了我一批神兵,又帮着灭了西夏的十万精兵,再打不赢,我自个都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有信心是好事,但还是别轻敌了。”陆森笑着说道:“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大破兴庆府,再入京受勋爵,届时我请你大吃大喝。”
“好,等入京了我定会去找你蹭吃蹭喝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折继闵带着折克行走了,而陆森则在皇城司的保护下,骑马往西安的方向,再折西行,便可回至汴京了。
一路上,皇城司的人把陆森护得死死的,但陆森明显也能感觉到,皇城司的人不再像来之前那么想与他亲近了,而是更多了一份敬畏在内。
陆森很清楚,这是他用巨轮车死大量西夏兵的缘故。
谁都不想和个杀星走得太近。
三天的时间,从庆州到西安,再出了城,往官道上走。
离了西安城后,便能看到葱郁的青山在道路两边延绵开来,春天来到西安附近了,只是难到庆州城。
官道上偶遇商队,皇城司十五人在前方开路,黑帽黑衣,煞气腾腾,见者无不心惊,连忙把路让开。
得益于此,陆森回京的速度很快,四天时间,便离汴京城只有两百多里路了。
沿着汴水河旁的官道,一行人下意识放慢了步伐,因为离目的地近了,心情放松,便有闲情逸致欣赏起河道旁的春时美景。
这里是北上的官道,一般来说,少有商队和旅人走这条道的,因此虽然离京城近了,可依然没有多少人气。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鸟鸣山幽,相当清静。
只是清静也有清静的坏处,比如说方便行见不得光的事情。
就在陆森欣赏着沿途美景时,皇城司众人却突然警戒起来,领头的汉子作了个手势,一行人再次将陆森护卫起来,呈个圆形。
有敌人?
陆森左右环视,却突然发现,官道的左右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将他们前后都堵着了。
看打扮和模样,应该是江湖中人。
“各位江湖好汉,我们护卫的是位朝廷贵人,与江湖无关,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领头的皇城司汉子双手抱拳,说道:“本人在皇城司供职,与展昭、丁雁等大侠也颇有交情,可否给个面子,让我们过去。”
这里离汴京城只有两百里左右了,皇城司众人也不想再起什么波澜。
然后对方却不这么想。
前边堵路的人江湖人中,有名模样看起来很俊秀的青年,他走上前,笑道:“我知道你们护着的是进行贵人,陆真人。”
听到这话,皇城司众人神情一凛,头领左手负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还轻轻弹了两指的声响。
这声音很轻,只有他们才能听得到。
这声音出现后,皇城司众人都将陆森送给他们的弯刀,出鞘了少许。
陆森站在保护圈的中心,双手负在身后,带着些疑惑,轻声反问道:“来找我的?柳公公的事情,可与你们有关?”
“说到柳公公,陆真人还真是薄情啊,居然见死不救。”青年说到这里,然后像是方记起什么事情的样子,先是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神态又变得理所当然,然后事着些讥笑:“陆真人,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叔呢。”
师叔?
陆森立刻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东海蓬莱派啊。”
这东海蓬莱派自称与陆森系出同门,只是不同派系。
他们在江湖中宣传,陆森这派修的是洞府之术,依山而居,主土木;他们东海蓬莱仙的是生息之法,临海感悟,主金水。
两派五百年前,皆是众妙门的弟子,后来分道扬镳罢了。
他们还创造了很多的设定,什么门派恩怨情仇啊,什么因为道统之争啊,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
然后没有想到,陆森反手就是一个‘通缉令’,谁能拿到东海蓬莱掌门的项上人头,就能得到一瓶仙家玉蜂浆。
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且能让人功力大增。
这消息让所有的江湖人,都‘动’了起来,很多人都想着去东海蓬莱碰碰运气。
要不是东海蓬莱居于海外,绝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没有办法弄到船出海,否则够东海蓬莱派吃一壶的。
但即使如此,东海蓬莱派在岸上的业务和情报点,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差点被完全清扫掉。
听到陆森猜出了自己等人的身份,这青年双手拱拱,虚情真意地笑道:“果然如师父说的那样,陆师叔确实聪敏。弟子罗不凡,参见师叔。”
“呵呵,我可不敢当你的师叔。”陆森呵呵冷笑着。
“陆师叔当不当无所谓,我认你这个师叔就行了。”罗不凡嘻嘻笑着:“还请陆师叔和我们走一趟吧。师父在东海等你许久了。关于道统的事情,他想与你好好聊聊。”
陆森看看前后,发觉对方只有二十人左右,他问道:“我要是不想去呢?”
“那弟子就暂且先赔礼致歉,待会有粗俗之处,请师叔见谅。”
罗不凡示意了自己身边的某个同门。随后这同门从腰间拿下个竹哨,鸣哗哗地吹响了几下。
接着从道理两仙突然冲出十几端着木盆的人,离着皇城司人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便将手中木盆一扬。
大量的黑血倒了出来,落在皇城司前后左右,甚至很多皇城司成员猝不及防,被淋得全身都是。
腥臭不已。
陆森身上也被黑血泼中了,但因为‘皮肤’功能的原因,他干干净净的,黑血淋到他,根本没办法沾溜,全流到地上去了。
皇城司领头用手拈了点黑血放到鼻子嗅了嗅,说道:“是狗血。”
接着又有数人从道路两旁冲出,双手一抛,便是数张渔网罩了过来。
“保护陆真人。”
皇城司头领大吼一声,便有十数名皇城司成员跃中,手中刀光迸裂,舞成一团光华。
一般来说,渔网在半空中不受力的情况,是很难被砍断的。
但这十几名皇城司成员,拿的可是陆森做出来的弯刀,而且还是娶了杨金花,有了冷兵器制作加成的弯刀。
极其锋利,那些几张网在空中,便被十几刀弯刀砍成了碎片。
这十几人砍坏渔网后,便迅速后退,再次将陆森包围起来。
而此时青年笑了:“陆师叔,你仙术过人,此时为什么不还手?我就站在这里,来,用师叔你最厉害的仙法,弄死我呗?”
陆森挑挑眉毛。
“还是说,其实你并没有真正的杀人仙术?”青年罗不凡很得意地笑了起来。
陆森没有说话。
“师父一直在收集你的情报,根据我们的推测,师叔你确实懂不少法术,但似乎没有一项是真正的杀人术。”罗不凡表情越来越得意:“就算师叔你用来歼灭西夏大军的石轮,其实也只是占了地形的便宜,那应该是某种车具的轮子罢了。你并没有直接致人于死地的法术,对吗?”
皇城司所有人扭头,都惊讶地看着陆森。
“你很聪明。”陆森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我确实不懂杀人法术。”
“为了妥善起见,我们不但带来了狗血,还给陆师叔你准备了更有意思的。”
罗不凡的话刚落,道路两边中,走出很多乡下汉子服饰打扮的人,他们手拿短弓,都引箭对准了陆森,就等罗不凡的命令。
这群人大概有百来个。
皇城司的头领愣了下,然后脸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现实上陆森也注意到了,这些拿弓的乡下汉子,其实一点都不农村,很多人的皮肤都是极白的。
皇城司的头领退后一步,语气紧张地说道:“这一百多人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军队?”
陆森有些疑惑,没道理啊,汴京城的将门与自己关系都相当不错的,他们应该不会对自己动手。
但除了将门,汴京城里还有哪家拥有兵权?
宫内?
更不可能了,且不说赵祯有桃子之类的水果有需求,就以他仁义的品性,真要对陆森动手,那也是会堂堂正正的,不需要搞这些小把戏。
那会是谁?
柳公公的消失,似乎也与这些人有关。
东海蓬莱身为一个江湖门派,居然有能力撬动汴京城官场的实力?
陆森越发疑惑。
这时候,罗不凡很嚣张地笑道:“还请陆师叔随我同行,去东海蓬莱小住几天。”
“不去。”陆森摇摇头。
“那就由不得你了。”罗不凡再次让人吹响口哨,约四五息后,又有一群人从道路两旁出来,他们的手中捧着黑色的血,以及一张张渔网。
“没有杀人法术的师叔,如何能从我们这里走得掉?”罗不凡作了个请的手势:“三息后,师叔不出来,我只有让人把你们通通射死掉了。”
皇城司的人,依然还是没有动。
这时候,陆森却动了。
他伸出手,无数道金色光芒突然出现,落在地上,变成一块块方砖,并且迅速垒叠起来。
不到三息时间,就已经形成一个方型的筒子,而且还在继续升高。
趁着砖墙还没有超过自己的眼睛,陆森向罗不凡眨了眨眼睛,很是挑衅。
看着陆森的容貌消失在自己眼前,看着那些金光的光芒化成的墙面,刚才还很淡定的罗不凡急了,怒吼道:“快把他们找出来。”
十数个好手,高高跃起,想从房顶处,再落到对方的方筒子间里。
结果站跃到半空,发现陆木已经用石头,把顶层也给‘封’好了。
“给我围着!我就不信他一辈子不出来。”罗不凡走到方型直简间的前面,摸了摸,极是不快地说道:“尽整些歪门邪道,这是神仙能干出来的事?”
0094 以后僧道皆归我管
方型的石块筒间内,陆森把火把点了起来。
这里地方不算大,三十三名皇城司高手加陆森,勉强能挤得下。
只是没有空气流通,让人觉得有些闷热。
皇城司头领,名为高桐,他听着外边隐隐传来罗不凡的怒吼,然后扭头看着陆森,问道:“陆真人,我们这只能躲一时,时间再久些,空气便会混浊,我们一样得死在里面。”
“挖地道走就行了。”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把石镐拿了出来,交给他们:“麻烦你们了。”
“好说。”
拿着这些石镐,皇城司众人都挺开心的。
之前他们在山顶上,也帮忙用这些石镐挖了大量的石块出来,陆森这才能在短短数天的时间内,合成出千多个石巨轮……其实当时连山头都被挖低了一丈左右。
当下皇城司众人,叮叮咚咚往地底下挖坑,很是卖力。陆森则在一旁收取土块和石块,等挖得足够深后,他再用土方块把入口堵了起来。
三十三个人同时动手,又有特殊工具,挖得很快。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挖到地下两丈多深了。
接着便往路边挖,陆森举着火把,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一条丈高丈宽的直线通道,就出现了。
等所有人手中的石镐因为耐久降为零而消失后,陆森估计自己已经离之前的路边,有十多丈的距离。
“在这里休息一阵子,等会再继续挖。”陆森随意坐了下来。
通道里很干净,陆森重新用石方块铺过了,主要是用来防止地道崩塌的,干净只是附带的效果。
皇城司一行人也坐了下来,很安静,很有纪律性。
陆森则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最后出现的那批弓手,明显是正规军,也就是兵卒。
军人和武林人士气质不一样的,很容易分辨出来。
东海蓬莱身为个江湖门派,却能有士卒助阵,这事情可不简单了。
而且,皇城司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本来就是搞情报的,观察力可能比陆森还要强上许多。
高桐静坐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陆真人,那东海蓬莱派的底细,你可知晓?”
“不清楚,只不过这门派想借我师尊的名头行事,自然没给他们好果子吃。”陆森笑道:“前不久,我向武林承诺,用瓶蜂蜜,换他们掌门的项上人头。现在他们估计也被逼急了,所以想着把我绑走。”
“可他们居然有成批的弓手。”高桐眼神变得很犀利:“而且还是在京城附近行事,这事情可是要捅破天了。”
和陆森不同,高桐对京城附近的兵力很是熟悉。
那群弓手绝对不是禁军,禁军的人他几乎都认得,也不可能是拱卫京城的厢军。
厢军战斗勉强还行,但绝大多数已经被狄青带走,到秦凤路那边攻略西夏去了,想要凑齐百来弓手是有点困难的。
也就是说,这群弓手,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
未上报,未得允许,私自调兵,这可是大忌。
这次能来伏击陆真人,下次如果有机会,是不是会伏击官家?
高桐的表情变得很阴冷。
皇城司本身就有保护皇宫的职责,只不过禁军是明着,他们是在暗处罢了。
众人在这里休息了一阵,陆森又拿出些石镐,请他们继续挖。
如此这般三次后,通道挖了四十多丈,而且也在地底下等了那么久,高桐说道:“陆真人,我们应该可以上去了。不过这次由我们先打头阵,确认外边没有危险后,再唤你出来。”
陆森点头。
接着皇城司众人,往上挖了个斜洞,再小心翼翼挖开个洞口,先钻个头出去左右看看,确实没有危险后,再把陆森也请到地面上来。
此时天色已偏西,皇城司的人在周围探查了一圈,又折回来,说道:“周围没有危险,敌人应已离去。”
旁边有个皇城司的成员,疑惑地说道:“他们居然不守株待免等着我们出来?”
“这里离汴京已经不远,他们不敢多逗留的。”高桐哼了声,冷冷说道:“再迟些,便会与巡检司的人撞上,他们不敢多逗留的。”
一行人出到官道上,等了会,果然见到一群黑衣巡捕骑着马儿走过来,大概百来人,看着挺浩浩荡荡的。
此时巡检司建立也没有多少年,还受着各地府衙的节制。
领头的两人,赫然是陆森认识的熟人。
王朝和马汉,开封府的两位副捕头。
他们远远也看到皇城司的人了,随后又看到了陆森,当下两位副捕头策马小跑过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拱手弯腰拜伏道:“下官开封府副捕快,王朝(马汉)见过陆真人,也见过皇城司各位同僚。”
“两位捕头,许久不见了。”陆森也笑着拱手回礼。
皇城司众人抱拳,算是行过礼了。
“陆真人,你们这是走着回来的?”王朝看看前后,没有发现陆森等人的坐骑。
陆森苦笑,当下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他估计那些马儿,也是被东海蓬莱派的人给顺走了。
要知道,此时马儿,大致上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汽车,可是极其昂贵的玩意。
骏马就相当于超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王朝和马汉两人一听,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这里离京城已不足百里,天子脚下。居然有成建制的,不知底细的弓卒摸了过来?而且意图绑架陆真人,这可是滔天大事啊。
两人立刻招呼巡检司的其它同僚过来,让他们让出三十四匹马,然后王朝说道:“请陆真人和皇城司各位同僚先行回京城,我们在侧护卫。”
“理当如此。”高桐很是满意:“不愧是包府尹的下属,做事有章法。”
王朝和马汉苦笑了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人一个‘巡检不力’的帽子是跑不掉了的。
现在只能尽量弥补过失。
于是,在巡检司的保护下,陆森等在傍晚前骑马回到了汴京城。
至于让出坐骑的那三十四名巡检司,就只能走回城了。
皇城司将陆森送回到矮山,并且看着他进入院子后才离去。
陆森回到家里,这才刚进门呢,就看到赵碧莲冲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又哭又笑。
随后杨金花,黑柱和林檎也走了出来,他们见到陆森,神情都极是欢喜。
接下来,便是其乐融融一家人互访衷肠的时刻,没有什么可说的。
待到半夜,陆森摆平了两个女人,赵碧莲已经睡着,但杨金花体质极好,没有什么困意。
“官人不在家的时候,娘亲来住了几天,前天才走的。”杨金花把前段时间,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置陆森的情况下,杨家毫不犹豫站位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打算过两天,以陆家大妇的身份,带些礼物过去感谢她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即使女儿和娘家关系再好,陆家和杨家再亲,那也是两个不同的姓。
情是情,理是理。
杨金花作为陆家大妇,这点门面功夫必须得做足的,否则会被外人笑话。
毕竟她现在是外人眼中的‘陆杨氏’。
“我对人情世故不太了解,你决定就好。”
杨金花就猜到陆森会这么说,她笑了下,问道:“听说官人在军中大显神威,诛敌十万余人,给我说说是怎么做到,好不好?”
她的眼神明亮,极是崇拜地看着自己男人。
而此时的宫中,赵祯听完高桐的汇报后,问道“柳船字人不见了?那肖佐胜人呢?”
肖佐胜,就是那个跟着陆森到庆州的小太监,但到了庆州后,他就自己消失了,而皇城司的人对此见怪不怪,陆森便知道那小太监定是有自己的任务,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他应该还在西安城内隐藏着。”高桐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柳公公的失踪,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就是没有密信传来。”
赵祯咬着梨子,这梨子是汝南郡王派人送过来的,旁边的篮子里还放着好几个。
吃完梨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渐渐就不痛了:“他们的事情暂且先放一边,你方才说,城外有百余弓卒出现?还与东海蓬莱派有关联?”
高桐点头称是。
“呵,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所以有的人就总想欺侮到我头上来。”赵祯先是有些动怒,但随后叹气说道:“之前欧阳参政在杭州写折子,通过驿站呈了上来,他早说东海蓬莱散播鬼神之言,似乎有不轨之心,现在又有弓卒与他们牵扯在一起,怎么想都是冲着我的龙椅来的。”
高桐不敢接话,在大人物面前,说多错多,最好是什么都不用说,听命令就行。
但赵祯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笑问道:“有这实力的,也无非就是那几家。高桐,你觉得谁想谋反?柴王府,襄阳王府、杨王、荆王、雍王,或者是汝南郡王?”
高桐冷汗直流,吓得不敢说话,傻子才掺和进赵家的纠纷里。
赵祯见他这模样,觉得颇是无趣:“算了,你先下去吧,明个自己去找梅监事领赏。”
“多谢官家。”高桐松了口气,弯身倒着退出房间,速度极快。
房间中,只剩下赵祯一人,不久后,长长叹息声从房中传出,充满了寂寞与失落。
…………
…………
等到第二天,陆森便去上早朝了。
朝堂上,赵祯先是说了些陆真人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随后便对陆林进行了册封。
终南山真人一职不变,因为这已经是道人在人间界最高的称呼了,连天师都比不上。
真正实权方面的改变,则是官阶由五品变成了从四品,拜任礼部下辖祠部郎中。
礼部虽然算得上是清水衙门,但从地位上来说,在六部中反而是最清贵的。
负责大节祭祀,科考任命,蕃外使节接待等等。
而祠部则是归属礼部的下辖部门,主管刻祭,巫卜,以及天下寺庙、道观、尼姑庵的香火钱。
众所周知……香火钱其实油水挺多的,就看你收不收得上来。
而赵祯这任命,则是摆明了说:陆真人,以后天下僧道,皆归你管了。
所以在名义上,陆森已是终南山真人,最高称号的道教虚位,现在又有实权,如果他愿意,说终南山不是道教正统,龙虎山才是……那以后天师之位就只能从龙虎山出。
就是这么嚣张离谱。
陆森拱拱手,算是接下了这位置。
他这模样,看着其实很倔傲的,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陆森对这官职不感兴趣,。
可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装……堂堂懂术法的真修仙者,需要权力?
中午退朝后,陆森便去了开封府西边些的礼部,交接官印。
陆森一进门,就受到了礼部几乎所有人的欢迎。
就算是礼部尚书晏殊,也主动出来迎接陆森。
一番互相之间的吹捧后,晏殊将陆森带至礼公堂中,请后者坐下后,问道:“陆真人,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可有什么想法,需要本官配合的吗?”
祠部郎中一职,不大不小,远没有‘真人’听起来霸气,所以但凡情商高些的,都不会把陆森叫做陆郎中。
“主管祭祀啊。”陆森想了会,突然记起来了,说到祭祀,他还真是个好东西想要给这个时代的人看看了:“那就让世人见识下,先人的巫祭如何?”
晏殊一愣,清瘦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莫非陆真人是想用仙家皮影戏,再现古人的巫祭仪式?”
陆森点头。
晏珠嘴里嘶了声:“可见先人模样?”
“可见!”
晏殊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陆森在汴京城放映影片,已有好几个月了。
放的都是动物和地理风情,从来没有‘人’出过镜。
晏殊愣了会,又问道:“可是今晚?”
“对。”
晏殊站了起来,拱拱手说道:“那老夫先回家中,清洗更衣,再焚香静心。”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而旁边站着的吏官们,也匆匆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向陆森告罪后,立刻回家,估计也是洗漱更衣之类的。
很快,礼部里就没有什么人了。
陆森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回家。
他并不知道,等他回到矮山,整个汴京城都动了起来。
在听说了今晚陆真人要用仙家皮影戏,主持巫祭仪式后,但凡有条件的人,都开始洗漱更衣,有钱人用薰香洁身,没钱的则去城外采摘艾草回来,混入水中给自己去邪。
陆森他生在信息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传统习俗还在地着了,年轻人也懒得去搞这些玩意。
所以他就不清楚,古人对于祭祀这事,有多看重。
更别提,这还是古人的巫祭。
巫,以人身沟通天地,本质上,这就是请神仪式。
0095 把全城的人都吓着了
正经的仙师,一般会做的事是什么?
开坛作法、开炉炼丹、呼风唤雨,讲经大会……等等!
结果陆森这个真仙师做了什么?
种了些生菜和果子,和人分享。
弄了个仙家皮影戏,给全京城的人见见世面。
确实很新奇,但这一点都不像是得道高人该有的样子。
道法大会呢?
给文武百官在仙界称号和排序呢?
这种民众喜闻乐见的剧情,完全没有,这就让他们少了很多吃瓜的乐趣。
虽然仙家皮影戏确实好看,但成天看动物,看风景,时间久了,也有点腻歪的。
听说今晚的仙家皮影戏,会放映先汉时期的巫祭,所以几乎所有人的兴趣都被调动了起来。
陆森回到家里后,也没有和杨金花等人说起这事,毕竟在他看来,只是放个关于巫祭的节目。
给大宋民众们看看现代人还原的巫祭舞,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先放些动物与外地风景,然后再放些关于古人生活之类的片子,最后再放映一些比较‘离经叛道’的内容。
比如说,放一些真正意义的科普片。
《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什么是万有引力》等等。
一步步来,一步步改变宋人的世界观,扭曲……不对,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不知道接下来陆森要放映什么内容,因此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出门时,穿的是漂亮的彩衣。
吃过晚饭,再泡了个温泉后,陆森去了西城墙上,将投影仪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放置好,再调出自己想要播放的内容。
《神人畅》。
那是陆森几年前,无意间在某b字开头视频网站看到的内容,有‘马王堆汉墓坟头蹦迪’的标签。
其中播放的曲子,就是古乐【神人畅】,创新性地加入了鼓点和萧等乐器伴奏。
还有个穿着汉服的小姐姐,在模仿汉墓壁画的形象跳舞。
说到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这视频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其灯光效果阴间,舞蹈动作很柔美也很阴间,然后整个视频就显得阴森神秘,充满了浓重的祭祀感。
反正陆森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大受震撼的,这么阴间的玩意,这群创作者是怎么想出来的?
想用这种阴间视频把观众送走?
连陆森这个久经各种恐怖视频,战争特效大片考验的人,都被里面的艺术和巫术氛围给打动了,他相信这个时代的宋人,应该也会很有感悟才对。
“希望别被吓到了。”
陆森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声,然后带着些许的坏笑,开启了播放。
在樊楼的第四楼,临西窗台,杨金花与赵碧莲两人,就是全场的中心。
这里聚集着一大群的女子,少女和妇人皆有。
只是现在杨金花有些郁闷,周围的女子们,穿的都是素色服,唯有自己和碧莲穿得鲜艳,这很不对劲。
而且今天的气氛有些怪……怎么说呢,似乎有些凝重。
若是往时,一群女子扎堆,早就吵闹开了,但现在,她们却很安静。
事实上,这些妇人也在奇怪着杨金花和碧莲的穿着:陆真人今夜要主持祭祀,你们两人怎么穿成这样,难道有什么说法?
疑惑之下,终于有妇人向两人提问。
杨金花两人这才知道,今晚是自己家官人举行祭祀的日子。
“可他没有和我们说啊。”心急口快的赵碧莲立刻说道。
妇人们一片默然,人人皆知的事情,你们两人反而不知道?
“可能你们是陆真人的妻妾,所以不需要知道吧。”有个妇人如此说道。
对对对!
旁边立刻有其它妇人应和。
妇人们都不希望在这两人难堪,真惹她们发火下不来台阶,自己家的仙果可能就没有份了。
虽然现在也不多,但每月总是能份到一两个的,有盼头比总没有的强。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见周围妇人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皆松了口气。
同时也再一次感觉到了,仙果这种玩意对妇人们的‘杀伤力’。
要是换作以往,她们两人,一个将门之女,一个王爷家的私生女,出了这样的错漏,不被妇人们当着面咬耳根碎嘴就不错了,跳脸嘲讽输出的都有。
绝不可能出现眼前这种‘和谐’的情况。
‘所以这就是官人所谓的垄断性资源?’
杨金花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其实在‘夫人外交’展开之前,杨金花就询问过,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需要什么样的顾忌?
当时陆森就和她说了‘垄断资源’这个词的意思。
让她放手去做事,只要不是太不懂人情事故,使个劲戳人心肺的那种憨憨,手握这种重要的功能性资源,没有‘打不开’的高庭深院。
之前杨金花底气都还是有些不足的,毕竟她是将门之女,天生就矮文人的家眷一头,但现在她悟到了!
现在她不单是将门之女,更有仙人正妻这身份。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
瞬间就觉得底气十足,以后她打算不再穿这种轻飘飘的衣服了,就穿回原来那种舒适修身的劲装,行动多方便啊。
杨金花的眼眉笑得越来越弯,也越来越开心。
也就在这时候,‘电影’开始了。
樊楼的第五层,八贤王等人包场。
整个朝堂之上,就八贤王年纪最大,随后便到庞太师。
在人生六十古来稀的时代,他这已算是高寿,但人的模样看起来,却和五十岁多些的包拯差不多。
这人过了六十岁,就有很多的天然特权,可以很任性。
比如说,喝酒这事,免不了要配碟盐炒豆子。
在公共场合,别的文武百官吃豆子,得老老实实用筷子夹,八贤王不需要,他用手直接抓起一捧盐豆子放在左手心里,再用右手捏着一粒粒放嘴里吃。
吃完后,双手都有污渍,懒得起身用湿毛巾擦,便直接擦在自己身上。
旁人见了,也不敢有意见。
在等着祭祀开始的这一柱香时间里,他吃了两碟盐豆子,身上擦得左一块右一块的油渍。
“这陆真人终于开始办正事了。”八贤王咯吱咯吱咬着豆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希仁,你觉得他会不会做其它的正事,比如说开炉炼丹?”
若是开炉炼丹,那对于国库的耗费可就大了,这可是有先例可循的,而且但凡开始有高人炼丹了,都极易勾得皇帝不理朝政。
包拯坐在窗边,穿着白色素服,气质越发孤寒。
他本身是权开封府,现在又是枢密使,可以说文武两派的官位加身,实权大到惊人。
喝了口酒,他想了会,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有自然生产的仙果和蜂蜜,陆真人何须吃那些不靠谱的丹药。”
“这倒是。”八贤王点点头:“那开坛作法,道法大会之类的,他估计会开吧。”
“这倒是有可能。”
按照传统文人的习惯,将自己的理论,自己所属派系的观念传播开去,这是一个‘弟子’该做的事情。
否则文人间就不会有派系的差别,佛道两家也就会动不动就要互相辩经!
八贤王觉得豆子有点咸了,又喝了口黄酒,说道:“现在他开始主持祭祀了,以后肯定也会讲经论道的,且看着吧。”
包拯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到城墙那边,有光亮起,便说道:“待会再谈,似乎开始了。”
今晚的观影人数,至少是平常的两倍,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人挤在城墙下,或者有一人则到酒楼中坐着。
绝大多数的人,穿的都是素服,毕竟对于祭祀,即使是以皮影戏的形式出现,宋人也有足够的敬畏。
一张张带着虔诚的脸,看着城墙上的画面。
先是一片很暗的画面出来,几乎看不到东西,但随后光线渐渐变亮,隐约看到四个男子跪坐成一排,而在他们旁边,还有数盏汉式宫灯放着。
可即使如此,四个男子也只能隐约看到轮廓,一动不动,表现出来一种相当诡异的感觉,画面还有隐约的雾气在流动。
此时很多普通老百姓在咽口水了。
和之前看动物生存,风土景貌的影片不同,这东西的气氛着实吓人。
特别是对于第一次看‘恐怖片’的宋人来说。
随后一个穿着暗红色,汉式直裾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捧着一盏宫灯,走得很慢,很轻盈,小心翼翼地,仿佛不敢惊动什么东西。
也就在她走动的时候,突然有缓慢且深远的箫声响起,同时伴有阵阵雷鸣。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很多人心颤,有些年幼的孩子当场就吓哭了。
但立刻被长辈捂住嘴,生怕惊动了画面上的那些人。
随着女子的走近,她手中的灯光也照亮了附近四个男子,个个垂头,都仿若石雕,一动不动。
她轻轻放下手中灯盏时,退后两步,前着无人的前方弯腰行礼,此时已能看清女子的容貌,虽然生得不算极是漂亮,但也是端庄大气,且脸容貌白皙,皮肤光滑,一看就是富贵之家长大的女儿。
汉服女子直起身子,左手缓缓高上搞抬,便是一声滚雷响动,右手心各上亦是高举,再有雷声响起。
每次抬手,雷声轰鸣,同时画面便明显一分,如此两次反复之后,画面已经能让人正常视物,可依然还是昏暗,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阴森厚重感。
此时汉服女子的双手已举到高处,接着缓缓放下,而画面中的四个男子‘石雕’在阵阵雷鸣声中,‘活’了过来,抬头睁眼,同时缓缓扭动自己的肩膀,似乎长久的岁月,都没有动弹过一般。
他们四人各有自己的乐器。
此时很多民众已经脸色苍白了。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一般的祭祀是什么样子的?
阴暗或者空旷的地方,带着面具手无足蹈的法师,吟唱着他们听不懂的经文!
还会烧些钱纸之类的玩意,画点符咒等等。
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神秘的感觉。
但和眼前看到的影像,根本没得比。
那昏暗,烟雾缭绕的场景,面无表情的巫者,滚滚的雷声时不时响起,仿佛已有天神注意到此处,一切都在示意着,这是一场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的,真正意义上的巫祭。
每当画面中有雷声响起,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会下意识抬头望天,看看是不是现实世界中打雷。
而每一次的雷声,都让他们的心神在一点点瓦解。
画面停顿了三息左右,其中一个汉衣男子开始弹奏起身前的古琴,随后汉服女子便开始作出四方拜祭的动作。
听着轻缓空灵的泛音,很多对乐曲有了解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声:“神人畅?”
这首古曲传承很久了,随着时间的变迁,韵律上可能有稍微的变化,但并不大,熟悉的人一听就能认得出来。
空灵的泛音似乎是沟通天地所用,女子的拜祭与琴音相和,引得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大。
最左旁的男子,用越来越急促的箫声,给阴森的空气增加一股焦燥的气氛
随着一记中等音量雷声的响声,正好拜祭回正前方的汉服女子,突然像是昏迷了一样,突然半蹲,身体松软,脑袋歪侧,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琴音变得稍稍欢快起来,同时鼓点也打起来了。
听着这样的演奏,似乎是在表达比较快乐的时光,但画面上的氛围阴暗诡异,再配合这有点欢快的乐曲,着实有点矛盾的诡异感。
同时吹箫的男子,在一旁时不时用箫声模拟出那种黑夜中的枭叫声,更加增加了现场的恐怖。
更不对劲的是那名舞者,她跳起了袖舞,动作优美,可总有种违和感,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名女舞者是闭着眼睛的,同时她的动作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跳到某些节点,会下自觉地停顿一下,似乎是身体没有控制好的样子。
而且她舞蹈的时候,脑袋时不时会左侧或者右侧垂下,软软无力,就像是睡着的人本能动作。
几乎所有人浑身直冒寒意,他们看出来了,这女子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控制了。
在用她的身体跳舞,再想到这首曲子的名字《神人畅》!
他们越发感觉到惊恐和畏惧,可又偏偏不愿意移开目光。
这是神降?
汉装女子越舞似乎越开心,优美的舞蹈,带着一股不自然的,诡异的气质,最后曲子越来越欢乐,在乐曲最终的高点处,随着最声记鼓响,音乐骤然停止,一声滚雷起,女子随着舞姿高举着双手,突然间化成了轻烟消失,现场只有一件外衣跌落。
这一下太突然了。
城墙下方,也骤然响起了尖锐的惊叫,但随后也是同样戛然而止。
无数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或者旁人的嘴巴。
他们害怕自己等人的叫声,会惊动画面上看不见的神灵。
滚雷渐渐声弱,远去。
画面暗了下来,四个男子动作也渐渐变缓,似乎重新变成了石雕。
等投影机的画面完全消失很久后,整个场面都还是安静的,半座汴京城没有了声音。
直到半柱香后,这才有人试探着起身,脸色苍白地往家里走。
所有看戏的文武百官,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摇摇晃晃地从酒楼下来,身体似乎都有点站不稳。
只有少数几个官员站得很稳很直,比如说包拯,八贤王,庞太师等!
然后男女老少,回到家都把香炉翻了出来,进行各种的拜祭行为。
陆森从城墙走下,便看到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牵手过来,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杨金花,此刻居然露出了一幅被吓到的小女儿家模样。
0096 有仇是不会忘记的
宋人和陆森这个后世冒出来的人是不同的。
他们普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神人畅》那真实的画面,夸张的阴间滤镜,以及最后那一下人唰声就不见的特效,都触及着宋人脆弱的小神经。
即使是杨金花这样的豪气的将门贵女,也被吓着了。
而赵碧莲……她也很怕,但意外地,在这方面,她比杨金花更有抗性些。
陆森走过去,拉起杨金花的手,便感觉一片冰凉。
他再看看杨金花有点惨白的脸色,有点后悔,早知道她这么怕,就不放这么阴间的玩意了。
“没事的,这样的巫祭很少见。”陆森左右手各拉着自己的一个女人,边走边说道:“正常的祭祀没有那么阴森的。”
其实陆森自己挺喜欢这个版本的《神人畅》,只是人类的喜厌并不相通。
三人手拉着手,行走在城外的小道上,月光鳞鳞,周边草木丛中,已有夏前的虫鸣声,虽然并不多,却给夜晚增添了一份幽静。
“我觉得也不应该如此,必定是有术法在身的女子,才能跳出如此摄人心魄的祭舞。”杨金花感觉官人的手很大很暖,渐渐的,那种恐怖的心态开始慢慢减少。
她看着陆森的的侧脸,光滑俊秀,又想着后者平时的暖润人心,似乎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
此时赵碧莲更快回复到平时的状态,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官人,最后那巫祭舞者消失了,是被天神接走了吗?”
陆森愣了下,心中苦笑不已。
那只是特效,但你和宋人说这个,她们听不懂啊。
果然,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遮掩吗?
他想了会,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景像,是师尊留下来的,我看过,也问过,他只是笑笑不回答。”
赵碧莲一听陆森这么说,便不再探寻。
作为大门大户的女儿,即使是私生女,她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能探究的。
三人回到家中后,在温泉间进行了一次男女之间的战争,直到三人‘同归于尽’。
两个女人用这种方法,来将自己内心中最后的那一丝恐惧排泄出去。
事实上,她们的恐惧,同时也是整座汴京城的恐惧映射。
连还算有见识的大户女儿,都成这模样了,更别提普通老百姓。
这晚汴京城几乎每家每户的香火就没有断过,一直燃到第二日清晨,当陆森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早朝时,站在山坡上,借着黎明的那抹亮光,他看到整座汴京城都笼罩在一团青烟之中。
起先他还以为是雾气,但看多了会,发现是香烛烟火。
便知道,自己这次似乎玩得有点大了。
自个自地摇了摇头,然后他便来到皇宫前。
《神人畅》的播放时间,其实不足半柱香,比起一个时辰以上的动物影片,短得多。
按理说,这次官员们回家回得早,个个应该都有充足的睡眠时间,然而……除了包拯、八贤王和庞太师等人,其它文武百官,皆是一脸困倦的模样。
甚至还有些人,表现得很萎靡。
陆森走到汝南郡王旁边,打量了后者一会,说道:“看来泰山你昨晚没有睡好啊。”
汝南郡王没好气地白了陆森一眼,说道:“贤婿,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份了,这是谁的错?”
周围百官几乎都把视线投射了过来,个个都是一脸幽怨的模样。
真的……没有几个不被吓到的。
陆森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他立刻站定望天不说话,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
片刻后,宫门大开,百官进殿,等了会,便看到赵祯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例行的君臣礼毕后,赵视无奈地说道:“陆真人,你这仙家皮影戏里的巫祭,也着实吓人了些。别说宫中的妇孺,连我这大男人,都被吓了个够呛,一闭眼便看到那汉女如提线傀儡的模样。”
朝堂上哄然而笑,文武百官们都是感同深受。
甚至也觉得赵祯这人确实是和善仁义。
换作其它皇帝,可难做到如此平易近人,自爆其短。
“不管怎么说,陆真人这次确实让我们开了眼界,原来前汉的女子居然是这模样,原来《神人畅》巫祭人是会被带走的。”赵祯一脸学到了的模样,还甚是神往地停顿回味了昨晚的影片。
怕确实是怕的,但也感觉相当有意思。
陆森拱拱手,没有说话。
随后便是政事方面的问答和处理。
等到退朝后,陆森跟着汝南郡王去了赵家府,然后在汝南郡王的介绍下,见到了一个武林中人。
“见过陆真人,在下点苍派长老田兴照,请问有何指教。”
陆森跟着汝南郡王过来,是特地要见见这人的。
陆森坐在椅子上,笑道:“听说点苍派在武林中也算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
田兴照有些得意,但还是拱手说道:“都是江湖朋友抬爱。”
点苍派确实在武林中很有名望,其掌门‘流风剑’齐元白是老一辈的高手,在三十年前,地位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展昭。
只是没有官身罢了。
“田长老应该听说过我在发布的悬赏令吧。”陆森问道。
“自然是听说过的。”田兴照颇有兴趣地说道:“只要能拿到东海蓬莱掌门的项上人头,就是一瓶蜂蜜。”
“现在想想,这条件太低了。”陆森正色说道:“请点苍派替我在江湖中传句话,东海蓬莱掌门的项上人头,由一瓶蜂蜜更为三瓶,且东海蓬莱派的副掌门,以及两名长老,人头也是一瓶蜂蜜。”
田兴照愣住了。
北侠欧阳春靠着一瓶蜂蜜,就已经功力大进,如果有三瓶蜂蜜!
汝南郡王在旁边说道:“贤婿,这奖励是不是太丰厚了?换上百两纹银,江湖人一样会卖命的。”
那怎么行!
要是换个人这么说,田兴照非要怼脸骂人不可。
但说这话的,是汝南郡王,堂堂王爷,他只是赵家的供奉,岂敢乱说话。
所以田兴照急了,立刻抱拳说道:“陆真人请放心,此事我点苍派定会想办法通知其它门派好友。”
说罢,田兴照便急急离开。
他觉得,这事点苍派可以争一争,如果目标全由点苍派干掉,那六瓶仙家玉蜂浆,会大大加深点苍派的底蕴。
等田兴照走后,陆森笑道:“多谢泰山帮忙唱红脸。”
“一家人说什么谢。”汝南郡王呵了声,然后略带疑惑地问道:“你不怕点苍派不把这事外传吗?”
“只要点苍派的掌门不是傻子,就没有问题。”陆森胸有成竹说道:“他们自己能吃得下,就一派拿六瓶蜂蜜呗。如果吃不下,自然会联合其它门派。无论哪种,我都不会有其它的损失。”
汝南郡王又笑了起来,他用杯盖拨拨手中的清茶水,抿了口,说道:“贤婿你心里有底就好。对了……关于你在城外遇袭那件事,你觉得那些弓卒,会是谁的人?”
“这是官家该关心的事情。”陆森身子向后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我只要对付东海蓬莱派就好。”
军队、将门一直是赵氏和文官们提防的对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查清楚,不需要陆森插手。
况且陆森如果去查那些兵卒的事情,反而会挑动赵祯和文官们脆弱敏感的神经。
汝南郡王对陆森的回答很满意。
在他看来,陆森这人的政治嗅觉很高,比绝大多数的文官都要高,人又好相处,碧莲嫁给他,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份。
“对了。”汝南郡王突然记起件事情:“官家已按你所言,将皇储送出宫外生活,就在西边的金水街,你或许可以上门去看看。”
“皇储定会受到极好的保护,我这从四品祠部郎中,还是算了吧。”陆森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况且皇储是谁,未来的官家是谁,又与我何干?日子还不是照常过!”
汝南郡王盯着陆森的眼睛看了会,说道:“贤婿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且你的影响力,可不低。皇储年纪还小,会依赖他能常见到的,并且又有真本事的人。”
陆森听以这里,眉头一皱:“泰山你这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我看得出来,贤婿你擅长奕子,男儿郎有本事,胸怀大格局,是好事!”汝南郡王拍拍陆森的肩膀:“我会支持你的。”
半个时辰后,陆森从汝南郡王府出来。
他一行走,一路沉思。
他有种感觉,汝南郡王已经看出自己想温水煮青蛙,慢慢改变大宋国民的观念了。
可以这么说,汝南郡王并不算一个很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连他都能看出自己心思一二,其它那些九个心窍的文人,多半也看出来了。
比如说包拯,八贤王和庞太师等人。
不过也无所谓,看出来了又如何,自己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不妖言惑众,又不谈经论道。
就是放电影给你们看,以后再弄些稀奇古怪的奇观出来,震慑他们的三观,谁能阻止。
这样想着,陆森的心情便又愉悦了许多。
花了近半个时辰,他才从汝南郡王府走回到矮山。
这段路程挺远的,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浪费时间。
要不弄个代步工具?
骑马就算了。
陆森打开自己的配方,里面有很多格逼很高的‘交通工具’。
比如说五彩祥云啦,但材料太麻烦,什么先天灵气三缕,混沌仙气五缕!
这些都是目前不可能搞得到的东西。
然后就是反重力个人飞行舱,看上面的图示,就是那种科幻概念里的个人飞行器。
大部分材料都可以找到,能量可以外接红石能量包。
但缺一个‘雷电磁石’的材料,实在不知道是啥玩意。
像这样缺个关键性材料的交通工具配方很多。
最容易制作的代名工具,就是木制傀儡了。
像是雪犬这种。
老实说,坐这玩意,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走路。
那东西跑起来,颠簸得很,也只有杨金花这种练过的,才能驾御得了。
木傀儡慢走的话,其实效率还不如陆森走路的。
他这样思考着,回到院子里,便发现庞梅儿也来了,她和自己的两个女人,正待在花海里玩耍。
庞梅儿见到陆森,行了个万福礼,笑道:“小女子见过陆真人。”
陆森现在有官身,又有品阶,庞太师站面前都不虚,所以庞梅儿主动行陆森行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刚才在花海里跑跑跳跳,庞梅儿气血活络起来,脸蛋红扑朴的,相当好看。
光从脸蛋来看,她确实是三个人中最漂亮的。
不过陆森又不只那种只看脸的初中生,女人的美是全方面的。
脸、身材、气质、性格统合起来,才是女人的魅力。
这样子一算的话,其实这三姐妹魅力是差不多的。
“不必客气。玩得开心些。”
陆森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请稍等。”庞梅儿叫住了陆森:“昨日爷爷便交待了,今天来矮山与金花玩耍时,得向陆真人你发个邀约。今日傍晚,庞家设宴,恳请陆真人携亲眷上门作客。”
庞太师要请我吃饭?
陆森考虑了一会,答应下来:“嗯,傍晚时分,必定要赴约。”
“多谢陆真人。”庞梅儿显得有些高兴。
随后陆森吃过午饭,上楼睡了个午觉,等下午起来,发现庞梅儿已经回去了。
随后便是去洗漱,中途赵碧莲加入,浪费了些时间,最后穿着打扮,一切事情做完时,也快到傍晚了。
等陆森携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到庞府前时,恰好日落西山。
门房恭敬地请三人进府,并且将三人带到内堂中。
庞太师一家人已经坐在那里待着陆森了。
庞太师,三子三儿媳,两孙子一孙女,刚好十个人。
陆森过去抱拳微微弯腰,说道:“多谢庞太师邀请,现在前来叨扰。”
他说完话,杨金花立刻把一大果篮子递上去。
某个美妇站起来,喜滋滋地把这篮果子收下,然后拿到一边了。
“陆真人你还是太客气了。”庞太师站起来,热情地牵着陆森的手,引导他进到厅堂中,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说道:“你能给面子来作客,就已经很让老夫高兴了,还送什么礼,生分。”
陆森微微轻笑。
随后便是庞太师向陆森介绍自己的三个儿子儿媳,孙子等等。
再吃过饭后,庞太师带着陆森到了自己的书房。
正常情况下,书房才是谈正事的地方。
果不其然,庞太师坐下后,说道:“听说陆真人有件法宝,可医人无数?”
0097 你们不能不给
“听说陆真人有件法宝,可医人无数?”
陆森也坐了下来,他看着庞太师一头银丝,说道:“确实有,不能说医人无数,只是可缓慢回复别人的病情和伤势。”
回春幡这东西,现在一直放着陆森的背包里。
“可有造福汴京百姓的想法?”庞太师问道。
陆森点点头:“法宝确实可用,可也要作好规划,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将回春幡放到城里热闹的地段,让更多的平民百姓享受到这种便捷轻松的医疗。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随便乱来的,不是说往地上一插,让别人来享受治疗就完事了。
汴京城寸土寸金,如果插在街道上,只会堵塞交通,插到大门大户的土地上,人家未必愿意。
且就算愿意,万一对方想独吞这回春幡,关起门来,不让平民百姓进来又如何是好?
兼之……汴京城人口过两百万,每天大病小患的人数,至少两千起,人人都跑过来蹭医疗灵气,然回春幡的覆盖范围有限,如果没有个规矩,你抢我夺,人山人海的,一个弄不好,就是发生踩踏事件。
届时别说医人,就是死人的事情了。
所以陆森没有急着把回春幡放出来,而是想着等过两三天,再去和汝南郡王,或者包拯等人商议一下。
结果今晚,庞太师倒是先把这事说开了。
听到陆森并没有把回春幡藏着掖着的意思,庞太师轻笑道:“陆真人的忧虑,老夫明白。其实关于此事,我也与晏尚书、八贤王等重臣商量过,有些自己的想法。”
朝廷一直在关注着西夏攻略的事情,现在这可是大宋的头等大事,怎么可能不上心。
而陆森当监军那段时间的事情,也被祥细地记录下来,然后送回到宫里。
赵祯和几个重臣都看过了,知道陆森‘车’敌十万,是依靠地形和计谋才完成的后,他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是指着人杀的就好。
说明陆真人现在还依然是人,还不是仙。
然后记录中,也讲述了陆森‘回春幡’的事情。
于是这些人便有了些想法。
“请太师指教。”陆森抱拳。
“指教不敢当。”庞太师轻咳一声,说道:“皇储所在的金水街赵府,极是空荡,容纳一张仙幡,绰绰有余。”
陆森没有说话,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听着,庞太师在劝自己把回春幡献给赵家?
确实,皇储的身体是不太好,但回春幡可是群体效果的特殊法宝,只用在一人,或者少数十几人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见到陆森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庞太师不紧不慢地说道:“陆真人请别动怒,我并非想借回春幡谄媚皇家。皇储所在的赵府,确实很大,而且那里有森严的守卫,若将旗子插在那里,一样可以让患病的黎民百姓们进去沾染仙家之气。”
陆森却是不信:“皇储身份尊贵,官家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麒麟儿与平民相处一室。”
“并不是一室,而是三室!”
庞太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放到桌面上,然后再推到陆森面前。
陆森打开看了会,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一间圆形的屋子,分隔成了三个区间,有一个区间特别特别地大,几乎占了整个圆形图案的三分之二。
而剩下两个区间,写着‘赵氏’的最小,写着‘百官’的区间就稍微大一些。
看起来这样的划分已经很有公平的味道了,但陆森却知道,并不算太公平。
赵家和文武百官,这才占汴京城人口的多少?
居然合起来要占三分之一。
只是陆森也明白,在这个时代,朝廷只拿‘这一点’,已经很仁义了。
要是换作别的朝代,估计就是皇家与百官共占到至少十分八九左右,剩下的十分之一才是屁民的份。
陆森内心中叹了口气,然后问道:“民众那边你们如何安排,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入赵府治疗?”
“此事还在谈着。”庞太师又抿了口茶。人老了,唾沫分泌就变少了,总容易觉得口渴:“但主持此事的人,是包府尹和八贤王,所以陆真人大可放心。”
“既然是他们两位,我自然放心。”陆森笑了起来。
庞太师陆森答应了,顿时也开心地微笑起来。
但随后陆森说道:“那问题是,我从中能得到什么?”
庞太师眼皮微微一抖,随后又神情平静地说道:“陆真人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陆森摇摇头:“但你们不能不给。”
庞太师身体微震,他静静地看着陆森,随后才说道:“那我和包府尹等人再谈谈。”
约两柱香后,陆森从庞太师的书房中出来,再带着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回家。
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陆森躺在摇椅上,看着漫天的繁星。
没有现代社会城市光污染的影响,他能看到一条星光形成的银河横贯整个天空。
漂亮得让人几乎能忘掉所有的烦恼。
然而只是‘几乎’。
此时陆森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庞太师其实就是在试探……试探陆森的底线,试探他究竟能‘圣人’到哪一步。
陆真人好说话,这是朝廷上下,甚至连市井都公认的一件事情。
虽然看着清冷,但实则没有什么架子。
下朝回家,经过市街时,也会与相熟的街坊打招呼。
甚至偶尔还会停下来,和待坊们唠磕几句。
别人真遇到困难,也会帮忙。
不少人得过他的帮衬。
而很多时候,好说话的人,都是容易吃亏的。
刚才庞太师说了很多回春幡的事情,也考虑了很多回春幡会引起的问题,几乎面面俱到。
但唯独漏了一件事情:陆森自身的意愿。
他在对话的一开始,就故意避免谈这方面的事情,仿佛一开始就认定,这事陆森必定会做,或者必定得做一样。
这便是陆森刚才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做好事,他愿意。
但被人逼着做好事,那就不行。
他摇晃着椅子,视野中,夜空银河一抖一抖的。
“官人有心事?”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森转头,便看到杨金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她刚从温泉里泡出来没多久,脸蛋红扑朴的,身体微温,看着极是诱人。
陆森笑道:“也不算是心事,只是觉得,好人果然容易被枪指着。”
杨金花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她怒道:“谁敢惹官人不开心?老娘去……”
说到这里,杨金花顿时就有些害羞,她这一激动,又原型毕露了。
陆森却不在意,笑道:“不用,我没有不开心,倒不如说反而想通了。打明起,我就懒得去早朝了,有事情就看看,没事情就待在家里睡懒觉。你说好不好?”
“好啊。”杨金花自然赞同,她也觉得自家官人每天早早就得爬起来,天色都未亮,着实辛苦:“反正我们家又不缺那点奉禄。”
自家方楼后面有个小矿洞,每月都能产块金锭子出来,供一家几口吃穿绰绰有余。
况且自家根本不缺吃的。
见到杨金花同意,陆森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那今晚我们睡晚些。”
一听这话,杨金花顿时感觉身体有些发软,有些害羞想挣扎,却又舍不得。
然后这夜陆森到快要去早朝的时候,才睡下。
这一睡,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连杨金花和赵碧莲也是。
他起床后,林檎帮着服侍洗漱,吃了点小米粥当午餐,然后啃着个桃子,大致上估算好时间,便去了汝南郡王府中。
此时百官果然已下朝回家,汝南郡王正在吃着午饭,陆森很自然地跟着蹭了顿。
吃饱喝足后,汝南郡王在书房里看着陆森,笑道:“年轻人,节制些。早朝一事,你确实算是可有可无,但缺多了总算不好。”
“以后我会尽量少参加朝议。”
汝南郡王眼睛微睁:“哦,遇着事情了?”
“嗯。”
陆森把昨晚与庞太师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愿为这天下,尽绵薄之力,可没说愿当提线木偶,被人裹挟着动弹。”
“哼,庞太师,还有八贤王,又来搞这一套。”汝南郡王不快地说道:“他们总觉得这天下的人,包括官家,都得按他们的理念去行事,嘿!有病。”
看汝南郡王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想来以前也是吃过这几人的亏。
“所以,我有个想法。”陆森说道:“回春幡是一定要用的,否则放着浪费。但如何用,放在什么地方,规则如何,什么人能进,得由我们自己来决定。”
“哦,贤婿速速道来。”
与此同时,庞太师在开府封见着了包拯,书房内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八贤王。
“事情便是如此了。”庞太师长长叹了口气。
八贤王听完后,无奈地笑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你们不能不给!他这是在骂我们啊,骂我们不知所谓,骂我们做事霸道呢。”
包拯给自己倒了杯绿茗,本想喝的,却没有心情,又把杯子放下来,说道:“本府早说过了,陆真人年纪虽不大,却已有自己的是非之辩,你们这做法,自然会引起他的反感。”
他依然记得半年多前,公孙主薄也想用大义压人,结果被陆真人讽刺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只是试探罢了。”八贤王身体软塌塌地靠着椅背,最近他的精神劲越来越差了:“只是没有想到,陆真人的反应这么大罢了。”
庞太师此时笑笑,不说话了。
虽然三人坐在一起,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他们三人关系很好。
只是为了共同的目的,暂时联合起来罢了。
“今日陆真人没来早朝。”八贤王打了个呵欠:“是不是因为而恼怒,对我等失去了信心?”
庞太师说道:“应该不至于。”
包拯却神色黯然地说道:“这可难说,陆真人和我们以前见过的道人都不同。他的想法,他的理念,他的术法,就没有一个可以参照的人选供我们评测。本府曾以为他会是那种祸害天下的妖道,但实则他比我们所有人更不想官家去修长生。”
他的意思,庞太师和八贤王两人都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做法,是直接把陆森往将门那边推。
本来陆森就对将门有亲近感了,他的妻子又是将门的女儿。这样子一搞,陆森对文官的看法估计更差了。
“只是他这种身负神通之人,如果不加以束缚,等他在朝堂上多待十几年,再待我等入土,他估计就能一手遮天。”八贤王叹气道:“老夫有些担心十几年,二十年之后的朝堂。”
然而庞太师此时却突然说道:“八贤王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说,陆真人也算是皇亲国戚。”
八贤王皱眉,他感觉得到,庞太师的话中,带着些讽刺的味道。
可惜,找不到证据。
包拯也听出来了,但他装作没有听懂。
现在的赵祯,还有八贤王赵元佐,其实都是赵二这脉的,而汝南郡王是赵大一脉的。
赵二这边龙椅坐得不正,至少不是很合情理,所以陆森就算是皇亲国戚,在赵二这脉的眼里,也不是很顶用,甚至内心中还有点不爽。
看着八贤王那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庞太师笑道:“其实呢,陆真人这次监军立了大功,但官家只给了他官位和品阶,没有实质的奖励。我觉得官家赏点财物,再嫁个公主什么的,也没有问题嘛。”
不得不说,庞太师还是很懂说话的。
先暗讽别人一把,然后再给个主意。
即使是八贤王,也动怒不起来。
此时八贤王甚至还觉得,庞太师的主意很正。
宫中的福康公主,现在十三岁了,还有半年多些就及笄,确实是可以嫁人了。
包拯微微摇头,庞太师的主意听着不错,但其实可操作性并不高:“我方才说过,陆真人已有是非之辩。且观他的妻妾,无论是杨家的女儿,还是汝南郡王的女儿,都与他相识相熟,这才结亲。以陆真人的本事,若要放出风声,京城有待嫁女的文武百官,定会托媒人前去说亲,矮山的青石路,估计都要被媒人踩低两分。如若官家赐婚,他多半是拒诏的,届时官家的脸面不保,公主的脸面也丢完了。”
0098 绕过你们
自从与庞太师翻脸后,陆森就已经不太去早朝了。
虽然官家和文武百官们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陆森的职位和职责,其实都是不需要上朝的,还是那句话,朝堂之上有他没他其实都无所谓。
但朝堂之下,陆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是仙果还是玉蜂浆,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
陆森从来没有‘卖’过这些东西,杨金花也不会卖。
只送……但所有人都清楚,送的是人情,而人情,是最难还的。
就算是庞太师这种纵横朝堂三四十年的权臣,被陆森驳了脸,也没有动怒。
这就是‘人情’在起作用。
吃了陆家那么多的仙果和玉蜂浆,总不能连这点气都忍受不下来吧。
同样的,对于陆森不上朝这事,所有人都当作没看见。
甚至还有些人觉得,像他这样修行有成的道人,就不应该上朝,怕影响到官家。
如此这般,所有人的日子都照常过,百姓们也照常看仙家皮影戏。
现在陆真人不放动物片儿了,开始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没有重心,东一榔头西一锤子。
前天放一个叫伊苏美尔蛮族的历史,以及毁灭过程,那金字型的皇陵,真有意思,还建了个巨大的人头狗身大雕镇守。
今天则放送蚁群的战争。
还真别说,蚁群战争居然很得宋人的胃口,他们从中看到了两国战争的雏形。
甚至还会放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一种叫化学的特殊门科演示。
里面讲到为什么有人敢伸手入油锅捞钱,为什么能白纸显字等等技巧。
硬是让很多装神弄鬼的人失业。
有些人还被赶出了汴京城。
但越是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民众们越爱看。
因为好奇心是人类的本能。
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陆森此举的隐藏意义,但还是有少数人看出来了。
八贤王的书房中,除了他还坐着四位朝廷重臣。
包拯,司光马,庞太师和欧阳修。
“陆真人已然开始传播他师门的理念,你们有什么想法。”八贤王赵元佐问道。
司马光轻笑了声:“我觉得还行啊,至少现在民众也弄明白了那些装神弄鬼之人的手段。他又不是在给民众灌输邪道。”
庞太师在一旁附和:“我亦觉得八贤王过于杞人忧天,陆真人做事很有章法,至少没有传播不当言论。”
八贤王见两人不赞同自己的说法,又向包拯说道:“希仁,你怎么看?”
“暂没有想法。”包拯眯着眼睛,显得很无聊的样子:“就如他们两人所说,陆真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可他已经开始传播自家师门的精要了。”
“也不是坏事。”包拯语气很轻缓。
八贤王愣了下,包拯不附合自己这事,让他颇有点打击。
两人可算是至交好友。
其它人看着包拯与八贤王,表情都有些奇怪。
这次的聚会不欢而散。
因为两人的家住得不远,所以包拯和庞太师此时同路。
汴京城现在的治安极好,即有开封府的捕快巡逻,又有穆元帅天天带着几十兵卒巡游,江湖人士根本不敢随意乱来。
连霸王餐都不敢乱吃了。
原来汴京城就极为繁华,现在治安好转后,显得更繁华了。
庞太师看着自己左侧的店肆,好一会后,现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包拯问道:“希仁,你不觉得八贤王最近有些失常吗?”
包拯沉默了会,行走了一小段距离后,他才说道:“或许八贤王心情不佳吧。”
“确实是心情不佳。”庞太师笑道:“你不觉得,他很针对陆真人?”
“不奇怪,本府亦是如此,去年压制陆真人的消息一整年。”
“不同的,希仁你压制陆真人的消息,是怕陆真人妖言惑众。”庞太师笑道:“但八贤王针对陆真人,是出于另外的考虑。”
“什么考虑?”
“陆真人和汝南郡王走得近。”
包拯皱眉:“八贤王断不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包府尹,并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无论面对着谁,都有一视同仁的气魄。”庞太师边走,边说道:“八贤王之所以能贤,是因为他曾是官家养父,若不是你当年查破‘狸猫换太子’一案,官家现在还叫他父王。人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从以前的情况来看,八贤王当年确实是把官家当亲儿子一样养育的。”
包拯愣神,没有说话。
但他不得不承认,庞太师说得很有道理。
“之前我说过,如果想要拉拢陆真人,大可把福康公主赐婚于他,然官家拒绝了。”庞太师继续说道。
包拯微微摇头:“理所当然,陆真人已有正妻,如若福康公主要嫁,就只能作妾,否则就得强逼陆真人把正妻休了。官家以仁治国,断不会做出如此荒唐,拆散鸳鸯的事情来。”
庞太师听完这话,嘴角上扬,似乎笑得更开心了:“所以八贤王急了,虽然官家已有皇储,但皇储的身体很差,全靠着陆真人的果子吊着。而陆真人又与汝南郡王相好,要知道,汝南郡王之子赵曙,可也是当过一段时间皇储的。”
包拯听到这里,表情很是无奈,他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该站边了,包府尹。”庞太师拱拱手,笑道:“我已到家门口,就不送你了,明日朝堂见。”
说罢,转身离开。
包拯看着庞太师的背影消失在朱门之后,在原地站了会,这才缓缓再次走动。
半柱香后,包拯回到开封府,他看着卷宗,但翻来复去好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庞太师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
包拯与八贤王关系极好,他不希望八贤王因为这点事情,晚节不保。
因为他个人觉得,陆真人做事,真没有任何问题,不敢说为敢为民,但却也与世无争,断不会有扶持赵曙争龙椅的意思。
他想劝解一下八贤王,却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八贤王这人虽然性格不错,但真正的性情实则很顽固,认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改。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街道外面似乎有很大的吵闹声,正奇怪的时候,便看到副总捕头王朝小跑进来。
“外面出了何事?”包拯问道。
“听说陆真人已经矮山之侧,建了个‘回春疗养院’专治疑难杂症。”
包拯眼睛猛张:“陆真人这是打算与宫中抢名望,打算效仿田氏代齐?”
不怪包拯这么想,现在无论是什么职业,‘好事’做得太多,都会被如此忌惮着。
然后他看着王朝:“带人速去把此事查清楚,晚上回报。”
王朝领命出去,等到半夜的时候,关于陆森在矮山侧起了间大院子的消息,已放在了包拯的案台上。
他看了会,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第二天朝堂,包拯在排队进宫的人里,见到了陆森,这正合他意,就等着在朝堂上,质问陆真人为何如此行事。
结果等到早朝开始后,都没有等包拯出声,就已有三四个言官,站出来弹劾陆森了。
这让包拯极是满意,觉得这几人文人风骨不错,吃了陆真人的东西,依然能秉心直言。
八贤王也露出了微笑。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大出包拯的意料,赵祯坐在龙椅上,居然笑了起来。
“关于这事呢,我早已知晓,而且此事亦有我赵氏参与其中。”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皆有些疑惑。
当下,赵祯便向所有人解释起来。
原来在数天前,汝南郡王就悄悄入宫,说陆森要将回春幡用于治疗民众,但又恐会被人挂上‘田氏代齐’的罪名,便与宫中联手。
陆森只负责把回春幡立起来,建个大院子,而宫中则负责确认,哪些人可以去那里医治。
为此太医院的御医得抽一半左右的人手出来干这事,同时宫中也让一半御医平日免费义诊,写出单子,让人去抓药。
如果是连御医都没有法子的病,或者急病,就可持御医开出的牌子,去矮山的回春疗养院进行治疗。
说起来很简单,但其中的手续有三道审核,正常情况下,只有真正的重病患者,才有资格免费前往。
如此一来,由于宫中的义诊,以及决定谁能去医疗的权力在宫中,所以患者会将七分的感激放在赵氏身上,剩下的三分,才是陆森拿走。
便没有了‘田氏代齐’的烦恼。
听完赵祯兴奋的讲述,文武百官都颇是惊讶,有些还有赤子之心的,当场就向陆森拱手,表示敬佩。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都有亲人朋友,但凡年纪大点的,谁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陆森的果子和蜂蜜,能给他们这些达官贵人一道生命保障线。
而这回春幡,能给普通老百姓们一份希望。
所谓圣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唯有八贤王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嘀咕了声:“他直接绕过中书门,把事情办成了,这在是向我们示威呢!”
陆森很坦然地接受了绝大多数人的感谢,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陆真人送上如此大礼,有功于社稷,众卿家觉得应该如何封赏?”赵祯问道。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但都没有个统一的意见。
最后还是汝南郡王站了出来,说道:“官家,臣觉得可封勋位。”
所谓的勋位呢,就是指特殊的官称和荣誉,比如说像一等功,二等功这种的。
包拯的龙图阁直学士,就是文官勋位,很有面子的,虽然实权不大,但逼格极高。
所以很多人也叫他包龙图。
而且……奉禄极多。
包拯一年奉禄,相当于现代近千万的年薪,大半的钱财补贴,其实就是来自这个龙图阁大学士勋位。
赵祯想了会,点头说道:“可,那就封天章阁直学士,众卿家觉得如何?”
“官家圣明。”
封个没有实权,但又很来钱的勋位给陆森,没有人会有意见。
他最近做的事情,人人都觉得他配得上这勋位。
无论是巨轮车敌卒,还是这个回春疗养院的事情,实质上,都是涛天的功劳。
也是从这天开始,陆森又有了‘陆天章’的绰号。
…………
…………
秦强,汴京内一小民,捕鱼贩卖为生,被亲友称为卖鱼强。
他妻子早些年人就没了,只剩下个七岁的女儿,俩人相依为命。
只是女儿的从前些年身体就变得不好,起先只是单纯的咳嗽,渐渐变成了时时咳黄痰,痰中带血丝,看过不少的大夫,喝了不知道多少的煎药,都不能痊愈。
而最近已经发展到头发掉落,现在七岁的女儿,头顶已秃,就只有侧边还剩下些许头发长着。
女儿痛苦不已,不敢见人,渐渐变得瘦骨嶙峋,加之头发皆无,看着颇像是鬼怪,很是吓人。
为了救治女儿,本就不算富裕的秦家,现在只剩下一处泥房,供父女两人落脚。
但女儿的病情不见丝毫好转,而钱已没有了。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把最后的立足之处也卖了,虽然只是泥房,但汴京的地价高,卖掉也能凑出一笔对他而言,比较可观的钱财。
足够让女儿治疗两三年的时间,实在不行的话,就离京,带着女儿去乡下过最后一段时间。
就在他犹豫不绝时,医馆中的学徒突然跑过来敲门,兴奋地喊道:“卖鱼强,快带着你家闺女,到金水街去,官家仁善,见不得人间疾苦,派宫中御医出来免费义诊。”
御医,免费?
要是其它人这么做,百姓们是将信将疑的,生怕是什么陷阱。
但赵祯不同,他仁善的名声,世人皆知,也愿意相信。
连辽国的人,都知道赵祯仁善之名。
当下卖鱼强抱着女儿冲向金水街。
御医果然不同,花白胡子的老头,看着就有那种高人的味道,他一眼就看出女儿得了怪症,还给了他个牌子。
卖鱼强拿着牌子,听着嘱咐,迷迷糊糊地跟着一名穿着甲胄的男子,来到了城外的矮山旁。
这里是陆真人的道场,也是汴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
然后被人带到一间很大很圆的建筑之外,靠近后才会发现,这个圆型的房子,其实是一块块木方块垒起来的。
而在大房的中间,有条高高的旗杆,上面有块绿色的帆巾,正散发着一点点绿光。
怎么看都不像是凡物。
“把你女儿放下,给些干粮她,然后你就可以走了。”一名穿着古怪白袍的女子,指了指里面,丝毫不客气地说道:“病人家属不能停留在此处。”
卖鱼强看看女儿,很是担心。
“不用担心,这里是女子间,且又是陆真人眼皮子底下,谁敢乱来?”这中年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你不愿意,就走,把位置留给其它人。”
被这么一吓,卖鱼强立刻抱着女儿进去,然后他发现,这大房子中摆着很多整齐的木床,而不少的床上已经躺有女子了。
大部分的女子精神都很好,只有少部分的女子在安睡。
“眼睛别乱瞄,女间三十八号床。”女子拿起卖鱼强的牌子看了看,又塞回给他,再指着旁边一张干净小床:“把人放那里,你就可以走了。要想给病人带干粮,就得记住她的号单,三十八号,别忘记了。”
卖鱼强连连点头,使劲把这个号数记在心里。
然后他走出大房子,回头看了看,神情极是茫然。
然后视线再往上些,便看到处于矮山半腰处的陆真人洞府,顿时,他突然就有种感觉,女儿的病,这次能好。
因为这地方,是陆真人的道场。
感谢官家,感谢陆真人。
卖鱼强跪下来,先向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向矮山磕了三个。
099 契丹人出尔反尔
八贤王最近有些不高兴,总有种如梗在喉,吐不出,咽不下的感觉。
很不舒服。
确实,从结果上来说,陆森直接与官家合作,是与八贤王的目标相同,但问题在于,陆森这是自己‘主动’的,没有受他们诱导和控制。
这就很不爽了,特别是八贤王这样的人,生来就位高权重,向来也只把庞太师当成对手,心高气傲着呢,现在被个小年轻摆了一道,那种恶心的滋味,外人难以体会。
此时已入夏,天气渐渐炎热,八贤王仰躺在床头,他觉得身体很累,没有精神。
“大人,吃个仙桃吧。”长子赵允升,也就是平阳懿恭王,用银盘托着个水灵的果子送到八贤王面前:“昨日陆杨氏送来的。”
“不吃,看着这桃子就来气。”八贤王不快地摆摆手:“对了,你喊老二老三,还有所有的孙子孙女都回来,明天我有事情宣布。”
“待会儿子就去遣人通知他们,不管如何,父亲先吃个仙果吧。”赵允升苦心劝解道:“你身体不好,不开心,整个家里都没有人会开心,都忧心着大人你呢。”
八贤王顿了顿,无奈拿起桃子,慢慢咬了起来:“其实给老夫吃也是浪费了的。”
赵允升笑道:“怎么能是浪费呢?”
八贤王笑了笑,吃完桃子便睡下了。
然后等到第二日中午,他坐在厅堂里,看着堂下满满当当的儿孙,看着就人丁兴旺,笑道:“人差不多都来齐了,那老夫就直说了吧。”
下边一群人下意识站直身体。
“现在说说分家的事情……”
这话一出,所有赵家人都皆是吃了一惊。
长子赵允升双手抱拳急急说道:“大人,此言不吉,你身体安康,又有仙果在身,自当长命百岁。”
赵家众人皆出声附和赵允升,一时间厅堂里吵闹不已。
“闭嘴。”八贤王哼了声,怒道:“老夫说话,你们插什么嘴,都安静听着。”
这一声吼,所有赵家子孙皆不敢再出声。
“老大你本事比其它人好些,这家也是给你的,所以你拿少些,东边的田地就只分一半给你了……”
虽然天气炎热,但厅堂里很凉爽。
通堂风吹进来,扬起众人的衣角。
八贤王平时颇是威严,说一不二,但此时即是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事情交待完。
然后他起身,视线扫过堂下所有的孙子孙女们,眼中有些不舍,但很快这神情就收敛了,他腰挺是很直,双手负在身后,笑道:“好了,都散了吧,”
赵家子孙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怎么看都像是在交待后事,但观八贤王脸上气色极好,人也不糊涂,也没有人敢把这想法说出来。
毕竟此时的宋人很是忌讳,怕说出不好的话,真就影响到了老人的健康和寿岁。
老大赵允升跟着八贤王进到内室,正想服侍,结果后者自己脱鞋除衫,很是嫌弃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跟进来做什么,快走,别扰老夫安睡。”
赵允升见八贤王说话中气十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拱拱手出了卧室,然后再让一群在外边等候着的赵氏儿孙们散了,做自己的事情去。
然后等到傍晚的时候,专门服侍八贤王的侍女一声尖叫,等赵允升进到卧室里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没有了气息,身体冰凉了的八贤王。
当晚,八贤王府哭声震天,先挂白布,再点了鞭炮,这报丧的一种方式。
不到半个时辰,全京城都知道,八贤王走了。
当即举城素缟,哀哭十者有六。
八贤王此人虽然这几天与陆森有点摩擦,但那只是立场问题。而在绝大多数民众的心中,他是位难得的好官,是位好王爷。
文武百官得允十天不上朝,皆去参加了八贤王的吊丧,听说官家赵祯在宫里哭成了泪人。
毕竟他是被八贤王养大的,两人感情本来就极好,和真正的父子无异。
他本来是想参加吊丧的,只他身为皇帝,是不能参加臣子丧礼的,这会坏了纲常。
即使是李世民参加魏征的丧礼,也只是到门口看看就走了。
在北宋,大户人家的丧礼,一般至少要办七天,也是为了‘停灵七日’这种做法,生怕老人假死。
陆森参加了吊唁,一进后屋厅堂,便看到个黑棺放在中央,而在旁边,有极多的孝子孝孙穿着丧服,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
见到陆森进来,哭声立刻小了许多,头发花白的赵允升站了起来,向陆森拱手。
之前赵允升的头发是乌黑居多的,只是数天,就已经白花了。
“节哀。”陆森神情肃穆。
跟在他旁边的杨金花把祭礼送上,一篮果子,一瓶蜂蜜。
随后陆森给八贤王上了三柱香,烧了些纸钱,便走到一边问道:“为何如此突然,我记得几天前,内人才将些果子到府上。难道八贤王没吃?”
“在父亲睡去的前天,还吃了个仙桃。”身心疲惫的赵允升解释道:“而且父亲走之前,全无任何异样,人看着很精神,却没有想到一睡不起。”
说着,赵允升的眼睛又红了。
“哦,那即是时辰到了。”陆森叹口气:“果子只能保人身体安康,却不能延人阳寿。”
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八贤王的生命上限已经探底,怎么都加不上去的意思了。
此时又有人来吊唁,赵允升道了声歉意,便去迎接新的客人。
陆森站在旁边,又看了会厅堂中黑色的木棺,内心里有些失落,也极是感概。
这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没有了。
这时候,旁边一队穿着花花绿绿的人走过来,领头的的人围着八贤王的木棺就想吹曲唱经作法事,但领头的人突然看到陆森,全身都吓得僵直。
其他的‘法师’也看到陆森了,个个脸色尴尬,不敢动弹。
没办法,前段时间陆森放的《神人畅》太过于真实和吓人了,现在所有人都默认陆森对祭祀一道是极为精通的。
他们这群装神弄鬼的遇上‘真人’,哪敢乱来!
此时这群人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局促得不行。
陆森转身,和赵允升又说了几句劝解的话,然后离开了赵府。
等他离开大门时,后边的哀乐和悠悠的唱经,这才响了起来。
八贤王离世,整个京城至少哀悼了半个月,直到仲夏,汴京城才从哀伤的气氛中跳出来,重新变得喧嚣和热闹。
与此同时,西夏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三路大军会师兴庆路城下,也就是说,如果西夏朝廷不跑,只要把兴庆府攻下,那么西夏就可以宣告灭国了。
此消息一洗八贤王离世的郁闷,朝廷上下都开心不已。
结果这开心都还没有到几天呢,辽国(契丹)突然大军压境,并且派来了使节,说奉国主耶律只骨之命,希望宋国从西夏退兵,否则他们就开战。
当下把进行上下都给气坏了。
即使是脾气极好的赵祯亦是大怒,指着使节的鼻子骂道:“年前奉绢十万匹,铜钱一百万贯,奇珍百车,以期两朝交好,为何契丹国主要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对西夏攻略这事,当然得和辽国打点好,否则朝廷是不敢乱来的。
但没有想到,眼前就要功成之际,辽国居然横插一脚。
辽国使节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大咧咧地说道:“小人不小人,下臣不敢非议国主,然据我所知,岁贡只有一年之期,现在已经一年半月有余。”
群臣更是气得发晕。
个个都是黑着脸,却无话可说。
辽国信使将话传达完后,大大咧咧地就走了,留下赵祯和一群文武百官在朝堂上干瞪眼。
此时陆森并没有上朝,他在家里待着练气。
随着一天天极有恒心地修炼下来,陆森不但有了气感,此时甚至已经能运气在经脉中流动了。
但……相比于真正的高手,还是差劲得很。
别说和展昭、白玉堂等人相比,连和自家的老婆杨金花相比,都差得远。
不过能运气之后,也有个好处。
能双修了!
并不是那种欢喜禅的双修,而是很严肃正经的双修。
两人盘坐,手掌相抵,内气从双方的手掌通过,融合在一起,再回到各自的经脉里。
对于陆森来说,这种双修法很无聊的,他宁愿来点欢喜禅的双修。
但杨金花却很喜欢,她觉得这样子能和官人变得更加亲密,非常开心。
这才刚双修完,正准备吃个午餐呢,没有想到却来了个客人。
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出现在栅栏外,他双手抱拳,笑道:“陆小郎,好久不见了,展某前来叨扰。”
夏时的阳光一缕缕从叶隙间穿透下来,光明间隔,配上展昭爽朗的笑容,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所谓英气俊朗,莫过于此。
“确实好久不见。”陆森将展昭请入凉亭中,笑问道:“雄飞这段时间去了何处?”
“去调查两个色目人了。”展昭拿起蜂蜜水,饮了口才答道。
陆森一愣,随后明白过来:“雄飞说的可是莆姓两名色目人?”
“确实是他们。”展昭解释道:“数月前陆小郎和包府尹提过此事,之后又有贵人提点了展某两句,随后我便向包府尹请了公假,一直在追查那两个色目人。”
这一查就是三个多月?
陆森对展昭的认真感到极度佩服,然后问道:“可查出什么?”
“他们祖上约百年前从泉州上岸,做过不少事情,明面上已着我华夏服饰,说我大宋之言,然调查得知,他们蒲氏娶妻必定还是色目人女子,逢年过节也不遵循我华夏禁忌,行的是色目人的礼法。”
陆森眼眉一挑:“虽然正经人家的女儿,定然不会嫁色目人,但只要有钱,风月之所中,打几个女子结婚,或者找几个贫穷女子成亲生子,还是没有问题的。看来他们还是不想改变自己的血脉。”
展昭也跟着哼了声,少见地露出不屑地表情:“这蒲氏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然后数十年积累,全捐了给三十年前的泉州府尹,得入我大宋户籍。”
“看来不是小数目。”
北宋文官很有钱的,能做到泉州知府的,钱绝对也不会少。
所以想用钱打动一个大港口的知府,那绝对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银,八万两。”展昭很无奈地说道:“而泉州知府向上报备,蒲氏是因为献出了南洋海路图,这才得以入籍。这南洋海路图,经查验,其实就是个假地图。”
陆森啧了声,确实够多,差不多相当于现代七千万左右的人民币了。
“然后呢?”陆森忍不住问道。
“我在广州找到了他们,并且将这事告之了广州府尹。”展昭笑着说道:“广州的杨知府以行贿之罪,抄家蒲氏,开除宋籍,限半年内离境出海,此后永民不得踏入我大宋地境半步。”
听到这里,陆森笑了,相当满意。
人这一开心,这心情就舒畅,他拿出瓶蜂蜜,放到展昭面前:“此事麻烦雄飞了,去了我一个心病。”
展昭摆手:“使不得,查明真相,本就是我等捕役之职。”
“拿着吧。”陆森笑道:“你的武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长进了。估计现在再打五鼠,也该开始吃力了。”
展昭猛地抬头:“陆小郎你从何得知……”
他在广州的时候,确实又碰上了五鼠,也打了一架。
虽然还能赢,确实比一年前吃力多了。
“这都不用问,一猜便知,你做了官,就必定要去查案,要去做事。还得打点官场的上逢下迎,这一件件事情下来,又有多少时间可以练功?武艺不被拉下来才怪了。”
展昭神色有些尴尬。
“这蜂蜜能让北侠欧阳春功力大进,想来对你也应该有效的。”陆森认真地说道:“你就别推脱了,要惩善除恶,没有足够的实力是不行的。”
展昭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将蜂蜜收下,他感谢地说道:“展某谢过陆小郎,以后但凡有差……”
“都是朋友,别说这种客气话了。”陆森打断了展昭,然后扭头看向栅栏之外。
此时那里多了个人出来,留着大胡子,气质狠戾。穿着看似北宋官服,然再细看又是不同的。
展昭立刻站起来了,惊异说道:“契丹人?”
0100 不去
契丹人的官场体制,几乎完全照搬大宋。
什么中书门,下书门,枢密司等等,在大宋为官的人,如果去到辽国,几乎完全可以无缝对接,融入进去。
甚至连官话,都是宋语。
也因此,很多在北宋郁郁不得志的落第书生,被‘挖’以辽国做官,或者是自己投奔到辽国做官。
辽国近一半的官员,原本是宋人!
所以辽国对大宋非常了解。
站在栅栏外的这男人,除面孔稍稍与宋人不太相同外,服装和气质,几乎和宋人无异。
要不是官服的细微不同出卖了他的身份,陆森和展昭只会将此人当作是宋化了的草原人。
“契丹人!”展昭翻跃出院子,带着些戒备问道:“你来此处何为?”
无论是出于朋友的身份,还是出于武人的职责,展昭都觉得自己有保护陆森的义务。
这契丹人模样生得相当豪迈,他抱拳说道:“某乃南院司徒,萧度,字介霜,特来求见陆真人。”
展昭皱眉。
虽然说辽国的官场体制,几乎完全照搬大宋,但还是保留有一些其特色官职。
比如说南(北)院大王这个称号。
两个官职合起来,就可以看作是大宋的枢密使。
主要是掌管对外兵力和对外战争的。
而一名南院大王麾下的司徒,突然跑到汴京城来充当使节,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萧介霜,便是不久前在朝堂上,嘲讽文武百官的使节,他出了宋宫后,便直奔矮山而来。
他说着是求见,但只见双手微拱,却不见弯腰,看着颇是傲气。
陆森站到栅栏后,说道:“我就是陆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听说陆真人术法通天,乃大神异之人,可否演示一下,让某开开眼界?”
陆森扯起嘴角,咧嘴笑了下:“凭什么?蛮夷罢了,安得见神异!”
说罢,陆森甩袖转身而走。
是个人就想让他表演术法?当他是狗啊,叫声就应?
展昭也是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而走。
萧度见陆森要回楼去,想冲上去叫住他,只是刚走前两步,便看到个天蓝色长衫的俊朗男子挡在自己面前。
“非请勿近。”展昭双手抱剑,缓缓说道:“此乃仙家重地,契丹人请回。”
萧度微微皱眉,他长得高大,要比展昭还高出半个头。
而且他也是辽国的将门之子,从小习武,也征战过沙场,不敢说以一敌百,但至少也是在人群中出入自如的高手。
但面对着展昭,他却有种相当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沙场武人和江湖侠客的区别了。
单打独斗,或者三五人混战,自然是侠客较强。
但要是在沙场上,侠客拍马也赶不上武人的杀戮效率。
武艺的侧重点不同。
“你挺厉害的。”萧度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展昭,然后笑问道:“是陆真人门下走狗?”
这话在宋人耳里听着是侮辱之言,但在契丹人看来,却是很正常的。
因为他们本身就习惯自称是‘某某门下走狗’,用以指待是某人下属。
展昭对契丹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对方的意思,微笑道:“非走狗,乃友人。”
陆森此时也转身,说道:“展捕头是我挚友,这位朋友你说话客气点。”
“陆真人愿意和某交谈了?”萧度双手抱拳笑道:“我们北人向来耿直,不像你们南人如此弯弯绕绕的,如果刚才我说话得罪了两位,我道歉。”
说罢,他身体微微下弯,然后又说道:“这次我是带着诚意而来,想与陆真人谈谈。”
对方话说得大气诚恳,落落大方,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就一笑泯恩仇了。
但陆森却说道:“你这人挺有意思,把自己伪装成不拘小节的汉子,说了错话便想用这种手段混过去,有意思吗?”
这名为萧度的契丹人一愣,然后双手抱拳说道:“我们北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这个最讨厌地域的刻板印象了。”陆森冷冷地说道:“看你穿着官服,估计是使节,我就不信了,你一个使节会不了解我们宋人的方谈举止,风俗忌讳!”
契丹人依旧一脸发愣的样子。
陆林见状懒得理他,然后说道:“雄飞,我们进来再谈,此人装疯卖傻,不必理他。”
展昭笑了下,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这萧度在栅栏外等了会,然后走前几步,伸手摸了摸栅栏的上方。
“果然有层看不见的东西隔着外界,这真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萧度轻笑了声,转身离开。
他要在汴京城待挺长一段时间来,即使现在无法和陆森交谈,以后也总会有机会的。
等萧度走后没多久,展昭提着果篮和一瓶蜂蜜也离开了。
回到家中,展昭便让管家关门,然后他在后院,疯狂地练着自家的剑法。
几乎是全力修炼的那种,内力像不要‘钱’般的挥洒而出,他身旁三丈内,气流纵横,一道道剑气随着武艺招式,四面八方散开,嗖嗖作响。
如此练了半个时辰后,展昭突然力竭,勉强用剑却着地面,一步步往回走。
他此时的经脉已经损伤,在疯狂的压榨之下,变得很是脆弱。
展昭将身体挪回到桌子前,拿起玉蜂浆,轻轻地抿了口,然后他便感觉到经脉的损伤已经被修补后,并且经脉似乎被稍稍拓宽了些。
“果然如此。”
展昭喜不自禁。
北侠欧阳春能突破自身极限,实力大幅度增长,定是和玉蜂浆有关。
而在高手的眼里,对方为什么能在战斗中越来越强,也是能想得个明明白白的。
对于江湖人来说,变强的方式就是那么几种,只要活用排除法,那么玉蜂浆的真正用法,就能被猜出来了。
一口蜂蜜下肚,展昭又变得生龙活虎了,他再次走到场地中央,再次全力练起了自家的武艺。
他相信,只要半个月,自己以及再次摸到北侠欧阳春的背影。
展昭的事情按下暂且不谈,陆森一天后,终于知道了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他这种咸鱼都知道了,那么全城的百姓自然也知道了。
当下整个大宋愤怒起来,这契丹人出尔反尔,真不要脸。
但随后便是感觉到无奈和耻辱。
自己这边眼看就要打趴西夏了,没有想到,契丹人居然横插一脚进来,而且还发生这样威胁,没有几个人不觉得离奇愤怒的。
陆森知道这事后,只是呵呵了声。
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这就觉得耻辱了?要是让他们知道靖康之难,估计朝堂上有骨气的文臣,十之八九得撞柱而死。
他是打算暂时躲进小楼成一统,毕竟现在离靖康之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有改变的机会。
朝堂上为要不要撤军的事情,吵翻了天。
主战派,自然是说要打下去的,他们认为契丹人现在并不算强,估计是没有办法突破种家防线的。
而主和派,则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反正都打到兴庆府下了,只要让西夏国主道个歉,赔点东西不就完事了?何必同时得罪两个强敌?
双方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陆森本来是想摘身事外的,但没有想到,汝南郡王带着庞太师,还有包拯两人到矮山上来了。
如果只是凶拯和庞太师两人,陆森大可牺牲点名气,拒不让包拯和庞太师两人进来。
但汝南郡王带头,那就没有办法了。
四人坐在凉亭中,庞太师说道:“陆真人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在赏花。”
他的话中,有淡淡的责备。
似乎是恨铁不成钢。
“庞太师说的是西夏攻略要不要中断的事情?”
庞太师点头说道:“陆真人不在朝堂之上,众官都感觉寂寞了些。你术法通天,学的非孔孟之道,但颇有见地,想来是能给我们这些愚钝的百官一些建议的。”
陆森笑了,他举起手中的大琉璃水壶,给三人都倒了杯蜂蜜水,然后才说道:“政事向来由你们文官处理,况且我这种道人,若是干政,你们才算是寝食难安吧。”
“大事临头向前冲,方是男儿本色。”包拯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陆真人不必说气话,老夫看得出来,你心怀天下。”
汝南郡王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来:“何以见得?”
“要不是如此,陆真人早就开炉练丹了。”
开炉练丹可是道人的‘专属’技能,况且陆森有真本事,只要他敢在官家面前这么一说,官家肯定应下来。
而且很多愿求长生的官员,也会暗地里支持,绝对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
汝南郡王在一旁笑得更开心了:“贤婿,看到没,这便是文气冲天的文曲星,这便是傲骨耸立的文臣。他们用不上你的时候呢,就会嫌你碍眼,用得上你的时候,就开始花花嘴子抬你了。”
陆森听得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咧开了嘴。
想想,确实是如此。
包拯脸色有些尴尬,倒是庞太师神色不变,说道:“汝南郡王,你怎么说也是赵家人,如此说话合适吗?”
汝南郡王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说到底,他也是王爷,这个天下有他一份的。
否则他也不会带这包拯与庞太师来见陆森,只是他实在是气不过文臣这种有事想起你,没事滚一边去的态度。
“我也勉强算四分之一个赵家人。”陆森笑着说道:“那么包府尹,还有庞太师,你们两人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也不是陆森给自己强行贴金,而是赵碧莲怎么说也是隐郡主,况且汝南郡王是真对陆森好。
自从把赵碧莲嫁给陆森后,汝南郡王有时间,有机会,便教导陆森官场上的潜规则,提点他人情世故。
常带他到家中请饭,嘘寒问暖的,比亲儿子还要亲。
陆森感觉得出来,对方是真心把自己当家人的。
他不做狼心狗肺者,所以冲着赵碧莲和汝南郡王,这恩情也得把回去。
“我们希望陆真人,能去北面,闻合种家,阻挡契丹大军,直到西夏攻略真正完成。”包拯拱拱手,说道。
现时他是枢密使,有统领节制天下兵马之权。
制定战事策略,也是包拯的职责之一。
“只是阻挡,不杀人?”陆森问道。
“不杀。”包拯抱拳说道。
“呵,妇人之仁。”陆森不爽地看着包拯:“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契丹人都在边培陈兵几十万了,狼子之心昭然若揭,你们居然还想着两国邦交,不愿意伤他们?”
“我们无法双线开战!”庞太师说道。
“既然你们让我去挡着,想来就应该明白,我也是能杀的。”陆森叹气说道:“可你们居然只想着阻敌于境外,却不想着开疆裂土……不对,应该是不想着大一统,燕云十六州,本本就是我们炎黄后裔的地盘。”
包拯和庞太师两人都不再说话。
双方的气氛沉默起来。
陆森好一会才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还是怕我名气太大,大到可以压制皇权,可以一言定朝堂是吧。”
包拯和庞太师两人几乎同时往天下看,仿佛上面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一样。
汝南郡王在一旁嘿嘿冷笑,不屑之余,又有种快意的感觉,他喜欢看这些大文臣们吃瘪。
陆森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不去。”
包拯和庞太师两人同时扭头看着陆森,都急了。
“陆真人,请以大局为重,不要置气。”庞太师急急说道。
陆森哼了声:“大局为重?越真是大局为重,当不惜一切代价请我去北边平定边疆。而不是在这里用话术套我,即要我干活,又要用无形的镣铐把我绑得死死的!我是欠你们这些文人,还是怎么着。黑柱,送客!”
话说到这里,双方算是暂时撕破脸了。
当然,这是陆森单方面撕的。
等包拯和庞太师都走后,留下来的汝南郡王说道:“贤婿,你这事干得漂亮,我看着舒服!”
说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年轻的时候,他可没被这些文臣‘道德绑架’。
现在自己的女婿,给自己出了口气,那自然是爽得不行的。
他算是开心了,但包拯回去后,把事情一说,整个朝堂都有些丧气沉沉的。
0101 给陆真人道个歉
整个朝堂对陆森拒绝抵挡契丹人的事情,都表现出了郁闷的态度。
然后这种情绪流入到民间,让市井讨论纷纷。
‘陆真人为何不去北方帮忙镇压契丹人,只要契丹人不南下,西夏那边就能打下去了。’
‘怕了吧,毕竟契丹人比西夏强得多。’
‘怎么可能,陆真人怕的话,之前就不会去当监军了。也不会屠了别人十几万的士卒。’
‘我听说是陆真人想去,但朝廷不让他杀人,所以干脆就不去了。’
‘这是何等荒谬之言,镇压边疆,哪有不杀敌的?朝堂上的大臣们,应该没有这般愚妄。’
‘听说是怕陆真人杀戮过重,毕竟已杀十万,再杀十万的话,那就和白起将军有何区别?要知道,白起将军可是没得善终。’
‘且白起将军只是让部下杀戮,自己可没有怎么动手的。陆真人是自己动手!’
‘某听说陆真人也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弄了巨石轮子出来,让那些贼配军推下去碾死西夏人的。’
‘不管怎么说,朝廷想陆真人去,但陆真人不愿意,这不好,不够大气。’
‘要是我,我也不愿。监军之位都没有坐多久呢,就被拉回来。现在出事了,又让人去帮忙。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谁乐意啊。’
反正市井中讨论纷纷,吵吵闹闹。
杨金花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回到杨家探亲的。
她将例行的水果和蜂蜜交给娘亲,然后向坐在厅堂上、正磕着瓜子的、杨家真正的话事人问道:“老太君,关于我家官人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不就是森儿不愿意去北面嘛,早听说了。”老太君笑笑。
杨金花坐近了点,问道:“老太君你聪敏过人,应该能看得出来其中关窍,能不能指点孙女两句?”
“森儿让你来问的?”
杨金花使劲摇头。
这事陆森根本没有和她谈,倒不是说陆森不和自家女人说正事,而是他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和杨金花讲,怕她担心,影响家里安宁的气氛。
但杨金花搞夫人外交,窜门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这些消息。
她虽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人,但实际年龄并不大,加之一腔热血都几乎放在了武艺上,所以她对于政治方面的认知,是比较浅薄的,只比普通人好点而已。
所以听着这么多风言风语,她也有些着急。
自己家官人看着一点都不上心,她又不好意思询问,便来家里问问老太君。
此时的佘老太君,容貌红润,满头乌发,一点都不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反而像是四十出头的女子,她呵呵笑道:“森儿都不急,你急什么。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天不乱,没有乌云密布,那女人就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即可。”
杨金花松了口气,却又说道:“那老太君说说嘛,为什么官人在这样的状况下,反而安坐如山。”
“也好,那就教教你,免得森儿觉得我们杨家出去的女子,个个都是草包。”老太君笑了笑,说道:“咱大宋士大夫与官家共天下,而咱将门则是大户中的管家,三方合力将这天下治得明明白白,头头是道。但这可没说,道人也有治天下之权,同样,这道人也没有报效朝廷之责。”
“这……”杨金花有点想不明白。
老太君继续说道:“那你看,市井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朝堂上可有言官弹劾你家官人?”
“这倒没有!”
“那不就是了。”老太君说道:“你家官人就算有文职,也是祠部郎中,兼终南山真人,天章阁直学士!这可都不是要去边疆的职儿,他不愿意去,没有人能说他是尸位素餐,不干人事,没有人敢!”
杨金花这下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家官人是否北去,不是朝堂说了算,而是自己说了算!”
老太君点头:“就是这事理。所以说,咱家就金花你命最好,嫁了个最安稳过日子,又贵不可言的妙人儿。”
杨金花听到这里,颇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此时北宋的政治环境,还是要点面子的,也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种自我虐待的范儿。
臣子拒诏的事情比比皆是,下官觉得不爽,抗令上官也很正常,只要不是犯法,大不了调动去别地干活,不在你手下做事了。
此时陆森的情况比这更宽松些。
他本来就半游离于官场之外,况且全朝堂的人,几乎都吃人嘴软,他这摆出不愿做事的态度,朝廷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杨金花明白自家官人有多厉害后,这便底气十足了,她回到矮山,想和官人腻歪一阵子,却发觉官人不在家。
正在练着基本功的赵碧莲说道:“官人被曹家兄弟请走,出去吃茶了。”
现在赵碧莲也开始练武了,反正白天也是闲着。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太羡慕金花能与官人战斗极长的时间,而自己早早就因疲劳睡去了,这才想着要习武。
而此时的陆森,在樊楼与曹家兄弟见面。
自从结婚后,陆森与他们来往的便少了些。
主要是陆森不爱交际,甚少去窜门。而结婚后,曹家兄弟也不方便常来窜门。
一来一去,这就交往少了许多。
因为许久未见,所以这次曹家兄弟请客,陆森也没有拒绝。
但现在陆森却有些后悔,因为樊楼里,除了曹家兄弟外,还有一个大胡子坐在哪里。
就是前几天见过的契丹人,萧度。
虽然心里后悔着,但陆森还是抱抱拳,说道:“又见面了,萧使节。”
“难得见陆真人一面,甚是欢喜。”萧度抱拳笑眯眯地说着话。
他的面相看起来很豪爽,但陆森似乎总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阴险。
当然,这只是陆森的自我感觉罢了。
然后陆森看向曹家兄弟,说道:“我以为只有你们两兄弟,这才来的,没有想到,你们倒是带了客人上门。”
曹家兄弟脸色都不是太好。
他们怎么说也是年轻人中的人精儿,情商极高,自然听出了陆森的话里,隐隐有责备的意思。
曹评抱拳弯腰说道:“陆兄莫怪,此事是家中大人授意,我和诱弟只是听令行事。”
陆森哦了声,然后看向萧度:“萧使节很厉害嘛,居然能让国舅这种皇亲国戚给你当中间人。”
“因为曹国舅欠我们萧家一个人情,现在人情还了。”萧度很坦然地说道:“这个人情,可以让曹家帮我们做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我还是让它用在了这件事情上,某认为,能与陆真人见面,这人情赚得极大。”
陆森微眯眼睛,他是不太想和契丹人扯上关系的,只是既然都坐到了这里了,而且还是曹国舅做的中间人,那自然不妨听听。
“那么萧使节见我有何要事?”陆森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和陆真人交个朋友。”萧度站了起来,抱拳行礼说道:“本人奉国主之命前来,特邀陆真人前去我大辽居住。”
曹家兄弟脸色大变。
陆森扭头看着他们两人,问道:“想来曹国舅也应该知道萧使节的来意,但他还是愿意做中间人,到底是什么人情,居然如此夸张?”
兄弟两人使劲摇头,表示不知。
其实他们两人也极是惶恐中,陆森的身份和地位其实很超然的,要是真被挖走,曹家就是整个大宋的罪人。
别说官家,那些没有了仙果和蜂蜜供养的文武百官,不把曹家弄死才怪了。
陆森想了想,却笑道:“其实曹国舅很有心计,他猜到我绝对不会投向辽国,这才同意了做中间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人情给弄没了。”
曹家兄弟只能苦笑不已。
此时坐在一旁的萧度笑道:“陆真人,请别急着下结论。可否听听我们辽国的诚意?”
“怎么说你都是客人,我们不能拦你,请说。”陆森做了个手势。
“只要陆真人愿意到我们辽国居住,国师之位,真人之位是必须的。且赠南城两座,赐王爷身份,上朝可与国主并肩而坐。”萧度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陆真人愿意开炉炼丹,天材地宝只要写出来,存在于这世间,我们萧家就敢担保,绝对帮你找到。”
曹家兄弟俩听到这话,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所谓的‘南城’是指靠近大宋的城市,这种城市有个特点,就是经济特别好,繁华。
虽然比不上汴京城,却也应该不会差得太多。
两座南城,然后还是一字并肩王,又愿意许诺天材地宝,这确实是极高的诚意了。
至少大宋是做不到这地步的。
虽然明白陆森断然不可能同意,但曹家兄弟还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陆森听完后,笑了:“你这条件听起来不错,但完全没有意义。我一个方外之人,要两座城做什么!至于什么一字并肩王之类的称呼,更是没有用。好了,既然萧使节你的话已经说完了,那我刚也好有要事需处理,告辞。”
说罢陆森站了起来。
萧度也站了起来,不紧不慢说道:“那真是遗憾……若是陆真人日后想到什么要求,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大可过来找我,本人会在汴京待相当长一段时间,只要你开口,一切都能替你办到。”
曹诱此时忍不住说道:“大言不惭,连陆真人都找不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那可未必。”萧度笑起来,有股调侃的意思在内。
曹诱看着极是不爽,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在京城公然殴打和侮辱辽国的使节,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况且他也打不过对方。
陆森没有理他们,而是直接回了矮山。
没过多久,陆森面见辽国使节的事情,很快就在全城发酵了,传播的速度有点猛,并且伴随着很多古怪的流言。
似乎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但陆森依然没有理会。
反而是文官集团有些紧张了。
包拯、庞太师、欧阳修三人急急聚在一起,互相见了个面。
“陆真人在樊楼见萧使节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包拯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我们之前这才恶了陆真人,现在辽国立刻来做说客,此事有些麻烦。”
庞太师说道:“老夫觉得不必惊慌,陆真人应该不会向着蛮夷的。”
“问题是,他们真是蛮夷吗?”包拯轻轻拍打桌子,说道:“契丹行我大宋官制,说我大宋之言,真是蛮夷?”
旁人沉默。
其实他们也明白,如果按照‘入中华则华之’的准则,辽国其实算是华夏一份子。
而且现在很多书生都跑到辽国做官了,也没有见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对。
书生去得,陆森这方外之人,更是能去得。
“要不,我们把萧使节赶走吧。”欧阳修气得直拍桌子:“放任那小儿在京城乱跑,准没有好事。浮动我等军心不说,还想着挖人。”
“这更不妥。”包拯摇头:“在没有真正开战前,驱赶他国使节,等同于侮辱。”
欧阳修摊手:“好吧,这不行,那不许的,我们应该如何办是好?”
包拯捏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会,说道:“不管如何,得去和陆真人见个面,探探他的意思。只是现在他对我等已没有多少好感,即使去拜访,也只能是吃闭门羹的。”
欧阳修说道:“请汝南郡王出马,他总不能不见自己的泰山吧。”
“汝南郡王前天去苏州了,说是那边出了些事情,需要处理,已向官家告假。”
欧阳修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他这是故意躲开的。”
“陆真人也在躲着我们,曹国舅和他关系不错,本应能见,但这关系也被用在了萧使节的身上。”包拯头一次觉得事情这么麻烦:“我等觉得鸡肋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可是香饽饽啊。”
“那是你包府尹觉得鸡肋,我庞某可从来都觉得陆真人是香饽饽的。”
欧阳修听到这话,露出嫌弃的神色:“庞太师,你之情操,何以至此!陆森可是小辈,你这奉承让人觉得作呕。”
庞太师哼了声:“我说的是实话,他就是香饽饽,若不是,你们两人为何如此着急?生怕被北人抢走!做人要直面本心,欧阳永叔,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明白,这才情都用在狗身上了?”
欧阳修也哼了声,不爽地拂袖,不愿再与庞太师争论。
“只能让展捕头带老夫进去了。”包拯站了起来:“待老夫亲自给他道歉,不管如何,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
0102 早操喇叭
夏日炎炎,矮山草木幽深,使得山脚下显得清凉许多。
‘回春疗养院’的两个入口人进人出,哭哭笑笑,端是人生百态。
包拯穿着黑色深衣,站在路旁,静静看着入口处的百姓,肃穆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柔情。
卖鱼强带着自己女儿从疗养院中出来,他看着满头乌发,脸色白皙的女儿,惊讶地不敢置信,连着摸几次眼睛,生怕是在做梦。
自己的女儿,前段时间还是瘦骨嶙峋,顶秃发黄的,怎么一进一出的,就成了小美人胚子了?
要不是女儿拉着自己的手,甜甜地叫着爹爹,声音没变,否则卖鱼强还真不敢认这女儿。
事实上,卖鱼强的女儿,拖了这么久才痊愈,已经算是时间很长了的。
主要是他女儿的身体实在太差,其实病早就治好了,后边的时间都是在修补身体的亏损。
“没事了,真没事了。”卖鱼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顶,然后他有些忐忑地向旁边穿着白色衣袍的妇人问道:“这位医家,出院可要支付药费?”
“都说不用了,快走吧。”这妇人凶巴巴地说道:“杵在这挡路,碍着别的病人进来。”
卖鱼强讪讪地拉着女儿走到一旁。
妇人的态度他完全没有在意,这疗养院把女儿的命救回来了,又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自己被凶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走到一旁的卖鱼强,拉着女儿往回走,经过包拯的身边时,后者便听到了这对父女的对话。
“丫儿啊,回去后,我们立两个牌子。一个当家官家的,一个是陆真人的,日日给他们三个磕三个响头,要知道,你的命可是他们救回来的。”
那脸白白的小女孩,很认真地点头应承下来。
包拯再把视线在回春疗养院的前门驻留了一会,看到很多病人的家属在外边等待,他们提着食盒或者衣服,在想办法和守在门口的白袍妇人交谈,似乎是想后者行些便利。
“外边的家属虽然担忧之意,却无死别之愁。从里面出来的人,喜气洋洋,宛若新生。陆真人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包拯收回视线,一边往矮山上走,一边说道:“展捕头,你与陆真人相熟,你认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真人性情直爽,虽明白世间苦浊,却依然保有赤子之心。”展昭穿着天蓝色的常服,落后包拯半步左右,他左手拿着长剑,充当护卫:“以我个人来看,他是一个好人。虽然有点独善其身的意思,但实则心系天下,只是很多时候,受到……有些阻力。”
听完展昭的话,包拯笑道:“你其实直说我们文臣阻挠了他便可,老夫不是那种听不得劝的人。”
展昭尴尬地笑了下。
包拯踏上矮山的石阶,缓缓向上走着,又问道:“展捕头,若是有天陆真人改变性情,你是否会出手?”
展昭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府尹,这话不公平。”
“何来不公平?”
“陆小郎并没有变,你这假设就已经帮他这了性子。”展昭一直很崇拜包拯的,但此刻,他突然觉得,往常自己奉为楷模的包府尹,其实也有说错话的时候:“若是有人如此询问我,有日府尹变了性情,当如何!我定会说,府尹清明廉洁,一身正气,岂会性情大变?”
包拯听到这话,愣了下,他转身看着展昭,仿佛第一次认识后者。
而展昭,堂堂正正地与包拯对视,没有丝毫的胆怯。
“言之有理啊,确实是老夫做错了。”包拯便走,苦笑地摇头:“亏自己是个读书人,看得还没有个武人通透。”
包拯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随便揣度别人的性情。
人确实是会变的,但现在陆森什么错事都没有做,甚至连苗头都还没有,自己这帮人就已经在担心他日后的行为了。
确实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
毕竟是文臣,毕竟在朝廷上浮沉几十年,包拯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摆正了心态。
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他见到了陆森。
会面的地点依然还是凉亭,但包拯此时看着陆森的态度,已经和气了许多。
甚至连陆森都感觉得到,包拯这次来,态度似乎变好不少。
那种若有若无的防备,似乎没有了。
“这次拖展捕头与陆真人见面,实则是为道歉而来。”包拯也不废话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还请陆真人见谅。”
说着,包拯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还微微弯下了腰。
对方是长辈,陆森只得起来还礼,但他面对着现在的包拯,心情还不是很好,也就没有说话。
等再次坐下来后,陆森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包府尹道歉后,还是希望我去北方一趟?”
包拯摇头:“若陆真人不想去,便不去吧。”
“这么大方?”陆森有些惊讶。
这不像是文臣那种把‘人’往死里使的态度。
“我想过了,陆真人本就没有镇守边疆的职责。”包拯微笑道:“只是听说契丹使节萧介霜,开大价钱,非常有诚意,希望陆真人跟他回辽国。”
“确有其事。”
对于包拯知道此事,陆森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是什么辽国的地盘,文臣们要知道些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无论陆真人如何考虑,老夫在此,都希望陆真人不要去辽国。”包拯再次抱拳弯腰,很诚恳地说道:“只要不欺侮百姓,搅乱天下,陆真人从此后,便可行事百无禁忌,老夫可以在此担保,日后朝廷断不会再恶了陆真人!”
陆森微微瞪眼!
说完话后,包拯拱拱手便走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陆森依然还是有惊讶的表情挂在脸上。
“包府尹这次做事大气啊。”陆森喝了口蜂蜜水,叹道:“以他如此谨慎的性格,还说出了这些的话,想来也是下了大决心的。”
坐在陆森对面的展昭也笑道:“包府尹做事向来大气,他只是太过于担心黎民百姓罢了。”
他将包拯送回到开封府后,又折返回来,向陆森赔礼。
正常情况下,展昭也不会带其它人来拜访陆森的,但包府尹对他有恩,既然后者都开口了,展昭不得不帮。
陆森知道展昭的为难之处,没有怪他。
两人闲聊了一阵,矮山突然又来了访客,是庞梅儿,她是来打杨金花的。
既然有女子前来,展昭自然是起身告辞了。
而陆森送离展昭后,便回到了三楼,把草地和凉亭让给三个女子,让她们在里面疯玩。
自己则研究起配方来。
毕竟配方太过于繁杂,一万多个,陆森又不是人工智能,不可能看一遍,就能全记下来。
所以每隔一时间,他就会一次次地梳理配方,看看有没有当前自己可以使用的。
这看了看,便发现有个配方当前可以使用,而且材料也不难获取。
传音喇叭:可将声音扩大,让一定范围内的人都听到很清楚,并且不会听得刺耳。
似乎看着没有什么用……但如果配合上自己的点唱机呢?
陆森本就有改变宋人性格和观念的打算,放映影片确实有效果,但其实音乐也是很陶冶情操的。
要是自己天天放什么‘钢铁洪流’,‘坦克进行曲’,‘精忠报国’等激昂向上的音乐,时间久了,总会被激发一些血性吧。
陆森想了想,觉得此事可以试下,便开始打量起这配方所需要的材料。
记下来后,便和杨金花说了声,带着黑柱去杂市‘淘宝’去了。
等陆森的背影消失在山径,三个女人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赵碧莲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偶尔的,她总能问出一些关键的话题点:“梅儿,你及笄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钟意的良配?”
“不急。”庞梅儿笑笑。
虽然表面上庞梅儿不太在乎,但其实赵碧莲这话问得她心酸酸的。
之前她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比陆森更好的男人,然后在自己的两个姐妹面前得瑟。
可现在登高四望,汴京城内尚未婚配的男子,别说文武双全超过陆森者,连有陆森一半性情才情的,似乎都没有。
“怎么能不急。”赵碧莲瞪大眼睛说道:“有官人了,就可以天天和他做快活的事情,真的很快活的。而且我听说这种事情过一天,便少一点,还听说男子是越来越弱的,你等多两三年,以后便少两三年的快乐。”
杨金花此时都惊呆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赵碧莲居然会冒出这样的结婚。
庞梅儿更是面红耳赤,这种虎狼之词,要是别人在她面前说,她不当场扇对方大耳刮子才怪。
但赵碧莲……就算了。
姐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碧莲这人脑子偶尔会有点问题?
“你你你……”庞梅儿气恼羞怒,忍不住伸出双手用力拉扯赵碧莲的脸颊:“你这欲女,居然对我这没出阁的闺女儿说如此艳话儿,找打啊。”
赵碧莲痛得哇哇叫。
而庞梅儿拉着拉着,然后又捏了捏赵碧莲的脸,迟疑地问道:“奇怪了,碧莲你的肤质怎么越来越好了?”
“可能是天天吃仙果,然后夜夜泡温泉的关系吧。”杨金花解释道。
但其实……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的,吃果果泡澡澡只是次因,真正的原因她不敢说。
赵碧莲脸颊实在痛得不行,她打掉庞梅儿双手,说道:“梅儿,我还是觉得,你也嫁给官人比较好,这样子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杨金花觉得脑袋有点疼:“碧莲,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你要多读点书。”
庞梅儿脸都气红了,牙恨得痒痒的,又想扯赵碧莲的脸。
“那就是姐妹同心,铁棒磨成针!”赵碧莲突然说道。
杨金花正喝水压惊呢,听到这话,顿时心跳加速,一口水呛到肺里,连连咳嗽。
庞梅儿起先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她突然记起不久前,母亲塞给她的那本小人书里,画出来的东西,脸顿时就红完了,脑袋也垂下去,不敢看人。
杨金花好不容易把蜂蜜水咽下肚,轻咳两声后,严肃问道:“碧莲,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艳词儿。”
也不怪杨金花如此反应,她怕赵碧莲被什么其它野男人缠上了,说了这些恶心人的东西。
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又被外人知道,自家官人肯定会饱受非议,而她作为大妇,有权处理这样的事情,甚至必须得让这样的事情消失在萌芽状态。
“官人说的啊。”赵碧莲理所当然地说道:“前天早上我醒来,那时候你睡得可死了,而官人趴在窗口那里,一幅很累的样子,念了这段话。”
哦……官人说的啊,那没事了。
此时庞梅儿站起来,垂头小声说道:“我先回家了,过些日子再来找你们耍。”
说罢,庞梅儿出了凉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矮山,样子很急促紧张,似乎后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着她。
而当陆森购物回来的时候,发现庞梅儿没在,问道:“庞家小娘子呢,不留她下来吃饭?”
庞梅儿其实也是个好吃的,她以往每次来窜门,都会吃顿矮山的生蔬才会回去。
这次早早就走了,所以陆森觉得有些奇怪。
“哦,她有些不便。”杨金花干巴巴地讪笑道。
哦……生理期啊,了解了解。
陆森没有想太多,他接下来,便把传音喇叭合成了出来,然后挂在院子前方的高树上,然后喇叭口对着汴京城。
第二天,他难得地上朝了。
在文武百官惊讶的目光中,他抱拳说道:“官家,我最近做了个小玩意,可以将乐曲外放让全城都听见,便想着与民同乐。从明日起,太阳初升时,便放首乐曲,全城同欢,可好?”
赵祯想了想,便说道:“与民同乐可是好事,我当然不会大煞风景阻止,准了。”
陆森轻笑起来:“多谢官家!”
0103 亲事
开封府向来公务繁忙,展昭这段时间睡少吃少,这才把三个多月积累的卷宗都查看了一遍。
很多小事是不需要包府尹出马的,比如说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一般都由开封府的捕头和衙役们处理。
而大案和离奇命案之类的,则会由包拯接手。
确认自己即使不在开封府中,捕役们也做得很好后,展昭终于‘下班’了,他去了不远处的酒楼,花钱吃午餐,快吃完的时候,楼梯口那里上来两人,并且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和对面。
“许见不见了,展护卫!”
这两人同时抱拳。
展昭也抱拳说道:“确实是许久不见了,两位丁兄。”
“还叫我们丁兄,不叫大哥和二哥?”比较沉稳的男子笑了起来:“我家小妹的月华剑可在你手里了。”
展昭顿时有些尴尬。
前段时间,展昭去查那两个蒲姓色目人,经过松江的时候,见到有江湖女儿摆下比如招亲的擂台,他本来是不太在意的,只是无聊凑过去看看热闹。
结果却发现,那位比武招亲的女子,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很入他的眼,然后鬼使神差就站到台上去了。
等他自己清醒过来,双方已经打完,甚至还交换了手中佩剑。
丁月华拿走了展昭的石剑,而展昭现在带着是月华宝剑。
这把月华剑也是神兵利器……只是不太出名,毕竟丁月华是大户女子,武艺虽然还行,但几乎不闯荡江湖,当然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兵器打出名声来。
而丁月华的两名哥哥,便是松江很出名的丁氏双侠。
也就是一年多前,在陆森家外面跪了许久,想学仙术的那两位。
看着自己女人的哥哥找上门来了,展昭当然尴尬。
他和丁月华的情况,颇有点私订终身的感觉,虽然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那也是得分情况的。
看着前边和左边两个猛男使劲盯着自己,大有‘不承认’便要动手的模样,展昭自得抱拳说道:“大哥,二哥,待会把手上的事情办完,定托人去松江说亲。”
“哈哈哈哈!”丁兆兰当场开心地大笑,他拍拍桌子,然后从衣衫里拿出好几张盖着大印的纸,说道:“这是嫁妆……一份京城里的大宅子,还有几处城外的良田百顷,拿着!”
展昭顿时就呆住了:“不是,大哥,我这都还没有托人去说亲呢,嫁妆也来得太快了吧。”
“要是别人想娶我家妹子,没有三书六礼,没有足够的才情,想得别想。”丁兆兰摆手说道:“但御猫展昭,公认的大侠,无论是武艺相貌,还是品性,都是过硬的。我家小妹能得你青睐,那是她的福份。”
说话的丁兆兰一脸的开心,不像是作假。
旁边的丁兆蕙也是满脸喜色:“妹夫,你叫了我们哥,这事我们就认下来了。我们这就回去给小妹报信,等你来松江接人。”
说罢,丁氏双侠站起来,就要离开。
展昭立刻也站了起来,说道:“大哥二哥,别急着走啊,至少先在京城里待上几天吧,等小弟我作东招待你们。”
“早点回去,早点让小妹安心。”丁兆兰摆摆手。
“那至少等明天再走。”展昭说道:“今晚可以看陆真人放的仙家皮影戏,听说明日清晨,还有仙音弹奏,与民同乐!何不留下来一天,见识见识?”
仙家皮影戏?
仙乐?
丁氏兄弟互相看了会,然后同时点点头。
“那好,我们就待上一天吧。”丁兆兰抱拳笑道:“那就麻烦妹夫了。”
展昭双手抱拳:“应该的。”
同时展昭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看来丁家对自己和丁月华的婚事颇是看好。
接下来的时间,展昭便一直在招待了自己的两个大舅哥,带他们看仙家皮影戏,看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
然后第二天清晨,又听陆真人放送的仙乐……非常明快激昂的音乐。
他们这些武人,就是单纯觉得曲好听。
但对于乐曲大家,以及那些青楼的名姐儿们来说,却是划时代,震撼人心的作品。
这些音乐涉及到的理论,节奏感,曲风对他们而言,都是能带来灵感和突破的他山之玉。
早上放送的乐曲,对于整个汴京城的人来说,算不得震撼。
毕竟这时代的文艺欣赏水平,平均值不高,而且乐曲又没有画面那么直观,所以陆森放送音乐的举动,只是特殊人群有有震撼。
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清晨时,当作是醒觉的‘鸡号’。
当到了这天下午,陆森在自家凉亭里见到了展昭。
“什么,你让我帮你去说提亲?”陆森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虽然说雄飞你要成亲了,我很为你高兴。可提亲这事,不是得让长辈帮忙,并且还得懂规矩才行?我虽然算是道人,但在这些事情上,真是一窍不通的。”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能帮忙的长辈,也就那么两三人,都有事情拌着,总不能让包府尹去帮我提亲吧。”
确实……包拯千里迢迢上门去提亲?
以包报那张严肃得快成黑炭的脸,被不清楚的人碰见,绝对会以为包拯带着展护卫,千里迢迢去抓凶犯了。
还提什么亲啊。
“我也很想帮你,可我真不懂这方面的规矩。”陆森苦笑道:“我自己还是托了折七叔,才能去杨家提亲。”
展昭说道:“放心,届时陆小郎只要坐着便可以了,其它事情我会请人帮衬做好的。”
陆森此时眼眉抖了抖,他盯着展昭的眼睛看了会,然后笑道:“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得让我出马才行。”
“果然瞒不过你。”展昭无奈地轻笑起来:“其实我家大人长辈,都不会允许我聚个江湖人家女儿的,他们只会让我娶京城的贵女,但我不想那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展昭想让自己帮忙。
以现在陆森的身份和名气,他去提亲,确实是极有资格的。
此时展昭和陆森并不知道,丁家也是和官场有牵连的。
“那行。”陆森想了想,答应下来:“和你去松江没有问题,但话我说在前头,我去了也只是做泥雕塑像的,别指望我帮你说话,帮你搞什么生辰八字和算命。”
展昭大喜:“多谢陆小郎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展昭很开心地和陆森闲聊起来,然后又吃了顿晚饭,这才离开。
等展昭走后,陆森上到三楼,而杨金花则坐在他怀里,撒着娇问道:“你这次去松江,可不可以带上碧莲。”
嗯?陆森有些奇怪:“你不跟着去吗?”
杨金花摇头:“我和碧莲嫁入到家里没到一年,就已经出去游玩过杭州了,现在又去松江,像什么话?家里常没有人看着,会让人笑话的。”
这便是杨金花‘女主人翁’的精神在起作用了。
北宋时期的女子地位很高的,大妇拥有的权力几乎和男主人没有太大区别,如果双方离婚……官府判定财产分割的时候,甚至会更偏向妇人那边。
而且北宋女子提出离婚的事情,并不少见。
典型的代表就是刘太后了。
所以北宋的女子,常常会把自己家管得很好,让男人在外面可以安心无扰地干活和奋进。
“雄飞和我是挚友,他的忙我肯定得帮。”陆森拍拍杨金后的翘臀:“放心吧,从汴京城松江是有水路直通的,而且我寄放在赵府的‘方舟’,其行驶速度,也比一般船只快许多。短则十天,长则半月,定能回来。所以就不用带碧莲去了吧,让她在家里陪你不好吗?”
“官人好女色,有碧莲陪着,你也方便些。”杨金花有些害羞,也有些怯怯地说道。
杨金花这半年多来,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成长’,特别是男女那方面的事情。
毕竟‘夫人外交’里,女人会常私下谈这方面的事情。
正常男子,结婚两三月后,十天能有三四次已经不错了。而自家夫君,天天折腾人,而且一次还是折腾两个。
杨金花倒是不担心陆森在外面吃野食。
就算吃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有些不舒服,毕竟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男子外出逢场作戏再正常不过了。
她就是握陆森在外面吃食不小心,让人怀上就不妙了。
家里的两个肚皮都还没有动静,让外面的先结种……这事真要发生了,陆家的脸面,她们两个妻妾的脸面,都荡然无存。
所以说,女人考虑的事情,永远是和男人不太相同的。
陆森只是单纯觉得,杨金花应该是怕自己乱来罢了。
接着过了几天小日子后,陆森和展昭,已经一帮子提亲的人马,上了‘方舟’,顺流东去,往着松江的方向漂流。
展昭对这次的事情是很上心的,这次帮忙提亲,负责下婚书的队伍,是京城里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在普通市民的眼里,几乎是高不可攀的。
但只是在普通民众的眼里是如此罢了。
事实上,这群人也只有资格负责普通老百姓,或者是一些富商的亲事商谈。
但再加上陆森,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松江离汴京城并不算太远,再之顺流,船工轮班驭船,不到三天,便到了松江地头。
然后一行人把聘礼,聘书等都准备好,浩浩荡荡地往松江丁家走。
陆森和展昭两人混在队伍中间。
而此时的展昭,虽然面淡微笑,但陆森能感觉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擦擦汗,镇定点。”陆森边走边说道。
“哦哦!”
向来镇定的展昭,此时也有些慌张,他拿出手帕,在自己额头上擦了一阵子,然后捏着,左手倒右手,显得无处安放的样子。
陆森挑了挑眉毛,心想展昭看来真的很喜欢那个叫丁月华的女子,否则不会如此模样。
毕竟是连官家都见过的人,正常情况下,没道理会紧张成这样子。
队伍走边走放鞭炮,吸引着大量的闲汉和小娃子跟着。
领头的红娘很大气地一把把扔铜纸,争得大人小孩竞相抢夺。
这红娘长得相当不错,没有一般红娘那种市侩的样子,反而有种见过世面的大气。
下聘就要如此热闹,告诉世人,这两家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不是什么私事定终身。
按照展昭的想法,到了丁家门口,自然是会有人前来迎接的。
只是真到了丁家门口时,却出了点意外。
这门口的人确实是不少,可没有几个是丁家的。
而丁家大门,甚至还半掩起来。
那群人堵在门口大骂。
‘姓丁的,你有本事杀我家人,没本事出来认事啊?’
‘丁老贼,你家儿子残忍歹毒,你作为丁家族长,不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吗?’
‘丁家的,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撞门进去了。’
所以当下聘的队伍来到门口时,场面是有点奇怪的。
那群堵在丁家门口的人,很奇怪地看着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
而展昭呢,也很是奇怪……自己来下聘的,怎么就突然遇到这种事情了。
双方愣了下,然后还是对面的人先喊道:“哟,看样子是来提亲的。丁家无故杀人,心肠歹毒,你们居然连这种恶女都敢要,不怕她日后把夫家的人也杀了啊。”
这话说得极是歹毒了。
陆森皱眉,展昭的表情也极是不喜。
但也就在这时候,丁家大门突然打开,丁兆兰从里面走出来,怒道:“戴家的,今天是我们小妹的好日子,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先在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待怎么个不客气法?”闹事领头是个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生得挺是威武:“你们家的姨事是事儿,我们家的白事不是事儿?不把事情说清楚,谁都别走。”
他一挥手,街道前后突然又冲出一群人来,把人全堵在门口这里。
展昭此时已经不紧张了,他看看左右,说道:“陆小郎,事情有些不对。这些人不是江湖中人,反倒像是军人。”
0104 直觉
看着街道两头缓缓逼近过来的汉子们,丁兆兰越发恼怒,他拍拍手:“姓戴的,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家弟弟的死,关我们丁家什么事情。”
“怎么不关你们事情。”戴姓男子用手指着丁兆兰怒道:“有人亲眼见着是你家中子弟将他打伤,弃于路边,无人救治,被烈日曝晒脱水而亡,死得好惨。”
说着,这戴姓的男子抹起了眼泪,神情悲切,看着极是真实,即使是陆森和展昭,也无法肯定,这男子的哭是真是假。
丁兆兰越发恼怒:“你说的有人看见,那人是谁?”
“怎么,你丁家想杀人减口,然后死无对症?”
从门阶上走下来,丁兆兰所过之处,人群分开,他怒道:“你们戴家连证人都不敢放出来,就指着我们丁家栽赃,天底下没有这道理。”
“这天下的道理就是律法。”戴姓的年轻人冲到丁兆兰面前一丈处,也是吼道:“我们有人证物证,三天后公堂上见。”
“既然要公堂见了,还堵我丁家门口做甚!”丁兆兰大吼道:“别以为你家大人是钤辖司,我们就怕你。这松江,还没有姓戴!”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暗指戴家似乎有叛乱的意思。
这戴姓年轻人眼睛一瞪,气得更是发抖:“好好,你丁兆兰嘴舌功夫了得,我说不过你。三天后,咱们公堂上见,你丁家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如果松江府尹不能给我们戴家一个公道,我们迟早开封府见!”
说动,这戴姓男子转身而走,随后其它围堵着丁家门口的人,也骂骂咧咧,吐着唾沫走了。
等人走后,丁兆兰走向聘礼队伍,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展昭,抱拳有些羞愧,正要说话呢,然后视线一斜,就看到了陆森。
愣了半秒后,丁兆兰咽下口水,主动快步走上来,先着陆森抱拳行礼,说道:“在下见过陆真人,陆天章!”
陆森抱拳还礼:“好说。”
然后丁兆兰这才向展昭抱拳说道:“妹夫……展捕头,久等了,请随我进家中坐坐。陆真人也请!”
一行人随着丁兆兰进到丁府中。
丁家很大,也有挺多的仆人,这些仆人此时懒洋洋地在一旁坐着聊天,吃着小食。他们见到丁兆兰带着一队穿着红服的人马进来,个个都门起来抱拳打趣。
毕竟自家小娘子丁月华与汴京城的展捕头定下了终身,这事早已在丁家里传开,只是暂时还没有传到外面罢了。
看着这些没人正形的家仆,丁兆兰此时尴尬和郁闷的情绪充满全身。
家风不正啊!
要是只是被展昭看到,这也无妨,反正就快是一家人了,展昭多半不会说什么。
但陆真人可是也在。
陆森无论是名望上的地位,还是实质的文官品阶,以及天章阁直学士的身份,都比展昭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被这样的人撞见家风不严,确实是件很无奈的事情。
丁兆兰在前边带着路,内心七上八下地,患得患失。
但其实陆森没有考虑那么多,他觉得这些仆人都敢和主人家开玩笑,想来丁家平时管理仆从,都是比较宽松的。
这种情况,陆森反而觉得这丁家做事应该比较仁善,反正是加印象分。
快进到内堂的时候,队伍里大多数的人,都被留在了原地,只有红娘和几个担担抬着大箱小包的聘礼进去。
可能是收到消息,丁家的长辈早就在内堂中等着了。
他们见到有人进来,本来还有说有笑的,立刻全装作严肃起来。
陆森看了下,三个老人,七个中年人,还有十几个妯娌。
“父亲,妹夫来了。”丁兆兰快步走上台阶,向着最中间的老人走去:“同行的还有……”
丁兆兰想早点把陆森的身份点出来,让自家父亲说话的时候客气点,别太为难展捕头,然后又惹得陆真人不高兴。
然后还没有等他说完话呢,丁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神情严肃地说道:“不用你多嘴,我还没有死呢,这么大的事情,没有轮到你插嘴的时候。”
“但……”
“去一边坐下。”丁父再次和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闭嘴看着就行了。”
丁兆兰只得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丁父的视线扫过陆森和展昭,眉头紧皱。
他知道女儿和外人私定终身的时候,是差点被气死的,但后来又听到与女儿私定终身的人是开封府展昭,这才没有那么生气,毕竟展昭的名声,即使是松江这边,也是如雷贯耳的。
然后他只说,展昭年轻,风度翩翩,俊朗不凡。
然后眼前有两个年轻人地,都是俊秀无比。
“你们两人,到底谁是展昭展雄飞?”
“我!”展昭走前一步,抱拳低头说道:“在下展昭,见过丁叔。”
虽然展昭为人正直,但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低头叫人一声叔,也不算过份的。
丁父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颇是满意。这男子相貌俊秀,面相正气凛然,而且又有官身,确实是难得的良人,配自己女儿绰绰有余。
他满意了,便看看左右,然后眉头皱了起来:“雄飞,你这没有长辈跟来啊。难道你家中已无长辈在世?”
“家父家母,世叔等长辈有十一人。”展昭很认真地答道。
“哦,那为何他们不请一人过来,与老夫商量这等大事?”丁父的神情渐渐变得冰冷:“还是说,你展家看不起我丁家?连个老的都不肯跟着过来?”
这时候,红娘说话了:“丁家贵翁,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家展爷家中离此时过远,不方便……”
“成亲本来就不是方便的事情。”丁父怒瞪着红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一介老鸨也敢在我丁家号号!”
这话很伤人……确实,绝大多数的红娘路数都不太干净,但这位红娘还是很自爱的,否则展昭也不会请她们过来帮忙。
红娘尴尬地笑了下,退了两步。
她很懂看气氛,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多嘴说话的时候,最好连抗辩都不要有,否则只会火不浇油,让展爷的婚事徒生波折。
然后丁父的视线看向展昭:“江湖传闻展捕头做事沉稳大气,又是包龙图心腹,还是谦谦君子。只是现在一看,江湖传闻果然信不得,你要娶我家女儿,居然只请了红娘过来,连作证的长辈都没有,你这是小瞧我们丁家吗?”
说话到后边,已经有森然的怒气了。
丁父也是江湖高手,否则培养不出松江丁氏双侠。
展昭被骂得有点羞愧,抱拳不说话,他打算等丁父气消了再说。
而丁兆兰在一旁,已经快急坏了,他站起来,正要说话,但耳聪目灵的丁父猛地扭头:“给我坐下,现在丁家还没有到你做主的时候。”
要是往常,被父亲这么一骂,丁兆兰自然是乖乖听话的,但现在形势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站起来,强自说道:“父亲,妹夫他没有这意思。”
“妹夫,什么妹夫!”丁父怒吼道:“我还没有同意。”
丁兆兰此时急了,说道:“妹夫请了个德高望重之人过来帮忙见证。”
“什么大人物?哪里来的德高望重?”丁父哼了声,自是不信,他的视线扫过展昭等人:“一个长胡子的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如此大贤!”
旁边有丁家人发出笑声。
“妹夫旁边站的那位,是陆真人,陆天章!”丁兆兰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管他什么陆天……”丁父下意识嘟哝了句,但随后反应极快地说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陆天章,陆真人!”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森身上了。
因为几人中,除了展昭,就属陆森气质最好,还有股出尘的味道。
此时陆森的名望,已经传得很广了,整个大宋,没有听过陆森大名的人,除了幼儿,就是死人!
丁家所有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丁父扭头看着自己长子,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年多前到京城,与陆真人打个照面。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父下意识嘶了声,然后扭头看着陆森,他当下抱拳弯腰行官礼:“下官松江路分都监,松江水军副都统丁阳,见过陆天章,陆郎中。”
陆森可是文职官身,而丁父只是地方的武官,两人的差距可以说极大。
然后丁家所有人都下拜,包括丁兆兰,都喊了声:见过陆天章,陆郎中。
“请起,不必客气,今是我是以展捕头友人的身份过来的,不是官职。”陆森轻轻抬手:“此次过来,只是想见证雄飞下聘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丁阳站了起来,然后笑看道:“陆天章请坐。还有贤婿也坐下,快,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丁阳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
陆森依然坐下,说道:“因为雄飞家中离此地太远,长辈不方便过来,便托了我过来帮忙和丁监督说声,请莫要怪他。”
“好说好说,哎呀,早说嘛,那边的红娘,也请过来坐下。”丁阳笑得很开心。
红娘自然说不敢,但她还是走了过来,说道:“丁都监,我们可以淡淡聘礼,还有娶迎的事情了吗?”
丁阳看了眼陆森,见后者没有生气,当下松了口气,笑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之后的时间,就是红娘在与丁家的长辈们交流,确认双方愿意,问双方八字,算日子等等。
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事情定了下来。红娘做过那么多人的亲事,就这一次是地位最高的,也是最顺畅的。
这次提什么,对方就答应什么。
甚至还大把大把地多加嫁妆。
而等到下聘的事情结束,陆森和展昭则就暂时在丁家住了下来。
展昭坐在陆森的对面,抱拳说道:“多谢陆小郎了,把你请过来果然是件正确的事情,否则绝对会好事多磨。”
“我倒觉得不会,丁家顶多为难测试你一下罢了。”陆森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丁家都已经把了一批嫁妆给你了。这明显是急嫁的表现。”
“嫁妆给过来,可不代表着人也会跟着过来。”展昭是捕头,自然熟读律法:“万一途中生变,她人不敢嫁了,嫁妆也是得退回去的。”
陆森轻笑了起来:“我可不这么认识,这天底下不愿意嫁你的女子,可是相当少的。”
展昭听到这话,也轻笑了下。
他对自己有信心,无论相貌,气质,还有身份,他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陆森站起来,推开窗子,说道:“对了,今日午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小郎说的是丁家和戴家的纠纷?”
陆森点头:“这戴家似乎也是军卒世家,什么来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戴家应该是松江路钤辖司,兼陆路统领一职。”
陆森哦了声:“也就是说,一个水军,一个陆军。现在居然闹起来了,总感觉有股阴谋的味道在内。”
“哦,为什么陆小郎会有这种想法?”
陆森解释道:“雄飞可还记得我辞了监军一职,返回汴京时,在城外被人伏击的时候吗?虽然主使者看起来是东海蓬莱,但他们带着弓卒这事可不是假的。”
“那他们和松江这边有什么关系?”
陆森想了想,说道:“看起来没有关系,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可能有关系。”
展昭脸色一沉,思考了会,说道:“那三天后丁戴两家的官司,我们得看看了。”
“不但如此,雄飞你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在松江府此处,打探打探消息。”陆森双手负在背后,透过窗口看着天际:“如果两方都没有错,那么就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了。”
展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陆森是文官,还是天章阁直学士,确实有指挥他的权力。
而陆森还有句话没有说:有人在挑拨军卒的关系,同时也在挑拨他和朝堂的关系,甚至想把他绑走!
0105 鬼樊楼
丁家喜气洋洋。
丁月华这个准新娘,更是开心得笑容成天挂成脸上。
事实上,丁月华因为从小习武,性情是比较严肃正经的那种女子,鲜少在人前微笑,但现在她成天笑呵呵的,开心到了极点。
丁家就没有把戴家的事放在心上,丁阳问过自己的所有子侄和亲戚了,没有人干过这事。
被指认的那位丁家子弟,出事的当天,更是在家里祠堂帮忙干活着,怎么可能分身去杀人。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丁家应该去查下到底是谁在搞鬼,但随后两天,他们家的子弟就被有袭击,重伤三人,一人身死。
本来定亲是件喜事,结果现在出了白事,丁家自然受不了,当场带人去堵了戴家。
因为有人发现,袭击他们家子弟的人,应该是戴家的兵卒。
戴家本来也是一肚子气,结果双方当场打了起来,双方又重伤十数人,身亡两三人。
这下子事情彻底闹大了。
双方各带兵就要在城里干一场,幸好收到了消息的松江府尹带着一百左右的衙役,蛮横地挡在双方的中央,将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并且将两方家主都带到了公堂之上。
陆森对此事并不知情,因为这两天他都在丁家的客房里待着,除了研究自己的配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等丁阳这个家主被拉到公堂上后,丁月华这个展昭的准媳妇出现在房外,请求陆森帮忙去看看情况。
“雄飞呢?”陆森问道。
丁月华摇摇头:“这两日都未曾见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丁月华轻咬嘴唇,显得有些担心,也有些失望。
家里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的意中人在哪里去了,又在干什么?
陆森稍稍打量了一下丁月华,不得不说,确实是长得挺漂亮的,身段好,又有江湖儿女那种洒脱的气质,怪不得展昭会喜欢。
然后陆森便想起来了,自己两天前,请展昭去探查情报,有所发现,所以这两天才一直没有出现!
“那我也去松江府看看情况。”陆森从房间里出来:“麻烦丁小娘子,请个家仆帮忙带路。”
丁月华顿时大喜,有陆森在,至少自己家不会被松江府尹针对。
约一柱香后,陆森出现在松江府,用的是自己的官帖。
守着门堂的捕快立刻请他进去,而当陆森进到公堂里时,正在互相对骂的双方立刻停了下来。
丁阳脸露喜色,与之相对的戴家中年人,神色变得很难看。
松江府尹符良站起来,对着陆森下拜作揖,说道:“下官见过陆天章。”
因为被任命为天章阁直学士,因此陆森的文官品阶其实是相当高的,而且又有终南山真人的称号,在朝堂上他见着包拯等人都不用主动行礼,更何况只是地方的知府。
另外就是,这位符知府,也是认识陆森的。
他原本是户部的郎中,因为做事勤勉,被外放至松江做府尹,算是连跳两级。
而在京城中的时候,这位符知府也曾得过几个果子吃,认得并且算是比较崇敬着陆森。
“请起。”陆森作了个抬手的姿势,然后站到一旁,说道:“我过来看看情况的,符知府,请继续。”
陆森摆出这看戏的姿态,符知府松了口气,他就怕陆森插手这次案情,因为他感觉到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
随后公堂上丁戴两家又开始了争吵,而且越吵双方越是恼怒。
符知府没有劝诫,只是静静听着,寻找着双方话中的信息和漏洞。
就在双方吵得就要开打的时候,门外的捕快进来禀报:“大人,开封府总捕头展昭求见。”
符知府看了眼陆森,然后答道:“请他进来。”
展昭是包拯的心腹,又与陆真人交好,这是京城百官都清楚的事情。
听到展昭来了,丁阳的表情更开心了,而戴家的家主,眉头紧皱,时不时看向陆森。
展昭是提着一个人进来的,他将人掷于公堂之上,然后抱拳说道:“下官开封府展昭,见过符知府。”
然后又侧身陆森抱拳。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展昭和陆森关系极好。
只有挚友才会不太顾忌上下级礼节。
符知府看着堂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平民百姓,问道:“展捕头,这男子什么人?”
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展昭答道:“这位就是向戴家通风报信,说见着丁家杀人的证人,真名章文畦,绰号大田鸡,因为平时常说大话而得名。”
戴家的家主一听这话,走了过来,端详了会,说道:“这大田鸡收了我家三贯铜钱的证人费后,便不知所踪,我还以为被丁家的人灭口了呢。”
“事实上,他是自己藏起来了,因为确实有人要杀他。”展昭微笑道。
什么!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落在丁阳的身上了。
丁阳深吸一口气,抱拳向堂上说道:“符知府,我们丁家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符知府斜斜看了眼丁阳,然后问道:“展捕头,我可否审问此人。”
“请。”展昭退到了一旁。
随后在符知府的审问之下,这章文畦便将自己的事情全倒了出来。
数天前,有个中年男子给他一贯钱,让他在戴家面前诬言丁家杀人,然后又得了戴家的三贯钱,欣喜不已,感觉自己赚大了,却没有想到当晚就有人来杀他,背后被砍了一刀。
好在他伤得不重,兼之家住在河边,情急之下他跳水而走,向别的村子遁逃,一路上躲躲藏藏,但没有想到,还是被展昭给追到了。
同时也不得不说,展昭探查追踪之术,确实是一把好手。
这下子,即使是白痴都知道有人在故意挑拨双方对方了。
丁家和戴家和解,随后愤怒地联合起来,开始探查整个松江府的地下势力。
当然,这事和陆森似乎关系不大了。
又过了两天,聘礼队伍回返。
出了松江地界后,在船上,展昭对着陆森说道:“陆小郎,我在松江那里的探查,其实不止于此。那位符知府,有问题。”
陆森抖抖眼皮:“哦……他外调出来,松江就出了这事,看来那个不知名的势力,已经把触须伸到朝堂之中了,也不知道朝堂上,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另外还有就是,我还听到了关于你的事情。”展昭停顿了一下,说道:“据说已经有人给江湖杀手下了价格,或是能生擒你的妻妾,可得白银千两,或是能把你迷晕,能得黄金三千两。”
陆森脸色阴沉下来:“知道有什么组织接了吗?”
“听说鬼樊楼,追命阁等等组织都接了,但会不会动手,则是另外一回事。”展昭说道:“至少在汴京城,现在他们不敢乱来。”
穆大元帅时不时就带着家兵巡游,现在无忧洞和鬼樊楼都被压制得挺厉害,白天都不出来,顶多深夜出来找些吃食。
只是,这种被人掂记的滋味是很不爽的。
陆森用玉蜂浆悬赏东海蓬莱阁的人头,对方也用同等的手段反制。
这很正常。
在回京的路上,陆森的表情就没有好过,等他回到家里后,立刻便让杨金花等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同时他去了趟杂市,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确实,陆森的系统中,有很多杀伤力极强的配方都作不出来,缺少材料。
但很多时候,数种不同的配方搭配着混用,也能有同等的效果。
鬼樊楼……北宋最强刺客组织,平时藏于汴京城下水道中。
这里面四通八达,就是个活脱脱的地下王国,要藏一个刺客太简单了。
七月十七,是鬼樊楼一年一度各大龙头聚集议事的日子。
八大龙头,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互相面对。
桌子上一盏幽幽的黄铜灯亮着,照着众人的诡异面具,光暗不定,显得幽森无比。
“最近江湖中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陆真人的悬赏闹了些动静。”大龙头后靠着背椅,笑道:“东海蓬莱派这是若到铁板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掺一腿?”有龙头问道。
“还不是时候,东海蓬莱派现在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江湖中人要想到东海去对付他们,光是造船买船,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大龙头的声音很低沉,听着极有磁性,但也分不清大致的年龄,似乎是二十岁,又似乎是四十岁的声音,飘忽不定。
“说到掺一腿。”有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我们为什么要接下对付陆真人的悬赏,这不是自找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有龙头笑道:“我们藏身于京城之下,谁都找不着我们。陆真人这事,我们吊着就是了,万一真有机会呢,那岂不是发了?”
大龙头也哈哈笑道:“既然有人敢发悬赏,我们自然得接,做不做那是另一回事,否则会显得我们天下第一刺客组织的名头,不地道!”
“但万一这事让陆真人知道了,怎么办?”女声显得有些担忧:“他可是真有神通的人,知道我们敢接任务,当场打下来,那可就不妙了。”
“这你就放心,关于陆真人的事情,我们搜集了多少他的情报?”大龙头无所谓地说道:“他确实是懂神通,但还年轻,学的都自保和救人的本事,龟缩在家,无人能伤他分毫,但让他主动伤人,那就很一般了。据说连五鼠都拿不下来。”
“杀西夏军十万,也不过是靠着地势罢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矮小点的龙头,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五鼠确实是挺厉害的,但伤不到五鼠,就说明陆真人的攻击力,没有想像中那么强。
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确实是把陆森的情报摸得很深。
戴着红冠公鸡面具的女龙头,想了想,便没有再说话了。
众龙头又说了些关于与官员合作洗钱方面的事情,然后便散了。
女龙头在下水道中左转右转,弯弯折折走了半个多时辰,然后这才从一个窖口爬出来,这里是个极少人来的小巷中,确认附近没有人后,女龙头把脸上的面具摘了,扔回到下水道中,再把外衣也脱了,亦扔回到下水道里,然后整个人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少妇。
她从小巷里走出来,然后混入街道的人群中,途中买了些药材,再回到一处小宅子中,进去后直奔厨房,起火煎药,自己则去洗澡。
等她洗好后,药也煎好了,便捧着药回到房中。
房里个面色蜡黄的男子躺着,她盘起头发,再拢拢耳边的散落的乌丝,对着床上的男子笑道:“官人,该喝药了。”
说罢,也不等男子睁眼,便一勺一勺子地将药喂入男子的嘴中。
此时男子醒了,喉咙涌动,不自觉地就把药给喝了。
只是他看向女龙头的眼神,惧怕中藏着深烈的怨恨。
喂了药后,男子又睡着了,女龙头到了隔壁房躺下。
等到第二天,女龙头早早便起来,买了豆子,用院子里的石磨把豆子磨成浆,过滤,再用卤水把豆浆点成两桶豆腐和豆花。
“成色不错。”
女龙头用独轮推车把两声东西推到街上,找了个往常的地方开始摆卖。
她这才刚停下来呢,旁边就又一大群男人围过来。
又有就当场笑道:“豆腐西施,今天的豆腐白不白啊。”
“白,当然白。”女龙头笑着说了句。
“我不信,肯定没有你的身子白。”
“奴家都老了,当然不比豆腐白。”女龙头微笑着,似乎对这样的话早已习惯。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死鬼,我可是有男人的。让他听到了,会不开心。”
“你家那个病鬼男人不顶用,扔掉算了,跟我吧,我养你。”
女龙头心酸地笑了笑。
旁边又有男人说道:“我不用你抛弃男人,每月可给你一贯钱,你只要每月陪我三晚就可以了,做不做?”
女龙头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轻轻瞄向远处。
那里,是陆真人的妻子,陆杨氏,正骑着雪犬招摇过市。
0106 解救
真是得意呢。
看着雪犬上,意气风发的杨金花,豆腐西施(女龙头)有些愣神。
她愣愣看着杨金花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远处,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女人再厉害也不如嫁得好啊。”
她小声嘀咕了句,然后转身一巴掌打掉个想摸自己的肥手掌。
后面的男人吃痛,缩手讪笑道:“豆腐西施,你这背后长眼睛的吗?”
“你当老娘这几年在街上摆豆腐是假的吗?”豆腐西施叉腰做悍妇状:“防的就是你这种贱男人。”
旁边一群男人笑了起来,被打到手的男人也不在意,跟着笑起来。
这也是在豆腐西施此处买豆腐的乐趣之一,看谁有机会占得便宜。
关于豆腐西施的谣言满天飞,很多男人都说自己又占了她什么什么便宜,但根据常来买豆腐的男人所观察,都是吹牛皮。
豆腐西施鬼精灵着呢,一般人似乎占不到她的便宜。
反而因为常来买豆腐,使得她的生意相当的好。
在一片男人的喧哗调笑声中,豆腐西施的豆花和豆腐很快就卖完了,不到一个时辰。
随后便收拾东西回家,排队没有买上豆腐的男子们,一阵泄气。
等豆腐西施走了,男人们也散了后,旁边那些摆摊的妇人七嘴八舌便爵起舌根来。
说豆腐西施晚上勾人的,偷人的,暗房里卖的,不足而一,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花了点时间,豆腐西施回到家里,做了饭菜后,端到卧室去,给躺在床上的男子喂食。
天亮后,便看得出来,虽然这男子脸色腊黄,但面骨其实长得很不错,只要稍微洗漱打扮下,便是美男子。
男子吞了几口饭菜,突然能说话了,小声哀求说道:“娘子,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起来吧。我和你回老家,夫妻相守过日子,可好?”
“不好。”豆腐西施抚摸着男人的脸,轻笑道:“我好不容易把你从绵州双煞的手里救出来,岂能让官人你再次有抛弃我的机会!”
“我真不敢再那么想。”
“休书都写好了,还说没那么想?”豆腐西施的笑容越来越渗人:“官人你要纳妾,我是没有意见的,但你不该休我。”
男子喉咙滚动几下,他见求情不成,便怒道:“秦香莲,你这贱人,夫为妻纲,且你不守妇道,即使我休妻,亦是合乎法理的事情。”
“官人,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女龙头的笑脸突然就灿烂起来:“可以对天起誓,从未与他人有染,但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如此。要不,今晚我就带几个野男人回来,当着你面欢好,如何!”
床上男子愣了下,随后露出惊恐的表情:“秦香莲,你何时变得如此下作恶毒?”
“在你写休书的时候啊。”女龙头眯起漂亮的丹凤眼,看人的模样,如同凌厉的关刀:“对了,你的新妻清谣县主,没有再找你了,她这段时间,偷偷招了不少面首。”
“你撒谎,你这恶妇是在嫉妒她。”
“我确实是嫉妒,但我可没有撒谎哦。你要知道我的身份,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的。”秦香莲
男子被咽得说不出话来,神情再次变得黯然。
等饭菜喂完后,又到下午。
女龙头在家里绣了些花布,正要出门买些家什的时候,却看到道路前边走过两个极为出色的男子。
一个穿着白服,一个穿天蓝色劲装,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黑衣捕快。
女龙头急忙低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退回到院子里。
等这两个男子从旁前路过,女龙头这才抬起头来。
她将脑袋探出墙头,看着这群人远向的方向,心里忍不住疑惑道:“等等,这方向,似乎是去西边的下水道要口?”
虽然说汴京城的地下水道‘深广大长’,但还是有几个口子比较重要的,连接的通道较多,西边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她表情微微紧张,但就在这时候,前边的白衣男子突然回头。
女龙头被吓了一跳,然后直接流露出一种女子看情郎,被人抓包而显得害羞的表情,轻捂嘴角退了回去。
然后她施盈盈地进到房中,这娇羞的表情迅速转变成冷漠,脸上阴晴不定。
好一阵子后,她回到卧室中,对着床上又再次无法说话的男人笑了下,说道:“官人,或许我们该去别的地方住住了。”
在另一边,陆森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往前走。
而一旁,展昭也回头了,他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问道:“陆小郎,是否有所发现?”
陆森继续往前走,笑道:“好像是有支红杏在看你。”
展昭无奈翻了个白眼:“在下都快成亲的人了,陆小郎就别打趣了,让月华听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母老虎?”
“那倒也不是,只是她不高兴了,就会很委屈地看着你,不说话,眼里泪汪汪的,顶不住啊。”展昭长叹了声。
虽然说是埋怨,但语气不知道有多宠溺。
陆森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打话题岔开:“不过说实在的,以你沉稳谨慎的性格,居然肯来帮我的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无忧洞,鬼樊楼!京城两大脓毒,不切掉的话,全京城的民众就会不停流血,受到伤害。”展昭缓缓说道:“这堂上诸公没有办法,陆小郎你有办法,那我自然听你的。”
“但万一追究起来,你说不定会被扒掉一身官衣。”陆森笑道。
“有义士为民请命,死都不怕。我展某没有官衣,又算什么。”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一处窖井前,难闻的馊气从井中喷涌而出,弄得附近都臭了起来。
陆森从中拿出一张像是玻璃一样的卷轴,打开,上面便显示出此处的地图,立体的那种,还带旋转。
看着里面四通八达的结构,陆森指了指上面的绿点,说道:“这些就是里面藏着的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我是暂时分不出来,中间这个黄点,就是我扔下去,漂流到此处的探测球,你们下去把人抓了后,再帮我把球给拿上来。”
说罢,陆森将卷轴递给展昭:“麻烦你了。”
然后他又拿出三束火把:“我自己做的火把,很亮,遇水不熄,能燃六个时辰。”
“下官遵令。”展昭眼睛中闪着光芒,双手抱拳,然后接过火把点燃,打开窖井的封口,第一个跳了进去。
随后又有十几名捕快跟着跳下,上面还留着四个捕快。
一是保护陆森,二是留下来帮忙的。
而陆森又从系统背包里拿出石镐,与两名捕快一起锄起附近的地板,把地形稍稍改了改,将窖井口弄大,又做了条石阶梯,通到下方。
这举动,很快便引来了大量的民众围观,剩下的两个捕快则维持秩序,让人不要随意靠近过来。
只是民众都是爱看热闹的。
特别陆森一身白衣,人长得又俊,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
‘等等,那是陆真人,他在哪里作什么?’
‘旁边是开封府的捕快,窖井被拓大了好多。’
‘难道陆真人要对无忧洞动手了?’
‘不会吧,几任开封府尹,每次都派了几百人下去,都摆不平的事情,陆真人能行?’
‘人家可是陆地神仙,为什么不行?’
就这样,民众在旁边议论纷纷,然后又吸引更多的人围过来。
好在陆森名望够大,一般人见着他都不敢靠得太近,否则光够四个捕快,还真没有办法维持秩序。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森就站在原地,双手拢在袖子里,闭目养神。
大约一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就快傍晚了。
这无聊的时间,那些围观的民众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聚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没有多少人是笨蛋,连陆真人这样的大人物,都站在这里等待,那肯定是有‘大事情’可看的。
又过了会,下水道的深处突然传来动静,没过多会,展昭带着几个捕快出来了。
他天蓝色的常袍上沾有不少的血渍,一出来便对四个捕快说道:“赵虎,速去通知包府尹,让他派更多的人手过来帮忙,事情很麻烦。”
这捕快点头,立刻挤出人群,奔向开封府。
而陆森在一旁,蹲下身子问还立在下水道里的展昭:“雄飞,情况如何?”
“那是一处窝点,解救妇人数十,男童数十,过半受害者身体状况极其不妙,估计挺不了多长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的表情很是愤怒,几乎愤怒到快要变得狰狞的地步。
下面的惨状,几乎已经超脱了这个年轻大侠的想像。
陆森听完,立刻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几个盘子,再拿出十几个梨子,每个梨子切成数块,装摆好,然后说道:“让人把这些东西给他们喂食,一粒不行就多喂几粒,不管怎么样,先把他们的命给稳住。”
展昭点点头,然后与几个捕快端着盘子又冲进了下水道里。
没过多久,开封府的大量捕快赶来,先驱散闲人,然后大量的捕快举着火把进到下水道里。
包拯也来了,他站在窖井边看了会,然后向陆森拱拱手。
陆森面无表情地回礼。
现在不是笑着打招呼的时候。
不多会,下水道就有大量捕快抬着浑身脏兮兮的人出来。
不是男童女童,就是妇女。
而且他们全身不着寸缕,每一个都瘦成皮包骨,全身脏得快看不出人型。
甚至一些女童的身上,还有白色粘斑,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这些人一抬出来,包拯那玉冠似的白脸,阴沉得就快要变成黑炭,而旁边的民众则开始捂嘴后退,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还有几个民众想冲进来,看看自己失踪的亲人在不在里面,但被维护秩序的捕快拦住。
包拯环视周围,说道:“所有解救出来的妇女,幼童,皆会先送到开封府妥善安置,如若病重过甚,则会送往矮山下的疗养院救治。之前走丢了亲人的街坊,可在两日后,到开封府互相照认。现在父老乡亲们让让路,等捕快们把人先送回到开封府中。”
说完,人群中让开一条路。
捕快们抬着这些有气无力的受害者,快速往开封府的方向转移。
这次的救援一直持续到半夜,期间展昭在下水道还打退了两波想来抢人的乞丐们。
虽然他对地形不熟,但又陆森给的探测仪,哪个方向来人还是能搞得清楚的。
凌晨左右,送到开封府的受害者,几乎全保住的生命。
大部分人吃了陆森提供的水果切片后,精神都有所好转,也能说话,告之自己的身份。
但还是有十几个,精神恍惚,只是无神地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般。
她们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就是心死掉了,这点陆森也没有办法。
待在开封府中,陆森听到所有人暂时没事后,松了口气,就要离开。
此时包拯走过来,抱拳行礼说道:“多谢陆真人,解救百姓于水火。”
“应该做的。”陆森笑了笑:“只是包府尹,有件事情你得明白,此事我会继续慢慢跟进下去,但其中涉及到的利害关系,你得帮我挡下来。”
包拯先是一愣,随后脸色露出愤怒之色:“朝堂上的苟苟营营,老夫早就看不惯了,之前是找不到证据,现在谁敢跳出来,老夫必定要按死他。”
说罢,包拯右手重重一握,似乎在想像中,已经抓爆了某个人的狗头。
看着杀气外露的包拯,陆森笑了,挺开心的。
要说文官里谁的杀性最强,不是那些在边境囤过堡,或者做过监军的文官,其实是包拯。
他自做地方官起,有三十年了,就不知道审了多少案子,期间被他亲手扔令牌,命‘斩立决’的凶犯,没有五百,至少也有三百。
所以当包拯愤怒起来的时候,那杀气几乎和狄青差不多。
陆森拱拱手,离开了开封府,回了矮山。
在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异味后,陆森这才回床抱着杨金花软软的身子休息。
而第二天,汴京城闹起来了。
0107 包拯求人
因为成功解救了一批被无忧洞拐带的人,这可是几十年来,针对无忧洞乱象治理最成功的一次。
因此整个京城里,那些亲人失踪的家族,都派人到了开封府求包府尹加大救人力度,想把法把他们的亲人们解救回来。
他们也不敢冲击官府,就是一齐跪在门口。
两天了,从早跪到晚。
包拯出来数次,解释说:事情已经在做了,但出于保密性质,不能让无忧洞的歹人知道开封府的计划,因此具体行动的日期不定。
这才把那些人劝了回去。
走失人的家属们也明白,如果开封府的行动走漏了消息,那再想救回他们的亲人,希望更加渺茫。
展昭看着门口跪着的街坊们散去,松了口气。
这两天整个开封府上下都忙坏了,安置受害者,打扫现场,以及审问那些被逮捕的无忧洞成员,都是苦力活。
但即使如此,开封府上下,都没有人埋怨。
毕竟这是开封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伤到了无忧洞。
展昭回到自己的巡房中,换了身常服,拿起一个黄色的空心水晶球,收到衣服里,然后出了开封府,向矮山上走。
两柱香后,陆森在凉亭里接待了展昭。
“无论是什么时候来,此处都让人留连忘返。”展昭羡慕地说了句,然后把黄水晶放到桌子上:“陆小郎,此物在下已用井水冲洗,无异味了。”
陆森把黄色水晶球拿到手上,然后放在一个红色的盒子上面。
随后展昭便惊讶地发现,有一股仿佛微弱的闪电从红色的盒子中涌出来,渗透到水晶球的内部,并且储存起来。
“这法宝是用雷电驱使的?”展昭好奇地问道。
“是的。”陆森点头:“所以每使用两天,都得充能一次。”
展昭又好奇地看了看水晶球,随后移开视线,他抱拳说道:“包府尹让我代他再次多谢你,他说,如若不是陆真人帮忙,开封府即使花再大的力气,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确实……汴京城的下水道四通八达,完全就是一个立体型的地下王国,况且除了无忧洞和鬼樊楼,没有其它人知道下面的地形。
或者说,即使是无忧洞的人,也只知道一部分的地形,每个群体掌握一小片的地形范围,这才形成的众多的小团体,互相对抗,互相合作,互相平衡。
外人进到无忧洞里,想抓人,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甚至一不小心,会这失在在里面。
但有了这个探测仪,情况就不同了,虽然只能显示半径两百米左右的范围,但这是立体的探测范围,因此得到的信息,要经平面的地图,多得多。
而越是复杂的地形,这种探测方式就越有效果。
更何况,这个探测仪,还能探测生命。
所以只要两百米范围内有人,它也能将其显现出来。
靠着这样的信息,展昭和陆森就能轻易地定位到无忧洞乞丐大量聚集的地方。
听到展昭提起包拯,陆森也笑了:“再过几天,包府尹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展昭有些不明所以。
陆森也没有多说,只是和对方闲聊。
等到傍晚的时候,水晶球充满电,又被展昭拿走了。
他已经懂使用这玩意,自然不需要陆森再跟着。
况且展昭也觉得,让陆森这位真正的陆地神仙跟着自己钻臭哄哄的下水道,是件不太‘人道’的事情。
自己一介武人,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
但陆真人可是出尘脱俗的谪仙人,哪能如此。
之后,展照便依靠这个探测仪,成功地下了三次下水道,约救出五百多名曾经的失踪人员,同时击毙大量恶毒的无忧洞乞丐。
一时间,开封府的声誉在汴京高涨,展昭等捕快名气大涨,而包拯的个人声望,便是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境地。
然后,如同陆森预言的那样,对于包拯的诘难也来了。
数名言官站出来,指责开封府这段时间杀戮过重。
半个多月,四次行动,杀了至少六七百名乞丐。殓尸房的人手都已经不够用了。
只能把这些乞丐的尸体用牛拉板车,拖到百里开外的荒山中挖坑埋掉。
包拯站在龙椅下方左侧,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言官上来,然后一个又一个的下去。
遇到这种事情,他习惯性地往自己左侧看去,但只看到了一团空气。
八贤王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现在朝堂上,能帮得到他的人,已然没有几个,而且全部被外派出去。
他突然生出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只是包拯心神极为强大,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软弱,随后心境如常,静静地看着最后一个年轻的言官把话说完。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祯抚着额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不是愤怒,或者是熬夜造成的,而是高血压的人,眼球会比平常人有更多的血丝。
“包爱卿,你有何想法?”
赵祯虽然不算是个雄才大主,但也算得上是名合格的皇帝,只是性子偏软罢了。
言官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信,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包拯。
包拯拱拱手说道:“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且我在此断言,但凡替无忧洞说话的,必定与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完话,包拯的视线扫过刚才那几个言官,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杀意,已迸然而出。
百官哗然。
唯有庞太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几个言官虽然被包拯看得心神不安,但他们也没有多怕,又站出来,用言语指责包拯,说他乱按罪名,排除异己等等。
当然,支持包拯的人也有不少,当下很多人便站了出来,双方互相指责,攻讦。
朝堂一下子就又乱了起来,
赵祯长长地叹气,抚着发痛的脑门:“明明是好事的,为何又要吵起来了呢?”
相比于朝堂上‘热烈’的气氛,陆森的日子就过得相当逍遥了。
因为下了禁足令的关系,碧莲、林檎、黑柱三人都鲜少离开矮山。
只有陆森和杨金花可以外出。
主要陆森自带‘铁甲’,只要不是被十几个高手同时围攻,想在短时间内破解他的防御,几乎是不可能的。
况且刺杀讲究一击即走,正常情况下,刺客见破不了陆森的防,多半就是跑路了,白痴继续和一个‘刀枪不入’的人硬刚啊。
而杨金花则是武力高强。
嫁给陆森已经有半年了,天天水果蜂蜜供着,她可以天天以一种极高负荷的状态武艺,三个小时顶别人三四天的量。
所以现在她的实力飞速成长,本来就已经很厉害的她,现在更是强出许多。
虽然依然还是比不上母亲穆大元帅,但想在汴京城里暗杀她,难度还是很高的。
特别是她身上不但有陆森做出来的一些小装备,还有件‘防御’+3的极品饰品。
可以大幅度减免受到的直接攻击伤害。
真打起来,穆桂英都未必能胜过‘完全状态’下的杨金花了。
毕竟‘装备’对实力的提升是极其巨大的。
陆森现在已经极少上朝,但经常去礼部中‘坐堂’。
祠部郎中这职务本来就是闲职,只有大型节日时,需要做出些指示,但也只需要作指示,剩下的工作,都是由手下去操办的。
他个人捧着一壶清茶,再看看礼部里历年的卷宗,就能过一天,颇有老年公务员的风彩了。
对于如此明目张胆‘混日子’的行为,户部上下不但没有觉得陆森做错了,反而赞不绝口。
‘陆真人当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
不得不说,特殊人员,特殊职位,会让人有不同的看法。
如果换作是知府这样的位置,那就是‘尸位素餐’这样的评价了。
陆森这天又喝着清茶呢,没有想到,户部里居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陆真人,可有些天没有见你了。”包拯拱拱手,坐到了陆森的对面。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陆森停止了阅读卷宗,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有些惊讶:“包府尹,你怎么来这了?”
“本官怎么说,也是枢密使,知开封府事,来户部走走,问题不大吧。”包拯难得地微笑起来。
陆林坐直身体,抱拳说道:“你来户部没有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主动来找我,那就是有问题了。”
包拯笑容一僵,随后无奈地说道:“陆真人说话比本官这个黑脸还要直。”
陆森轻笑了声,也不说话。
包拯刚才所说,其实就是双标。
北宋官场上‘钢铁直男’多,敢直言官家是非的人不少,包拯在其中绝对能排前三。
他自己天天怼人怼得可开心了,现在被陆森怼一人,便觉得陆森说话直,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包拯见陆森笑得古怪,想了想,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那么点‘贼喊捉贼’的意思。他轻咳一声,立刻岔开话题说道:“我想与汝南郡王私下见个面,还请陆真人代为搭线。”
说动,包拯很认真地抱拳。
陆森愣了下:“泰山几乎天天上朝,包府尹直接找他便是了,何必再经我这一道手续?”
“他不愿与本官多谈。”包拯表情颇是无奈:“见到本官走过来,便吹胡子瞪眼,要么就是直接走开。”
不吹胡子瞪眼就怪了。
关于这事陆森也知道一些。
因为汝南郡王生意做得大,京城中有点名气的酒店旅馆,都是汝南郡王的白手套所管理。
这生意做大子,钱成数字了,就想做点好事。
所以汝南郡王的酒馆和旅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施粥,或者用其它方式接济一下城中的穷人和乞丐们。
这事做多了,自然就接济到一些无忧洞乞丐的身上去了。
要是一般官员,就把这事给轻轻放过去。
但包拯不同,他暂封了十几间汝南郡王的产业,仔仔细细地查,确认汝南郡王的产业未与无忧洞有关联后,这才把封条撤掉。
这让汝南郡王损失了一大笔钱。
其实丢点钱也没有什么,但丢了面子那情况就不同了。
所以汝南郡王现在是见着包拯就会生气。
“看来包府尹需要找人联手了。”陆森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怎样,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觉如何?”
包拯哼了声:“理念不同,何言背叛。”
“你这就是单纯的嘴硬了。”陆森笑得很开心:“杀伐过重!这种向来只会贴在武人脑门人的字条,居然贴到了包龙图的额头上,你觉得好笑吗?”
包拯眼皮一抖,坐直身体,就要说话,但想想,身体又微偻下去:“要做些事情,当然得下重典。”
“嗯,话说得有理。”陆森啧了声:“但狄将军平定西南的时候,包大人和八贤王等文官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其实陆森还没有说,他做监军斩敌十万后,虽然包拯在朝堂上没有说什么,但他本质上是赞同让陆森回来这事的,也认为陆森确实是杀伐过重。
只是没有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吧,但私下和八贤王提过不少次。
包拯感觉到有些难堪。
北宋的文官,就没有几个是靠谱的。
压制武人是国策,能和文人比吗?
文人说话做事自相矛盾,那是‘深意’,你没有悟明白,那是你自个的事情!
只是包拯明白,这样的谬论在陆森这里行不通的,他见陆森对自己颇是嘲讽,便站起来说道:“如若陆真人不愿意帮忙,我本官现在就走了,还有公务事等着处理。”
“包府尹莫急,汝南郡王你是能见到的。”陆森也站了起来:“当然,具体谈话的内容我就不愿意去管了。”
包拯松了口气:“那多谢陆真人了,待有意见,便请来开封府通知我。”
说完话后,包拯转身就走了。
他不太想和陆森待着,因为他感觉陆森秉持的理论,或者说陆森的行践之道,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等包拯走后,陆林也没有了看卷宗的意思,他想回家看看了,结果刚出户部门口没有多远,便看到街道前方中间,有个人堵着他,不让他走。
陆森见到他的举动,立刻便不高兴了:“萧使节,你站在路中间,我走哪边你便走哪边,是不是在消遣我。”
0108 回
虽然辽国的国主姓耶律,可皇后,皇太后一直都姓‘萧’,全出自同一个家族,原姓‘述律’。
所以‘萧太后’这个名词,几乎贯彻了辽国从出现到灭亡的历史。
而萧度,亦是出自这个家族的皇亲国戚之一。
他本就身份尊贵,出使大宋亦是他主动要求的,要想在众多的同辈亲戚中脱颖而出,不做点功绩出来是不行的。
来汴京之前,他就开始大量收集情报,自然就也知道了‘陆真人’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萧度看来,陆森太显眼了,就像是一堆土狗中,站立着一头真正的狼那么明显。
特别是在看了‘仙家皮影戏’,以及参观了‘回春疗养院’之后,他越发觉得陆森的不平凡。
所以萧度对陆森很感兴趣,抱着一定要把此人拉到辽国的念头,一直尝试着去拜访陆森。
结果陆森根本不见他,如此一个月后,他便想着等陆森外出时在路上等着。
结果陆森是个宅男,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出门。
晚上倒是按时去放仙家皮影戏了,可萧度自己也是个‘戏迷’,不愿意错过看戏的时间,所以他从来不在晚上的时候,去堵陆森的‘门’。
就这样,他又等了十多天,这才在路上碰到了陆森。
难得等到的人,岂能随意放走。
所以他连挡陆森两次去路。
再见到陆森不快了,他便抱拳说笑道:“陆真人,萧某有礼了。”
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陆森懒得和这人废话。
天天蹲自己家口门,时不时便往里张望,这人看着就烦。
趁着对方说话的时候,陆森又往侧边走过,但这时候,萧度立刻后退两步,再一欠拦在陆森面前。
他明显是练过武的,动作灵活有力。
“还请听我说几句话,可好!”萧度抱拳笑得很诚恳。
陆森皱了皱眉,对方看着是很有礼貌,但这其实只是错觉。
若真是有礼貌,就不会随意拦人了。
而这笑眯眯的模样,只不过是摆个姿态罢了。
陆森脸色冷了下来,他不想与对方说话,但对方摆明了不给说明,就不算自己走。
难道真要动手?
只是当街动手并不好,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使节,要是先动手的话,会落人口实。
陆森不怕麻烦,但朝堂上那些言官真的是‘狗’,他骂你就可以,但如果你真有点错漏,然后还敢反驳,他们就动不动撞柱自杀。
今日朝堂之中,包拯怒斥言官为无忧洞恶人说情,是不是与其有所关联。
结果进谏的四个言官,为表清白,有三个撞柱,两个被拦了下来,另一个撞得满头是血,所幸没出人命,就是失血有点多。
另一个虽然没有撞柱,但人老了,气得当场昏迷。
而这事,也是包拯不得不找‘帮手’的理由。
可以想像,如果陆森先动手打人,言官肯定会参自己。
虽然陆森可以不理他们,但就怕这些二愣子,跑到矮山上来,撞树而死!
想想都觉得晦气,试问谁不怕?
“不听。”再森转身而走。
谁知道萧度又立刻追了过来,再次挡在陆森的前面。
陆森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系统背包里的铁刀之上。
就准备掏出来砍人了。
一而再,再而三,有完没完。
虽然确实是怕那些言官,但对方这么拦着,更让陆森极度不开心,砍了人后,要是那些言官不依不饶,大不了不辞官,去苏州或者杭州居住。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自己,况且现在陆森‘翅膀’已经很硬了,天下何处去不处?
“你这人有完没完。”陆森怒视着对方:“再不让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萧度笑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是兄弟之国。陆真人,你莫开玩笑。”
陆森他已经忍不住了,现在他最烦这种别有用心,且死缠烂打的人。
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停留在系统背包中铁刀上,就要取出来杀人,萧度却猛地退后了一步,拉开双方的距离。
“你真想杀我?”萧度很是惊奇:“我能感觉陆真人你眼里有杀气。”
此时北宋面对着辽国,是有心理上劣势的。
一般的官员,见着萧度,表面上很镇定,但眼底下都有种无力的郁闷感。
陆森正想说话,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后面有娇叱声传来:“北边的蛮子,居然敢挡我家官人去路,该死!”
随着娇叱声的,便是急促的地面震动声。
杨金花骑着傀儡雪犬冲过来,然后在傀儡兽背上一跃而起,飞过陆森头顶,一记腿鞭扫落。
气势极猛。
萧度只得后退两步,避开杨金花的锋芒。
但杨金花得势不饶人,落地后期身而上,使出了杨家拳法。
双臂高起高落,不是在打人,而是在砸人。
同时还会利用步法,以及身体旋转的力量,加强双臂的摆距,变相增加攻击力。
有点类似大开大合的‘通臂拳’,但更凶猛暴力些,毕竟杨家是军阵世家。
萧度也算是个高手,武艺不错,而且他人高马大,要比杨金花高了至少一头,但却被杨金花砸得连连后退。
而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杨金花每一记双臂砸过去,便是虎啸似的风响。
萧度双手招架着,小臂骨越来越痛,对方的双臂打过来,不是血肉,而是两根铁棍。
他甚至自己感觉到骨头可以要开裂了。
‘这女人怎么如此之凶猛?’萧度内心大惊失色:‘她看着细皮嫩肉的,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外练功夫!’
其实外练功夫是杨金花的‘弱项’,她更擅长内气招气和鞭法。
弓枪也还行。
而杨家拳法她原本只是会,不精!
现在之所以这么厉害,完全是‘防御+3’的那个饰品的功劳,就是挂在她衣服里的红宝石项坠!
这东西能大幅度降低佩戴者受到的‘直接伤害’。
互相撞击造成的伤害也在其中。
杨金花越打越爽快,以前杨家拳法的不解之处,现在仗着装备带来的效果,完全融汇贯通了,用力几记劈挂破开对方的防御,再一记高踢脚踹到萧度脸上,直接将他踢得倒飞两米,摔落在地上。
萧度惨叫一声,满脸开花,鼻子都塌了大半,鲜血直流。
“记着,以后再敢挡我家官人去路,见你一次打一次。”杨金花双手叉腰,飒爽得不行。
此时街边很多人围过来,使劲鼓掌。
‘陆夫人厉害。’
‘陆夫人威武霸气。’
‘早看这北狗不顺眼了,打得好。’
众人使劲着吹捧杨金花。
而杨花也小跑到陆森面前,娇笑着问道:“官人没被那条辽狗吓着吧。”
“没事,多亏你解围了。”陆森笑笑:“一起回家。”
要是他动手,就只能动刀了,虽然说陆森不怕承担动刀的后果,但想想,为了个辽人离开汴京城,似乎也不个好选择。
但杨金花动手,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随后夫妻双双把家还,而萧度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后,勉强站起来,捂着满是鲜血的脸,回到了使节暂住的四方馆(四夷馆)。
而负责招待使节的官吏看到萧度这凄惨的模样,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度打死都不说,被个女人打成这样子,太丢脸。
但四方馆的官员可以查啊,查完就笑了,然后就把事情上报。
到了第二天,朝堂上就因为这事吵了起来。
“陆杨氏此举不妥。”一个年轻的言官义正言辞地说道:“那萧使节本就是抱着善意而来,越是惹恼了他,立刻回辽,在辽国国主面前搬弄几句,到时辽军大举南下,我大宋如何应对?”
包拯在旁边说道:“没有那么严重,现在西边三路大军暂且按兵不动,若真有大事,便可尽数回防。”
“包枢密使心理有底使好。但陆杨氏不识大体,视我大宋边防如同儿戏,当应惩戒,以敬效尤。”说罢,这年轻言官退回了人群里。
此时又有个老御史站了出来,他拱拱手,说道:“来者是客,作为泱泱中国,当宾至如归,哪有动手打人的道理,陆真人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
旁边有武官说道:“打人的可不是陆真人,而是陆杨氏。”
“那不一个样吗?”老言官梗着脖子说道:“夫妻一体,这陆杨氏打了,不就当陆真人打了!”
那个武官怒道:“按周御史所说,那你家仆人杀人了,就是你周御史杀人了!”
“那当然不可以。”周御史眯眯笑道:“夫妻一体说得过去,这主仆可没有一体的说法。”
赵祯在龙椅上好奇地问道:“周御史,以你之意,陆真人当如何处置?”
“以不敬官家之罪论处。”周御史举着牌子笑道:“我觉得很公正。”
赵祯又扭头问道包拯:“不敬我的罪名,应该如何处罚?”
“罚铜钱三贯!”包拯笑道:“官家仁善,人人皆可畅所欲言,即使不敬之罪,亦不重。”
赵祯拍拍大腿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底下的老言官:“周御史,那我罚陆真人三贯铜纸,可好?”
“既然是律法标明,那就如此吧。”周御史笑眯眯地退回到了人群里。
众人愣了一会,然后很多人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周御史这四两拨千金的法子,还是挺有用的。
连官家被人不敬了,都只是罚三贯钱,你一个北方蛮子主动寻事,被个女子打得脸开花,还好意思声张?
难道你比大宋天子还要尊贵?
这一下子便堵住了能找事的所有借口。
这老言官,前段时间差点病死,好在吃了陆森家种出来的果子,这才挺了过来,现在身上无病无痛,不知道有多开心。
朝堂之后,关于陆森的处罚,传遍了全城。
然后有一大批人捧着三贯铜钱,跑到四方馆,往里面扔,边扔边喊:“大辽萧使节,听说你被陆真人的妻子打了脸开花了,她身娇体弱,只是护夫心切,不小心挠了你两下,你莫见怪,这有三贯钱,我替陆真人出了,给你买点枸杞,补补血。”
说罢,也不等萧度回应,便与人合力将三贯钱扔过围墙,拍拍手再离开。
之后来给‘三贯钱’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种骆驿不绝的情景。
咚咚咚扔钱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且扔之前,还会嚎上一嗓子。
重点突出,陆杨氏,是位弱女子。
还‘真诚’地向萧度道歉。
四方馆的官吏们也不理,只是在一旁笑着说道:“损,太损了。我第一次知道,咱京城的人这么能损!”
事实上,萧度现在的心情极度不好过。
辽国虽然行使宋制,但短时间内,他们自己的文化没有完全遗忘掉。
在辽国,如果在武力上输给女人,是一件特别羞辱的事情。
而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计较这事。
萧度躺在床上,现在满心都是忧伤。
听着院子里咚咚咚的声音,他眼角忍不住泛出了两滴苦泪。
帮他包扎的下人以为弄痛他了,急忙说道:“爷,你痛啊,那我再轻点。”
萧度摇摇头,说道:“兀让,你出去看看,院子里的铜钱有多少了?”
这个年轻的下人立刻小跑出去,好一会后,又跑回房里,脸上满是震惊:“爷,至少一千多贯,我估计已经快两千贯了,而且他们还在扔。”
听到这话,萧度猛地扭头,说道:“快,扶我起来看看。”
然后萧度站在门边,睁大眼睛看着一贯贯铜钱从围墙外扔进来,把自己的小院子堆成了一个铜钱的小假山。
他忍不住舔舔嘴唇:“我的妈呀,宋人真是贼鸡儿有钱,传闻不差啊。”
旁边扶着他的下人也使劲点头。
萧度想了想,说道:“去,请四方馆的官员过来,让他们帮忙点点这些铜钱。”
很快,有个大宋官员便过来了,他很年轻,抱拳笑道:“萧使节,可有急事?”
“帮我数数这里面有多少贯钱,再送我两辆车,帮我运回大辽。”
这年轻官员眼睛一亮,问道:“萧使节可同回?”
萧度看了看那座小假山,猛地点头:“回!”
0109 水晶球
宋人总觉得把钱甩人家脸上,是很侮辱人的行为。
这事其实得分着看。
如果你只甩一贯钱上去,那萧度自然会当作是侮辱。
然而现在却是一大堆人来,每个人都甩两三贯钱过去,这人一多,钱不就多了!
萧度身份在辽国确实算得上尊贵,但并不富。
他是有片封地,但不出产多少东西,人也不多,缴上来的税租,只能勉强维持他这一脉,这一家子的,表面上的体面生活。
底蕴大致上相当于宋人的小富之家。
所以当这么一座铜钱山出现在萧度面前的时候,他是惊喜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所以萧度兴奋地让四方馆的官员帮忙找来载货用的板车,把铜钱给装上去,装了七辆的车子,然后在自己带来的私兵保护下,晃悠悠地离开了汴京城。
而这一切,都在宋人官员的监视之下。
中书门下……包拯,庞太师等人聚在了一起,十几个人排成两列,相对而站。
而在主位上的坐着的,是赵祯。
“那萧家小儿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赵祯喝了口清茶,然后咦了声:“这茶,似乎比宫里的还好!”
众大臣都不说话,或者是说故意当作没听到官家的后半句话。
欧阳修甚至主动说道:“辽国使节确实连夜走了,他似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
众人哄堂大笑。
赵祯拍拍椅子扶手笑道:“这契丹人即使立国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爱财如命的性子,国家大事,几车子铜钱就摆平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唯有包拯和庞太师两人表情淡然。
等他们笑话,包拯哼了声:“诸位甚是开心,本官却觉得是耻辱,用钱买来的苟且,不要也罢。”
赵祯脸色讪然,刚才他数他笑得最开心。
其它人也有再笑,同时对包拯也有些无奈。
官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哪能不了解用钱买平安的坏处,只是面对着辽国,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罢了。
赵祯坐正身体,轻咳一声后说道:“既然辽国使节什么话也没有留下,那我们就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众人点点头。
“那我就下旨了。”
赵祯示意了下,旁边有公公拿着笔墨和纸张过来。
很快赵祯便写好密旨,同时经中书门下各位大臣盖章,最后这密旨迅速出京,奔往西北前线。
与此同时,陆森在自己家里招待五鼠。
凉亭中,除了白玉堂,其它四鼠都有些局促不安,特别是韩彰,几乎是全程低头不敢看陆森。
白玉堂见自己四个哥哥如此,也颇是无奈,他抱拳主动说道:“陆真人,我等两个月前,乘船去了东海蓬莱岛,虽然没有找得蓬莱派的岛主,但意外却击杀了此派的一位长老。”
陆森颇有些惊讶,江湖上的事情,其实他是知道些的,毕竟展昭常来作客,时常会说起现在的武林界动态。
绝大多数的侠客都还在想办法买船造船,没有想到五鼠就已经去了趟东海蓬莱了。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奇怪,他们五人的‘基地’是在松江府入海口外的‘陷空岛’上,本来就需要船只来往,想来出海这事,根本难不到他们。
“听说陆真人最近追加了悬赏。”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特想用此僚人头,换一瓶蜂蜜。”
“嗯,给!麻烦你们了。”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玉蜂浆放在桌面上。
和普通的蜂蜜相比,玉蜂浆显得更清澈晶莹,一下子就抓住了五鼠的目光。
方型的琉璃瓶,配上淡金的光泽,光这卖相便知道玉蜂浆的不凡。
白玉堂艰难地把视线从玉蜂浆上挪开,阴柔俊秀的脸上露出丝不好意思:“陆真人,那长老的人头,我用石灰腌渍了放在旅店里,怕那晦物来到此仙境,大煞风景。陆真人可随我们去旅店里确认一下,或者派人过去也行。”
“不必了。”陆森摆摆手:“五鼠义字当头,我信得过你们。”
白玉堂露出感激的神色,抱拳良久。
若是一般人这么说,白玉堂只当是理所当然,他们五鼠本来就是信诺之人,需要你信?
但陆森不同,一来双方之前有些误会,信任感天然不足。
二来是陆森的身份极为超然,朝廷认证的陆地神仙。
无论是早晨的大喇叭仙乐,还是仙家皮影戏,都是独一份的,之前人们从来不敢设想的玩意。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敢随意冒充会仙术和道术了。
那些什么油中取铜钱,自然生火,白纸显字等等手法,全被仙家皮影戏里揭露了个遍。
现在再有人敢说自己会仙术,就会被京城里的人怼:你能种仙果吗?
你会洞府之术吗?
你能弄仙家皮影戏,能让仙乐响彻全城吗?
有木牛流马之类的傀儡吗?
有漂流如风的‘方舟’吗?
什么?你都不会?
那你敢自称会仙术?
这样一个人说,信得过五鼠,那可比任何江湖同道的话,都有公信力!
别说白玉堂,其它四鼠更是激动地不行。
能被一名朝廷大官、仙师认同,这自豪感,都快突破天际了。
如果此时陆森说一句:可愿护我左右!
这五人绝对会立刻下拜称陆森为郎君。
然后陆森没有这意思,他反而说道:“关于昨日我家娘子殴打辽国使节的事情,你们可曾听说?”
五鼠连连点头。
白玉堂赞赏说道:“陆夫人豪气云天,气魄不弱于男子,不愧是穆大元帅的女儿!”
“多谢夸奖。”陆森笑笑,他也觉得金花维护自己,殴打他人的时候,特别有气质,很让人有感觉。所以昨晚陆森性致极高,喝着蜂蜜,把金花翻来复去折腾了几乎一个晚上:“那辽国使节太过于气人,我本想着,揍他一顿也算出气。结果那厮因祸得福,居然得了大量的铜钱,然后连夜带着钱跑了,这让我很不爽。”
说到这事,五鼠也是觉得无奈。
汴京城的富人,听说官家要罚陆森三贯铜钱的时候,可是想着帮陆森出气的。
这本来是好事,但出气的人太多了,便成了给对方送钱。
“所以我想请你们五位,把那些钱神不知鬼不觉拿回来。”陆森笑道。
白玉堂与其它四鼠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为难。
五人情同亲兄弟,光用眼神,在一瞬间就交流了大量的内容。
最后还是白玉堂说道:“陆真人,如果要把辽国使节强抢走,倒是不难。可要神不知,鬼不觉,这就不是我们能干的了。毕竟那些铜钱加起来,可有数千斤之重。”
陆森微笑着,从系统背包里把一个‘收纳箱’拿了出来。
就在昨天晚上,他的经验够了,从lv1升级到了lv2。
个人属性只是涨了一点点,但很多配方物品可持有的上限都略有增加。
比如说‘水桶’,‘收纳箱’等等有特殊用途的物品,都能多造一个了。
“这东西,受我仙法加持,可收大量的杂物。”
陆森站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反里面用来演示的沙子倒在地上,一会就堆成了座小山,接着又把沙子又收了回去。
五鼠看得心驰神摇,这东西太有用了,要是能有一个,以后江湖中风风雨雨都不会再惧怕。
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箱子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推到了白玉堂面前:“你们想办法引开萧度以及他私兵的视线,再用这法宝把铜钱都收了,然后带回来给我。事成后,我再送你们一瓶玉蜂浆,及每人一篮果子。”
白玉堂死死盯着桌面上的收纳箱,俊秀的俏脸微微扭曲,好一会后,他表情才变得正常许多:“陆真人就不怕我带着这宝物就跑了?”
“我说了,信得过你们。”陆森笑着说道:“况且如果你们真那么做了,我只要向外边说声,五鼠偷了我家的收纳宝物,估计你们永无安宁,江湖人会翻遍天下每一处,把你们找出来。连你们的家人可能都会被牵连。”
五人神色一凛,眼睛都立刻变得正常了许多。
白玉堂站了起来,说道:“此事我们五鼠接下了。陆真人,我们这就去追踪辽国使节,他离开京城也有一天了,再不追上去,可能会让他回到辽国。”
“麻烦你们了。”陆森抱拳。
白玉堂拿起桌面上的收纳箱,抱拳行礼,便带着自己的四个哥哥离开了矮山。
五人落到山脚下,又在‘回春疗养院’前观察了片刻,最后才骑马飞奔,向北追去。
等出了汴京城,官道人来往的人少了,五鼠这才开始真正‘交谈’。
老大钻天鼠卢方叹道:“我曾自认为陷空岛在卢家世代经营之下,禾盛木森,已然是人间仙境,等看到了陆真人的林中花园方知瑰美,感觉那小天地的灵气庞涌,这才知道,凡物就是凡物,我等就是井底之蛙。”
韩彰劝解道:“大哥,你也别妄自菲薄,陷空岛在我们兄弟看来,比什么地方都好。”
白玉堂在一旁帮腔:“是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狗窝。”
卢方没好气地说道:“但人家那是仙窝,金银那种俗气的东西怎么能比。”
众人顿时无语。
此时一直很沉默地徐庆说道:“可惜那陆真人,对我等还是有所隔阂。倒是听说,臭猫展昭倒是可以随意出入陆真人的家中。”
“这是很正常的。”白玉堂说道:“陆真人没起势之前,自猫便与他结了善缘,我们则是……”
韩彰郁闷地说道:“此事都怪我,否则以五弟之长袖善舞,必能与陆真人交好的。”
“不关你事。”白玉堂摇头,他解释道:“虽然我很厌恶展昭,但不得不承认,那只臭猫光明磊落,待人又算是真情真意,陆真人与他相处甚欢理所当然。我不行……我这人见着陌生人,便是先板起脸,看着就让人生厌的。”
其它四鼠听到这话,都是有些诧异。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这个骄傲到极点的五弟,低下了高高的头颅。
似乎是感觉到了四周压抑的气氛,白玉堂展颜轻笑,让人看到他这模样,便是感觉到白光入彩璃,十色艳花。
“四位哥哥,别担心,我白玉堂心境没有那么脆弱。”
矮山中,陆森送走了五鼠后,便带着黑柱去了杂市。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
宋人轻轻抱拳作揖,表示对陆森的尊敬,而色目人则尽量后退,生怕自己低贱的气息,玷污到这位宋人的圣人,人间行走的圣人。
陆森在杂市里走了一圈,然后停留在一个大篷车前。
这车子前后左右,围着一群穿着紫色或者灰黑色服装的女色目人。
而在蓬车的窗口里边些,放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个晶莹的水晶球。
很大的水晶球,有常人的脑袋那么大。
更重要的是,这水晶球的质地相当好,几乎看不到任何浑浊和瑕疵。
陆森盯着水晶球后边,那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
“水晶球占卜?”陆森看着对方的眼神:“灵验吗?”
这女人看着陆森,下意识低头,小声说道:“我的魔力不足以看破你的命运,伟大的东方圣人。”
陆森无所谓地笑笑:“那么,你这个水晶球卖吗?”
这个时代的制璃工艺还不行,这么大的水晶球,且没有任何瑕疵,是造不出来的。
所以陆森觉得,这东西应该是很好的材料,毕竟他的配方中,有不少配方需要:大块天然水晶。
这色目人女郎使劲摇头,惊惶地说道:“东方圣人,此物是我等几十个女人的命运核心,若是失去它,等待着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你们怎么敢放到阳光底下,不怕被别人抢?”
“普通人不敢抢。”这色目人女子解释道:“只要抢了,他们就会被恶运缠身,痛苦身死,最后水晶球还是回到我们手中。”
真有这回事?
陆森很想拿起来这个水晶球看看,最后还是算了,毕竟抢人东西不好。
但旁边有些宋人看着,其中就有个男子,双眼中闪过明了之色。
厚颜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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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0 快乐盲盒
陆森拎着篮果子从矮山里了出来,递给领头的军汉,然后笑问道:“几位街坊,这男子是怎么回事?”
称‘街坊’,这说明陆森并不以官身与他们交谈。
对于陆森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些军汉看来,陆森这种明明身居高位,却又身份超然的人,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实在难以想像。
“陆真人,此人在山脚下鬼鬼祟祟,我们本想着抓他扔入监牢,但他说话间谈及你,所以我们等人不敢作主,便把人绑了上来,听你发落。”
这军汉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陆森手中的果篮子,他们常守着山脚下,吃过这些果子,也知道这些果子有多珍贵。
杨金花经常下山,每隔几天,便会让黑柱送些果子给这些军汉尝尝。
他们帮自己家挡了那么多的闲杂人等,即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也得送些东西给人吧。
用这时期的话来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陆森把视线投向被绑着的人,上下打量了会,问道:“这位朋友,一般来说,矮山非请莫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规矩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有点‘高傲’,但是没有办法。
如果不设这个限制,来求仙缘的,来交朋友的,来求救治亲人的等等人流,能把矮山都给踏平了。
这也是陆森很感激汝南郡王的地方,为了帮陆森保住矮山的清静,后者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力气的。
几个军汉放开了这个男人,他们还围成了一个圈,这并不是为了保护男人,而是怕他突然炸起,惊了贵人。
男人得到‘自由’后,双手互搓,点头哈腰,谄媚笑道:“陆真人,小人是城西的罗开来,现特地为陆真人献上宝物。”
说罢,他指了指旁边军汉捧着的水晶球。
陆森视线看过去,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说,总有人自作聪明。”
这话一出,名为罗开来的男子脸色就变得有些僵硬了:“陆真人难道不是需要这东西吗?我已经请人帮你买来了。”
“买来?”陆森哼了声:“对方不像是随意把自己族里精神宝物拿出来卖的样子,你确定是买来?”
“确实是小人买来的?”这男从笃定地说道。
陆森扭头看向旁边的军汉,说道:“那麻烦几位街坊,把此人带到杂市的一辆蓬车前,让他们对质。如果属实,就请再他过来一次,如果不属实,就送到开封府去,麻烦几位了。”
陆森拱拱手。
“不麻烦,不麻烦。”几拉军汉笑眯眯地拱拱手,拖着这男子走了。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陆森颇是无奈地摇摇头,回到矮山里。
对于这种突发的事件,陆森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虽然自己做事已经很慎重了,但还是经不住有心人的‘帮衬’,所以他出门在外,鲜少会主动表露出某种强烈的意向,就是想尽量避免这样的麻烦。
这也是所有高居高位的人,本能会做的事情。
一是为了防止麻烦,另一个是为了防止对自己的对手,或者敌人抓到把柄。
陆森回到家里,和杨金花等人吃了晚饭后,便开始制作‘配方’。
昨晚升到了lv2后,又多了十几个配方,其中有个相当有趣,且需要的材料也不多,不算昂贵。
他去杂市,就是为了这配方的材料。
他坐在凉亭里,旁边是杨金花等家人,围成一圈。
在听说陆森要做新‘东西’之后,他们自然相当好奇,想见识见识。
此时陆森的双手散发着金光,然后一个个小小的,宝箱模样的盒子出现在他前面的石桌上。
一会便堆叠了十几个。
杨金花眼睛闪亮,看着那些金黄金色的小箱子,问道:“官人,你做这以多小盒子作甚?难道也是收纳箱那样的宝物?不是说现在只能做三个吗?”
她的疑惑,也是其它人的疑惑。
看着周围几个目光灼灼,陆森笑道:“这是快乐盲盒?”
快乐盲盒?
看着四人不解所以的模样,陆森便把盲盒的概念说了一遍。
杨金花听完后,兴趣便来了:“也就是说,这里面放的东西是好是差,都是运气,就连官人你也不清楚?”
陆森点头:“确实如此。”
“好有趣!也就是说,能不能开出好东西,全看个人福缘?”碧莲看着陆森,双眼中萤萤亮光,充满了期待和祈求:“官人,能不能让人开一个试试,我觉得自己福缘不错!”
杨金花其实也很想开一个的,但身为‘大妇’,也自然是要拿捏一下作派的:“碧莲,别耍性子,我们的福缘再强,能强得过官人?”
众人一听,这也是实话。
毕竟有仙缘者,那福气可是杠杠的,绝对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比。
陆森笑道:“福缘和仙缘是两码事……正好我们有五个人,这里有十五个盒子,每人开三个,比比看谁的福缘更好,如何?”
这样的比试就很有意思了,其它四人兴趣顿时被吊了起来。
他们没有祈望赢过陆森,但比其它人好的话,似乎也不错啊。
于是几个人便开始挑箱子,按身份,本应陆森先挑的,但他说自己无所谓,于是就按杨金花、碧莲、黑柱、林檎这样的顺序下来。
五人围人着石桌而坐,每人身前三个箱子。
陆森笑着说道:“这样子吧,我们同时开,分三轮,如何?”
其它四人自然说好。
“那么现在开始第一个箱子。”陆森把手按在箱子的扣痕处:“我数三声,一、二、三!”
五人同时把箱子打开,每个箱子都喷发惊人的金光,刺得五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等两三息后,这金光隐去,五个箱子中的东西,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互相看了下,最后还是碧莲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杨金花、黑柱、林檎三人的箱子中,都是一声灰不溜湫的小石头,在陆森的系统视野里,就是如此标示的:普通的小石子,没有什么大用。
陆森的箱子里是一串水果:某精灵风干的香蕉!
而碧莲的箱子里,则是一块拳头大的狗头金。
“果然还是我的福缘最好啊。”碧莲快活得哈哈大笑,波涛汹涌。
杨金花扁扁嘴:“还有两次呢。”
陆森则把风干的香蕉拿起来,扔到了系统背包里,他记得自己的某个配方需要用到。
而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金色的箱子化成一道金色的光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比第二次。”杨金花看着得意的碧莲,有些不太服气:“这次我来我数数。”
三声后,金光再次荡漾,然后五人看着自己和对面的箱子,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都笑了起来。
五个人都是石头。
看来大家这次的福缘都不怎么样。
但碧莲相较来说,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怎么说,她已经开出了块狗头金。
接着便是第三次,因为经过了‘全军覆没’的情况,所以这次大家的心态都平和了许多。
然而就是这次,出了三样不错的东西。
杨金花箱子里,是个拳头大的,蓝色的宝石,外面还围着一圈透明的红钻点缀,这玩意一看就不普通。
“好漂亮。”
杨金花把这宝石拿起来,没等开心多久呢,就看到自己旁边,碧莲的箱子里,有块方型的‘琉璃’,里面有无数的金色光点旋转,流动。
她瞬间就有点无奈,自己确实是得到了好东西,但和碧莲的比起来,明显就是凡物啊。
然后此时,旁边的林檎叫道:“啊,好得意的猫猫。”
原来,她的箱子里,有个黑猫木雕。
而陆森和黑柱两人,箱子里还是石头。
陆森无所谓,但黑柱的心态就有点崩了。
三次石子,黑柱觉得自己果然没有什么福缘。
陆森先把杨金花的蓝宝石项链拿过来,看了会,笑道:“这是很珍贵的珍宝,叫海洋之心,世上仅此一颗,娘子果然是有福气的人。”
杨金花轻笑了起来,其实福缘好些差些,比不比得过碧莲无所谓了,好就是想听自己官人的赞美。
然后陆森把碧莲开出来的东西拿在心里把玩了一会,说道:“这东西叫灵能晶体,是制作特殊法宝的材料……对懂行的人来说,挺有用的,对不懂行的人来说,就是块好看点的琉璃。不过碧莲的运气确实好,这东西我正想要呢。”
碧莲笑兮兮的说道:“能帮上官人就好。”
“那这是什么?”林檎捧着猫木雕,放到陆森面前:“不会就是单纯是个木雕吧。”
林檎有些忐忑,她也想帮陆森的。
陆森把黑猫木雕接过来,细看了会。
这猫眼极大,看着很得意,用陆森的角度来看,这玩意就是一个‘可爱的’,‘二次元’风的手办。
而且这玩意他看着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黑猫,额头上有个白色的竖月牙!”
陆森回想了一会,还是没有记起来,这玩意是什么东西,但他能肯定,这东西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似乎见过。
而这木雕也不是凡品。
契约木雕(黑猫):将血滴到木雕上,便可与之产生契约关系,随后木雕化形为猫,与契约者同行,并且可进行合体变身,赋于主体‘灵性视觉’、‘看破’、‘敏锐精神’三个特性。
嗯?
嗯嗯?
陆森越发觉得这东西,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着陆森沉着脸思考的模样,林檎叹了口气,她认为这东西似乎是没有什么用的了。
顿时失落起来。
隔了会,陆森说道:“我们五人,开出最好的东西,就是这只黑猫木雕了,所以是林檎运气最好。”
听到这话,林檎笑了起来,很是开心。
杨金花没有和一个小女孩吃醋的心思,她问道:“官人,这黑猫木雕有何用?”
陆森便把木雕的作用说了一遍。
听到这木雕可以活过来,并且还能让人‘变身’,杨金花和碧莲都颇有兴趣。
但陆森一句话,就打消了她们两人的念头:“虽然说是变身,但这猫是黑的,万一你们合体后,皮肤也变黑了咋办?”
一听这话,两个女人立刻打消了契约黑猫的念头。
碧莲甚至嫌弃道:“谁会愿意变得漆黑如炭啊。”
漆黑如炭!
陆森脑海中立刻灵光一闪:“等等,我知道谁最适合这玩意了。你们先在家待着,我去拜会包希仁一趟。”
说罢,陆森抓起黑猫木雕,兴冲冲地走了。
留下四个面面相觑。
约一柱香后,陆森出现在开封府。
然后一头雾水的包拯接待了他。
“陆真人,这天色已晚,可有要事相商?在这里,还得多谢前段时间,陆真人帮忙老夫牵线搭桥了。”
包拯很奇怪,陆森对自己没有多少好感的,平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见着也是躲着的类型。
陆森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那些都是小事,我曾听说,包府尹你酷爱戏猫,家中也养有数只品相极好的猫儿?”
包拯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爱钱财,就独爱撸猫。
看着包拯的赫然之色,陆森便知道这传闻是真的,然后把黑猫木雕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说道:“包府尹,我恰好得一奇物,与猫有关,特赠送与你。”
看着桌面上相当q版的黑猫木雕,包拯那肃穆的脸色,居然变得柔和了许多:“这木雕形态憨掬,又甚是得人喜爱,虽然刀功一般,可在形态之道上,已开新河,确实不错。”
连只猫木雕都如此喜欢,陆森便知道这事算是成了:“我想把这木雕送于包府尹,且这木雕可不简单。”
当下,陆森便把黑猫木雕的作用说了。
听完后,包拯脸色似乎在发光,但一看似乎又不是。
他有点着急地问道:“只要一滴鲜血,便能让这木雕活过来?”
陆森点头。
“那可一试。”包拯伸出手,并且向旁边喊道:“展捕头,麻烦但你快剑一用了。”
“包府尹,此事三思,万一……”这是公孙主簿在劝解。
“不用如此,本府相信陆真人。他若真要害我,有无数方法,用不着如此麻烦。”包拯很清醒地说道,只是如果他的视线不一直放在黑猫木雕身上的话,说服力会更强些。
展昭自然也是信陆森的,他拨剑走了过来。
一滴血落在黑猫木雕像上,数息后,木雕大放白光,开封府一下子变得极为耀眼。
无数人看到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0111 变身了
开封府晚上那一道光柱,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不知道惊呆了多少人。
许多好事者围在开封府外,指指点点,或者是想蹭蹭看‘热点’,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是被展昭劝走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陆真人在里面。
然后这些人便散了。
哦……原来是陆真人又显神通了啊,那没事了。
又过了约两柱香时间,陆森也从开封府离开了。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表情越来越开心。
甚至有些得意。
时间很快就来到第二天,再次上朝。
陆森依然还是不去的,而包拯出现在宫门前时,很多人都有些惊讶。
因为包拯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额头有白色月牙的黑猫。
宋人好撸猫,包拯亦是!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把猫带到朝堂上,就不太好了吧。
包拯怎么说也是老臣了,不会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吧。
只是再换角度一想,正是因为包拯历来沉稳慎重,断不会乱来,想必他带着黑猫上殿,想来也应该有其它原因。
话说回来,他们发现这只黑猫看着很‘得意’,它趴在包拯的肩膀上,脑袋枕着双爪,似乎在闭眼休息,但身后时不时摇晃的尾巴,以及偶尔睁开的眼睛,都说明这只猫只是在休息。
这就稀奇了。
众所周知,猫是种高傲且缺乏安全感的动物,除非真困了,否则很难安静地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黑猫儿,似乎不太平常。
等宫门开,上了大殿,赵祯坐下来后,他看着包拯肩膀上趴着的黑猫,忍不住问道:“包爱卿,你带着黑猫上殿,是否有特殊用意?”
包拯脸抽了一下,无奈地说道:“臣被陆真人坑了一把。”
说到陆森,文武百官就来兴趣了。
赵祯也一样,他忍不住前倾身体,问道:“何是与昨晚开封府的异象有关!”
“是的。”包拯拱拱手,说道:“想来大家都很感兴趣,官家可容臣说明?”
“自然是好。”赵祯也喜欢养猫,见到这黑猫,他也觉得很有灵性,再一听与陆森有关,便更想知道原因了。
当下包拯便在文武百官的期待之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滴血认主!
木雕化形,契约而生,与主人不离不弃!怎么听,这都是神话一般的事情,以往只能在话本里听到。
或者说话本都没有这么神妙的故事。
而这样的事情,就真真正正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赵祯更有兴趣了,他急急问道:“包爱卿,这黑猫可有什么神通。”
“平时能看家护院,警示危险。”包拯迟疑了下,他不擅长撒谎,还是照实说了:“以及合体变身!”
“何谓合体变身!”赵祯站起来,眼巴巴地问道。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
而这也是文武百官的急迫想知道的事情。
“据陆真人所言,这黑猫是仙家灵兽,能化成特殊的能量场与饲主暂时融合在一起,之后饲主便可获得特殊的神通。此谓‘变身合体’。”
哇!赵祯惊叹。
而文武百官则炸开锅了,议论纷纷。
要是包拯说这黑猫是灵兽,他们只愿意相信七成。
但扯上陆森,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十成真金。
赵祯看着下方的包拯,心里痒痒的,思考了一会后,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包爱卿,你和这黑猫合体变身了吗?”
“尚未!”包拯解释道:“陆真人说,因为刚契约,双方还不是很有默契,黑猫吸取的灵气还不足,最好过上几个时辰再合体变身,然后昨晚臣便早早睡着去了。”
其实包拯这次是半真半假。
他确实是早早坐到床上了,然后撸了一个时辰的黑猫,非常开心。
此时庞太师站了出来,笑着说道:“那包府尹可演示一次合体变身,也让我们这些同僚们开开眼界。同时也是个见证,因为听你所言,合体变身后,似乎样貌会所有改变,让我们见识一次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文武百官纷纷赞同。
赵祯也在龙椅上说道:“我觉得庞师说得有理,包爱卿可让我们这些人见识一下。”
包拯想了会,拱手说道:“那臣就献丑了。”
听到包拯答应了,文武百官们立刻散开,把殿堂中间一大片的空间让给了包拯。
赵祯早已站了起来,甚至下意识站前了几步。
此时包拯扭头,对着左肩上的黑猫问道:“狸奴,可做好准备。”
此时本一直趴在包拯肩膀上的黑猫站了起来,睁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蓝色的,相当漂亮。
它喵了声,跳到包拯的官帽之下。
众人的视线一直看着这黑猫。
约一息之后,这黑猫身上大放白光,将包拯整个人笼罩进去。
这白光非常强烈,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但即使如此,现场所有人都眯着眼睛,拼命地看着中央。
果然是灵兽,是神物。
看着这团白光,赵祯和文武百官们心中都激动不已。
白光时强时弱,隐约能看到白光中的包拯似乎在浮空转圈,但由于白光太过于强烈,细节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与此同时,在这团白光出现的时候,似乎隐约有激昂的音乐响起,但细听似乎又没有,很微妙的感觉。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包拯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包拯已经大变样。
他变胖了,也变黑了!
漆黑如炭,虽然如此,但众人还是能认得出来,这是包拯。
另外,包拯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竖形的白月牙,看着非常玄妙,似乎有大道至理蕴含在内。
最重要的就是,包拯的服饰变了。
他身体外边,套了一层黑色的氤氲之气,形成宽大的‘官服’,明明这层氤氲的气体在流动,却不会散逸,看着就充满了阴神的味道。
很多正气不足的官员,见到包拯这个样子,就下意识感觉到脚软。
变身后的包拯睁开了眼睛,他环视周围一圈,眼神极为锐利,比未变身前的包拯更为清寒。
本已经脚软的一些小官员,甚至吓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好在旁边人多,他们抓着同僚的衣服,这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下。
环视了一圈后,包拯转身,看着正前方的赵祯。
与包拯清冷的双目对视,赵祯心神有些失守,他讪讪地后退,坐回到龙椅上。
包拯身体很直,双手微拱,道:“臣包拯,参见官家!吾将以望舒之名,荡尽天下浊恶!”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有力量,声音穿透了整个大殿,然后连宫外的禁卫军都听到了。
文武百官都觉得头皮发麻。
汝南郡王忍不住说道:“希仁的性子变了,可能是被灵兽影响了。”
庞太师在一旁笑道:“这不好嘛,追求正理大道,本就是包府尹的意愿,现在灵兽再强化了他这种理念,是好事啊。”
“至刚易折!”汝南郡王摇头。
虽然如此说,但汝南郡王的眼里,满是羡慕。
庞太师又说道:“至刚易折,那是指人!现在的包府尹,可能算不上是常人了。”
汝南郡王挑了下眉毛,没有说话,似乎是认同了。
而此时赵祯被黑炭版包拯看得难受,他怯怯地说道:“包爱卿,你这眼神,太过于吓人了,能不能变回来。”
“解除变身,至少需要一柱香的时间。”虽然说性子有点改变,但主导意识其实还是包拯,况且包拯的心神本来就很强大,这第一次变身对他是有点影响,但这小会下来,他已经习惯了,便收敛了一下自己锐利的眼神,把声音缓和一些,说道:“官家莫怕,包拯依然还是包拯。”
无论哪个包拯我都怕!
赵祯心里嘀咕了句,但他看着这黑包拯,好奇心还是压过了那种惧怕的心思,问道:“爱卿这种模样下,可有什么神通。”
“很多,一时无法形容。”包拯左右看了看,说道:“官家早餐吃的可是豆浆和莲子羹?”
“爱卿怎么知道?”赵祯反问道。
“臣闻出来的。”包拯看了一眼周围,说道:“汝南郡王吃的是陆真人送的玉蜂浆,庞太师吃的是面食,还喝了点酒,欧阳参政吃的是糯米。”
赵祯看向这被点名的三人。
三人同时点头,眼神惊讶。
包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目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官家身后的龙椅顶部,有只黑色小蚁在爬动。”
赵祯转身,扫了几眼,还真发现一只小蚂蚁。
随后包拯闭目,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随后他睁眼,右手宽大的氤氲长袖向前甩动,一团黑色的雾气从袖口处喷出,化成一只疾速奔跑的黑猫,向前跑了数丈后,突然爆开,化成一团巨大回旋的气刃,哧哧作响。
片刻后又消失,只是大殿地板,被切成一大片断木垣!
断口如利剑划过。
众人齐齐吸了口气,这可是神仙的手段了啊。
赵祯也愣了,然后他看向暗处的角落,问道:“王禁卫,去评价了一下。”
当下有个着甲的猛士从暗处走出来,到被破坏的地方看了会,然后下跪说道:“禀官家,包府尹这一击,大约相当于三十的内力好手的全力出手,而且必须得是修习上等内功的顶尖武人才能做到。”
文武百官此时都麻木了。
他们看向包拯,很快就围了过来。
与包拯相熟的汝南郡王等人,尝试摸了摸包裹在包拯身外的那层黑色氤氲,手指可以穿过去,碰到包拯身上真正的衣服。
这层氤氲凉凉的,摸起来相当舒服。
赵祯看着眼馋,也过来摸摸。
就在众人对着的包拯上下其手的时候,包拯身上突然白光一亮一暗,就解除了变身状态。
众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两步,然后又围上来。
此时包拯脸色苍白,那只黑猫也趴在他的左肩,显得无精打彩。
赵祯急急问道:“包爱卿,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只是与狸奴契约的时间太短,精气神没有完全统合,陆真人已说过此事,不碍事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随后所有人都极为眼馋地看着包拯肩膀上的黑猫。
这种能让人变得厉害的灵兽,谁不想要一只。
这次早朝,很快就散了。
然后全城都知道了包拯能变身的事情。
特别是那句‘以望舒之名,荡尽天下浊恶’,更是成了包拯的个人代表语句。
关于黑猫的模样,额头上的月牙,还有包拯变身后额上的月牙,在市井中被以各种角度解读。
但无论如何,包拯与‘望舒’扯上关系这事,是洗不清了。
在市井议论纷纷的时候,汝南郡王找上了矮山,他此时是气哄哄的。
“贤婿,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汝南郡王质问着陆森。
陆森点头:“泰山待我如亲儿子般,自然是一家人,谁敢说不是!”
“那为何如此法宝,先赠于包黑炭,而不是送给我。”汝南郡王不满地哼了声:“方才我问过碧莲了,她也没有。”
陆森解释道:“泰山莫急,包希仁的黑猫,并不是最好的灵兽,等我寻着更好的,必然会送给泰山你一只的。”
听到这话,汝南郡王这才满意了:“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只要贤婿有这个心就好了,否则我真以为贤婿与包拯的关系,要比我这个岳父还好些。”
“那是不可能的。”陆森想了想,说道:“泰山,你门路多,帮我多收些拇指大的宝石回来,要悄悄地收。”
宝石是做‘快乐盲盒’的核心材料。
“没问题。”汝南郡王大手一挥:“此事交给我,且等半个月,必给贤婿好消息。”
随后两人聊了阵,汝南郡王便开心地走了。
然后有个军汉弯着腰走过来,抱拳说道:“陆真人,昨晚你让我们查的事情,我们查清楚了。”
“如何?”
“那罗开来确实走了歪路,他让人把水晶球偷了出来,现在那些色目女子正哭喊连连呢。”
陆森哼了声:“我就知道!黑柱,随我去趟杂市,这事得处理好才行。”
0112 想得挺美
跟着这个军汉下矮山,陆森边走边问道:“那个罗开来现在哪里?”
军汉边走边躬身答道:“在开封府里关着呢,昨晚我们就把他送过去了,还是展捕头亲自收押。”
这些军汉把人送到开封府时,提了一口陆森的名字,展昭自然就亲自处理这事了。
“那水晶球呢?”
军汉继续答道:“还在开封府放着,展捕头说,在没有把案件判决之前,赃物不能交还给原主人,但他会尽快把事情办妥,估计陆真人去到开封府,事情就应该办成了。”
“那刚好去趟开封府。”陆森笑了下。
随后他便带着黑柱跟着军汉在开封府公堂上找到了展昭……包拯也在。
此时的包拯脸色显得很是苍白,他正坐在案前处理着公务,听到声音,抬头,看着陆森说道:“陆真人到开封府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说包府尹在大堂上和黑猫合体了?”
包拯点点头。说到这事,他就有些无奈,解除合体后,他对合体时发生的事情,只有隐约的记忆,仿佛那时候做事的,根本不是自己。
不过陆森已经提前告之这事了,他清楚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他和黑猫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以后合体的意识,自然由本人主导。
“以后包府尹遇到难以处理的命案、怪案,大可在合体状态下审判,应该会有意外之喜。”
包拯愣了下,随后轻轻拱手:“那真是多谢陆真人了。”
审了三十年的案子,包拯太清楚了,有些案子根本没有办法侦办。缺少时间点,缺少线索,缺少人证物证……即使是断案如神的包拯,其实大案侦破率,亦不足百分之五十。
如若与这黑猫合体后,能加强破案能力,包拯自然是很欢喜的。
对他来说,合体后实力变强,只是可有可无的鸡肋罢了。
能为民众做更多的事情,才是他的追求。
陆森然后看向展昭,因为是在公堂上,他说话用词也是比较公事化的:“展捕头,关于杂市水晶球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结案,正要去找陆真人报告此事呢。”展昭笑着拱手。
包拯抬头看了下两人,然后说道:“展捕头,带陆真人去处理此事吧。”
“遵令。”展昭弯腰拱手。
陆森也轻轻拱手,他虽然品阶上来说,比包拯差些,但地位超然,也不需要行下官礼。
行普通的礼节即可。
展昭带着陆森,去赃物房里把水晶球取了出来,然后带着陆森出了开封府。
“陆小郎,给你。”展昭把水晶球放在了陆森手上,然后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出了开封府,便不再是公事场合,展昭便用了亲近的称呼。
陆森一手捧着水晶球,微笑道:“这东西确实有些不简单。”
吉普赛族先祖核心:水晶球中,蕴含着无数的灵魂碎片,这是吉普赛民族祖祖辈辈的积累。当拥有吉普赛血脉的人持有此水晶球,便可获得吉普赛先祖灵魂的庇佑,并且能惠及身边的同族。若是非吉普赛血脉持有,则会被水晶球中的灵魂诅咒,渐渐变得不幸。(好运强度2,诅咒强度3)。
看着系统给出的注释,陆森是颇有兴趣的。
早在几天前,他就对这水晶球很感兴趣了,除了自己很多配方中需要用到水晶外,这个水晶球具有的‘神秘’属性,也是他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否则他也不会随便凑上去。
从陆森的角度来看,这水晶球的‘强度’并不高,他随便做出来的饰品,运气值都能+3。
只是三点运气值效果并不算明显。
至于诅咒强度,有些特殊的配方中也能提供,像什么扎绳小草人啊,滴血木偶啊等等!
这些玩意陆森懒得做,很没有意思。
神秘属性值并不是吸引陆森的主要原因,而这水晶球拥有神秘属性,才是让他产生了好奇心的重要因素。
因为这是陆森第一次见到,除自己之外的‘神秘’力量。
轻轻抛了下手中的水晶球,陆森边走边说道:“这是一个流浪民族的精神核心,算是比较有意思的东西,但其实也就那个样子。”
神秘属性并不是强无敌的,要是真那么厉害,吉普赛民族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处流浪,居无定所。
展昭挑了下好看的粗眉,说道:“大篷车处的色目女子,似乎与其它色目人不太融洽,陆真人可知原因?”
“色目人中也是贵贱之分的,她们那群人,是色目人中的蛮夷。”陆森笑了笑说道:“甚至有移动青楼的称呼。”
展昭皱眉,觉得不太舒服。
这倒不是他起了什么同情心……作为根苗正红的宋人,展昭的绝大多数同情心,都放在了宋人同胞的身上,他是觉得有些‘脏’。
“陆小郎,你既然知道她们的身份,何必再去见她们。”展昭说道:“你身姿超于凡人,若需要与她们交流,让展某去即可。”
他就是觉得,像陆森这种陆地神仙,就算去自己宋人的青楼都有些放低身段了,更何况是去见蛮夷中的流莺儿。
“有些事情,就必须自己去问了才清楚。”陆森摆摆手:“何况我也没有雄飞你想的那么出尘脱俗,本质上依然是个凡人。”
见陆森自谦,展昭也不好再说什么。
黑柱跟在后边,什么话都不说,相当沉默。
三人花了半柱香时间,行至杂市,找到了大篷车。
这群色目女人依然在原地待着,见到展昭,反而有个中年女子迎上来,双手交叉胸前,重重弯腰,然后语调略显奇怪的宋话说道:“这位尊敬的老爷,是不是我们的水晶球能拿回来了。”
其实这女人已经看到了陆森手上提着的水晶球,但她不敢多问,生怕惹得展昭不喜,然后水晶球再也拿不回来。
这女人不是陆森之前看到的女人,他走前两步,问道:“你们的占卜师呢?”
“我在这里。”另一个吉普赛女子从女人堆中走出来,她跪倒在陆森面前,小声说道:“来自冰雪大地的流浪人,爱丝梅拉达,参见行走在东方的圣人!”
圣人!
展昭扭头看了眼陆森。
而陆森也很是无语:“我只是个普通的修行者,不敢称圣人。”
“但祖先告诉我,你就是圣人。”
“圣人的事情不说了。”陆森蹲下身子,把水晶球放到女人的面前,问道:“你说的祖先,不会是这颗水晶球里面藏着的灵魂吧。”
这女人全身僵硬,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陆森,然后又释怀了:“是的,尊敬的圣人,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展昭在一旁听得有些惊讶,随后也想通了,若不是这些女子有些神异,陆森怎么会找过来。
“叫我陆真人,或者陆天章都行。”陆森看看周围,又问道:“我在这里,只看到了你们族中的女人,你们的男人呢?”
爱丝梅拉达说道:“他们在城外待着,因为你们的官员,嫌他们太臭,还喜欢偷盗,所以不给男人进来。”
陆森笑了下,负责色目人入城审查的官员很懂嘛。
吉普赛女人热情奔放确实没错,但男人嘛,名气普遍不好,这也与他们的行为确实是不太妥当有关。
“这水晶里有神秘力量。”陆森把水球还回给对方:“你之前说过,不怕这东西被偷,迟早会回到你们的手里,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而且还是借着我的手。”
这跪着的爱丝梅拉达猛地摇头:“不,这次不同。它并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圣……陆真人你把它送回来的。因为我听到祖行的灵魂在哀嚎,在恐惧,他们很怕你。”
嗯?
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果然……开挂的,和真正的灵异者,看来是两回事。
当然,陆森也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他说道:“你起来吧,和我说说,除了这个水晶球,你这里还有什么神秘力量的物品,我可以用些自己特有的东西和你交换。”
爱丝梅拉达抱着水晶球站了起来,神情有些茫然。
和后世不同,现在的北宋,现在的色目人,对宋人是有天然崇拜滤镜的。
别说宋人被西夏和辽国欺负,那是我们自己人的看法。
在绝大多数的色目人看来,辽国和北宋,都是同一个民族的不同‘封建领主’,同样的文化,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官制,是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民族。
然后两个分封国王互殴罢了。
虽然说北边的国家看起来军事强些,但南边的国家,经济实力太强了,这里富贵华美,汴京城就是真正的天堂之国。
更何况,陆森每天晚上放电影,杂市这里也是看到的。
东方神明的地上行走!
所以这越发让所有的色目人,更加崇拜和仰望宋人。
而宋人对他们的轻视和看低,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能接受。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爱丝梅拉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陆圣人,可是东方神的地上行走,为什么会对她们这些低贱之人的东西感兴趣?
疑惑归疑惑,爱丝梅拉达想了会,还是说道:“的确有几样,陆真人请等等,我把它们取出来好吗?”
陆森点头。
爱丝梅拉达抱着水晶球回到自己的大篷车里。
实质上,这里有好几辆大篷车,只是爱丝梅拉达的最大,也待在最外面罢了。
在爱丝梅拉达去取东西的时候,陆森打量着四周。
这里大约有一百多名色目女子,老少皆有,而且她们的打扮和穿着,都有些破旧,也只有那些妙龄少女穿得还行,服装挺开放。
也就是这些妙龄少女,负责‘工作’,然后养活其它的老少色目女人。
陆森打量她们,她们也在打量陆森,有几个胆大的妙龄少女,还在不停地对着陆森眨眼睛,时不时轻轻扭动自己的妙曼的身子。
等了一会,爱丝梅拉达从大篷车里走出来,她已经把水晶球放好,双手中捧着些东西出来。
东西很杂,有小块的宝石,有干树皮,有碎莎草纸,还有些暂时看不出材质的玩意。
陆森一一扫过,发现这些东西确实多多少少都有‘神性属性’在,但强度都很差。
倒是有块像是玻璃碎片一样的玩意,引起了陆森的兴趣。
林中花园的碎片:可以对人类使用,使其产生美好的幻觉,搜集到的碎片越多,效果就越好。
嗯,等等!陆森记得在色目人花魁艾莉婕那里听过,他们阿萨辛是来找丢失的‘林中花园’的。
就是这玩意?
陆森把水晶碎片拿了起来,说道:“这东西挺有意思的,能卖给我吗?”
“这是很珍贵的物品。”爱丝梅拉达弯腰低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可以卖给陆真人,但请你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价格。”
陆森便问道:“需要多少钱。”
“我们不要钱。”爱丝梅拉达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说道:“求陆真人赐给我们一块能落脚的,完全属于我们的土地。你是东方的地上行走,应该能做到的吧。”
陆森愣了下,然后冷笑了起来。
旁边的展昭看着爱丝梅拉达,右手已经搭在自己的剑柄上。
少见地杀气四溢。
将手中的水晶碎片放回到爱丝梅拉达的手里,陆森转身就走了。
展昭轻哼了声,也跟着离开。
黑柱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陆森走了,爱丝梅拉达双手捧着所有的东西,高举过头顶,急急大喊道:“我们愿意为奴为仆,只要一块能让我们落脚的土地就好,能让我们建房子,让我们的老人和孩童可以安全地生活。”
她的叫声很大,甚至还有种绝望的凄厉。
虽然条件下降,但陆森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很多人看着,大多数是色目人,少部分是宋人。
爱丝梅拉达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完了,她缓缓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用族里的语言喃喃自语:“不对啊,根据占卜,在东方遇到最尊贵的人后,便能获得永久的安宁,到底是哪里错了?”
过了会,她忍不住跑回到大篷车里,用水晶球又占卜了一次,还是得出同样的结果。
接着她吐了口血,全身颤抖。
有个老色目女人进来,用毛巾帮她擦干净了嘴角和台面上的鲜血,叹气道:“爱丝梅拉达,这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注定是流浪者,这是神对我们的惩罚。”
“西边的神,管不着东方的事情。”爱丝梅拉达哀嚎道:“我的占卜没有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得想想,再想想!”
老女人叹气,看着爱丝梅拉达,脸色上充满了爱怜。
也就是这时候,大篷车的窗口被人重重敲了几下,爱丝梅拉达喘了两口气,等有力气了点,便起身把车窗打开。
外边是个宋人胖子,看着是商贾的模样。
他见到爱丝梅拉达,便笑了起来:“连我们宋人都没有资格做陆真人的奴仆,你们这些色目女子想得倒是挺美!你们为奴为仆留下来也可以,我愿收留你们,但刚才陆真人要的东西,请交给我!”
“对了,你们族里的男人,我不收!”胖商人又补充了句,然后伸出一张大大的胖手:“好了,东西给我,再把你们的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
0113 岳父给力
时间渐渐入秋,清风渐起。
矮山已经些树木叶子开始发黄,随着风打着转儿,缓缓落下。
但在陆森的家园中,依然是鸟语花香,百花争艳。
石材豪商漆权坐在陆森对面,下意识半弯着腰,显得很是紧张和恭敬。
而陆森则拿着手中的水晶碎片,盯了会,又放下来,说道:“漆员外有心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漆权笑得很开心,脸上的五官因为肥胖,似乎快要揉成一团。
漆权是汝南郡王的‘白手套’之一,陆森也曾见过,上次汝南郡王设宴请了这些白手套们又聚了一次,顺便让陆森认识更多的人。
这些人地位确实不算高,但人生在世,总有些麻烦的事情需要有人帮忙解决的,而这些人,就是很好的帮衬。
“那些色目女子如何?”陆森问道。
“暂且放在下人的田地里养着了。”漆权弯身认真地说道:“她们想要栖身之所,那就给她们。另还请陆真人放心,我只收留了女子,色目男子一概不要。”
“这样就好。”陆森拿起了茶杯。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漆权起身,说了些告辞的话,出到门口时,黑柱从旁边走过来,送上一果篮子。
看着新鲜的果子,漆权脸上笑开了花。
陆真人现在可以送出的东西中,最厉害的自然是灵兽木雕了。但也就包相公得了一件,次之便是蜂蜜,然后才是仙果。
但别以为仙果不值钱……整个汴京城,除了能上朝的文武百官,其它人想得一果子吃,难上加难。
漆权能得一篮子,简直是赚大了。平常他想讨得个仙果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真人果然大方,替他办事可真是件好事啊。”漆权美滋滋地走了。
而陆森在凉亭中,再一次拿起了水晶碎片。
看系统说明,这玩意能让人产生幻觉,但如何使用倒是个难题。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灵异者,只是个开挂的废物罢了。
把玩了会水晶碎片,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便放弃了,然后把碎片放进了自己的系统背包里。
接下来的十几天,他显得无所事事,除了例行的放电影之外,便是练字和练弓箭了。
射箭,作为目前唯一有威慑力的攻击方式,陆森打算下些力气在这方面。
同时他的‘太乙浑元功’现在算是真正入了门,已经能调用内气游走了。
虽然还无法做到像展昭那样内气外放的境界,但将内气依附于弓箭之下,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这使得他射出去的箭矢,威力有些许上升。
箭矢的飞行速度也快了点点,但并不算明显。
只是这总算是个好的开头,只要有进步,陆森相信自己总能把这种技巧,练到很厉害的程度。
这样悠闲的生活过得很舒服,直到汝南郡王带着一队人马到山上来。
数个骡子驮着沉重的筐筐,等把这些东西运到院子里,然后再倒出来,哗哗哗的声音中,陆森就无奈了。
阳光下,是大量的五颜六色的宝石,全是拇指头般大小,在地上堆了好大一片。
杨金花看得眼花缭乱,但身为仙人妻子的骄傲,让她尽量做出平静的表情,装得毫不在意。
但赵碧莲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她直接扑到宝石堆里打滚,然后欢笑不已。
汝南郡王看得脸都快黑了,这样没有教养的女子,居然是自家女儿?
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看看陆森,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也松了口气。
虽然说赵碧莲此举在他看来确实不好,但人小两口都不介意,他作为父亲和岳父,也没有必要作什么恶人。
“这也太多了吧。”陆森看着一堆的宝石,相当无语。
“大部分是我赵府的珍藏,约三分之一是从市面上悄悄购入的。”汝南郡王颇是遗憾地说道:“除了汴京城,邻近大城的宝石,都被老夫的手下众人,收购得差不多了,市面上的宝石均价,已经涨了一倍。再收购下去,会很不划算。”
毕竟是王爷,本身的底蕴是足够的。
“金花,拿收纳箱子先把宝石装起来。”陆森然后看着旁边说道:“黑柱和林檎,你们守在院子里,如果有客人来,就说我正闭关修炼,请他们明日再来。”
黑柱和林檎两人连连点头。
陆森又对着汝南郡王说道:“请泰山随我同来。”
说罢,陆森转身就走,杨金花拿着个小箱子,把宝石全吸了进去,随后跟在陆森的身后。
而赵碧莲则扯着汝南郡王的袖子,笑道:“爹爹,跟上。”
四人行至花园,然后又走到白桉树中,找到一处贴着山岩的地方。
这里建有个奇怪的方型石墩子,陆森往上面踹了脚,然后石墩裂开,露出条地道来。
陆森和杨金花先下去,随后赵碧莲也扯着汝南郡王的袖子走下去。
里面很暗,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支火把,轻轻一挥就燃烧起来,随后周围光明透亮。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方型空间,汝南郡王走了旁边,摸了下,发现墙壁和头顶天花板,都是用石砖砌成,这可不是随便挖挖就能成的。
“这里有多大?”汝南郡王忍不住问道,因为他还看到,这处方型空间中,还有三个通道通往其它地方,同时还有一个往下走的楼梯。
“很大,整座矮山几乎被我们挖空了。”陆森笑了下,说道:“现在正打算继续往下挖些。”
汝南郡王沉默了好一会,叹道:“估计皇陵也就这规格了,你们这是在防着官家?”
真要发生什么事情,陆森带人往这里面一钻,估计没有人能把他们逼出来。
即使火攻水灌都不好使,毕竟能做出这种工程了,不可能没有考虑到防火防水的问题。
“不止防着官家,也防着众臣。”陆森解释道:“人心易变,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汝南郡王此时有些感动,陆森能把这地方给自己看,说明他是把自己真当亲人了,真不枉自己这一年多来,掏心掏肺的。
“贤婿带我过来,就是让我看看这地下居所?”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陆森解释道:“既然泰山送这么多宝石过来,那我自然要做许多造物,能开出什么东西,我不敢担保,万一有什么绝世珍品,漫天发光,或者五彩霞云冲天起,那岂不是告诉全天下,我这出了宝物吗?”
陆森的意思是财不露白,这么多宝石,做那么多盲盒,总能开出点真正的珍品出来。
而汝南郡王此时还有点蒙,然后在女儿碧莲的解释下,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开盲盒。顿时就有了兴趣:“拼福缘是吧,我福缘不错的。”
其实不光汝南郡王,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陆森让杨金花把宝石再倒出来,他自己把背包中的其它材料也倒出来,然后开始了快速合成。
他只负责制造,而其它三人负责开盒。
这样子效率大大提高。
盒子制造得很快,开得也很快,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但偶尔也有开箱子,会有发光的东西出现。
三个多时辰过去,起初杨金花等人开盲盒是很激动的,但到最后一个时辰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思了。
只是偶尔开到‘发光’物品时,会小小惊呼一声。
什么事情玩多了,都会有短暂的腻味情绪。
将所有的宝石消耗完,陆森总制作了一千三百多个快乐盲盒。
其中六百多个盒子开出的是石头,剩下的六百多个盒子,开出了价格不等的实物。
这些实物中,也有很多鸡肋的杂物,丢了觉得可惜,不扔吧,感觉又占地方。
比如说……椅子啊,毛巾啊之类的玩意。
杂物占了总数的两成,剩下的三成,才是陆森觉得比较有用的东西。
比如说高年份的药材,比如说一百年的天山雪莲,两百年的人参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配方材料,连天外陨石都开出了一块。
陆森约摸估算了下,一些特殊的配方,可以制作了。
合成材料占了两成半,最后剩下的半成,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二十二件‘异宝’。
其中十件是契约物品,像什么青丘木雕、虚空鲲、蓝色史莱姆等等。
五件是特殊法宝:疾风衣,白羽罩、大衍灯等等。
剩下的七件则全是‘仙丹’。
什么筑基丹、强体丹等等。
开出这些东西陆森是很高兴的,但一看系统提示,发现这些丹药的名字全是红色,并且后边还有提示:你实力过于弱小,食用后会爆体而亡,请提升自己的实力,至少能做到内气化罡为止。
所谓的内气化罡,其实将内气在体内形成一个圆形的保护罩,并且长时间存在。
这已经是超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了,别说陆森,连展昭和欧阳春两人都没有摸到边。
所以丹药这些东西,就只能放先着了。
至于法宝,确实也很厉害,但也用不了。
驱动法宝需要仙力,陆森他们连内气都不强,别说仙力了。
所以接下来,四人关心的重点,全放在了那十件契约木雕的身上。
除了陆森,其它三人都挑了一个。
汝南郡王拿了只绿龟木雕,这龟看着颇是憨厚,趴在地上,并且在眼睛处,系有条红丝巾,不知道是是什么意思。
龟在北宋时,可是祥瑞之物,因为道家盛行,因此龟在此时,又有‘玄武’的别称。
汝南郡王选择乌龟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陆森说了契约绿龟木雕的好处:凭白得二十年阳寿,不易患病,且运势会上升。
汝南郡王现在也快六十了,他已经清楚寿命的重要性。
和延年益寿相比,什么帅不帅、厉害不厉害,都是虚幻罢了。
赵碧莲则选了:青丘木雕,一只白色的狐狸。
作为女人,选青丘的目的,就太明显了,都不需要解释。
而杨金花则选了一只火鸟。
不死鸟,也叫火烈鸟。
选好自己的契约物后,三人毫不犹豫进行了滴血契约。
刹时间,整个空间中绿红白的光亮交错,晃得陆森的眼睛,都快要瞎了。
约半个时辰后,陆森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汝南郡王已经离开了矮山,走的时候,他的脑袋上趴着一只绿色的乌龟。
陆森看着,怎么都有种滑稽想笑的感觉。
稍稍揉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陆森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此时洗完澡的杨金花走了进来,同时一只火红色的,全身似乎散发着火焰的小鸟落在了窗户上。
只是它的火焰并不是实物,只是特效,因此并没有把窗户烧起来。
杨金花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坐在陆森旁边,问道:“官人,为何你不契约只灵兽?”
“没有喜欢的。”陆森摇摇头。
其实她们三人契约的,已经是最好的三只灵兽了。
剩下来的契约木雕全是些奇葩!
倒不是说不厉害,而是太过于古怪。
什么蓝色史莱姆、小黄鸡、求偶跳舞蛙等等!
他现在不急着契约,以后有好木雕再说。
这样啊!杨金花不疑有它。
在她看来,自己家官人弄出来的东西,哪个都是很厉害的,就是外貌可能有些不同罢了。
杨金花擦干头发,就要服侍陆森脱衣睡下,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杨金花看过去,同时说道:“碧莲,怎么上来得这么迟……等等,你这是什么?变身合体了?”
房门那里站着个女人,相貌上来说,还是赵碧莲,但她头上多了对白色狐耳,侧着身子,双手撑在门边上,衣衫半解,曲线流然。
然后,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狐尾在轻轻摆动。
她娇俏地笑着,媚惑天成。
陆森和杨金花同时吸了口冷气。
时间流逝,陆森的房间中,很有节奏的吵闹持续到了天亮微明,然后才静了下去。
而汝南郡王早早就来到了宫门前,很快文武百官们也都来到了。
他们看着汝南郡王官帽上趴着的绿色小龟,再看看包拯肩膀上站着的黑色小猫,羡慕得不行。
庞太师主动走到汝南郡王身边,小声说道:“汝南郡王,帮忙说个呗,可好?”
0114 会会她
也不怪庞太师心动,包拯合体变身那动静,那威严的模样,真是很让人眼馋。
更何况那东西,能大幅度增强主人的实力,根据庞家的供奉所说,现在的包拯,实力比肩武林顶尖好手。
而且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上限。
虽然说文人不太看得上武人,但这种灵兽增强自身的手段,不需要自己努力锻炼体魄,出一身臭汗,且运用仙灵之力,本身就是一件雅事,谁看着不眼热。
听到庞太师的话,汝南郡王得意地笑了笑,也不答话。
他和庞太师的关系还行,平时也有来往,但这契约灵兽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他给了女婿多少宝石,这才换来千多的‘盒子’,也就开出几件契约木雕。
这些东西几乎掏空了他的私藏不说,连贤婿那边的‘材料’也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是觉得值得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汝南郡王从小锦衣玉食,但人老了,身体机能大不如以前,为了养生,差点都戒女色了。
但契约了绿龟后,身体里突然多了股活力,从矮山回到家,便和美妾行了夫妻之事,晚睡早起,依然精神奕奕,仿若回到了壮年。
这样的好东西,自己花了多大的代价,硬是厚着脸皮,才从贤婿手里求到一个!
这还是陆森看在自己是岳父的份上估计才给的。
凭什么,庞太师你让我帮说就帮说?
至于包拯……其实很多官员都看出来了,陆森对于包拯这个人,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这当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这类玩意,则是一种认同感。
似乎陆森就是认同包拯比较多,甚至比汝南郡王这个岳父认同度还要高,从包拯第一个得到契约灵兽,也能窥见一二。
但平时陆森和包拯说话,又是一种不太想与其相处的感觉,似乎有些矛盾。
当然,这些都只是文武百官们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没有人就此事进行什么讨论。
见汝南郡王不说话,模样得意,庞太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着汝南郡王也有新灵兽了,赵祯便起哄,让汝南郡王也来个当场变化。
但汝南郡王拒绝了,他微笑着说道:“陆真人说,全体变身之事,还是等多几天才好。本王不像包府尹那般,毅力坚韧。”
因为是在朝堂之上,汝南郡王自然不好称陆森为‘贤婿’。另外,包拯合体变身后,性情可是有所变化的,汝南郡王当心自己和灵兽的默契不够,万一让灵兽的意志占上风,自己像龟一样在地上爬怎么办?
所以他早已做决定,第一次变身,必须得在没有外人,且相当安全的地方才行。
听到汝南郡王拒绝,朝堂上一片失望之声。
赵祯现在也没有处理政务的心思了,他坐在龙椅上问道:“汝南郡王,能不能帮我们看看,需要什么条件,陆真人也愿意赐些神物给我们?”
官家的问题,也是百官所想。
感受着周围灼灼的视线,汝南郡王内心是相当得意的。
有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瞩目过。在这个文官能指着官家鼻子喷口水的时代里,即使他是堂堂王爷,其实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即使他赚再多的钱,生再多的儿女,顶层的文官见着他,也只是淡淡喊声‘汝南郡王’罢了。
一个称呼,一个头衔,没有多少尊敬可言。
虽然内心得意,但汝南郡王却没有因此而膨胀,他淡淡说道:“不清楚,陆真人并没有多说。”
汝南郡王知道陆森手上的‘契约木雕’不多了,以后即使自己女婿再造一些那种什么‘盲盒’,但开出木雕灵兽的机率不大。
一千多个盒子才开出几个,多想而知这玩意有多珍贵。
见汝南郡王不愿意多说,文武百官皆有些失望。
他们也清楚,这种灵兽肯定是很珍贵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他们是没有机会得到的。
但,念想还是得有的,万一真成了呢?
中午的时候,百官从宫里出来,汝南郡王得了个‘玄武’的事情,也传遍了全城。
而这时候,有些消息灵通的人,根据最近汝南郡王的举动,反推出一件事情:他至少运了好几筐的宝石给陆森,这才得到了一只灵龟。
也就是说,陆真人要制作木雕灵兽,需要大量的宝石。
这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开了,然后先是汴京城的宝石疯狂涨价,随后波及到附近的城市。
特别是赵碧莲变成青丘模式,骑着雪犬游街之后,汴京城的宝石价格就涨疯了。
缺货的商人开始往南边跑,苏州,杭州,泉州,广州这些有色目海商出现的地方,有比其它城市更多的宝石。
不到半个月,这些地方的宝石也涨成了天价。
宝石的涨价,来自于京城妇人们的疯狂。
她们看到了白色狐耳,狐尾招摇的赵碧莲后,妒嫉得快要原地爆炸。
真的漂亮好多。
原来的赵碧莲容貌只是中上之姿,现在变成青丘后,变多了三分媚意,加上那离谱的身段,实在是犯规。狐魅狐魅,谓狐为魅!
狐媚这词……在此时还是褒义。
而且能当得起这个词女人,除了传说中的青丘之外,便是妲己、武媚娘两人!
现在的宋时妇人,哪个不想自己被人称为‘狐媚’,而且根据汝南郡王府传出来的说法,赵碧莲的灵兽是‘青丘’。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瑞兽。
妇人们都想着成为下一个赵碧莲!
听说陆真人制作木雕需要宝石,那就先存着,万一有天能请陆真人帮忙做个青丘木雕出来呢?
女人为了美丽,是很容易疯狂的,这便带动了疯狂的宝石价格。
而将宝石价格大大推了一波的赵碧莲,此时正待在庞府中,和好姐妹庞梅儿聊天。
假山旁边的凉亭中,庞梅儿死死盯着赵碧莲头顶上的那对狐耳,看它小巧可爱,偶尔弹动,便有种抓着用力揉一顿的冲动。
但庞梅儿怎么说都是自诩‘大家闺秀’,她死死地压制住了这个想法。
然后又看着赵碧莲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但皮肤光滑到似乎已经没有了瑕疵,而且隐隐还有层艳光在闪动,让赵碧莲看起来更加漂亮。
“顶着这行头招摇过市,不会被笑话?不会觉得难为情吗?”庞梅儿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赵碧莲这不犹豫地说道:“这可是官人送给我的礼物,仙家神物,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被人笑话,更不会觉得难为情。”
看着赵碧莲自信笃定的模样,庞梅儿内心很是羡慕。
成亲后的杨金花,多了几分成熟。
但赵碧莲却越发地‘纯粹’了,或者用赤子之心未改这样的说辞比较好。
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去找自家官人撒娇,从不考虑有的没的,将一颗心完全绑在了陆森的身上。
相信他,从不怀疑。
庞梅儿抿抿嘴,说道:“你是青丘,那金花呢?别说她没有!”
“她是火鸟儿。”赵碧莲笑道:“但她还没有合体变身,所以不清楚好不好看。”
火鸟啊,挺适合金花性格的。庞梅儿幻想了下,如果自己也是陆森的妻妾,那么会得到什么灵兽木雕?
毕方、麒麟、还是白泽?
随后她便感觉有点害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着要当陆真人的妻妾了?
此时赵碧莲却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奇怪地问道:“梅儿,你脸怎么那么红,心跳得也好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狐狸的听力也是相当不错的。
庞梅儿被吓了一跳,推开对方的脸,然后无奈地说道:“只是天色有些炎热罢了。对了,为什么你能合体了,金花却还不能?”
“因为我天份高,这是官人说的。”赵碧莲双手叉腰,志满意得地说道:“我和小白合体,都不需要解除的,小白还能在我的心里说话呢。”
“你的灵兽能说话?”庞梅儿有些惊讶,然后期待地问道:“那能不能让它现身,一起聊聊?”
赵碧莲摇头:“暂时不行,因为昨天官人把我和金花折腾得太厉害,连小白都受到了影响,现在沉睡着呢。”
庞梅儿脸这次是真红完了,她站起来,拿着手帕噼哩叭拉地往赵碧莲脸上甩,边甩边骂道:“你这骚蹄子,怎能在我面前说这些污言晦语,我还没有出嫁呢。”
赵碧莲迅速后退,得益于合体变身后的高身体素质,庞梅儿是怎么都追不到她。
两人打闹了好一阵子后,赵碧莲走了,再不回矮山,天就要暗了,她只是顺路来这里坐坐而已。
将赵碧莲从侧门送走后,庞梅儿回到闺房里,轻掩上门,然后慵懒地躺到了床上,吊吊地看着上方的丝帐。
最近一段时间,家里人也帮她特色了些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但都不合她的心意。
不是长得难看,就是没有才情。
要不就是又难看又没有才情。
每次物色到的人选,她都忍不住拿来和陆森作对比。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整个汴京城中,颜值能和陆森打个平手的,也就个展昭。
然后像什么赛潘安晏几道,玉面郎君张朝林等等,比起这两人都有所不如。
主要差在形体气质上。
然后才情方面,年轻一代中,现在就算陆森最为天骄。
这年纪轻轻便已有‘天章阁直学士’的勋位,然后又是从四品文官阶,兼祠部郎中!
直接横扫京城中的所有年轻才俊。
唉……想到这里,庞梅儿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想在半年前,自己还担心金花和碧莲同嫁一夫,会吃亏,会上当,还拼命想阻止她们。
但现在看来,她们两人的眼光才是真的好,自己就是个瞎子,自大狂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碧莲那一句话:你也嫁给官人算了,然后咱们姐妹三人又能一起玩了。
“才不要!”
庞梅儿下意识急得跳了起来,大喊一声。
随后她发现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便愣了好一小会,这才缓缓坐下。
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事?都怪碧莲乱说话。
就在她觉得难为情的时候,房门敲响。
“谁?”
“是爷爷我。”
庞梅儿轻轻拍了下脸,感觉脸颊没有那么烫了之后,走过去打开房门,问道:“爷爷,有什么事情,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庞太师摆摆手:“就是过来想麻烦梅儿一件事情。”
“爷爷你说。”庞梅儿答应得很快,但内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
爷爷的能力可比自己强多了,有什么事情他解决不了,然后自己能解决的?
看到庞梅儿一口答应下来,庞太师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陆真人的灵兽木雕想必梅儿你应该听过了吧,也应该见过了,我刚才还听管家说,陆真人的妾室来找你耍了?”
庞梅儿轻轻点头。
“爷爷对灵兽木雕很感兴趣,你既然和陆真人的妻妾相熟,就去矮山帮爷爷问下,想要契约灵兽,需要何种条件!”
庞梅儿从小到大,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要是以往听到爷爷这么说,她肯定会不高兴,甚至冷脸相对。
但听着要去矮山的时候,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身体有些微弱燥动。
“那孙女就尽量试试,不敢担保能问得出什么来。”庞梅儿想了想,很严肃地说道。
“无妨,这事让梅儿出马,本来就已经是爷爷不对了。”庞太师说完后,摆摆手:“你先休息吧,记得找时间帮我问问就可以了。”
庞梅儿行了个万福礼,等庞太师走入拐角,人影消失后,她才回到闺房里。
“明天去矮山,得穿套好看的衣裳才行。”庞梅儿嘀咕了声,开始打开墙边的柜子。
里面叠放着数套相当华美的襦裙。
“穿哪一套好呢?”
她喃喃自语。
而在矮山处,陆森再次执行了展昭。
“又得麻烦陆小郎了。”展昭把地图的探测球交给陆森,请后者帮忙充能。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陆森问道。
展昭笑得很开心:“已经在下水道中救起至少五百多人了,而且还斩杀了至少一百多的乞丐,俘获近千人,开封府早已装不下,正想着办法送去别的城里审判呢。”
“那可收集到鬼樊楼的消息?”
“有!”展昭小声说道:“听说天波水街卖货的豆腐西施,似乎与鬼樊楼有所交集!”
“大隐隐于市,没有想到鬼樊楼的人,还精通点心理学。”陆森站了起来,说道:“等了近一个月,终于有占线索了。雄飞,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豆腐西施!”
0115 找上门
鬼樊楼,最近气氛不算是太好。
开封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似乎弄清楚了地下排水道的地型,虽然主要是打击无忧洞的那种乞丐,但也有不少鬼樊楼的手下,被逮捕。
甚至还被开封府‘劫’走了两次的鬼樊楼刚运到下水道中的银钱,这让他们损失有点大。
那些银钱都是他们合作‘官员’放在他们哪里,负责洗钱用的。
这一弄丢了,自然得从组织的钱库里把钱拿出来,进行赔偿。
即使是刺客组织,也得讲究信誉的,否则谁来找你‘做生意’?
龙头会再一次举行。
昏暗的地下空间中,机关石门关上后,依然只有桌子中央的一盏油灯在散发着幽光。
大龙头佩戴着龙形面具,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特别吵耳。
但没有人有意见,即使有也是憋在心里不说。
“开封府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的地形的?”大龙头的语气相当不好:“还是说,有人做了朝廷的走狗?”
没有人说话。
其它七名龙头都静静坐着。
“那看来叛徒不在我们里面。”大龙头的声音变化莫测,之前还是成年壮汉的声音,说到现在,却成了阴柔书生的声线:“不管是不是有叛徒,再这么下去,开封府迟早有一在会找到我们这里,你们有什么办法?”
大龙头测试别人是不是叛徒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听心跳。
他功力高深,听力极为敏锐,加之这里极为安静,只要他想,就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没有人的心跳加快。
或许有大德高僧,或者修心养性的道士,能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胡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可这不包括刺客。
几乎所有的刺客,所修习的功法,都是爆发力特别强的。
而爆发力强,就意味着,要有颗强大的心脏,遇到危险的时候,心脏快速跳动,对身体各个器官进行快速供血,从而达到身体‘超频’的目的,进行爆发型攻击,或者逃跑。
所以,绝大部分的刺客,即使表情上能做到冷静,但实质遇到危险时,身体会以极快的速度,进入到战斗状态,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那种。
其它七名龙头,听到大龙头的询问,依然没有人说话。
沉默了一会后,大龙头不得不点头:“老四,你来说。”
坐在西南方向的龙头摇摇头:“老大,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擅长动脑子的事情,你让我杀人,我二话不说,直接就上了,但这种事情嘛,还是算了吧。”
大龙头沉默了会:“老七你平时话最多,现在怎么不说了?”
“能说什么?”戴着狗子面具的,坐在东北方向的男子语气相当不爽,也有点虚弱:“我几天前和展猫子在通道里撞上,被他踢了一脚腹部,现在肚子都没有完全好,只要吃点凉的东西就拉稀,别说砍人了,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有几人发出轻笑。
老七和展昭撞上这事,他们事后也听说了,没有想到,老七居然输得那么惨。
“算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出谋划策,那就按我说的做吧。”大龙头思索了会,说道:“老二老三,你们负责想办法探听清楚,是不是开封府开到下水道的地图了。”
两个男子点头应是。
“老四老五,你们继续负责之前的事情。”
“老六……”大龙头看着他们当中唯一的女龙头,突然语气阴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干掉你那便宜相公?你之前利用他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现在他被你囚禁,这反而是你的破绽,极易让你的身份暴露。”
女龙头语气轻淡地说道:“找个合适的时间,我就会杀掉他。”
但大龙头却是不信:“你的心跳加快了。我问有没有叛徒的时候,你心跳都没有加快,但现在让你杀个男人,你居然如此激动,不想杀!”
“大龙头真是爱开玩笑。”兔子面具下方,女龙头舔了下红唇:“我只是想到可以一刀又一刀,杀凌迟他,就很开心。”
其它几个男龙头,都几乎不约而同摇头。
女龙头排行老六,虽然实力平平,但在心狠手辣这方面,却是他们八人中厉害的。
此时,一直很沉默的第八龙头,突然说话了:“老大,据我所知,地下水道的地图,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人毁掉了,现在没有任何人真正清楚下水道的地形,连我们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罢了。但最近开封府的行动,明显是有了地形图,才敢如此大摇大摆行动的。带头的人是展昭,而展昭又与陆真人交好,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陆真人参与到此事中了,他神异通天,用些奇怪的仙术,弄到了下水道的地形图,也不奇怪啊。”
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大龙头身体突然坐得很直,这是他感觉到危险时的下意识动作:“老八,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陆森此人来汴京城也有两年了,他如果要对付我们,早就动手了,不需要等到现在!”
“可问题是,我们接了他的单子啊。”
“接了单子,就要和我们动手,他这是……脑子有问题?”旁边戴着猴子面具的老四郁闷地说道:“杀手组织接单挂着,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接了单子,就不一定说要去杀他啊。”
老八呵呵笑了声:“陆真人可不这么认为,他又不算是江湖中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江湖的规矩。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挂着,只要时机适合,我们还是会去杀他的,陆真人天纵奇才,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想着与开封府合作,把我们和无忧洞连根拨起。”
“既然是要对付我等鬼樊楼,又有地图在手,展昭为何要一直冲着无忧洞去?”老二问道。
老八笑了起来:“二哥,你刺杀敌人时,是不是会把那些有可能随阻碍你的外人干掉,以提升自己的刺杀机会?”
众人现在完全明白老八的意思了。
“若真是陆真人参手,那事情就麻烦了。”大龙头觉得有些头痛:“即使我们鬼樊楼藏得隐蔽,估计也会被陆真人慢慢找出来。”
也不怪大龙头觉得为难,陆森早上放大嗽叭音乐,晚上放电影,光这两样事情,就已经让大部分的人,崇拜敬仰他了。
鬼樊楼的人也一样,他们几乎也会天天去看电影,其实内心中,在认同陆森‘真人’身份的同时,也对其有比较大忌惮的。
老八说道:“所以现在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江湖上公开说,已把陆真人的悬赏放下,然后我们八人再到外边去躲一段时间,等过上一两年,陆真人忘这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再自行回来。”
大龙头想了下,说道:“老八所说有理,就这么办吧。”
但有人却有不同意见,老三突然拍着桌子说道:“我们鬼樊楼什么时候怕人了,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老大嘿嘿笑了声:“老三,我话放这里了,你心疼自己打下的基业,不愿意走我也理解,我们走后,汴京城里的人力随你怎么折腾都行,但真出了事,我们就不救了,如何?”
老三猛地站了起来:“好,老大,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不反悔。”说完这话,老大就站起来,离开了这处方间。
随后其它人也迅速离开,很快方间里只剩下老三一个人。
老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他看到面具下,老三那双如果燃烧着的,充满了野心的双眼,微微叹气,也走了。
女龙头在下水道中弯弯绕绕,走了很久后,回到地面,就变成了风情万种的豆腐西施。
她回到屋前,见到有个白衣男子,双手拢在袖口里,在自家门口站立,身形挺拔。
是谁?豆腐西施心中有些警觉,缓缓踱着小碎步,慢慢靠近。
等到家门口近处,便发现,这人侧脸很熟悉,再一细想,心里便大惊:矮山陆真人!
她心中一突,转身就想走。
但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边不远处,多了个头戴黑纱官帽,身穿大红官袍的俊朗男子。
御猫展昭。
糟了!豆腐西施内心中充满了惊惧,心跳已然加快。
但她脸上表情依然很淡定,看看后边,然后又看看前面的陆森,她故意装出有占害怕的模样,行了个万福礼后,小声问道:“敢问前面这位郎君,可是陆真人当面。”
陆森抱拳笑道:“确实是本人,听说豆腐西施磨的豆花,是京城一绝,特来尝尝。”
这话呢,若是普通男子说来,怎么都有股耍流氓的味道。
但陆森容貌清秀过人,气质又出尘,他这么说,反而给人一种挑弄的感觉,风流而不下流。
豆腐西施脸红垂头,微笑道:“多谢陆真人抬爱,但我家里的豆花已经卖完了。”
“不可以再磨些吗?”从后边把人堵死的展昭走了上来,他从衣衫里拿出一小袋黄豆:“这些大娘子请放心,我们已经备好了豆子,你只要帮忙磨磨就行了,钱两也不会少于你。”
豆腐看着展昭手中那个小袋子,心中暗恨,可脸上却是羞涩轻笑着:“那就请两位进来吧。”
说罢,豆腐西施打开自己家门,走了进去。
陆森和展昭两人互相对视了眼,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而在豆府西施家门口,有不少人在探望,美人家门口,永远不缺想占便宜,想偷窥的男人。
见到两个大美男子跟着豆腐西施进去了,顿时有人发出长叹声:“豆腐西施一次带两人进去,还是两个看着就俊俏的,以后估计我们是没有戏了。”
“别乱说,那两人一个是陆真人,一个是开封府总捕头展护卫,如果一个人找豆腐西施,说不定是那事,但两个人一起,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有人顿时问了:“你的意思是说,豆腐西施犯事了?”
“有这可能,但也有可能与她卧病在床的丈夫有些关系。”
而陆森这边,三人进到院子后,豆腐西施请陆森和展昭两人在正厅坐下,自己则到旁边的卧室中坐下,稍稍打扮了下。
她此时内心中极是紧张,虽然自己来了卧室,但这里并没有多余的通道,要想离开,必须就得经过正厅,陆森和展昭都在哪里,几乎是不会给她机会逃跑的。
“事情麻烦了。”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嘴中,轻轻啃食着拇指的指甲。
她特别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此时,床上躺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豆腐西施的背影,双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恶毒。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样的视线,豆腐西施站起来,手里多了张白帕,轻轻在男人鼻子上扫过,十数息后,男人迷迷糊糊地就闭上了眼睛。
将男人迷晕后,豆腐西施再打理了下自己的装扮,然后走出卧室。
她见到陆森和展昭正等着自己,便笑着走上去,说道:“我现在就给两位贵人磨豆花,还请稍等片刻。”
展昭把手中的小袋子递过去。
而陆森则在打量着豆腐西施,这女人长得挺好看,还喜欢穿白裙,长得真是颇有味道。
即使很多有曹老板属性的人,会特别好这一口。
而展昭把装着豆子的袋子交给对方后,突然说道:“我听说此家男主人,得了重病怪病,卧床不起,大娘子你为何不帮他申请去‘回春疗养院’?”
“向回春堂的丈夫们申请过了,但没有通过。”豆腐西施一脸郁闷之色:“要是能进去,该多好啊,听说只要住两天,死人都能活过来。”
“没有那么夸张。”陆森笑了起来:“虽然我医术不算很好,但也有点让人回复健康的手段,豆腐西施,可愿意让我看看你家男人?要是不太麻烦的病,我就帮他医好,如何?”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陆森有仙果和蜂蜜可以治疗重症。
豆腐西施内心一沉,随后惊喜地叫了起来:“当真?”
这演技,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陆森站了起来:“自然是真的,带我去看看你家男人吧。”
“好。”
豆腐西施转身,却突然猛地扔下一样东西,顿时屋里尘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楚。
0116 送命题
扔烟雾弹这东西……其实并不是倭国忍者的专利,倒不如说是他们学自中原。
烟雾弹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制造工艺并不算难,但在北宋时期,则算得上独门绝艺。
豆腐西施扔下的这颗烟雾弹,算是有点‘伤害’的,里面放了很多刺激性的粉尘,借着微量火药燃烧引发的动能将粉尘抛得四处都是。
扔出烟雾弹后,豆腐西施猛地冲进了卧室中,抱着自己的男人就往外跑。
不得不说,练武的人力量就是强,豆腐西施外表看着是娇柔的弱女子,但真动起手来,却是迅如疾风。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搂着男人,再用背部撞拦窗子,跳到外边,正想使出轻功飞檐走壁离开,但只是瞄了一眼,身体便僵硬起来。
原因很简单,在她家周围附近,已有大量的捕快就位,而且一些制高点,还有弓手看着。
说是天罗地网也不过份。
展昭也从窗户那里跳了出来,他捂着口鼻,出来看到豆腐西施定在原地,便笑了下,轻轻拍去自己红色官服上的红色粉尘。
而陆森则缓缓从屋子正门走了出来,他走得很从容,身上即没有沾染到任何杂物,而且也不需要像展昭那样捂着鼻子。因为所有的粉尘,在离他身体一寸的地方,便不得靠近,有层无形的力场,将杂物与他隔离开来。
展昭看到这一幕,挑了下眉毛。
豆腐西施也看到了,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在她看来,自己被展昭,以及大量的捕快盯上,就已经够麻烦了的,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个不知深浅的陆真人也跟了过来。
自己只是个弱女子而已,有必要吗?
陆森看看豆腐西施抱着的男子,笑道:“我好心想帮你丈夫治病,你反手甩我们一颗烟弹,这招待也太过于热情了吧。”
豆腐西施缓缓将怀中男人放下,再转身向着陆森,说道:“小女子认栽。陆真人,我与你无怨无仇,可否放我夫妻一条生路!”
陆森轻轻摆手:“抓捕你的是开封府,与我无关。这次我过来,只是想听些情报的。”
唉!豆腐西施表情哀怨,显得很是无助。
此时包围圈之外,已经有很多闲着无事的民众在聚集,指着这边议论纷纷。
豆腐西施是这片小区的名人,很多人认识她,见她这模样,一些好色鬼便热血上头,对着展昭等人指指点点,说话也渐渐大声。
展昭双眼冷漠,扫过那些声音渐大的好事之徒,盯得这些人心里惴惴,逐渐失声。
等民众情绪稳定下来,展昭过来,对着豆腐西施说道:“跟我们走,有什么话,到开封府公堂上再说吧。”
然后近一百名捕快,押着豆腐西施,以及抬着个动弹不得的男人,回到了开封府。
因为豆腐西施涉及到鬼樊楼,这刺客组织杀性其实挺狠的,对知道他们秘密的人,向来不留活口,因此这次的审讯并不公开,不让民众听堂,是闭门审判的。
包拯坐在主位上,低头看着跪着的豆腐西施,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应该从什么地方做为切入口,开始审问。
而陆森坐在旁边,他看着包拯,总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好一会,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包府尹,你为什么不合体变身啊?你不变成黑炭,总感觉味道不对!”
包拯听到这话,内心中顿时有些无奈,当下拿着惊堂木,重重一拍桌面:“无关人员切莫惊忧公堂,否则逐出堂外。”
陆森立刻不说话了。
虽然说包拯没有变黑变胖,但这铁面无私的范儿,确实有那味道了。
这没等包拯开口呢,豆腐西施倒是先开口了:“包府尹,小女子招了,请莫伤害我和我家官人。”
然后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豆腐西施在脸上搓了好一会,竟搓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出来。
嗯?
别说包拯,这下子连陆森都被惊到了。
拿下人皮面具后的豆府西施,完全变了个人,面容看着更漂亮了,少了两分凌厉,多了五分的柔和。
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贤惠的人妻味极浓。
“小女子秦香莲,拜见包府尹。”她接着又向陆森微微弯腰:“拜见陆真人。”
包拯身体微微前倾,捊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秦氏,看来你似乎另有隐情。”
“包府尹明见!恳请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说罢,秦香莲见包拯和陆森两人都没有反对,便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在一年多前,秦香莲还只是个弱女子,与丈夫陈世美在乡下生活,日子和合美满。
一年前,陈世美进京赶考,成功中举,然后被榜下捉婿,与清谣县主成亲!并且写了休书寄回到乡下。
悲愤的秦香莲不明白,为什么丈夫去趟京城,人就变心了,并且还把休书都写了。
绝望之下,她投河自尽。结果命大,没死成,被冲到下游岸边。
然后岸边除了她,还有个身上受伤染血的女子也同样昏迷着。
秦香莲醒来后,便想着救援重伤昏迷的女子。
结果女子很快醒了,见她心善,便说自己命不久矣,把一身内力和绝学都传给了她,甚至还把女龙头的位置也‘传’给了她。
半天之后女子死去,而秦香莲便成了一流高手。
埋了女子后,秦香莲也不想着寻死了,她来到京城,想着要找到官人,质问他为何要休掉自己。
结果一来就打听到,自己官人被绵州双煞掳到外地山寨去了,随后她便单人单剑,追杀过去,大破山寨,把官人救了回来。
然而,人是救回来了,但秦香莲却又被自家官人伤透了心。
他定要休秦香莲,好与清谣县主过日子,而秦香莲便是他飞黄腾达的阻碍。
听闻此绝情言,心生怨恨的秦香莲便把自家官人控制了起来,不让他外出,而自己则在京城,一边冒充女龙头,一边当豆腐西施,养着自己和男人。
听到这里,无论是包拯,还是陆森,甚至是展昭,都觉得这事真是有些离谱,个间情节曲折怪异得让人难以想像。
包拯惊堂木轻拍,喝问道:“按你所言,你并非鬼樊楼真正的女龙头,而是良民?”
“是的。”秦香莲垂着头,声音诚恳:“这一年多来,小女子冒充女龙头,也当着豆腐西施,虽然确实是帮组织侦察了些情报,但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也没有绑过一个人。”
“可有证据?”包拯问道。
秦香莲想了想,说道:“小女子没有证据,毕竟待在鬼樊楼中,如履薄冰,凡事都要极为慎重,生怕露了马脚。”
“既然如此,本府就暂且先信你,但在本案没有完结之前,你得待在监牢中,直到事情真相浮出水面。”包拯又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堂下嫌犯秦香莲,可愿听从判决?”
“小女子愿听府尹发落。”
包拯点点头:“待会展捕头会负责将你收押,你丈夫暂且也会先收押在监牢中。在哪之前,陆真人似乎有事情想要问你。”
说完话后,包拯便离开了。
秦香莲则转身陆森的方向,盈盈一礼,说道:“陆真人请问吧,只要小女子知道的,都会说出来。”
陆森上下打量了一会秦香莲,心下颇是佩服。
从一个丈夫变心了就想着自尽的弱女子,变成现在能在刀锋上跳舞,能撑起一个家的女强人,这转变确实有些夸张。
或许是因为掌握了‘力量’的原因?
陆森心中猜测了会,然后说道:“我想知道很多事情,鬼樊楼组织的人事,地点布局,接头口号等等,都告诉我吧。”
“是。”
当下秦香莲便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这一说,就是将两个时辰。
然后陆森离开了开封府,回了矮山。
而展昭则又带着一群捕快,去了下水道里,抓捕了不少鬼樊楼的喽罗,并且搜出很多装着银两和铜钱的箱子。
折算下来,至少三十万贯的钱。
一下子便惊动了整个朝廷。
最近开封府动作频频,不但打击无忧洞,救回大量的被拐民众;现在还把鬼樊楼的‘头皮’切了一块出来,算是近几十年里,最有成效的治安整顿了。
赵祯当即大喜,在朝堂上对包拯夸奖连连,赐下大量的钱财。
包拯几乎已升无可升,只能赐钱财了。
只是有很多官员,则开始攻击包拯,说他最近杀戮过重,有违仁和!
两个多月下来,开封府差不多杀了八百多无忧洞恶徒,人头滚滚,煞气冲天。
而包拯听着这样的攻讦,完全不反驳,只是看着这些人的眼神怪怪的。
像是猫看到了老鼠。
特别这时候,他肩膀上趴着的那只黑猫,也会露出差不多的眼神,那些被他盯着的官员,个个心惊胆颤。
另一边,陆森回到矮山后,便看到与火烈鸟合体变身的杨金花,正借着背后的红色双翼,在林中花园中滑翔,与群蝶嬉戏。
发出一串串好听的欢笑声。
红色烈火‘特效’将杨金花全身包裹,并且化成一套带着翅膀的羽衣,转绕飞舞,轻盈灵动,怎么看着都像是毕方仙女下凡。
她在空中漂浮了一阵子后,看到陆森,立刻调转身形,飞落到陆森身前,欢喜地问道:“官人,这衣服好看吗?”
好看!陆森点头,眼里满是惊艳:“有翅膀了,你这是能飞了吗?”
杨金花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还不行,就是能让我的轻功跳得更高,然后可以落到更远的地方。”
哦,陆森明白了。就是提高轻功的跳跃高度和滑翔距离。
“不过我有种感觉,等有天我完全掌握了毕方的能力,就可飞上青天。”
陆森听到这里笑了:“那你就成嫦娥了,飞上广寒宫,不下来了。”
陆森本是开玩笑的,但杨金花听到这话,顿时惊怕起来,她立刻拉着陆森的手,急急说道:“官人,我定不会舍你而去的,我们夫妻两人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若真有天羽衣带着我上青天,不让下来。那我就把羽衣脱了,即使摔死摔成肉尼,也在落在官人面前,和官人在一起。”
杨金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坚毅无比,绝没有任何半分的动摇。
陆森愣了下,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办法,后世人都比较洒脱,比较放得开。相比之下,此时宋人严肃许多。
“嗯,是我说错话了,我们夫妻恩恩爱爱,金花岂会抛下我走掉。”
陆森轻轻将杨金花揽入怀,轻抚她后背,两人温存一阵子后,问道:“对了,金花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杨金花从陆森怀中抬头,表情露出点点疑惑。
“我想组建一个只听从我们指挥的班底,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陆森现在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可用的人手,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总不能事事都麻烦岳父,或者展昭吧。
况且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透露给外人知道。
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杨金花微微惊喜,问道:“官人是想养死士,还是想养家将?”
“有什么区别?”陆森问道,然后他看看杨金花:“你似乎很高兴?”
杨金花使劲点头:“我们陆家,怎么说也算是京城中有头脸的人物了,但手中却无可用的人手。我早想把这事安排起来,但生怕这样做,会影响到官人的修行。毕竟我听说,修行方面,有很多忌讳的。”
“没有那些说法,只要不让手下去作恶就行。”陆森说道。
“那就好办了,官人是从四品文官,本就有养家丁护院的权力。”杨金花想了想,说道:“我们自己从无到有组建的话,会很麻烦!官人,同我一起回娘家,我们问问娘亲与老太君,从她们那里请几个人手过来帮忙。”
半个时辰后,陆森与杨金花同骑着雪犬傀儡去了天波杨府。
而且杨金花还是用‘毕方’形态回家的。
一路上,不知道惊爆了多少人的眼珠子。
而当两人进到杨府的时候,穆大元帅见到女儿的模样,先是一惊,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拉着女儿就往演武场跑。
“听说灵兽合体,实力会大增。乖女儿,让我瞧瞧,你现在能及为娘实力几分!”
然后母女俩便在演武场兵兵当当对打起来。
陆森欣赏着两个大美女‘轻歌曼舞’,惊涛拍岸,好不惬意。
不知何时,他身边多了个人,冷不防问道:“陆真人,你觉得这两人,哪个更漂亮些?”
“当然是……”
陆森差点就回答了,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过去,心想这是谁出的‘送命题’,结果发现满脸慈祥之色的佘老太君。
见陆森反应过来了,佘老太君虽然还是微笑的样子,但嘴角微扯,似乎很不爽的样子。
0117 我脸盲的
看着佘老太君那幅不太满意,想知道答案的神色,陆森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凭心而论,即使现在的杨金花有‘毕方羽衣’在气质和容貌上的加成,依然还是拼不过她的母亲穆大元帅。
那种过历过风雨的成熟气质,以及常年练武带来的美妙身段,都不是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大的杨金花,所能媲美的。
除非杨金花换上赵碧莲的身材,勉强能打一打。
只是这答案能说出来吗?
但如果说杨金花漂亮,又有不敬岳母的嫌疑!
当然,这过错并不在陆森的身上,而是在把问题抛出来的佘老太君身上。
转过身,陆森看着气色极好,完全不像八十多岁老人的佘太君,微笑道:“老太君,你这是想坑我啊。”
佘太君眯了下眼睛,像极了狡猾的老狐狸:“呵呵,森儿你这么说话,很让老身心痛啊。平日里白疼你了。”
陆森过去搀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缓缓往边上走:“这就是在坑我啊,有些问题怎么答都是错的。”
“我知道啊。”佘老太君笑笑:“只是老身都多少岁的人了,有些事情看透了,就无所谓了。其它人觉得大逆不道的话,在我这里,只是轻风细雨罢了。”
陆森笑笑,不接话。
有事情东西,长辈他们可以说,但你可不能去做。
演武场中,母女俩越打越来劲了,手中的兵器对拼完,就各自几乎同时抽出了腰上的软鞭,互相叭叭叭对抽起来。
软鞭这种偏门武器,使用难度很高,但只要功力足够,技巧够好,其实杀伤力极强。
鞭子挥动的时候,尾梢很容易超过音速,打出音暴声,如果被那一瞬间的鞭尖打中,可就不是身体外边一道鞭痕的事情,而是内脏都会受到极大的震击伤害。
所以在没有内气的情况下,用鞭子的高手,最容易打出类似内气透体的效果。
而有了内气的人练鞭子,那战斗力会极大地提升。
杨家擅长枪、马、弓三样兵器,而穆桂英则更擅长剑术和鞭术,这是师承自黎山老母那边的绝学。
特别是鞭术,才是穆桂英最擅长的。
陆森扶着佘老太君到旁边的石墩处坐下,两人看着场中的母女好一会,然后佘老太君突然问道:“森儿,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术吗?”
“不知道!”陆森摇头。
佘老太君很是惊讶:“连你都不知道?”
“师父月影道人,具体多少寿数,他没有和我说,问也不答。”陆森双手拢在袖口中,语气怅然地缓缓说道:“但我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师父也不会想着要飞升。他常说宁在人世间逍遥,也不愿飞升去争斗。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飞升,估计真是在人世间的寿数快到了。”
听完陆森的话,佘老太君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还在打斗的两母女,停了许久后,才说道:“桂英师承黎山老母,这事森儿应该清楚吧。”
“听金花提过一次。”陆森答道。
“前几天,黎山老母那边派人过来转告桂英,想请你到洛阳骊山去一趟。”
陆森有些惊讶了,扭头看着佘老太君,问道:“请我过去?不是他们自己过来?”
佘老太君开心地笑了起来:“黎山老母成名许久,几百年前就有她的传说了,怎么说都得自峙身份,森儿你说是不是这理?”
毕竟是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佘老太君对‘黎山老母’这个组织玩的是什么把戏,也略为清楚。
“道理是这道理,我明白。”陆森点点头:“要是老太君和岳母希望我去,那我去便趟。若是让我自己决定,是不太想去的。”
佘老太君看着陆森,笑得很开心:“森儿还真是实诚。”
“都是一家人,实诚点不好吗?”
佘老太君笑得更开心了:“对,都是一家人,黎山老母是桂英的师傅,也算是你半个师尊,算是亲人,你去看看也好。”
其实佘老太君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黎山老母那边,不会对陆森不利的。
“那便去趟吧。”陆森点头。
“带上金花,那边也希望金花能去学点东西。”
“好的。”陆森点头把事情答应下来。
话说到这里,事情都讲透了。
佘老太君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再用揶揄的神色再次问道:“金花这妮子生得越来越像桂英了,森儿觉得吗?”
陆森轻眯眼睛,视线斜斜地看着佘老太君:“告诉老太君一个秘密。我脸盲的,从来不知道女子长得美不美。”
哈哈哈哈!老太君笑得极是开心,然后指着陆森骂道:“滑头,不像仙家修行人,倒是像市井无赖。”
陆森反驳道:“老太君也不像是正经长辈,哪有问小辈这么离谱的问题的?”
佘老太君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清楚陆森的答案了,然后自己晃悠悠就离开了演武场。
过了不久,场中的母女也打完了,两人浑身冒着热气走过来。
旁边一直待着的侍女小桃立刻给母女俩人各递上一块毛巾。
穆桂英擦去头部和颈部的汗水,对着陆森说道:“这灵兽合体不愧法宝之名,变身合体后,金花实力大增,居然能差不多和我打成平手了,就是对敌经验还差些。”
此时的杨金花已经解除了合体状态,小火鸟趴在她的头顶,显得无精打彩。
和穆桂英的比斗,实在消耗了小火鸟太多的精力了。
“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赢过母亲了。”杨金花显得很兴奋。
陆森此时从系统背包里,把蓝色的史莱姆木雕拿出来,双手递向穆桂英:“岳母,请收下。”
穆桂英漂亮的桃花眼看了下造型看着相当q版可爱的史莱姆,再看向陆森:“这是市井传闻中的木雕灵兽?”
陆森点头。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穆桂英摆手。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穆桂英的眼睛,还是一定盯着森雕灵兽的。
但凡武人,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变强,所以就没有资格拒绝这玩意。
陆森笑道:“汝南郡王已经有了一个,那么您自然也得有一个。否则就有厚此薄彼之嫌。传出去,外人也会笑话。”
杨金花在旁边劝道:“对啊,娘你就收下呗。”
穆桂英真的很心动,她美目一直盯着陆森手中的史莱姆,忍不住问道:“这小东西看起来很别致,从未见过,不知是何名。”
“这是水木之精‘藻兼’。”
陆森自然不会说这玩意的名字叫史莱姆,因为在北宋此时看来,这名字应该是比较难听的。他便把传说中的某物名头,安在了史莱姆的身上。
穆桂英有些发愣:“藻兼不是个小小的老翁模样吗?”
“当然不是,它要与人交谈,自然得变成人的模样,实质上它就长这个样子。”
“哦。”穆桂英对陆森的话深信不疑:“确实,这模样看起来,更像是草木之精。”
“请收下。”陆森双手捧着史莱姆,又往前伸了下。
穆桂英想了会,笑道:“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了。”
她接过史莱姆,相当欢喜的翻来复去把玩了会,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旁边抽了把长剑,在自己左手中指上抹了下,将一点红血涂了过去。
半会后,天波杨府有光柱冲天,即使白天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很多人驻足观看,等光柱散去后,又继续自己的事情。
很多人都已经猜得出来,应该是天波杨府某人又契约了灵兽,估计多半是穆大元帅。
毕竟汝南郡王都有了灵兽,身为大妇杨金花的娘家,当然也应该会有。
片刻后,光柱消去,穆桂英的脚下,多了一坨蓝色的,圆型的蓝色软体生物,正在蹦蹦跳跳的,极是可爱。
穆桂英感觉到全身似乎都多了股‘力气’,便知道是灵兽反馈过来的灵力,稍稍感知了一下后,她招呼两人在石墩处坐下,问道:“你们这次过来,也应该是有事情的吧。”
杨金花作乖巧状不说话,毕竟谈正事的时候,有丈夫在场的话,妻子是不能随便先说话的。
陆森点点头,说道:“我想组建个自己的班底,也好有些人手可用,否则老是要麻烦赵泰山和展昭,也不太好。”
“森儿有这想法,我能理解。”穆桂英点头表示认同,她轻拨了下自己耳边的一束乱发到耳后,然后继续说道:“求人终不如求己,以后真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外人未必能帮得上忙。话说回来,你是要家将,还是要死士?”
“这有什么说法?”
穆桂英解释道:“家将就是荣辱与共的亲人,族人。死士就与字面含义,一些可以在关键时刻抛弃的,专门干脏活的活人傀儡。”
“家将吧。”
陆森毫不犹豫地作出了选择,以他正常的三观,确实没有办法把人当作工具看待。
“明智。若你选死士,我可就要骂你几句了。”穆桂英笑道:“这事可以去找老齐,他会作出安排的。”
“多谢岳母!”陆森拱拱手。
“一家人客气什么。”穆桂英俯下身子,把蓝色的‘藻兼’抓到自己肩膀上放着:“倒是我要多谢你送的灵兽了。”
半个时辰后,陆森从天波杨府出来,身边跟了四个汉子,然后又去牙行买了十四个孩童回来,十男四女。
因为要训练家将的话,从小培养比较好,一来是未来成就上限比较高,二来是对主家容易产生认同感,忠诚度较高。
回到矮山后,陆森便在院子的‘桉树林’里,给这些人建了几处木屋子,给他们安家。
等这些人习惯两天后,陆森便制定了一些规矩。
比如说个人的月例是多少啊,平时的待遇,一些门禁和忌讳啊等等,说完后,便让四个汉子带着十四个孩童去训练了。
虽然说他们的住处是在院子里,但训练是在外边的。
毕竟陆森的系统庭园只有十二亩的地,真正要训练出像杨家那些的好手家将出来,地方还是太小。
况且杨金花的个人演武场也占去了一场不小的地方,再弄个演武场的话,就得拆掉大部分的桉树林,以及小部分的‘花园’了。
四个汉子带着十四个孩童出了院子,便在矮山的树林里游荡起来,他们这是在找合适的训练场所,然后自己改造。
不多会,便在山顶处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打量了一阵子后,领头的张永言说道:“都说陆真人大方仁善,果然如此。”
“是啊。”另一个汉子找了个石块坐下来,说道:“我们四人每人月例两贯钱,这些孩童每月一贯钱。待十六岁成年后,升至和我们一样的两贯铜钱,杨家都没有这么大方。”
第三个是体形显得比较壮些的中年男子,他看着不远处十四个还显得比较惊慌,甚至处于迷茫状态的孩童:“这些小东西,一贯钱是多大的数,他们估计都还没有明白。”
第四个汉子淡淡地说道:“走运了呗,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
其它三人都笑了起来,显得极是开心。
事实上,在这四个壮汉眼里很大数字的一贯钱、两贯钱,对于陆森来说,真不算什么。
类比一下物价,北宋的一贯钱,大致于相当于现在的4500元左右,两贯钱也就是9000。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数字确实挺大了,一次还得养十六个人,加上得包吃包住,似乎花销不少。
但问题是,陆森现在是从四品文官,兼天章直阁学士,他一年的俸禄,大约相当于300万人民币多些。
虽然比起包拯的近千万人民币,有不小的距离,但也算是极高的工资了。
况且这只是基本工资,其它好几种隐性收入还没有算在内。
比如说,杨金花的夫人外交,带着水果和蜂蜜出去,总能捎些金锭,宝石,奇珍之类的东西回来,这些只是意思意思的回礼,其实根本比不上果子的价格,毕竟能治疗百病的果子和蜂蜜,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但积少成多,也是很大一块收入,一年下来,折算成现钱,不会低于陆森的基本‘工资’。
此外还有每月系统矿洞自动出产的小块黄金,汝南郡王那边给过来的‘分红’等等。
所以陆森现在根本不愁钱的问题,养十几个家将毫无负担。
枯叶飞舞,数天过去,转眼深秋。
组建班底的事情,比陆森想像中的还要顺利,那四个杨家的军汉子,做事很努力,很认真。
十四个小娃,训练也很刻苦,即使再苦再累,也从来不多叫一声,那股拼命的劲,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和佩服。
这时候,陆森已收拾好行礼,准备带着杨金花,以及赵碧莲去趟骊山。
原来他只带杨金花去的,但实在顶不住碧莲一哭二闹三撒娇,只得也带上她了。
“我们三个都出去了,家里就缺少个作主的。”杨金花趴在陆森胸口,说道:“要不让母亲上来小住一段时间,同时也帮着训练一下那些未来的家将们?”
0118 美人鲛
在陆森离前开,杨金花便将穆桂英请到了矮山里,并且将临时访问权限的时间,设定成了半年。
也就是说,穆桂英在半年内,可以自由出入矮山。
等陆森三人离开后,矮山的事务就交由穆桂英处理了,包括水晶和蜂蜜的产出分配。
这可是很大的权力,没有足够的信任是不可能将权力将过去的。
穆桂英早就问过杨金花如何分配了,因此这事难不倒她。
将黑柱和林檎两人都用上,再加上自己带过来的三名家里人,把这事办得妥妥的,毫无问题。
对穆桂英暂时‘主持’矮山这事,汴京城文武百官和普通民众们,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男女主人都不在家,由亲属长辈暂代管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常有的事。
唯一觉得有些不忿的,大概就是汝南郡王了。
为什么把矮山交给穆元帅管理,而不是我?
只是没过多少时间,汝南郡王自己也想通了。
谁叫杨金花才是陆森名正言顺的‘妻’,而自己的女儿只是妾。
大妇的脸面、尊严和权力,就体现在类似这种的地方了。
秋意渐深,汴京城的人们已经多加了一两件衣裳。
弄墨居,听起来像是书房的名字,但实质上是一间酒楼。
得益于此,来此饮酒的都是些文人骚客。虽然酒楼的名气不如樊楼,却也是有不少熟人常客。
晏几道很喜欢来这酒楼饮酒,同时带上一群狐朋狗友。
“诸位,明年便又是新的春考了,各有人愿与我一道东华门扬名?”
晏几道举着酒杯,询问周围常一同玩耍的伙伴。
当下有三人举起酒杯:“同去同去。”
又有几人摇头称自己文气才情未足,尚不足以去参加科举。
其中有个年纪更小些的少年,模样长得挺清秀,正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周围众人。
他是来自‘乡下’的洛阳城。
其实洛阳也是经济和交通重镇,但在京城人看来,除了自己这地儿,其它地方,哪处不是乡下!
在少年的眼里,周围这群比自己稍大两三年的同辈人,个个全身都闪闪发光,有着洛阳士子没有的气迫与骄傲,端是让人向往。
能和晏几道这些京城贵子一起出来玩耍的,少年的身份也不低。
当朝信王的儿子之一,赵其,字谦明。
信王的封地在洛阳那边,所以赵其是在洛阳长大的。
他受父亲的影响,对京城极其向往,因此也就对京城的人和事,都天然带着一层厚厚的滤镜。
所以能和京城的哥哥们一起玩耍,他非常开心。光是听这些人吹牛皮,他都觉得自己增长的见识。
赵其听得正开心的时候,楼下传来喧哗的声音,他侧身探头往下看,见到一群捕快押着个囚服男子,正与一群家丁对峙。
家丁这边领头的是个妙龄女子,簇拥在家丁中,指着对面的捕快大骂。
“尔等区区捕役,居然敢抓我官人,还不速速放开,否则我让父亲参开封府一本。”
这女子说话极是大声,即使是吵闹的酒楼也听得到她的声音。
而对面的捕快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小娘子,还请让路,否则就以阻碍公务之名,亦将你抓到开封府中了。”
“你敢!”说话的女子,气得脸都要歪了。
赵其看得颇是起劲,此时晏几道等人也听到声响,从旁边聚过来。
等看清下面的情况后,晏几道轻笑起来:“原来是清谣县主,怪不得敢当街咆哮。”
清谣县主!哦……赵其明白了,和自己一样,都是皇室中人。
只是赵其可不敢像她如此,在来京城之前,父亲信王三令五申,在京城要低调做人,虽然身为郡王家世子,不怕事,但也不能随便惹事。
“听说被押着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好像叫陈世美。”旁边有个朋友卖弄着自己的情报:“这清谣县主荒淫无忌,前段时间陈世美失踪,她频频招面首入帐闱,不知怎么的,现在陈世美被开封府抓了,要送入狱。”
在古时候,监、狱是分开‘读’的,这并不是一个词。
正常情况下,审官觉得那人有作案的嫌疑,却没有证据,要暂时关押,不让他乱跑或者逃跑,使其等候判决,这叫收监。
而判定对方的罪名,正式结案,则要正式关押,这就叫入狱。
之前陈世美只是收监,现在要入狱了。罪名则是无故休妻,且隐瞒自己在乡下已经成亲的事实,又与清谣县主成亲,这是犯法的,自然得关起来。
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官家,也只能一妻多妾,皇后只能一个,更别说普通人。
所谓的平妻,更多只是一种‘妾’的高情商叫法。
而陈世美现在有两个妻子,就是犯了重婚罪,以包拯的性格,不判他入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清谣县主不这么看,她指着领头的捕快怒骂道:“卑贱之人,你可知我是谁!快快放了我家官人。”
“清谣县主。”领头的捕快不慌不忙地说道:“请不要再阻碍公务,否则小人等只好行公务之责了。”
“你!”清谣县主气得全身在发抖,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小小捕快,居然敢如此猖獗,等着包龙图扒你一身官衣吧。”
这捕快只是微笑。
见对方不惧,清谣县主转身就走,根本不顾身后陈世美的求助声。
晏几道在上面看得直摇头:“东平郡王为人仁和,却有这等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现在的晏几道,已经算是‘改邪归正’了。
他去年和狄咏吵了一架,被当场打晕,又被陆森在脸上踩了脚。
之后醒起,被狐朋友狗友告之事情,便愤然回家,把此事说给父亲晏殊听,结果后者听完后,当场抄起烧火棍,追着把晏几道的腿差点打断,躺了十几天才能下地走路。
当时晏殊更指着儿子晏几道的鼻子大骂:朝廷众臣,能指责狄大将军,那是因为我等皆东华门唱名,皆是朝廷重臣。你一介小儿,无官身无名望,何德何能,敢当街诋毁官员,说完后还不解气,连扇儿子数个耳光。
当场就把晏几道给打蒙了。
第二天晏殊带着礼物去了狄青家一趟,赔礼道歉。
过多数天后,晏殊心情平伏后,这才和儿子细细解说其中缘由。
晏几道听完,冷汗直流,这才知道,自己算是在阴间路上走了一遭。
之后洗心革面,虽然说依然和狐朋友狗友鬼混,但言谈接物,皆收敛许多。
他看到清谣县主的作派,便隐隐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不懂世事,便觉得有些尴尬。
等清谣县主走后,这群捕快也押着陈世美离开。
见到没有热闹可看,陈其等人正想回到酒楼里,却又看到前方有个巨大的白狼走过来,上面还坐着个少女。
街上的民众虽然让开白狼的道路,却没有人惊讶,显得见怪不见的样子。
赵其眼睛猛地这了起来:“叔原,那白狼便是陆真人的座骑吧?怎么是个女童坐在上面?”
晏几道视线移过去,看了会说道:“陆真人很少坐这巨狼傀儡,都是他的妻妾在使用。”
“可惜小弟来得迟了,陆真人已经外出。否则定当去矮山上拜见,一睹仙人风采。”
赵其来的时候,陆森已经出发去西安了。
现在汴京城最有神秘色彩的人是谁?当然是陆森!
赵其这两年听得最多的,就是陆森的‘传说’,早已转化成崇拜者了。
晏几道轻笑了声:“我等晚辈可没有上去拜见的资格。”
“连叔原你都没有拜见过陆真人?”赵其显得很吃惊:“令尊可是礼部尚书,我听说陆真人只是官拜祠部郎中罢了。”
“很多时候,职位并不是一个人尊贵与否的绝对因素。”晏几道唰一声打开扇子,摇起来说道:“能拜见陆真人的,除了几位朝廷重臣,就只有陆真人的几位好友了。”
这时候,旁边有人揭短:“叔原,虽然你不能拜见,但也与陆真人有缘啊,你可是‘面托真人足’的奇才啊。”
晏几道顿时脸红起来,扇子合起来,追向那个出声的狗友,骂道:“好个张小三,居然敢编排我,站住,待我撕了你的嘴。”
两人便在酒楼里打闹起来。
赵其的视线一直看着外面,等雪犬从楼下走过后,他突然问道:“各位哥哥,你们有谁家中有仙果,或者玉蜂浆,小弟原高价收购!”
众人视线相交,随后皆摇头:“仙果和玉蜂浆,皆有医百病之功效,正常情况下,只有长辈患疾,或者要补补身子时才会吃,我们这些年轻人,暂时没有资格享用,除非你得了重病,就快死了。”
“这样啊。”赵其愣了下,随后神往地说道:“要是能一尝仙果,重病亦无妨啊。”
“有你这想法的人很多。”晏几道走回来,说道:“信王回京,亦算是大事。过些日子,矮山应该会送些果子到府上,你到时看看,能不能让信王给你尝尝。”
赵其重重点头,却又突然问道:“对了,我还听说陆真人有灵兽赠人,此事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包府尹和汝南郡王,皆得了灵兽傍身。”
“叔父啊。”赵其想了想,站起来说道:“各位哥哥,我有事情,先告辞了,待明日再相聚。”
说罢,赵其起身行礼,然后争急离开了酒楼。
他快走回家,挑了些礼物,带着两个仆人便去汝南郡王府。
听说是信王贵子,汝南郡王在后厅接待了赵其。
让仆人将礼物送上,赵其很恭敬地行后辈礼,然后才抬起头打量着汝南郡王。
接着他眼睛瞬间这也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汝南郡王的头顶上,趴着只绿色的小龟。
“叔父,你这灵兽可真得意。”赵其看得甚是眼馋,然后他说道:“叔父,侄儿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帮我向陆真人求个灵兽。”
“森儿去外地办事了。”
“此事我听说了。”赵其点点头:“待陆真人回来,还麻烦叔父代为转告侄儿的意思。”
“这事可不好办。”
汝南郡王觉得这赵其不太懂事,自己可是陆森的岳父,为了灵兽都花了大代价,你一个外放王爷的儿子,居然想托个亲戚关系,就想得到个灵兽?
真是想得太美了。
而赵其看着汝南郡王的脸色,他有些赫然说道:“叔父别误会,侄儿并不是想白得一个灵兽。这些年父亲在外地收集了很多的奇物,都赠与我了,侄儿愿意用这些东西换得一个灵兽。”
“奇珍啊。”汝南郡王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我家里也不少,但贤婿可没有看上几个。”
赵其有些着急,他连忙说道:“真的是很稀奇少的奇珍,比如说各种大块的宝石,千年钟乳灵琼石,美人鲛等等。”
汝南郡王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但他突然愣了下,问道:“你说什么,美人鲛?”
“对。”赵其见汝南郡王终于有点反应了,立刻答道:“确实是美人鲛,我亲自看过了,虽然已经是干尸,但人身鱼尾,并且鱼鳞光滑明亮,且相当坚韧,只有用宝石才能刮下一两块。”
汝南郡王想起来了,陆森有些来家里作客,和自己吹皮牛的时候曾说过,他会很多特殊的造物,可就是没有材料。
如果能有美人鱼的鳞片,他就能把洗体丹给炼出来,到时候吃一颗,便能延寿十年。
虽然自己有了灵龟,多了二十年的阳寿,但谁也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寿命长。
想了想,汝南郡王说道:“美人鲛确实有些用,你可以先留着,等贤婿回来,你再去进献,如果你找不着人带你上矮山,可以来找我。”
赵其点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心地直点头。
之后宾主欢。
而在另一边,陆森与妻子两人,已到达了骊山下。
葱绿的高山在眼前耸立,前方站着两个少女,穿着绿萝衣,看着极是漂亮可爱。
“”
0119 我都知道
骊山地处秦岭,西安城东边临潼县内。
这地方陆森以前来过,跟旅游团来的,爬上去,走马观花看了一圈,结果看了个寂寞。
就隐约记得什么兵谏亭、烽火台、七仙桥之类观览景点。
而这次来,上面所述的景点全没有了,只有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
周边是绿色黄相间的树林,因为已经深秋,越往高处走,寒意越甚。
两个穿着单薄绿萝衣的走得挺慢的,明显在迁就陆森三人。
实质上,也确实需要她们放慢脚步,因为赵碧莲快撑不住了。
杨金花不必说了,将门虎女,嫁给陆森后,天天喝着蜂蜜超负荷练武,功夫一日千里地成长,虽然比起母亲穆大元帅来,实力还是差得多,但在同龄女子中,几乎已经没有对手。
陆森……太乙浑元功练了一年多,前期进展缓慢,但最近功力进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此时系统中的显示,数字已经突破四位数。
加之自己的人物等级又升到了lv2,增加了些许的总体人物属性,再上太乙内气的缓缓流动运转,现在他的体力已经比两年前刚到北宋时,增加了一大截。
虽然依然比不上纯粹的武人,可已经比普通人强出很多。
唯有赵碧莲身子骨显得比较差些,虽然她已经开始跟金花学习武技了,但短时间内没有明显的提升变化。
似乎感觉到后边渐渐变大的喘气声,两个绿萝衣少女行步更慢了些,又走了会,其中一个转过头来,问道:“三个贵客,是否需要休息片刻再继续前行?”
此时赵碧莲被杨金花搀扶着,她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再看看陆森和杨金花两人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难得起了好胜之心,她摇头说道:“不需要,我有办法。”
说罢,她摸了摸一直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狐狸,说道:“绣绣,帮我!”
肩膀上的小狐狸清脆地叫了声,轻轻跃到赵碧莲的头顶,再化成一团光球,将后者包裹起来。
站在石阶上方些的两位绿萝衣女子,见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北宋此期,消息的传闻是需要时间的……陆森弄出木雕灵兽也没有多久,暂时还没有传到骊山这边来,所以两个绿萝衣女子见到一圈光团,顿时就显得很惊讶。
而等见着头顶白色狐耳,身后摇头毛茸茸大长尾巴的赵碧莲从光团中走出来的时候,惊讶的表情更是明显了。
不过毕竟是‘玄门子弟’,两人很快就收拢了表情,对着赵碧莲轻轻地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又在前边带路。
有了合体效果加持的赵碧莲,再无辛苦艰难之色,反而跳脱了起来。
她在石阶上蹦蹦跳跳,一时快跑到前方等着绿萝衣女子和陆森,一会在前方三季介,留下个残影,本体则跑到树森里乱窜乱逛,等陆森走到残影附近时,她本体直接瞬移过来,又随着陆森和杨金花一起走。
前面两个绿萝衣女子见她如此频繁地施展‘神通’,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杨金花见时机差不多了,淡淡说道:“碧莲,不要胡闹了。”
“哦。”
碧莲立刻停了下来,乖巧地走在陆森的后边。两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心有灵犀,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的。
两个绿萝衣女子此时也发现了,杨金花的肩膀上站着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很是漂亮。
其实她们早就发现了,但没有神异方面想。
现在有碧莲的例子在前,她们明显猜到了杨金花也有类似的神通。
顿时两人的表情更肃正了些。
因为夫人外交的关系,杨金花的人情世故,察颜观色能力有了极大地提升。
陆森觉得两个绿萝衣女子表现很正常,端正有礼。
但在杨金花看来,这两个少女虽然表面有礼,但看他们三人的时候,眼中还是有些轻视的。
轻视自己可以,轻视官人不行。
所以杨金花就没有限制碧莲胡闹,否则她早动用‘大妇’的权力,把碧莲训斥一顿了。
现在两个少女眼中,已然没有了任何轻视和看低,一丝丝都没有。
陆森并没有发现杨金花与两个绿萝衣女子的暗中交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路这件事情上了。
因为一路上他发现,自己等人已经走过了七次分岔路口,而且每次的分岔路口,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迷’阵?
陆森心中有些好奇。
只是可惜他没有把探测器带过来,否则利用探测器,可以把经过的地形都绘制出来,根本不怕这种物理意义的上迷阵。
得益于碧莲处于青丘狐模式下,五人的行进速度大幅度提升,又过了近三柱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岩洞之外。
这个岩洞旁边种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巨大到夸张的树冠将至少十亩地的空间给‘笼罩’了。
很多气根从木枝上垂下,落到地面的土里,变成一根根树干。
看着是又从地上长出一棵树的样子,但其实还只是一棵而已。
只是榕树有独木成林的特性罢了。
四人在洞口处停下,两个绿萝衣女子转身,轻轻向陆森等人行了个礼后,其中一个说道:“三位贵客,请稍等,待会秦师姐,会出来迎你们入洞府。”
说罢,两个少女往旁边走,顺着小径消失在榕树林中。
陆森双手负在身后,点点头,然后端详起前方来。
这洞口倒也不算太大,只能勉强挤进两辆普通的马车,高也就一丈左右的样子。
洞口的上方,用红色的漆字写着‘斜月洞’三个楷字。
嗯,斜月洞?
名字好熟……斜月三星洞?
就在陆森惊疑不定的时候,从洞中出现个人影,很快便走到亮处。
也是个穿着青萝衣的女子,但年纪上看起来稍大些,且她头戴珠花,衣服上的纹饰也更多些,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身份绝对要比刚才两个女子高。
“陆真人和杨师妹当面?”这女子走出来,先行了个礼,然后眼神落在碧莲的身上:“这位是?”
她迟疑不定地看着碧莲,这身段傲人的女子,头上狐耳是真是假,身后的尾巴……居然像是狗一样在摆动,难道是真货,还是利用提臀巧劲作出来的假象?
陆森抱拳笑道:“我是陆森,这是正妻杨金花,你说的这位,是我的妾室,赵碧莲。碧莲,先解除合体状态。”
“好的,官人。”碧莲乖巧地应了声,身上光芒一闪,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而小白狐则跳到碧莲的肩膀上趴着,眯眼睡觉。
“这!”
这青萝衣女子神情很是惊愕,呆立了好一会后,她才干笑道:“陆真人果然神通盖世,不知这异术,叫何名字?”
“契约灵兽,只是小道尔。”陆森很谦虚地说道。
望文生义!这青萝衣女子大约也明白了陆森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看向杨金向肩膀上的小火鸟,好看的嘴角扯了下,随后说道:“本人是老母座下三百八十七期,第四弟子,秦采绿。杨师妹,还有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她转身往洞里走,之前从洞里出来的那股冷傲劲,至少不见了大半,现在只能勉强维系着自己的表情和状态罢了。
三人跟上,进到洞内后,便感觉到寒意袭来。
只是陆森和杨金花都不算怕冷,而碧莲很鸡贼地又与小狐狸合体了,也不怕冷。
这是个溶洞,前边还很正常,但在洞里走了半柱香后,便发现了新天地。
洞中路径周围,很多钟乳石,而走道壁中,有异光从内壁中渗出,五颜六色,看得极是漂亮。
而这些异光在剔透的乳石玉柱中透射反光,让整个洞窟一路上,都是光芒万丈,氤氲艳光。
陆森一脸见怪不见的表情,但杨金花和赵碧莲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都张开小嘴,完全合不拢。
“不愧是黎山老母的洞府,好漂亮啊。”赵碧莲忍不住叹道。
杨金花抿抿嘴,她很想说碧莲不要一幅没见过大场面的土包子模样,会堕了自家官人的威风。
但她自己也被震撼了,完全反驳不出口。
走在前边的秦采绿,嘴角露出些笑意,心想着终于算是把玄门正宗的场面给找回来了。
然后这时候陆森却突然说话了。
“其实不难的,周围的墙壁能发光,是因为他们把里面掏空了,然后把和石乳同样物质的墙壁面磨薄,然后在里面点上烛火。虽然壁面透光,但模糊不清,看不到里面的火烛,便会以为是墙壁在发光。”
“那这五颜六色又是怎么回事?”碧莲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她最喜欢自家官人指点江山的自信模样了。
“在内壁涂上一层薄薄的画漆,只要不遮光就行了。”陆森笑道:“随便涂,越乱越好,光亮颜色就越不成规则,反而会给人一种玄妙奇幻的神秘感。”
“原来是这样。”杨金花惊叹了声。
陆森一解释,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了走在前方的秦采绿,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甚至还没有见她反驳,便知道,自家官人说对了。
果然还是自家官人最厉害。
杨金花心里甜甜的,然后她又突然想到了,在前段时间,官人放映的仙家皮影戏中,有戳穿那些假法术的内容,现在想想,这骊山,似乎也是假术法?
越这么想,她就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虽然骊山是她母亲穆桂英的师门,但母亲学的只是武艺,并没有学到任何的法术,是骊山不教,还是骊山不懂教?
杨金色的心思在这里千转百转,而走在前面的秦采绿,内心中更是乱得如同浆糊一般。
用陆森这个后世人的糙话来形容,就是跟哔了狗一样。
事实上,陆森说得全对,就是这么多‘戏法’。
每次有外人来,她们都会把这套光影手段弄出来唬人,在这之前,从未失手,但没有想到,这次不但没有成功,甚至连老底都被人揭了。
若是普通人,把这手法揭了,她们可以恼羞成怒,想办法让人把这事闷在肚子里。
无论是软手段,还是硬手段,她们都有。
但这陆森可是真懂术法的,之前她还有点不信,但看到陆真人妻妾那与灵兽合体的手段,她便不敢再质疑对方的神通了。
现在的秦采绿表面上很平静,但其实浑身难受。
她没有回头,总感觉身后三个人似乎都用一种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后背。
甚至有种感觉,她只要一回头,便能看到三张古怪的笑脸。
这条通往山洞内部的路很长,以往她带人进来,都是一种骄傲的心情,在前边走,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些,听着后边那些崇拜的赞叹声。
但现在……她只希望这段路越短越好,最好两三息走完。
只是人越是焦虑的时候,就会感觉到时间过得越慢。
以往仿佛一会就能走完的通道,现在却仿佛走了半年之久。
她走得身心疲累,双脚发软。
等到目的地时,在一处宽大的空洞入口处,秦采绿转身,说道:“三位贵客请进,接下来,就是由大师姐接待你们了。请进。”
说完话,这秦采绿就走了。
而陆森三人进到洞中,便看到只一丈多高,全身透着不同光彩的琉璃巨鸟展翅欲飞。
这只巨鸟身上每一处,都有彩光闪耀,而且随着人的观侧点不同,彩光的颜色也不同,甚至有时,还会产生一道道的小小的弯曲彩虹光。
“哇,好漂亮。”
杨金花和碧莲两人呆了一会后,把视线投向陆森。
“这是利用了棱镜透射的原因。”陆森解释道:“将玻璃或者琉璃制成三角型,或者方型,再让白光从一个合适的角度射入,便可产生这样的效果。虽然明白原因,但不得不说,制作这只凤凰琉璃雕像的匠人,真是个奇才,应该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才能把这个雕像给做出来。”
“哦?”杨金花问道:“我们家也有玻璃,难道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当然可以啊。”
此时骊山大师姐刚好从后门进来,听到陆森的话,满头的问号。
0120 黎山老母
大师姐名唤方灵琳,年纪十九,在北宋这个时代看来,已经快要变成剩女了。
她方才身体不舒服,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衣物,所以来迟了些。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有把男声在说什么棱镜透视,什么三角型琉璃,方型琉璃之类的话。
虽然名词上是听得不太懂的,但意思她是隐约明白了。
对方看穿了自己这樽琉璃凤凰闪闪发光,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真相。
她先是惊讶,随后便是觉得有些丢脸。
老实说,身为玄门正宗,搞这些小动作,她一直是不太喜欢的。
但这是老母传下来的规矩,她自然没有反对的权力。
她觉得尴尬,就不太想出去与人见面。
然后便又听到里面有交谈声传来。
“官人,既然我们也可以做出这种漂亮的东西,为什么不在家里也弄一个。”
“碧莲,不要任性,官人不做应该是有缘由的。”
“倒也不是什么缘由,而是纯粹没有想到。”
“那官人,我们也弄个吧,一定很得意,到时候整座京城都会羡慕我们。”
“可以啊。”
听到这里,方灵琳微微吸了口气,走了出来。
她见到前面一男两女,正围着巨大的玻璃雕像正在指指点点。
轻轻咳嗽了声,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黎山老母门下,方灵玲见过陆真人与金花师妹。”
她知道男的肯定是陆森,至于谁是杨金花,她是暂时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念诺。
至于另外一个人……根据采绿师妹的传话,似乎只是陆真人的妾室,无关紧要。
陆森抱拳:“幸会。”
杨金花也是双手抱拳行江湖礼:“见过师姐。”
至于赵碧莲,她只配站后两步,行万福礼。
没有办法,妾室的身份地位就是如此之低。
“老母让小女子来接待三位,请随我来。”方灵琳侧了侧身子,示意他们三人跟上,然后边走边说道:“我们斜月洞这里,四通八达,整座骊山都已改成了洞府,所以还请三位跟随在后,不要落得太远,免得迷路。”
三人点头。
毕竟对方是这里的主人,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之后一路上,依然是五彩光斑连连,但杨金花和赵碧莲对此都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就像魔术一样,不知道手法的时候,看得忒惊艳,解密了手法之后,便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现在她们两人,甚至已经在怀疑,骊山这里,是否有真法术。
不求多神奇,至少得像自家官人一样,拿出几样让世人都无法理解的能力出来吧。
一路上,陆森三人发现,这洞中确实有很多岔路口,他们估计这里的人,也把骊山几乎给凿空了。
这次方灵琳走得很快,随着越来越深入山体内部,原来寒冷的深洞,居然变得温暖起来。
再往前走些,甚至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空气中甚至充满了硫磺的味道。
之后下了两条石阶,再转了几个弯,三人便看到前边一阵红火之色。
原来是有条红色的小型岩浆流在流趟,即使隔着十丈多远,也能感觉到热气从前边扑过来。
“这是老母从地府中引出的地火,吞金熔铁,极是厉害。”方灵琳小心翼翼地解说着。
她现在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信了。
而此时杨金花和碧莲又将视线落在了陆森的身上。
“这是地下熔浆。”陆森小声解释道:“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向地下挖到足够深的距离,都能见着。这里估计有条通道直通到地底深处,然后熔浆热量勃发,自己顺着通道蔓延上来了。很多的温泉的底下,都是有这样的地火在流动。”
而此时杨金花和碧莲都隐约听明白了。
骊山的神秘感再次下降。
而方灵琳内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她没有再说话,带着陆森三人一直走,又走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离开了地热通,绕了好几圈,最后从熔浆小溪的上方,走过一处石拱桥,进到处大殿之内。
大殿金瓦绿墙,地面用的是一大整块的白石铺成,上面雕着许多花纹和鸟兽图案。
等走到大殿,上到二楼廊道处,方灵琳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子,说道:“请三位在此客房内休息些许天,老母正在闭关,等她出关了,自然会传唤你们三人。”
传唤!
杨金花听到这词,心中就有些不爽。
自己官人可是公认的陆地神仙,这个黎山老母名字虽然传得广,甚至还是自己母亲的师傅,可在她眼里,依然完全比不上自己男人。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将情绪忍了下来。
方灵琳等三人进去后,便离开了客房,然后她走进大殿中,进到内部最深处的小厅堂里。
那里有个三个女子正在盘坐着,正互相聊天打趣,见到方灵琳进来,便个个起身问候。
方灵琳摆摆手,自己也找个蒲团坐下,说道:“可累死我了,带着那陆真人走了大半个洞府,都没能让他起丁点的惊奇之色,这下子麻烦了。”
“咦,那个叫陆森的男子,修心养性的功夫,居然如此厉害?”一个圆圆俏脸的少女惊讶地问道。
秦采绿此时也在这里,她无奈地说道:“刚才我忘与你们说了,那陆真人,几乎看透完了我们所有的布置,会仙迷幻阵通道没能让他生起一点丁的崇拜之心。因为他知道那些光彩流影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么厉害?”另一个脸有点方的女子说道:“是不是他也懂类似的障眼法,还是我们骊山中出了叛徒?”
“不可能的。”大师姐方灵琳摇头说道:“我们这些内门弟子就没有出过骊山,而外门弟子,只在斜月洞外练武学艺,不可能知道洞里的事情。”
“那看来这陆真人,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旁边的一个少女笑道:“就等老母出来,和他谈谈秘笈的事情了。”
“其实不单是秘笈的问题,陆真人的神通很特别。”
刚才见识过赵碧莲合体变身的秦采绿,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说完后,内人表情都有些怪异。
而方灵琳更是表情恍然:“原来刚才那个头顶狐耳,身后有白尾的女子,不是服妖啊。”
这时候,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成熟的女声:“关于那个合体变身的事情,和我说说呗。”
五人听到这声音,都欣喜地站了起来,然后齐齐向着墙壁拱手说道:“徒儿拜见师傅。”
随着她们话音落下,墙壁上有暗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穿着白襦长裙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型,一束完全由乳白色圆型宝珠制成的串珠帘,包着她的头发,耳垂上挂着通体透明的琉璃坠子。
她身体修长,脸色白皙,气质沉稳成熟,看着极具温婉贤惠的风情。
这女人也坐了下来,挑下眉毛说道:“采绿,把事情完完整整说上一遍。”
待到半柱香后,这女子也听完了采绿的讲述。
她当下站了起来,说道:“看来这陆真人确实是有真材实学的,只是不知道他如何聚起天地灵气。”
说着话,她皱起眉头思索,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怜惜,下意识地让人想持平她眉头上的为难。
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她想不出来,便将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拿出团绿色的气体放在手掌心上,说道:“既然对方来势汹汹,那我们也不能凭白丢了脸,这团灵气你们平分了,找些机会,在陆真人面前,显现一下我们骊山的法术,免得被人看轻。”
这五人看着那团绿色的,仿佛气凝胶一样的绿色气团,齐齐地咽了下口水。
最后这是大师姐方灵琳说道:“师傅,这团灵气得你至少花上半才年才能练化出来,极为珍贵,就用在这种撑门面的事情上,不划算啊。”
“我们骊山的门面,也很重要的。”这女子表情渐渐由温柔变得霸道起来:“都娶走些,记着,以后别坠了我们骊山的威风。”
五个迟疑了好一会,最后依然还是方灵琳这个大师姐先伸出手,娶了份绿色的灵气吸入肚中,然后盘坐在蒲团上,开始练化。
其它四人见状,也依样画葫芦。
见五人分食了灵气团,这成熟妇人微笑道:“我还得再闭关三天,这三天内,你们想办法让陆真人对我们斜月洞有所改观,免得我们都被人称为骗子。”
是!
五人同时应答。
然后这成熟女子回到了暗门里,再次将自己关了起来。
陆森见到房间中看了看后,相当满意。
房间很大,而且被褥之类的东西也很齐全。
两人女人在里面整理房间,而陆森则来到门口廊道处,眺目望远。
刚才没有时间,但现在静下来后便发现,这座大殿座落在很‘高’的地方。
从陆森的位置看下去,巨大的溶洞空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半椭圆,远处有地火流过,形成一道漂亮的红线。
然后一些地方点燃有烛火,配合着溶洞中钟乳石之类光滑物体反光,整个大溶洞,波光鳞鳞,显得很有神秘感,以及仙气感。
陆森是有些佩服的,在没有强力工具的情况下,骊山的人凭着双手和双脚,靠着几辈人,或者十几辈人的努力,从外面运建材,然后一砖一瓦把这座大殿盖起来,确实是件很辛苦,也很值得赞美的事情。
相比之下,陆森要凿空矮山内部就轻松太多了,别说铁镐,就算是石镐干起活来,也是极其方便。
陆森三人在客房坐下,等到傍晚的时候……因为在溶洞里,见不着外边,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判断时间的。
但陆森的系统,自带‘时间’功能,它在右下角明确指出了现在的时间是多少,所以陆森才能判断得出,现在是傍晚时分。
也就是此时傍晚的时候,骊山的人送饭菜过来了。
没有等送饭人靠近,饭菜的香味,就已经把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的馋口勾了起来。
又等了一小会,送饭人已经来到了门前,依然还是大师姐方灵琳。
她微笑着说道:“三位想来应该是饿了,请慢用。”
说着话,她身边一直漂浮着的饭菜盘子,息个飞了过来,向着杨金花。
而杨金花下意识双手接过。
接着大师姐微微一笑,说道:“请慢用,饭菜中加了仙灵之气,很好吃的。”
说完话后,大师姐就走了。
等人走后,杨金花和碧莲看着陆森,想听听他的解密。
而此时陆森摇头说道:“看不出假来,应该是真的漂浮术。”
确实是看不出来,刚才大师姐离陆森很近,而陆森又不近视,如果盘子上挂着的是其它飞丝之类的玩意,没道理看不到。
杨金花和碧莲两人都是比较信服陆森的,闻言便不再追问。
然后接下来两天,又有四人来访,都是漂亮女子。
说是要与杨金花师妹做好朋友,做贴心手帕交。
然而说着说着,这四人便开始离异自己的各色神色。
比如说什么‘飞头残影术’了,‘隐身术’了、‘瞳孔占卜术’之类的等等。
等到第三天早上,陆森说道:“看来骊山是坐不座了,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是玄门正宗,挺有意思的。”
而就在陆森说完话,没有等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发表意见,大师姐又来了,她说道:“老母请陆真人去正厅一叙。”
陆森自然应允,他来这里,就是没了见黎山老母的。
走到大展的后边,便见到小厅堂里几乎坐满了人,全是女子。
她们都拱卫着,厅堂正中心的女子,那位有着长长乌黑长发的女子。
“陆真人,抱歉让你久等了。”主位上的女子站了起来,说道:“现在本座已经闭关结束,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陆森轻轻拱手,说道:“请!”
“我听说,你师尊叫系统!”女子站了起来,看着陆森的眼睛:“我从未听过此人,可是真事?”
说话间,她的眼睛中有光在流转。
0121 灵气
这漂亮的成熟女子眼中,真的有光在微光在流动,淡银色的,像是微小的旋涡在眼瞳内转动。
看到她眼睛中的微光,杨金花和赵碧芝两人身体微微一颤,人就失神了。
但她们两人身上的灵兽却没有。
刹那间,两团光球闪过,杨金花和碧莲两人都进入了合体模式,同时也迅速摆脱了对方的心神控制。
看着两人身上的‘神异’,这成熟女子微微点头,然后看向陆森。
在她想来,陆森也应该受到影响才对,估计也应该会用灵兽模式解除自己的术法。
然而陆森却用一种很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颇是好奇的模样。
“你居然没有受影响。”成熟女子缓缓走上前来,离陆森大约只有一丈远:“看来你的定力,要比我想像中的更强。”
骊山的女子们,脸上都露出讶然的表情。
杨金花则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保护着陆森,只要她轻轻一抽,就能抽出条鞭子来,然后给对方一鞭。
成熟女子侧头看着杨金花,微笑道:“你杨家的鞭术,还是从我这传过去的,何必班门弄斧?”
杨金花心中听得一突,反而向陆森靠得更近了。
在她后边些,是一脸迷糊的赵碧莲,她到此时都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绣绣会突然合体了。
见杨金花警觉地看着自己,这成熟女子没再理前者,而是看着陆森,继续问道:“可否回答我,年轻人。”
陆森内心有所戒备,虽然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但他也隐约明白了对方眼睛中亮光的能力,估计是特殊的催眠术,应该和神秘学那边有关。
其实从遇到那帮吉普赛女人后,陆森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其实也是有神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隐而不显。
说得更直白些,就是不强。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眼前的成熟女子,微笑道:“你年纪也不大。”
“住嘴!”
“无礼之辈。”
“居然敢唐突老母。”
旁边围坐着的女子们,瞬间跳起来了大半,个个开始指责陆森,表情极是不友好。
成熟女子举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那些女子们,立刻全停了下来,再坐回到自己原来的蒲团上。
“我可是黎山老母,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岁了。”成熟女子轻笑道。
陆森摇头:“这不可能,长生之术,我师尊都做不到的事情,其它人肯定也做不到。”
这是陆森在诳人,不管对不对,先把自己的‘设定’牌打出来再说。
“当真这么自信?”
这成熟女子一抖袖子,周围的环境便变了。
厅堂消失不见,地面疯狂地生长着绿草,鲜花盛开,头顶上蓝天白云,还有一颗金色的光团在散发着光明与热量。
“这……”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都被这情形吓了一跳,齐齐靠近陆森的身边,显得有些害怕。
对面的成熟女子,笑颜如花,看着美艳之极:“我虽然不会洞府之术,但这乾坤挪移之法,应该能入眼了吧。”
陆森看看左右,发现这突然变出来的环境很真实。
空气中充斥着草香花甜,微风轻拂,吹动所有人的发丝。
阳光灸热,远处的空气甚至还在流转升腾,形成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流,扭曲着远处的景像。
“陆真人,这法术可入你眼?”
成熟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陆森没有说话,而是弯腰摘了根绿草放在眼前端详,他发现,草叶断茬处,纤维参差不齐,还有少许汁液流出。
“几乎以假乱真,确实厉害。”陆森扔下手中的草叶。
成熟女子看着他,挑挑漂亮的柳叶细眉:“陆真人认为这是幻术?”
其它骊山女子们,此时对陆森怒目而视,或者露出轻视之色。
陆森则没有答话,他从系统背包里‘掏’出十几个木栅栏,对着杨金花说道:“把我们自己围起来。”
其实不需要陆森多说,杨金花与赵碧莲两人就已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毕竟是夫妻。
三人迅速把木栅栏插在地上,围成一个方型。
也就是方型阵成之时,陆森三人所处的区域,草地与鲜花迅速消融,不多会,他们所处的地方,便变回了原来厅堂地面的样子。
但栅栏之外的地方,依然还是草地与鲜花的平原世界。
“厉害!”看到这一幕,成熟女子忍不住赞叹道:“这便是洞府之术?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陆森双手负在身后,笑着答道:“果然还是黎山老母更厉害些,我的洞府之外只能护住自己,可破不了你这幻境。”
成熟女子轻笑了下,猛地一挥手,整个草原世界开始破碎,最后化成一个绿色的光团,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周围的环境回复如初。
“再厉害也只是无根之物罢了。”成熟女子轻轻下蹲,行了个万福礼:“第七十九任黎山老母,道号融元,见过陆真人。”
第七十九任!
陆森心中舒了口气,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传闻中活了数千年的黎山老母,其实就是一代代人的称号。
不过即使如此,这些人确实是有些法术的。
不管是昨天表演的飞头术,还是只能隐身一半的隐身术等等。
就是看着极为吓人。
“系统流门下弟子,道号月影,见过融元道友。”
陆森象征性地拱拱手。
这便是有‘真材实学’的好处。
普通人别说进斜月洞,连靠近洞口都不许。
穆桂英幼时来此处学武,从未进过洞中。
而且就算位高权重,进到斜月洞,也得被各种光影效果‘震慑’,不敢对骊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甚至,黎山老母都不会出来见人。
但现在,黎山老母不但出来见人了,甚至还和陆森切磋了一番。
并且还以平等的姿态待他。
现任的黎山老母,也就是融元,微笑着说道:“此次能与陆真人相见,真是件幸事,现时天下能持术法者,无没有多少人了,能得见同道,甚是欢喜。”
陆森有些惊讶地问道:“哦,很少了吗?”
其实陆森也知道肯定很少,否则神仙早满天飞了,不会轮到江湖人士到处乱跑。
“这已经不是少不少的问题了。”融元的美目在陆森脸上转了两圈,好奇地问道:“陆真人似乎对修行界之事不太了解呢!”
陆森答道:“惭愧,自小陆师父久居深山,他也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事情,让是让我修行即可。”
融元琢磨了下,然后说道:“一时要讲清楚,确实有些困难。不如这样吧,陆真人先回房休息,待我去书房中找几本书籍出来,等你看完便应该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那就麻烦融元道友了。”
随后,双方散了。
陆森回到房中,关上门后,赵碧莲和杨金花两人立刻解除了合体状态。
然后赵碧莲卟通一声就趴到了床上,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好吓人,好累啊。那个黎山老母的眼睛有问题,看一眼便心惊胆颤,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陆森惊讶了下:“这么厉害?”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感觉,就是觉得对方的眼睛能发光,似乎有点怪异。
杨金花也在一旁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也的眼神看着极是吓人,我看到她,竟有种看到天敌的感觉。”
陆森微微皱眉,当时他的心神全在对方身上,没有想到杨金花和碧莲还经历了这样的情况。
“不用担心的,官人。”杨金花不想陆森为自己两人伤神太多,笑着说道:“我们的灵兽可以抵御那种感觉。”
原来这就是她们突然合体的原因,陆森之前还以为,两人突然合体,是想给自己摆场子。
这并不是陆森的疏忽和过错,着实是对方真没有给到他一丝一毫的压力。
没往那边想。
此时杨金花又问道:“官人觉得这黎山老母,实力比你如何?”
陆森想了想,说道:“不好比较,没有打过,而且我总感觉,她似乎有些外强中干的样子。不过她那手叫‘乾坤挪移’的法术挺有意思的。”
“那不是单纯的幻术?”
陆森摇头:“不像是单纯的幻术,更像是将一处空间与我们所站立的地方进行重叠。若是幻术,不可能把感官和物理效果做得那么真实。”
杨金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对方这手挺厉害,但陆森也不怕。因为实验已经证明了,用家园系统附带的能力,完全可以克制对方。
而与此同时,大殿最内部的厢房中,黎山老母融元正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喘气,显得很是痛苦。
旁边有三个女弟子急得不行。
喘了好一会后,融元的神色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般惨白。
她在弟子的搀扶下,坐回到床上,半躺着,说道:“这陆真人,着实不简单。”
“我看他没有多厉害啊,连师傅你的乾坤挪移之术都破不了。”
融元苦笑道:“已经破了,只是我强撑着维持着残破的阵法而已。那洞府之术,简直无法想像,他从纳芥子中取物时,没有仙灵之气的波动,起洞府之术破我阵法时,亦没有任何灵气涌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是用何种手段,破了我的阵法。”
几个女弟子面面相觑。
“那陆真人当真如此厉害?”有个女弟子问道:“连师傅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他早来十年,我倒是能和他斗一斗。”融元苦笑:“但这十年来,天地灵气越发匮乏,只要出洞,连我们体内凝练的灵气,也会渐渐消失,这世间已经没有多少真仙了。”
众女弟子都沉默了。
修仙,结果越修实力越差的,也就她们这一辈人了吧。
现在她们靠着山脉地火,还可以勉强凝炼些灵气出来,可现在地火中散发的灵气,也越来越少了。
“虽然斗不过这陆真人,但为师却发现,他的路数似乎是和我们不同的。”融元想了想,说道:“他作法时,似乎不需要灵气,也不知道如何办到的,若是能得到修行之法,他山之石可攻玉,或许能让我们骊山一脉的术法,能得到改进。”
“那就请他献出来呗。”有个女弟子说道。
“师门绝学,岂可轻易示人。”融元摆摆手:“我骊山可不兴巧取豪夺之事,平时装神弄鬼摆摆场子没有问题,但这是开山祖师划下来的底线,我们不能破。”
刚才的女弟子,连忙认错。
休息了一阵子后,融元神色显得更好了,她说道:“采绿,你去书房里,把最上面三本镶着金边手抄书拿去给陆真人。”
秦采绿称是,转身出了房间。
“灵琳,你手艺比较好,接下来几天,陆真人与他妻妾的膳食,就交给你了。”
大师姐方灵琳占点头,表示明白了。
“红虹,你去宝库里,把那只琉璃灯拿出来,赠于陆真人,看他能不能启用。”
一个长得很少女的,容貌大约十三岁左右的女子,领命出去。
约半个时辰后,陆森就拿到了三本关于修行界常识的手抄本,以及一盏很奇怪的琉璃灯。
这琉璃是相当晶莹的青绿色,造型是个有着底座的灯笼模样,里面有个灯芯,但奇怪的是,这琉璃通体浇灌,没有一丝缝隙,浑然一体。
根本找不着放灯油的口子,也找不到点火的机关。
“这是什么东西,纯观赏用的吗?”
碧莲对这琉璃灯还是挺喜欢的,毕竟这琉璃灯叫碧水紫莲灯,和她的名字极为相配。
而且造型还相当好看。
陆森本来在看书的,毕竟他看过的玻璃制品太多了,根本不觉得稀罕。
但听到碧莲这么说,他便放下手中书籍,走过去看看。
这一看,便发现系统视野中出现了这玩意的介绍。
碧水紫莲灯:可源源不绝将特殊能量转化为灵气。
嗯,灵气?特殊能量?
灵气他没有,但特殊能量倒是有。
他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红石能源包。
结果这才刚拿出来,琉璃里的灯芯,便有紫色的微光亮起。
“有效啊。”碧莲大叫起来。
陆森把红石能量包再放近些,这灯芯便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
一股淡紫色的透明气体,从琉璃中缓缓飘出。
0122 交换吧
这紫色的气体,居然透过了完全密封的琉璃壁,向四周散发。
而且随着其越发扩散,紫色气体渐渐变得稀薄,在离开琉璃灯两远的时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毒雾?”
杨金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还拉着陆森和碧莲两人。
在江湖传闻中,很多毒气都是颜色艳丽的,杨金花虽然是将门之后,但穆桂英年轻的时候,可是侠女,曾仗剑走过两三年的江湖,这方面的经验还是算不错的。
杨金花小时候,有事没事听母亲说当年闯荡江湖的故事,因此在这方面,也算是懂得比较多。
但刚把两人拉走远些,她便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
因为被那些紫色的气体环绕后,她竟然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不用担心。”陆森拍拍杨金花白嫩的小手:“这只是一种灵气。”
灵气!
杨金花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森:“修仙的那种灵气?”
“对。”陆森点头。
“那可不能浪费了。”
看着紫色的灵气在散逸,杨金花觉得极是心疼,她立刻盘坐下来,运功引气。
陆森想了想,也盘坐下来。
他的太乙浑元功根基其实算是挺稳扎的,应该也能吸引到一些灵气。
赵碧莲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见到陆森和杨金花两人,都盘坐练功,自己也坐了下来。
最近赵碧莲也开始练武了,而且挺认真和勤奋的,因为她不想自己每次坚持的时间,不久杨金花的一半。
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宠爱也少了一半。
本来就是个陪嫁丫环了,再在这方面输人,赵碧莲总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不是不说,她这种想法很奇怪,而且陆森也一直觉得,碧莲的想法和三观,稍稍与正常人有点点不同。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夫妻三人,都在盘坐练功。
在进入打坐后的深度冥思状态时,以往眼前都是一片漆黑的,只有正中心有个光点。
这个光点,按照练气的人来说,就是自己的内视丹田。
光点越大,证明自己的内气量越大。
正常情况下,要想看到这个光点有‘变大’的过程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天天练着内功,然后半年一年过去,猛然发现:咦,这个光点好像比一年前大了些的样子。
又好像没有变大!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但现在,陆森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吸取什么清凉的东西进来。
一缕缕的,从自己的皮肤的毛孔渗进来,然后在他的冥想‘世界’中,就是一缕缕的白色光丝,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内视的光点内。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这个过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感觉到相当地愉悦,非常舒服。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光丝汇聚,无悲无喜,无忧无愁,仿佛天地间,就剩下这么个光点了。
这种状态,其实就是所谓的‘入定’。
暂时抛开一切的思维,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只有精神世界的构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汇聚的光丝越来越少,而且‘内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陆森开始感觉到手脚,身体地存在。
并且,身体在发出一些异样的,不舒服的信号过来。
他轻轻睁开眼睛,发现赵碧莲和杨金花两人还在盘坐着,而桌面上的琉璃灯,已经停止散发紫色的气体了。
他起身,揉了揉有点发麻的双腿,再看了看系统界面中自带的‘时间表’,然后惊讶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六个小时。
修炼了这么久?
陆森极为惊讶。
‘入定’是需要消耗自身体力和精神力的,入定的时间长短,由自身的精神力来决定,个人体力也有一定的影响。
而杨金花和赵碧莲还没有坐起来,并不是说她们两人的精神力强过陆森,而是她们的效率不怎么高。
陆森修炼的,可是北宋现时道家无上真决,太乙浑元功。
虽然只有‘敛气’的技巧,而且还是稳稳当当地修炼了近两年的时间,同时他自身还是展昭口中所谓的什么经脉通畅的体质。
再者,太乙浑元功,也不注重初始修炼的战斗力,而是堆叠精神力的内功心法,本质上,是道教高人创出来修仙用的。
所以,陆森不但吸取灵气的速度要快过自己两个老婆,连精神力在太乙浑元劳的作用下,也高出她们许多。
之所以陆森比她们更快从入定状态下醒过来,主要是效率太高了。
就像跑车油门一脚下去,虽然耗油大,但跑得也快啊。
而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大致上就是手扶拖拉机和自行车了,跑得慢,精神力的消耗自然也低。
见她们两人还在入定,陆森便去看看桌面上的琉璃灯,然后发现,并不是琉璃灯坏了,而是红石能量包没有能量了。
正常情况下,红石包提供的能量,能连放一个月的电影,但给这个碧水紫莲灯充能,却能七个小时都撑不住。
可想而知‘灵气’这种玩意,蕴含的能量有多大了。
不过好在红石能量包能自我充能,只是时间久些,二十天才能充满。
听起来时间很久,但陆森觉得,自己可以多做几个红石能量包的嘛。
因为无聊,他便拿起桌面上的琉璃灯看了起来,想看看这玩意是怎么造的。
结果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这东西,只有两个部件……一个是琉璃构架本身,另一个是‘灯芯’。
灯芯看起来,应该是一种银色的金属做的,暂时不敢断言是何物,陆森清楚,银色的金属,一般都是有色金属单质,数量极多,很难摸清楚到底是啥玩意。
不过好在这东西,黎山老母送给自己了,拿回去后,可以配合多个红石能量包,慢慢使用。
陆森在房间里又等多了半个时辰,随后杨金花和碧莲两人都先后‘醒’过来。
杨金花站起来后,随便活动了一下身体,惊喜地说道:“官人,这的内力至少增加了三年左右的量,而且更加精纯了。”
“好事啊,以后就更需要你多多保护我了。”
陆森笑着说道,他个人并不介意被自己老婆保护的。
“官人就会讨人开心。”杨金花表面上是娇嗔着,但实质上,听到这话,她开心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了。
赵碧莲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丹田处,有些奇怪地说道:“似乎内力有所长进,又似乎没有。”
“你这才练三个月的内功,哪有那么快见效的。”杨金花走过去,拍了拍赵碧莲的手臂和后腰,感知了一下对方的内力状态,然后笑道:“还行,内气挺稳定的,练功不能心急的,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赵碧莲嘟起小嘴:“知道了啦!”
“我肚子有些饿了,官人,去找骊山的人,要些东西吃吧。”杨金花笑道。
其实陆森的背包中,放有不少的食物,但在别人这里作客,你自带食物,还自己吃,就不太好了。
“那就出去问问吧。”
结果陆森一打开房门,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门外不远处,至少有三十多名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女子,正急巴巴地看着他们三人。
见三人出来了,她们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仿佛夜猫子看到了宵夜,也仿佛耗子看到了香油。
那种想把人都吞了的感觉,刺激得杨金花和赵碧莲花容失色,差点就做出防备的姿态出来。
陆森也不太舒服,他找到站前边站着的黎山老母,轻轻拱手,问道:“融元道友,为何你等全聚在此处,似乎在等我们出来?”
身为黎山老母的‘融元’,此时竟抿了抿嘴唇,仿佛在咽口水一般,她的视线越过陆森,看向房间里边,然后问道:“请问陆真人,你们是启动了那个琉璃灯吗?”
陆森愣了下:“确实是,这不是转换灵气的东西吗?也是你们送过来的啊。难道有什么忌讳说法不成?”
“倒也不是!”黎山老母坚难地把自己的脸扭向陆森,说道:“只是我们好久没有闻到过,如此精纯的非地脉灵气了。”
非地脉灵气?
陆森把这个词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是你们骊山的宝物,难道你们自己不用的吗?”
听到陆森的质问,黎山老母无奈地说道:“我们知道琉璃灯有什么用,但我们不知道,它怎么使用!”
“看来你们在琉璃灯里,设置有机关呢。”陆森心情不太爽,自己这边一启动琉璃灯,她们居然就知道了,还无声无息地堵在了门口。
见陆森表情不太好,黎山老母融元无奈地解释道:“并非我们在琉璃灯里设置了机关,而是这动静对我们来说,太大了。”
接下来,黎山老母便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在这个时期,天地灵气越来越少,以前骊山的绝学大多数不能使用,所以前十几任的黎山老母便开始着手想办法解决灵气日渐枯竭的问题。
但走遍五湖四海,也没能明白天地灵气为什么会减少。
于是她们的研究重心,便从解决灵气枯竭这方面,转移到了想尽办法寻找和储存灵气的道路上来。
现在骊山的修行弟子,修行的功法,全是加强自己感官,想尽办法增大灵气寻找能力的。
再用简单的话来说,她们个个都算得上是用来寻找灵气的狗鼻子。
即使在沙漠中,隔着上百里的距离,也能嗅到绿洲的那种程度。
因此陆森刚把碧水紫莲灯启动,这些骊山的女子们,便全‘感应’到了,然后就集中了过来。
只是陆森三人一直关门,而且她们三人吸取灵气的速度也相当快,只有稍许散逸的灵气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这点点灵气,一个人吸取的话倒是算得上大有可为,可她们骊山至少有四十多名修行者,虽然现在只有三十多名在斜月洞中,其它人在外边寻找着机缘。
陆森听完后,便明白为什么这些骊山的女子们,现在一个个如此激动和兴奋的表情了。
“那我把碧水紫莲灯还与你们?”陆森拱拱手问道。
“这倒不必。碧水紫莲灯只是个转化灵气的道具,我们手上还有不少。”融元漂亮成熟的脸蛋上,流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陆真人,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启动琉璃灯的?”
陆森想了想,觉得对方很实诚,几乎把骊山的历史全说了,那自己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是这个玩意。”陆森把红石包拿了出来:“里面特殊的能量,只要放在琉璃灯边,便可转化能量。”
黎山老母用自己的神魂力,感应了一下陆森手中的东西,随后便惊讶起来:“这神物居然在自我恢复能量?”
“对,二十天就能回满。”陆森解释道:“而且只要不故意破坏,理论上来说,它的寿命是无限的。”
也就是说,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听到这里,骊山所有的女弟子,眼睛都变得像是饿极了的雌狮子,个个凶神恶煞,仿佛就要抱成狮子团过来抢陆森手中的东西似的。
但良好的道德修养,让她们克制住了自己的急迫的心情。
黎山老母盯着陆森手中不算太大的红石能量包一会,然后问道:“请问此物,陆真人可自行制作?”
“虽然麻烦些,但确实可以。”陆森答道。
黎山老母的俏脸明显变得光亮起来,一幅极是开心的样子:“麻烦无所谓,麻烦陆真人帮我们造一个这样的红石……能量包?骊山上下,必有厚报。”
话说到这种程度,陆森已经猜测出很多东西了,他问道:“难道你们已经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转换和吸引灵力了吗?”
所有的骊山弟子们,都露出尴尬地神色。
真是这样!看着这群女人的表情,陆森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家丑被揭,现在黎山老母的样子最尴尬,甚至给人一种坐立不安的别扭感。
对方想要红能量包……陆森本来不太想给出去的,但他突然想到了点事情,便说道:“只要你们提供材料,我可以帮你们做个红石能量包,但我也需要能拿到点东西。”
“陆真人想要什么?”
“你们骊山的一些修行术法,如何?”
0123 四选二
一个成立了几百年,甚至可能是上千年,专攻修行的组织,应该有不少的修行法术的。
像那天看到的飞头术,隐身术其实都不错。
要是愿意给攻击类的法术,那就更好了。
听到陆森的话,融元很是吃惊,成熟娇艳的脸蛋上,满是不解:“贵派没有杀伐之术?”
不愧是能当上黎山老母的人,一瞬间就看清了陆森这边的‘弱点’。
“嗯,本派更擅长制器。”陆森笑了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但凡一直在侦察陆森的情报,多半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骊山派对陆森了解不多,能看得出来,完全是融元自身的聪慧在起作用。
“天机门。”融元说了这个词后,又问道:“贵派与天机门,可有渊缘?”
陆森摇头:“不清楚,师尊从未和我说过外面的事情。”
“我师尊可真是护着你,也不怕你出来闯荡了,会被人坑害。”融元说到这里,随后又无奈地苦笑起来:“现在能修行者,十不存一,仙人已名存实亡,唯你们系统派还有真仙之术,贵师尊应该是认为这天底下,应该没有什么人能伤着你了,这才如此宠护与你。”
陆森听到这里,心里有点想发笑,凭由对方脑补自己这边的情况,反正不说话就完事了。
“术法秘笈之事,极为重大,陆真人可允许我等商量数天时间?”融元想了想,说道。
“自然,这事确实得好好合计的。”
融元听到陆森同意,笑着轻点下巴,然后带着其它女弟子离开了。
那些女弟子走的时候,都显得依依不舍,很想在这里多待会。
虽然之前陆森关着门,而且绝大多数的灵气都被他们夫妻三人吸引了,可还是有少量泄露出来。
对于常年生活在灵气荒漠中的她们来说,这少量的灵气,就是天降的杨枝甘露。
渴到不行的人,都想上去舔一舔。
之后又过了三天,陆森只在客房附近活动。
融元这三天没有来,倒是二师姐秦采绿来了,她交给杨金花一本手抄秘笈,说道:“这是凡俗武学,也是之前请你们过来时应承的功夫。里面有架式图和对应的运气路线图,想来以你的能力,应该学得会的。”
说完话后,秦采绿就走了。
杨金花很是开心,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习武,当下忍不住翻开书来,只看了两个,便呸了声,脸红红地说道:“这骊山派怎么如此不正经。”
陆森有些奇怪,从杨金花手中取过秘笈看了会,也笑了:“原来是双修之法。”
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合击之术。
一剑一刀,有配套的招式表,陆森对武学不太了解,不能看得明白其中的好坏,但他倒是看明白了,里面有让两人合击时默契更高的锻炼方法。
从图画上来看,就是一些羞羞的合体动作,再加以内气运行。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其实是对的。
男女之间那点事,确实很能增加双方的亲密度和默契值。
陆森翻了一会,然后笑道:“我觉得不错啊,以后一起练。”
“这武技简直……但如果官人想练的话,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杨金花说话的时候,脸红得像是涂满了胭脂。
旁边的赵碧莲见状,立刻也靠过来,喊道:“我也要练,三个人一起练。”
“只能两个人练的。”杨金花嫌弃地推开靠近过来的两团果冻:“不要碧莲。”
“我们是了姐妹,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碧莲委委屈屈地抽泣着,假得不行。
杨金花不爽地啧了声:“那我前二十天,你后十天。”
“不公……”
杨金花立刻打断了赵碧莲的申诉:“再吵我就把这权力收回去了。”
赵碧莲顿时便不敢多言了。
陆森在一旁看着两女互动,笑得极是开心。
然后过了大半天,融元找上门来了。
她提着一个蓝色的布包上门,进来后,把包布放在桌面上,拆开,露出里面四本书。
“让陆真人久等了。”融元微笑着说道:“我与门中众人商议后,决定将四本秘笈拿出来,陆真人可选择其中两本。若是陆真人觉得可行的话,这交易便成了。”
陆森想了想,问道:“四选二,那么这四本秘笈的特性,融元道友可否告之?”
融元伸出美手,将四本蓝色封面的秘笈并排摆在陆森的面前,动作优美而雅致。
“第一本是唤雷法,此法修炼较易,但难精通,而且雷电刚猛,不易掌控,容易失手。”融元美目轻轻眯起来,继续说道:“自从这雷法现世以来,本派练习它的人,练有三十,其中十五在修炼雷法的过程中,被雷击而亡。剩下五人重伤放弃修炼,只有十人将雷法真正练成。”
三分之一的成功率。
陆森有些佩服地看着对方:“融元道友可真是实诚人呢。”
把这功法的优缺点都说了,为了提高说服力,甚至连自己门派里的数据都提供了,不怕被别人嘲笑。
“本派建立以来,除了最近十几年,因为灵气匮乏,不得已做了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其它方面,绝对没有任何违心之事。”融元颇是自豪地微笑道。
陆森抬起下巴,示意了第二本秘笈:“那这本呢?”
“祝融之术。”融元笑着说道:“在杀伤力上,不如雷法暴烈,可相对的,也更好控制些,此法自被先贤创出,直到现时,门中修习者无数,也只有三人走火入魔,且后面都救了回来。”
陆森心中微微点头,看来这火法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以前陆森看小说的时候,总看到某种内功心法多厉害多逆天,但练习的人,可能不出一掌之数。
然后陆森便觉得有些不合理。
众所周知,越是传泛得越广的东西,就越安全,越完善,且……上限更高。
因为在陆森看来,成千上万人的智慧,一代一代人的修改和完善,肯定要比几个天才来得强。
这祝融之术便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不但出事的人极少,就连出了事,都还能救回来,这便是功法完善的好处。
“这祝融之术不错,那其它两本呢?”陆森问道。
“这本是御剑之术。本不是我骊山的绝学,但天剑蜀山派传承已绝,其最后一任掌门在二十年前,苦寻弟子无果,在将此秘笈交给我骊山保管后,便含恨兵解而亡。”
陆森听到这里,颇是惊讶。
看着陆森的表情,融元露出些许的悲哀之色:“这便是当今修行界的现状了,绝大多数的门派,皆成已在往日朝雾,随风而逝,本派也是靠着地脉灵气,苟延残喘至今罢了。”
陆森轻轻吸了口气,他仿佛看到了天剑蜀山派最后的掌门,临死前的绝望表情。
顿时这本秘笈,给他的感觉,也就变得沉重起来。
“御剑术及真正的杀伐之术,对修习者要求极高。”融元拿起御剑术的秘笈,轻轻翻着。她也不是在看,只是用‘翻’这个动作,来梳理此时她内心中的郁抑之情,因为如果天地灵气再这么消失下去,天剑蜀山派的悲剧,就会出现在她们骊山派身上了:“但威力也是极大的,它唯一的门槛,就是要求高,只要能入门,你就能一帆风顺修习下去,如果你达不以资质要求,无论你多努力,都不可能练得会里面的一招半式。”
“御剑术能飞吗?”陆森问道。
“当然能!”融元笑得很开心:“这修行界能飞行的门派,只有我们骊山派的祥云术,以及天剑蜀山派的剑舟术。”
陆森有些神往,飞行……虽然系统配方里也有不少的飞行器具,但那都是外物。
剑舟术,应该是真正的飞行仙术。
他忍下心中的悸动,问道:“第四本呢?”
“葬花术。”融元笑道:“这术是本派一位高人先师所创,她观世间花开花落……花开时美艳清香,花落后枯黄衰败,心中极是伤感,便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创出了这门葬花术。”
陆森静静听着。
“说是葬花,其实是护花。”融元继续解说道:“要修习此法,得寻一处花开不败之所,日日汲取花香精华,百花灵气,将自身肉体锻炼成花体,自此后,身轻无病,体带花香。”
陆森愣了下:“这听着是修养之术?不是杀伐之术!”
融元似乎知道陆森会这么说,又解释道:“这花有盛开时,自也有枯败。修练时,你持花开,便可定他人为花败!这便是葬花术的杀伐之道。”
原来如此,是诅咒术。
陆森明白了。
“这四本秘笈精要,都已大略与陆真人诉说。请选其中两本。”
陆森想了想,他先拿起一本御剑术。
这本肯定得选。
剩下来三本……他思索了一会,正想选雷法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袖肘处被人扯了扯,扭头发现是杨金花,后者脸色微红,她见陆森看过来,便轻轻指了指那本《葬花术》。
不但杨金花心动,连赵碧莲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那本葬花术。
女子喜欢这法术,似乎不奇怪。
她们都喜欢自己身上香香的。
男人也一样,也喜欢她们身上香香的。
那好吧,第二本就葬花术了。
陆森伸手,便把葬花术也拿了过来。
融元在对面,嘴角轻轻抿了起来,她自然看到了陆森夫妻三人的互动,见陆森如此宠着自己的妻妾,心中便生出些好感来。
心想着这陆真人,还挺有人情味的。
不像别的门派那样,男子修行,大多数是斩断情念的,必要时,杀女子,以证道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这个女子是自己亲人。
骊山这门派,也是因此而建立起来的,修行界弱女子们抱团取暖的地方。
陆森拿着两本秘笈,说道:“秘笈已选,那么融元道友,你想要全新的红石能量包,还是我手上的这个?”
“新旧可有不同?”
“没有任何区别。”
“那便你手上的这个吧。”
陆森把红石能量包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淡金色,外边包裹着黄铜的‘砖头’以烛光下,显得很是朴害无华。
虽然说是‘红’石能量包,但其实这玩意是金色的。
而且系统配方中合成出来的玩意,大多数都是金色的。
“二十天充满能量。”陆森开始讲解红石能量包的特性:“不惧水火,但无法抵御雷击,我相信贵派中肯定有人修习雷法,千万别让这种人过手这个红石能量包。”
“红石能量包……这名不雅。”融元将差不多双掌大的能量包捧了起来,眼睛在发光:“等过几天,我必定给它起个好点的名字。”
陆森有些无奈,系统配方中,就是这么称呼这么玩意的,他有什么办法。
“如此交易便成了。”融元双手一抹,手中的能量包消失不见,她似乎也有类似空间背包的玩意:“陆真人可愿在此多留几天,我们也好交流下修行方面的经验。”
“不了。”陆森摆摆手:“我们出来也有段时间,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融元满脸的遗憾:“那就先祝陆真人一路顺风了。”
陆森不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就是个靠开挂的废物,对方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人士,有什么好交流的。
就像小学都没有读完的街溜子,与主持了数次重大试验发明的大佬,讨论数据心得?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所以,只能溜了溜了。
虽然融元一再挽留,但陆森还是带着杨金花等人离开了骊山,从水路回到了汴京城。
这人才刚到城外,就被人认出来了。
毕竟他那艘‘方舟’实在太显眼了,天底下,只此一艘。
当时很多画舫和豪船就围了过来,大量的名士豪绅站在船头与陆森抱拳打招呼。
陆森也只昨站在船头,左抱拳,右摇摇,露出笑脸和他们打招呼,笑得脸颊的肌肉都快抽筋了,然后才得从热情的人群里‘逃脱’。
陆森回到矮山,与穆桂英交接了一些事宜,后者便离开了。
女婿回来了,穆桂英再留在这里,不太好。
陆森正想休息呢,然后白玉堂等人就一脸喜气找上门来了。
0124 喜宴上的意外
凉亭中,陆森对面坐着的是义气风发的锦毛鼠,眼眉流转间,似乎艳光四射。
其实五鼠个个都十分神气,但锦毛鼠的容貌实在是太出挑了,就显得其它四鼠相貌平平。
“不负陆真人之托,贼子的钱财,我们都已经收了回来了。”锦毛鼠把个小盒子推到陆森的身前:“请陆真人检查。”
陆森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确实是堆叠着大量的铜板,算下来,有几千贯之多。
“麻烦你们了。”
陆森将盒子收了起来,再从系统背包中,把玉蜂浆拿走,以及还放上了五篮子水果。
“可否说说,你们是怎么把这钱给追回来的。”
白玉堂虽然表面上看着生性高冷好强,但实质上,他对于自己认识的朋友,从来都是极为热情的。
其实有点话唠。
陆森的提问,恰好骚到了他的痒处,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没有听众,那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当下,白玉堂便把他们在辽国境内截停车队,并且把钱财偷走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辽国蛮子在我大宋境内时,相当谨慎小心,我们兄弟五人完全找不到机会。”白玉堂滑嫩的脸上反射着明亮的光泽:“但在进入辽境后,他们就放松了许多,我们这才能得手。这事做得无声无息,估计直到现在,那辽国使节都没有弄明白,他的钱是怎么丢掉的吧。”
陆森听完后,轻笑起来。
白玉堂五人的行动,并没有多少的惊险情况在内,就是突出了一个词:耐心。
他们一直吊在车队的后面,不露身影,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因为他们清楚,一旦被敌人发现他们五人的踪迹,然后是有所怀疑后面跟着人,就不会再让他们有得手的机会。
而这样的耐心,也恰恰是侠客们最为擅长的。
陆森和五鼠聊了一阵子,等快到傍晚的时候,五鼠便离开了。
同时拿走了陆森许诺的玉蜂浆和几篮果子。
在临前走,白玉堂说他们五人想办法,把东海蓬莱派的人头给提过来。
之后的日子,陆森又进入了悠闲的时段。
展昭来的次数少了很多,因为他现在主要是带人清除下水道,慢慢刮着‘无忧洞’这个毒瘤。
成果相当不错。
而朝堂上的事情,陆森则懒得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陆森开始修行真正的法术了。
一开始他想练御剑术的,想着自己是什么经脉通透之躯,想来应该是能练的,结果试了大半个月,根本没办法入门。
别说练成剑骨了,连入门剑气都感应不到。
杨金花也不行。
陆森本以为,自己这本御剑术是换错了,浪费了的。
结果……赵碧莲入门了。
她就是看了几眼入门口决和剑修运气图,当场就激发了剑气。
看得陆森和杨金花两人一愣一愣的。
这不对啊……剑修乃顶尖的杀伐之术,气质孤傲天地,心性坚韧,方可修炼。
这赵碧莲哪点和资质要求相同了。
能修炼御剑术,赵碧莲自然是高兴万分,但杨金花就不太高兴了,她不是在嫉妒,而是她发现,自己连葬花术也炼不了。
葬花术要求修炼者性子温婉动人,以及悲怜万物的心态。
杨金花试了好几天,都无法入门,气得她差点就把葬花术的秘笈也给撕了。
陆森在一旁见她烦躁的模样,便拿起葬花术秘笈,劝解道:“不用着急,这葬花术要求不高,你看这上面写着:身处花海,内视丹田,以铸花形,说白了,就是要想像力,把周围的花香吸引……”
“官人!”杨金花突然出声打断了陆森:“你你你,你看你周围!”
陆森刚才诵读秘笈要义的时候,相当认真,心神都沉了进去,因为并没有发现,此时凉亭之外的,有片片花瓣飘了过来,围着他的身体旋转。
虽然吸取到的花瓣不多,但确实是有的,明显不是什么怪风所导致。
因为系统家园名,不可能有什么怪风作妖。
“这!”陆森看着围着自己旋转的花瓣,自己都麻瓜了:“我又不符合葬花术修习的心态,怎么如此容易入门!”
杨金花有些失落:“官人可以修习葬花术,碧莲可以修习御剑决,就我什么都不行,是个废人。”
“话不能这么说的,你还是很有本事的。”陆森想了想,说道:“毕竟你和我一起修习合击之术时,进展比碧莲快得多了。”
杨金花脸色顿时红完了,她轻捶陆森胸口,嗔道:“官人别净说些让人丢脸的话出来,让人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是事实嘛。”
陆森的表情颇是回味,在骊山的时候,陆森觉得御剑术是最香的,葬花术第二。
但现在……他觉得合击之术,才是真正最契合自己的东西。
只是练了半个多月,他的基础属性便涨了许多,而且连带着,还能加快太乙浑元功的修炼速度。
简直是神技。
虽然算是老夫老妻了,但听到这样的话,杨金花依然心跳加速,她往前看了看,发现赵碧莲正在花海中盘坐着,修炼御剑灵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红了。
她扯扯陆森的衣袖,小声说道:“既然觉得合击之术好,那我们便多炼会呗。”
陆森有些惊讶……一直以来,杨金花表现得非常传统。
她不太喜欢白日宣‘淫’的,当然,陆森如果硬要来,她也会配合,只是事后会埋怨。
所以陆森很少强求她这么多。
一般都是在白天的时候,找赵碧莲玩。
但现在杨金花居然主动要求在白天的时候,修行合击之术,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陆森先是一愣,随后拉起杨金花的小手,笑道:“好,一起。”
什么是神仙……什么是逍遥?
以前陆森是不太明白的,但现在他已经有些心得了。
不需要理会世事,就按自己的步调生活、成长。
每天都有丝丝的进步,积累下来,时间久了,便是能惊艳到自己的距离。
陆森每天就是修行,练字,家门都少出,顶多在大节日出去走走亲戚。
比如说中秋节这种。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入冬,并且快要到除夕了。
而这时候,有个熟人亲自上门拜访。
是常老夫子。
自从知道陆森真实身份后,常老夫子就很少来窜门了,似乎觉得自己不太配和陆森这种尊贵人士来往的样子。
但陆森依然会偶尔带点绿菜,去常老夫子家走动走动。
毕竟是邻居。
所以两家的关系,并不算生疏。
至少陆森不觉得生疏。
现在见常老夫子亲自上门拜访,陆森当然亲自迎接。
而黑柱和林檎两人也是在一旁行弟子礼:学生见过夫子。
因为黑柱和林檎两人没有功名,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能自称学生的。
但北宋时期,没有那么强烈的尊卑情绪,也没有那么严密的礼教,所以只要是当过学生的人,在老师面前自称学生是没有问题的。
陆森将常老夫子迎进凉亭,亲自给对方捧了杯蜂蜜水,然后笑道:“常老丈人难得来我这里坐坐,这次可不能早早就走了,至少得在这里吃顿饭再说。”
听到陆森这么说话,常老夫子内心中是有些感动的。
他之前主动疏远陆森,是担心自己这种无官无权的身份,着实没资格和陆森这种‘真人’来往。
毕竟他也发现了,除了陆森少数几个朋友,朝中的大官们,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登上矮山。
可陆森从来没有看低他们常家,时不时上来窜门,每次都会带着绿菜过来。
也得益于绿菜的‘滋补’,常老夫子看着气色极好,虽然年事已高,可手脚依然利索,自个一口气能登上矮山,热汗都不会流几滴。
“吃饭倒是不用了。”常老夫子尽量把自己‘儒生’的傲骨表现出来,不让自己在大人物面前,丢了气势,唯唯诺诺:“只是犬子再过数日,便要成亲,作为邻居,这事不能不邀请你,否则便没有了邻友之谊了。”
说罢,常老夫子将一份红色请帖递了过来。
正常情况下,喜事请帖一般都得新郎官去发的,然后新娘那边发亲家的。
但陆森什么身份,常老夫子觉得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根本没有资格见陆森的面,所以只得亲自上门过来,投递请帖。
陆森将请帖接下,然后笑道:“威哥儿的喜事,这可是大好事啊,届时我必定到场。这新娘子,是何方人士,什么家境背景?”
陆森这也就是一问,找话题的,没有什么意思。
但常老夫子此时却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新娘乃时西城外一农家女子,虽然家境一境,但胜在是良家子,与犬子极是相配。”
这时候讲究个门当户对,常老夫子从来没有想过让儿子去攀附高枝,所以娶一农家女子,他是很满意的。
“女方性情如何?”
“勤良持家。”常老夫子很是满意地说道:“且人长得也可以,端庄大气,一看就是有福相的。”
虽然常老夫子一开始有些拘谨,但话题聊开后,人也便放开了。
他在凉亭中与陆森聊了许多,极是开心。
最后他还中婉拒了在陆森家里吃饭的邀请,自己先下山了。
他背着双手,回到家中。
一进门,老妻便小跑过来,急急问道:“陆真人可愿意参加儿子的喜事?”
常老夫子先是板着一张脸,然后淡淡地说道:“陆真人同意了。”
这老婆子听闻后,开心得直拍自己胸口:“唉,只要陆真人愿意来,以后威哥儿日子不敢说一帆风顺,但至少是没有人祸了的。”
“是啊,我们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搬到这里来,居然能得与贵人为邻。”
这老婆子想了想,说道:“陆真人身份尊贵,我们得给他另开一桌才好,免得其它俗人惊扰了他。”
“不必。”常老夫子摆摆手:“我送拜陆真人的,是亲戚帖,他和我们坐一桌即可,你将陆真人一家孤而远之,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老婆子想了想,说道:“可陆真人不会生气吗?”
“邻人之谊,不分贵贱。”常老夫子想了想,说道:“且我观陆真人为人行事,也不是那等冷傲之人。”
老婆子想了会,笑道:“便都依你,谁叫你是一家之主。”
“再过十年,威儿才是一家之主了。”常老夫子轻轻长叹。
时间过得飞快,陆森修炼合击之术上瘾,几乎忘掉世间岁月,好在有黑柱和林檎提醒。
等到常家喜事的吉日,陆森穿了身青衣,带着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便下山了。
一进门,便受到了常老夫子的亲自迎接,然后坐在主家那一桌上,与其它人相谈甚欢。
无论是书生商贾,还是走贩农夫,只要来敬酒,陆森一律不拒,算是给足了常老夫子的面子。
然后等到新郎把新娘子迎接回来,酒席又开第二茬,陆森继续喝。
反正有果子和蜂蜜醒酒,陆森不怕。
等到傍晚吉时正式拜堂的时候,新娘子披着红巾从房子里出来,陆森坐在一旁,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在他的眼里,新娘子的身上,缠绕着一股黑气。
陆森愣了下,我这是不是眼花了?他揉了下眼睛。
刚想和杨金花说话,却见杨金花也看过来,问道:“官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此时司仪在前面高喊着:“夫妻对拜!”
这对新人,便互相面对面,跪了下来。
只是这一跪,新娘子身上的黑气,便传了一部分到新郎官身上。
然后司仪又高声大喊:“新人奉茶。”
有人从旁边递了茶水过来,新人各持一杯,向堂上父母敬献。
但也在这时候,新娘手中的茶杯被黑气笼罩,然后被常老夫子的老妻,笑眯眯地一口喝了下去。
而在陆森的眼中,此时常家老婆子,身上也多了股黑烟。
这事在他眼里极为明显,但周围的宾客们,却全然没有在意。
似乎是完全看不到一样。
“味道好难闻。”杨金花轻轻地嘀咕了句。
0125 变质的灵气
看着黑气传染到常老夫子的老妻身上,陆森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他扭头小声问杨金花:“刚才你说好臭,是怎么回事?”
陆森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臭味,只是单纯地看到了新娘子身上的黑气。
“新娘子身上传来的。”杨金花扭头,小声在陆森的耳边说道:“我能肯定,起先以为是她没有洗澡,但后来发现,那味道更像是肉块腐烂了。”
“你没有看到黑气之类的东西?”
杨金花摇摇头。
陆森愣了下,轻轻喝了口黄酒,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看着新郎和新娘子奉茶,将成亲的礼仪步骤继续进行下去。
等到新郎新娘转入洞房之后,陆森起身,找到了常老夫子,不同分说将他拉到一旁。
陆森虽然一直是宴场的中心之一,但他这举动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陆森和常老夫子是邻居这事,来的客人几乎全知道,两人在一旁商谈些事情,不是很正常?
常老夫子此时满脸的开心,儿子成亲了,儿媳也是颇合他与老妻两的心意,对于老来得子的他来说,这已经是完成人生的重要目标之一。
接下来就是等着抱外孙了。
“陆真人,你这是有什么要事吗?”常老夫子乐呵呵地问道。
陆森轻轻点头说道:“情况有些不对,我们应该到一个更安静的地方谈谈。”
“什么不对?”常老夫子愣了下,随后他明白了什么,说道:“难道是与威儿有关……陆真人,请来!”
当下,常老夫子带着陆森去了旁边一间偏室中。
关上门,外边吵杂的声音,便变得隐隐约约起来。
常老夫子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担忧:“陆真人,威儿是出了什么事情?”
“新娘子身上有些不对。”
陆森接着便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以及杨金花感知到的臭味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那黑气到底是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真人方才说,家中老妻身上亦被传染上了这样的黑气?”常老夫子急急问道。
陆森称是。
“那老夫我立刻让她过来。”常老夫子马上出了门。
陆森留在偏室中,这也是个方法,先从老妇人身上确认黑气到底是什么玩意再说。
不多会,常老夫子便带着自己的老妻过来。
这老妇人叫‘黄氏’,她看看陆森,又看看自己丈夫,有些不明所以。
今天可是威儿的大好日子,为什么丈夫要在这里与陆真人商谈,脸色是那么严肃,且还要喊自己过来。
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麻烦陆真人了。”常老夫子拱拱手。
“我试试看。”
陆森围着老妇人转了一圈,发现黑气环绕在老妇人的体外,像是条盘旋的黑蛇,但隐隐有丝丝缕缕往老妇人的身体里钻。
绕了一圈后,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把木剑,当着两人的面,对着黑气空挥了一下。
黑气断开两秒钟,但又迅速粘合在一起。
倒是老妇人被陆森举剑空挥的动作吓了一跳,毕竟老人了。
出于慎重方面的考虑,陆森想了想,又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数样装备,想斩断黑气,都没有很好的效果。
此时老妇人看着陆森的举动,也明白了自己身上肯定有所异样。
她胆怯地问道:“陆真人,我是不是被邪气上身了?”
陆森没有说话,只是挑了下眉毛。
但这老妇人,却从陆森这个动作里,看出了答案。
她脸色苍白了一会,然后就往外走。
此时常老夫子急了,急问道:“老婆子,你要去哪里?”
“离开家里,哪里没有人就去哪里。”老妇人轻轻挣扎着,老脸上满是释怀:“听说邪异会传给别人的,我离开家,就不会给你们带来灾祸了。”
常老夫子怒了:“你这老婆子懂个屁,陆真人都没有发话,你急什么!”
“可是……”
此时陆森在观察着这两人。
常老夫子抓着老妇人的右手,已经穿透黑气的环体,但黑气却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也不是说黑气不想上常老夫子的身,它甚至还分出了缕缕气丝,往常老夫子的身上钻。
但却没有什么效果,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
看来这东西也不是见人就传的,陆森心中有所猜测,走上去,主动伸出右手,对着老妇人身上的黑气一抓,然后用力往外扯。
他似乎抓到一根油腻的东西,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到。
被他抓住的东西咔嚓一声就断在了两截,然后被陆森从老妇人身上扯开。
与此同时,常老夫子和老妇人都吃惊地大叫一声。
因为在他们的视线中,陆森在老妇人身上一扯,就扯下一条黑漆漆的,仿佛蛇一样扭动的怪异气绳。
“这就是缠在老婆子身上的邪气?”常老夫子愣了下。
老妇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心跳加快,差点昏倒。
陆森没有回话,他发现自己抓到的黑气随着使劲的扭动,然后渐渐缩小,最后在他的掌心中,化成一颗大约鸡蛋大小的黑色雾气团子。
静静地躺着,完全没有了刚才乱扭乱动的怪异模样。
而此时在陆森的系统视野中,已经给出了这玩意的资料。
变质的灵气:天地灵气经过某些特殊的作用后,拥有了其它的特性,并且绝大多数是负面特性。
原来是变异了的灵气?
陆森想了想,把这雾气团子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他似乎记得,自己的配方中,就有些需要变质灵气的。
而此时常老夫子猛地记了起来:“陆真人,你刚才说,芹丫头身上也有这种黑色的邪气?”
“是的。而且还很浓。”
“麻烦陆真人出手相救。”常老夫子行了个大礼。
旁边的老妇人听到这话,也是吓得脸色都白了:“请陆真人出手救救我家媳妇,她可是个好女娃,如果被邪气上身,中了邪,那可就太惨了。”
“他们在洞房吧……”陆森觉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新郎应该已经和新娘喝完交杯酒了,估计正在行鱼水之欢。
但常老夫子却大声说道:“人命关于的事情,顾不上那么多了。”
陆森苦笑着脸:“但有邪气在身,不一定就会给立刻发作的,否则早就出事了,要不等到明日,我再下来一趟?”
听着儿子似乎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常老夫子也冷静了些许,他点点头,说道:“那明日就麻烦陆真人了。”
“客气,都是邻居,理所应当的事情。”陆森拱拱手。
随后陆森回到了酒席中,和其它宾客喝喝喝,再胡乱闲聊。
若是正式的场合中,这些人都不敢随便与陆森搭话的。
但现在是喜宴,而且陆森是以主家邻家身份参加宴席的,所以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自然也得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其它人胡吃海喝。
等吃喝得差不多了,陆森送上红包,然后再着杨金花,赵碧莲,黑柱和林檎四人离开,回到了矮山。
进到家里后,陆森又喝了点蜂蜜水解酒,然后翻了下,找到了那个需要变质灵气的配方。
隐密之眼:使用后获得特殊能力‘隐密之眼’,可以召唤一只完全透明的邪恶眼球,此眼睛可以飞行和飘浮,并且将它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回传给召唤者。飞行距离与使用者的等级成正比。(力量没有正邪之分,但使用者会有正义与善良的区别。)
一只能飞行,并且外人看不到的侦察眼位?
陆森颇是心动。
只是材料不够,其它的材料陆森都可以找到,唯有核心材料‘变质的灵气’不足,现在陆森只找到了一缕,而配方需要三缕。
只能等明天,去常老夫子家,把他儿媳身上的变质灵气给剥下来了。
在温泉间中,陆森和赵碧莲洗了个鸳鸯浴,事毕后,碧莲趴在陆森的胸口上,时不时嗅嗅:“官人,你身上似乎越来越香了。”
然后陆森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他最近主要都是在练太乙浑元功,以及与杨金花共同研习合击之术,就没有理过‘葬花术’这门玄门奇功。
然而,他的经脉通畅,无垢体这两个特性,太适合这门功法了。
其实要说明也很简单,陆森的身体是在时空穿越中,被系统改造过了的,不但人变年轻了,而且连身体的基本构成,也重组了一遍。
他现在的身体,可以用‘数据化’这个词来形容,但又比那更高级些。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其实是相当‘干净’的,没有其它任何杂质和异味。
而葬花术的本质,就是将花香精华挤入到人体中,用来取代人体的杂质,并且不让外来杂质再进入人体。
因为陆森的身体本来就是‘空’的,没有杂质的,因此花香精华进来就特别简单,只运功一次,身体就本能记住了这种对身体有益的‘材料’,自个在不停地吸引。
加之陆森院子里本就有百花盛开,所以他都不需要练功,身体就会不停地吸收百花精华。
而现在,他的人物界面处,又多了个两个能力。
双修合击术:333
葬花术:122
合击术这么高,是他和杨金花使劲努力的结果,但葬花术,他根本不想练,可却架不住这功法自己运转。
现在陆森已经无奈了,他都已经看到十年,或者几十年后,自己身边花瓣环绕,香飘百里的‘盛况’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陆森吃过早餐后,便自个来到了常老夫子家。
而常老夫子早在门口等着了,见到陆森便迎上来,拱手说道:“陆真人,这次真麻烦你了。”
“威哥儿呢?”
“和他媳妇都在内厅等着呢。”
“那事不宜迟。”
陆森和常老夫子两人走进正压厅中,更拐了个弯,来到内厅堂中。
此时威哥儿和一个相貌还算清秀的少女并排坐在一起。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红衣,而且他们两人神色都相当不自然。
特别是那个新娘子,脸色极白……但下巴脖子处的肤色,却显得褐黄。
按理说,褐黄才是她真正的肤色样子,毕竟是农家女,不可能脸色太过于苍白的。
陆森走过去,威哥儿和女子都站了起来,齐齐行礼。
陆森回了一礼后,说道:“夫子应该和你们说过是什么事情了吧。”
威哥儿连连点头。
这新娘子更是把头点得像是叩米虫的样子。
陆森视线打量着农家女,她身上的黑气依然和昨晚一样,而威哥儿身上,没有黑气。
看来变质灵气的传导,应该是有限制的。
估计身体好些的人,都不会受到影响。
陆森不再废话,走上前,在新娘子身前虚空一抓,和晚昨一般,抓出条不停动弹的黑色长绳。
吓得常威和新娘子连连后退,神情惊骇。
对于古人来说,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是很可怕的。
等黑色长绳变成变质灵气团子,陆森将其收了起来,然后问道:“芹娘子是吧,你是从哪里染上这种不洁之气的?”
虽然是灵气,但变质了,大多数情况下会对人体有害,说是不洁之气非常合理。
而这芹丫头的气色,明显差了很多。
按理说,农家女常日劳伤,是不可能脸色苍白的,除非得了重病。
芹丫头使劲摇头,她一个农家女,从未出过远门,也从不与神鬼之类的玩意打交道,哪里懂得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沾染上的。
此时常老夫子在一旁问道:“芹丫头,你最近可遇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芹娘子本来想摇头的,但她神情突然定了下,思索了会,小声说道:“前几日,有个老道从我家讨了些水喝,然后还送了我家一块黄色的木牌,很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
陆森和常老夫子互相对了眼。
然后陆森问道:“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个牌子?”
“陆真人,我带你去吧。”常威站出来,拱手说道:“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和岳父那边说声。”
陆森点头同意了,谁带不是带,他就是想看看,那个黄木牌能不能提供更多的变质灵气,或者这方面的线索。
毕竟……现在他只收集到了两缕灵气,还差一缕呢。
能飞的侦察眼位……陆森挺想要的。
0126 我觉得丢脸
陆森之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仙神鬼怪’这些玩意的。
直到遇到那个有神秘力量的水晶球,再看到骊山派,便知道这世间有鬼神。
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强了,但终究是让他有了点点的紧迫之心。
但也只是‘点点’。
系统家园的防护能力很强,但完全的防守,有时候太过于被动了,所以情报上的收集也是很重要的。
而这个能飞行的,几乎完全隐身的侦察眼位,可以弥补陆森的一个短板。
当然前提是,飞行距离足够远才行。
不过陆森相信,系统配方弄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让自己失望。
因为事关自己妻子,以及全家的‘祸福’,常威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带着陆森去了妻子娘家。
在一间很普通的农家土砖院子里,陆森拿到了芹丫头口中所说的黄色木牌。
这东西很‘漂亮’,上面用一种很厉害的雕工,勾勒出许多层层叠叠的花纹,第一眼看上去是只玄龟,但再细看,却是一幅地形图。
而且这东西很厚实,只有手掌心那么大,却相当沉。
估计应该有个三斤左右。
本来这东西,这家的户主,一位看着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是不愿意让出来的,毕竟没有人是傻子,这东西看起来,就很不凡。
但常威把陆森的身份一说,再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中年农人立刻就把牌子交给陆森了。
这固然是陆森在民众中名望极好有很大关系,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普通人对这种神鬼妖魔之类的玩意,极是害怕。
陆森留下了一小块银锭,算是买下了这个木牌子。
而且他还专门帮这户农家看了看,暂时没有其它人感染到这种扭曲的灵气。
陆森回到系统家园了,看着这块黄色的木牌,轻笑了起来。
赚大了。
变异的门牌令牌:天机门掌门才能持有的灵牌,于很久以前,采自扶桑木断枝制成,原本能自然产生微量的灵气,但现在天地异变,产生的灵气已经变异,变成了不祥之物,除非你能消除这种变质灵气,否则恶运会积累。
在这块令牌上,陆森看到上面环绕着一大团漆黑的雾气,撕扯下来后,很快就变成了三缕变质的灵气。
而且这东西,后面还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变质灵气,虽然速度有点慢。
变质的灵气,不但可以用来做眼睛,也可以用来做一些特殊的傀儡,可以这些傀儡要的特殊材料有点多,即使有了变质灵气,也暂时不能合成。
陆森将木牌放入木盒子中,接着便开始合成隐密之眼。
很快一个小小的,几乎完全透明的眼珠子,出现在陆森的面前。
这东西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看,就是它的瞳孔时不时会收缩一下,有点渗人罢了。
陆森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这个玩意。
眼珠子化成一道流光,没入陆森的身体中,数息后,他就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多了点东西。
只是轻轻凝神,便明白了这能力的用法,如果本能一般。
他默念了声‘召唤’,便看到一个脸盆大的眼珠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与自己对视。
而有幅奇特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此时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自己的样子。
操控着眼珠子飞上天空,然后去了三楼窗口,视野看进去,能看到杨金花在轻轻哼着歌,整理着房间里的物件。
等陆森控制着眼珠子再靠近些,杨金花似乎有所感觉,她回过头,皱眉看着窗户那里,轻轻叫了声:“官人?”
陆森控制着眼珠子往前飞,到了窗口那里。因为离得近了很多,而且杨金花又是习武之人,最近练着合击之术,功力突飞猛进,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很多普通看不到的东西了。
比如说变质灵气的臭味。
这一靠近,杨金花看到个脸盆大的,几乎透明的眼珠子出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抽出了自己小蛮腰那里缠着的皮鞭,正要甩下,动作又停了下来,露了一幅无奈的样子:“官人,别吓我啊。”
眼珠子上下晃动,表示了肯定的动作后,立刻离开了小楼,飞上了天空。
等飞上高空后,陆森便知道了这个眼珠子的飞行距离范围。
因为只有在范围内,看到的东西都是清晰的,而远处一有个圆球型的雾盖子,将整片区域笼罩了起来。
“以矮山为中心,那大概是两公里左右……”陆森心里思索了会,便很快就明白了眼珠子与自己飞行距离的关系:“自己是lv2,所以隐密之眼不能超过两公里的控制距离?”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能活个七八十岁,那么飞行半径为是七八十公里?
那挺厉害的。
事实上,即使只有两公里的飞行探测距离,也厉害了,因为这东西,飞行速度极快,看得又远,在高空一百米处,都能清晰地看到地上奔跑的小兔子。
陆森控制着眼珠子在矮山附近飞来飞去,但突然便看到,有个公公模样打扮的人,骑着马,带着四个护卫,上了矮山。
陆森‘解散’了隐密之眼,站起来,去了院子那里,没等多久,便见到那个公公小跑了过来。
对方站在栅栏之外,对着陆森拱手道:“陆真人,官家遣小人过来代为传话,明日务必要上朝,因为有要事相商。”
陆森想了会,应了下来。
这公公见陆森同意了,便松了口气,立刻离去。
陆森也没有想太多,现在他已经打算懒得理朝廷的事情了,明天上朝就上朝吧,反正这么久没有去,偶尔去站着看看戏,也无妨。
等到第二天凌晨,陆森出现在宫门口,这个时间段算是比较早了的,往日此时并不会有多少人等着,但这次,大部分的朝官居然都到了,而且个个神色严肃。
真出大事了!
陆森一看众人的神色便明白了。
他也没有多话,只是走到汝南郡王旁边。
汝南郡王的肩膀,照旧趴着那只小绿龟。他见着陆森,便微微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说道:“贤婿,待会上朝,多看少说,别要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陆森抬抬眼皮,点头算是答应了。
很快宫门就开了,比平常还要早了一刻钟左右。
文武百官进到大殿上,赵祯早已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了。
而此时赵祯的脑袋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带,他整个人双眼无视,眼睛下方黑了一大圈,明显没有休息好,看着极是萎靡。
而偏偏他的双颊又是艳红色,似乎血气旺盛,看着极是矛盾。
“今日我亦不多说废话了,直入正是。”直视左手撑了下自己的脑门,又用力按了下,才说道:“昨日西北那边发来军情,永兴军路大败,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西夏骑兵逐之。秦凤路狄青救援,这才稳住了后续的溃败,但亦损失五万左右,且退兵五十里,全军士气大跌。”
听到这里,文武百官们个个面露惊骇之色。
只有少数早收到情报的重臣,如包拯、庞太师等人,才没有多少表情变化。
只是他们的表情,一直都不太好看罢了。
陆森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早有这种感觉。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成真了。
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明明都兵临城下了,再努力一把,就能把西夏的京城兴庆府打下来,但因为惧怕辽国的威胁,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月才重新开战。
一个多月……在兵贵神速的战场上,足够西夏把后方的大军重新调派上来了。
当下有言官站了出来,怒斥道:“折家为何犯下如此大错,明明已是我方优势,居然攻不下兴庆府,还累得大军溃败,该死。官家,臣谰议,剥去折家所有人官身,令他们自缚双手,回京请罪,等候发落。”
也不怪这言官如此愤怒,任谁听到本要胜利的战事,居然搞成目前这样子,都会血压上升。
“不怪折家。”赵祯轻轻摆了手。
另有言官站出来,不解地反问道:“他是永兴军路的大元帅,战略皆由他制定,如今出了大错,难道不是由他来顶罪,还要我们文要去给他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个言官愣了下,恍然大悟,又拱拱手:“官家,臣说话不经思索,勿怪,刚才的进言臣吞回肚子里。”
说完话,他脸色火辣地退回到了群臣之中。
不但是这名言官,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前线发生了什么。
监军……夺权。
之前永兴军路的监军是陆森,而陆森与折家交好,甚至算得上半个亲戚,因此陆森肯定不会对折家的军略说三道四,即使有意见,也会好好商议。
但现在的监军,王安石可不同。
这人是出了名的顽石,固持己见,但偏偏他在政务上有很深的见解,因此他的固持己见,都是对的。
而庞太师也很哲学这位后进,对他颇是照顾,所以王安石便以三十岁的年纪,便能进朝堂与众大臣们议理政事了。
甚至为了锻炼他,庞太师还力排众议,将其派去永兴军路,接替了陆森的监军一职。
只要这次西夏攻略一成,王安石便可扶摇之上三千里,直入中书门下,成为新进朝廷重臣。
但没有想到,却出了这档子的事情。
能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没有几个是白痴的。
他们清楚,以折家的能力,即使是短时间内打不下兴庆府,也不会溃败至此。
定是有人硬生生改变了折家的军略计划。
而这人,除了监军,不作其它猜想。
庞太师感觉到脑门一阵阵抽搐,忍不住脸色通红,然后又变得铁青。
此时直视站了起来,愤怒地说道:“除了永兴军路大败之外,兴庆府派出的使节昨日已到达四方馆,他们递上文书,要我大宋俯首认罪,承认战败,割让秦凤路给他们的同时,还要把陆真人送与他们,随他们一起回兴庆府,否则他们西夏大军铁骑,便会继续南进,攻下西安,踏平我东京城。”
说到这里,赵祯的脸已经变得完全通红,他重重将手中捏着的纸团往地上一甩:“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陆森的身上。
而陆森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
众人看不出陆森有什么想法,便又将视线放回到赵祯身上。
此时赵祯已走下龙椅,走到包拯面前,怒问道:“包爱卿,此时你可有良策?”
包拯低下头,不疾不缓地说道:“城西的禁卫军可以动一动了。”
“动有什么用!禁卫军什么战力,百姓不清楚,难道你们还不明白?”
这是赵祯难得地直斥包拯。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敢,但此时极度的愤怒之下,这事做出来,也不奇怪。
包拯摇摇头,说道:“无妨,禁军战力是弱,但那是要看谁统军。我等文人统领,肯定是蟹兵虾将,但若是武官统领,应该能有一战之力。”
“那谁来统兵?”赵祯怒问道:“曹家,王家,还是折家三郎?他们现在还有统军之才吗?”
曹家和王家都已几乎快成文官世家了,而折家三郎就是个浪荡街溜,从小到大都是在汴京城当质子,从未上过战场。
包拯不紧不慢地说道:“官家忘了一位大才。”
“何人!”
“穆大元帅。”
赵祯愣了下,随后他失落地哈哈大笑起来:“包爱卿的意思是,让穆元帅再次挂印?要是这么做,这便是她第二次救我等这些伟岸男子了,你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文人能忍得?”
文武百官没有人说话,绝大部分都低下了头。
赵祯笑得更大声了,声音中似乎有着些无奈和嘲讽:“昔日穆元帅大胜而归,你等千般刁难,卸了她的实权,还打压杨家到此。现在军情危急,东京危在旦夕,你等又要让人挂印去拼命……要不要脸!反正我是觉得丢脸!”
百官被骂得垂头丧气。
赵祯骂完后,双颊红如赤血,他吐出一口怒气,返身想坐回龙椅处,但没走两步,却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来。
0127 羞与为伍
看着赵祯直直倒下,文武百官发出惊叫声。
包拯和庞太师两人立刻冲上前,想去搀扶,但旁边的公公更快一步,两步就跨到了赵祯的身边,将他的身体翻转扶正。
此时赵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思,但身体时不是抽搐一下,还伴有呕吐的症状。
“快喊御医,快!”
公公发出鸭子似的惊恐惊叫声。
“大概率是中风!”庞太师一看赵祯的模样,便皱眉说道:“事情麻烦了。”
文武百官听到这话,个个神色不同。
他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中风这病,视情况而定。有的人喝汤药能渐渐清醒过来,有的人一辈子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死去,屎尿都无法自理。
包拯倒是很淡定:“也不算麻烦。”
然后他向陆森拱拱手说道:“请陆真人出手。”
刚才众人都被赵祯倒地的情况给吓到了,现在被包拯一提醒,这才想起,除了御医外,朝堂上还有个陆地神仙。
而这时候,刚好有两个中年御医夹着药箱从外面冲进来,他们来得快很正常,因为上朝的时候,总会有两个轮值的御医在外边候命。
因为上朝的臣子中,有不少是老年人,如果上朝时间太长,偶尔会有昏晕的现象。
陆森站到赵祯身边的时候,这两个御医也冲到了赵祯的身边。
他们面色惶恐,但长久丰富的诊疗经验,使得两人分工极为精确。
一个把脉,另一个掐赵祯人中,同时拨开后者的眼皮观察。
数息后,两个御医都肯定地说道:“中风。”
他们正要给出建议,包拯此时站出来,说道:“麻烦两位诊断了,接下来就看陆真人的了。”
两个御医愣了下,然后站到一边。
他们两人看着陆森,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以前御医这行,还是挺吃香的。
无论是宫里宫内,但凡达官贵人身体不舒服了,只要不是他们当天在宫内轮值,就可以上门帮忙诊断,出诊费那是收到手软的地步。
然后现在不行了,陆森家的仙果供应几乎覆盖了绝大部分的朝臣,虽然他们的俸禄没有降低,人也轻闲了许多,但‘外快’这方面,却几乎没有了。
只是他们也不敢对陆森怎么样,现在整个汴京城的官员,都指着陆森的果子治病强身呢,谁敢动陆森,就是和整个官场作对。
除非你能做到像陆森一样的事情。
陆森没有注意到两个御医那幽怨的眼神,他走到赵祯身旁,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瓶蜂蜜,蹲下。
示意了旁边的公公帮忙撬开赵祯的嘴,然后有些粗暴地把半瓶玉峰浆灌进赵祯的嘴巴里。
在周围文武百官期待的眼神中,赵祯很快就清醒过来,他起先还是捂着自己的脑袋直喊痛的,但过不了十几息,便又放下手,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赵祯在公公的搀扶下,捂着脑袋看向四周。
包拯拱拱手:“回禀官家,方才你太过于激动,内风冲脑,得了卒中风,昏倒过去,是陆真人用半瓶玉蜂浆将你救了回来。”
赵祯愣了会,他仔细回想了一阵子,然后记起来了:“是了,方才说到包拯欲让穆元帅重新挂印,统率禁军出战。”
说到这里,赵祯的火气又起来了,他这一激动,脑袋又开始痛了。
“官家莫要气坏了身子。”庞太师在一旁劝说道:“有事好好说。”
“我怎么好好说,大好局面变成……”
刚怒骂两句,赵祯的脑袋又是一阵刺痛。
好在此时依然是玉蜂浆起效的时间内,否则他多半又要躺地上了。
“官家,喝口,喝口先。”旁边的公公将剩下的半瓶玉蜂浆怼到赵祯的嘴边:“你就听庞太师一句劝,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祯下意识抿了口玉蜂浆,便感觉到满嘴的甜味,随后便是感觉胃里一股清凉之气散开到四肢百骸,端是舒服。
“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到玉蜂浆!”赵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文武百官都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森,玉蜂浆确实是很少见,但听说汝南郡王府,折家,杨家,包拯都能隔两三个月得一瓶,没道理身为天子的赵祯,却一瓶都拿不到啊。
陆森笑了下,没有说话,也不解释。
但赵祯帮着陆森解释了:“陆真人托汝南郡王,每隔两月也送一瓶玉蜂浆到宫中,但吾家小幺身体向来不好,所有的果子和玉蜂浆,都给他喝了。”
原来如此!心疼自己的儿子啊。
赵祯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却能算得上是个好人和好父亲。
北宋一朝,相对来说,就他这个皇帝勉强靠谱点。
将剩下的小半瓶玉蜂浆抓在手里,赵祯看着陆森说道:“多谢陆真人赠药。”
“官家客气了。”陆森拱拱手,又退回到群臣之中。
“都回自己位置上吧。”赵祯自己也回到了龙椅上,他看了下方一圈,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包爱卿的意思,我也明白,现在也只能靠穆大元帅统军了。只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明白,我大宋怎么说也是人才济济,现在家国危险之际,居然得让妇人上前线统军杀敌,难道不丢脸吗?”
群臣心里臊得慌,但脸上却个个表情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见下方没有人说话,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宣诏穆元帅,请她再次挂印吧。另外西夏向我等讨要陆真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陆真人乃朝廷之栋梁,社稷之福星,岂能让蛮子带走!”一个言官站出来大声说道:“若是讨要公主,西夏要和亲,我们愿意谈。但要讨要陆真人,断然不可行。”
赵祯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送公主和亲……如果不是从自己的女儿中选出来,那便是皇室中的其它郡主或者县主。
无论是那个,对于赵氏来说,都是个打击。
文武百官个个点头称是,一时间场面有些吵闹。
但在这个吵闹的环境中,却突然有道笑起响了起来,虽然不大,却异常刺耳。
众臣立刻就停止说话,这下子整个朝堂中,只剩下那道笑声了。
众人视线看过去,表情皆是有些不可思议。
发笑的人是陆森,他笑得似乎很开心,但谁都听得出来,其中充满了嘲讽。
赵祯亦觉得这声音刺耳,他忍不住问道:“陆真人何故发笑?”
陆森声音停了下来,但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他这次也不拱手作揖了,双手拢在袖口里,半闭着眼睛说道:“送我过去不行,送女子过去就行,挺有意思的。”
“陆真人这是……厌恶和亲之举?”赵祯大喜,他也是这看法。
其实北宋一朝,并没有和亲的记录。
即使强如汉唐,亦有和亲之举,可北宋是真没有的。
陆森点头说道:“这种情况下,和亲只是懦夫之举。若是官家听人言欲与西夏和亲,那不如我带着家人投奔西夏而去!”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皆是变色。
包拯、庞太师、汝南郡王等重臣,倒是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
刚才说欲行和亲之举的中年言官又站出来,说道:“只要一个女子和少数财物,便可避免生灵涂炭的惨事,和亲有何不可?陆真人莫以一己之私,致国事涂靡。”
“国事不国事,世间惨不惨,其实与我等修行之人无关。”陆森笑笑:“只是我个人单纯觉得,大难临头之时,推女子出去挡灾,非大丈夫所为,我羞与其为伍。若和亲之事能通过,那整个朝堂皆是懦夫,我何必再待在这里!”
这话说得直白又讽刺,就像一把尖刀,直接插到很多想和亲之人的心口里。
特别是那个中年言官,脸色苍白。
他以大义为借口,却终究只是借口。
陆森自持执念,不愿与懦夫同朝为官,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道不同不想为谋。
只是陆森宁愿去投奔西夏,都不愿意与和亲之人同处一片土地,这话确实让很多官员都觉得相当‘过份。’
虽然过份,但赵祯是高兴的。
他想了想,说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待会我会将帅印再送至杨府,中书门下做好后勤统计的准备,以及各项事宜。现在众爱卿退朝,穆大元帅挂印出征这事做好。”
文武百官拱拱手,都挪步往大殿外走。
他们走的时候,会时不时看一眼陆森,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无奈。
汝南郡王与陆森并排而走,等出了大殿,他颇是郁闷地说道:“贤婿,我不是让你别卷入麻烦的事情里吗?你怎么还……”
陆森不但卷进去了,还将整个朝堂鄙视了一番。
得罪了很多人。
陆森却无所谓地说道:“有些话不说出来,我待不下去的,修行这东西,讲究信念。”
汝南郡王愣了下,随后笑道:“也是……贤婿你终究不是我这样的俗人,被俗世纠缠。”
汝南郡王失落地摇摇头,然后又看着陆森,笑了起来,说道:“不过转念一想,贤婿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明你以后绝对不会亏待莲儿,作为岳父,我也是颇为欣慰的。”
随着文武百官回家,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就传到了四面八方。
陆森那句‘我羞与懦夫为伍’,顿时就成了流行语。
虽然偶有不同声音者,但绝大多数的民众,都认为陆森说得好,提气。
特别是汴京城的女子……之前陆森的名气本来就已经够大了,而且隐隐已经有京城第一美男的风头,只是有个展昭在,两人打了个对开,女子们一下无法把他们两人分个高下。
但现在,陆森这为女子张目的话,立刻让他完全坐实了‘第一美男’、‘最佳良配’的称号。
京城中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为这句话又哭又笑的。
即使是庞金花,听到这事后,也把自己关了起来,拿出白纸和狼毫,在上面涂抹。
约半个时辰后,画中便有了内容,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站在笔直的青松之下,衣袂飘飘,清傲如仙人。
她看着完成的画作,先是脸色微红地笑着,但过了没多会,脸色又露出失落和忧郁之色。
而在矮山,杨金花抱着陆森,看着自家夫君,双眼含情,崇敬有加,双颊潮红。
赵碧莲因为太过于认真修习御剑术,并未外出,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在一旁看着,还暗笑杨金花大白天居然发骚得这么厉害,居然从外边冲回来要找官人欢好。
“官人乃当世唯一真男子,金花能嫁你为妻,不知道是多少前世修来的福份。”杨金花双眼水汪汪地,拉着陆森就往卧室里走:“就让奴家好好服侍你。”
一个时辰后,合击之术熟练度+4。
而此时的杨家,穆桂英坐在佘太君面前,将诏书放到桌面上:“老太君,官家又让我挂帅了,这如何是好?”
“那就去呗,难得的机会。”
“此次可不同上次,上次我杨家还有些将才,还有些妇人能骑马射弓。”穆桂英哼了声,说道:“有人方能帮忙统军,现在我杨家就只剩下你老和我,大郎又在折家那边,我杨家现时拿什么统兵?”
“不是还有杨金花吗?”佘老太君笑道:“况且金花的后面,还站着森儿呢。”
“森儿他愿意去吗?”穆桂英表情显得犹豫不定:“若以长辈之令,倒能请他加入大军帮忙,但他可是得道高人,又是天章阁直学士,岂会居人之下!”
佘老太君无奈地摇头说道:“桂英啊,大多数时候,你都很精明,但涉及到家人,就变笨了。森儿的身份高贵,确实是不太适合作为你的部下。但你不会让他当监军的吗?”
穆桂英的桃花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和官家讨价还价?”
“你临危受命,我们杨家现在又一穷二白的,不向官家诉诉苦,怎么能行!”佘老太君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明白了。”穆桂英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颇是得意地笑道:“刮油水这事,身为山寨女儿的我,最擅长不过了。”
杨金花开心的时候,也喜欢双手叉腰,表情得意。
完全是学自穆桂英的。
0128 天然克腹黑
宫内椒房,赵祯躺在床上,而曹皇后则坐在床边上,细心地给前者的额头上,放上一块冰凉的湿毛巾。
“我头已经不痛了,皇后不必如此。”赵祯有些无奈地说道:“陆真人的玉蜂浆可不是凡物,我已喝半瓶了,只要不是死人,都能救过来,何况只是区区卒中风罢了。”
“但陆真人今日退朝前也说了,官家的头痛乃是过于肥胖所致,玉蜂浆只能治标,却不能让人形体削瘦。”曹皇后语气温柔地说道:“他说了,官家要想免受头痛之苦,就得清减下来才行。”
赵祯苦笑了下,说道:“陆真人也是强人所难,我近十年来,胃口渐开,每餐无肉不欢,非得吃得肚子涨痛这才觉得爽快,哪里还清减得下来。”
年轻时的赵祯体形挺立,人也不胖,完全可以用美男子来形容。
但坐上龙椅不到十年左右,便开始急剧发福。
其实这是赵祯压力太大,又缺乏睡眠的关系。越是这样,人体就越是嗜食,最后也就越来越胖。
曹皇后回忆了下当年赵祯清瘦时的模样,嘴角露出轻柔的微笑。
赵祯又躺了会,觉得自己光睡觉不干事,有些过于倦怠了,便起身,扭头对旁边站着的公公说道:“王阿伴,你去外面,通知包爱卿,庞太师以及欧阳参政到御书房议事。”
旁边的公公点头离去。
曹皇后忍不住问道:“难道又有什么变故?”
“穆元帅接了旨,但让人传话回来说,她要自己指定几名将领,让陆真人做监军,同时还为佘太君请赐一品诰命夫人。”
听到这话,曹皇后先是神情微愣,随后皱眉说道:“杨家以忠烈扬名,现在国难危急之际,怎能趁火打劫。不说诰命夫人的事情,监军一职事关重大,岂能任由将领来挑选。”
“话是这个理,可我觉得特事特办,所以这才请包爱卿等前来议事。”
曹皇后哼了声:“陆真人是她女婿,再作监军,呵呵,穆元帅这是想作什么?官家,你可不能让穆元帅再挂印了。”
“她这提议,确实是让人不想把禁卫军给她统领。”赵祯悠悠地叹了口气:“但如果这就是穆元帅的想法呢,她不想统军。”
“为何,如此殊荣!”
“是啊,殊荣,上一次穆元帅挂印,大胜而归,可谓是千载难得一见的功绩了。”赵祯神情郁闷地说道:“然后杨家便被文官打压,杨家的品阶一降再降,短短十年左右,便由鼎盛变成了现在的岌岌可危。”
曹皇后顿时没有话说了。
她现在以皇家人自居,但毕竟是出身于将门曹家,她很清楚将门被文官打压的程度有多厉害。
大胜后,便被卸磨杀驴,让人心寒。她将自己代入到穆桂英的角度,便觉得,若是自己,定不想再次出征了。
见皇后不说话了,赵祯拍拍她的手,起身离开了椒房。
片刻后,赵祯在御书房中,召见了包拯等人,议事的时间,长达近两个时辰。
等第二天,赵祯便宣布了新的诏令,是经中书门下盖章的。
任穆桂英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有从京城将门调遣将领之权,统领西城禁军二十五万兵马。
再任陆森为随行监军,任张载为走马承受,辅助前者大小事宜。
同时承诺,若穆桂英大胜而归,会重重赏赐杨家。
几人都欣然接受任命。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朝廷为禁军‘动’起来的事情而努力,穆桂英在曹家和王家两个将门中,挑选了一些勉强还行的将领。
曹家和王家虽然嫡系开始往文官的方向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亲戚中,还是有不少出色的武人和将领的。
同时穆桂英还带上了自己的女儿,杨金花。
虽然杨金花也从来未上过战场,知女莫过母,穆桂英很清楚女儿的本事不弱,特别是现在有了‘契约灵兽’之后,个人实力大增,连带着整个人似乎都‘灵敏’和‘聪慧’不少。
带到战场上去锻炼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反正杨金花的官人,自己的女婿陆森也跟着上战场,在人身安全上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事关紧急,朝廷只花了两天的时间,便将一切准备妥当,然后大军开拨。
赵碧莲站在小山坡上,看着大军渐渐远去,最后只能看到一束黄土,便觉得心底有些怅然。
官人跟金花都走了,现在矮山中除了自己,就只有林檎和黑柱了。
虽然说她并不歧视林檎和黑柱,但想比之下,她更想和陆森以及杨金花待在一起。
所以现在甚是寂寞。
等到连土黄色的烟柱都看不见的时候,赵碧莲往回走,却无意中在送行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眼睛亮了起来,小跑过去。
“梅儿,梅儿。”赵碧莲挤进人群中,找到了里边的好姐妹:“你怎么也来了。”
庞梅儿的脸色有丝丝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没,就是来给金花送行的。”
她其实是来看看陆森的,给杨金花送行只是顺带。
但这话当然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啊,而且因为心里有鬼的原因,她甚至只敢躲在人群中送行,以为这样子熟人便会见不着自己。
但没有想到,还是被赵碧莲撞见了。
“那你应该先来找我啊,我们姐妹一起送行。”赵碧莲有些不解,但随后她便把这小小的疑惑扔到爪畦国去了,拉起庞梅儿的右手,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说道:“对了,梅儿来矮山陪我吧。”
庞梅儿愣了下,眼中闪过些难以言明的情绪,随后她像往常那样显得很得意,也很骄傲地抬头挺胸说道:“你害怕一个人睡空房,便让我陪你,太势利了吧。没事的时候想不起我,等有麻烦了才来找我耍。”
赵碧莲干笑两声,继续摇头庞梅儿的手:“好梅儿,好姐姐,你就来矮山陪陪我呗。”
嗯……庞梅儿玉指轻轻按压着唇下的光滑肌肤处:“让我想想!”
见庞梅儿在考虑的样子,赵碧莲二话不说,拉着庞梅儿的手就往前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段时间都得陪我,否则我会不开心。你不是很想泡温泉吗,现在官家不在,我们可以去试试啊。”
虽然矮山中有三个温泉浴室,但除了陆森专用的那个,无论杨金花还是赵碧莲,都不会进去林檎的那个,更不会去黑柱那个。
穆桂英在矮山上帮忙看家的时候,倒是和林檎共用一个温泉浴室。
“别拉我,别拉我,我跟你去就是了。”庞梅儿本来就很想在矮山上住一段时间了,此时被强拉着,心中意图得逞,便不装了。
听到庞梅儿愿意上矮山,赵碧莲开心得不行,当下放开了庞梅儿。
“你现在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了,抓得人好痛。”庞梅儿一边走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那是当然的了,现在我开始练武了,而且练得还是玄门仙法哦。”
庞梅儿薄薄小小的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下,问道:“玄门仙法,很厉害吗?能得长生?”
“应该不能得长生。”赵碧莲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一边走路一边和庞梅儿说道:“但官人和我说,就算不能得长生,也能延年益寿,同时还能青春长驻。”
“青春长驻?”
庞梅儿下意识问了句……但凡正常点的女人,没有不对这个词感兴趣的。
“是啊,官人说,只要把现在的玄门仙法练好,即使活到五十岁,我也能依然能艳如二八少女。”
“这么厉害?”庞梅儿眼睛都快瞪圆了,心中好是羡慕。
“我练习的功法一般般啦,官人和金花练的才厉害,你把耳朵附过来。”
庞梅儿很好奇地将脑袋贴了过去。
赵碧莲在她耳边,吱吱喳喳地说了好长一段,越说庞梅儿的耳朵越红,并且这红色的开始往脸颊和脖子上蔓延。
没过多会,庞梅儿整个人似乎成了煮熟的龙虾。
她整个人精神恍惚,身体微微左右摇摆,仿佛能晕过去一样:“仙法,哪有……哪有如此肮脏的!”
“什么肮脏啊,你不识货。”赵碧莲哼了声说道:“夫妻欢好,人间美事。在这样的美好与舒服之中,还能练功,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吗?”
庞梅儿被刺激过头,眼睛都快变得茫然了,她死死抓住碧莲的手:“你,你若再和我说这些肮脏的东西,我就……就不陪你了。”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当下赵碧莲把话题岔开,两个女子在汝南郡王府高手的护卫下,回到矮山。
走了一路后,庞梅儿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神情恍惚了。
站在栅栏外,看着里面青翠的绿植,庞梅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这庭院的出入权,不是在陆真人和金花手上吗,你又没有,怎么能请我进去。”
“哼哼。”赵碧莲很得意地哼了两声:“官人在离开前,将金花的主母之权暂时交给我了,也就是说,我也能想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了。”
这样啊……庞梅儿深深地看了赵碧莲一眼。
她觉得,赵碧莲真的运气很好。
虽然赵碧莲乃汝南郡王的私生女,但似乎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而且长大些后,又被汝南郡王带回到了家里,锦衣玉食地养着,除了没有郡主的名份,其它和郡主没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更是陆真人的妾室。
享尽陆真人的宠爱,想来一辈子也会无病无灾,开开心心过完一生。
而自己……想到这里,庞梅儿就觉得有些心痛。
两人进到矮山中,赵碧莲找到黑柱,说道:“代我去庞府通知一声,就说梅儿这段时间住在山上了,让庞太师等人勿要担扰。”
黑柱领命而去。
现在黑柱在汴京城里,名气也越是比较大的。
毕竟宰相门房七宫官,陆森的超然地位,加之手中又垄断着仙果和玉蜂浆,所以他的存在感很强很强。
连带着黑柱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但凡是大家大户的门房,不但认识陆森,也认识黑柱。
等黑柱走后,赵碧莲便带着庞梅儿到花田里去扑蝶,玩草藤编织,还互相打闹,好不快活。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比较匮乏,扑蝶是千金小家们,最喜欢的‘趣味’之一了。
在花园里打闹了一段时间,三人便去泡温泉,半个时辰后,庞梅儿从温泉水中爬起来,她看着自己仿佛又软嫩了些的肌肤,露出些喜色,但随后又叹起气来。
因为刚才她悄悄观察过赵碧莲的皮肤了,比自己好很多。
嫩得就像是刚满月的婴儿,而且又白又光滑,全身上下一点瑕疵都没有。
庞梅儿记得赵碧莲小时候调皮,到处乱跑,常摔跤,手脚上是有些微小伤痕的,但现在全不见了。
应该是陆真人的仙法,或者是常年吃仙果和玉蜂浆的原因吧。
她穿好林檎拿来的浴衣,等赵碧莲起来后,两人一起回到了三楼。
“你是住客房,还是与我一同住在内卧这里。”
“当然是客房了。”庞梅儿脸色微红地瞪了赵碧莲一眼。
自己又不是陆森的什么人,怎么能随便睡到他的床上去。
赵碧莲此时却是一脸嫌弃地说道:“早上你和我们一起嫁给官人算了,你偏不愿意。现在连住的地方,都得重新帮你布置,多麻烦。”
庞梅儿再听到这话,脸色又红了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的:“谁要嫁给陆,陆真人了,我,我才不稀罕呢。”
“不稀罕?这地底下,还有比我家官人更好的男子吗?”赵碧莲哼了声:“你不愿意嫁,那是你没有眼光。”
庞梅儿下意识退后一步,神情表现得欲言又止。
“算了,不说这事了。”赵碧莲挥挥手,然后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整个人缠了上来:“梅儿姐姐,帮我个忙呗。”
“什么忙?”
“官人离开前,让我接手金花之前管着的仙果和玉蜂浆配给,她还留有记录,但我看得不太懂,你能不能帮我讲解一下。”
庞梅儿微愣,随后说道:“在哪里,我帮你看看。”
就这样,她上了贼船,第二天带着赵碧莲,去各家官员的家中唠磕。
0129 可是王介甫?
其实以庞梅儿的聪明程度,本来是不那么容易‘着道’的。
但问题在于,赵碧莲实在是太‘废物’了。
即使庞梅儿帮碧莲分好果篮,甚至写好那个篮子送哪家,去了对方家里应该说些什么,聊些什么……但赵碧莲都记不住。
她带着果篮子去到指定的官员家中,没说几句话,就顾着吃别人家里的美食,和同龄的女子玩耍了。
然后就变成庞梅儿负责场面上的应酬和交谈。
本来庞梅儿就是过来打‘协助’的,结果变成了主力输出,成了‘话事’的。
别人看她自然也就觉得她像是陆森的妾室了。
起先庞梅儿没有觉得什么,但到傍晚回到矮山,泡在温泉中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了,呆立了片刻后,她双手捂脸,后悔中带着几分羞涩。
“完了,外人怎么看我啊。”
而赵碧莲此时没有注意庞梅儿的状态,她在给自己的小狐狸绣绣洗澡,撸狐狸撸得相当开心。
晚霞中的庞府,一家人聚着吃晚饭,除了庞太师依然吃得很香外,其它人都没有动筷子。
厅堂中的气氛,显得极是涩滞。
庞家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妇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吃着东西的庞太师,就生怕他突然甩筷子拍桌子。
庞太师吃了一会饭菜,吃其它人一直没动弹,便抬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今晚的饭菜不合你们胃口?”
众人皆是有些奇怪,看样子自己家主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
长子庞元鲁,也就是庞梅儿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没有生气?”
“为什么动气?你们谁又做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庞元鲁嘴唇动了动,不敢把女儿庞梅儿跑到矮山,今天以陆真人妾室的身份与众官员亲眷往来的事情说出来。
其它三个儿子也不敢,最后还是庞太师的妾室刘氏小心小心翼翼地说道:“大老爷,是事关于梅儿的,要不让她回来吧。”
所有庞家亲眷都觉得有些丢脸。
庞太师曾当过枢密使,也称过相,还曾任赵祯太子师,所以也有人称他为庞相,庞枢密。
一路从外放小官,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四十多年了,庞太师积累了大量的人望和威望。
而在家中,他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几个儿子见着他,就仿佛是老鼠见着猫那么紧张。
现在庞梅儿做的事情,在庞家后辈看来,是丢脸的,让庞家蒙羞的。
自家大老爷什么身份,他的孙女怎么能给人做妾。
又不是汝南郡王那个不太见得光的私生女。
当然,现在也没有人看小赵碧莲,毕竟她现在已经是陆森很宠爱的妾室,不看僧面看佛面,正常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得罪陆森。
“梅儿?”庞太师扫了一下周围的儿子和儿媳们,放下手中的筷子,轻笑了起来:“你们是说梅儿今天带着仙果出入众官员后院的事情?”
众人都讪笑起来,他们就怕庞太师为这事发火。
庞太师的脾气向来不算太好,他早年率军抗击西夏的时候,军中有兵卒犯错,被他用军令活活打死的可不少。
做开封判官的时候,遇到犯法之人,更是严判重判。
在家中,亦是严肃森穆。
可以说一直都是个非常强势的人。
“这事我觉得梅儿做得好。”庞太师笑了笑,说道。
堂中众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庞太师。
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太过于生气,而在说反话。
看着众人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庞太师说道:“我一直很看好陆真人,梅儿若能作他妾室,是件好事。”
“陆真人确实良配,这点不可否认。”庞元鲁拍着桌子,怒道:“但我庞家可是四代太师,梅儿这番作法,丢的可是我庞家的脸面。待她回来,我非要打断她双腿,令她半年不得出门。”
庞太师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子:“你如此故作愤怒,是否想帮着梅儿减轻疚责?”
庞元鲁尴尬地笑了下。
确实就如庞太师说的那样,庞元鲁是想着自己先骂了女儿,或许能消消父亲的怒气,不至于被责罚得太惨太过。
但没有想到,却被父亲看穿了。
“放心吧,我没有说反话。”庞太师微笑着说道:“梅儿嫁于陆真人为妾,不算辱没了我们庞家。”
众人看着庞太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再听他这番话,个个都是惊得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老二庞元英忍不住说道:“大人,即使陆真人乃真陆地神仙,把梅儿给他做妾,也不太妥当吧。”
庞家都是书生,本身就有傲骨。
况且又还是钟鸣鼎食的世家,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个个心高气傲。
大概就相当于,小有家产的家庭,都不太想自己女儿去给大资本家作情人一样。
反正家里不缺钱,何必去受气。
庞太师笑了起来:“这事得一分为二看待,看明白了,就知道为什么我认为梅儿该嫁给陆真人。”
其它子孙辈听到这话,皆露出迷茫的表情。
看着他们这样子,庞太师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庞家四代太师,但等我身陨之后,庞家也就没有人能再维护这鼎盛的气象了。”
这话很是不给面子,可四个儿子,却没有人敢反驳。
他们确实也勉强算得上是高官了,但和庞太师年轻时的履历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既然都看不明白,那我就把想法和你们细细说说。”
庞太师把手中筷子放下来,说道:“这事情得看两个方面,陆真人乃真术法高人,而且是有人情味的高人。若是终南山那些牛鼻子,清心寡欲,活得就不像是人了,老夫自然不会放梅儿过去,但陆真人却不同,他有人味,且我观察了他很久,虽然杨家小娘子是大妇,可赵碧莲受到的宠爱,也丝毫不差,只是缺个名份罢了。梅儿真嫁过去,定然不会受苦受累受气。还有,梅儿与杨家小娘子,赵碧莲情同姐妹,嫁过去了,只会开心热闹,断不会有妻妾不和的说法。”
此时庞元鲁插嘴问道:“但给人做妾,终究是不好。”
“是啊,若是给普通人做妾,包括给官家做妾,名声上都是不好听的。”庞太师点头,但他的声音立刻高昂了两分:“可陆真人不是普通人啊,其实可以说,他不是凡俗之人,这么下去,以后极有可能成真仙的。若是梅儿给凡夫俗子做妾,那自然辱我庞家门楣,然是给未来仙人做妾,那就没有说法了。仙人不沾名利,我们也不求名利,梅儿嫁过去,只是单纯嫁人罢了,没有媚附和下嫁之说。”
众人一想,确实是如此。
陆真人名声极好,从未有过欺男霸女,行凶作恶之事。
反而广施仙果,又有回春幡救助穷苦百姓,用大善人来形容,完全不过份。
看着他们听明白了,庞太师便继续说道:“其二,便是梅儿心高气傲,普通男子已无法入她眼界。若是强逼她嫁人,估计会出祸事。”
关于这点,家里所有人其实都清楚的。
庞梅儿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且聪慧异常,常解读政事,眼光虽然还不及庞太师,但却比父辈叔伯几人厉害些。
人长得貌美如花,又常与杨家小娘子情同姐妹,这杨家小娘子一身武艺相当厉害,能压过京城里绝大多数的男子,这使得庞梅儿对于同龄人的‘武艺’也不太看得上。
连自己家姐妹都比不过,凭什么看得上?
所以导致庞梅儿看绝大多数同龄男子,完全没有感觉。
有才的,容貌气度不行。
有相貌的,又没有才情。
其实硬要说下来,开封府的展昭,在相貌和才情上,是可以配得上庞梅儿的。
可问题在于,展昭的身份地位,与庞家相差甚远。
“所以,现在能让梅儿服服帖帖,甘心嫁过去的,只有陆真人了。”庞太师给自己倒了杯黄酒,美滋滋地抿了口,又说道:“梅儿性情倔强,如果我们做长辈的,强硬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看不上的人,只会郁郁寡欢,那是害了她。”
旁边有个儿媳无所谓的说道:“我们女子,嫁人生子后,就认命了的,我觉得不必那么麻烦,还是让她嫁给门当户对的才俊比较好。”
庞太师轻轻瞄了一眼这个儿媳,让后者心中一突,吓得够呛,全身都在起寒毛。
随后庞太师语气轻淡地说道:“你是你,梅儿是梅儿,不可一概而论。”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次庞太师是真生气了。
当下所有人都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矮山中,庞梅儿恼怒地拉扯着赵碧芝的脸颊,气冲冲地问道:“说,你是不是在故意戏耍我。”
“我戏耍你什么了?”赵碧莲脸颊好痛,但她看着庞梅儿脸黑如锅底,知道对方是真生气了,也不敢挣扎,只是不解地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啊。”
庞梅儿用无神的眼瞳死死盯着赵碧莲。
好一会后,她放开赵碧莲的脸,叹了口气,抱着衣物去温泉浴室里洗澡了。
很快,赵碧莲也走了进来。
两人待在雾气腾腾的水池中,庞梅儿忽然说道:“明日你得带着仙果到山下的回春疗养院,让人把果子切成颗粒,经那些人治病,因为陆真人已经把回春幡带去前线了,现在回春疗养院那里需要‘药材’。”
赵碧莲先是点点头,随后她靠近到庞梅儿身边,抱着对方的手臂,撒娇道:“你帮我嘛,我一个人不太会这些东西。”
“那你会什么?”庞梅儿无奈地说道:“作为陆真人的妾室,他和金花不在家的时候,这家就得由你来管束,明白吗?”
“可我真不会啊。”赵碧莲脑袋靠着庞梅儿的香肩上:“所以再多个姐妹来做这事,我就不用做了嘛。真不考虑一下,嫁到我们家来?”
庞梅儿感觉到脸皮发热,但好在温泉水本来让人体温上升,肌肤微红,她这点小小的改变,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稍稍安抚下自己激烈的心跳,庞梅儿装作无可奈何地说道:“行吧,我明日和你一起去山下,和你做姐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赵碧莲可不管庞梅儿的讽刺,她听到后者愿意帮自己,顿时就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与没心没肺的赵碧莲相比,现在的杨金花脸色苍白,又拳紧握,坐在自己的营帐中。
现在穆桂英率领的二十五万禁军,已经与狄青的秦凤路军,还有种家的永兴路军成功会师。
之前他们几人正聚在元帅大帐中商议战事,而陆森则扛着回春幡到伤兵营中立了起来,杨金花也跟着。
然后杨金花便看到了仿佛地狱一样的凄惨景像,她整个人先是发愣,然后恼怒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和一般人不同,大多数人愤怒的时候,脸色因为激动而变红,但杨金花恰恰相反,她是变白的。
好一会后,陆森从外面进来,见她模样,便问道:“很不开心?”
做夫妻也快两年了,陆森怎么不知道杨金花这是在生气,而不是被血腥的场面吓着了。
“刚才我去揍了一顿王介甫。”杨金花抬起头,看着陆森:“现在想想,冲动了,怎么办?”
“没事,揍得好。”陆森抚摸了下杨金头的头顶:“不愧是我看中的娘子。”
杨金花听到这种情话,脸色终于由青白变成了粉红:“官,官人……这里可是军营大帐,你可别乱来!”
很多时候,陆森说情话,就是想和她亲热了,丝毫不掩饰,弄得杨金花都有本能反应了。
“放心,我没有那么不分场合。”陆森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小看和误会了,但很意外的,又不觉得讨厌:“你先缓缓情绪,我去和王介甫谈谈。”
杨金花点点头。
陆森出了帐篷,在军营里绕了会,来到偏西的角落里,进到灰色的帐篷内,便看到里边有个青年,正盘坐在地上,手捧一书册,念念有词。
听到声音,这青年抬起头。
陆森定眼望去,便看到这青年鼻青脸肿,仿若猪头。
当下陆森就笑了:“可是王介甫?”
0130 来了
王安石这人呢,历史上是褒贬各半的。
赞扬主要是来自于他勇者革新政弊方面,而对他不好的评价,则在于他做事过于执拗这方面。
留下了不通人情,硬石头等负面评价。
若是掌管刑法,这倒是好性格。但在执行新政方面,因为过于执拗,不懂得变通,使得一些原本支持新政的官员,倒向了保守派,最倒导致新政的全盘崩溃。
陆森并不很清楚历史这些东西,而且学校都的历史也只是个皮毛,每个朝代都只讲些重要的大事件,浅尝则止。
要说北宋的历史人物,学校教的最多的还是苏东坡……没办法,大文豪,上下五千年就属他和李白最为让文人喜爱,自然‘说’的最多。
至于王安石,陆森就清楚他弄过新政,然后还有拗相公的称号。
看着鼻清脸肿的青年,陆森笑道:“可是王介甫?”
陆森和王安石并没有很熟悉,只是上朝时的点头之交,不过杨金花倒是偶尔会拿着果篮子去王安石家,与他妻妾闲聊两句,然后放下东西就走。
虽然王安石现在算得上青年才俊,但官位还不算高,庞太师将监军的位置强推给他,也是存了提拨的心思。
但没有想到……搞砸了。
王安石抬起头,看见陆森,哼了声,说道:“陆真人这是来看笑话的……嘶!”
他这一开口,牵扯到脸部肌肉,立马就痛了起来!
陆森也盘坐下来,说道:“确实是来看笑话的,我家娘子揍了你一顿,我很开心。”
王安石双眼中流露出几分羞怒,他瞪着陆森说道:“陆真人纵亲眷行凶,殴打官员,不怕我上书官家,参你一本?”
“呵呵,参呗!”陆森无所谓地摇摇头,冷笑道:“你该庆幸,是我家娘子先动手,否则就是我动手了。我武艺不精,下手没有个轻重,打死人没有什么,就怕把人打得半残不死,一辈子躺在床,拉屎拉尿都要别人服侍。”
王安石听到这威胁,怒气冲顶,立刻站了起来,喝道:“陆真人是打算以权势压人了,我王安石不服!”
陆森也猛地站了起来,拉着王安石的衣领,冷冷说道:“到底是谁以权势压人了?好好的战事,被你这白痴一顿指挥,硬生生弄成了大败!十多万的宋人白白冤死,你好意思说我以权势压人?要不是你这监军乱来,事情何至靡烂至此。”
“哼,只看表象,陆真人你也不太聪明!”
“你不会是想说,这是在救折家吧。”陆森哈哈哈笑了三声,随后怒道:“说什么折家得此大功,必定功高盖主,为人所不容的,所以必须得由你等文官来指挥获胜,否则种家大胜后,必有大难,就像杨家一样!对吧?”
王安石脸色煞白,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你们文官有时候真的很无耻。”陆森眼中充满了鄙视,将王安石向后一推:“要不是没得选,我还真不想和你们同站在一个朝堂上。”
说完话,陆森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内帐。
陆森出到门外,看到张载和几个士兵站在一侧。
张载见陆森出来,微笑着拱拱手,以示行礼。
陆森看看周围,说道:“从此时开始,中书门下平章事、郎中王介甫,只得待在帐篷内,不得参与任何军机要义之事,明白没有?若他踏出帐篷一步,你们就请他回去待着。”
守在旁边的士卒很开心地大声应道:“遵令。”
王安石从里面冲出来,怒道:“陆真人,你这是借机打击报复,你是折家的亲戚,应当是你得避嫌!”
陆森笑着回头:“王郎中,现在我才是整个西夏攻略大军的监军,我还是从四品文官,天章阁直学士,无论是品阶,还是实权,都高你很多。现在我下令了,你这是打算抗令不尊?”
他的笑容,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就等着王安石抗令,然后好拿人呢。
“你……”
王安石还想说话,但却看到对面的张载使劲在给自己使眼色,他顿时忍下了。
陆森自然也看到了张载的小动作,但他没有理会,而是径直离开。
等陆森走后,张载走上前,拖着气冲冲的王安石回到帐篷里,然后命自己的亲兵在外面守着,这才说道:“介甫,陆真人现在也是在气头上,你何必与他硬顶。”
“我就不服气。”王安石盘坐在地上,重重一锤毯子:“他陆真人也许在修行上,确实是有天份,但这治国统军,他懂什么?”
王安石向来高傲,总觉得天底下能与自己媲美的人不多。
这也与他年纪轻轻,便能登殿上朝有很大的关系,以他现在的年纪来说,他的官位已经很高了。
当然……陆森则另算。
张载轻笑道:“陆真人确实是不懂治国统军,但他有个优点,就是不乱插手。”
王安石皱眉,心想你的意思是,我乱插手。
“我最近在中书门下做着校员,等任命呢,结果没有想到,倒是得了个副监军之职。”张载笑得有些开心,但随后正色道:“也因为如此,我能接触到一些消息。根据皇城司的秘报,陆真人之前担任监军的时候,从未下达过一条命令。”
王安石哼了声:“他腹中空空!”
“即使腹中空空,他也知进退。这已经绝大多数的人强了。”张载叹了口气,说道:“庞太师让我前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字:忍!”
王安石听到这,脸上一惊,随后眼中满是不甘和屈辱之色。
只是这样的情绪不到五息,便全隐去了,王安石似乎无喜无悲地说道:“庞太师是打算放弃我这个无用之人了?”
‘无用之人’这四个字,王安石咬重了语调。
“庞太师知道你会这么想,他特地交待了,说介甫有大才,日后必定能登殿拜相,然现在还缺少些历练和资历,希望你能忍忍,等多几年,他年老辞官之前,必定帮你铺好前路。”
王安石愣了下,随后轻轻点头:“庞太师真乃吾之伯乐也。”
他很感激庞太师,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么重要的职位,都让自己坐上来了,就是等着给自己刷资历的。
监军也是。
张载见王安石听下了自己的劝解,松了口气。
当下帐内的气氛变得和谐了许多,王安石内心中的焦燥和郁闷都散解了。
之后两人聊起天来,聊着聊着,便发现两人有很多观点都相近,比如说,都认为现在朝廷弊政极多,再这么下去,必定会有大祸,需实施新政,去除冗政方可。
然后两人一见如故,便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人生知己。
话说回到陆森这边,他从王安石的帐篷离开后,便来到元帅大帐。
穿着银色鳞甲的穆桂英,当真是即美艳,又飒气。
她正在和折继祖,以及狄青两人商量军要。
而杨文广站在一旁,像是个亲卫一样守着门口。
陆森进来,杨文广急忙拱手:“陆监军。”
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家里,所以杨文广只能称呼陆森的官职。
穆桂英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微笑道:“陆监军,一起来商谈军务?”
旁边的狄青,还有折继祖也微微抱拳,算是行礼了。
都是熟人,不必太过于客气。
陆森摇摇头,在一旁坐了下来,笑道:“我听着就是了,反正不懂军阵之事。”
穆桂英和狄青都微微一笑。
两人都做过大元帅,很清楚有这样不理事的监军,对他们而言,是件大好事。
折继祖叹气道:“要是之前的王监军有陆监军一半的心胸,这场仗,也不至于打成这样。”
本来永兴路的元帅是折继闵的,但在之前的溃败中,折继闵受了重伤,早已经被送回到西安城里治疗了。
因为西安城里有陆森留下的一瓶蜂蜜,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折继闵很快就能重返战场。
其它两名元帅,都有些心戚戚然。
随后三分又商谈起军务来,其中也偶有争执,但很快就统一了共识。
最后狄青皱着眉头说道:“虽然说按照这布置,确实是能应对西夏的进攻,但就怕现在士气不足,战场一触即溃,那样子再精妙的布置也发挥不出来。”
穆桂英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禁军的军纪如何,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不能说完全是废物,只能说是半个废物。
而秦凤路大军,还有永兴路大军,刚溃败至此,虽然说还有一定战力,但士气也是高不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下,他们很难保证,军卒能按自己的布置与敌人战斗,而不会逃跑。
她想了想,问道:“陆监军,你可有提振士气的法子?”
穆桂英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婿其实很有本事的,也是个能创造出奇迹的男子。
陆森想了会,反问道:“要不要我开坛作个法?”
帐中三名元帅都露出了一脸问号的表情。
而第二日,军营中便有人传言:“陆真人要作法剿灭西夏蛮子了。”
这消息越传越快,也越传越真。
在军中,狄青和穆桂英两人威望极高,都是能让人誓死跟随的主。
折家两兄弟也不错,个人魅力也行,但稍次之。
而陆森……估计没有军卒在战场上追随他,但也没有军卒想与陆森作对,且他们希望陆森是站自己这一边的。
陆真人或许不懂打仗,但他懂仙法啊。
现在伤兵营中的那张‘回春幡’,其效用,谁看不见。
而且之前也有陆真人驱巨轮,车二十万敌卒的事迹。
所以,他们想信,也愿意信。
而在这传闻越演越烈的时候,很多人惊讶地发现,有支骑兵队,去后方取了很多沙砾回来。
而且军营的中央,突然多了十四架奇怪的玩意,乍一看很像是攻城用的井栏,方方的,还装有移动的轮子。
但奇怪的是,在其最上部分,不是弓手平台,而是一个方型的大框,典型的头大身小,看着怪怪的。
随后元帅大帐后方,有十几道黑色的浓烟冒起,一开始还以为是烽火传讯,但不到一个半时辰就熄灭了。
奇怪归奇怪,但看到那十四架至少五丈高的大型‘井栏’,所有士卒的心中,就有了些期待。
而这期待的外面表现,便是士气立刻就高了一截。
穆桂英、狄青和折继祖三人在元帅大帐里,听到亲兵的回报,个个都松了口气。
折继祖相当佩服地说道:“果然还是陆真人厉害,简简单单就把大军士气提振起来了。”
狄青在一旁问道:“穆元帅,你可知那十四架像是井栏一样的攻城器械究竟是何物?”
穆桂英摇摇头,然后她摸了摸自己肩甲上趴着的‘藻兼’,轻笑道:“但肯定是很厉害的武器。”
狄青看着穆元帅肩膀上的藻兼,眼中颇是羡慕。
宋军此时卡在丘陵的唯一通道口处,因为即使士气不振,也能勉强守住。
而他们对面的西夏军,一直在与其僵持着。
毕竟久守必失这个道理,谁都懂。
此时率领西夏大军的是没藏酥儿,是没藏国相的亲侄子之一。
他坐在大帐中,听着周围将领的建议和布置。
此时突然有侍卫冲进来,说道:“报,敌宋军中,一夜之间立起了十四架奇物,用途不明。”
没藏酥儿立刻起身,持剑而出,其它西夏将领立刻跟上。
因为西夏的军营立在一处丘陵之下,比宋军大营高个几十米,所以只要出帐,便能远远看到宋军大营的大致情况。
确实是有十四个井栏一样的东西,一夜之间立了起来。
而且这些井栏的‘上首’显得很大,并且还用缝合的白布或者黑布遮盖了起来。
“听说陆森陆真人已经到了宋军中。”没藏酥儿脸上满是忌惮:“这可有点麻烦。这东西不知道用途,要是……”
他不想再说下去,生怕坏了士气。
只是不管如何,心中总有股不妙的感觉在起伏游荡。
0132 赢两次
西夏不怎么怕狄青,也不怎么怕穆桂英。
在没藏酥儿看来,这两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他需要注意的人,就是陆森陆真人。
因为狄青和穆桂英再怎么厉害,都还是‘人’的范畴,但陆森不同,这人是真陆地神仙,有术法的。
在战场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的敌人和军情。
因为未知,所以也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防守和应对。
远远看着宋军大营中竖起来,十四架模样相当怪异的攻城器械,油藏酥儿越发觉得身体不舒服,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他个人是希望能退兵的,暂避宋军锋芒,弄明白这十四架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再考虑如何调军布阵。
可问题是,现在退不得。
在他出征前,大伯没藏国相就说过,这次西夏三分之二的兵力都交给他了,如果不能在入冬前,再次把宋军压回到西安附近,那么他就自己提着人头回去。
这已经是下了死命令。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半步。
没藏酥儿眯眼又扫了一次那十四架攻城器械,然后说道:“何人愿带兵去一探宋兵虚实?”
周边的西夏将领们,个个嘴角带着笑意,一动不动。
倒是来自宋朝的降将们,个个蠢蠢欲动。
这些降将互相看了一会,很快便用眼神交流完毕,一个年轻人站出来,抱拳说道:“没藏大人,此事可交给我。只要一个时辰时间,我必将那十四架异器的用途逼出来。”
“别叫我大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子孙。”没藏酥儿不快地冷哼了声,随后又说道:“不过念你忠心可嘉,去吧,若能探得虚实,我必向国相为你请功,连升两阶不成问题。”
这年轻人大喜,拱手离开,到大营中点了自己的数百骑兵,冲向宋营正前方。
此时陆森看着熔炉中产出的一块块玻璃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玻璃镜子的背后涂层,是银。
只要五份玻璃和一份银子合成,便可得到五块镜子。
而穆桂英等人,则看着一块块镜子运到井栏上,按照架框装卸,便隐约明白了这些东西用途。
她看看那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镜子,说道:“这可是琉璃镜子,难得的宝物,要是放在京城,一块绝对不下于两锭黄金。”
“岳母喜欢的话,拿几块回去呗,反正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比较容易制作。”
穆桂英无所谓地笑笑:“不急,等班师回京后再说。”
反正这东西自己女婿能造,战场上不必需要贪这些小东西,回家了,什么都有。
杨金花也穿着鳞甲,站在陆森的旁边。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家里已经有了。
只是陆森没有贩卖这些东西的兴趣,这才没有传到外面罢了。
几人看着一块块镜子从熔炉中出来,估计着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把十四架井栏装好。
也就是在这时候,突然有士兵来报:“禀穆元帅,大军前方,有西夏人在叫阵。”
叫阵这事,在古代冷兵器战争中,是很常见的。
双方将领比拼武力或者是辨才,赢方士气大涨,败方军卒心神动摇。
经典的例子便是孔明骂王朗,王朗被骂死后,曹军立刻退兵,便可见叫阵的作用了。
虽然这段是虚构的!
听到有人叫阵,穆桂英与陆森等人立刻去到军阵台上,这是元帅和将领们所站高台,在军营正中或者后方,一般情况下敌军弓手是射不到的,方便元帅观察战场局势。
几人登上阵台,便看到大营前方,有除约三百人的西夏骑兵,正在手舞足蹈叫骂,想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三百人骑兵队,领头的人似乎还是降将!”穆桂英目力极好,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大约看到对方的容貌和体形,她想了想,说道:“杨金花,你领两百杨氏家将,去会会那降将,如若可以,将其击杀。”
“是!”
杨金花双手抱拳,接过穆桂英递过来的领兵符,再向旁边的陆森笑了下,然后疾步离开。
陆森没有说话,只是也笑着回应了下。
旁边的杨文广站前一小步,抱拳说道:“穆元帅,下官请战,协助妹……杨将军杀敌!”
杨文广这是不放心自家妹妹,毕竟战场有多可怕,多无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放心,杨金花能就会得了。”穆桂英上下打量了会杨文广,装作冷淡的样子说道:“倒是杨校尉,你实力似乎进步缓慢,得努力些了。”
杨文广脸色一红,退了回去,他听明白了,妹妹现在比自己厉害了,不用他担心。
狄青在旁边微笑道:“穆元帅,要不要我暗中布置几个强弓手?”
“不用,此营中,就以杨金花弓术最强。”
狄青愣了下,心想着杨家虽然弓马枪三绝,但杨金花一个女子,臂力天生弱于男子,如何能当得起最强弓的称号。
难道是肩膀上的那只‘毕方’能让杨金花射术大增?
有这可能……想到这里,狄青把视线看向陆森,琢磨着如何从陆森那里,也弄只契约灵兽过来。
作为武人,他太喜欢这玩意了。
且他见穆桂英也有一只,更是羡慕得不行。
杨金花在营中,带着两百杨家私兵,冲出了大营口。
杨家的私兵,也全是骑兵,总四百之数,几乎全带着这里来了。
没办法,宋朝缺战马,杨家以之前的落魄之态,能养着四百骑兵,已经很了不起了。
当然,杨金花嫁给陆森后,杨家日子立刻好过不少,还能再状多两百骑兵。
不是他们杨家钱不够,而是……按现在杨家的品级,就只能养这么多,再多就有谋逆的嫌疑了。
冲到大营外,前边约百米处,便是西夏的骑兵队。
杨金花马鞍侧挂着红宝长弓和一袋子箭矢,手中提着陆森的给他制作的红石长枪,身上盔甲……就是宋军将领常容易穿戴的白鳞甲。
但杨金花还带着陆森做的首饰,增加‘4’点防御,可以有效的阻挡各种直接冲击力道。
再配上白鳞甲,一般的流矢,和刀剑,是不可能破开她身上防御的。
手中漂亮的的红石长枪换了个枪花,然后向前一指,杨金花娇叱道:“前方敌将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轻人策马走前几步,看清杨金花的模样,先是愣了下,随后大笑起来:“宋军已经无人的吗,居然派个小娘子上阵!”
“废话少说,你之前叫阵,不就是想与我宋将阵前单挑吗?”杨金花内力运气,清脆的声音很好听,却也给人一种异常明亮的感觉:“本人杨金花,穆大元帅幺女,大宋定西军游骑将军,特来讨教。”
“小娘子,你不行,换个人来,赢了女人我也胜之不武,除非是穆元帅亲至才差不多。”
这话引得年轻人后边一群西夏骑兵哈哈大笑。
此时宋话就相当于通用语,即使是西夏军中,也有很多人都能听得懂的。
“既然觉得我不行,却又不敢与我对战,难道你只是嘴巴子硬不成?”杨金花收回平举的长枪,哼了声说道:“不愧是降将,嘤嘤吠吠,懦夫罢了。”
这次轮到杨家私兵哈哈大笑了。
“你这是自找的。”这年轻人挥舞了手中的红缨枪,怒道:“西夏没藏酥儿元帅走狗,游击使方青,见教了。”
说罢,他双脚一夹身上战马,疾冲向前。
杨金花也‘驾’了声,提着红石长枪迎了上去。
两骑对冲,相对速度看着快得吓人。
众人的呼吸都屏了起来,生怕看漏任何一个画面。
只见两马对冲而过,随后杨金花双手平举着长枪,上面挂着一个物体,再一细看,竟然是西夏游击使方青挂着了杨金花的长枪上。
现场很多人都大吃一惊。
宋军这边先是发愣,随后欢呼起来,狂喜不已。
声音一浪又一浪。
而西夏那边,则是悄然无声。
杨金花将长枪用力一甩,方青被甩飞到地面上,滚动了两圈,他此时还没有断气,口吐鲜血,挣扎着往前爬了两三米,然后才猛地趴在地上不动弹,真正死去。
看着主将死了,方青手下骑兵仓惶回逃。
而杨金花则在宋军的欢呼声中,回到了军营中。
狄青有些激动,拍着手掌说道:“厉害,厉害,凤母无犬女啊!她手中的长枪,应该是陆真人赠于的兵器吧,我看着它在一瞬间,似乎长了些许我,然后又缩短。”
陆森在一旁佩服地说道:“狄元帅好眼力。”
陆森送给杨金花的红石长枪,除了坚韧、尖锐、破甲三个特性外,还有‘丈长’的特性。
也就是说,这把红石长枪平时的状态下,只有两米左右长,但在战斗中,可以触摸某个机关,能使其枪尖能往前再弹出一大截,达到一丈长,也就是三米多些的长度。
方青就是不知道这点,误判了杨金花红石长枪的总长度,这才被一击打倒。
否则他至少能和杨金花过上十招左右,才会被斩于马下。
杨金花回到阵台前,笑着抱拳说道:“三位元帅,下官不辱军令,已将敌将击杀。”
此时杨继祖也到了阵台前来,之前他一直在忙着后勤方面的事情。
穆桂英笑道:“做得不错,记你一功。”
狄青笑道:“确实得记功,此次斩将,有效提升大军士气。”
杨金花走到陆森身边,眼神期待地看着后者。
陆森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夸奖道:“厉害,不愧是金花。”
听到陆森的话,杨金花开心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杨继祖见状,忍不住调笑道:“小表妹……咳咳,杨游骑将军似乎更稀罕陆监军的夸赞啊,对我们三名元帅似乎爱理不理。”
“没有这回事。”杨金花脸红红地解释道。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这里几乎都是亲戚朋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相比于宋军的快乐,西夏军这边,就显得乌云密布了。
没藏酥儿站在山包上,亲眼看着方青被斩杀的。
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盯着杨金花的身影好久,直到后者进了宋军大营才问道:“那小娘子……可是杨家的人。”
“应该是。”旁边有个降将说道:“狗宋除了杨家,就没有其它将门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将了。”
此时旁边有个降将说道:“禀没藏元帅,那小娘子应该是杨家的小女儿,杨金花,现在是陆森的正妻,陆杨氏。”
“哦,你见过她?”
“五年前,我曾去杨家拜见过佘老太君,曾见过杨家小娘子,确实是英姿飒爽,颇有其母风彩。”
没藏酥儿闻言笑了:“我亦曾听说穆桂英临危挂帅,大败契丹的事情。只是那时杨家还有些人才,凑凑的话,还能凑出十几名大将。现在听说杨家除了那个老不死,就只有穆桂英,以及儿女一对了,能顶什么事?穆桂英她能把自己当五六个人用?”
在冷兵器时期,将领的作用非常重要。
领兵严纪,执行军略,与敌交战,都得由将领来执行。
好的,厉害的将领越多,可展开的战术就越多,否则……就只能傻傻一波流了。
这也是没藏酥儿不太怕狄青和穆桂英的原因了。
不久前那一波大胜,直接让宋军折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将领。
现在宋军的战术执行力,和之前相经,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没藏酥儿也很奇怪,为什么之前宋军明明有大优势,已兵围兴庆府,却突然摆出了那么白痴的阵型,以及进军路线,被他抓到机会,直接打了波逆袭,攻守调转。
旁边的降将们,一顿马屁拍得极响,说得没藏酥儿英明神武,武力如同项羽转世,军略和白起不分仲伯。
这让没藏酥儿听得极是开心,刚才方青战死的郁闷也消除了。
反正死的是降将,不是自己人,不心痛不心痛。
他想了会,问道:“可有人愿意再去叫阵,逼宋军的大将出来和我等对战?”
没藏酥儿想着,反正自己这边将多,降将加自己西夏的大将,至少有三十名好手。
他不信宋军那边,还有那么多将领。
就算是打出二比一的战损,赢的也是自己这边。
如果对方不出名,那更好……被人叫阵不应,那可是会大降士气的。
这一波,他没藏酥儿双赢,赢两次!
0132 终究扛下了所有
只是没藏酥儿也清楚,不管自认为赢了多少次,但凡没有弄明白对方那十四架异物器械的用途,他心里没底,其它将领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优势现在暂且还是在他们西夏大军手里的。
因为宋军不敢退,不敢动弹,现在他们卡住的这个丘陵口子,就是倒数第二个关卡了。
再退的话,就会回退到庆州,那将是中原腹地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庆州再失,西夏大军便可南下,毫无阻碍。
而庆州虽然易守难攻……但也只是难攻罢了。
这天底下,没有不落的城池和守关。
所以,只要事情没有到绝境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庆州成为最后的守关。
现在宋军的三位元帅明白这一点,没藏酥儿也明白这一点。
“现在轮流叫阵。”没藏酥儿指了指宋军大营:“从前锋校尉开始,一阶一阶往上,我就不信了,宋将能顶得住车轮战,若是他们不出,就用言语侮辱他们。”
这命令一出,无论是西夏的将领,还是宋方降将,都轻笑起来,甚是满意。
没藏酥儿的这命令,是让降将打头阵,尽量保全西夏将领的有生力量。
这让西夏将领很开心,觉得元帅果然是心疼自己人。
而宋方降将却觉得,没藏元帅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先交给他们这些卑贱之人,果然是对他们寄以厚望,当成自己人看待,不枉他们‘弃暗投明’。
心中感激得无以复加。
所以说……‘贩依者狂热’这种情结,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让人心智失常,连最简单的小心计,都看不透,或者说不愿意看透。
当时降将们兴高彩烈地先去大营里领了自己的下属,虽然有些近不及待,但还是一个个排队,轮流去宋军大营前叫阵。
然后依然是杨金花出营挡阵。
她连挑三个敌将,两个被她刺死,还有一个见机不对,趁势跑了。
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再想回营透口气呢,却又有西夏的人上前来叫阵。
在宋军大营中,三名元帅站在阵台上,看着又一个西夏将领在叫阵,要与杨金花单挑,都是沉默无言。
好一会,狄青说道:“西夏大军的统领是何人,倒是有些小聪明。”
折继祖皱起眉头:“事情有点麻烦。”
宋军擅长单挑,和擅长带头冲锋的武将,在之前的大败中,几乎都死完了。剩下来的,只是那种擅长带兵的指挥型将领。
这些人执行力很强,但让他们去单挑,估计也就比熟练老兵厉害一点点的程度吧。
而西夏这边,敢前来叫阵的,都是对自己武艺有相当自信的人。
杨金花武艺确实相当不错,但毕竟是人,而且还是女人,在耐力上,依然还是短板。
再打退两兵敌将后,杨金花明显有了疲惫之色。
即使是在杨金花的背后,但穆桂英等人,依然能从前者的动作上看得出来,她累了。
杨文广立刻站出来,急忙说道:“穆元帅,请让卑职前去替换杨将军。”
虽然说狄青也位高权重,但现在三个元帅中,实权最高的还是穆桂英了。
她摇摇头,说道:“不必,杨金花将军自有应对之策。”
“可是……”
杨文广还想说些什么,但穆桂英摆摆手,让他不必多言。
他立刻将视线看向陆森。
现在唯一能制衡穆桂英实权的,只有陆森这名监军了。
陆森笑笑,也摇摇头。
杨金花有多厉害?他很清楚的。
况且杨金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不上去和人对阵,除了一身的‘装备’外,还有补给品。
玩游戏,只要上点心的,打boss前,不得准备些回血回篮药?
逼退一个敌将后,杨金花感觉有些手软,便从马鞍准备的小袋子中,掏出个梨子,慢慢吃了起来。
而在西夏大营中,没藏酥儿远远看着站在军营前的杨金花,忍不住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杨家确实有点本事,年轻一代的女娃子,居然都能连败五名好手。”
“不过她身体也乏了。”旁边一个梳着额前小方尖发型的西夏将领狞笑一声,往大营中走去,同时说道:“就让我去会会她,要是能生擒,说不定能逼得宋人的穆桂英元帅投诚。”
没藏酥儿笑笑,他觉得即使抓到了杨金花,也不可能迫使穆桂英投诚的。
虽然说宋人有很多没骨气的人,但同样也有很多骨头比钢铁还要硬的豪杰。
他看着这名自己麾下的西夏将领进入大营,然后带着一百多骑兵上前叫阵。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人替换杨金花的话,自己这位爱将,很大机率能把杨金花给杀死,或者拿下。
而且这种明显抢功的行为……他也并不在意。
宋人降将确实是花了不少精力才将杨金花逼得目前的地步,但身为主子,他们拿功劳,这难道不是很合情合理的行为?
他看着爱将冲到大营前,正满心欢喜地准备看着宋将杨金花落马……然而,他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爱将仅仅数招后,便被杨金花用长枪刺穿了胸腔,然后甩到地上,估计是没法活了。
怒气顿时就涌了上来。
他重重挥了下手,怒道:“扎西玛这是怎么了,连一个没多少体力的弱女子都拿下不,丢我们大白高国男儿的脸面。”
旁边立刻有个西夏将领说道:“没藏元帅,让我去把大白高国的脸面挣回来。”
没藏酥儿点点头。
这个将领虽然不算他嫡系,但武艺也确实是不错的。
然后他看着这第二个西夏将领,又折在杨金花手中。
随后第三个,第四个!
已经连死四个西夏将领了,杨金花还是那幅看着就要力竭的样子。
没藏酥儿此时的脸色很难看,即使他人再傻,也明白杨金花这人有问题了。
此时,旁边有个宋人降将,小心翼翼地说道:“没藏元帅,那杨金花似乎一直在吃东西。”
吃东西?
战场上吃东西不奇怪,但补充体力是需要时间的。
现在已经共八名西夏将领连着送命了,就算吃东西也补充不上体力的。
除非……没藏酥儿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听说陆森陆真人,家中种有仙果,食之解百毒,医万疾,可是真的?”
周围一片人连连点头。
关于陆真人的消息,他们也听过不少传闻。但因为北宋和西夏对立,传过去的消息,半真半假的,他们也不敢全信。
不过无论如何,陆真人有仙果这事,他们确实是听说了。
“难道这仙果,还有补充体力之效用?”没藏酥儿看看宋军大营,怒气上升,说道:“即使能补充体力又如何,说白了还是没有人能胜过一个女子,若是能几招擒下,她断没有机会再食用仙果。现在可有人觉得自己能胜过杨金花,一举将她擒下的。”
在场的将领,武艺有高有低,但基本的眼光都还是有的。
经过八场战斗,他们也看出来了,这杨金花的实力很强很强,他们没有信心可以胜过对方。
见没有人回答,没藏酥儿一甩袖,转身就往大帐里走,同时哼了声:“一群废物,平时吹嚷着自己多厉害,关键时刻连个女子都不过。传所有的幕僚,到我大帐中议事,一刻钟内不见人来者,按逃兵处置。”
说罢,一群人跟着没藏酥儿回到了大帐中。
而杨金花这边,她等了好一会,见没有人再过来叫阵了,颇是可惜地啧了声,随后策马往大营里走。
所过之处,大宋军卒欢声震天。
杨金花以一己之身,连挡西夏八名大将,杀敌三人,可谓是勇猛无双。
极是提震士气。
原本大宋军卒们都已经心慌慌了的,但现在这事极其鼓舞了他们的战斗欲望。
连女子都能与西夏蛮人作战,他们这些爷们,难道就怂得跟卵蛋似的?
当下大军的面貌便激昂向上了起来。
杨金花回到阵台前,穆桂英坐在上首中间处,笑道:“杨游击做得很好,辛苦了,功劳已记下,请先回后营休息,等待军令召唤!”
杨金花得母亲夸奖,笑得极是开心,抱了下拳后,便离开了。
而张载作为副监军兼走马承受,拿着狼毫便在空白书册上,记下这次的战斗记录,以及众人对答。
狄青此时说道:“杨游击连胜八场,军心士气皆可用,我觉得可以分兵了。”
折继祖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
之前宋军败得太惨了,士气低到快要哗营的地步,所以三路大军只能抱团合作。
但现在士气上来了人,便可分兵了,否则三路大军总待在一起,很多战略和战术都没有办法实施的。
然后三名元帅都扭头看着陆森。
作为监军,是有权监管大军作战路线的。
一般来说,必须得按即定的计划进行,如果要更改路线,必须得经过监军同意。
上面给穆桂英三人的命令是:死守沙关,庆州不容有失!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只有防守权,没有进攻权。
陆森见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则看看张载,问道:“方才狄元帅的建议,你可记到行军对答录中了?”
张载摇头。
陆森轻笑了起来:“狄将军不懂军略,刚才他只是胡言乱语,不必记录。”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用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陆森随后说道:“本官夜观天象,再看地脉之走向,便测出今日乃分兵强攻的好日子。现以监军之职发令,三路分兵,秦凤路行左翼,永兴路走右翼,禁军坐镇中路,各司其职,自主决断,务必要拿下对方大军,再次攻到兴庆府城下。”
这话说得很过份了,似乎是抢了狄青的‘军略’,抢了他的功劳。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立刻便明白了,陆森这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中书门下给的命令是死守,但现在他们觉得时机合适,要进攻。
这本身就是违令。
这些命令和建议,若是狄青说出来,别说战事败不败的问题,即使是大胜,他回到朝中,也是被文官们攻讦的份。
什么不听号令,唯我独尊等等的名号肯定是跑不了的。
但由陆森说出来,那意义就不同了。
首先陆森是‘神棍’,他说自己算到了此日适合进攻,暂时没有人敢反驳他。
除非找到个比陆森更有法力的人出来。
第二就是……陆森虽然自己不觉得是文臣,但朝堂上下,都默认把他当作是文官中的一员。
否则也不会给他一个‘天章阁直学士’的勋号。
这文人维护文人是传统艺能。
像王安石乱指挥,弄得军势大败,死了十多万的士卒,也只是被剥去监军一职,留候待审罢了。
文官的留候待审,其实就是自罚三杯的意思。
武官的留候待审,那可就是天崩地裂了。
所以陆森不理中书门下之前的命令,让狄青等人进攻,真追究起来,完全可以用‘行使监军之权’来搪塞过去。
张载也有心交好陆森,当下没有记录狄青的刚才的建议,而是直接把陆森的话写了上去,再在陆森面前示意了下,这才转身离开。
等张载走后,狄青抱拳说道:“多谢陆真人。”
穆桂英觉得女婿这作法很暖人心,越发觉得女儿能嫁给这样有担当的男子,是大福气。
折继祖则笑得很开心,他早清楚陆森的为人了,大家都是亲戚,互相方便帮衬,理所当然的。
张载抱着记录册子,来到王安石的帐篷中。
经过一晚上,王安石脸上的青肿消了不少,已经能隐隐看出是个大帅哥的样子了。
他正在捧书阅读,听声音抬头,便笑道:“子厚,看你一脸惊叹的样子,可是遇着了好事?”
“介甫你看,这是今日的行军问答记录。”
张载把册子递了过去。
王安石先看前半部分,微微点头:“这陆杨氏确实厉害,连败八名西夏大将,颇有穆元帅年轻时的风彩了。”
等他看完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陆真人居然要抢狄元帅的建言之功?”随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不对,这陆真人是要替狄元帅扛下之后的非议,有这必要吗?”
张载一脸佩服地说道:“同辈之中,我服气的人不多,介甫你算一位,这陆真人现在亦是一位!”
0133 光照
同意狄青的分兵计划,况且将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后,陆森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准备休息一会。
因为要架设十四架井栏,大多数东西都得他亲自建造,以及监督,所以已经有近十五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虽然说系统出产的水果确实有补充体力的效果,但如果太久没有睡觉,即使有果子补充体力,系统状态栏中一样会出现‘精神不振’这样的状态。
会导致‘认知力’的暂时性下降,以及‘逻辑思维’,‘本能反应’等等与大脑相关的能力方面降低。
而且越久不睡觉,这样的状态数值越是‘低下’。
他这才刚眯眼没有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人说道:“陆监军,下官张载,请见。”
陆森打个呵欠,起身说道:“请进。”
帐篷掀开,张载走了进来,行了个官礼后,盘坐在陆森对面的毛毡毯子上。
“子厚,可有要事?”陆森问道。
虽然休息的时间不多,但状态栏里的负面数值,都减了不少。
张载点头,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言,数息后才说话:“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要帮狄元帅等人担下所有责任,若是失败,以后骂名全在你一人身上。”
陆森笑了笑,反问道:“王介甫瞎指挥,坑害了十数万的军卒,你可见又有多少人非议?”
这……张载愣了下。
这确实没有,倒不如说,这事其实文官集团一直在按着,庞太师带的头,即使是与庞太师对着干的包拯那一系,也帮着压制民间舆论。
民间即使有非议,也很快被按了下来。
“所以说,如果这事失败,我顶多就是除去天章阁直学生之职,或者剥去官身。”陆森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不了沉寂几年,又有何事。”
张载沉默了下,确实如此。
他已经能猜到王安石回京后的‘处罚’,官身降阶,去掉平章事这个辅助宰相的实力,然后外放地方‘历练’数年,然后又可回京述职了。
王安石都能如此,人脉通天,手握仙家奇物的陆真人,受到的处罚,估计更加微小。
张载又沉默了会,然后才说道:“我只是想说,陆真不必与将门走得太近,虽然说你妻子是杨家出来的人,但嫁给你了,她便是陆家的人。”
张载对武将没有特别反感,但也没有喜欢,倒不如说,持中立态度多些。
这是立场所决定的,他是文人……天生的立场便在文人这边。
这是时代的限制,没办法的事情。
但陆森不同,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人保将门,并且任由这样子下去,等过多几十年,便有惨事发生。
“我没有与将门走得近!”陆森语气淡淡,笑容如清泉洁净:“我也没有与文人走得近,因为在我眼里,文人武将,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张载表情有些奇怪。
“对,都是一样的。”陆森确认地说道:“我之所以更帮杨家和折家多些,是因为他们算是我亲戚。除此之外,文人武将,又与我何干?”
张载愣了好久,随后讪笑道:“也是,修行之下,众生皆蚁蝼。”
他起身,对着陆森抱抱拳,又说道:“王介甫托我过来,想请陆真人过去一叙。”
陆森摆摆手:“我现在对王介甫此人,没有多少好感,见着他便有些着恼,暂时还是别见的好。”
“其实王介甫也只是一片好心,陆真人懂得帮狄将军挡灾,他的做法亦是。”
“我不管他是不是好心。”陆森摆手说道:“我也不管官家和百官怎么想,害死十几万士卒这事,在我眼里,就是他王介甫一辈子都洗不干将的脏事。”
听到陆森斩钉截铁的回答,张载叹了口气,然后失落地走了。
陆森打了个呵欠,继续眯眼睡觉。
大军开拨,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至少需要有两三个时辰进行各种安排,妥当后才会分兵。
在这段时间,他可以休息一下。
其实他挺想找杨金花了的,但想想有违军纪,便算了。
而张载回到王安石的营帐里,盘坐而下。
王安石的视线从书纸上收回,抬头看了会对面的朋友,然后哼了声,说道:“观子厚失意的模样,想来陆真人是不愿意屈尊来我这里坐坐了。”
张载苦笑了下:“介甫果然聪明。”
“他估计还批判了我一顿吧。”王安石的视线重新回到书纸上,只是他拿着书纸的手,青筋冒出来不少。
悠悠地叹了口气,张载说道:“我本以为陆真人也算是我们文人的一份子,但没有想到,他居然游离在我们之外,他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
王安石轻哼了声:“陆真人自许修行者,又岂会在乎凡夫俗子的想法。”
“这倒也不是。”张载说道:“陆真人至少没有为祸人间,也没有欺侮百姓的恶行,甚至对百姓还极好,并不是无情之人。”
“他确实不算是无情,然却无义。”王安石手下手中书籍,哼了声,说道:“修行者逆天而行,与天争命,凡夫俗子在他眼里,皆是平等。可这平等,却将我等苦窗苦读十几年的文人,与那些庄稼汉、奸鄙商贾看作是同等的,端是无义。”
张载想了会,叹道:“介甫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很多人以为‘无情无义’这个词,指的是没有感情,不讲义气。
这样的解释,是有一定的道理,但那是千年演化下来,格局‘小’的了关系,才把这成语微妙地曲解了。
实质一开始的无情无义解意,情是指大爱,义是指大仁。
大仁是什么?
在儒家书生的眼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士农工商。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尊卑有序,上行下效。
这一套下来,在儒家书生的眼里,就是大仁,就是大义所在。
而陆森,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眼里,人的身份地位确实是有高低,但人的灵魂,或者说从人的生物本质上来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陆森怜惜百姓,也愿意为百姓做些事,在很多官员的眼里,这是‘情’的表现。
但义嘛……他们看不到。
其实王安石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陆森的人,私下里,包拯和庞太师都有过类似的评价。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陆森是个好人。
‘情’与‘义’,如果不是立场的关系,情大过义,这点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况且陆森确实是修行者,不是儒家的人,他不认同儒家的义,并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和包拯、庞太师等人的宽广心胸不同,此时的王安石,还是比较执拗的,甚至说有点点偏激也不以为过。
所以他其实挺看不惯陆森这个样子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思,一时间,帐中寂静如空室。
张载想着陆森担下责任的事情,又想着自己学过的先贤理念,脑中思绪百转,道义在碰撞,渐渐的,他似乎摸着了些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摸着。
且不说张载心性上似乎有所得,王安石此时倒真是气坏了。
只是他这人还是要点脸面的,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达出来,可终将是越来越不爽陆森此人了,他总觉得陆森的生存态度,为人处世,都有种做作的味道。
这样的情感让他极不舒服,连手中的书都看不下去了。
话说到西夏这边,没藏酥儿与一众幕僚待在元帅大帐中,商讨了两个多时辰后,心情越发不爽。
虽然说之前大胜,导致宋军回退到沙关处,据关不出,算是赢得漂亮。
但也就到这地步了。
宋军守城能力极强,要想攻下一座宋军据守的城池,即使是切断了城池的补给线,宋军也普通能支撑一个月以上。
而此时据守沙关的,又是狄青和穆桂英这样的名帅,还有后勤补给,即使军队士气不高,也是极难攻下的。
“你们就没有个靠谱的计策,把沙关拿下来?”没藏酥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没有人说话。
寂静了好一会,突然有个宋人降将说道:“禀元帅,此次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攻下沙关。但我们可以等,等多些时间,说不定会有转机。”
“有何转机?”
这宋人降将笑道:“等宋贼犯傻。”
帐中众人一愣,随后齐齐笑了起来。
笑声好快活,也很得意。
没藏酥儿摸摸下巴上的胡子断茬,也觉得这话似乎挺有理的。
像之前,宋人三路大军,明明都已经包围着兴庆府了,就算不进攻,只要大军再围城一两个月,兴庆府自然不战而降。
因为没粮食吃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兵就突然摆出了个复数小圆阵的阵形出来,三路大军分开,变成二十多个小圆阵,像是围棋一样,围着中间的‘天元’兴庆府。
这样的阵型,让整个西夏的军界大开眼界,然后一波骑步协同攻击,直接将种莫明其妙,表面看着很厉害,但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阵型联系和攻守同步的怪阵给破了。
宋兵大败的时候,西夏军追着砍,砍得刀卷刃,人跑不动了,这才想着休息一下。
只是……宋军这时不时犯傻的毛病,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有时候很快就会出现,但有时候,一两年也未必能碰到。
可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国相说必须得入冬前解决,否则等寒冬来临,大军就只能先行回撤。
是派兵引诱宋军出战,或者使用奇计突袭破门?
还是等等看?
正当没藏酥儿犹豫不绝的时候,门外有士兵进来,单膝下跪急急说道:“禀元帅,宋军大营有动作,似乎要分兵了?”
“什么?”没藏酥儿愣了下,随后大喜:“真分兵了?”
难道宋兵真像刚才的宋人降将所说,又犯傻了?
没理由吧,现在的监军可是陆真人……但是仔细想想,陆真人只是个修行之人,似乎也不通战事的。
若真是陆真人‘手痒’,想指挥一下军队,享受一下排兵布阵的舒爽感,那也似乎说得通。
“走,都随我出去看看。”说罢,没藏酥儿带着将领和幕僚出到帐外的山丘上。
果然看到宋军大营动了起来,分成了三路。
除了中路还镇守在中间的关卡处,其它两路都已经往左右两侧移动。
从宋军左右两翼的‘大小’,移动时产生的烟尘来看,两翼的人数估计在十万左右。
这数字不是很准备,但也不会差太多。
“分兵!”没藏酥儿哼了声:“这就不怪我一口吃掉你们了。”
说罢,他让手下拿来地图,仔细看了会,说道:“前军和中军,直接去包围左翼,后军骑兵军绕着右侧敌军牵制,铁鹞子镇守中路,只要敌军中军刚动弹出来救人,你们就冲过去杀敌。”
随后没藏酥儿把地图重重一甩,兴奋地说道:“此战优势在我,破敌指日可待。”
随着没藏酥儿的命令下达,很快,西夏大军的主力便往宋军的左翼包围过去。
而宋兵左翼似乎很快就反应过来,原地停住,先是在前后左右都布设了极多的拒马,又有弓箭手压阵。
虽然措施做得很足,但西夏大军压上,兵力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且西夏军的士气更高。
按理说……这波左翼应该是被吃定了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夏大军遇到这宋兵左翼的时候,却打得相当辛苦。
明明大军都压上了,花了两个时辰,才勉强退得宋军左翼回退半路的样子。
而西夏军战损比更高些。
“确实很顽强,但也就是如此了。”
没藏酥儿很开心,他似乎看到了这宋军左翼崩溃大败,然后引起连锁反应,引得中路救人,但被铁鹞子重骑兵冲击的样子。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西夏大军确实是就要快要压垮了左路,但此时宋军左翼中,有七架井栏,突然大放光明。
真的是大放光明,剧烈的光线,照在了西夏大军之寂。
0134 大胜
陆森建造的,其实是‘简易型光照蓄能器’,系统自带的农业设备,主要是用来解决极地附近,农业种植方面的光照需求。
是游戏中的一种相当初级的物品。
只要有玻璃、水银(白银)和一些品相普通的宝石便能制作出来。
它的原理是通过吸收日光蓄能,转成电流储存在‘蓄电池’中,等需要的时候,再把电流重新转换成光亮,对一大片的区域进行光照覆盖。
有强中低三个光照档次,兼散射、集束、聚焦三个模式。
这玩意在游戏中的应用并不广,因为没有什么人跑极地附近种植。
当然,用来作灯塔其实也是不错的。
理论上,这玩意因为是农业用的,杀伤力很弱。
但架不住两架以上的蓄能器往同一个地方照射。
游戏中有提示的,即使是散射模式下,三架蓄能器的‘强’模式下,对着同一片区域照射,种植也会在十个小时内失去水份,变成干柴。
而现在,对着西夏大军前线照射的蓄能器,有十架之多。
被照射的区域,先不说温度什么的,光是光射强度,就已经让所人被光照笼罩的人,睁不开眼睛。
周围全是光,前后左右仿佛都是太阳。
眼睛极度刺痛,即使是闭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的。
所有处于光照区域的西夏军卒,所有人都疯狂地嚎叫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疯了。
“我看不见了。”
“光,为何全是光。”
“我的眼睛好疼,谁来帮我。”
这些深陷在光照区域的西夏士卒发疯地奔跑嚎叫,因为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他们像是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然后被人碰到或者撞到,无法视物兼惊恐之下,他们便挥刀四处乱砍。
有人跌倒,有人踩踏,有人发疯。
被笼罩的区域并不算太大,只有大约五亩地的样子,可这里的人,短短十几秒便已经崩溃了。
形成了溃散的‘孔洞’,并且在向四周蔓延。
而这只是十五秒钟内发生的事情,十五秒钟后,那些还处于被照射区域,没有跑出来的人,则不管身体有多强壮,都在原地打起滚来,拼命地嚎叫,甚至开始脱去身上的盔甲和衣物。
原因很简单,太热了。
这种蓄能器本身就是模拟阳光的,一两架同时照过去都让人觉得全身发热,更别提十几架同时照射一片区域了。
不知何时,战场已经阴天,随着天色变暗,而这十道光柱越发显得明显。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在了那片被照射的区域内,无论是西夏大军,还是宋人。
他们看着区域里的西夏人,在之后的二十多秒内,使劲翻滚,气雾蒸腾,但很快就没有了声息,变成一个个不会动弹的尸体。
并且这尸体还在渐渐缩小,并且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大量的人油被榨了出来,流淌到地面。
又过了数秒,这些汇聚地在地上人油形成一个个小‘沙滩’子,再被高温蒸烤,最后某具尸体的易燃布料率先着火,在遍地人油的作用,这点火苗哄一声就变成了大火,并且在短短十几秒内,扩散到整片被照射的区域。
此时所有蓄能器的光照都停了下来,整个战场也安静下来。
就看着那片燃烧着火焰的地方。
十架同时照射的井栏也熄灭了下来。
双方的气势迅速逆转,宋军这边所有将士都嗷嗷叫着,不停地高举自己的武器,发出疯狂的怒吼。
而西夏这边,士气下降得厉害,几乎所有的士卒,视线都放在了宋军后方那高高的‘井栏’上,充满了恐惧。
很多人已经有逃跑的心思。
在这个时代,能发强光,能伤人的玩意,都是神物。
况且陆森陆真人的名气,西夏大军中,也是有一定流传的。
西夏的督战队在后方拼命地斩杀那些蠢蠢欲动的西夏士卒,这才勉强稳住了那些士气和阵形。
他们依旧按原计划与宋军作战。
双方发出了激烈的战斗,狄青佩戴着面具,亲率一支骑兵队杀人敌阵中,疯狂收割着敌军士卒的生命。
但西夏军派往左翼的人太多了,即使此时宋军有着士气上的优势,但双方依然还是处于胶着状态,短时间内双方都无法奈何对方。
而宋军中路这边,穆桂英看着哑火的蓄能器,问道:“陆监军,为何停止了强光照射?”
“能量没有了。”陆森摊了下手:“得重新蓄能。”
这很正常的,蓄能器这才制作出来多久?这大半天的时间,能开强光扩散模式一分多钟,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光能的转化率,其实并不高。
穆桂英轻轻哦了声,再笑道:“但西夏人不知道,趁这机会,中路骑兵出击,由杨金花统领,吓走敌方的铁鹞子,再令旗传讯,右翼折元帅带兵往前直扑敌人大营,并且在有敌人靠近的时候,可自行判断是否使用陆真人的神物。”
很快,旗令就传到了折继祖的右翼那边,在杨金花率骑兵直奔中路的铁鹞子。
铁鹞子是西夏的重骑兵,也是‘特色兵种’,正常情况下,宋军的骑兵是不敢与铁鹞子对冲的,但问题是,现在宋军士气暴涨,而西夏军早被那十几架井栏给吓到了。
而且为了配合杨金花的‘骑兵冲锋’,穆桂英甚至让中军六架井栏偏转了方向,对着铁鹞子的方向。
这一个配合便把铁鹞子骑兵给吓着了,立刻调转马头,直接往后跑。
而在山头上的没藏酥儿,看着自己右翼大军被狄青挡着,中翼铁鹞子骑兵后撤,而左翼空虚,折继祖的部队又扑了过来。
“传令,后撤五十里。”
没藏酥儿怒吼了一声,随后他恨恨地看了眼宋军中路的‘井栏’,转身就爬上了侍卫牵过来的骏马,率先后退。
随后西夏大军抛下一部分的士兵,‘断尾’救生,后撤了五十里,退到一处沙陵关隘处。
这地方并不算险关,但至少防守起来的时候,有地形优势。
等他们在此处站稳脚跟后,宋军也追了过来。
不过宋军并没有继续追击,而隔着五里地外,就地埋锅造饭,设置拒马等等措施。
甚至……那十几架井栏,也慢悠悠地运了过来。
此时已傍晚,落日在戈壁滩上放着,显得红艳无比。
没藏酥儿此时已经没有了早上的意风发,只有愤怒和无奈。
之前的战事交锋,西夏军折了约四万人左右。
“上当了。”没藏酥儿怒气冲冲地说道:“之前那些光柱停止的原因,绝对是陆真人的‘灵气’没有了,他要同时启动十几束这种大日仙法,想必会有极多的损耗,但凡我们当时再拼一把,说不定就能把战事拿下了。”
旁边的西夏将领们,个个沉默不语。
他们觉得没藏酥儿说得极有道理,但问题是,当时所有人都被那些光柱吓坏了,谁想得到那么多。
况且……他们这些将领心性强,见识广,能理解神异,并且硬顶着头皮往上冲,可那些士卒不行啊。
在这世界,可是人人信有鬼神的,普通西夏士卒看到那些光柱,没有当场下跪哭喊着祭拜,还能和宋军打一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别求他们有多强大的内心和意志。
“现在你们都给我想想,该如何防止陆真人的仙法。”没藏酥儿说到这里,脸孔扭曲,突然发泄似地大吼了声:“仙人掺合人间事作甚,天道不公!若没有陆真人,宋军与鸡犬无异。可恨!”
与西夏军的士气低落、无奈相比。
宋军这边可就完全不同了。
士气高昂不说,人人都是兴高彩烈,对战事充满了信心,一扫之前的颓势。
“果然陆真人的仙法厉害啊。”
“上一次我们能大胜,也是陆真人的仙法起效果,连杀二十多万。”
“所以说,以后但凡战事,只要把陆真人请出来,我们就能必胜。”
“这天下,说白了就是我们宋人的,西夏人和辽人厉害,我们打不赢,于是老天爷就派陆真人来帮我们。”
“嘿,还是陆监军好,他在我们能打赢,不像里面那个……”
“吁,小声点。”
王安石在帐篷里,神情阴郁。
他颓然地放下书,脸颊忽红忽白,他眼睛定定看着帐篷前方处,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一动不动。
片刻后,张载走了进来。
他在王安石面前盘坐下,再递给对方一个酒壶:“哦,我军大胜,饮之。”
王安石的思绪清醒过来,他瞄了眼张载手中的酒壶,说道:“军中不能饮酒。”
“不是酒,是蜂蜜水。”张载轻笑道:“因为此次大胜,陆真人便将十数瓶王蜂冻倒入到我军水源中,人人皆可舀一勺饮子。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王安石迟疑了会,还是接过来,饮了两口。
张载轻笑起来:“介甫果然大气,我还以为得劝说你几句,你才会饮食呢。”
王安石哼了声,说道:“我与陆真人,并无私仇,只是理念冲突。他的作派,我看不惯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大胜,陆真人居功至伟。”张载颇是佩服地说道:“陆真人前次做监军的时候,已有大功,这次又用仙法更改敌我攻守之势,真男儿也。”
“不算吧。”王安石装作语气淡然,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韩相不是说过,东华唱名方为好男儿。陆真人还算不上好男儿。”
张载摇头:“韩相这话,可不敢在陆真人面前说。不过他估计也快回京了吧。”
此时韩琦还在被外放,数年前他在对辽国的战事中,坑死了十多万的军卒,为了保他,赵祯将其外放到地方做官,现在已有五年了,估计也快宣诏回来了。
而张载断言王安石不会被真正意义上的‘处罚’,其判断就是源于此。
韩琦没事……有庞太师保着的王安石,一样会没有事。
想到韩琦,王安石愣神了好一会,然后说道:“子厚,可再帮我去与陆真人传话,我想求见他,可好?”
张载先是一愣,随后轻笑道:“当然好。”
说罢,他就站起来,急急往外走。
他钦佩王安石的才情,敬佩陆真的性情,所以他不希望这两人势同水火。
之前王安石让陆真去见他,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但现在是王安石主动放下身段,想求见陆森。
只要有点情商的人,都能明白王安石以后的前途有多明朗,无论是谁,都应该不会拒绝王安石的折身求见才对。
张载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见到陆森,把这话一传,笑容立刻就凝固了。
“不见。”陆森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一丝的犹豫。
愣了好一小会,张载惊讶地叫了起来:“为何啊,陆真人,介甫他才情惊人,心中又有大志和大义,你们两人若是携手,必能将我大宋推上高峰,成就汉唐霸业。”
陆森扯着嘴角笑了下,是冷笑:“一个不把军卒当人看的,怎么配得上大义这词。”
“可是。”
陆森摆摆手:“在王介甫真正的处罚没有落实之前,我是不会去见他的,也不希望他来见我。子厚,劳烦你替他传话了。”
看着陆森态度强硬,张载只得离开帐篷。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王安石的营帐中,愣愣坐下。
王安石见他这模样,叹气问道:“看来陆真人是不想见我啊。”
张载嘴唇动了动:“小生愧对介甫嘱托。”
王安石摆摆手:“无妨,其实我多少也预料到了,子厚你眼皮子发黑,想来已经很久没有睡了,何不休息片刻?”
张戴想了想,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一路叹气。
等张载走后,王安石双手紧紧握拳,脑门上的青筋都冒了两根出来,但随后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态,没有让自己变得歇斯底里。
同时,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士卒保家卫国本就是理所当然,埋骨战场不是好事吗,陆真人他到底在气什么?”
0135 针对
虽然宋军没有攻到兴庆府下,但这一次的攻守逆转,完全粉碎了之前西夏军的军事意图。
在入冬之前南下,打到汴京城附近,届时黄河差不多结冰了,西夏军便可威胁到大宋京都。
如果有机会,定灭赵宋。
但即使灭不了,也可以将其围城和赵宋谈‘生意’。
让赵宋花些钱买他们的石头,羊角和草皮回去,互利互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
现在的西夏,要完全吃下赵宋是有点难度的,但并不妨碍他们想着从赵宋身上挖下一块肥肉。
然而……这样的打算,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宋军在关隘之外,进行了合流之势,而狄青主动抽了一小部分的兵力,从西北方向的某个低矮处,爬过丘陵,正算进行迂回绕后,进行包抄。
这举动,甚至没有瞒着西夏军,光明正大的进行。
但西夏军即硬是没有办法。
那处丘陵的地形比较崎岖,骑兵施展不开,派步兵过去……根本打不赢。
可以这么形容,如果说骑兵战斗力的话,西夏和辽国是张飞对李逵,半斤八两,而宋军是李鬼!
但要说步兵战斗力,宋军能大喊一声:还有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宋军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得以步卒对抗西夏和辽国铁骑,这是被逼出来的。
在骑兵无法参与战斗的情况下,北宋对西夏步兵其实是有压倒性优势的。
就像现在,西夏人明明知道宋军开始打算翻跃丘陵,却无可奈何,只得派一队骑兵在丘陵的另一边防着,不让宋军随意下来,对自己后方进行包夹之势。
元帅大帐中,没藏酥儿脸色极是阴沉。
“现在,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难题?”没藏酥儿视线扫过帐中所有将领,包括那些宋人幕僚:“根据我们安放在宋营中的探子秘密回报,这次的监军是陆真人,他不但放权给宋军三路元帅,甚至还愿意把责任挡在自己身上,颇有我大白高国的豪杰风彩。如此人物,居然身在宋人之中,着实少见。”
没有人说话。
这时候谁说话,都是在触元帅霉头。
等了好一会,见没有人愿意出声,没藏酥儿继续说道:“现在看得出来,陆真人同时发动那十几架大日仙法的器械,是很耗法力的,持续时间不长。但只要发动一次,便会让我军士气大降,诸位,你们可有好法子。”
“我们可依城墙而动,只要死守着关隘,不让陆真人的仙法照到,便无事。”最后还是有个宋人幕僚站了出来,低头说道:“想来陆真人的仙法,虽然能点燃人体,却依然没有办法晒裂砖石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关隘,城墙挺厚的,而且城门也是巨型青石制成。
况且城墙的高度,要比那十几架井栏高出极多。
正常情况下,只要站在城墙之后,是不怕被那光柱照到的。
前提是,陆森不再加高井栏的高度。
这时候,穆桂英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陆监军,可再将那十四架仙物拨高数丈,这样方好照射到西夏的城墙之后。”
陆森摇头:“已经不能再拨高了。”
再高的话,头重脚轻,极易倾塌,并且重量会增加,底盘容易变得不稳。
有的朋友则会说,那加大底盘,多放几个轮子不就完事了?
但要考虑到,这里是戈壁滩,不是什么路面光滑的沥青大道。
现在的井栏已经很重了,再增加高度,放大底盘……先不说重量导致压强过大,井栏下陷的问题,这多造些轮子确实可以解决。
但井栏移动时的摩擦系数得考虑下,越大底盘,轮子越多,摩擦力越大,需要的‘推动力’就越大。
现在的井栏就已经够重了的,远比普通步卒的行军速度要低,再加重的话……几乎动弹不了。
“那真是可惜了。”穆桂英叹了口气。
她现在觉得,有陆森这女婿在,打仗真是爽快过瘾。
不抢功,不夺权,还帮你把责任都扛走了,你只要放心做事便成。
但陆森突然说道:“我可以做些抛石机出来。”
“哦?”穆桂英大喜:“如此攻城神器,那不是墨家机关妙物?陆监军亦懂?”
“略懂略懂。”陆森轻笑道:“不过穆元帅得想办法帮我遮掩一下,需要个两三天。”
穆桂英使劲点头:“没有问题。”
随后的三天,宋军也不急着攻城,就在大营里大搞操练,各种跑步变形阵形等等。
这里是戈壁滩,本来就是干燥的地方,这有大量人马跑动,立刻就扬起大量的黄尘,将整个军营都包裹在里面。
远处的人,即使站在高处,也看不到宋军大营内任何动静。
此时没藏酥儿站在城墙高处,看着宋军大营中如此飞砂走石的景像,久久都屏着双眉,时间长了,开得双眉之间,左右各有一道清晰的紧刀皱纹。
“宋人这是故作何种玄虚?”
虽然他身后跟着一大帮子的人,勇猛者有,智慧者亦有,但没有一个人现在能回答他的疑惑。
“想来应该又是陆真人的仙术作祟?”
没藏酥儿越来越觉得没底,普通人他真的不怕,无论是狄青还是穆桂英,或者是折家将。
这些人即使强过自己,那也是有亦可循的。
可陆森不同,这个陆地神仙,总搞些神神怪怪的手段,从来未出现过,兵书中亦未曾记载过,使得战事古怪奇离,让人防不胜防。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宋军中的黄尘似乎淡了不少,他皱眉看了会,便发现宋军大营中,有队伍出阵,走得很慢,护送着些奇怪的器具,在向自己这边走来。
那些器具没有后边的井栏那么高,但似乎有一定长度,细数下来,发现有七架,而且有至少五万人围着圈在保护着这些东西。
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次相当强烈。
没藏酥儿已经很想发布撤军命令的,但想着国相的命令,就只能将这种不安的心思死死地摁住先。
只是这一迟疑,宋军那边,移动的阵形倒是停了下来,对方在离城墙约一里处多些的地方,就地驻扎,并且设置拒马。
这已经是宋军的习惯,只行军停止,就立刻设置拒马,免得被西夏游骑突袭。
而等宋军停下时,那六架器具似乎在远处展开了,随后似乎在远处同时跳动了一下……因为实在隔着有点远,不太能看得清那些器具是啥样子。
而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每个器具的那里,飘起了一个黑点,而等数秒后,便听到巨石破空的声音而来。
呼呼哗拉响的,有点像是衣服快速挥动时的声音。
但要大很多。
没藏酥儿和西夏众人都被这声音给吸引了,他们看着六个黑点快速飞行过来,然后迅速变大,有三个划过自己的上方,落在城墙后边的营地上。
方型的巨石?
他们正这么迷惑的时候,听到咚咚咚连续六声巨响。
城墙宽厚的地面在颤抖,似乎感觉到脚掌与地面的接触点,也因为颤抖而在疼痛。
怎么回事?
没藏酥儿下意识看回到城墙后方的大营中,便见三块方型巨石落地后,还滚动了十数米,所过之处,皆是血溅喷射,带出一条红艳艳的‘丝带’。
这是……抛石器?
没藏酥儿的视线拉回来,然后便看到自己二十多米处的城墙顶面上,有快巨大的方型体,‘嵌’入到城墙的顶垛上,还造成了墙面的数道裂痕。
他再扶着箭垛往下一看,发现已经有两块方型的巨石,嵌入到城墙的正面,大门的左右,各有一块。
果然是抛石器,想来又是陆真人的手笔。
没藏酥儿重重地砸了一下手,他很清楚,这次的关隘又要守不住了。
“这些石头哪里来的?”他只是不明白,陆森这种方型的石头在哪里弄出来的,戈壁滩是不可能产出巨型的,坚硬的岩石的。
戈壁滩昼夜温差大,干燥,空气流动速度快,这就哈戈壁滩上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被快速风化着。
即使再坚硬的东西,在戈壁滩上暴露到空气上一段时间后,都会变得易脆易碎。
所以戈壁滩上是找不以坚硬的石头的。
这里的岩体,顶多只能算是相对坚硬。
而建筑城墙的砖石,都是用火锻烧过的,防风化能力很强,所以正常情况下,戈壁沙海上的城墙,是没有办法正面攻破的。
但现在没藏酥儿看到了什么?
一块块巨大的,方型的岩体,从远处被抛射过来。
每一块方型岩体都能轻而易举地撞碎一大块城墙,或者强硬地嵌入到城墙中,蛮横地在城墙上撕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网状的裂痕。
“该死,绝对又是陆真人的手段。”没藏酥儿大喝一声:“传令,继续后撤,撤到五十里处的横断山再继续驻扎。”
说完话后,没藏酥儿立刻下了城墙,骑着自己的战马,迅速离开了关隘。
而在这过程中,时不时有巨石从空中划地,落在他的前方,或者后方处,砸出一团团血花。
此时西夏军的士气再一次下降,任谁被如此攻击,却没有任何还击手段,皆会如此。
大军后撤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心惊胆颤,因为关隘地形是细长的通道,所以即使没藏酥儿迅速下达了撤退命令,大军也不是能在短时间内撤走的。
而在这过程中,时不时有巨石呼啸中从空中砸下来。
落下来的时候,叭叽一声,便是十几或者二十几人变成肉靡,再滚动数米,又是二三十人死亡。
幸好落下来的都是方型的巨石,滚动距离并不远,要是呈圆型的巨石,落在地上能滚上数十米的那种,可就是真正的灾祸了。
而且还好宋军那边只有六架投石机,且大多数的石头都用来砸城墙了,只有偶尔有块因为弹道计算错误,落入到城墙之下,砸死大量的西夏士卒。
但即使如此,时不时落下的巨石,依然也成了西夏军的心头恶梦。
所有人都祈祷着,巨石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包括了没藏酥儿。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
但凡有块巨石不长眼,自己就和那些卑贱的士卒同一个下场,死无全尸。
但好在……没藏酥儿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很快就脱离了巨头的抛射范围,并且迅速往兴庆府的方向狂奔。
也得益于他的果断,居然逃过了一劫。
狄青在看到那些抛物线的巨石时,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强袭,忍痛拼着一定的战损,打退的之前骑兵的骚扰,冲往关隘的必出路口处。
没藏酥儿跑得快,他刚从狭长的通道中逃脱没多久,狄青带着精锐步兵团扑了过来,拦住了出口。
还是那句话,只要没有人瞎指挥,宋军打阵地战,几乎是无敌的,便何况是狄青带的兵。
至少十二万的士兵被拦在了关隘的通道中,冲不出来,而后方抛石机很快就把城墙打崩塌了,穆桂英带着大军冲上,与狄青前后夹击,杀敌三万,俘敌约九万左右。
如果说之前陆森的万轮车二十万士卒,是把西夏国打成了重伤的话。
那么这次的大胜,直接又在西夏上又捅了一刀,直接把对方快捅休克了!
近九万的俘虏,可不是九万头猪,看守他们需要大量的精力,所以穆桂英等人,即使想着乘胜追击也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这次大胜传开了。
西夏自然知道这事。
辽国知道后,迅速囤兵三十万在南边境线上,防着种家突然发疯。
而京城很快也收到了大胜的消息。
赵祯在朝堂上,开心得像是个小孩子。
之前的敌人就要快南下子,汴京城感觉岌岌可危,但没有想到,现在不但把敌军打退了,而且还把敌军的有生力量,都快消灭完了。
“具体的情况,众卿家应该已经知晓,现在穆元帅正让人把九万俘虏送到京城来,你们哪家想收些干活的蛮奴,可要好好打听消息了。”赵祯笑得很开心:“昨晚穆元帅的折子也递了上来,她在折子中问中书门下众卿家,现在她是继续打下去,还是班师回退?”
此时一个中年官员站出来,说道:“臣启奏,陆真人作为监军,不顾中书门下,所发出死守的命令,主动指挥狄青等人发起进攻,有违抗朝廷之嫌,请将其速速召回,同时剥去他天章阁直学士的勋位,臣斗胆请官家斟酌以上提议。”
0136 我也可以很任性
对于这个中年官员的提议,朝堂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感觉到意外。
朝堂上文武百官,代表的势力和组织大大小小也不不下十几个,有人喜欢陆森,自然也就有人不喜欢他。
即使陆森常拿仙果出来分享亦是一样。
赵祯摸摸额头,要是以往上朝,遇到这种直接‘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官员,他会脑瓜子贼疼的,但现在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主要是最近小儿子迁到宫外住,又常食陆真人家出产的仙果,身子骨渐好,以往大病小病不断,现在半年多了,也没有得过一次小疾,人都白白胖胖了许多。
小孩子身体好,仙果的食量就少了一半以上,而些剩下的仙果,一部分进了赵祯的嘴里,另一些分给了后宫的妃子们。
由于时不时的仙果滋养,现在赵祯的身体健康了许多,头痛这毛病,也不会再随时就犯了。
救了自己儿子,给了儿子健康的身体,现在又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这样的恩情下来,赵祯是比较感激陆森的。
若是其它那些心怀天下、霸道无双的君主们,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觉得陆森是在用仙果拿捏自己这个帝王。
但赵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即使陆森从不主动给他送果子和蜂蜜,皇宫的蜂蜜都是从汝南君王那里送来的,是二转手的,他也没有这么想过。
他对陆森个人的看法,只有感激。
毕竟这是一个未来以‘仁’字为庙号的皇帝。
所以他听到有人直接‘参’陆森的时候,是比较头痛的,但现在头又不痛……他就讪讪放下手,问道:“李爱卿,虽说中书门下的命令是死守,但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为帅者有自己的决断也不是坏事吧。”
这李姓官员继续说道:“官家,这非我故意刁难陆真人,实属这次的军略极为异常。杨家和折家与陆真人乃是亲眷,狄元帅也陆真人亦是交好,现时我大宋军力十之七八,皆在这几人身上。他们违背中书门下的命令,主动进攻,看着是灵活应变,但若是他们有二心……前朝之事,便可再现矣。”
这话一出,全朝堂的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过来。
这是为了打击陆森,而把整个赵宋的遮羞布都给扯开了呀。
这李姓官员,是有多恨陆真人?
当下朝堂中,吸冷气的人有,议论纷纷的人有,嬉笑者,嘲笑者皆有之,仿佛就是幅人生百态图。
赵祯血压一下子就上升了,也真感觉到有些头痛了。
他看向群臣的前排,问道:“包爱卿,庞太师,你们有什么看法?”
包拯拱手说道:“臣认为,陆真人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修行者,对人间富贵没有留恋。”
庞太师也在一旁说道:“臣附议。”
赵祯松了口气,心想着无论是包拯还是庞太师,都没有针对陆真人,其它人看到这情况,应该不会再针对他了吧。
谁知这时候,那位李姓官员,继续上前一步,痛哭疾呼:“官家,请明鉴……当年太祖亦没有二心啊,但身侧将领有,身不由己啊。”
如果说刚才李姓官员的话只是让人头皮发麻,那么现在他的话,就是让所有人都如坠深渊了。
这下子连包拯和庞太师地,都不再敢维护陆森。
两人都微微低下头。
见到如此,又有几人站出来,说要追回陆真人的监军之权,让他回矮山听候发落。
赵祯头皮有些发麻,他是很感激陆森,但又觉得,这些人说得有道理。
陆真人监军就算了,居然违背死守军令,主动进攻西夏。
若他有将领劝他皇袍加身!
赵祯感觉到心都在发颤,只是他突然想起来,说道:“陆真人曾说过,天子不可修长生,想来修行者也应该不可当天子才对,他……”
此时,李姓官员拜伏在地,哭嚎着打断道:“官家,糊涂啊,陆真人确实说过天子不得长生,但修长生何其艰难,若有当天子的时机,难保陆真人不动心。”
赵祯将视线看向包拯和庞太师两人。
但他们两人都低头不说话。
在这种涉及到皇权争斗的事情中,他们不不愿意掺和进去的。
包拯确实是爱民如子,但陆森不是民。
他是官员,是真人,强大无比,不需要包拯去爱护。
当下又有几人出列,气势汹汹进言要追回陆森的监军之职,免得陈桥之事再现。
听着下方叽叽喳喳的进言,此起彼伏,再看着连包拯和庞太师都沉默了,赵祯的耳根子本来就软,便越来越觉得,让陆森继续监军下去,确实不好。
于是便说道:“百里加急,速发金牌,以中书门下诏令,令三路大军立刻回防庆州,陆真人卸监军一职,由平章事王介甫继续担任。”
这令一出,许多人在轻叹,很多人无喜无悲持中立态度,也有人欣喜若狂,比如说那位李姓官员。
以包拯、庞太师等重臣为首的中书门下朝臣,摇头者居多,但没有人帮忙说话。
倒是汝南郡王冷哼一声,狠狠地扫了一圈那些‘参’了陆森的官员,然后甩袖而走。
赵祯见状,在龙椅上大喊:“汝南郡王,你这是何意?”
“身体不恙,头晕眼花,反胃欲吐,就不居朝堂上丢人现眼了。”
说话的时候,汝南郡王头都没有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病弱的样子。
曹国舅看着汝南郡王的背影,有点想跟随,但最近想了想,还是站着没动。
当下,汝南郡王一个人出了朝堂,跟在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捧着金牌和圣皆的公公。
两者几乎是同时出了皇宫。
汝南郡王出到外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煌煌艳日,嘲弄似的哈哈笑了两声,离开了。
当天,朝堂上的决断,让整个汴京城都轰动了,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矮山上,赵碧莲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是‘哦’了声,然后又开始地自己学着炊‘蜂蜜馍馍’,打算学做得更好吃些,等官人回来让他开开眼,换下口味。
庞梅儿在一旁问道:“你都不着急吗?”
“急什么?”
“如此大事,陆真人回来后,必备除去官职。”庞梅儿想了想,眉头间有些忧虑:“从此白身布衣,再想回朝堂,就难了。”
“有哪必要吗?”赵碧莲反问道。
“什么必要?”因为心绪杂乱,庞梅儿没有听明白自己闺蜜的意思。
“我家官人需要官身?”赵碧莲笑了:“他从不贪恋权财,要不是看在官家心诚的份上,他懒得当什么天章阁。若真卸了官身,对于官人来说,反而是件开心的事情。”
听到这里,庞梅儿也反应过来了,确实……陆森是不需要什么官身的。
她之所以这次反应比赵碧莲慢些,是两者的出生立场不同。
赵碧莲年幼时是在贫苦人家长大的,内心的根子,就是草民。
而庞梅儿一出生,便是贵璜世家,说白了便是被官本位的观念熏陶到骨子里了。
所以两人的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第一反应也不同。
庞梅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赵碧莲的背影,心中惊讶万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闺蜜,并不是除了两个大馒头外,就一无是处的,现在看看,反而有种大智若愚的味道。
‘原来丑儿竟是自己么?’
庞梅儿苦笑了一下,她坐在凉亭中,思考了很久很久后,写了封书信,托黑柱带人了自己家人。
庞太师拿到信的第一时间后,笑得很开心:“不愧是我家凤凰子,只是可惜非男儿身,这担当和决断,男儿也未必能比得上啊。”
京城的风云暂且不谈。
陆森这边,攻破了沙关后,抓了数万俘虏,分出一支队伍,把这些俘虏送往大宋境内。
战俘可是好东西啊,可以卖于富贵人家做仆人,可以发去边荒开拓农田,亦可发往矿场做活,是实打实的生产力。
但运送俘虏也是个麻烦事,弄了六天才把事情做完,正要继续进军呢,就听到有人禀报:“三位元帅,陆真人,京城来加急金牌,附有中书门下和官家的诏令。”
元帅大帐中,所有人脸色都有点难看,皆有点不妙的感觉。
一柱香后,等特使宣读完皆意的第一时间,最冲动的折继祖就重重一拳把身边的帐篷打穿了个大洞。
他憋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
狄青倒是很淡定,他从军多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
穆元帅只是摇摇头,她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明明打赢了,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却下达撤退的旨令。
陆森没有接旨,而是对着旁边三个元帅问道:“接下来,我们便可直扑兴庆府,若要攻下,需要多长时间。”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时间。”
狄青抱抱拳,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敬佩。
“后勤军粮还能撑多久?”
“至少四个月。”折继祖眼睛发亮,他似乎明白陆森要做什么事情了。
“那就继续进军。”陆森笑了笑。
穆桂英美目盯着陆森,小声问道:“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无所谓,我自己喜欢就好。”
听到这话,穆桂英笑了:“也是,修行之人当道心通透。”
陆森转身看向特使,说道:“回去告诉官家和百官,陆森拒旨。”
这特使大骇,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两个士兵架出了大帐之外,他愣了愣,立刻跑出大营,骑着马往西安城驿站狂奔。
三路大军再次开拨,这次行军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些。
行军至兴庆府境内时,与西夏军发出小股兵力战斗,打退敌人后,就地驻扎休息。
第二道金牌就过来了,这次圣旨的用词语气,明显严厉极多。
陆森再次拒旨。
连拒两道金牌,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而赵祯这次真的有点慌了,他发怕陆森真的要‘皇袍加身’,或者是投奔西夏。
于是连着三天,每天各发一道金牌。
最后有官员建议,陆真人性格坚韧通透,发金牌给他是没有用的,要发就发给狄元帅,穆元帅和折家元帅。
赵祯和中书门下恍惚大悟,深以为然,又连发三道金牌给三位元帅。
而陆森这边,大军行至兴庆府下时,第二道金牌也刚好到。
拒旨后,陆森让三位元帅自己商议如何破城,而他则站在阵台前,借着月色,看着前方的兴庆城城墙。
银色的月光下,青黑色的城墙巍峨展开,像是横放在天际线上的断崖,隔断着大地与夜空。
旁边有脚步声走过来,陆森扭头,发现是王安石和张载。
“我不是让侍卫不准你出来吗?”陆森笑问道。
“哼,现在我才是监军。”王安石站到陆森旁边,冷冷地说道。
“但你觉得又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陆森笑了起来。
确实没有多少,连走出帐篷都是他对着两个小兵说了半天威逼利诱的话才行。
现在全军都知道陆森拒旨的事情了,也知道陆森按理说,不再是监军。
但几乎全军的人,都依然还认为他是监军。
“你先别管我,打下兴庆府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王安石淡淡地问道。
陆森点头:“很重要。兴庆府打下来,西北便再无隐患。且能让我们宋人,再兴勇武血气。”
“可你这是逆君,是大不道。”
“逆君的事情,你们文官没有少做。”陆森的笑容更是嘲讽了:“怎么,你们做得,我陆森便做不得?”
王安石张张嘴,想着什么却说不出话。
旁边的张载眼睛在发亮,问道:“陆真人,你为扫平西北忧患而愿大义身殒?”
张载此时还是个小年轻,对于为大仁大义而身死的高尚情怀,还是极为崇拜的。
但陆森摇头:“只是拒旨而已,死不了。”
王安石哼了声:“你这是仗着仙果和人脉为所欲为。”
“你王介甫坑死十几万士卒都死不了。”陆森扭头看着对方,呵呵冷笑:“我就是拒旨而已,更死不了。顶多就是把所有的官身和勋位都还回去罢了。”
王安石听到这话,脸都青了。
极是难看。
0137 羞与尔等懦夫为伍
宋军再次兵临兴庆府城下,这让西夏人觉得极是难堪。
从来都是西夏压着赵宋凌辱,现在却是在一年内,赵宋大军连着打到都城下两次。
不足三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像是个木偶,几乎不会动弹的样子。
没藏国相站在龙椅左侧边些,他看着下方的朝臣,语气阴森地说道:“你们皆说那赵宋不可能打得赢我大白高国,但现在,他们又在城下了,而我们这边,却没有勇猛男儿敢出城应战!”
朝堂上的百官个个神情讪然。
若是在野外行军中,占着骑兵优势的西夏国自然敢与宋军交锋,只要地方够大够宽广,骑兵在机动性的优势下,就是无敌的。
但攻城战的情况不动……对方大军已经合流,而且周围布置了大量的拒马,和陷马坑。
就算重骑兵铁鹞子再厉害,也不敢去冲击列阵了的大规模步兵群。
只有在魔幻世界,才有可能出现精锐重骑兵,冲锋后凿穿整个大规模步兵阵线的事情。
在现实世界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重骑兵冲进步兵阵里,就跟陷进泥潭差不多,能多走十米都算厉害了。
所以只要是阵地战,没有大量步兵配合的情况下,西夏骑兵是不敢乱来的。
没藏国相见没有人说话,满脸的腮络胡子都在气得颤抖。
此时有个宋人官员站出来说道:“国相,据我所知,赵宋的狗皇帝,已经在用金牌催大军回返了,只要我们再据城坚守些时间,必能等到胜得。”
“这事不用你说,我早已知晓。”没藏国相哼了声,说道:“废话连篇,我大白高国什么时候遇着宋狗得等他们自己退兵了?挫我大军士气,把他拖出去,杖三十。”
听到这话,刚才说话的宋人降官急了,立刻跪下来磕头大声祈求道:“国相,饶命啊,小人忠心一片,饶命啊,我愿为大白高国奋勇杀敌,现在就去,求你饶我狗命啊……”
直到这男子被拖出大殿,没藏国相也没有改变主意。
也不怪宋人降官哭得如此凄惨,杖三十,是要人命的,即使侥幸不死,下半辈子也是在床上度过了。
宋人降官的声音似乎依然袅袅在大殿中回荡,百官都度下脑袋,即使是龙椅上的小皇帝,也是把视线下意识往下看。
杖毙了个人,没藏国相似乎气消了许多,他语气缓然说道:“宋军来势汹汹,但此时已近寒冬,只要我们坚守多些时间,他们必定会回防。此次依然由没藏酥儿主持防务,谁还有意见?”
这种情况下,谁敢有意见。
之前的降将明明没有说错什么,不一样被拖出去杖毙了,白痴才在这种时候出声。
有的没藏国相的命令,整个兴庆府动了起来,大量的兵员被放到了城墙之上。
而下朝后,没藏太后直接找到没藏国相,问道:“哥,要不我们先后撤吧,兴庆府这次估计守不住,据酥儿侄子说,宋人那边来了个陆真人,制造出来的器具端是厉害。”
“走是要走的。”没藏国相哼了声:“但不能走得太明显,否则兴庆府根本顶不了多少天,先做好准备就是了。”
没藏太后轻笑道:“我明白了。”
说回到陆森这边,第三次拒旨后,陆森对于穆桂英说道:“金花就调派到我的身边,听我差遣。”
“这是为何?”穆桂英有些奇怪。
“我要在后方镇守,不让敌人有机可趁!”陆森微笑着说道。
“我们后方怎么可能……”穆桂英话说到一半,也反应过来,她先愣了会,随后思索了数息时间,指着地图上一处,说道:“要是敌人绕我后方,此处是必经之路,在此镇守即可。”
陆森看看地图,记下后,便带着杨金花离开了帐篷。
半柱香后,一支人马悄悄地离开了大帐,往大后方走。
约走大半夜,终于到达了指定的隘口。
此时天已经亮了,陆森让杨金花布置好防线后,便坐在了隘口的山坳上,看着天边火红的朝霞。
不多会,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也跌跌撞撞地走了上来,是王安石和张载。
陆森离开大营之前,把这两人也给抓过来了。
若是留他们在前线,指不定就把指挥权又抢走了。
“陆真人,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王安石走上来,不快地指着陆森的脸,骂道:“你如此行为,无君无父无……”
啪!
陆森一巴掌把王安石的手指打开,用的力气很大:“我不是儒生,别把孔夫子那套用在我身上。”
王安石吃痛,捂着手指脸色扭曲,陆森刚才下手挺狠的。
张载立刻走上前来,作和事佬:“俩位有话好好说,不要急不要急。”
陆森斜眼看了王安石一会,说道:“我不想和他吵,但不代表着我可以忍让他。再有类似这种无端的指责,他直接把他牙齿打掉,免得说话难听。”
“你!”王安石气得不行,他向来骄傲,若是平时,定不会忍着这气,可不知怎的,他最近总觉得心虚,特别是与陆森对面的时候:“可是人人皆像你这般出征便抗命,朝廷可不敢再让名将挂帅了,你明白吗?”
“呵,本来名将挂帅就没有什么意义。”陆森嘲讽地看着王安石:“大好局面都被你这样的监军浪费掉的,还坑死了十几万士卒,还不如不出征。”
“你!”
说到这事,王安石便被怼得无话可说。
他拼命地忍住怒气,然后苦口心长说道:“陆真人,你别再任性了,即使你挡着来自京城的金牌,即使真打下兴庆府了,你回到京城,一样会被言官诘难,会被官家犯忌,这划不来。”
“顶多就是罢官而已,怕什么。”陆森笑道:“但打下兴庆府,可就不同了。”
王安石叹道:“没必要,即使打下来,估计也守不长久。”
“打下兴庆府,可防守西北,又可东望辽国,与种家边境那边形成夹击之势,你居然说没有用?”陆森歪头看着王安石:“你搞政务或许还行,但这种军事上的,还是别掺和了。”
王安石深深地吸了口气:“兴庆府打下来了,谁敢守?这里是李元昊的龙兴之地,我问你,谁敢守?”
“龙兴之地?”陆森冷笑了:“打下来的地盘,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守不住,北宋还不如现在就灭了算了。”
王安石正想说话,但突然间,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皱眉连连回想了陆森刚才说的话,突然问道:“你说北宋……难道还有南宋不成?”
旁边的张载听到这话,也是身子一抖。
陆森坐着着向天边泛起的朝阳,没有说话。
“北宋,南宋……”王安石不停地咀嚼着这两个词,很快他猛地扭头看着陆森:“你是修行之人,有预见之术不奇怪了。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陆森扭头看了王安石一眼,不再说话。
王安石走到陆森面前,抓起陆森的衣襟,怒道:“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能看到……”
啪!
一发重拳打成王安石脸上,他鼻子喷血向倒仰着连退数步,之后惨叫一声,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痛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陆森收回拳说,冷然说道:“我之前警告过你了,别再烦我。”
“介甫,介甫,你没事吧。”张载立刻跑到王安石身边,帮后者顺顺后背,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减轻对方的痛苦。
陆森继续坐在山坳上看着日出。
王安石捧着脸,恨恨地盯了会陆森,下山去了。
之后王安石就再没有再与陆森打过照面,见着陆森,也是主动转身避开。
但根据张载的说话,王安石这段时间一直在念叨着:北宋……南宋……这样的词。
陆森懒得理。
不过他也确实有丝丝佩服,这王安石果然七窍玲珑心,自己只是口误一下,多说了个并不算明显的词,都被他发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森卡在这里,拦截到很多‘敌人’。
催他交出监军之权的有三道,然后催促穆桂英、折继祖、狄青回防的金牌,每人各两道。
再加上之前的三道,已经有总共十二道金牌了。
陆森把玩着一道金牌,他的身边,是个风尘仆仆的驿站特使,他抱拳忧苦地说道:“陆真人,请放我过去,小子一定要把金牌送到穆大元帅的手中,否则上面必定会怪罪下来。”
“不可能的,你都被我抓了,只要不是白痴的上官,都会理解的。”
“可我们的上官就是有点白痴。”
陆森笑了:“那就别干了呗,要不换个工作?我这边正招收有上进心的家将呢。”
“当陆真人的家将?”这信使愣了下,然后喜上眉梢:“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退下,记得把让人把我绑起来啊。”
然后这信使美滋滋地走了。
陆森抛着手中的金牌,再看了诏书的内容,无奈地轻笑起来。
果然和他预料的那样,自己拒旨后,中书门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将领的身上。
陆森不敢接旨,不肯让出监军之位,也不肯回防,那是因为陆森现在是文官,不好拿捏,他们自己很明白这点。
因为就连司马光在边境筑堡的时候地,都说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这个将,当然指的是文官担任的元帅。
要是将门担任的,那就是别外一个说法了。
所以当旨令和金牌出现在穆桂英等将领的身上,那他们不得不接令。
所以这也是陆森要在后方关隘设卡的原因,挡住所有的金牌和诏令,直到兴庆城被攻破为止。
现在想想,二十多天过去了,估计也快了。
有投石机,有光昭蓄能器,三路元帅都是真正的兵法大家,又没有文人干扰他们,陆森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仗怎么输!
想到这里,他嘿嘿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几名撑着杨家旗的骑兵过来,他们下马后,便立刻被带到陆森面前。
是熟人……老齐!
“姑爷,不对是陆监军,大喜事,兴庆府攻下来了。”他们身上满是血尘,疲倦的脸上,带着欢欣的喜悦。
陆森早预料到了,所以他并没有吃惊,只是站起来,回到营帐中,对着几百双期待的眼睛,笑道:“兴庆府攻下来了,我们胜了。”
“万岁万岁!”
将士们发出疯狂的吼声。
此时王安石和张载也出到了帐篷之外,他们两人看着兴奋的士兵们,神情冷淡,却也充满了纠结。
陆森走过去,笑道:“恭喜王平章事,贺喜王平章事,作为监军攻破兴庆府,从此后,便可平步青云了。”
阴阳怪气的,让王安石的脸都快扭曲了。
说罢,陆森将其中一封诏书和金牌扔到王安石手中:“拿着这些东西,带着这些士兵作为侍众,去兴庆府接收战俘,以及安抚战后事宜吧。”
王安石哼了声:“也就是说,我是监军了?”
“对。”
“那陆真人请自缚双手,作为抗命中书门下的惩罚,可好?”
看着王安石那气愤的表情,陆森笑道:“你想再被我揍一拳?”
王安石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但又觉得在陆森面前做这个动作,有认怂的疑惑,他便冷笑了下,昂首挺胸带兵离开。
穆元帅等人做为元帅是很合格的,但却不擅长内政和治安方面的事情。
所以兴庆府的战后事宜,还必须得王安石和张载两人上阵才行。
陆森看着杨金花,以及数名杨家的老兵,笑了笑,说道:“我们也走吧。”
十数日后,在信使快马加鞭的传递下,兴庆府城破的事情,传回到了汴京城。
同时穆元帅,狄青元帅也已经班师凯旋,而兴庆府,则暂由王安石和张载管理。
兴庆府在文官手中管着……那就好。
听到这里,无论是官家,还是文武百官,都松了口大气。
之前所有的金牌特使出去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事还真吓坏他们了。
真怕陆真人在北边,已皇袍加身。
这时候,那个李姓官员又跳了出来,哭嚎道:“金牌特使无音讯一事,必定是陆真人搞鬼,且现在也没有关地他的消息传出,此事极为可疑!”
朝堂上文武百官都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汝南郡王站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个小木箱子。
之前他有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
赵祯问道:“汝南郡王,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何物?”
“陆真人的官袍,官印,地产文书,以及辞官信。”
“什么!”赵祯猛地站了起来。
汝南郡王拿起其中放着的一张白纸,笑着念道:“羞与尔等懦夫为伍。就这一句话。”
很多时候,话越少,事越大。
念完后,汝南郡王抖了抖手中白纸,又放回到箱子里。
赵祯重新坐回到龙椅上。
而文武百官的表情,一个个都显得怪怪的。
今日退朝时间极早,一队禁卫从皇宫中冲出,去了矮山……然后在环绕的树林中,只看到一个平平的地基。
再无方楼,再无林中花园。
陆真人走了,消失了……这事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0138 寻找真人
当知道陆真人消失这事后,整个汴京城陷入一个很诡异的状态。
大家都很想讨论这事,可实际上在公共场合,却没有多少人讨论这事,就算偶尔有人讨论,也会在周围人诡异的注视下,中止这个话题。
民间不讨论,但不代表着官方不讨论。
陆森的消失,不单只是朝堂汴京城少了个人那么简单,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很强的。
比如说,没有了仙果的供应,文武百官的身体素质开始渐渐下降,变回原来的样子。
回春幡留在了兴庆府城外,所以很多病人开始往那边走,包括一些重病的达官贵人。
同时汴京城的人们,没有了早上激烈或者轻快的音乐‘早铃’,也没有了几乎天天晚上能看到的仙家皮影戏。
“盐铁司本月收上来的税,比上月足足少了三成。”又是一天早朝,包拯拱拱手,继续说道:“起先本府还以为是有人贪腐,可随后查明,是因为每晚的税收大幅度下降。少了仙家皮影戏,城里的百姓们夜晚出来的少了,买卖少了,特别是大酒楼的买卖,如此收上来的税自然就少了。”
“既然此事没有猫腻,那就放一边先。”赵祯抚着额头,看向人群中,找了半分没有找到汝南郡王,心中颇是失望,问道:“众卿家,你们谁可有陆真人的消息?”
没有人说话。
朝堂人很多,但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一般。
赵祯吐了口气,语气失落:“李怀仁爱卿可来了?”
众人摇头。
“既然没有上朝,那就让他自个请辞吧。”赵祯不爽地说了句。
李怀仁就是那个之前使劲‘参’陆森的李姓官员。
此时他正坐在家中厅堂处,看着时不时有枯叶从后院里飘过来,打着旋儿落在地面上。
一个月前,他意气风气,几次进言,终于将陆森将监军之位上拉下来,他想着等其回京后,官身肯定是被剥的,届时自己便能出口恶气了。
这李怀仁如此‘参’陆森,无非就是为了报复。
因为陆森那里送出的仙果,没有他的份。
其实一开始也有的,但有次杨金花送仙果过来时,这李姓官员站在远处,对着前者口花花了句。
他以为杨金花听不到,但谁知道杨金花习武有成,目聪目灵。
或许在他自己看来,这不是什么很过人的调戏,就是说了句:“陆杨氏当真是美艳至极,让人心神荡漾。”
可在杨金花看来,却是侮辱。
况且那时候杨金花刚与陆森成亲没几天,还处于和自己官人亲热都会害羞得不行的时间段,被人这么在后边说一句,没有发场发飙打死人,就已经很克制了。
之后杨金花就再也没有给这李姓家里送过任何水果。
李怀仁是盐铁司的一名郎中,官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杨金花看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但他自己不这么看,人大多数都是比较自我中心的。在李怀仁看来,很多不如自己的人,都拿到了仙果,而自己这个身居高位的人,却被遗忘,这便是陆森的不公平,是他的刻意的冷漠和无视。
然后怨气就这么慢慢积累下来了,越积越深,这才有了他‘参’陆森的事情发生。
其实李怀仁并不想把陆森赶走的,他只是想用这种激烈的手段,让自己重回到陆森的视野中。
心想着,这样子陆森总算会正眼看自己了吧。
毕竟自己如此刚正不阿。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森居然跑了!
跑了!
现在事情的后续反噬,几乎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往日熟悉的官员朋友不再与他来往,甚至不再与他说话,就算他去上门拜访,得到的永远也是那句话:我家老爷今日不在,李郎中请回吧。
“一群欺软怕硬之辈。”李怀仁哼了声:“明明是你们都同意的事情,却全算在了我身上,卑鄙。”
他只能这样麻痹自己,否则他根本无法坚持下去,现时他的社交活动和人脉网,几乎已经完全断绝了。
坐在寂静的厅堂里,听着外边北风的轻啸,他发了一会呆之后,便看见厅堂二进门那里冲进来个中年的瘦弱男子,神情恍惚。
李怀仁装作轻淡的语气说道:“老张,别慌慌张张的,失了我李家的门面。”
这名为老张的中年男子轻呼几口气,抱拳小声犹犹豫豫地说道:“郎君,此时朝会已散,我听人说……官家剥了你的官身,宣诏使估计一会就到了!”
什么!
李怀仁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大睁,随后右手猛地抓着左胸口处,瘫坐到椅子上,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儿一颗一颗落下来。
傍晚时分,盐铁司的李郎中得了心疾的事情,在小范围内传开来,但过两天便没有了声息。
现在谁管一个不大不小,没有什么才情名气的官儿死活啊。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陆森陆真人,把他请回到京城来。
否则仙果儿,玉蜂浆,谁来供给!
特别是年纪大的官儿,个个逼得更是紧,就差请着官家发放天下海捕文书了。
当然……海捕文书是不可能发的,倒是发了悬赏榜,只要有人提供陆真人的行踪,就能得到千两黄金的重赏。
大约相当于现代的1000万人民币,而且只是提供个消息而已。
这消息发出来,先是向天下确实了陆真人隐遁的事实,然后让很多人都兴奋起来,特别是那些游侠儿,使劲向深山老林里钻,就梦想着找到陆森的踪迹,然后暴富成为人上人。
然而……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陆森仿佛消失了一样,任天下人找来找去,也没有半点消息。
很多人开始放弃,毕竟陆森是真陆地神仙,他想藏着,谁能找得到?
寻找陆森的浪潮这便渐渐淡了下来,也只剩下一些特别有韧劲的人,还在坚持着。
这一年多来,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王安石带着张载,联同折继祖在兴庆府周围练兵筑堡,硬是把兴庆府打造成了铁桶一块。
两次打退西夏的进犯,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回京后被贬至西南地方为官,但所有人都清楚,不出数年,王安石必能再次站在朝堂之上。
而西夏失去兴庆府后,后撤到宣化府定都。
并且数次派使节前来,强硬要求大宋将兴庆府还给他们,同时还要赔偿大量的白银,否则开战。
此事被包拯连连拒绝,并且怒斥:此后,我大宋再无胜者向败者赔偿之荒唐事发生。
包拯是枢密使,又是中书门下重臣,关于军事这方面,他说话如果没有其它中书门下其它重臣反驳的话,即使是皇帝都难出声改口。
他这话,即是对西夏说的,也是对大宋朝臣们说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陆森那句‘羞与尔等懦夫为伍’给刺激到了。
总之,陆森消失后,大宋朝堂似乎强硬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不是很明显。
面对着辽国,依然还是有很强的畏惧心。
不管怎么样,陆森消失后,除了那些京城的达官贵人外,整个大宋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
歌照唱,舞照跳,靡靡浊世热闹宣哗,天下似乎一片太平。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是一年深秋。
这天,杭州城大量的民众早早便挤在了入海口附近的海岸线上,即使吹着冷冷的海风,也热情不减,个个兴奋不已。
因为他们早早收到快船的消息,前年去出发去什么‘香料群岛’的船队回来了。
杭州大部分的人都兴奋起来。
因为之前船队出发的时候,杭州里很多人都是‘参股’了的。
现在船队回来了,就意味着他们的投资要有回报了。
还有更多的人是在等活干。
大量的船只回来,那肯定得卸货啊,不得底层的苦哈哈们去干?
这个世道下,不怕活苦活累,就怕没活干。
海岸线上的人熙熙攘攘地闹了近一个多时辰,然后在朝阳快悬挂到半空的时候,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白帆。
先是看到两三支,随后越来越多的白帆出现在海平面上,迅速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白帆海。
又过了约两柱香的时间,大多数的船只都已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共中有一艘方型的巨舟看着特别显眼,它一出现在海平面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像别的海船,在海平线上,看着小小的,只有极为远眺才能勉强看到个轮廓。
看到大量的海船出现,岸上的人们兴奋的叫了起来。
不管有没有参与‘投资’的,都兴高彩烈。
欢吹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大量的海船也进到港口那里,密密麻麻地排成连绵不绝的阵列。
接着便是许多小船从港口里涌出,开始帮忙海船卸货。
整个港口热闹朝天,人声鼎沸。
卸下的香料,一船船地运到杭州城内,然后又经由大运河,运往北方以各州水路。
吕惠卿站在楼台上,看着下方热闹的市街,再远眺那艘巨大的方型宝船,叹气道:“神船今尤在,却已不见当年谪仙人。”
现在吕惠卿是权杭州事,暂代殴阳修管理杭州城。
年纪轻轻便能管理一州这事务,足以证明他的政务能力有多强。
根据事后统计,出发去香料群岛的船,只有三艘因船体老旧,龙骨断裂沉没,船员皆无事,被安放到其它海船上待着。
在采摘香料的过程中,有十五人中疫病而亡,四人死于当地毒物之口,另有三十二人自愿留在香料群岛,与当地土著妇人结姻,落地生根。
而运回来的香料,无法计数!
真的是没有办法统计,所有的船都超负荷装载,数种香料堆到船上,混杂在一起,香到快臭了的地步。
而且很多香料是私人海船运送的,卸货后就直接运往内陆了,根本不过官方的计量。
即使是这样,大量的海船停留在港口,卸了一个月的货,都还没有卸完。
巨量的香料进入大宋,冲击着之前的香料市场。
之前一枚铜币只能买二粒肉豆蔻,但现在一枚铜板能买二十粒肉豆蔻,其它香料亦是如此,其价格跌到离谱。
可即使这样,所有参与这次远航的香料商人们,依然个个赚到盆满钵满,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当然,有财富,那自然就会有纷争,甚至说灾祸。
杭州北边城外的巧水河,几个江湖人趁着月色,把一条船截了,杀了上面所有的人,并且每个人背了一大袋的香料遁入河边的深山树林里。
他们背的香料换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背了五倍重的铜板。
翻过这座山,他们便能把货出了,大赚一笔。
领头的江湖人戴着面巾,在山林间纵跃几下,然后咦了声,落到地面。
“怎么了,大哥,有敌人?”
“这里怎么来的石阶?”头领踩了地面,很是奇怪:“我前年来这山藏人的时候,还没有这条山路的。”
他举起火把,便看到这条石阶很平整,弯弯曲曲通往深山高处。
石阶被高大的树木遮蔽,从山下和远处是根本看不到的。
“要不要上去看看?”旁边有个兄弟问道。
这些人刚杀了几人,正上头的时候,要是深处有人家,再杀一波消消火似乎也合理合理啊。
头领面巾下的嘴角勾起狞笑:“看他们运气了,若是普通人,咱见着了就当自己家人。若是厉害的,速走,大家觉得如何?”
“好!”
“听大哥的!”
数道声音响起,于是几人各背着一包香料,顺着石阶往深山里走。
这石阶做得特别好,特别整齐,加之江湖人的脚程极快,不到半柱香,便沿着石阶到了山半腰处。
之后,便见着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前边是方方正正的山壁洞口,而洞口旁边长着一棵怪树。
树干很直,很大,但却长不高,也就三米左右。其树冠则呈一个圆伞状,树叶很多很宽,密密麻麻的,长成一个大大圆圆的盖子。
将整个洞口附近盖得实实死死的,看不见天上的夜空。
而在树下,有处金色的栅栏,从洞口那里延伸出来,将整棵树和洞口都围了起来。
树冠下是张青石桌子和数张小石墩。
树枝上挂着一盏漂亮的鸟型琉璃灯,柔和的光芒从琉璃灯中透出,照亮了附近,但光芒都被周围的树木所遮掩,根本传不远。
也只有靠得极近了,才能看到这里有光亮。
而在树下,还有两个女子坐在石墩上围着石桌对奕,她们似乎听到响动,皆把视线移了过来。
一个是未出阁打扮的女子,穿着素色绸缎,人很苗条,脸长得十分漂亮。
另一个是穿着漂亮的青萝衣,扎着妇人金步摇的美貌女子,她皱皱眉头:“阿黄怎么把人放进来了?”
领头的大哥看看琉璃灯,再看看这两个女子,心中大骇,立刻叫道:“遇邪了,快走。”
这一声大叫,立刻就惊醒了身后几个色心开始上头的兄弟。
然而还是迟了,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多了十几个黑衣人。
0139 被逼的戏
看着身后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这几名江湖人的冷汗刷一下就全冒出来了。
在江湖里漂,要想活得久,有很多说法。什么察颜观色,什么胆大心细等等……毕竟江湖然机重重。
然而再谨慎也有倒霉的时候,遇着不可抗力,那完全就是运气问题。
就像现在,这群江湖人的领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想看看这新建的石阶到底通向哪里,居然踢着了铁板。
看着后方出现的黑衣人,再看着他们缓缓围过来,领头的江湖人急忙抱拳说道:“两位夫人,可允许我们兄弟离开,擅闯贵地确实是我们不对,可不知者无罪,两位夫人貌美心善,请原谅则个。”
正在树下对弈的,正是杨金花和庞梅儿。
两人出来是赏月的,结果树冠层太厚,根本看不到月亮,但两人又懒得离开‘安全范围’,便坐在树下玩起围棋来了。
不得不说,一盏琉璃灯,夜风吹树涛,沙沙声中带着静谧的安逸,还是挺有韵味的。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意境被一群人给破坏了。
听着江湖人半是救饶,半是威胁的话,杨金花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向着旁边的黑衣人说道:“阿黄,这群人浑身血腥味,看来刚杀人不久,把他们全部拿下,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你面子,别不知好歹。”
领头的江湖人突然暴起,扑向杨金花和庞梅儿。
在轻功身法的加持下,此人速度非常快,他打算挟持这两个貌美女子,好从包围圈中出去。
而对面两女人似乎也像是傻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眨眼间,他就快要摸到这两个女人身边了,而身后的黑衣人,似乎才刚刚开始有所动作。
‘高估他们了?’领头的江湖人心中正奇怪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不对。
因为他突然看向,那个已婚美妇居然突然转过头来,对自己露出了笑脸,极其嘲讽的那种。
‘糟,有诈!’
细节决定成败,领头的江湖男子见杨金花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便知道对方有武艺在身。
但对方依然没有躲和反击,这说明必有所倚仗。
只是他现在变招已然开不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冲过去。
这一转念间,他离两个貌美女子已不足一丈,只要再越过那道栅栏,就能将两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擒住。
然而……就在他的身子要越过栅栏的一瞬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石墙那样。
他的轻功速度很快,但越是快,此时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就越是夸张。
他整个人先是贴在半空中一会,随后摔倒在地上,双手捂脸,痛得翻滚来翻滚去,却无法出言。
鼻子都塌成一块肉饼的样子了,大量的血从两个扁成一条缝的鼻孔中流出。
“大哥!”
后面几个江湖人见状,齐齐出声,想上来救援。
却无法做到。
那十几个黑衣人,虽然实力比他们都弱些,但互相之间的配合十分熟练,进退之间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明明只是十几个人,但连携攻势下来,这些江湖人感觉自己在和上百个人对打的感觉。
不到三十息时间,便被全部放翻擒住,个个都挂了彩。
而在地上翻滚的江湖领头男子痛了好一会后,勉强能出声了,他半是疯狂,半是惊恐:“看不见的墙壁,这是陆真人的绝学,陆真人,陆真人,黄金千两,我要领钱……”
庞梅儿看着地上打滚的男子,拍拍平平的胸口:“吓到我了,这些江湖人还是那么野蛮,武林盟主在干什么?”
“已经做得不错了,至少现在的江湖人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了。”杨金花站了起来,对着最前边的黑衣人说道:“阿黄,查查这些人最近干了什么。若是奸邪之徒,直接杀了,尸骸扔到百里之外去。”
名为阿黄的黑衣人点头,挥挥手,让手下,把所有的江湖人都给拖走了,然后又有两三个人冲出来,提着水桶和扫把,将这里的场地冲洗了一遍。
“煞风景,我们回去吧。”庞梅儿站了起来,走在最前面。
两人进到洞中后,一堵石门轻轻拉下,将内外隔绝。
一开始的二十米的走道,显得很昏暗,但再走过一个转弯,打开个暗门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前边是巨大的方型洞窟,被做成了一个超大型的复式庭园。
分成上中下三层。
下层有漂亮的花园,长满果子的桃树,明明现在已经是夜晚,但这里却亮如白昼,洞窟的最上方,悬挂着数个白色的明灯,散发着艳阳光芒。
草地上百花盛开,还有彩蝶纷飞。
从中层开始,便是用琉璃做成的建筑物,在头顶明灯的照在下,这些琉璃反射着五彩光芒,远远看着,氤氲虹光,点点簇簇。
其中还有喷泉冲天,水珠到达最高处后,化成细雾降下,整个中层显得雾气缭绕,仙光飘渺,整一个人间仙境。
而在上层,则是用琉璃制成的简单屋子,简单的大阳台,配上造型朴素的琉璃桌椅。
一切看起来都很简单,但琉璃制成的物件,又岂能用简单来形容。
更何况下方的仙境,更是示意着这地方的不凡。
杨金花和庞梅儿两人来到上层,见着陆森正坐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然后两人便走过去。
杨金花先在陆森对面坐下,而庞梅儿则是轻轻行了个万福礼才坐下。
这两人的动作,很能说明两人的身份地位了。
“碧莲呢?”杨金花问道。
陆森也不抬头,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同时答道:“才穿上衣服没多久,不是在泡温泉,就是去花海里练御剑术了吧。”
庞梅儿脸色微红,杨金花倒是无所谓了。
和丈夫又练了差不多一年的合击之术,在自己人面前提起这事,虽然心中还是有点羞涩,但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庞梅儿还不行,她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那个臭妮子又偷吃。”杨金花嘀咕了句,因为根据她们两人约定好的,这段时间陆森是归她的。不过她也只是嘀咕句罢了,并没有其它意思:“对了,刚才我和梅儿在外面对弈,被几个江湖人吓了一跳呢,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现在我们心还在急急跳着,所以待会等你有时间,得好好安抚一下梅儿。”
陆森终于抬头了,他看了一下杨金花,然后又看了一下庞梅儿。
庞梅儿很是害羞,不敢与陆森对视,倒是用力掐了杨金花一下。
陆森等两人的小动作闹完,说道:“有江湖人上门,那倒是正好,我正愁计划所需要的炮灰不知道哪里找呢。”
听到这里,杨金花惊喜地问道:“官人你准备要出山了?”
“是有这个打算。”陆森将桌子上的书册合了起来:“做了一年多的计划,该是实行的事情了。”
庞梅儿也很激动,但她没有说话。
陆森站了起来:“人还在阿黄那里吧,正好,我去看看,不知道哪些人适合不适合。”
话说回到江湖人头领这边,他被黑衣人拖走后,先是被灌药水,又是被关小黑屋,折腾了一遍,等自己什么都招了后,某个黑衣人在他脑门上重重打了一击,随后他便不省人事。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低洼的谷地里,而旁边是自己几个兄弟。
他爬了起来,愣了会,然后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我居然没死,天不绝我!”
他笑了将半柱香,才从狂喜中缓过来,然后爬过去,查看一下自己几个兄弟的气息。
每一个尸体都凉了,但他还是伸出手掌,在每个兄弟的心脏处,又打了一记内力进去。
“兄弟们,别怪我,这便是命。陆真人的消息值黄金千两,多一个人分,我便少一分。”
确实自己真的死绝后,他便踉踉跄跄地爬出低洼的坑地。
走着走着,随着内息渐渐回复,他有了些力气后,用轻功抓只兔子和小鸟,喝血补水,吃肉治肚饿,走了近一天,才从荒凉的大山中走出来。
他寻着林间小道,来到城外,本以为自己还在杭州城的,结果一看城墙口,却发现上面写着是‘苏州城’。
数百里弃尸……这便是仙人的本领吗?
学到了,以后自己也要这么做,杀人一定要远遁。
他这么想着,进了城。
进城的时候,他总觉和有怪怪的视线盯着自己,但看向周围,又没有怪异之人。
进到城里后,他用些小手段,从别人的身上偷了些银两,住了间还算舒适的旅馆。
他一边休息,一边想着该如何去京城把消息上报。
一定要找信得过的官禀告,包拯是最好的选择,其它的官信不过。
就把其它官员把自己据为己有。
躺在床上,这人想着未来幸福的富家翁生活,便露出了笑脸。
吹灭蜡烛,正要入睡时,却猛地听到头顶上有微弱的声响。
“有贼?”
他大喊一声:“本人清贫,梁上君子莫来。”
平时若是喊上这么一声,房顶上的人多半都会跑了,可这次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道人影破瓦而落,两道寒光在黑暗中仿佛两道前闪电,凌厉而下。
他纵身跃出窗外,然后用轻功飞到屋顶上,使劲往前跑,同时向后边追着自己的人怒问道:“朋友,我与你可有过节。”
身后的蒙面人不说话,不管不顾地追着。
他轻功比较厉害,渐渐甩开了这蒙面人,正当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大惊失然,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又有数人转了过来。
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
华衣者有之,乞丐装有之,各门各派的打派也有些。
甚至还有人数个江湖女侠混在里面。
同时这些人的目光,都是落在自己身上,明显目标就是自己。
怎么回事?
他吓蒙了,然后跑得更快了。
好在后边很快就有人给他解惑了:“青阳客,你这卑鄙小人,陆真人隐居深山,你既然得缘相见,还得于招待,吃仙果喝仙蜜。如此大恩,你不感恩不报也就罢了,居然还偷了陆真人的仙器,当真该死。”
什么!
这人便是江湖中比较有名的青阳客,表面上的名声算是个好人。
但实质上嘛……只要有机会,杀人越货无恶不做。
“我没拿!”青阳客便跑便大声喊道:“陆真人在冤枉我。”
“人家乃是仙人,可不会冤枉你。”
“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先把人抓了,交给陆真人发落。”
“你们看,他的背后在发光。”
“真的,是在发光,仙器一定在他的身上。”
“这么名显了,居然还在狡辩。”
听到这些话,青阳客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看不到自己背后,但听后边追击者的议论声,想来自己背后一定是在发光的。
陆真人为什么要害自己?
青阳客的轻功算是顶尖的,他越跑越快,在惊恐的情绪下,跑得更快了些,连带着轻功技巧都有所突破,很快便利用地形,甩开了大部分的追击者,跑到了城外的山林中。
躲在一处山洞里,他这借着漆黑的光亮,这才看到真有光从自己背后渗出。
可他伸手后挠,却什么都摸不到。
好不容易等天亮了,他乔装了一下,重新进到苏州城中,打听消息。
酒楼是最好的地方了,即能吃饱肚子,又能听到江湖的小道传闻。
“那青阳客真不是人,听说是偷走了陆真人仙行用的丹器,现在陆真人连丹都炼不了啦。”
“我听说偷的是一件仙兵,可以藏在体内,与本人同存,在危急时刻仙兵出鞘,自行护主。”
“我怎么听说是仙种啊,可以改变命数的,让人有修行的资质。”
吃着东西的青阳客,越听越是害怕。
自己根本没有偷任何东西,仙人的东西是那么好偷的?
而且自己根本连陆真人都没有见到一面,也没有受到招待,反而差点身死。
陆森人为什么要害自己?
他正迷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冲上来几个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的同伴,同时传递了一个消息。
“青阳客偷的是陆真人的大道仙劵,里面写着仙道的种种。”
0140 计划施行
青阳客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陆真人会放过自己,他到底想让自己做些什么?
吃喝着茶饭,补充着体力,青阳客相当不解。
当然,即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终究是件好事,至少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不是像自己的几个兄弟,现在已经身体都凉透了。
昨晚他躲在山洞里,用手摸索了后背好一阵子,确实是摸到一条伤疤,还有一处婴儿拳头大的突起,想来里面是被埋入了什么东西。
陆真人为什么要埋……等等,未必是陆真人埋进去的,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手下?
比如说他的手下想吞了这个所谓的大道仙券?
不不不……怎么想也不合理,如果真要私吞,不需要把东西埋在自己身体里,直接藏到其它地方不更好?
乔装后的青阳客,在苏州城里逛了很久,探得了不少与自己有关的情报,然后趁着夜色来临前,出了城,并且躲进山里。
他用厚厚的布条缠着自己的腰间和后背,用这种方法尽量不让后背里的‘仙器’露出光来。
然后他打算去汴京城一趟。
因为在那里,他有个信得过的红颜知己,先去她那里躲一段时间,同时让她帮忙,把自己后背的东西取出来。
这个红颜知己他藏得很深,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有提起过,想来这天底下,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
至于‘陆真人行踪’可以拿到黄金千两这事,他暂时不考虑了,自己去上报,就是‘自首’,大把人想抓自己,拿到仙劵,或者想把自己当成礼物,交好陆真人。
让信得过的人去上报?
容易被顺藤摸瓜把自己找出来,这傻事他才不干。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青阳客便出了苏州城,往汴京城的方向去。
同时,在杭州城,赵宗华将手上的事务处理完后,便静坐在自己家后院里,喝着苦茶,看着天上的云儿飘过。
虽然已经深秋,但杭州城还不算冷,只是显得有点凉爽罢了。
一年多的时间在海上飘荡,他人黑了许多,但也看着成熟了许多。
这一趟他帮家里赚了大量的钱银,汝南郡王在京城专门写了封信夸奖他,让他开心异常。
做了一件大事后,眼界阔了,平时的小打小闹,小生意也就看不上了。
关于陆真人,或者说姐夫家失窃的事情,赵宗华也已经听说了,他虽然心里替姐夫着急,想帮忙,但苦于没有任何帮忙的手段,甚至他连姐夫家藏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有心无力,就只能等着了。
大道仙券,一听就是好东西,怎么就被人偷了呢?
姐姐太不小心了。
没错……他没有觉得是陆森的错,反而觉得是自家姐姐没有帮姐夫看好家,是姐姐的错。
想着这事,他正郁闷的时候,却听到管家前来禀报:“小郎君,外面有生人来访,看着不像是善人。不过他们手中有赵府的令牌。”
“哦,请人到正堂,我去见见他们。”
只要持有赵字令牌,甭管什么人地,是见见,这是赵家的规矩。
等赵宗华到正堂的时候,只见两个黑衣人站在堂前,笔直如松。
他们见到赵宗华出现,只是拱拱手便算行礼了,傲气得很。
‘这是死士?还是家将?’
赵宗华现在眼界也不差了,自然能看得出来,眼前两人的气势,不像是普通的将士,像是经过大量特殊训练的家将。
只是自己赵家,似乎没有以黑衣为特色的死士营啊。
他心中暗暗提防,然后坐到椅子上,说道:“两位持有我赵家令牌,是哪一房的高手?”
其中一个黑衣人拱拱手,说道:“我等两人奉二主母之令,请赵小郎君前去一叙,说是你姐夫想见见你。”
“姐夫?”赵宗华皱皱眉头:“我姐夫至少有十几个,哪一个敢这么嚣张拿赵家令牌来请我……等等。”
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可是陆真……可是森姐夫?”
说着,眼睛极度地明亮起来。
现在陆森仙遁的事情,全大宋尽知,不过他也清楚,就算姐夫再怎么躲,估计也是与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汝南郡王应该有一定联系的。
只是自己接触不到罢了。
而现在姐夫专程来找自己,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他当下蹦起来,说道:“两位,请速速带路。”
两个黑衣人点头,然后便往外走。
赵宗华急忙跟上,碰到管家便说自己有事外出,可能要段时间后才回来。
接着两个黑衣人带着他在城中七拐八拐,走了很长时间,赵宗华也不觉得麻烦,跟在后面不说话。
其实他也向两个黑衣人搭过话,但对方就是不愿意多开口,他也只能作罢。
走了很久后,赵宗华跟着黑衣人出了城外,然后上了外河的一条船,漂了大半天后,又在一个无人的码头下般,再在山里走了半个时辰,最后进到一条地道,摸着昏暗的灯光又走了近一个时辰,他双腿都快走断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的赵宗华,张大了嘴,满脸惊讶的表情。
眼前这琉璃光影,霞光飘渺的洞府,就是姐夫的藏身之所?
真不愧是陆地神仙。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见到前方高空跃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同时有声音娇叱:“华弟,接招。”
破风声至,赵宗华武艺不错,下意识双手格挡,但对方一记脚踢打在他双臂上,他惨叫一声,双手被打得挡到自己胸膛上,整个人连退数步,这才勉强站稳身体。
而这时候,对方一记前踢就打了过来,赵宗华双手痛得无法抬起,只能看着对方鞋底往自己脸上打来。
劲力十足。
想着自己可能要破相的时候,这鞋底离自己鼻尖还有半分距离的时候,便停下来了,然后又收了回去。
同时熟悉的声音响起:“华弟,你怎么这么不经打!”
赵宗华一看,眼前这女子不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莲姐,他顿时大吃一惊:“姐,你怎么这么厉害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连姐姐一招都没有挡下,这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一年半前,赵碧莲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
“不会是你太弱了吧。”赵碧莲嫌弃地说了句,然后又开心起来,伸手拉着赵宗华的袖口衣服,往花园里走:“我们姐弟好久没有见面了,聊聊。”
“姐,你让我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赵宗华此时双臂疼得要命,他估计自己是骨裂了。
“处理什么,待会果子吃起来,蜂蜜水喝起来,还怕伤不会好?”
这倒也是!
当下姐弟俩人在花园的凉亭中坐下,一边吃喝,一边谈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聊着聊着,两人的生疏感便淡了许多。
赵宗华忍不住问道:“莲姐,你的外练功夫怎么如此厉害了?”
一拳能把他这大老粗打退几步,打得骨裂的女人,想想力气得有多大?
“我还是收着力打的呢。”赵碧莲忍不住骄傲地笑了起来:“但和金花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
赵宗华自然知道她嘴里的金华是谁,杨家的幺女,大名鼎鼎的陆杨氏。
“那也很厉害了,我练了十年的功夫,在你这里连站着的机会都没有。”赵宗华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他真的很羡慕,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在两年内培养到现在这个程度,可想而知仙家的本事有多大了。
“我真动全力,你看都看不见我。”赵碧莲哼了声,手指一勾,就听见铮的一声,不知何时,桌面上多了把斜斜插着的剑:“仙家御剑术,练到极致,十里之外取人首级。”
赵宗华使劲咽着口水,他是亲眼看见,这把剑从凉亭外飞进来的。
御剑术?
赵碧莲再一勾,长剑飘了起来,在她身后浮着。
赵宗华此时双手双脚都在抖着,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眼中更是羡慕无比。
“想学吗?”赵碧莲微笑道:“我可以帮你在姐夫面前提提这事。”
赵宗华朴嗵一声就给跪了,他大声喝道:“请莲姐助我,请在姐夫面前美言几句。”
赵碧莲一愣,随后立刻把赵宗华给拉了起来。
赵宗华其实不想起来的,但他的力气没有赵碧莲大,硬是被拖了起来。
“你姐夫老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最见不得人跪了。”赵碧莲把赵宗华摁回到凳子上,说道:“你也应该清楚,你姐夫为什么不愿意为官了,还不是被朝堂上那帮子动不动心里给人下跪的懦夫们给气到了。”
这事……赵宗华也听说了。
反正自从陆森辞官后,整个大宋官场的名声,是差了许多的。
很多人在私底下都说,这届文武百官不行啊,没有血气,太怂了。
赵宗华也是觉得朝堂上百官,真没几个汉子。
“给自己姐夫下跪,那不是懦夫,是崇敬。”赵宗华大义凛然地说道:“光姐夫护着三位元帅,把兴庆府攻下来这事,就值得全天下人给他跪一个。”
赵宗华说的也是实话,因为这事,有些人给陆森立了生祠。
“比以前会说话了。”赵碧莲笑了笑,然后拍拍赵宗华脑袋:“在这等着,你去唤你姐夫下来。”
赵宗华乖乖坐下,耐心等待。
同时趁这时间打量周围的景色,越看越是觉得震撼,忍不住说道:“这应该可以称得上小天宫了吧。”
陆森此时刚好走过来,听到赵宗华的自言自语,心里颇是无奈。
老实说,在他这个现代人的眼里,这地方的光染污实在太严重了,一睁开眼,便是各种折射光,彩虹光,闪烁光……但架不住自己三个……暂时是两个女人,一个即将成为女人的三个女子喜欢。
她们三人就是喜欢这种闪啊闪的环境。
“小天宫可不敢当,只是个住处罢了。”陆森一边笑着,一边走到赵宗华面前,抱拳说道:“好久不见了,华弟。”
“姐夫。”赵宗华站了起来,笑得十分热情。
“坐。”陆森指指桌面,说道:“这次请你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帮个忙的。”
“姐夫有事请说,弟弟义不容辞。”赵宗华双手抱拳,极其认真。
“关于有人偷走我家仙器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姐夫是让我去追回那宝物?”赵宗华拍拍胸口说道:“我回去立刻就抽调人手……”
“不是,我是想让你去演场戏。”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几样物件摆在桌面上:“你以赵家追杀者的名义,将那名青阳客逼往辽国都城,不用杀他,但戏要做得像,做得逼真。”
“但万一有人在我动手的时候,多手帮忙,杀了那个青阳客怎么办!”赵宗华不是不想接这事,而是怕坏了陆森的事情,他清楚,自家姐夫多半要做什么局了。
这很正常,大人物都这样,自己的父亲汝南郡王就常做局套人……他对这些事太习惯了。
姐夫陆地神仙,做的局估计更大更吓人。
陆森笑笑,说道:“那个青阳客没有那么好杀的,我们埋他在肉里的东西,可以在危急的时候保护他。”
原来如此!
“这桌上的东西,是我给你的护身之物。”
陆森当下讲解了桌面上物件的用途,赵宗华越听眼睛越亮。都是仙家宝物,人间没有的那种。
“等你事成了,我再送你一件更好的东西。”
“多谢姐夫了。”赵宗华站了起来,弯身抱拳说道:“这事交给我吧,如果事情没法做好,我自己把脑袋切下来,摆在锅里油炸。”
陆森摆手说道:“不用那么自虐,事情没做好,你回家乖乖结婚生子就好了。”
陆森说的是实话,有那么好的装备和条件,如果赵宗华的任务还是失败了,那么说明他的能力不过关,或者是没有‘时运’。
那还闯荡什么江湖,学什么仙法啊,老老实实给家里传宗接代算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然后陆森让黑衣人把赵宗华送走了。
然后杨金花从上层下来,坐在陆森的对面,她就是想和自家官人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
陆森却说道:“你们三人在这里憋了一年多,估计也快憋坏了,要不明天你们三人,结伴出去玩玩?”
“能出去吗?”杨金花兴奋地问道:“不会坏了官人的大计?”
“只要走秘道,别把家里的位置暴露出去就行了。”陆森抓着杨金花柔嫩的小手:“况且你们三人出现在世俗中,对我的计划,也有推进作用的。”
0141 拼图
听闻可以出去逛街了,三个女人都极为兴奋。
倒不是她们有什么怨言,而是再漂亮的地方,窝久了,都会有点无趣的。况且逛街本来就是女人的重要喜好之一,无论古今中外。
杭州城是商业重镇,虽然现在暂时还比不上京城汴梁,但随着来宋的外国商船越来越多,泉州和广州的货运吞吐量几乎已经到达上限,因此有不少的外国商船开始往这边走。
加之杭州又刚好在大运河的线上,这里的交通极为便捷,往来的商人渐渐增多。
况且一个多月前,从香料群岛回来的船队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卸完货,大量的商人和劳工聚集在城里,所以杭州此时极为热闹。
街道上人山人海。
陆森家三个女人在街上走来看去,专往胭脂水粉店,还有布店里钻。
但只看不买,因为不需要。
胭脂这东西,其最初目的,是为了遮掩容貌上的瑕疵,后来才渐渐有了妆容的说法,让人更美些。
可这三个女人天天吃系统出产的水果,喝蜂蜜水,甚至还开始练‘仙法’了,全身上下已无皮肤上的瑕疵,美得不行,根本不需要涂抹胭脂。
至于布料……陆森为了让三个女人不那么无聊,在家里种了些桑树,养了些蚕,让这三个女人待在深山里有些事情干。
而养蚕织缎这事……庞梅儿和赵碧莲一开始就很擅长。
事实上,养蚕在北宋的大户闺女中,几乎是必备技能。她们从小看着长辈做,再大点跟着长辈做,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能熟练掌握了。
而且养蚕织缎这事本身,是连书生们都公认的好‘活计’,普通小门小户想养蚕,想织缎……嘿嘿,先不说有没有足够的地给他们种能养出蚕丝的桑树,有没有足够的人手管理蚕房,光是煮茧拉丝的技术,也是有说法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弄。
倒是杨金花不太懂养蚕和织缎,她从小到大光练武了,这事没有赵碧莲和庞梅儿熟手。
经过系统‘改良’的桑树和蚕种,弄出来的丝绸,质量是高级得不行。
吐出的丝是五彩的,是渐变色层,又是淡色。丝质极好,看着透明,把丝织成绸缎,稍远看着,便不再觉得那是布,而是一抹淡淡的彩虹。
三人现在就是穿着这样丝绸做成的长裙外出的,走在街上,极为惹人眼球。
当然,肯定有普通的常衣在里面,否则容易被人看见亵衣。
看着这三个女人身着漂亮的虹绸,很多人想过来搭讪。倒不是什么邪门歪道的念头,只是单纯想问问,这种虹绸是哪里产的,他们也想要几块这样的布匹。
杭州城富豪极多,特别香料船队回来之后,就更多了,已经到了随手扔块砖下去,便能砸到个豪商的地步。
这人钱一多了,就会有更高的追求。
普通的锦绣他们已经见惯了,突然出现这种漂亮的虹绸,怎么想着都极是心动的。
不过也没有人敢随意贸然上来,都是驻足看看,就想方设法打听去了。
看看自己的朋友,有没有人知道这种虹绸的消息,或者是认识这三个漂亮妇人的。
杨金花三人也清楚很多人在注意着自己,不过她们没有在意,安全上来说嘛,无论杨金花还是赵碧莲,现在都是好手,庞梅儿因为还是完璧之身,没有与陆森双修,因此武艺进度极慢,一年下来,只勉强练了个‘健体’的效果。
实力顶多和普通人差不多。
不过她的衣裳里,藏有只漂亮的玉石蜗牛,这东西是契约灵兽的一种,就是变身后的模样不太好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陆森手中能看得过去的契约灵兽都有主了,她只能选这个自己看着还觉能入眼的小东西。
其实契约灵兽之间的实力,并无优劣之分,只有特性不同,以及……好不好看罢了。
当然,也有适配性上的说法。
像赵碧莲,就是所有人中,最适合与灵兽契约的。
不变身的情况下,杨金花摁着赵碧莲打。
但同样变身的情况下,赵碧莲反而小胜半筹。
况且她们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衣人,脸容肃穆,目不斜视,煞气腾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用心培养出来的家将,安全性上没有问题。
一般的豪商可没有这种排场。
三个女人从早上逛到下午,近三个时辰,终于有些累了……其实就是庞梅儿累了而已。
于是三人便找了间清雅的酒楼坐下。
这间酒楼也是汝南郡王府的产业,所以赵碧莲豪不犹豫出示了‘赵家令牌’,拿到了最好的位置。
坐在三楼的云台上,一边喝着热羹,再看着杭州城的街景,三人都觉得极是新鲜。
“终于感觉到世间的人烟了。”庞梅儿眼神迷离地叹了声。
虽然住在山里也很安逸,但她不是什么修行上的高人,对于人间繁华还是有所迷恋的。
“梅儿撑不住了?”杨金花喝着银耳羹,问道。
“还行,出来逛一天,然后我又能回山里住一年。”庞梅儿微笑道:“人世浮华终究只是点缀,出来看看世间变迁便可以了,其它时间待山里过日子更舒心。”
杨金花笑笑,她也是这么觉得。
然后杨金花把视线看向赵碧莲,后者正努力地吃着手里的煎肉,一幅专心至致的模样。
然后杨金花心里便有些哀叹。
从前以为赵碧莲性子过于纯朴,不如她和梅儿那般聪明伶俐。
但现在想来,反而是赵碧莲这样性子容易修行。
她和庞梅儿在山里住久了,便总有点想到山下看看的念头。
可赵碧莲从来没有……她就是每天练御剑术,然后有时间便缠着官人双修。
就专心做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别的杂念。
所以赵碧莲现在的修行速度,完全是一日千里,以极快的速度在追赶着杨金花,估计再过五六年,在不变身的情况下,赵碧莲应该能和杨金花打个平手了。
要知道,杨金花可是多练了十年时间的啊。
三人吃着东西,说说笑笑,然后看时间,太阳已要偏西了,想着干脆就回山里了,正要起身的时候,倒是有三个男子径直走了过来。
这三个衣着打扮看着挺不错,但从气质和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侍候人的。
果不其然,这三个男子走到杨金花面前,拱拱手,说道:“三位女贵人有礼了,本人是襄阳王府的管家,本家王爷,请三位到王府坐坐。”
此时旁边有很多客人,听到这话,视线都看了过来。
杨金花皱眉:“此时阳日即将西下,襄阳王居然请妇人入府,打算强抢民女不成?”
“非也。”这管家抱拳说道:“本家王爷没有这意思,他只是替王妃传话罢了,实质上是王妃想请三位到王府坐坐,她想与三位女贵人交个朋友。”
杨金花表情更冷了:“一时是襄阳王要请人,一时又是王妃要请人,都没有个准数的?况且襄阳王身为皇亲国戚,自当明白妇人夜不外宿的道理,这时候请人,他不怕瓜田李下影响清誉,我还怕自家官人误会呢,让开。”
这话刚落,旁边便有人笑了起来。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说这襄阳王清誉了大半生,这下子可能得晚节不保了。
这管家皱皱眉头,又说道:“三位女贵人是初来杭州吧,这里可是王爷的封地。”
这便是威胁了。
杨金花双眼瞪,就要拍桌子站起来踹人。
但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侠客从旁边窜出来,直接站在管家前面,大声喝斥道:“我听说襄阳王仁义豪爽,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这管家,不会是拿鸡毛当令箭吧。”
管家眉头拧得更深了,他看着眼前少侠,不快地说道:“我们民间的事情,你们江湖人凑什么热闹?”
“嘿嘿,本人天机门的弟子。”这少侠抱拳嘻笑道:“也与襄阳王府有些关系,要不我去问问,这究竟是不是襄阳王的意思?”
管家双眼一瞪,犹豫了片刻,随后拂袖而去。
等管家下楼后,这少侠转身,弯手拱手,拿出自己最帅气的笑容,说道:“三位受惊了,还请……呃?”
此时杨金花三人已经站起来,也往楼下走了,这少侠见三人都不理自己,讪讪笑着直起身体,有些失落。
因为杨金花和赵碧莲梳的都是已嫁妇人的发型,所以这少侠的目标其实是长得最漂亮,又是未出阁闺女打扮的庞梅儿。
不得不说,庞梅儿是三人中容貌最漂亮的,贵气中又带着才女的书卷气,看着极是动人,也难怪这少侠心动。
“师弟,你总算是撞次南墙了。”旁边有个年纪更大点的江湖人走过来,拍拍少侠的肩膀:“对方非富即贵,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的。”
少侠叹气道:“难得见到个一眼就觉得好的女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缘。”
“实在不行,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是哪家女子,待以后再让师傅想办法过来提亲。”
“尾行妇人,非我等名门正派所为。”少侠摇摇头,坐回到自己的桌子上,长长叹气。
话说到管家这边,他带着两个仆人下楼后,便到了后方的一条小巷里。
里面有个年轻男子正着急等候,见管家过来,便急急上来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三人?不是让你去请那三个女子回府吗?”
客家抱拳说道:“那三位女子气度不凡,一身贵气且能说会道,听到我们王府也不露怯,估计应该是北边京城来的。”
“我管她们哪里来的,来到我杭州城,来到我家的地盘上,就得给我们管着。”这青年气得用手上的扇子重重扫了一记管家的脸颊:“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又有何用。”
管家脸颊上一下子便有了道红痕,但他没有动弹,只是垂下脑袋,说道:“愧对三公子嘱托。”
“别在这干等着,去帮我打听一下那三个女子今日落脚何处。”青年哼了声:“她们身上的衣物,可不简单,要是能拿到货源和技术,父亲必定会高看我一眼,甚至胜过大哥也有可能。现在盯着她们的人很多,我们若不先动手,说不定就错过了。”
这管家点头,便又要正去做事,然后一转身,便看到两个黑衣人从小巷子那边走过来。
“你们是何人?”管家心中有些不妙,便大声喊道。
然后这两个黑衣人不理他,径直快步走了上来,同时露出古怪的微笑。
杨金花三人在天黑前,回到了山中,与陆森打过招呼,便去温泉里泡着了。
陆森坐在洞口处,吹着凉风。
很快便有个黑衣人在他面前禀报道:“郎君,事情便是这样,那青年确实是襄阳王家的三公子,但他不是为了劫色,而是想知道三位夫人身上的虹绸从何而来。”
陆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也确实是他的目的之一。
“告诉黄大,就是第二步计划可以开始了。”
黑衣人点点头,转身而走。
杨金花三人逛街只出现了一天,但带来的效果却是轰动性的。
很多豪商和官员的家眷都在讨论,那天的三位妇人究竟是谁家的,她们身上的虹绸来自何处。
而且这事越演越烈,传言也越来越多,似乎有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
然后第四天,又有件奇事发生,失踪了三天的襄阳王三公子,被发现倒在城外,而他的手中,抱着一匹漂亮的红绸。
这事一下子就成了奇谈,很多人开始拜访襄阳王府。
两三天内,客人络绎不绝。
又过了数天,有消息突然爆出,说有京城来的大商,要在城里拍卖一百匹虹绸。
这事立刻就成了热门话题了。
很多商人都握紧了手中的银票,不够就开始找人凑,谁都知道,这次的拍卖,绝对是件千载难逢的时机。
商人们都清楚,一种新出的,如此漂亮的彩绸,绝对会成为市场上的爆款。
所有的贵胄女眷,会为这种虹绸疯狂,为了拿到一匹虹绸,互相间会打破脑子。
他们不要多,只要拍到一匹……无论是用来买卖,还是当作礼品送给达官贵人,都是极为划算的生意。
0142 诱饵
绸缎这东西,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什么‘长进’了。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把式,顶多就是谁家的丝绸制工更细密些,或者是做得更轻薄透明些。
染色方面,依然处于瓶颈期,不是草染就是石染。淡色容易掉,深色虽然长久,可又会让丝绸的透明感下降,两者很难兼得。
所以古时丝绸都是淡色和素色居多。
当然,也有印花工艺,可……那种多种颜色混合的染色方式,很难将丝绸的颜色染得漂亮,显得很杂。
但虹绸是不同的……但凡常接触丝绸的人,无论是不是相关从业者,都能看得出来,这东西绝对是布料行业的一个巨大飞进。
得益于从襄阳府中流出的虹绸布片,所有人都看出来的,这虹绸的颜色,不是染上去的,而是……天生自带的。
甚至还是很自然的渐变色层,看着非常漂亮。
宋人讲究一个‘自然’,什么道法自然,中庸之道,佛性平和等等,都是追求人性上一个自然且顺滑成长的过程。
表现在实质生活中,就是喜欢事物的平滑过渡。
比如说山水画的浓淡相宜,就是明显的特征。
而这种虹彩,拥有独特的颜色过渡层,就很符合当下北宋上层文化主流的喜爱。
襄阳王赵珏推出一个小盒子,送走一位客人后,告之房门,今日有要事,暂不接待来访客人了。
随后他去了后院里。
三儿子赵礼躺在床上,依然还是鼻清脸肿的模样。
自数天前,赵礼在城外被发现后,昏迷不醒。经大夫检查后,发现只是被揍了一顿,受了皮外伤,休息一阵子即可。
赵珏坐在床沿边上,说道:“还在睡着吗?”
赵珏睡得迷迷糊糊,毕竟他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即使睡着也是半睡半醒的,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刻睁眼,要坐卢来。
“躺着。”赵珏长像上和汝南郡王有点像,但眼眉又和赵祯有点相似,毕竟这三者系出同源,相像也是正常的:“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那三个女子相貌大致如何了?”
赵礼躺在床上想了会,说道:“三个女子皆是年轻美貌,硬要说的话,似乎都是官宦女眷。”
“你真没有劫色的心思?”襄阳王赵珏笑道。
“断然没有。”赵礼急忙否认:“我只是想让她们先暂住家里,好弄清楚,她们的身份和那身虹绸的来历。”
“无论你有没有,如此做法,都已经有强抢民女的嫌疑了。”赵珏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被人带走后,可曾见着正主?”
“那些人胆大包天,把我眼耳蒙上,也不知道运到哪里,问了我的身份注脚,便揍了一顿,再把我打晕,之后醒来,便是在城外了。”
赵珏站起来,叹气道:“谋定而后动,这话我和你们兄弟说过多少次了,你看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事现在让我们很被动,明白吗?”
“父亲,怎么回事?”赵礼急了:“难道在杭州城,还有人敢我们家对着干不成?”
襄阳王站了起来,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随后说道:“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富贵子弟吧,别搞那么多事情了。”
说罢,襄阳王转身离开。
赵礼床上猛了会,然后猛地重重一拳打在自己的床上,表情极是后悔。
襄阳王出了儿子的房间,旁边便有个留着长长鼠须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同时说道:“王爷,我这几天派人查了下,发现事情确实是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查我们。”
“不对才是正常的。”走在庭院湖心的小桥上,襄阳王低头看着湖水中的锦鲤,说道:“暗地里那帮人,故意把虹绸的事情与我家扯上关系,现在大量的视线看着我们,事情很难做。传令下去,除了明面上能见人的事务,其它的事情全停下来。”
这中年幕僚模样的男子轻轻点头,然后离开了。
等小桥上没有人后,襄阳王赵珏轻轻用拳头锤了下白石栏杆:“究竟是谁,如此一来,要想起事至少还得再等三年!人生又有多少三年可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一会后,他才将自己的怒气收敛,重新将神色变回原来风轻云淡的样子。
等了七日,虹绸的拍卖终于开始了。
杭州城有数个拍卖场地,而虹绸的拍卖,则放在了碧天阁。
这是一个张姓豪商的产业,但仔细调查的话,会发现他背后的人是汝南郡王。
原本碧天阁在杭州城是排不上号的,里面拍卖的奇货数量不及襄阳王的‘济海楼’多,质量也比不上有朝廷背景的‘倚正坊’。
但这次虹绸的出现,着实让汝南郡王设置在这里的拍卖行,火了一把。
看着一楼正厅处的人山人海,碧天阁张员外真是笑得后大牙都能看得到。。
这次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即使是襄阳王,也坐在了天字号的贵宾室里。
与他同室的,还有权杭州知事吕惠卿。
吕惠卿进来后,先给襄阳王行了个礼,然后在对面坐下,笑道:“没有想到,小小的虹绸拍卖会,居然把急公好久的襄阳王都请来了,这碧天阁真有面子。”
“吕知府还不是一样过来了?”襄阳王抱拳笑笑,看着没有什么架子。
听着襄阳王的名头很大,地位很高,但其实真要算起来,也就是可以欺负一下平世百姓、豪商与小官吏的程度,真正的文官高层是不太看王爷脸色的。
可以这么说,北宋的王爷,就没有几个能支棱得起来。
吕惠卿虽然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文官高层,但他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六品官,甚至还得到庞太师、欧阳修等高层文官的常识,前程不可限量。
兼之他此时又年轻气盛,心气极高,即使是对上襄阳王这种大人物,也是不带怯的。
“听说这事与陆真人有关,自然得前来看个究竟。”吕惠卿抱拳笑道。
关于虹绸的出现,有很多说法,但最让人信服的,莫过于是‘陆真人赐下’这个传闻。
毕竟之前,陆真人款待一个江湖人,结果被人把家中的仙器都盗了这事,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
现在自认有点实力的江湖人,都在想着办法去追杀那个青阳客。
杭州城中,已经有很多有从襄阳王府中拿到了虹绸的一些边边角角。
道听涂说不可靠,只有自己亲眼看见,亲手摸到,他们才晓得,这些虹绸的质量有多好。
那手感,那色泽,做成手帕光是拿在手上,就已经让人爱不释手了,要是用丈半红绸,做件外衣穿在身上,那感觉……想想都觉得美。
这种几乎不似人间能造出来的玩意,丝绸相关产业者,全部惊为天人,甚至觉得人力不可及。
既然人力不可及,就只能把猜测往鬼神之力上靠。
这天下,能真正有法术的,除了陆真人还有谁?
在得知这虹绸可能与陆真人有关后,吕惠卿即使是百忙之中,也得抽时间过来看看。
因为朝廷一年前就下了公文,所有地方上的官员,但凡听到陆真人的消息,都有确认的职责,若是见着真人,必须立刻上报进行,遂即要挽留陆真人,并且恳请他回京。
这令公文不但有官家的诏印,还有中书门下各位大佬的印章,所以身为地方官,吕惠卿听到疑似陆真人出现的消息,当然得过来查看。
“陆真人消失的这一年多来,倒是让很多人牵挂不已。”襄阳王赵珏摇着扇子,笑道:“只是京城的官爷们,有很多不懂感恩,以前吃着陆真人的仙果和蜂蜜,都把人当猴子一样耍,现在没有供给了,先是慌了一阵,然后有很多人甚至埋怨起来。换作我是陆真人,我也得归隐山林,懒得管这世间的龌龊事。”
吕惠卿双眼微动,随后笑道:“襄阳王倒是能与陆真人共情,只是这地方人多嘴杂,万一让就京城里的贵人们听到,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一个外封的王爷,只要不铸甲藏甲,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由他们参去,反正又不会掉一块皮。”赵珏一边说话,一边快速摇着扇子,看着好不潇洒。
襄阳王在民间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就是他的三儿子,实在是……有些拉胯,活脱脱的街溜子。
吕惠卿笑笑,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这倒也是,这天下是赵。”
“也是你们书生的。”襄阳王对着窗外的天际拱拱手说道:“赵家与士丈夫共天下,这可是祖宗的法令。”
吕惠卿轻笑几声,神情颇是得意。
在宋朝,做人最开心的是什么?
自己是书生,又能科举成名,未来就是坦途,无非就是官能做到什么程度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拍卖会开始了。
碧天阁的张员外挺着胖胖的身子,说道:“现在场中贵人极多,所以我们就当了个规矩,前六十匹虹贯,底价一贯钱,最高不超过十贯钱。后四十匹虹绸,拍卖价不设上限。”
听到这里,襄阳王笑道:“这张员外倒是会做人。”
前六十匹说白了,就是送给杭州城大人物的。就看哪位贵人愿开尊口了。
吕惠卿也笑道:“汝南郡王家的门人,自然是不差的。”
听到汝南郡王这词,襄阳王笑容淡了些,虽然不明显,可吕惠卿还是发现了。
随后虹贯起拍,第一匹襄阳王直接叫了满价十贯,没有人敢和他争。
吕惠卿也以十贯拿到了第二匹。
之后的争夺也不算激烈,前六十匹几乎都是在互相谦让中拍出去的。
从六十一匹开始,那些坐在一楼正厅的商人们,立刻就撕开了刚才温文尔雅的面纱,开始脸红耳赤地叫价。
期间还互相对骂,比家世,戳别人的痛处等等情况发生。
拍卖的时间很长,足足有四个时辰,期间换的茶水和甜羹都不止五道了。
等拍卖完后,碧天阁张员外又站了出来,笑道:“多谢各位贵人,各位同行给面子,小人感激不尽。现在拍卖已经完了,我来复述一下主人要说的话。”
听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神情一凛。
而襄阳王和吕惠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枉自己多等了三个时辰。
主人?
是汝南郡王,还是陆真人?
或者说,都算?
吕惠卿微微眯起了眼睛。
张员外用手帕擦擦自己额头,接着说道:“主人说了,虹绸虽然不防利器,但水火不侵。但这并不是虹绸的真正用途,这玩意,确实是丝绸,但其实是这东西是用来吃的。”
吃的?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襄阳王和吕惠卿两人的表情很是同步,一愣之后,立刻就想到了陆森的身上
张员外双手向下一压,说道:“一匹虹绸十丈,水煮一丈食之,可加三月阳寿,然神物有灵,每个人最多只能食十丈,再多就无效了。”
这话一出来,底下就炸开锅了。
所有人议论纷纷,语气疯狂。
要是以前有人说,丝绸能吃,吃了还能涨阳寿,不被人打成猪头才怪。
但现在,他们愿意信。
因为陆森陆真人,这世界确实是有神仙的。
“这东西便是三年阳寿?”襄阳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虹绸,脸上满是开心,随后又叹气道:“可惜只能食用一匹,再多无效了。”
吕惠卿没有那么大的感触,因为他还年轻,不像襄阳王已经接近老迈了。
此时张员外拿出一个小锣,重重敲了一下。
刺耳的锣声惊醒了一楼正厅里所有的客人,然后他继续说道:“主人还说,他会不定期拍卖一些特别的物体,具体情况,请时刻关注我们碧天阁门口的告示牌子。”
整个碧天阁再一次吵闹起来。
吕惠卿叹道:“看来确实是陆真人的无疑了。”
襄阳王表情则怪异得多,神色时明时暗。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深山洞府中,陆森正结束了与杨金花的双修,后者躺在他的臂湾里,说道:“可惜那么多的虹绸就换成银子了,那东西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
“没事,也算是资源。总有用上的时候。”陆森笑笑:“况且要让整个天下按我的想法‘动’起来,不扔出些诱饵,谁愿意为我冲锋陷阵!”
0143 无中生有
洞府中,陆森的对面坐着汝南郡王。
翁婿两人喝着系统家园里新出的青茶,整个凉亭异香飘远,让人心旷神怡。
“你这茶水喝着感觉很不错。”
“过几天泰山回京时,捎上几斤呗。”
“一出手就是几斤,看来产量挺大的,能作商品不?”
陆森摇摇头:“一个月也就两三斤的样子,主要是喝得少。碧莲她们更喜欢喝蜂蜜水,而我一个人也喝不了多少。”
青茶炒成碧螺春的样子,两三粒便可反复煮上三四壶,就这样,茶水依然扑鼻喷香。
“这样子的话,就只能作奇珍了。”汝南郡王想了想问道:“可有虹绸那样的功效?”
“有!”陆森点点头:“但效果没有虹贯明显。”
“能延寿多久?”汝南郡王急急问道。
“顶多一年。”
“也就是说,你现在手里的东西,能让人延寿四年?”汝南郡王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还有其它能延寿的东西吗?”
“也有,但暂时弄不出来。”陆森笑道。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汝南郡王说道:“贤婿,你给我交个底,等你术法大成那天,你所有手段加上,能作为奇珍出售的,大概能给人延寿多少年?”
陆森闭眼想了会,给出一个数字:“大约五十年左右还是有的。”
陆森不敢把话说得太过,他相信随着自己等级的提升,更多的配方和系统功能解放后,能延寿的东西应该会越来越多,但……现在他的所有配方中,能延寿的就那么几样,除了材料特别难搞的,延寿数值比较大的之外,其它的可以‘批量生产’的,加起来,也就五十年左右。
但这数字在汝南郡王听来,却已足够吓人了。
“要是让官家听到这话,估计更要发疯地来找你了。”汝南郡王轻轻叹气道:“他现在身体越来越差,虽然有御医以及终南山等道人帮着,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时日无多了。即使有虹绸再添三年阳寿,但他那亢阳症,持续消耗着他的精气神,估计也得打个折扣。”
陆森笑笑不说话。
老实说,陆森对赵祯这人没有什么恶感,毕竟后者已经算是北宋所有皇帝中,相对来说比较靠谱的一个了,就是性子弱些,容易被朝臣的进言影响。
虽然比不上那些雄主,但也是算是明君了。
不过即使这样,陆森懒得再去侍候赵祯此人,毕竟之前受的教训实在是太深了。
赵祯此人,还有现在朝堂中的文武百官,思维和人生观已经定势,靠着他们来改变北宋的命运,已经不可能。
所以陆森打算另开炉灶,慢慢地,一步步地改变民众的思想。
这过程可能得二十年,三十年才算见效,但想着以后新生代的百官,思想变得勇猛进取的话,那想来应该能让整个大宋的风气有所改变的。
其实陆森也明白汝南郡王的意思,无非是希望陆森看在他的份上,进贡些水果到宫中去,压压赵祯的肝阳亢升症。
只是陆森不想,他说道:“我离京时说过,羞与朝堂上众人为伍,这也包括官家的。”
汝南郡王听到这话,愣了下,无奈地摇摇头。
他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没有很强烈的想帮赵祯说话的心思。
毕竟皇位原本是他们赵大家的呀。
“京城的事情就不说了,宗华这事,是怎么一回事?”汝南郡王问道。
陆森当下便把他的想法说出来,汝南郡王听完后,拱拱手,说道:“贤婿有心了,我代华儿多谢你。”
“泰山别说我把华弟往险境上逼就好了。”
汝南郡王摇头:“富贵险中求,这是他的造化。且他是庶出,我顶多能给些钱财上的支持,否则就于嫡子不公。有你这姐夫照顾他,愿意给他一份机缘,真是太好了。”
除了比较宠溺赵碧莲外,汝南郡王对其它的骨肉几乎都是一视同仁的。
但这时代的风气,就是嫡子要比庶出高贵,且有继承权。
“应该的,在杭州这里待着,能常见的,也就华弟一个亲人了。”陆森笑笑。
汝南郡王也笑了起来。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阵子,估计天快黑的时候,汝南郡王说道:“我准备回杭州城了……对了,现在很多人已经猜到你在杭州城外的深山中隐居着,我估计总会有人找到你。”
“找不到的。”陆森笑道:“前几日我重新布置了机关,除了三处秘道可以进入到山体中来,其实人到深山里来找,只会绕来绕去,什么也找不到。”
“那我就放心了。”汝南郡王放心地点点头。
陆真人重新现世的消息,现在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
如果说之前青阳客的事情,只是很多非亲眼所见者将信将疑外,毕竟陆森消失的时间有点久,别说见人了,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但现在有人得招待不说,还是个江湖人,还被偷了东西……仙家的东西有那么好偷?
所以非江湖人对青阳客的事情都是不太相信的。
但现在虹绸的出现,却让大多数的人都相信了。
陆真人是真的回来了。
当下杭州城涌进来一大批人。
有求仙缘的,有想办法混那黄金千两,想把陆森找出来的。
反正现在杭州城外的几座高山,深山,都有人在攀爬走动,调查。
甚至势力大点的人,还进行了地毯式搜索。
然而,都失望而归。
杭州外的山头,他们几乎都走远了,人倒是看见不少,却全是来搜山的人。
至于陆真人那标志性的栅栏和花园,他们是一点都没有看见。
如此这样,大半个月后,来搜山的人就少了很多,只有偶尔零星的执着者还在山林中努力奔走着。
虹绸的事情,在向四面八方发酵,毕竟能增人阳寿的东西,真的不多。
原本只要一千多贯的虹绸,直接变成了需要七千贯左右,才能拿到一匹。
这还没有什么人想卖。
能让人多活两三年的奇珍,傻子才随便出手,能拍得起虹绸的人,就没有几个是穷人。
而且很多豪商知道自己实力不是很强,为了不让虹绸被人抢走,回到家后,立刻就把虹绸煮了,和家人分享,或者独自吃掉。
所以不到一个月,整个市面上,虹绸数量十不存一。
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传说’。
武林界甚至为了此事也在疯狂,因为有个江湖人运气好,得食一丈虹绸,发现自己的精气神好上少许,且内力都涨了一大截。
这事爆出去后,虹绸更成了江湖人中的心头宝。
甚至江湖上有‘陆氏仙果,天下无双,陆氏虹绸,人人愁。’
愁什么?愁自己没有!
当这说话专到陆森耳朵的时候,他是觉得挺好笑的。
以前他看武侠剧,里面演绎整个武林为了一本武功秘笈,互相杀得腥风血雨。
现在自己的虹绸,估计应该快到这种程度了。
但他没有想着会有这样的轰动,因为虹绸的数量实在算是多,一百匹,即使被吃得很多,依然还是有十匹左右存世的。
这东西一多了,就不算得太珍贵。
然而,陆森还是低估了自己系统出产虹绸的价值。
他其实已经预估到,为了虹绸,武林人可能会有些躁动,但他依然还是低估了虹绸的真正价值。
或许说,是低估了‘阳寿’、‘内力’两样东西在所有江湖人心中的价值。
杭州城的武林盟主楼,欧阳春正听着下属的报告。
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很强,一对一能和他过招的,除了一些隐居的老不死外,就只有展昭了。
当然,真打起来,展昭还是要比欧阳春差上一点点的。
没办法,这是天份的问题。
展昭其实也算是习武天份过人,如果说他有95的资质,那欧阳春就是一百。
不过……展昭扣除‘5’点资质,换来了惊人的俊郎相貌和魅力,他的魅力值,估计快满了,而欧阳春的魅力值,大概只有80左右。
这么一折算下来,似乎也不算是很亏。
总之,现在的欧阳春已经鲜有敌手,但听完下属的禀报后,他很郁闷地叹了口气。
江湖人又在发‘病’了。
一家富户的虹绸没有吃,北上打算献给京城的高官,但刚出杭州城,坐船的时候,被劫了。
是江湖人干的,这批人得手后,还没有撤退呢,结果就遇到了数队人追着他们杀。
原来埋伏在江边的江湖人,可不止这一批,至少六队。
这批人一边打一边逃,打着打着,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去了,然后整个武林都知道这事了,各门各派都出动了大量的好手,先往杭州城赶,随后一边行路,一边打听消息,追着那匹虹绸而去。
真武山的道人袁文滨,一剑将个黑衣蒙面人挑死,再将对方背后的长状物体取下来,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匹漂亮的彩虹丝绸。
“虹绸。”
袁文滨大喜,立刻把这奇珍背在身后,往山上狂奔,但没有走多远,前边突然出现了几个穿着劲服的男子。
他立刻停了下来,装作也在四处寻人的模样。
对面的人见到他,抱拳问道:“看兄台服饰,想来应该是真武山的师兄,可曾见着回风剑张英来?”
袁文滨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在寻他。”
“等等,你背后的圆柱是什么?”有人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可否让我们看看?”
袁文滨皱眉:“真武山子弟,你们也敢乱来?”
“看看无妨,如果不是我们想要找的东西,自然放你走。”说话的这人抱拳说道:“甚至我们愿意作出赔偿,如若是的话……”
没等这人说完话,袁文滨就扑了过去,长剑出鞘,舞成一团银光。
半个时辰后,袁文滨左肩处的衣服,被黑血浸染了好大一块。
虽然刚才他杀掉了六个人,但自己也还是受伤了。
“不行,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虹绸煮了吃掉才行。”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有劲风声袭来,连忙侧身跃开,只见数枚梅花镖钉在前边的树杆上。
袁文滨脚下没有停顿,立刻转身就跑,但没有跑几步,突然身后一大泼箭矢射来,他躲闪不及,被数支箭矢穿透,当场身死。
在他的视线完全归于黑影之前,看到个娇小的女子,惊喜地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了虹绸。
就是这样,这匹虹绸在一个个武林人士的手中传递,半个多月过去了,虹绸从杭州跑到了苏州,然后那里又出现了很多的江湖人尸首。
欧阳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到报告的。
叹气归叹气,无奈归无奈,欧阳春还是站了起来,说道:“告诉甲字队,随我出发去苏州,再这么放任下去,江湖得乱完了。”
旁边立刻有人去传令。
而欧阳春一边收拾自己的包裹,一边埋怨道:“陆真人干嘛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出来,这不是有意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吗?”
此时一位黑衣俊俏男子进来,闻言说道:“盟主此言差矣,陆真人无伤人心,伤人的是贪念。”
说话的自然是锦毛鼠白玉堂,他除了帮陆森对付东海蓬莱派之外,同时也是欧阳春‘雇佣’的好手。
五鼠都在武林盟主楼这里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陆真人不把这东西放出来,武林便没有这场浩劫。”
欧阳春觉得极是头痛。
根据他收到的情报,现在为了这匹虹绸,至少已经有上百的武林好手死掉了,那些没有找到尸体,算作失踪的,还没有算进去。
死者中,各门各派都有,魔门和佛门也有……甚至还有一些是各门派中的精英,着重培养的那种。
结果都死在杭州和苏州之间的这条山路上了。
白玉堂还是摇头:“欧阳盟主,此事真不赖到陆真人身上。你看虹绸那么多,上百匹,为什么绝大多数商贾和高官,都能忍着自己的贪念,都选择用钱财和官位来交易,就我们武林人干出了劫道,并且互相厮杀的事情出来?”
“白兄有何高见?”
“陆真人曾和我说过一句话。”白玉堂冷冷说道:“有实力的人,没有匹配的心性,容易动怒。”
0144 徒弟
夜晚,杭州城的内河上,飘荡着明亮的画舫,灯红酒绿。
作为经济重镇,杭州的夜生活文化不比京城差多少,在某些方面更‘高级’些。
但真要说夜生活文化的话,其实还是扬州最厉害。
大名鼎鼎,或者说臭名远扬的扬州瘦马,据说就是从北宋时期就有了基础的雏形培养制度,到了明清之后才发扬光大的。
没办法,扬州一直都是盐商的聚集地,这帮子人极其富裕,钱多了又用不掉,就会搞些稀奇古怪,甚至是没有底线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空虚的灵魂。
如果说杭州的豪商还需要出海去赚取利润的话,这帮子的盐商躺在盐粒上,就能吃得饱饱的。
而豪商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大多数的商人都歧视盐商,觉得他们就只会炮制食盐,靠着朝廷发放的食盐专卖特权做生意,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是纯粹的爆发户。
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电商背地里鄙视煤老板,类似这样的感觉。
洪利重就是个从扬州过来的盐商。
三船的黄盐,一船的青盐,拿到杭州城来,便是夸张的利润。
杭州虽然近海,但北宋这时期,晒海盐的技术并没有普及,况且杭州城也没有几个人拿到‘卖盐’的特权。
明明是海港城,却还要从外边进口食盐。
只花了几天,便将四船的食盐卖完,洪世重在杭州城的奇珍阁里,买了两件价格昂贵的宝物,然后来到了襄阳王府前。
普通的盐商是没有资格求见王爷的,但洪世重将一块令牌递上去后,便得到了进去的资格。
半柱香后,洪世重见到了襄阳王,他即使坐着,背脊也是弯的,甚至脸上堆满了媚笑。
“王爷,信王令我带了份书信给你老人家。”说着,洪世重起身,弯腰恭敬地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递了过去:“说是请你在无人的时候再看。”
襄阳王微微一愣,随后说道:“本王知晓了,还有其它事情吗?”
“王爷!我从扬州带来两只瘦马,是近三年里,我们扬州最好的货了,这次得见王爷尊容,深感荣幸,便想着最好的货物,自然得给真正的贵人才行。”
瘦马啊……襄阳王微愣了下。
虽然此时扬州瘦马还不算很出名,但在一些有这方面爱好的达官贵人中,已经是颇有名气了的。
他想了会,说道:“你有心了,待天黑昏暗后,便从偏门那边送进来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洪世重。”盐商极是高兴,他知道,自己成功搭上襄阳王这边的线了。
“我记得住了。”襄阳王端起了茶杯。
这是要送客了,洪世重立刻起身离开。
从襄阳王府出来后,他极是高兴。
能拿得到食盐专卖的,一般都有京城方面的背景。
他背后是信王,现在又成功上了杭州的线,以后路子就更宽了。
这人高兴了,连着身体似乎都会轻上几分。
他摇摇晃晃走着,回到自己暂住的旅店,领着两个漂亮的小女孩出来,打算给她们再买些好点的衣物,再打扮打扮。
虽然一般扬州瘦马培养的时候,也是锦衣玉食喂大的,还有各种文艺才能方面的锻炼,但那只是针对一般的达官贵人,要送到襄阳王的身边,她们的穿着应该还要更好些才行。
两个小女孩怯怯地跟在洪世重的后面,表情充满了茫然。
她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估计是要被送人了,所以正处于不安的状态中。
洪世重带着她们来到杭州城最好的布匹店,刚进门,便被大厅最里挂着的那匹虹绸给惊到了。
仿佛彩虹被摘下放到这店铺之中。
洪世重看了好,然后赞叹道:“不愧是仙家物什,看着就充满了灵气。”
掌柜就在长长的柜台后面站着,听闻这话,傲然一笑。
现在市面上的虹绸差不多都被人吃完了,他这匹算是极为珍贵的。
这样的好东西,他也不怕人抢,就大咧咧地放在店铺内。
因为这间布匹店,也是汝南郡王名下的产业,只要亮出汝南郡王的名号,就没有什么人敢造次。
谁不清楚,汝南郡王就是陆真人的岳父。
洪世重后面两个小女孩,看着虹绸,眼中也满是惊艳,以及闪烁着心动的渴求。
北宋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彩虹做成的面料和衣服。
洪世重指了指虹绸,问道:“掌柜,卖吗?”
“你觉得吗?”胖掌柜得意地反问道。
洪世重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麻烦掌柜给这两个女娃子,选最好的面料,做两套最好的花裙。”
掌柜皱起眉头:“花裙?”
裙子上纹花不奇怪,但专门用‘花裙’这词来指成衣的话,那就有另外的意思了。
一般这种花裙只有小姐儿才穿的,追求一个若隐若现和半露不露。
“是的!做不来?我听说你们这里是最好的布店了。”
掌柜摇摇头:“抱歉,本店已经不做花裙有两三年了吧。”
“为何?”洪世重奇怪地反问道。
布店掌柜笑道:“主家不让。”
“是何原因?”洪世重又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何!”掌柜摆手,笑容淡了些:“客人要做花裙,可以出门右转,约一百丈的地方,有间铺子叫‘李氏布店’,他们应该帮做花裙的。”
掌柜懒得和外人多说,汝南郡王自从成为了陆森的岳父后,就有意无意地关掉了很多之前比较‘脏’的产业。
“但我就是要最好的布店和师傅做出来的花裙。”洪世重面有不快,他身体前倾,微声说道:“这两人是要送到襄阳王府的。”
这是商人的本能,总会想方设法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来获取更多的便利和利益。
掌柜笑笑:“真不能做,我们主家身份,不比襄阳王低。”
洪世重一愣,他久居扬州,鲜少外出。
况且食盐不愁卖,所以他实质上的商业关系网,并不算广阔。
自然不知道,眼前这间店,是汝南郡王的产业。
不比襄阳王低的?
朝中重臣,还是其它的王爷?
不论是哪种,都不是洪世重可以得罪的。
“那打扰了。”洪世重转身就要离开。
商人嘛,怂点正常。
但他带着人就要离开时,却突然有人在旁边说道:“请稍等。”
洪世重扭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旁边多了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看着模样极是俊秀,又有出尘之气,似乎不像是凡人一般。
而在这青年男子旁边,还有个穿着绿萝衣,梳着妇人发型的女子,美艳之中,又带着飒爽的气质,想来应该是这男子妻妾。
洪世重直觉得来人不简单,他抱拳问道:“这位郎君,唤小人可有要事?”
这白衣男子自然就是陆森,他这次从山中出来,就是存了想散散心的意思。
庞梅儿和碧莲都在山中练着武艺,就杨金花陪着他。
当然,还跟有几名家将,只是隐藏在外边的人群中罢了。
两人穿的是都是普通的丝制衣,没有穿虹绸,所以就没有什么人把他和陆真人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摄影,没有什么视频。
而且传闻中陆真人三头六臂,长相惊天地泣鬼神,人见皆不敢直视……反正传闻总是越来越歪的。
所以只要不表现出独有的‘仙法’,一般人也不会把他和陆真人联系起来。
“朋友后面站的两位少女,可是牙货?”陆森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本来在看着布匹的杨金花,立刻靠近过来,有些委屈地问道:“官人,难道我们三人还不能满足你,还想着娶小妾?”
其实只是两个……庞梅儿依然还是黄花闺女之身。
“没有那个想法,她们有些不同。”
这两个大约只有十二岁的少女,怯生生地看着陆森,眼中又有些期待。
她们两人知道自己的命运,终究是要卖给他人的。而且很大机率是卖给老男人,或者是丑男人。
眼前这位郎君,白衣飘飘,肌肤如玉,轻笑着的时候,仿佛有股春雪中暖阳的味道,让人很舒服。
所以,真要卖人的话,被眼前这位漂亮的郎君买走就好了。
洪世重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森,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杨金花,越发觉得头皮发麻。
他在扬州城中,也算是有点名望的豪商,常出入高官府宅,也曾去京城拜见过鼎鸣贵胄。
眼前这少年身上,除了出尘之气外,还有股贵气,贵不可言的那种。
“这位郎君,她们两人确实是牙货,是我从扬州带回来的。”洪世重抱拳弯腰,小心翼翼地说道:“但已许给襄阳王了。”
陆森轻轻皱眉。
旁边的杨金花问道:“官人,这两个小女娃,真的很特别?”
陆森点头,低声在杨金花耳边说道:“撞大运了,这两人也是天道的漏网之鱼。”
杨金花微微惊讶。
虽然她和碧莲,还有梅儿三人也算是接触了‘仙法’,但她们之前也问过陆森,知道她们三人算是被‘强行屏蔽’天道监管的,未来的成长,存有着一定的局限性。
在仙道上的每一点进步,都要花更多的资源。
但天生就是漏网之鱼的人不同,他们在修行的时候,进展会一日千里,并且不会消耗多少的资源。
但这其实是陆森对外的说法。
真正的原因是……他现在lv3了,除了个人属性上的增长,还有多了些配方外,还解锁了一个‘师徒’功能。
而且根据其系统功能中暗下去,没有亮起的部分来看,这个师徒功能最后应该能演化成一个‘门派’功能。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很多网络游戏系统中,都有类似的功能块。
叫法不太一样罢了。
现在陆森可以收6个徒弟,但问题是,条件很苛刻。
要个人福缘达到一定数值,系统才会认为其有拜师资格。
在陆森的‘配偶’候选栏中,至少有两三千的人物卡,但没有一个人能达标,即使是已经变得更强的穆大元帅,福缘也只有系统要求的三分之二。
更别提其它人了,绝大多数人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可眼前这两个看着颇是漂亮的小女孩,福缘不但达标了,而且超出不少。
在陆森的眼里,这两个少女的轮廓,甚至被系统标记‘高亮’了起来。
收徒的好处多多,徒弟修炼来的灵气,会有五分之一,直接供给陆森,同时每收一个徒弟,家园系统的面积,会多出两亩。
除此之外,陆森每收一个徒弟,还能得到属性上的加成。
等等!
可以这么说,于私来说,陆森肯定是要收徒的。
而于公来说……收徒也是陆森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他本以为自己要找徒弟很难,都想着过多一两年,要在杭州这里搞个盛大的海选。
然而没有想到,自己出来走一趟,居然碰到了两个。
而且还是双胞胎。
听到与官人的大计有关,杨金花站出来,说道:“这位员外,我家官人对两位小女娃颇有兴趣,可否割爱?”
“方才我已经说了,这两个女娃子已赠给襄阳王了。”洪世重小心翼翼地说道:“还请两位见谅。”
旁边两个‘瘦马’听到这话,眼神立刻暗了下去,虽然襄阳王名声不错,但已经是老男人了,岂能和眼前的漂亮郎君相比。
“我听到了。”杨金花微笑道:“这事我们会和襄阳王说的。”
“请不要让我为难。”洪世重假惺惺地说道:“如若我失诺,让人知道了,以后怎么做生意?”
陆森和杨金花自然不会被洪世重的表演骗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笑意。
陆森说道:“放心,我给出的东西,襄阳王不会拒绝的。”
洪世重脸色好奇了起来。
陆森拿出一块赵字令牌,放在掌柜面前,说道:“这匹虹绸,我先要了,能让让吗?”
陆森不想表明自己身份来,便想着借用这匹虹绸先。
掌柜看到令牌,眼中闪过惊愕之色,随后笑道:“郎君请。”
洪世重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虹绸,表情十分好看。
0145 拜师
洪世重看着自己手中的虹绸,犹豫不绝。
既然说了要把两个瘦马送给襄阳王,那就应该送的。
可眼前的虹绸……他也真的很想要。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又能增长寿命。
洪世重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在现代,这个年纪叫做正当壮年。
但在北宋时期,大多数四十多岁的男人,都已经是爷爷辈的了。
况且洪世重身为豪商,年纪轻轻便开始纵情声色,身子骨早已经空虚,虽然才四十多岁,却已快到了隐患爆发的地步了。
既然吃不了陆真人的仙果,那吃一匹虹绸,似乎也可以啊。
实在不行,把虹绸送一半给襄阳王也是可以的。
他想了好一会,将两份文书从怀里拿出来,说道:“这位郎君,多谢了,此事成,两只瘦马是你的了。”
陆森微微轻笑。
洪世重双手臂捧着虹绸,艰难地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两只‘瘦马’留了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森。
而陆森转身,抱掌柜笑道:“麻烦掌柜了,过上一两日,我定会将一匹虹绸再送来店里,还给你,不会让你难做的。”
“哪里的话,郎君开心就好。”这掌柜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
陆森见对方的模样,便知道这掌柜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笑了笑,便带着杨金花往外走。
虽然陆森还没有和她们说话,但两个少女七窍玲珑心,立刻就乖巧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走在大街上,杨金花回头看看两个少女,然后向自己男人问道:“官人,要不我们回去?收徒这么重要的事情,得好好准备一下。”
听到陆森是要收徒,杨金花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陆森摇头说道:“没事,我陪你逛逛,况且这两个女娃子的生活用品,也得购置一些。”
这倒是……杨金花又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少女。
布料之类的东西,家里多得是,虹绸想穿就穿,想吃就吃。
但实质上,虹绸的味道怪怪的,吃过一次的人,绝对不想吃第二次。
那么要准备的,就是一些女儿家特有的事务了。
“官人,既然要帮她们两人购置东西,不如就由我带她们去逛逛吧。官人你在城里走走,散散心,过上两个时辰,我们在东城门口碰头如何?”
杨金花这话,确实是中肯之言。
北宋女儿家的小玩意,一般是不给男人见到的。
更何况这两个少女明显还是黄花大闺女之身,更不能让男人见着了,即使是未来的师傅也不行。
陆森来北宋也有三年了,很多常识和风俗习惯都已经了解。
当下也明白杨金花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另外让阿黄他们在暗中保护你们。”
杨金花甜甜地笑了下,转身对着两个少女说道:“随我来吧。”
两个少女看看陆森,见他没有反对,这才走到杨金花身边。
随后陆森和杨金花分开,他自己在城里闲逛。
老实说,他很久没有这么自在了。
在京城,因为他的容貌被大多数人所知,因此远论去到哪里,都会被一群人包围着注视。
感觉怪怪的。
但在杭州城,熟悉的人并不多,杭州城又足够大,想要碰着很难的。
说到熟人,陆森便去了城北的民居群处,找到了柳永的家。
门外有个胖乎乎的,头顶只有一块‘西瓜皮’式头发的男童,正在追着鸡跑来跑去。
屋檐下,有个白头发的老人正坐在摇椅上,微笑看着男童在玩耍,偶尔说声:“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
陆森走近前去。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这老人扭头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立刻站了起来:“陆小郎,怎么来了?”
这头发花白的老人便是柳永,他急急迎上来,拱手说道:“两年多未见,早想你千百次了,来来,快进来坐。”
说着,他拉着陆森往屋里走。
而小男童见状,也跟着进来,他看看陆森,然后躲在柳永身后,只探出一个头来。
“这小家伙就是胆小些。”柳永满是慈爱地摸着男童的脑袋瓜子,然后说道:“快叫陆叔叔。”
“陆叔叔。”这小男娃甚是乖巧,叫了一声事,又把头缩回去,躲了起来。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暂时没有起名。”柳永呵呵笑道:“以前老人常说,男孩名字要贱些才能好养活,现在他叫鸡娃。”
陆森一听,顿时就笑起来了,无奈地摇头说道:“怎么说你柳三变也是文坛大家,公认的大词人,怎么能这般……嗯,接地气。”
“词写得再好有个屁用哟。”柳永呵呵轻笑起来:“即不能护我家亲眷安康,又不能当饭吃。”
其实倒也是能当饭吃的,要不是你柳三变词写得好,得了青楼小姐们的欢喜,你早饿死病死了。
但这话陆森自然不会说出来,他叹气道:“可惜你的才华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这些东西了。”柳永摆摆手说道:“余生最大的奢望,就是看着这娃子成亲生子,为我柳家开枝散叶。若是能等到第一日,第二日身死也值得了。”
陆森此时仔细地打量着柳三变,见他双眼澄清,气质安然,便知道他没有说谎。
此时那个小男娃又从柳永背后把脑袋伸出来。
陆森对小家伙笑笑,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枚玉牌,递了过来:“小小心意,给小家伙戴上,能护他无病无灾,利器难伤。”
“真的?多谢多谢。”柳永双手接过玉牌,郑重地挂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
虽然玉牌就是单纯一块单纯的方型玉片,上面即没有雕花,亦没有刻字,看着平平无奇。
但柳永很清楚,陆真人送的东西,绝对是不会差的。
事实上,陆森送出的这枚玉牌,确实也算是好东西。
有两点防御力,以及附加‘每日回复1生命值’的特性。
两点防御力,普通刀剑难以伤他,而且每日回复生命值这个属性,可以小男娃的身体更加健康,只要不是自己特地去喝毒,把玉牌扔了,估计他到死,也不会得一次疾病。
看着玉牌挂在儿子身上,柳永轻松了许多。
他老来得子,对儿子算是极为溺爱,平时总担忧儿子日后的祸福,现在有了陆真人的玉牌护身,安全和健康应该是不成问题了的。
当下柳永又对陆森千恩万谢,两了聊了一阵子后,当年的赵大家,现在的杨夫人也从外边回来了。
她此时容颜消逝许多,少了做‘大家’时的艳气,却多了几分市井妇人的朴素和安稳。
虽然看着依旧漂亮,却已没有了两年多前的明媚。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然后赵香香便进了厨房,忙活着做菜做饭招待陆森。
在柳永这里稍稍吃了些饭菜,又与他聊了阵,陆森便走了。
能看到柳永生活安康,他便放心许多。
而在陆森走后,赵香香捧着小男孩脖子上的玉牌,开心得不行。
她和柳永一样,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健康和安全问题,现在陆森来一趟,他们两人的心头大事便解决了,两人都感激得不行。
“能遇到陆真人,是我们夫妻两人的福缘啊。”赵香香靠在柳永的肩膀上,笑得很开。
夫妻之间,其乐融融,又有着舒适的安宁感。
柳永顿时词性大发,正想去写首词出来,但旁边的小男娃突然喊道:“爹爹,我要噢粑粑。”
“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柳永立刻把词性憋回肚子里,美滋滋地带着儿子向如厕方向走。
现在孩子还小,还不会自己蹲着拉屎,得大人抱着才行。
好好的一个大词人,现在就算有写词的才华,也没有写词的时间和环境了。
而陆森在柳永家待了三个多时辰,看看天空中的太阳方位,感觉快到和杨金花汇合的时间了,便往城门的方向走。
走了近两柱香的时间,这才走到城门附近,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杨金花,带着两处少女在城门附近站着。
即使进出杭州城的人们排队长如流水游龙,人多如蚂蚁,但陆森依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杨金花。
毕竟她的气质现在已经很出众了。
杭州美人挺多的,容貌身段不相上下的情况下,要分辨谁更美,就是看谁更有气质,在人群中更容易被人‘找’到。
而在这一点上,杨金花已经很厉害了。
但事实上,现在的赵碧莲,才是在人群中最容易被找到的。
她那只青丘狐来来的能力,就是极高的‘魅力’加成。
杨金花自己本来就很出众,然后旁边又跟着两个小美人,自然就很引人注目。
只是她板着一张脸,那种属于将门虎女,上过沙场斩过大量敌人的杀气就散发出来了。
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她。
但偶尔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说陆森,也比如说……一些头刀口舔血江湖人。
陆森与杨金花汇合后,带着两人小女娃便走了。
而在不过处的阁楼上,天机派的小师弟拿着装满红葡萄酒的玉杯,呆呆地看着杨金花和陆森离开。
旁边有个男子靠近过来,对着发愣的青年男子说道:“小师弟,既然还在想着酒楼那位女子,何不上前去问问这妇人,至少得把别人的家世搞清楚啊。”
小师弟摇摇头,放下酒杯,说道:“无妨,人生相逢本来就是一出戏。她美如天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强求。况且我似乎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天那位那美人儿,眼中根本没有我,她的心,应该已有所必。”
“你又知道?”这位师兄满脸惊叹。
“天机,天机……”小师弟笑道:“连凡人都看不透的话,又怎么参透天机。”
这师兄无奈地耸耸肩,回到酒桌上,继续和其它同们玩耍了。
而没有了人打扰,小师弟突然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极其失落。
作为天机门,试图参悟天命的门派,除了要修习武学之外,奇门八卦和占卜之术也是得学的。
小师弟的占卜之术其实相当不错,他给自己占卜了姻缘,结果显示‘无缘无份’。
明明都已经见过了,这都不算缘?
天机门小师弟,很是无奈,然后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是‘无缘’啊。
见个她算什么。
他在这里长嘘短叹,然后又有一个成年男子靠近过来。
这男子比之前的青年更要成熟许些:“小师弟,你还没有陆真人的头绪?”
小师弟摇头:“没有,陆真人藏得很好,而且他根本不受卦术的影响。能知道他大概在杭州,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也是,毕竟是天道的漏网之鱼。”这成熟青年叹气道:“小师叔也真是的,居然把门派令牌给普通人,然后那人又把令牌给了陆真人,结果现在陆真人不见了。没有令牌,我们怎么找得到扶桑树。”
小师弟也是叹了口气。
现在天机门的人,都狠死他们的小师叔了。
找不到扶桑木,天机门很多的武学都无法学习的。
而陆森这边,他与杨金花两人,带着两只瘦马,以及四名家将,在城外的山脚找到密道,然后又从秘道出来,再乘船走了近半个时辰的水路,再进到一片高高的芦苇荡中,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陆森等人回到了洞府之中。
然后两只瘦马看着五彩十色,斑斑光华的世界,都呆住了。
陆森坐在两人的面前,说道:“现在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
听到这里,两个少女立刻回过神来,几乎是同时下跪低头说道:“贱婢见过陆真人。”
整个天下,就陆森一个人是真仙。
这已经是公认的事情。
但凡聪明点的,看到眼前的美景,都能猜得出来陆森的身份。
“起来。”陆森语气变得有些命令的味道。
两个少女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是双胞胎,似乎心思也是互相接近相通的,看你们刚才同时下跪的表情就明白了。”陆森坐得很直,脸色也很严肃:“我听说双胞胎之间有简单的心电感应,一个人学的东西,会有许些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大脑里,也就是说,以后你们会很有天份。但现在我想问的是,你们俩人愿意拜我主师吗?”
两个少女眼睛同时变得极大,然后晶晶明亮:“愿意!”
异口同声。
0146 赵宗华受挫
陆森新收的双胞胎女徒弟,姓余,一个叫瑶瑶,一个叫琨琨。
很符合北宋时期,小姐儿们艺名喜欢叠词的习惯。
另外瑶和琨,在此时间,都是美玉的意思。
陆森坐在凉亭中,笑问道:“这两名字我不太喜欢,你们原本的名字呢。”
“我幼时父母唤我招弟。”
“我幼时父母唤我迎弟。”
啧……陆森在内心中忍不住叹了声,这两人的小名,太符合传统农耕家族的起名习惯了。
但他这微微摇头的动作,在两个小女孩看来,却是很不好的迹象。
毕竟她们两人都是在青楼里长大的,被培养着各种能讨人喜欢的技能,也就包括了如何察颜观色这一部分。
但年纪还小,又没有完全学到家,陆森这微微一摇头,她们便感觉心里打堵。
郎君不喜欢我们?
我们的名字不好听?
还是郎君听我们的名字,就想起了我们是青楼里出来的人?
各种想法在她们的脑海里回荡,神色也忐忑起来。
没办法,仙家子弟的身份太高了,而她们则是扬州瘦马,云泥之别,真的有资格?
“那还是叫你们瑶瑶和琨琨吧。”陆森笑道:“虽然说招弟和迎弟也行,可终究不像是个仙家子弟该有的名字。”
老实说,名字这东西,没有身份上的区别,只有各不各适。
农家女娃,起个招弟很正常。但陆森现在要扮的是‘仙家’身份,起个招弟就画风有点不正常了。
当然,要是走沙雕仙家的路线,还是可以的。
只是要改变这个世界,还是高大上的画风比较好。
“能不能请郎君给我们两人赐个新名儿?”
也不知道瑶瑶还是琨琨的少女拜伏下身体,诚恳地说道。
她们觉得,瑶瑶和琨琨这两个名,虽然好听,但总有一股子风尘的味道,还是担心以后师傅念起这两个名字,总想着她们的过往。
陆森神情顿了顿,随后哑然失笑,觉得这两个少女真的太没有自信了。
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分别这两人,除非打开系统视野的功能。
不过那种情况下,视野中会有很多物体的名字出现,时间久点会眼花,所以陆森正常情况下不会打开系统视野。
陆森摇头说道:“无所谓,我觉得挺好听。好了,接下来便是拜师环节,过来跪下。”
陆森一直不喜欢别人跪他,但没办法,系统自带的收徒功能,就是要徒弟在自己面前跪着,这才会触发此功能。
瑶瑶和琨琨两人,立刻小碎步走过来,轻轻跪倒在地,同时低下脑袋。
‘检查到有人拜师,触发师徒功能模块,开始检查拜师者天份。’
‘检测完毕,两名拜师者资质通过,可收为徒弟。’
看到这样的提示,陆森用意念点击邮‘确定’。
随后便看到身前两个跪着的少女,身上冒出一阵子金光,再接着,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惊讶。
“这是……师傅,我脑袋里好像多了个东西。”这是瑶瑶在说话。
旁边的琨琨也使劲点头。
这便是‘道统’,陆森微笑道:“自己去消化一下,明白了吗?”
两人连连点头,乖巧得不行。
随后陆森站起来,对后边说道:“林檎,带她们熟悉一下这里。”
已经长大不少,皮肤白皙的林檎站了出来。
因为吃好住好,天天又有果子吃,现在她已经有小美人胚子的模样了,只是可惜与瑶瑶及琨琨比起来,有点差距。
毕竟瑶瑶和琨琨是扬州瘦马里的‘顶流’,就是培养来送给真正大人物的。
那底子必须得好。
随后陆森便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下来,吁了口气。
瑶瑶和琨琨,拿到所谓的‘道统’,其实就是‘子系统’,还是被严重阉割过的那种。
同样有人物属性栏,有空间背包,但空间背包的格子,只有十个。
然后也有配方,可配方的数量,只有三十个左右,与陆森上万的配方数量完全不同。
可以说,两者的差距天差地别。
当然……徒弟要想把自己的系统功能提高增强,也是可以的,那就是不停地练功,给师傅提供大量的灵气抽成,以及强大后,给师傅级高的属性加成。
这样子,‘弟子等级’就会提升,然后空间背包会增大,配方的数量也会随机增加。
所以对于陆森来说,收的徒弟越多,便对自己越有利。
另外,徒弟也是他理念的传承者,以后随着徒弟们成长起来,出山走动,必定也会将他的理念散播到四面八方。
在京城的两年生活,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的。
其实这个道理他早懂,只是现实再让他重温了一遍罢了。
以后他的东西,外人别想那么容易拿到。
无论是系统出产的物品,还是他脑袋里的‘知识’。
陆森坐回到椅子上,赵碧莲从外面凑过来,她坐在陆森怀里,狐媚笑着,语气滟潋道:“官人,一起修行可好?”
嗯?陆森迟疑了一小会,然后说道:“等我把计划书的内容改改先。”
“好,我等你。”赵碧莲下意识舔了舔鲜红的嘴唇。
而在花园中,林檎已经带着双胞胎走一圈了,最后来到一处空地上,指着旁边说道:“这里是练武场,谁都可以来的。但夫人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最好别和她们争,自己先行离开,明白了吗?”
瑶瑶和琨琨两人使劲点头,这点她们当然能明白,尊卑有序嘛。
林檎见她们两人模样,便知道两人想歪了,便说道:“倒不是尊卑方面的问题,郎君就没有把我们当外人。这里的仙果蜂蜜,我们随便吃,随便喝,无论是郎君还是夫人都不会有意见。我让你们先自先离开,是因为夫人们练功的时候,动静有点大,生握怕伤到你们。”
瑶瑶眨眨美目,问道:“夫人们也很厉害吗?”
“确实很厉害。”
林檎笑了笑,拿起旁边的长弓,搭箭对着洞壁那边的石人射了一箭。
嗖一声后,坚固的石人被箭簇洞穿,甚至上半身碎裂成几块,掉落在地上。
而箭矢则全部没入到洞壁中,消失不见。
瑶瑶和琨琨下意识都拍起了手。
习惯性地应合,奉承。
她们只知道琴棋书画,不知道这一箭代表着什么。
若是武林人士过来,看到这一幕,估计是冷汗直冒了。
经过两年的练习,林檎的箭术已经相当了不得了,虽然未来还能变得更强,但还是会止步于凡人的境界。
她没有办法修仙。
一是没有足够的福缘,二是没有足够的资质。
赵碧芝和杨金花等能修习从骊山拿来的‘仙法’,那是因为两人都与陆森练了合击之术,这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法,但前提是,必须至少得有一个人有灵气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是杨金花,还是赵碧莲,都喜欢和陆森腻歪的原因之一。
林檎见她们两人惊叹的模样,也轻轻笑了笑,她知道这两人现在还看不懂,但没有关系,以后会懂的:“接下来,就是带你们去自己的房子休息了,先睡会吧,等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们的。”
“多谢林檎姐姐。”
两个少女相当乖巧,没有因为自己已经是陆森的弟子,就在林檎这个婢女面前趾高气扬。
林檎将她们带到二层的一间房门前,便离开了。
而瑶瑶和琨琨两人把门关上,看着房间中整齐又干净的家具,还有床上轻柔漂亮的被褥,她们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两人抱在一起,又轻轻哭泣着。
终于从魔窟和悲惨之中逃离出来了。
陆森这边收了两个徒弟,自然开心不已,但另一边,赵宗华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他拿着陆森给的追踪令牌,花了大半个月,终于找到了青阳客,但自己不但被刀了一记右胸,然后还让人给跑了。
虽然本身就要放人跑,但这种不在自己计划之内的意外,还是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要是姐夫知道我这么狼狈,估计会很失望吧。”
他躺在床上,苦笑着自言自语。
之前他以为,有了姐夫给的神物,他自然会把那个青阳客耍得团团转,并且将他逼向北方辽国才对。
然而事实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拿着追踪符找到青阳客后,他发现自己前面,除了几个孤寡老人外,就没有其它人。
当时他还以为是追踪符坏了。
毕竟追踪符只能提供大致的坐标,却不能准确地指定某人。
结果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赵宗华就一边看着自己的追踪符,一边寻找着周围,他以为青阳客应该是躺在周围某个地方。
结果靠近一个弯腰老人的时候,却被对方突然一记短刀刺中自己的右胸口。
要不是身上带着姐夫给的护身饰口,他当场就得去世。
但即使如此,他还得重伤躺在床上了五天,这才痊愈。
当时的短刀,要是再推进一厘米,就捅到肺部了。
房门噫呀一声打开,外面进来个男子,手上捧着水盆和毛巾,见到赵宗华醒了人,便笑道:“赵小郎,来洗把脸吧,我们掌门请你过去一趟。”
赵宗华起身,洗了把脸后,跟着男子去了宅子的正厅,在哪里见到个留着长胡子的中年男子,穿着青衣,看着相当有风骨。
他上前抱拳说道:“多谢刘掌门救命之恩。以后若有需要之处,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中年男子摆摆手,笑道:“赵小郎客气了,我想问一下,你应该是世家公子吧,按理说你应该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才对,但你是用什么法子找到青阳客的。”
赵宗华迟疑了下。
眼前这中年男子,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天机派掌门,刘福荣。
面像上来,确实是个好人,看着极是正气。
而且对方还救了自己。
想了会,赵宗华从衣衫里拿出追踪符,说道:“能找到青阳客,全靠着这东西的功劳。”
“我可一观?”
“自然可以。”
说罢,赵宗华就要走上前把追踪令递上去。
但刘掌门右手一抓,这令牌就入了他的手里。
这一手功夫,自然让赵宗华颇是佩服,但想到自己姐夫,似乎又觉得很一般了。
刘福荣翻来复去看了会,轻轻一抛,这追踪令便像是羽毛般,轻轻飘落到赵宗华手上。
“仙人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啊,完全看不出来制作原理。”
赵宗华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刘……掌门,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青阳客身上携带着陆真人的东西,那陆真人那边,怎么可能不派人过来追寻。”刘掌门笑道:“其实我们也是为了天道仙券而来,恰好看到你被青阳客偷袭,可青阳客的全力一击,只是伤了你的皮肉,想来你身上也应该有陆真人给的护身之物吧。”
赵宗华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问道:“刘掌门,我能不能问句冒昧的话?”
“请。”
“若是你们拿到了大道仙券,你们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看看!”刘掌门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再还给陆真人,帮他寻回宝物,总得给看一眼吧。”
赵宗华有些为难,但随后他也就释然了,他想到陆森给的命令,是将人逼到辽国去,至于大道仙券的下落来去向,他根本不需要理会。
只是这事不能让对方知道,他只得装出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但陆真人给我的命令,是让我保护大道仙券,不让其它人触碰。”
“也就是说,赵小郎打算阻止我们?”
赵宗华郁闷的沉默了会,随后说道:“但你们救了我,我也不能恩将仇报,所以刘掌门,在下这就告辞了,若是以后见着,再请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刘掌门笑得很开心,很慈祥。
等赵宗华离开后,刘福荣的笑容冷了下来:“我之前还不敢肯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陆真人在布局,他划了个棋盘,我们皆是他的棋子!”
旁边走出一个老人,笑道:“那你是想跳出棋盘?”
“没有哪资格,只能先当着棋子,至少得先知道,陆真人的大棋局,是在谋划什么才行!”
老人双手负在身后:“希望杭州那边,能把陆真人的洞府找出来。”
“我觉得很难。”刘掌门摇头:“不受天道控制的人,卦算之术是没有用的。”
0147 袁氏巨人稻
天机门、曾经的东海蓬莱,骊山派被称为三大仙门。
但这事还是有待考究,毕竟这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甚至连朝廷都不太认可。
因为……这三门的功夫练到高深处,在外人的眼里,似乎与普通武林中人,差别不大。
顶多就是轻功跳得高些,然后看着不太容易老。
而这事,道门和佛门似乎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便但事实上,天机门确实是出过‘仙人’的。
活了一百三十多岁的掌门,直到死前都颜如少年,而且功力高深,全力一击,剑气可取十丈之外敌人首级。
当时天机门的人,都以为这位掌门,估计是能成仙了的。
但最后还是死了,莫名其妙地爆毙,当时还是在开门派大典,掌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白眼倒地,化成飞灰。
从此之后,天机门再也没有类似的‘仙人’出现,天地间的灵气也越来越少。
而且之后天机门调查得知,其它两派,以及佛道两门,都是类似的情况。
类似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况且现在三大仙门几乎已和普通门派差不多的感觉。
好在三派各有底蕴。
天机门的扶桑木,东海蓬莱的仙岛清池,以及骊山派的洞府灵脉。
靠着这三样神器散发出来的,微弱的灵气,三派勉强保持着仙术方面的传承,但无论如何,弟子们也是越来越弱了。
不过对比于普通的武林门派来说,还是高出一大截的。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陆真人横空出世。
地上建洞府,仙家皮影戏,仙果和玉蜂浆的效果离谱地强。
不知道比他们这三个门派的玩意强到哪里去了。
更别提,之后出现的契约灵兽,更是让他们惊为天人。
虽然陆真人消失不见了,但包拯和汝南郡王都还在京城活跃着。
特别是包拯,遇到怪案奇案,立刻化身黑炭头,顶顶白月牙,日审人间,夜审鬼神,现在任何胆敢在包拯面前耍滑头的犯人,都被重新刷新三观教做人。
因为包拯变身后,总能看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现在陆森就是天机门想要‘了解’和‘接触’的对像。
他们想弄明白,为什么其它人,其它门派都无法有效地吸取灵气的时候,他却可以随意挥霍。
比如说,在京城漫天发仙果,乱放仙家皮影戏,消耗灵气之类的。
“不管怎么说,大道仙券我们一定得拿到。”刘福荣轻轻地拍着椅子把手:“没有个手信,如何能与陆真人见面。”
旁边地老人笑道:“你格局还是小了,我们也未必一定要拿到大道仙券,多救几次那个赵家的小郎,一样可以。既然他是陆真人派来的,想来也应该是心腹,或者亲近之人,陆真人总不能对自己亲人的救命恩人不管不顾吧。”
刘福荣掌门笑道,双手抱拳:“还是长老看得通透。”
“害,就是年长几岁,遇到的事情多点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老人笑着摆摆手。
而在此时,杭州之中,襄阳王看着半匹的虹绸,笑得很开心:“洪员外,你可真是厉害。居然能用两个没用的小女娃子,换来半匹虹绸,当真是商行鬼才。”
洪世重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哪里的话,都是沾了王爷你的光。”
“哪里,这福缘我可不敢抢功。”
洪世重笑着又奉承回去。
两人都显得很开心,互相吹捧一番后,洪世重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襄阳王喝了口茶,笑容渐渐平淡下来。
此时一个中年师爷出现在他的旁边。
襄阳王脑袋没有动,视线依然看着前方,但他却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人:“隔上几天,让人把这贱商给埋了,别引起其它人的注意。”
中年师爷点点头。
“这虹绸就是漂亮啊,这洪世重的运气也真是好。”襄阳王抚摸着光滑的丝绸:“只是他不敢没有经过同意,就自作主张把两只瘦马送人。什么是尊卑,这人完全不理解。”
师爷谄媚地笑了下。
“商贾的事情先不谈了。”襄阳王从旁边拿出张地形图:“汝南郡王店里的那匹虹绸,一般来说没有人敢动的,但有人居然可以直接借走!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定是陆真人。”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襄阳王轻笑道:“虽然杭州里外我们都找遍了,但陆真人的妻妾先出现,现在陆真人也出现了,说明他们绝对在杭州地界内生活。要想办法把他们找出来才行。”
中年师爷问道:“怎么找?”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他还在这地界活动,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中年师爷想了想,说道:“王爷,容我说句忤逆的话。陆真人乃是天道的漏网之鱼,天网恢恢这词,可能用不到他的身上。”
襄阳王顿时皱眉。
他不是听不进劝的人,刚才下令要杀洪世重,是因为他感觉后者似乎有把自己当成白痴的迹象。
“你说得有理。”襄阳王想了想,又问道:“师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师爷闭眼想了会,叹气说道:“要是一般人躲起来,我总能想法方子逼他出来。但陆真人非常人,有大神通在身,说不定我想的法子,在他的面前,就是个笑话。只是单纯地失手还好手,若是因此惹恼了他,想来可能会对王爷的大计,造成不好的影响。”
襄阳王愣了下,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后,说道:“那暂时就先这样吧,我们不惹陆真人,反正现在他与朝廷的关系极差,想来我们……之时,他也不会帮着那边的。”
师爷笑着点点头。
“所以说,赵………那人太没有气魄了,放着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把陆真人这样的真神仙给气走。”襄阳王哼了声,颇是不服气地说道:“若是本人,必定将陆真人好好供着,他要杀多少蛮夷,就让他杀多少,绝对不会让他寒心。这内外有别的道理,那人都不懂,实在是无能!”
师爷听到这话,立刻低头说道:“王爷自然是要比那人更有才情的。”
襄阳王听了哈哈大笑,颇是开心。
而在山中洞府,花园中香气袭人,蝶闹蜂忙。
陆森对着前边的两个少女说道:“道统这东西,你们以后可以慢慢熟悉。现在我同意传你们基础的练气法。说到练气,在下层的池子旁,有个灵气间,里面有个琉璃盏,每隔三天便可以去哪里打坐两个时辰,修炼灵气的时候,去哪里坐坐,可以事半功倍。至于具体的时间,到时候你们问问碧莲师娘便好了。”
两个少女穿着虹绸做成的长襦衣,连连点头。
她们不敢不将陆森的话记在心中。
毕竟眼前的一切,漂亮的喷泉,晶莹剔透的琉璃建筑,这初冬都有百花的大院子,甚至是头顶永不熄灭的光灯,都告诉他们,这是她们这辈子,最好的机会,最好的前程。
错过了,或者因为不听师令而被逐出师门的话,就算是自杀也后悔不来。
陆森看着两个乖巧的少女,心中也颇是无奈。
虽然她们两人很适合仙行,也被系统认定具备‘徒弟’资质,但两人由于从小在青楼里长大,那种地方,九流混杂,又被教导着察颜观色,因此这两个徒弟年轻尚幼,就满肚子心思了。
当然不是说什么坏心思,而是说情绪很杂,颇不稳定,总喜欢东想西想。
因此,她们两人是练不了御剑术的。
别说她们,就连陆森都没办法练御剑术,只有碧莲可以。
但陆森可以和杨金花练双修之法。
然后问题又来了,他又不可能与两个少女双修,毕竟是自己徒弟不说,还是未成年人,他根本不可能往这方面想。
因此,两个徒弟只能修炼最基础的练气法。
打基础其实是件好事,只是……入门很难。
即使有灵气炉帮着把其它能量转成灵气,让她们吸收,也是很难的。
庞梅儿就是典型的例子。
她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了,经常泡在灵气炉的旁边,但因为没有与陆森双修,她的经脉迟迟无法扩展和改变性质,也就无法吸引灵气。
即使吸收了一点点,也很快散逸掉。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在灵气了滋润下,庞梅儿身体更好了,皮肤也更光滑漂亮了。
等到赵碧莲带着两个女徒弟去见识灵气炉后,陆森则招来了黑柱。
黑柱现在也不黑了,经过三年的食补,以及时不时练点武艺,现在他人也长得牛高马大,面盯憨厚,看着颇是可靠。
“黑柱,你去一趟杭州城,拿着我的令牌,让碧天阁给我散播这些消息和内容。”
陆森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推到了黑柱面前。
“好的,郎君。”黑柱没有看纸上的内容,直接就把东西收在了怀里:“可需要我从杭州城带些豆花回来,小人估计你应该嘴馋了。”
“也行,麻烦你了。”陆森想了会,点点头。
天天待在家里吃果子,喝蜂蜜,吃山上的飞禽走兽,虽然味道都不错,但吃多了还是会腻味的。
虽然这里离杭州城远,但陆森现在lv3了,可以多做一个纳物盒子出来,给黑柱带上,只要在隐蔽的地方把东西收进纳物盒里,就算是几个时辰后再取出来,豆花依然会热气腾腾的。
味道依旧鲜美。
黑柱轻陆森微微弯腰,然后走了。
凉亭周围一下子就没有了人,静悄悄地,只有喷泉的水声,以及周围飞行玉蜂发出的嗡嗡声。
陆森闭眼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过多久,杨金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森的背后,然后双臂缠上后者的颈脖,身体靠了上来。
“官人,我现在很闲,要不要一起修炼啊。”
杨金花脸红红的,虽然说成亲也快三年了,两人老算是老夫老妻,但她主动出击的话,还是会觉得害羞。
陆森反问道:“准我喝蜂蜜吗?”
“不准!”
“那没有意思,看不到你求饶的样子。”
“官人就只会欺负我。”杨金花脸更红了,随后她突然想到件事情,问道:“你什么时候要了梅儿,再不把她收入房中,她就要成老姑娘了。”
现在庞梅儿就快十八岁了,在北宋这时候,十八岁还没有‘出嫁’,会被外人暗中讥笑的。
陆森想了会,说道:“待过段时间,我带她回趟京城,去见见庞太师。不管怎么说,这事虽然不能明办大办,但至少也得给梅儿一个堂堂正正的交待。”
杨金花愣了下,随后她摸上陆森的脸,开心地说道:“我家官人做事就是大气。”
又过了数天,立冬。
因为杭州就是海港城,因为这段时间挺冷的,但由于海水能大量放热,因此杭州城还没有下雪的迹象。
但接近结冰的温度,挟着湿湿地海风吹到人的身人,刺骨得冷,比下雪的时候还要难受。
然而就是在这种气温下,杭州城的街道依然热闹喧哗。
而与此同时,一则很有意思的传闻,在杭州城传播开来。
“你听说没有,陆真人放新的神物出来了,听说是什么仙稻。”
“好像叫袁氏巨人稻,似乎是这个名字吧。”
“碧天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位姓袁姓仙人弄出的种子,长成后,稻高近一丈,结出的稻米比普通的大得多,而且据说不用施肥,只要有水就能长。”
“我早听说了,现在传得极为玄乎,说什么亩产能到千斤以上。”
“哪里玄乎了,那是陆真人弄来的稻子,仙稻啊,这产量很正常好不。”
“就是,陆真人是什么人,那可不是一般的术法。”
“你们说稀奇不,别的真人,都是搞什么开坛施法,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类的,陆真人总搞些什么仙果蜂蜜,仙家皮影戏之类的怪玩意,现在又弄起稻米来了。”
“不好吗?我觉得很好,要真是有亩产千斤以上的稻种,种遍全天下,世间再无饥垺之苦,那陆真人就是再世神农了。”
“陆真人不算,那是袁氏巨人稻,不是陆氏巨人稻,陆真人只是把这东西从仙界带出来罢了,真要说的话,是袁神农。”
0148 禾下乘凉
只需几天时间,关于陆森要放出‘袁氏仙稻’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已经往其它地区散播了。
杭州城里大街小巷,公开场合或者私下会所,人们几乎都会讨论一嘴这事。
因为嫌弃‘巨人稻’这个词不好听,所以杭州城的人们,都自动换口改成了袁氏仙稻。
对于此事,虽然也有少部分人持怀疑态度,但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相信的。
或者说,想要相信。
现在北宋气候还算行,作物收成尚可,一亩地水稻产个三百斤左右很正常,但还没有算上交粮后的剩余。
且总体上来说,北宋时期的农民,是缺口粮吃的。
而且这事态也在慢慢变得严重,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土地兼并。
这也是后来方腊起义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北宋并不缺清醒人士,或者说,大部分的书生(知识份子)其实都看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几个人愿意提出来。
因为他们是即得利阶层。
而现在,一种能高产的水稻种子出现,必定能缓解这种情况。
这是有远见官员们乐意看到的。
而普通人的感官更直接,谁都永远不会嫌粮食多。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杭州城的达官贵人们,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且碧天阁甚至还贴出了兑换袁氏巨人稻所要求的东西。
对,这次的袁氏巨人稻并不是采取拍卖的模式,而是采取兑换的形式。
不要金钱,只要一些少见的材料。
比如说百年人参能换一百市斤的稻种,天外陨石能换万斤。
这乍看起来,似乎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换了,没有普通人的份。
这也让那些自诩人上人的豪商和贵胄们很开心。
天上来的神物,陆真人请下来的仙稻,泥脚子岂有享用之理。
另外,碧天阁也明说了,巨人稻来自仙力的催化,因此只对一代种子后效,巨人稻产出的稻子,再用来发芽,就和普通稻种差不多了。
民众们看到这条解释,也觉得合理。
毕竟老子厉害,不代表着儿子也厉害,把这代入到水稻来看,也是成立的。
现在的杭州城,富人和高官们是喜气洋洋的,他们普遍有很多的田地,因此都摩拳擦掌着收购着可以用来兑换的货物。
而普通民众,只得叹气。
只是他们也没有对这种做法有什么意见,他们也习惯了,毕竟人家确实是‘老爷’,而他们只是良民罢了。
在杭州府衙中,吕惠卿正和自己的主薄处理着政务。
两人都算是聪敏之人,一边批改着册子,一边聊天也显得很轻松。
“吕知府,你觉得陆真人此举为何?”师爷也挺年轻的,但相比于吕惠卿,气质上却多了些世故:“以往他总是向着民众一边,但这次,他居然设置这么高的兑换门槛,完全是把普通农户排除在外了嘛!”
说话的时候,这位师爷的表情有些失落,似乎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
“你真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吕惠卿得意地笑了笑:“陆真人此举的真正意图,几乎瞒过了绝大多数的天下人,可总有几个聪明人能看得清楚。”
师爷愣了下,抱拳问道:“请知府教诲。”
“要中你把我们杭州的土地册子仔细看过一次,便明白了。”
这师爷皱皱眉头,还是不太明白。
“我们杭州城外的良田,十之七八,皆在一百多位大户的手中。”吕惠卿笑了起来,神情有些微冷:“依附在这些大户庄子里的佃户,细算下来,应该也有十数万以上,也就是说,陆真人虽然提出的兑换要求很高,但十之七八的民众,其实都是可以拿到仙稻来种植的,剩下的小农小户,也不存在没有仙稻,便没有饭吃的问题。”
这师爷明白了,他的眼睛再一次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也就是说,陆真人这是在劫富济贫?”
“劫富自然是有的,济贫就未必了,陆真人可不穷。”
年轻的师爷点点头,笑得很开心:“陆真人自然是不穷的,从他在京城的过往来看,是个愿意济世普通百姓的好人,这些从富人那里抢来的东西,想必总有一天,会回馈到世人身上。”
吕惠卿听到这话,神情颇受震撼:“嗯……这是我没有想过的观点,确实有这可能。”
师爷吕惠卿的话,越发开心起来。
而在洞府之中,瑶瑶和琨琨现在有些烦恼。
因为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陆森还没有真正教她们什么东西,只是让她们自个修炼,也没有教什么东西。
似乎不太上心的样子。
但说陆森不管她们两人吧,也不像。
因为平时陆森吃饭都会让她们一起上桌,然后每天也会和她们聊会天,问问她们的心情和进度,以及心得如何。
反正给她们一种有些矛盾的感觉。
都不像正常的师父。
打个比方,她们在青楼里被妈妈们教导着各种技艺的时候,那可是时时跟在屁股后面的,不但教得认真,凡事皆说得清清楚楚。
只是有点做错了,便是一顿毒打,或者惩罚。
用的手段很都古怪刁钻,不会让她们的身体上留下任何伤疤,却相当痛苦。
而在陆森这里,她们过得极其轻松,甚至给她们一种,只要吃了睡,然后睡了吃就能得到认同的感觉。
“林檎姐,是不是师父不喜欢我们啊。”
瑶瑶站在林檎的旁边,小心翼翼地道。
在她们看来,或许陆森还是介意着她们瘦马的身份。
林檎正在练箭,闻言回头看看两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娃子,便把弓收了起来,再用白巾给自己擦了汗,说道:“去凉亭那里,我和你们聊聊。”
两个少女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说林檎名义上是婢女,但双胞胎可不敢这么想。
这一个月来,无论是黑柱,还是林檎,吃饭的时候,都是和家主一起的,而且三位夫人也没有说什么,显得很正常的样子。
当然,她们两人也能上桌吃饭。
普通的富户家里,哪个仆从和婢女敢这么做?
不被打死才怪。
所以瑶瑶和琨琨,真不敢把林檎当做婢女随意使唤,甚至还得乖乖地叫声‘姐’。
“郎君他虽然贵为陆地神仙,但为人一直谦和仁善,既然我和黑柱哥是他捡回来的下人,没有见他把我们当外人,是世上最好的人儿,你们不反对吧。”
瑶瑶和琨琨两个漂亮的少女连连点头。
当然好啊,长得那么俊秀,又是救她们于水火,说两个少女没有点绮思,那绝对是假话的。
只是她们两人年龄太小。
在那些喜欢幼伶的变态眼里,她们两人已经秀色可餐。
但在陆森眼里,那tm的就是犯罪。
所以陆森看她们的眼神,一直很干净的。
这种表面里一,都那么漂亮干净的男子,谁敢说他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瑶瑶和琨琨一定会和对方拼命的。
“既然你们都觉得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那他会讨厌你们吗?会装作看重你们吗?不需要吧。”
瑶瑶连连点头,她觉得林檎姐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琨琨还是怯怯地问道:“那为何师傅都不愿意教导我们,要是我们哪里没有做好,他重重责罚我们也行啊,总好过现在这种心里没底的情况。”
林檎听到这里,捂嘴轻笑,她记起来了,自己刚到矮山的时候,也是这般患得患失的,总怕这种美好的生活是个梦,总想做点什么,用来弥补自己的不安,并且害怕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有天会被郎君赶走。
看着林檎笑着,瑶瑶和琨琨两人都有些忐忑。
随后林檎说道:“我刚跟着郎君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
花了半一柱香的时候,林檎才把陆森的性格和行事立刻掰开给两个少女知道。
“也就是说,师傅他一直是这样的吧。”瑶瑶拍拍胸膛,松了口气。
“我还听过一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林檎说道:“你们两人得到了师傅的‘道统’,那是连夫人们都没有福缘拿到的东西,所以不必着急,就和郎君所说的那样,慢慢了解自己的道统就好了,无须想得太多。”
瑶瑶和琨琨都念叨着‘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
然后她们有些明白了,师傅早就指出了自己两人‘修炼’的核心,弄明白脑海里的‘道统’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接下来,她们两人便开始试验配方,利用系统功能开始试验自己心中所想。
好在她们两人得到的配方,都是比较容易搜集到材料的。
于是乎,洞府里又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物体。
有的很有用,有的纯粹就是坑人玩的。
弄得两个少女尖叫连连,开心之余,也是惊得一蹦三跳。
陆森见到她们主动探索系统功能,很是满意。
很多东西,自己探索得来的,远要比别人教着做的,记得更牢靠,且容易生出自己的想法和体会。
如此这般,转眼间过去三个月。
杭州的冬天极少下雪,又是一年春时,离春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也就在这时候,碧天阁终于开放了兑换仙稻的口子。
大量的富豪和贵人,捧着手中的奇珍,冲进了碧天阁里。
除了杭州本地的名人名仕外,还有周围的豪商赶了过来。
因为碧天阁事前雇佣了大量的人手,所以这么的兑换很顺利,恰恰好一个月,就把一仓库的巨人稻种子,全给放出去了。
“你们看到没有,那些仙稻种,壳子金黄,又大又饱满,一看就是上等谷种。”
“还用你说,我家老爷给了我五斤种子,已准备放入溪水中泡发,明天就要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传闻的那样,不用施肥,只要有水,放几条鱼进去,就能自己长得高高大大的。”
“据说稻禾最后长得比人还要高。”
“且看着吧。”
因为这一次陆森合成出来的种子并不算太多,主要是他怕普通人接受不了这种夸张的事情,所以有些低估的地主们对于新式粮种的热情。
现在只有杭州城外的大部分良田,以及周边两个城市的一些土地,种上了巨人稻。
而且,当这些稻子种下后,就受到了几乎周围所有人的关注。
无论是种植者,还是那些观望者。
甚至有人做了试验,同一天种下巨人稻和普通稻种,都是一亩地左右,就隔着一块土垄。
这样子就好判断,仙稻究竟是不是陆真人许诺的那样,非常了不得。
然后对比的结果非常明显。
从第二天开始,巨人稻这边的生长速度,就明显快过普通稻种。
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叶茎更粗更大,甚至连绿色都深上许多。
然后一个月后,普通稻禾刚长到膝盖窝那里,而巨人稻的苗高,就差不多到正常男人的肚脐处了。
这不但是一亩田这样,而是所有的仙稻苗,都是这样,长得贼快。
到这时候,大部分人的疑惑都已经打消了,接下来的,就是看仙稻收成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亩产千斤这事了。
又过了两个月,陆森带着一家子,坐船往京城的方向走。
河岸沿途,是已经高高的稻禾,比人都高,上面已经结穗,估计就快要成熟了。
七月的阳光已经很炙热了,而在巨人稻的田中,蛙声一片。
有河风吹来,便看到绿色的波浪在两岸晃动。
小孩子们在高高的稻禾下跑动,欢叫,时不时抓出一条鱼来,然后跑到一旁收些干枯的枝叶,再用泥石垒个土灶,便把鱼开膛破肚,串着烤来吃。
同时很多农户,坐在稻禾的阴影之下,美滋滋地笑着。
他们现在天天都待在这附近,看着稻禾,生怕被人偷了,也怕被野猪之类的山兽弄毁了。
“禾下乘凉。”陆森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见着这一幕了。”
“这都是官人的功劳。”
陆森摇头:“不是我的功劳,是一位真正的心怀天下,心念苍生的老者所为,我只是个搬运工罢了。”
0149 庞府交锋
随着袁氏仙稻的传闻越来越广,奔向杭州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很多外地过来的河船,一艘接一艘,在左侧排成一条长线,浩浩荡荡的。
而陆森这艘北上的河船,自己行驶在相对来说比较空荡的右侧,就比较显眼了。
由于运河并不算宽广,因此双向航向的时候,陆森是能隐约听到左侧船体的声音的。
很多人都挤在靠陆地的船舷处,盯着河堤后面的稻田。
“真是好高的稻杆……不止一两处,几乎全都是。”
“看到那些稻穗没有,又长又多又沉,几乎都把禾尖给坠弯了。”
“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真有比人高的稻子,如果能推广出去,这天下就再无饥荒之苦了。”
“袁氏仙人从此封圣了。”
“那是……不过把这稻子交给天下的陆真人,从此功劳也不会小。”
船体微晃,陆森与杨金花等人在船里围桌而坐,喝着蜂蜜水,聊着天。
杨金花甚至还和庞梅儿在对弈。
此时庞梅儿眼眉微皱,她越来越感觉到杨金花棋艺渐长,甚至已经对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要是放在一年前,庞梅儿让杨金花三子,也能轻轻松松下赢。
“修行了仙法就是不同,聪慧了许多啊。”庞梅儿落子,将杨金花整条大龙截断,但她的表情却是怪怪的,显得有些烦躁。
“不用急,等到了京城后,你也会慢慢变得更聪明的。”杨金花毫不在意庞梅儿的酸意,她现在是大妇,就算以前庞梅儿再怎么胜过自己,只要她想着入家门,以后就得被自己‘欺负’:“官人已经给你留有契约灵兽了。”
庞梅儿脸色微红,偷瞄了旁边的陆森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来,刚才的酸意不见了,反而显得有点开心。
此时的陆森则在和瑶瑶与琨琨解释着一些‘系统功能’上的问题。
“所谓的配方合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没法解释。”陆森抿了口蜂蜜酒,说道:“这也是道统和普通仙法的区别,明白了吗?”
瑶瑶和琨琨两人,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一双眼睛都已经漂亮的,明眸汪泉,看着就让人没错得舒服。
她们轻轻点头,两人手上转动,便把两块‘木材’变成了两个木杯子。
碧莲在一旁看见,羡慕得很。
虽然硬要说的话,现在整个陆家,就她战斗力最高。
青丘狐模式下,再用御剑术,连杨金花都得认输。
但她清楚,御剑术这种东西,只要有灵气供应,能学的人很多,并且只是单纯的杀伤力强而已。
而自家官人的‘道统’,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君不见蜀山派已经灭门,骊山派苟延残喘,而自家官人凭借着道统,真是活得潇洒得意,甚至还敢在人前显圣。
而且官人那一手手神奇的‘造物’法术,相比于御剑术来,更像是仙法。
毕竟武功高到一定程度,剑气放个十几丈出去,也不是难事,御剑术更像是更高阶的武艺罢了。
而官人的造物法术,那是更高深的境界的东西,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可惜自己不能学。
想想都觉得遗憾。
不过她想想,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自己都跟在官人身边了,生活没有任何烦恼,乐无边,所谓的仙途逍遥,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说罢,赵碧莲也就懒得再想那么多了,自己在一旁闭眼休息。
这次上京,除了庞梅儿有点急之外,其它人一点都不急,所以就存着游山玩水的心思,船儿一日三停,走走看看,硬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才回到了汴京。
因为陆森等人在汴京城都是名人,但凡露面,便会被人认出来。
所以从内河入到京城后,他们一直待在船上,等到夜色昏暗,下起了小雨,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后,才一起撑伞往庞太师府走。
细雨连绵,将暑气驱散了大半。
庞府中,仆人来来往往,显得很是急燥。
原因很简单,庞太师病倒了。
毕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身体自然大不如前,只是简单的风热症,就让他感觉以全身无力,骨子里疼痛。
他躺在床上,等御医把完脉后,有气无力地轻笑道:“麻烦张御医又多走一趟了。”
“太师言重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张御医抱抱拳,说道:“你的问题不大,就是普通的风热,之所以这么难受,主要是你年纪大了,身体内正气不足,只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看来明日的朝堂我是去不了啦。”庞太师无奈地笑了下。
“还是身体为重,想来官家和朝中大臣也能理解的。”说罢张御医站了起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太师休息了,告辞。”
庞太师点点头,说道:“老白,送送张御医。”
旁边的老管家走过来,做了个手势:“请张御医随我来。”
两人便往外走,出到中堂的时候,便有人上来,给张御医封了个红包,后者欣然收下了。
随后两人出到正门,恰好看到庞府门外走来三人,男子撑着描青纸伞,旁边站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两人端是秀丽,看着就是天作之合。
而在他们两人身后些,还有个少女,再盯睛一看,张御医只觉得这三人眼熟,而旁边的老管家却身体激动地颤抖起来,老眼中似乎有泪花:“梅小……”
这下子,张御医也反应过来了,他先看看庞梅儿,最后视线落在陆森身上,身体一股颤栗,就要说话,但此时白姓老管家,却突然挡在了张御医面前。
“张御医,路上请小心,老头子我就不远送了。”
张御医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陆森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这边,而且对方还有股生人勿近的味道,便明白,陆森这是次私人访问。
他拱拱手,很惆怅地走了。
而老管家则走到庞梅儿面前,流着泪花笑道:“梅小娘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还有老太爷,都很想你。”
“白爷,你又老些了。”庞梅儿神情又喜又忧,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因为白管家是从小就跟在庞太师身边的书僮,两人一起长大的,不是亲人已胜似亲人。
可以这么说,白管家的话,在庞府里,甚至要比所有的大娘子都管用,庞府中除了庞太师,其它子孙辈都得叫他一声白伯,或者白爷。
随后白管家的视线落在陆森身上:“恭迎孙姑爷。”
“白老客气。”陆森抱拳。
白管家又看向杨金花:“小人见过陆杨氏,见过杨将军。”
白管家这一番问候,亲疏远近都能看得出来了。
杨金花笑着行了个万福礼。
随后白管家擦擦眼睛,对着几乎快吓傻了门房说道:“待会你把门关好,对外就说今日我们庞家有要事处理,不再接见外客,明白了吗?”
这门房连连点头。
随后白管家在前边带路,将陆森三人迎进庞府中。
庞家是典型的江南风格庭园,讲究草木和谐,山水流长,曲径通幽。
这一路上走来,也见着不少仆人,很多人看到庞梅儿,以及陆森,那表情先是像见了鬼似的,吃惊得不行,随后又是个个狂喜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就是默默退到一旁,低头等几人过去后,这才继续自己的工作。
只是小道消失的传递,那自然少不了的。
走了好一会后,来到一间大房前,白管家在门外敲敲问道:“老爷,可睡熟了。”
“老白啊,进来吧,这身体怪难受的,一直睡不着,天气还热,你回来得正好,进来给我扑扑扇子。”
里面传来庞太师虚弱的声音。
庞梅儿听出来了,脸色有些着急。
“老爷,梅小娘子带着孙姑爷回来了。”白管家轻笑道:“你得准备一下才行。”
屋里沉寂了一小会,随后声音中气十足了起来:“老白,你先进来服侍我穿衣。”
老白眯眯笑着,转身说道:“就麻烦梅小娘子,孙姑爷还有杨将军先在此处等会。”
陆森笑笑表示无妨。
老白把房门轻开个门缝,然后挤了进去,又关上了。
而庞梅儿站在外边,表情有些难受。
陆森拿出篮水果,交给庞梅儿,说道:“待会帮庞太师削个果子呗。”
庞梅儿连连点头。
房间里传出衣服摩擦的声音,不久后,老白打开房门,说道:“老爷请三位进去。”
陆森自然迈步,庞梅儿和杨金花跟上。
宽敞的声音中,陆森看到很多制作精良的家具,但这些家具的造价几何,他是完全不清楚的,想来应该很是奢贵才对。
而庞太师坐在一张圆桌前,脸色显得有些萎靡,他看到陆森,哼了声,似乎很不喜的样子。
陆森走过去,抱拳笑道:“许久未见了,庞太师。”
“我不和牙诱说话。”
牙人指合法的奴隶人贩子,牙诱指那些拐带妇嬬的犯人。
庞太师哼了声,随后视线看向庞梅儿,上下打量了会,笑道:“梅儿过来坐下,让阿爷好好看看你。”
庞梅儿眼中滴泪,在庞太师面前坐下来。
将最疼爱的孙女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苦,而且发现她没梳妇人发型后,庞太师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段时间你日子过得还不错,阿爷放心不少。”
“阿爷你病了?”庞梅儿立刻将果篮子放在桌面上:“别说话,先吃些果子。”
看着桌面上熟悉的仙果,庞太师也没有拒绝,他自己拿起一枚桃子,慢慢地吃着。
年纪越是大,人越是老,就越是敬畏疾病,崇尚健康。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吃果子,等了好一会后,庞太师终于把果子吃完了,并且他的精气神,以明显的速度开始好转起来。
“一年多没有尝过这种好吃的味道了。”庞太师看着陆森,不满地说道:“你陆真人不辞而别也就算了,居然把我庞家最美的凤凰儿也给拐走,这次你不给个解释,别想走出庞家大门。”
陆森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笑了起来:“庞太师你这病才刚好,就想着骂人了,可真是性情如火。”
性情如火这词,放在庞太师身上,是褒义词。
庞太师又哼了声:“说吧,我要的解释呢?”
“一年两百斤的袁氏巨人稻种。”陆森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以及两瓶玉蜂浆,这样的解释,庞太师觉得如何?”
庞太师眼睛一亮:“可是之前传闻中的袁氏仙稻?”
一般来说,五斤稻种可以铺一亩水田,一百斤的稻种,就是四十亩地了。
庞太师家,明面上的良田,也不过是五十亩,差不多了。
那当然,私下的水田有多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庞太师想了想,又说道:“老夫还想要个灵兽。”
陆森皱皱眉头。
庞太师见状,说道:“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包拯有,汝南郡王有,穆大元帅也有,就老夫没有。”
“包拯先不说。同样有女嫁到你家中,汝南郡王能得,穆大元帅也能得,就老夫不能?你是觉得我家梅儿,不配与杨将军,还有赵小娘子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的时候,庞太师的表情明显变得很不快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庞太师想要灵兽固然是一方面,而想争一口气,也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他是庞太师,从年轻起,便是万众瞩目的庞太师。
他庞家,是三世太师之职的钟鼎世家。
陆森还在皱眉。
此时庞梅儿显得很急,但又不敢说话。
男人谈正事的时候,没有女人说话的份!
这时候,杨金花在旁边,轻轻地扯了下陆森的衣衫,对他笑笑。
她这动作,其它人都看到了。
陆森闭眼,似乎是想了会,然后点点头,说道:“那就请庞府选个黄道吉日,给个时间,那天我带着诚意来,再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梅儿接走。”
“纳妾你也愿用八抬大轿接人?”庞太师脸上明显有些欣喜。
“当然。”
听到这话,庞太师猛地一拍桌面,高兴地叫了起来:“好,就冲着你这句话,黄道吉日那天,老夫会把事情做得风风光光的,嫁妆也不会少。老白,送客,梅儿留下。”
0150 波折
庞梅儿留在了庞府中,她先是去见了父母,被狠狠地批了一顿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闺房被打理得很好,和她一年前离开前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味。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床上的被褥换了套,然后自己梳妆盒中的胭脂不见了两样。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胭脂来涂抹自己的脸了,但那两样胭脂都是碧莲送的,凭白不见掉,总有些不快。
她正想着该找谁问清楚,胭脂怎么不见了的时候,一个侍女推门进来。
对方看到庞梅儿,满脸欢喜,小跑进来说道:“梅小娘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那些人乱说的呢?”
“露儿,有年多未见了,你最近还好?”庞梅儿主动过去拉着对方的手,问道:“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这侍女眼眶顿时红了,随后她吸吸鼻子,笑道:“没事,就是有些想小娘子你了。”
庞梅儿很擅长察颜观色,见状便知道这露儿肯定是受委屈了,但自己这才刚回来,如果立刻就替露儿出头,那就显得太过于强势了。
她只得把这事记下来,然后笑道:“没事的,以后就好了的。对了……抽屉里的两盒子胭脂呢,就是碧莲送我那两盒。”
“被琛爷儿的小主母给拿走了。”露儿眨巴眨巴眼睛:“我不敢阻拦。”
其实露儿阻拦了,但被扇了一巴掌。
庞梅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将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再从小盒子中拿出一篮果子。
这篮子里至少装有十数个仙果,她想了想,去掉一半,然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露儿在旁边见到这一幕,捂着小嘴惊喊道:“梅小娘子,你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跟着陆真人私奔了啊。”
作为京城人,露儿当然是听过陆森绝大多数事迹和能力的,当然也就看出来了,这小木盒子,肯定就是陆真人制作出来的‘须介子’,内部玄妙无常,可以存放大量的器具。
庞梅儿脸色微红,她扯着露儿的脸颊嗔道:“什么叫私奔,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人总归是跟着陆真人走了没错吧。”
庞梅儿顿时气虚,且无话可说。
随后她拿起果篮,说道:“露儿,你随我走一趟。”
接着两人便出门,往西院的方向走。
很快便来到一间房前,庞梅儿上前敲敲门,便听到里面有人问道:“谁啊?”
“三哥,是我梅儿。”
很快房门打开,披着长衣的青年有些奇怪地看着庞梅儿,问道:“现在也快睡觉了,小妹你来找三哥有什么事情?”
“送些果子给你,顺便问问丽芬嫂嫂些事情。”
这青年看到庞梅儿手中的果篮子,眼睛立刻就变直了:“可是陆真人家的仙果儿?”
“正是。”
“那快些进来进来。”这青年接过庞梅儿手中的果篮子,将后者和露儿都请进房中:“你有什么事情来找三哥都行,还带这么贵重的手信过来,真是太见外了。”
庞梅儿眼眉抖抖。
本来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见外不见外的,这三哥见到仙果连话都说得乱七八糟的。
三人进到房中,青年拿着果篮子就往后房走,同时说道:“我这就去把丽芬给你叫出来。”
庞梅儿点点头。
等青年的背影消失后,露儿捂嘴轻笑,但很快就忍住了。
庞梅儿静静地坐着,神情无喜无悲。
没过多久,有个少妇从后边门帘那里钻出来,她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但走出来的时候,神情迅速变幻,一下子就显得极度热情起来。
“哎呀,梅妹,这么晚了,你还登门送礼,想来是遇到些麻烦的事情了吧,有什么尽管和嫂子我说,我都给你摆平了。”
这丽芬嫂子是有资格说这话的,她的身份是县主,爷爷是信王,身份也算是极为尊贵了。
庞梅儿站起来,行了个万福礼,笑着说道:“这么晚打扰嫂子了,甚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听说嫂子这里,有白雪寻梅,有清风落花红两种少见的胭脂,想借来一用。”
这丽芬嫂子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庞梅儿继续说道:“我对那两种胭脂极是喜爱,但市面上极难寻到,还请嫂子割爱。当然,小妹也不是白要你的,这是用仙家花蜜与无根水合制而成的美肤露,世间难得一见,愿换嫂嫂手中两样胭脂。”
听到这里,丽芬嫂子神色又是难看,又是无奈。
好一会她才尴尬地说道:“梅妹儿,那两样胭脂我已经用完了。”
庞梅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般来说,胭脂这东西,是用得很慢的,因为正常情况下,北宋的女子平均五六天才会出门一次,大多数时间在家里,是不会涂抹这些东西的。
而且那两盒胭脂的份量很足,正常情况下,用个两三年都不到一半的量。
丽芬嫂子见到庞梅儿脸上的神色难看,也知道自己过份了,但她看到庞梅儿手中那用透明琉璃装着的透明液体,有种神秘灵气的味道,再听说是仙家花蜜和无根水等等高大上的东西制成,心中更是喜欢,伸出手就想去拿,同时嘴里还说道:“梅妹要把这么稀罕的玩意送给嫂子,嫂子真是受之有愧啊。”
说说着,就要伸手碰到琉璃瓶了。
但这时候庞梅儿的速度更快,她右手一抖,琉璃瓶回到自己袖口里。
丽芬嫂子脸色也变得不忿起来,她皱眉说道:“梅妹,你这不是送给我的吗?”
“我没有说要送给嫂子,只是说交换罢了,毕竟我只剩下这一瓶‘胭脂’了,若是再送给嫂子,那以后还用什么啊。”
堂堂庞府,最受庞太师庞爱的孙女,自然不会没有胭脂用。
她这话就是挤兑丽芬嫂子的,是后者没经人同意,就把自己房中的东西拿走。
老实说,要是拿走钱银,庞梅儿还不会那么生气,拿走那两盒胭脂,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就金花和碧莲两个朋友,这两人送的东西,她都喜欢得很。
丽芬嫂子也听出了庞梅儿嘴中的讽刺之意,怒道:“梅妹,你这话里有话啊。”
“嫂子多心了。”庞梅儿话轻轻的,皮肉不笑。
丽芬嫂子本来就有些收虚,被庞梅儿当面怼,还不太敢发作,毕竟她也清楚,自家大老爷有多疼爱眼前这个最小的孙女。
只是她一腔怒气无从发泄,扭头便看到露儿站在一旁,当下眉头一皱,骂道:“就是你这贱婢在后边乱嚼舌根吧。”
说罢,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露儿眼中充满了惊惶,吓得使劲闭上眼睛,身体颈脖也下意识缩了起来。
但丽芬嫂子这一巴掌被庞梅儿拦了下来。
毕竟这一年多,庞梅儿都在学习‘武艺’,虽然进不步大,但相较于普通的贵胃小娘们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她抓住丽芬嫂子的手腕,冷然说道:“露儿是我管着的,什么轮到嫂子你来打骂了。”
随后她甩开丽芬嫂子的手,哼了声。
丽芬嫂子差点摔倒,吓得花容失色。
这时候三哥刚好从后边出来,他看到自己婆娘扶着墙,一幅委屈的模样,再看小妹满色寒霜,便感觉到场中气氛不太对,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嫂子走路不太小心,差点摔着罢了。”庞梅儿转过脸,对着青年说道:“我想和丽芬嫂子说的都已说了,就不打扰三哥休息了,容小妹告退。”
说轻,庞梅儿带着露儿离开。
而丽芬嫂子看着庞梅儿离开,贝齿咬着自己的下唇,有淡淡的血丝流出。
等到第二日下午,京城便传出了奇奇怪怪的消息。
“听说庞家小孙女回来了,是被陆真人休掉的。”
“这没有三书六礼,连纳妾的仪礼都不走,这女方也别想在男方家里有太好过的。”
“陆真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吧。”
“陆真人不是这样的人,但庞家小娘子未必是良配啊,我听说她向来刁蛮任性。”
在现代社会,刁蛮任性的贬义程度并不高,甚至还会有种‘极有个性’的说法。
但在北宋此时,刁蛮任性就是一个相当贬义的词语,打上这标签的女子,想出嫁极难的。
“咦,这么说庞家小娘子应该知道陆真人住在哪?”
“嘿,难说。毕竟是陆地神仙,赶走个凡俗女子不是很正常?后者想找回去,还得看陆真人让不让她找得到路!”
“这确实也是。”
“呵,庞府三代太师,不可谓不显赫,却出了个这样的女子,真是给他家中丢脸。跟人私走不算,还被休了,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的传闻,不到半天,就已经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庞府中,庞太师将所有的亲眷都如果召集了起来,怒道:“现在你们都知道,外面是如何编排我们庞家了吧。”
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个个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梅儿回家的事情,除了张御医,就没有人知道。”庞太师右手捏着手中的瓷杯,掌背上青筋直冒:“张御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断然不会在短时间内说出来,定是家人有人传了出来,而且还在其中添油加醋。”
庞梅儿听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丽芬嫂子。
而庞太师,也捕捉到了庞梅儿的这个小动作,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赵丽芬。
这时候,大儿子拱手说道:“大人,会不会是陆真人来我们家的时候,被人看到真面目了。”
“不太可能,陆真人来我们家中时,天色昏暗还下着雨,路上行人稀少,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况且要是知道陆真人回到汴京城,整个京城的人都就闹腾起来了,断不会如此安静。”庞太师哼了声:“而且这传闻的主体并不是陆真人,而是梅儿,也就是说,这事情应该是从我们家中传出去的。”
大儿子点点头,觉得父亲判断很有道理。
其实人亦是如此觉得,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
难道是下人?
而就在这时候,庞太师问道:“梅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发现?”
庞梅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旁边的丽芬嫂子。
这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庞梅儿的暗示,他们也将视线放在了赵丽芬身上。
很快,他们便发现赵丽芬神色极为紧张,而且双眼中隐隐带着心虚和恐惧。
庞太师双手拢在袖口里,直直坐着,像是不会动的石雕:“丽芬……七娘,你可有话说。”
赵丽芬勉强扯起个笑容:“没有,太老爷。”
“没有就好。”庞太师视线从赵丽芬身上收回,然后看了圈所有人,说道:“我虽然与汝南郡王并不算交好,但拜托他的酒楼和青楼查查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到底是谁的手下,还是能开得了口的。”
说着,庞太师的表情越来越冷:“现在自己站出来,事情还有婉转的余地,等我自己查出来,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
毕竟是当年打过仗杀过人,坐着高位的庞太师,他说话的时候,自有一股沉重的压力,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特别是赵丽芬。
她的表情更是惊慌,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豆大豆大的,她不停地擦试,却感觉冷汗怎么也擦不完。
这时候,场中的所有人的动作,就属她最明显。
而且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明白了,真就是赵丽芬搞的鬼,即使不是她,也与她有极大关系,否则不会这么心虚。
“丽芬,你很热吗?”庞太师语气轻缓地说道:“还是说,你有话想和我们说?”
赵丽芬抬起头,她看着庞太师那寒冷的眼神,再看看周围那些惊讶,或者嘲笑的眼神,她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越是害怕,有时候爆发起来,就越是歇斯底里:“对,就是我怎么样?我就看不惯庞梅儿,一进这庞家就看不惯,凭什么所有妇孺中,就她最爱庞爱,她就是个快要嫁出去的陪钱货,就是泼出去的水,凭什么要压我们这些媳妇一头,凭什么?我们这些媳妇才是庞家人,她以后是外姓……”
“啪!”
赵丽芬被一巴掌打得身体歪向一边,倒趴在桌面上,差点摔倒。
并且她的左脸颊以极快的速度肿了出来,嘴角也有血迹流出。
庞梅儿真的快气疯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陆森说要下聘,但现在大街小巷上流传的这些话,何其恶毒,直接就是毁了她的清誉。
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陆森,如何面对自己的两个好姐妹。
本来做妾就已经很难受的了,现在想清清白白嫁过去都困难,这让她如何不愤恨。
0151 十三石
北宋的女子,对于名份看得很重的。
庞梅儿很中意陆森,这一年多来,跟在陆森身边生活,越发让她更加喜欢这个男人。
她为人确实骄傲,而越是骄傲,就越发对自己的要求高。
不能作正妻这事,本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了,所以她就更看重自己的‘合法’性。
陆森愿意八抬大轿,愿意光明正大的地把自己娶回去,她是很开心,甚至很感激的。
因为她太清楚,男子纳妾,从不大声嚷嚷,正常情况下,随便拿个轿子,静悄悄就把人抬走了。
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而现在陆森的意思是,他想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庞梅儿娶走。
虽然不是正妻,却也有正妻的气派。
这让庞梅儿很是感动,甚至有点欣喜若狂。
毕竟跟着陆森,是她主动和自愿的,甚至有点赖皮的味道。
然而陆森现在愿意接纳她了,她自然想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嫁给自己喜爱的男人。
可现在赵丽芬,传出的话像什么样子。
一下子把她在京城的好名声,全给毁了。
毁人名声,就是毁人清誉,在这时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
这一巴掌打下去,赵丽芬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蒙了。
其它人都静静地看着,毕竟赵丽芬的行为,确实是影响到了他们庞家所有人,任谁走到外面,都得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虽然赵丽芬犯了众怒,但终究还是有人帮她说话的。
庞梅儿的三哥从人群中挤出来,扶起赵丽芬,怒看向庞梅儿,说道:“你怎么能动手,这可是你嫂子。”
“若她自己是嫂子,当是我们庞家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庞梅儿怒指着赵丽芬,气得眼圈都红了:“三哥难道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人如何编排我的。”
三哥叹了声:“可她终究还是你嫂子。”
庞梅儿听到这话,气得脑袋都快晕了。
这时候,庞太师说话了:“都别吵了,把赵丽芬赶回她娘家,若是信王不亲自过来把事情解释一下,以后她就别进我们的家门了。”
听到这话,赵丽芬吓得魂都快散了。
三哥更是激动:“大人,不至于,不至于,饶过丽芬吧。”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有当场打杀她,就已经很给信王面子。”庞太师环视周围一圈,说道:“谁若还有意见,那就是没有把我当一家之主,自己想着做主了,明白吗?”
这下子,厅堂中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赵丽芬突然嘤嘤泣泣地哭了起来。
好委屈的样子。
这时候,老白管爱从旁边走过来,小声说道:“郎君,包知府前来拜访。”
庞太师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都散了吧,老白把包黑炭给我请过来。”
听到家主发令,庞家人都走了了,三哥扶着赵丽芬缓缓离开,而庞梅儿也不甚开心地走着。
虽然甩了赵丽芬一巴掌,但自己名誉受损已成事实,再怎么揍人,又有何用!
等庞家人都离开后,老白也刚好带着包拯过来。
包拯穿着深蓝色的常服,他看看左右,最后落在庞太师的身上,拱手笑道:“昨日听闻庞太师身体不适,今日特来探访,现观你神色,想来应该是好了。”
庞太师笑笑:“只是些小病而已,睡上一阵子便好了。”
“我看未必只是睡睡吧。”包拯语调微微升高:“庞太师面色红润,看着身轻气爽,想来应该是食了大补之物,才会如此。”
庞太师笑了下,不接这话,反而问道:“昨日和今日,朝堂中的情况如何?”
“庞太师莫岔开话题。”包拯摆摆手,严肃地说道:“我来庞府,除了探病外,就是想问问,陆真人回京一事,是否属实。”
“陆真人自己长有脚,他回京属实不属实,与我何干。”
包拯皱眉:“庞太师,官家现在身体越发不适,若是你知道陆真人的行踪,还请告之。”
庞太师摇头:“不知道陆真人落脚何处,像他这种奇人,真要藏起来,谁能找得到。”
轻轻地叹了口气,包拯知道庞太师说得很有道理。
陆真人确实是难找,否则也不会一年多了,都没有人清楚他到底在哪里隐居,只知道是在杭州附近。
可惜杭州城附近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依然还是不见真人踪影。
“你的孙女……”
“别,这事没得谈。”
包拯正想说让庞梅儿把陆真人给请出来,但庞太师立刻伸手制止了对方。
“希仁,现在你没有穿着官服,想来也不愿以公事论处。既然如此,私人之事,当管不到我庞府家内事务。”庞太师面有不愉:“若是你以公事为由,请穿上官服,带上中书门下所有重臣们的盖印令书过来。”
包拯表情顿时就卡住了。
不得不说,庞太师说得有理。
你想以私人身份在别人家里处理公事,这本身就是一种过份的行为。
好一会,包拯愁眉说道:“然官家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御医们皆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官家身体恶化,现在唯有陆真人的仙果和蜂蜜能把官家的病情稳定下来。”
庞太师没有说话。
包拯继续说道:“庞家受过官家数次恩惠,太师不是如此绝情吧。”
此时庞太师觉得极是烦躁,他不得不承认,包拯说得很有道理,庞家连受两任官家的喜爱,获益极大,现在官家身体不适,他确实有帮忙的义务和职责。
只是……他摇摇头:“我真不知陆真人落脚点,你们可以在城里查查。”
包拯无奈摇头。
他就是查不到,这才来求庞太师的。
此时庞太师也有些迷茫,他表情变来变去,最后说道:“希仁,你且在此处等会。”
说罢,庞太师转向回了内卧之中。
包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庞太师有所动摇,这对他来说,就是好消息。
好一会后,庞太师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个桃子。
现在不是桃子成熟的时节,而且桃子色泽看起来,很是新鲜和饱满。
“这是昨日我吃剩下的,只有这一个了,带回去给官家吧。”庞太师颇是不舍得地又看了会手中的桃子,然后放到桌面上:“应该能让官家身体舒服上一小段时间。”
包拯毫不犹豫地看仙果收入到袖口里,又说道:“然而这是治标不治本,一段时间后,官家再犯病,那又如何?”
“这我也没有办法,难道我能抓住陆真人不成?”庞太师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包拯,颇是奇怪地说道:“倒是你,希仁,对于官家的身体,也太过于上心了。换作是以往的你,断不会如此。”
包拯沉默了。
好一会后,他抬头说道:“储君还小,尚不足六岁,若是官家不测,这朝堂你觉得谁说了算?”
庞太师哈哈一笑:“无非就是曹皇后垂帘听政,再现当年刘太后之雌风罢了。”
“牝鸡司晨,岂是江山社稷之福。”包拯轻轻拍了下桌面,再哼了声:“只要本府还在,就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庞太师似笑非笑,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包拯拿着桃子,站了起来:“若是太师有陆真人的线索,定要告之,本府先告辞了。”
看着包拯离开,庞太师终于冷笑了起来,随后又极是心疼:“这天杀的包拯,居然让我痛失一枚仙果,可恨。”
包拯先回到开封府,命令展昭带人搜察陆真人落脚点,而自己去进宫去,把桃子给了赵祯。
吃过桃子后的赵祯身体立刻就变得舒服了许多,他靠在床头上,还是有些虚弱地问道:“包爱卿,你觉得陆真人,还愿意与我们为伍吗?”
包拯沉默,一直在沉默。
原本眼中还有些期待之色的赵祯,看着包拯这模样,顿时也苦笑了起来。
“是啊,陆真人还在京城的时候,我们那般对他,换作是谁,都想走的。”
别说赵祯后悔,现在整个京城的文武百官,都在后悔。
这也是在听说了陆真人又现世后,他们非常激动的原因。
而此时的陆森,其实就躲在矮山里,只不过是在矮山的山体中。
之前他们早把矮山中挖空了,并且还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到隐密的汴水河边。
两束金色的火把,将一处宽敝的空间照得通亮。
陆森对面坐着汝南郡王,以及折三郎。
“又要麻烦你做个喜事场子了。”陆森微笑着对折三郎说道:“这次的对像,是庞太师府的庞梅儿,生辰八字在这里。”
陆森点了点桌面上的白纸。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妥妥的。”折三郎极有魄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虽然陆森在杭州,但与汝南郡王,还有折家,以及杨家,在暗中都有一丝丝联系的。
偶尔会有玉蜂浆,或者是仙果,从信得过的渠道,分到这三家手中。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数量极为稀少罢了。
汝南郡王看着陆森:“什么时候也帮莲儿还弄一次这种喜事场子?”
“泰山你说个时间,只要不和庞梅儿的喜事场子冲撞上就行了。”
汝南郡王想了想,最后摇头说道:“算了,碧莲本身就是庶出,而庞梅儿是嫡孙女,她排场大些应该。”
况且汝南郡王也明白,婚事排场再大,也不及婚后男方对女方的庞爱和宽容来得重要。
“碧莲的事情,就先放一边,贤婿,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杭州那边,又弄出了什么仙稻之类的好东西,我们能有份吗?”
“有,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每家一百斤稻种,先种着试试看。”
两人一听,都兴奋起来。
虽然他们两家都算是有钱人,但粮食这事种东西,永远没有一个世家会嫌多的。
汝南郡王忍不住问道:“贤婿,你给我托个底,真能亩产千斤以上?”
真能!
陆森肯定地点点头:“并且你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现在杭州的袁氏巨人稻,已经成熟,可以收割了。
因为巨人稻的成长速度比普通稻种快些,所以现在提前半个多月开始收割。
第一次收割仙稻,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得把祭祀和庆典搞起来才行。
而且普通人信鬼神,很多人认为那些长得快有一丈高的稻禾,上面沉甸甸的稻穗,都是福份。
这种福份一般人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有一个命硬的,或者福份特别强的人,先割稻子,把福份摊薄了,他们才能跟着割稻杆。
而福份最明显的特往,便是达官贵人了。
因此权杭州府事的吕惠卿,就被所有人推选为,第一个在祭典上收割稻子的人。
等鞭炮响过,庙祝唱过祷词,吕惠卿便拿着红色木柄把手的镰刀,走下了水田。
他赤脚下到水田中,用镰刀割倒了一束高高的稻杆,然后还喘了一会吃。
没办法,普通的稻禾杆子很细很小,但这种巨型稻的杆子,明显就高得多了,割起来十分废事。
吕惠卿抱着高高的稻禾上了岸,现将禾杆放到地上后,喊道:“正式开始收割仙稻,捕快们做好称量,谁敢弄虚作假,别马我不客气。”
一群捕快应了声后,着急地冲下水田。
先是水田的水被放口,然后一束束的稻杆被割断,再放到水田边上。
而在水田旁边,挤满了人。
他们看着官田中的情况,兴奋地议论纷纷。
“哇,这稻苗真的高,稻穗好多好沉,真不愧是仙稻,不枉我千里迢迢从金陵过来。”
“这些捕快不懂干农活,这都割半天了,连一半的地都没有收到。”
“估计是稻杆太粗了,割着有些难吧。”
“那还不是他们废物,若这田是老子的,我一个人半个时辰内,就能把稻谷全收回来了。”
“荒谬。有本事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给镰刀我。”
争吵之中,这一亩的稻谷都收割完毕了,捕快们在紧张地给这些稻谷称重。
其实旁边围观的人,都大约知道了这些稻谷的重量。
但他们依然还是想听听官方的数据,来一个确实的答案。
一阵子后,满头大汗的主薄抱拳对着吕惠卿说道:“禀知府,三次称重,皆是十三石多些。”
这话一出,水田旁边的民众都尖叫起来。
十三石!
十三石!
这数字像是有魔力一样,迅速就在田野上传开了去。
此起彼伏。
很多老农叫着喊着,然后就开始抹眼泪。
0152 就在近侧
杭州城周边的袁氏巨人稻,在三天内,便已全收割完成了。
几乎所有种了巨人稻的水田,其收成都大约在11至13石之间。
整个杭州几乎都稳入了疯狂的情绪之中,很多人已经雕起‘袁圣’或者‘袁农’的长生牌位,已经开始祭拜了。
连带着陆森的长生牌位也多了不少。
而那些跑来杭州看热闹的‘游客’们,更是激动不已,他们留一些人手在杭州城,等着陆真人下次再‘发放’仙稻种子的时候也好有人报消息回来。
袁氏巨人稻的扩散,比陆森想像中的更快。
就在吕惠卿主持收割仪式的第六天,消息就已经传回到了汴京城。
因为朝廷也一直在注意着这消息,毕竟粮食是一个国家稳定的重中之重,但凡有点常识的官员,都会明白。
于是乎,朝堂上关于‘仙稻’的事情,又出现了争执。
赵祯坐在龙椅上,虽然最近他吃了个果子,身体好了许多,但这架不住他是肥胖症引起的高血压,只要一天不减肥,他的高血压就会反复发作,即使是吃着系统出产的果子,也无法根治。
毕竟果子不治疗肥胖症。
轻轻揉了下自己的脑门,赵祯说道:“现在驿站的三名信使都已经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袁氏仙稻确实能做到亩产十一石以上,多的甚至有十三石,且稻秧如其名,近一丈高,伐倒除穗后的稻杆,晒干用来烧火也极为好用,草木灰还可以拿来肥田,端是奇物。”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在自己家的田中耕作过,虽然贵为帝王,赵祯也是懂农事的。
朝堂百官议论纷纷,吵闹之极。
很快包拯站了出来,在服举起手中玉牌的时候,所有人便为之一静。
“官家,陆真人此举大善,泽民甚多,只是可惜听说这稻种高产量只能保持一季,之后的稻种便是凡种了。”包拯拱拱手,说道:“这天底下,也只有陆真人可以点化稻种,故臣建言,官家应再诏陆真人进京,专职大量供应稻种,为天下万民分忧。”
很多官员听到这,都使劲点头。
陆真人回来好啊,先不说可以重新供应仙果,而且仙稻种子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弃的。
当官的,谁家没有点良田啊。
赵祯先是轻轻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现在陆真人行踪不明,找都找不到,如何宣诏。”
“那便天下告之,陆真人不是不出世,而是他藏得太好。”包拯沉着一张脸,继续说道:“相信只要官家诚心,每月宣诏一次,陆真人必定会被官家的赤诚所打动。”
赵祯听到这里,愣了下,苦笑道:“每月宣诏一次,可行。但我还是怕,陆真人不愿意应诏进京,毕竟一年多前,他走得真的很干脆和绝决。”
包拯也叹了口气,微微拱手说道:“不管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把事情做了,再考虑得成功和得失的问题吧。”
“也只能这样了。”赵祯叹气道。
包拯退回到群臣之中,这时候欧阳修又站了出来:“官家,最近盛传,陆真人已经回到了京城,似乎与庞太师家有所牵连,何不从庞太师这边入手,追查陆真人的下落?”
“这事我也听说了。”赵祯沉吟了会,左右看看,说道:“庞太师似乎又没有来上早朝,他身体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百官都摇摇头,他们确实也听说庞太师身体好了,但为什么依然称病不上朝,这事他们还真搞不清楚。
“莫非是为了庞家小娘子的事情劳神?”人群中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长得冠面英武,他微笑着说道:“臣王安石有事欲奏。”
王安石依然还是那么地骄傲,正常来说,建言都是先称‘欲奏’,等官家同意了才能继续说话。
也就包拯、庞太师、欧阳修等重臣可以例外。
但王安石此时已不再是平章事,并且准备外放地方,以弥补‘罪责’过失的,品阶很低了。
但他依然敢像那些重臣一样,直接建言。
但赵祯性格温和,对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抵触,他点头说道:“继续说。”
“我在永兴军路时,与陆真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有感于其心性之傲,前所未见。”王安石微微低头,说道:“臣自觉已经傲骨,然陆真人表面平静温和,然则其内心,却是如平地之泰山,孤峰伫立。下官自愧远远不如。”
百官皆是好奇,为什么王安石会有这样的评价。
毕竟陆森也曾在京城待过两年,时常上朝,百官皆与他有过点头之交,平日偶尔也曾闲聊。
在他们的印象中,陆真人是个很温和,甚至软到可以快可以欺负他的地步,感觉和官家的性格差不多。
这样的人比王安石你还要傲?
开玩笑呢。
你王安石天天眼珠子往天上看,除了几位朝廷重臣和官家,你把谁放眼里了。
赵祯也是知道王安石一些风闻的,当下便奇道:“陆真人不似骄傲之人啊。”
所有人都用类似好奇的眼光,看着王安石。
他则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子曾言,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以百姓为刍狗。而陆真人,似乎已经有这味道了。”
文武百官皆抬眉,赵祯轻轻地嘶了声:“何以见得。若真是如此,陆真人便不会想办法让海商们去取香料,亦不会把仙人稻种放出来。”
“圣人眼中,还有百姓、儒生、官家等区别。但陆真人眼中,已没有了宝贵贫贱的区别。”王安石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陆真人观我的眼神,和看一名乞丐,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我从兴庆府回到京城的这两个月中,一直在收集着陆真人来龙去脉,言谈举止,终于得出这个结论:他眼中,众生平等。”
众人先是莫名其妙,随后很快一个个都明悟过来,吸气声此起彼伏。
赵祯很聪明的,就是性格偏软,听到这里,他也吸起冷气来:“真当如此?”
“绝对如此。”王安石十分肯定地说道:“大修行者,必定有大气魄方可能人所不能。我曾听说龙虎山的高人说,要想修行,必定要有大信念,大格局,方可触之常人所不能见闻的境地。但这世间,有大气魄和大格局者,又有几人?那位高人自言做不到,下臣曾以为自己能做到,现与陆真人见过后,便觉得,自己亦做不到。”
这下子,朝臣都纷纷议论起来。
唯有包拯沉默不语,甚至似乎有叹息的意思。
其实他早看出陆森的理念了,这种思想,不说大逆不道,但至少是很不合群的,要是被太多人知道,肯定会被排挤和垢病。
毕竟所有的官员,都认为自己是高百姓一等的,即使他包拯自己,也有点这个意思。
所以为了保护陆森,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事。
没有想到,被王安石给曝了出来。
赵祯疑神苦思,随后苦笑道:“所以这便是陆真人平时不愿意给我上供果子和玉蜂浆的原因,只有我家幺儿重病了,他才把东西奉上。那不是在讨好我,而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幼儿夭折?”
“若是如此,那如何解释陆真人在京城时,给我们所有人送果子的事情。”有个言官站出来,讥笑道:“若不是高看我们一眼,难道会把果子送过来吗?”
很多官员,都觉得这位言官说得有理。
但王安石很冷静地说道:“送果子的是陆杨氏,不是陆真人。”
百官的议论声突然就这么静止了,像是有个总开关控制着一样。
特别是那位言官,他的表情先是惊愕,随后变得惨白。
王安石继续说道:“所以陆真人觉得我们懦夫的时候,立刻抽身就走了,一点挽回余地都不给。因为他就没有把我们当成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在他眼里,我们和百姓,和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在陆杨氏眼里,我们才算是官?”这言官感觉到自己的三观似乎有些崩溃的迹象:“也就是说,那些果子送不送人,陆真人都没有关系,所以他才这么大方?”
王安石微微点头。
他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子,议论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好一会,赵祯让旁边的公公敲响了小锣,咣当一声后,整个朝堂再次安静下来。
赵祯看着包拯:“包爱卿,若是王爱卿的猜测是真的,那我即使发再多的宣诏,陆真人都不会接的。”
包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了。
见包拯不想说话了,赵祯便习惯性地想去问问庞太师的意见。
结果这一望过去,却没有找到人,然后便起来了庞太师称病了。
赵祯苦笑道:“现在朝堂上可缺不了庞太师,可他偏偏没有来……”
正说着这话的时候,却听到皇宫外隐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鞭炮声,甚至是热闹的样子。
北宋的皇宫,其实有点小,而且皇墙也不算高,因为外边的动静大些,声音是可以传进来的。
甚至到了北宋后期,宋徽宗的时代,那些商贩们跑到皇城下摆摊,还形成了一条商业街,吵吵嚷嚷的,弄得皇宫里的大臣们难以议事。
赵祯示意了个眼色,旁边的公公立刻小跑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
这公公惊叫道:“官家官家,外面出大事了,是陆真人在纳宠府的小娘子为妾,红色八抬大轿已经把人快抬到矮山下面了。”
“什么!”
赵祯几乎是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而其它文武百官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他们一直在找陆森,但没有想到,陆森居然在矮山?
时间调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庞府中,庞太师看着一身红装,头上盖着红色大盖头的孙女,眼中微微有泪水。
“一眨眼梅儿就要嫁人了,尤记得你是个肉团子的时候,时光匆匆不饶人啊。”
庞梅儿轻轻行万福礼,哽咽地说道:“孙女……孙女。”
她有些伤心,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庞太师又轻笑起来:“这样也好,嫁给自己的意中人,总好过嫁给你不喜欢的人,天天自怨自伶。你的性格刚强,嫁到陆真人家后,要稍稍收敛一下性子,陆真人性格温和,对自己人特别好,断不会亏待了你的。”
“梅儿晓得的。”
“好了,去和你父母说几句话吧。”
说着,庞太师揉揉眼睛,走到一旁。
然后汝南郡王走了过来,调笑道:“没有想到,我有天能看到庞太师性情的一面,当真是奇事。”
“人老了就是如此。”庞太师也没有狡辩,他看看左右,问道:“嫁妆都安排妥了?”
“妥了。”汝南郡王抱拳笑笑:“从此以后,我们也算半个亲戚了。互相间多多帮衬吧。”
“理应如此。”庞太师也笑了起来。
毕竟是庞太师府,因为庞太师随出的嫁妆,是相当丰厚的。因为有些东西是金钱换不来的,特别是契约灵兽,所以庞府再一次大大加多了嫁妆的价值。
庞府确实有钱,但具体变现的话,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好东西,便托了汝南郡王帮忙。
一箱箱,一车车的珍贵药材,奇珍美酒等等东西,都放过来了。
而陆森这边,只有三样东西报过来。
庞梅儿和父亲说着离别的体己话,这时候便听到外边喊道:“陆真人聘礼:契约灵兽一只,玉蜂浆十瓶,以及袁氏帷人稻种百斤。”
哇!
这样的惊呼声从墙外传了进来。
这次庞府把事情办得很热闹,而折三郎更是用心,迎亲路上张灯结彩,地铺红毯。
红娘走两步便散一捧红包铜纸,所以当大轿子停在庞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有大量的人应声围了过来。
由于庞府保密工作做得好的关系,因为他们根本不清楚,这次是谁来迎娶庞家的娘子。
毕竟庞家也有好几个待嫁闺女了。
况且也没有人把事情往庞梅儿身上想,因为在传闻中,她早是陆真人的女人了。
所以当陆真人这一词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
0153 命
当宫中反应过来,派了包拯、欧阳修等人去庞太师府的时候,迎亲的活动已经结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八台大轿上了矮山,最后消失在树林中。
也不是没有人想跟上去,妄想蹭一蹭仙缘,但都被几队人马拦了下来。
杨府的,庞府的,折家的,汝南郡王的手下,以及陆森自家的黑衣人小队。
即使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以突破这几队人马的拦截。
在矮山的内部,陆森揭开了庞梅儿的盖头,轻笑着。
庞梅儿满脸通红,虽然害羞地不行,但还是勇敢地和陆森对视,眼中艳光秋波,仿佛风吹起了平面的湖面。
碧莲从旁边靠近过来,抓着庞梅儿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和我们一起嫁给官人的,嘻嘻。”
庞梅儿脸色更红了。
想起自己一年多前,对陆森有多不屑,现在就对陆森有多爱慕。
还想着要嫁给文武双全的人,现在想想,除了自己家官人,还有哪个敢称文武双全!
“官人,要不要我帮忙整理一个婚床出来?”碧莲挽着陆森的手笑道:“如果梅儿不经欺负,我可以帮忙掠阵的呀。”
庞梅儿一年多来,都和碧莲、金花混在一起,早已明白很多‘术语’了,闻言又气又羞:“你这丑妮子,居然乱说话,等……等我打歪你的嘴。”
今晚可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洞房,她可不想和其它的女人一起服侍官人,就算是好姐妹也不行。
以后嘛……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陆森却摇头说道:“一会我们就要转移了,朝堂里的文武百官,可有不少的聪明人,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弄明白,矮山中另有乾坤,到时候估计会找过来。”
事实上,要想破掉矮山的外层机关,进到内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陆森不喜欢自己缩在一个地方,任别人在‘门外’敲敲打打的。
所以干脆直接走人比较好。
庞梅儿点点头,笑道:“都听官人的。”
现在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只是嫁过来作妾,但这么风光,已足以证明了陆森的诚意。
碧莲自然也不会反对,至于杨金花,此时她在外边待着,指挥着那些自家的黑衣人。
什么样的人能拦,拦到什么程度,杨金花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而且硬要说的话,其实杨金花才是三人中,最无条件相信并且听从陆森意愿的女人。
而在另一边,庞府的正厅中,十几名重臣坐在庞太师的对面。
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打着,包拯看着庞太师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再看着庞太师左肩上趴着的小细犬,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庞太师知陆真人行踪啊,为何数天前,不告之于本官。”此时包拯穿着的是官服,说话自然就比较公事化了:“陆真人身系天下苍生是否得饱腹,极为重要,你居然放他走了。”
庞太师笑了:“陆真人又不是朝廷重犯,为何我要限制于他。且我确实是不知陆真人行踪与落脚处,他不会说的。”
坐在旁边的欧阳修拱拱手说道:“但庞太师可以让他把自己的落脚处说出来,他不要是娶你家孙女吗?知道孙姑爷的住址,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吧。”
旁边还有几名中书门下的重臣,闻言轻轻点头。
庞太师却是淡淡说道:“陆真人只是纳妾,不是娶妻。女子为妾出家门,便不再姓庞了,你们也应该明白。”
妾此时的身份地位是很低的,被人赠送来赠送去很正常。
所以庞太师的‘歪理’完全站得住脚。
包拯却说道:“观庞太师肩上,亦有灵兽,本官不觉得只是纳妾,陆真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出来。只有陆真人认定的,比较重要的亲人会得到这种奇物,比如说穆大元帅。因此本官不觉得陆真人只是单纯把你家孙女当成妾室。”
庞太师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难道诸位认为,我家这个除了长得漂亮点,一无是处的孙女,能‘值’一只仙家灵兽?”
众人皱眉。
从内心上来说,所有人都不认为,庞梅儿有这个价值。
就算她是庞府最受宠的小娘子,依然不值。
因为陆真人根本不重权势,所以也不可能以纳庞家小娘子为妾,来得到庞太师的青睐和扶持。
看到这些人被自己说动了,庞太师将视线放在了包拯身上,他又笑道:“况且包知府即没有嫁女,又与陆真人不算是亲近,却也得一只黑猫灵兽,你们说是什么原因?”
哦……所有人都看着包拯。
几乎全朝堂的人都清楚,陆真人对包拯算是极为‘关切’的。
“无非是包知府行得堂堂正正,做事为民为天下罢了。”庞太师很得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趾高气扬地说道:“虽然本官在名望上不及包知府,但论为国为民,亦不差多少。因此陆真人也送我一只契约灵兽,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嘛。难道我庞某,就差包知府极多,云泥之别吗?”
十几个文官听到这话,都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然而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庞太师为官虽然强硬了些,但也确实是做过很多有益民生的事情,这容不得抹黑和忽视的。
包拯再一次领教到了庞太师阴阳怪气的毒舌。
其实自从八贤王去世后,两派之间的摩擦便没有那么严重了,而庞太师也收敛了自己在朝堂上的锋芒。
可现在,又冒了出来,一字一字地,说得他人不敢随便还嘴。
包拯再一次叹气,这段时间来,他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既然庞太师不肯帮忙,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说罢,包拯转身离开。
其它十几名大臣见包拯走了,他们也跟着离开。
庞太师坐着,没有起身送客,等所有人都走后,他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小细犬,得意地笑道:“你们越是这样,陆真人便离你们越远,我明看明白了,你们就只想着让陆真人给予天下,却从来没有想着,你们该如何回报于他。”
包拯出了门外,向后方拱拱手,说道:“诸位,本官先回开封府了,有事明日再说。”
唉!
很多人都在叹气,他们都想着让陆真人回京,毕竟一年多来,他们的身体大大小小的症,也犯了几次。
这人只有在试过病痛之后,才会深刻了解到,一个健康的身体是有多重要。
虽然说陆真人在兴庆府那边留有一个‘回春幡’,可那地方离这里太远,一来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那边蹭仙气,二来是车马劳顿,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万一路上有个小风小热的,对于他们这些老人来说,说不定就是催命符。
还有就是,回春幡被折家牢牢把持,文官要想去蹭仙气,可是得向折家低头的。
文向武低头?
他们有点不太愿意。
包拯回到开封府,先到后院迅速脱去官服,然后把展昭唤来。
穿着红袍官服的展昭抱拳问道:“知府,唤下官来,可是有政务要交与?”
包拯看着展昭的眼睛:“展捕头,你应该知道陆真人的行踪吧。”
展昭愣了下,又沉默了会,随后点点头:“不算清楚,但能推断得出来,他应该会在何处出现,如果下官没有算错的话,一个时辰后,他应该在城外乘船了。”
展昭身为捕头,有很强的观察能力,同时对整个汴京城极为了解,其实陆森回到的路线,他这几天经过询问和调查,也清楚了。
甚至摸到了矮山地道的一个出口。
只是这事他和谁都没有说,毕竟陆森是他的朋友,他不会随便背叛自己的好朋友。
然在而包拯问起来了,他也只能如实回答。
毕竟包知府,也是他极为敬重的人。
“还我去守着他。”包拯站了起来,往外走。
展昭没有动,他身体微弯抱拳问道:“府君,你是以官身去见陆真人,还是私服?”
包拯回头看了下展昭:“要是官身,你便不带路是吗?”
展昭点头,说道:“陆真人没有欺压百姓,没有做有背弃大宋的事情,他不是犯人,不该被朝廷追着走。”
“放心,我这是常服。”包拯叹气道:“我就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和他聊聊。”
展昭直起身体,笑道:“那下官放心了,知府请等我换身衣裳。”
随后,两马快马从开封府冲出,向着城外而去。
虽然包拯是文官,但其实他的也很擅长骑马。
君子六艺,除了‘射’他不太在行外,其它都学得不错。别看他平时极为严肃,等到私下在后宅无人时,会经常抚琴解闷的。
琴艺相当不错。
两匹快马很快就出了城,沿着汴水河的小道往下游走,大约半柱香后,便看到一艘画舫停在河岸边,有一行人正往船上走。
“正好赶上。”展昭笑笑。
包拯眼尖,很快就看到在岸边准备上船的陆森,他策马小跑过去,然后翻身下马,站在了陆森的面前。
“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地方见着包枢密使。”陆森拱手笑笑,然后又看向展昭:“雄飞,实在抱歉,明明已经来京城了,却没有去见你叙旧。”
展昭无所谓地摆手:“我知道陆小郎有苦衷,另外,你别怪我把包知府带过来就行了。”
“我明白的。”陆森看看两人的衣服,笑道:“你带过来的只是包希仁,不是包知府,已经很顾及我这个朋友的面子了。”
展昭松了口气。
陆森又看向包拯,笑道:“不知道包知府追到这里来,又有何指教?”
包拯稍稍打量了一会陆森,然后双手负在身后,问道:“若是老夫跪求你留在京城,你愿意吗,陆真人。”
陆森笑了,脸上若有若无的挂着些讥讽:“男儿膝下有黄金,没跪的时候,非常值钱。可一旦跪下了,便只是两块普通的膝骨罢了。包知府,我一向很敬重你的为人,请你不要做这种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若是一跪便能换你留京,我跪了又如何。”包拯很是失望地摇摇头:“只是你铁石心肠罢了。”
陆森面容一惊:“别,铁石心肠这词轮不到我身上,先把朝堂上百官都砍完了,这才有可能轮得到我。”
包拯皱眉,陆森这话,甚至比一年前那句‘羞于懦夫为伍’还要激进些。
“一年多了,你还是在气着撤职你监军的事情?”包拯问道。
陆森轻轻咧开嘴,这下子他脸上的嘲讽已经非常明显了:“包知府,请不要装作你不懂原因的样子。就算不方便说出来,那不说就是了,何必自欺欺人。”
包拯愣了好一会,以往都是他敢于直言不公,痛斥那些遮掩真相的官员。
但现在,他却是扮演着以往自己鄙视的那种人。
莫名的,他就有种讽刺的的感觉在自己的心头萦绕。
好一会后,包拯才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便把话说开吧。老夫希望你能回京,朝堂百官和官家离不开你的仙果,仙稻种子由朝廷进行管理,会更有容易泽被万民。”
陆森听到这里,笑了:“百官离不开我的果子,难道其它人就离得开吗?给百官吃,和给百姓吃,有什么区别?”
包拯皱眉,他说道:“官员教化万民,他们身体健康,长寿延年的话,可让更多的黎民百姓安居乐业。”
“哈!”陆森笑了起来:“然后就坑死十几万的士卒对不对?”
包拯轻轻抬眉:“所以,陆真人你还是在意王平间事的过错没有处罚的问题?那我可以作主……”
“不是,包知府你完全没有明白我话里的重点。”陆森摆手说道:“我不是在意王介甫有没有被责罚这件事情,而是北伐西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处是对的。为了你们的那点小心思,朝令夕改,先坑死了十几万士卒,并且在这过程中,我看明白了,你们就没有把士卒的命,当作是人命。”
“士卒保家卫国,乃理所当然……”
陆森伸手挡住了包拯继续说下去:“包知府,在我眼里,官员的命是命,士子的命是命,百姓的命是命,而刺字丘八们的命,也是命!”
“没有高低。”
0154 荡尽天下浊恶
此时庞梅儿还站在岸边,她看着陆森,满眼的崇拜与爱慕。
从内心上来说,庞梅儿也和这时代绝大多数人一样,对于贼配军是没有什么关切的感觉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被陆森此时的模样给‘触动’到。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这天底下,最不符合主流观念的语句。
但也正是这份平淡,越发衬托着,陆森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因为越是觉得这些话理所当然,说起来自然也就是越是轻巧和飘然。
什么是‘强者’?
很多时候,一些枭雄的观念与正在做的事情,明明与正常主流三观不合,但为什么却仍然会有很多人觉得他们富有人格魅力,就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理念,有了自己的‘道’,并且为之向前,且毫不动摇。
陆森算不上枭雄,但他接受的教育,接受的观念,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人的出生或者是能力确实是不平等的,但人的灵魂绝对是平等的。
这种从一出生的观念,已经完全映入到了和他一样生活环境,绝大部分同龄人的骨子里。
而现在,这种观念也就完全地这些人面前,展现出一角。
但也就这一角,足够让所有人都觉得震撼了。
即使是见过大风大雨,看过人世沉浮的包拯,此刻看着陆森那张俊秀得不像话,却很显得很漠然的脸,内心中也不住颤抖了一下。
其实包拯早猜到陆森是这样的人,今日王安石在朝堂上也讲了,但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陆森把他的理论讲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那种震撼的感觉,仿佛黄钟大吕在自己的耳边鸣响。
陆森的话中提到了贵胄,提到了平民百姓,也提到了卑贱之人,但唯独没提到官家!
包拯很想问问,难道官家在他的眼中,也是如此。
只是他问不出口,他很清楚,只要问了,陆森肯定会回答,然后答案必定就如同他想像的那样,石破天惊。
既然已经知道答案,那就不必问了,否则尴尬的只会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又准备归隐的陆真人。
“你真不愿在京城里,让百官协助你泽润万民?”即使知道陆森的答案了,包拯依然还是想争取一下:“人在朝堂,终究是好办事许多的。”
“但凡有心,哪里不能悬葫济世?”陆森笑笑,然后对着旁边站着的庞梅儿说道:“你先上去吧。”
庞梅儿很乖巧地点点头,陆向包拯和展昭行了万福礼,这才缓缓走上画舫。
包拯脸色微动:“悬葫济世?陆真人的意思是,这天下有疾?”
“包学士何时亦成了这等俗不可耐之人,如此曲解人言了?”陆森轻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无须过度解读我所说的话。”
“陆真人可真没有名士的自觉啊。”
“随你怎么想。”陆森摇头,随后便抱拳说道:“话就暂且谈到这吧,此次一别,再见遥遥无期,望两位珍重。”
说罢,在手负在身后,身形挺立,轻轻晃晃地走上了画舫。
再之后,包拯和展昭两人,便静静看着画舫离岸,在艳阳之下,随着鳞鳞的河面波光,渐渐消失在远处。
即使画舫不见了,包拯依然在看着远方。
好一会,旁边的展昭说道:“府尹,该回去了。”
“唉,那便回去吧。”
包拯翻身上马,驱动着马匹缓缓往回走。
河边小道在树荫下弯延伸展,包拯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慢行,身体微微晃动。
他双眼看着前方,却没有固定的焦距,明显是在思考着事情。
此时仲夏,蝉鸣连绵,偶尔头顶的树冠上,还有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思考了好一会后,包拯扭头看跟在自己旁边的心腹:“展捕头,陆真人眼中,无君臣之尊卑,无主仆之贵贱,端是离经叛道,你觉得他是否有走火入魔之迹象?”
展昭想了会,说道:“或许在府尹眼里确实如此,但陆真人乃修行之人,所行所为,自然与我等常人不同。”
在展昭说话的时候,包拯一直在观察着前者的神色。
包拯在展昭的眼中,看到了憧憬和向往。
“你和陆真人是好友,似乎很认同他的理念?”
“下官只是一介武人,不懂过于高深的道理。”展昭骑着马,缓缓前向,英气逼人的俊脸上,满是灿烂:“但凭心而论,下官亦只是脸上没有刺字的丘八罢了,能得陆真人真心认同与对待,此生无憾矣。”
包拯再一次愣住了。
随后他皱眉,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省视之中。
这倒不是他开始怀疑自我,而是在思考着自己毕生所学的理念,是否有缺漏的地方。
前者是推翻重来,而他想着的是高屋建瓴。
陆森的话,展昭心态上的补充,对他来说,是一次震撼,也是一次心境上的突破。
他一直在思考,等回到汴京城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青砖城楼,进出的百姓和贵人,一格格,一片片,甚至是一段段。
吵闹声,训斥声,欢喜声,四面八方传过来。
天地仿佛成了个棋盘,这人就是一个个棋子,黑色的,白色的,似乎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还是有区别的。”包拯轻轻地摇摇头:“有的棋子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就得把他们放到更合适发挥才干的地方,但陆真人也说得对,所有的棋子也只是棋子罢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包拯自嘲地笑了笑:“古人就明白的道理,老夫直到现在才参透,白话了几十年。”
说罢,包拯渐觉得自己身心皆轻,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肩上趴着的黑猫,然后笑了:“以望舒之名,荡尽天下浊恶。”
回到家中的包拯,好好地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朝堂上,他直接站出前列,双手持玉牌说道:“禀官家,臣有事奏。王平章事一年前,滥用监军之权,致使北伐大军死伤十数万,且溃败百里,险成大难。虽后筑兴庆城、又打退西夏大军反扑两次,有大功劳,但功过须分明,且要先过后功。故臣建言,剥去王平章事所有一切职务与官身,发放琼州劳役十载,等刑期过后,再行讨论功劳,届时该赏再赏,该升再升。”
这话一出,朝堂上文武百官皆惊,王安石脸色由红润变得惨白。
而庞太师,更是惊得把自己一把小白胡子都给扯了下来。
“包黑炭,你这是想杀人不成?”庞太师站出来,指着包拯怒骂道。
也不怪他这么着急,此时的琼州(海南),乃公认的险恶之地,气候炎热无比,瘴气和毒虫横生,且路途遥远,人烟稀少,路上一点点小问题,都有可能致人死亡。
自古以来,发放到琼州的罪犯,十去九死。
王安石是他用心培养的心腹和接班人,自然着急。
包拯语气坚定地说道:“这已经是从轻发放了,若不是我大宋律法,刑不上士大夫,本府甚至想把王平章事斩首于午门之外。”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包拯这次是来真的,而且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王安石愣愣地看着包拯,他不太明白,之前中书门下的重臣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自己只要外放地方,做县官三年,就能再回朝堂。
现在怎么成流放了,而且还是琼州那等苦凶之地。
正常来说,朝堂上的文官们,如果没有杀父仇人般的大恨,是不会把政敌往那个地方赶的。
自己到底是什么得罪了包枢密使!
赵祯坐在龙椅上,有些燥动难安。
他又仿佛看到了,还是监察御史时期的包拯,那时候的包拯还年轻,也是如现在一般,锋芒毕露,双眼视人如剑。
不……现在的包拯眼神更为吓人,不但像是剑,甚至像是带着神光的剑。
那种被指鼻子喷了一个时辰,满脸唾沫不敢还嘴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他讪讪地笑了下:“包爱卿,不……哦,听你的。”
他话说不到一半,就收嘴了。
文武百官们,个个都如同木柱呆立,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只有庞太师站了出来,怒道:“包府尹,此罚过重,我不同意。”
“我以开封府尹之权,维持判决,若谁不同意,可与我对辩。”包拯站直身体,冷冷地看着庞太师,说话掷地有声:“大宋律法,本府熟读于胸,倒背如流,对王平章事的判决,合法合理!若庞太师不服,急可用律法来反驳本府。”
庞太师一下子就急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急不过包拯的,毕竟包拯就是靠着一脸办案,帮百姓解决纠纷升上来的。
而他庞太师带过兵,打过仗,囤过田,经营地方政务,虽然事情做得多,但办案这些事情,却不算多,和包拯比起来,远远不如。
怎么可能争辩得过。
他气得咬咬牙,然后哼了一声,重重甩袖侧立,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王安石看着庞太师都服输了,惨白的脸色,变成了灰败。
等退朝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仿佛传遍了整个京城,随后向着东南西北的宋境发酵。
很多北伐士卒的家人,躲在屋里暗暗流泪,然后把包拯的长生牌位悄悄挂上了。
陆森暂时还不知道这事,他带着家人,顺着运河水,回到了杭州,然后又躲回到了洞府里。
同房之后,庞梅儿终于有修习‘仙法’的资格了。
这事让林檎颇是羡慕。
而双胞胎徒弟则更加努力地在修行着,因为昨天,她们两人被杨金花教训了一顿。
虽然说瑶瑶和琨琨两人很懂事,但毕竟还是年少,在陆森的身边待得久了,便有点懈怠。
修行不那么努力了,也不地么认真了。
沾染上了陆森那种得过且过的习惯。
毕竟徒儿随师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杨金花看不惯,陆森是自己的丈夫,又是家主,她当然不会说什么。
可瑶瑶和琨琨两人却不能这么算。
她们难得有机会学习仙法,居然敢不上心……再不管束,以后再过份些,必定会惹得自己官人动怒的。
杨金花太了解陆森了,毕竟夫妻一心同体。
陆森是那种平时你只要不犯线,他就不会生气的人。
但人都是有惰性的,瑶瑶和琨琨从小在紧张忙碌的环境下长大,骤然间得到了这么轻闲的生活环境,加之年纪又小,心境变化很正常。
可就怕这变化刹不住车,变得越来越懒。
到时候触及到自己官人的底线,那可就不是一两顿骂就能解决的了。
官人事情多,考虑的事多,他没有时间管,那自己这个师娘给她们管上!
于是乎,杨金花拿着鞭子,把两个小女娃给抽了一顿。
专往肉多的地方抽,抽得两个小女娃叫哭讨饶。
打完后,杨金花亲自拿着蜂蜜水,给她们两人敷伤,然后说道:“别怪师娘心狠,你们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来我们洞府里学习仙法,是你们天大的福份。官人的姓子我了解,他不是那种喜欢啰嗦的男子,他不注重你说什么,只看你们做了什么,现在你们两人想想,最近你们修行上的态度如何?”
瑶瑶和琨琨两人本来有些生气的,师傅都没有怪我们,你一个师娘怎么能这样。
但现在一听,就觉得满脸尴尬。
她们也知道自己的事情。
“不论如何,好好修行,不要倦怠。”杨金花叹气道:“你们两个妮儿,知道我们三个师娘有多羡慕你们吗……那可是道统啊,真正的仙界法术,不是我们现在练的这些伪仙法。”
“御剑术都是伪仙法?”
杨金花笑了下,给琨琨的小屁股蛋子抹上把蜂蜜水,然后用力拍了拍,说道:“御剑术再厉害,也是人创出来的。但官人的道统,是他飞升仙界的师尊,留下的仙道之息,你们觉得人间法术再厉害,能比得上真正的仙道?”
听到这话,两个少女眼睛都亮了,琨琨抱着杨金花的手臂,撒娇说道:“大师娘,那就和我们再说说师傅的事情呗,好多东西,师傅都不和我们说的。”
0155 反骨
陆森自然不会和两个徒弟说太多,毕竟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系统的来龙去脉。
而且说多错多,倒不如让她们自己脑补。
毕竟人类最相信自己的判断嘛!
杭州已经初秋,效外的稻田纵横,按理说此时应是稻子收成的时候,但大部分的巨人稻稻田都早已收割完毕。
只有数块普通稻田还处于正准备收割的状态,金黄色的稻穗随轻风舞动,像极了金色的波浪。
陆森与庞梅儿并肩走在田垄上,还有一把白色的纸伞挡着两人的头顶。
纸伞是庞梅儿在撑着的,在这个时代,夫妻出行,正常情况下,都是妻子帮丈夫撑伞的。
特别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
因为绝大多数的稻田已经收割完,这些东方来的人便少了,偶尔能见牧童牵着水牛从远处缓缓走过。
而陆森顺着田垄,带着庞梅儿缓缓往远处山脚下走。
然后在入山处,看到个小小的石径。
石径能见青苔,两人顺着小径而上,曲蜒弯绕,头顶是青郁的树林冠丛,落下一束束斜斜的光柱。
随着越来越往上,鸟啼虫鸣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
也越发显得山体幽静。
两人走得并不算慢,但在这过程中,两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疲劳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的汗滴流出。
等走入山腹后人,便在一处平坳处看到间灰瓦祠堂。
整个祠堂的墙体已经斑驳,显得特别老旧。
而在门口那里,有个汉子双手抱胸,倚墙而立,听到动静立刻警觉,身体转过来,看到是陆森后,立刻双目一喜,再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小跑过来,抱拳笑道:“许久不见了,陆真人。”
陆森也抱拳回笑道:“是啊,许久不见了,韩兄。”
“两位这边请。”韩彰也稍稍向庞梅儿拱手后,指了指祠堂门口:“其它四位兄弟在里面等你们,货也在里面。”
陆森跟着韩彰进了祠堂,因为这是一座被遗弃了的建筑,里面到处都是破烂的木家具以及蜘蛛网,地上也有很多尘土,所以显得特别破败。
过了二道堂门后,在最里面的内厅,便看到四位汉子围着一个俘虏在聊天,随着陆森进来,他们四人也将视线投射过来。
“陆真人!”
四个齐齐抱拳。
陆森也抱拳一一回礼:“许见不见了,卢兄,蒋兄、徐兄、白兄。”
这几人正是陷空岛五鼠。陆森走过去后,看着地上那个被五花大绑,嘴上塞着烂毛巾的汉子,笑道:“这便是东海蓬莱派的长老之一?”
“是的。”穿着黑衣的白玉堂依旧俊秀无双。
他的模样对于女子来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即使是庞梅儿,也觉得对方很俊俏,就是阴柔了些,不如自己官人来得端正大气。
而被绑着的俘虏,见到陆森,双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然后不停地挣扎,被塞着烂毛巾的嘴里,唔唔唔地叫着。
陆森蹲下身体,扯开对方嘴里的毛巾,笑问道:“不自我介绍一下?”
“尊下便是传闻中的陆真人?”这俘虏是个中年男子,形体极为精壮,一看就是从小修习外功,并且已经步入高手行列的人:“小人东海蓬莱派长老,洛泰,江湖人称千斤铜臂。与陆真人为敌,非小人所愿,乃是掌门命令,只要陆真人愿放小人一条狗命,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混了二十多年江湖的人,没有点机灵,都活不到中年。这人也一样,他被五鼠抓获,从东海蓬莱派外运送至此,一路上担惊受怕,但也有时间一直在思索,五鼠为什么要抓自己。
结合江湖传闻,再看到陆森本人,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很识时务。”陆森满意地点点头:“我这有些专门用来逼供的手段,本来还想试试的,洛兄这么识想,真是太好了。”
看着笑眯眯、毫无杀气和戾气的陆森,其它几人都感觉到背心有点在发凉。
所谓人的‘地位’高了,他所说的话,即使是假的,也容易被人当成真的。
而且陆森说话的时候,玩笑居多,看着极是正常,但在别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必定会觉得这人言行气质,与实质行为有种矛盾的割裂感。
然后便会产生轻微的‘恐怖谷’效应。
感觉这人似乎不像是真人,有点可怕。
但实质上,陆森只是‘口嗨’而已。
特别是东海蓬莱派的长老,此时被吓得黄脸都快白了,他下意识咽着口水,说道:“陆真人请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你们的掌门人武圣人于和,实力如何?”
“自然不及陆真人一根指头,但在武林中,绝对能排前三。”
“他可有家眷?”
“没有,他打小就嗜武成性,每天的时间大多数用来修炼,不曾成亲,倒是有三个弟子。”
“东海蓬莱派,为何要与我扯上关系?”
“掌门曾说,天下修行者皆是一家,都出自衍派,所以东海蓬莱挂上陆真人的名头,也是理所当然的。”
“衍派?”
“掌门曾提到过,是邹子晚年创立的修行门派,用以求长生。”
陆森听到这里,笑了:“阴阳家求解宇宙自然运行之道,怎么会求长生……等等,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看到陆森皱眉,这洛泰使劲点头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掌门练有一门物我两忘功,极是厉害和神奇,不似人间武学。”
“怎么个厉害法?”陆森颇是好奇。
他现在对这世界也抱有一定的认知了,特别是从骊山回来后,他便明白,即使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神仙,但亦有一批前行者在求生长的道路上探索着。
别的不说,光是骊山派里的‘修行功法’就已经挺厉害的了。
而灭门的蜀山,那本御剑术,更是已经被碧莲练出花来了。
所以在听到武圣人于和,似乎真与修仙门派有牵扯后,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位洛长老见到陆森很感兴趣,便说道:“掌门的物我两忘功,在修行时,能常常人让忽略掉他。有时候他明明站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却常注意不到,要不是他自己突然发声,我们还以为他不在场。”
陆森皱眉。
洛泰继续说道:“而且掌门的功夫极为诡异,他在驱使功法的时候,常常双目无神,不像是人在动,倒是像木傀儡自己在动。”
陆森听到这里,略为沉思。
“那他的实力到底如何?”陆森又问道。
“很强,五丈外,隔空一掌能把数百斤的石块打成碎渣子。”
陆森啧了声,扭头看向旁边的白玉堂:“你能做到吗?”
白玉堂微微摇头:“做不到,五丈外,我用内气击打过去,能留下一个手印就已经不错了。能把数百斤的石块打成碎本,这不太可能。”
此时地上的洛泰急忙说道:“五爷五爷,我真没有骗你,这事我是亲眼看到的,而且不止一两次。但凡掌门开始练武,周围就没有完好的大块石头。”
白玉堂依然不太相信。
若于和真这么厉害,那几乎都快成半仙了吧,自己兄弟五人上了东海蓬莱岛估计就被发现了,根本不可能偷偷把洛泰给劫出来。
但陆森是有点信的,因为自家的碧莲,就差不多做到这点了,不过她是能指挥着长剑,将十丈外的石头切成方方正正的碎块罢了。
“我明白了。”陆森轻笑了下,说道:“你给我留个东海蓬莱岛的地形图,以及航线图,就可以离开了。”
洛泰大喜:“当真?”
其实洛泰对自己的下场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正常情况下,将俘虏的情况全问出来后,多半都会杀掉。
毕竟若是易地而处,他自己也会这么干。
而且他还被劫到这种深山老林中来,杀人弃尸再方便不过。
但人都是活死的,有强烈求生欲望的,即使是一丝希望,也不会放过。
洛泰也是因为这种心态,这才把所有的情报说出来,赌一把。
然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赌对了。
“别在地图上耍滑头。”白玉堂蹲下身子,将洛泰身上的绳子割开:“陆真人心善,见不得血。但我们五鼠不同,若是以后我们发现地图有丝丝不对,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们总能把你找出来,还包括你的亲人家眷,明白吗?”
洛泰使劲点头,不敢有丝毫迟疑。
他清楚,只要自己敢有点点不妥,白玉堂的短匕就会插到自己的心窝里头。
陆森站了起来,对着白玉堂说道:“这次麻烦白兄了,这是之前说好的酬劳,请收下。”
白玉堂接过一个小布袋子,拎了拎,有些诧异:“似乎多了。”
“五位辛苦了,多的就当作是跑腿的润喉钱。”
若是一般的钱财,白玉堂不会多要的,他只会要自己的那份。
但陆森送出来的是玉蜂浆,这可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多出一瓶,那便是天大的便宜。
自己可以清高,可以但求无愧,可他不能代表其它四位哥哥拒绝这份机缘。
其它四位哥哥,在武学天份上远不如自己,他们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来强行拨高自己的资质,否则现在就已经是他们的上限了。
若只是自己,白干白玉堂都愿意,但为了四个哥哥,他愿意作一辈子贪得无厌的小人。
“那就多谢陆真人了。”白玉堂抱拳,俏脸上充满了感激。
“不用谢,其实多给你们两瓶呢,是因为展昭最近功力大涨。”陆森轻笑了起来:“猫鼠相争,本就是江湖雅事,但如果猫太强,老鼠太弱了,这花式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什么,臭猫实力又强了?”一说到展昭,白玉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白皙的俏脸似乎因为激动而变得微红:“有多强了?”
“具体武学上的境界划分我不太清楚。但他挥出的剑气,已经能飞出七丈远了。”陆森想了想,说道:“这还是我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这时间又过了一年多,他的实力估计又涨了些。”
“臭猫!”白玉堂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我不会让你那么得意的。”
现在白玉堂挥出的剑气,大概刚好五丈远,所以从实力上来看,白玉堂确实还差展昭一截。
陆森在旁边看着白玉堂这恼怒的模样,点点头,笑道:“白兄,我这刚好又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请说。”
“你们在江湖上传播消息,就说我陆森,会在三月之后,攻打东海蓬莱派,让蓬莱岛上不相关人士,全部撤离,否则有所误伤,本人概不负责。”
听到这话,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笑了起来:“陆真人,可否让我们兄弟五人助拳!”
“求之不得。”陆森笑道。
此时洛泰拿着钻天鼠卢方给的纸笔,正画着地形图,时不时抽空看一眼陆森,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手中的笔都差点扔出去了。
他急忙转身抱拳说道:“陆真人,陆真人,小人亲眷还在岛上,请手下留情啊。”
陆森眨眼说道:“不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吗?你回去把人迁走不就行了?”
洛泰连连作揖:“陆真人,非小人不愿意把亲眷带走,而是掌门派有帮众管理,说是帮衬,实则是监视啊。”
“那便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陆森笑道:“届时我带人打到岛上,只能尽量做到不去伤害普通百姓,如果真有不测,只能说……这都是命了。”
洛泰听得脸色苍白,但他也知道,陆森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就已经很是够意思了。
只是……一想到自家掌门那冷酷的性格,真发生战事,他不把帮众亲眷拉出来放在前面当阻拦的弃卒才怪了。
洛泰很着急,想到那种情况,他满身是汗,突然间,他想到了个点子,说道:“陆真人,你攻打蓬莱的时间,是否能放宽一个月,给我多一个月的时间,我必能将岛上大部分的普通百姓带走。”
陆森颇是惊奇:“你能做到?”
“能!”洛泰使劲点头:“掌门虽然冷酷,但他嗜武,平时不太管理帮忙的,只要给我多些时间,我能联合其它几名长老……”
话不需要说尽说透,陆森明白了洛泰的意思。
“行,那就往后推一个月!”
0156 把事宜谈妥
若是没有陆森,五鼠现在估计还在京城和展昭玩躲猫猫的游戏。
但多了陆森这个变数,整个世界就已经不按原来的方向发展了。
虽然白玉堂依然对展昭抱有古怪的敌视之情,但现在他的人生视野已经广阔不少,注重点并不完全都已经放在了展昭的身上。
比如说……他现在对陆森想要攻打东海蓬莱派的事情,非常非常感兴趣。
所以接到陆森的委托,确实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实行的。
所以一个月后,江湖中已经开始传闻陆真人要攻打东海蓬莱的事情了。
一开始,江湖同道们都是不太相信的,毕竟陆森向来隐居,喜欢宅在家里不出门,谁说他坏话也不太理会。
而且东海蓬莱之前打着陆真人的旗号,可是着实干了不少事情的,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反应。
现在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可信度自然就不高啦。
不过无论可信度高不高,这事还是渐渐扩散开来,并且听说第一手把消息传递出来的人是五鼠。
五鼠嘛,名声不错,而且传闻中他们和陆真人的关系,也似乎还行。
这就进一步加深了传闻的可信度。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陆森出现在了杭州府中,与吕惠卿面对面。
“又见面了,陆真人。”
吕惠卿起身,给陆森拱拱手后才坐下来。毕竟陆森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就是从四品文官,又是天章阁直学士。
虽然陆森把官服交了回去,自辞而走,但朝廷可没有收回陆森的身份和官职。
“确实是很久未见了。”陆森笑着打量了一会对面的年轻人,说道:“短短一年多些的时间,吕兄便以主簿之身,做到了权知杭州事,真当是平步青云,让人羡慕。”
要是其它人这么夸奖,吕惠卿肯定会有些得意的。陆森这么说,他就不敢受下来。
“哪里哪里,陆真人莫要取笑在下了。”他连连摆手。在听到陆森称呼自己是‘吕兄’的时候,他便知道陆森是以私人身份拜访的,当下也不做什么官场上的话术交流:“这次陆真人来访,可有要事?”
“想送一份大功给你。”陆森轻笑道:“最近关于东海蓬莱的消息,你听说过没有。”
听到这话,吕惠卿还很年轻,甚至还有些青涩的脸庞上猛地就露出了些兴奋的神色:“关于陆真人要攻打东海蓬莱派的事情?这是陆真人你放出来的消息?”
陆森点头。
吕惠卿神色越发开心起来:“这不太好吧,毕竟陆真人你只要节制天下僧道之权,没有动兵的权力。”
“我是没有,但吕兄你有啊。”陆森笑笑:“东海蓬莱的那些贼人,常来沿海城镇闹事,想必吕兄也很烦恼吧。”
何止是烦恼,简直是恶心。
东海蓬莱派的贼人,常客串海盗,在沿海烧杀抢掠,否则以蓬莱岛那点地形,都是山石居多,没地种粮食,怎么可能养得活几千人。
吕惠卿也曾组织过小规模的水军攻打,但大败而回,几乎全军覆没。
其实吕惠卿和王安石有点想像,在内政方面,这两人都是奇才,但在军事上,能力就有些差了。
而且还极为自傲,喜欢自作主张。
不过好在吕惠卿现在只是‘权知’,也就是暂代,不算正职,不敢做得太过份,否则以他骄傲的性子,失败了肯定还会组织第二次,第三次的水军去攻打蓬莱岛。
吕惠卿闭眼想了会,问道:“若是我不与陆真人合作,会有其它事情发生吗?”
“可能某天蓬莱岛上的人,也会自己消失吧。”陆森微微笑了下。
老实说,北宋时期虽然海运发达,但官方水军对于沿海地区的控制力,并不算高。
一样海盗横行,只是没有明朝中后期那么夸张罢了。
这主要是北宋的朝廷,对于海外的兴趣不大。
吕惠卿听明白陆森的意思了。
无论他帮不帮忙,陆森是打定东海蓬莱岛了,但因为陆森没有动兵的权力,所以就来找自己合作,算是送个功劳给自己。
要是不愿意帮忙,陆森也会对付那些贼人,但事情会做得比较隐密,不会给别人抓到痛脚的机会。
况且以现在朝廷对陆森的‘着紧’程度,别说区区蓬莱海岛上的贼人了,就算是像王安石一样坑死十几万兵卒,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权衡利弊之后,吕惠卿笑道:“那就多谢陆真人送在下一场富贵了。”
“好说好说。”
两人对视一会,然后同时哈哈大笑。
摆平了吕惠卿,陆森就感觉轻松得多了。
有了官方的介入,很多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比如说……大义名份。
陆森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名声臭掉,或者有所瑕疵。
随后两人拟定了时间和计划,又随便聊了会,陆森便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一回到家,陆森便坐在花园里,欣赏百花盛开的美景。
而庞梅儿则在他的身后,温柔地帮他捶着肩膀。
享受了一阵子庞梅儿的‘服侍’后,陆森笑道:“梅儿今日这么主动,难道是有想要的物件?”
庞梅儿脸色有些微红,犹犹豫豫了好一阵子后,她才低头含羞道:“官人,能助我修行吗?”
哦!
陆森有些惊讶地回头,庞梅儿有点心理上的洁癖,她认为男女之欢,就是夫妻之情的具体表现,是崇高的,是神圣的,不应该掺有其它的因素。
所以一开始她还是挺抗拒双修之术的,因为她觉得这样子夫妻之间的亲热,便掺杂了其它‘利益’方面的因素,会玷污她对陆森的真挚感情。
但前几天,为了帮庞梅儿打通经脉,以便她修行术法,陆森半强硬地和她双修了一回。
现在看来,她是明白了双修之术的好处了!
陆森转过身,牵着庞梅儿的小手笑道:“娘子有所求,为夫自当满足。”
这话更是把庞梅儿羞得不行。
与陆森快乐的生活相比,赵宗华的生活就有些艰苦了。
虽然他曾随着‘宝船’去了趟香料群岛,海上漂泊,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听着很辛苦,但实质上,他身边跟着很多自家的仆从服侍,再辛苦也辛苦不到哪里去。
然而现在追踪青阳客,却是他独自一人。
就算有着陆森给的饿品护身,也是极为困难,那个青阳客轻功不高,身手了得,更离谱的是,易容术厉害得不行。
变中年人,变胖子,变老头都只是小事,有次追踪过去,赵宗华追踪过去,发现对方居然化妆成了农妇,几乎没有破绽,要不是有追踪符,还真把人给搞丢了。
作为失微的代价,他又挨了对方一掌,不过好在有饰品的保护,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胸口隐隐作痛了两天。
而此时的青阳客更不好受,他正化妆成个小贩,推着木制独轮车,装着些石炭,往城外走。
事实上,作为被追杀的人,他的精神状态,永远是处于紧绷之中的。
不但要防备各路有可能把自己认出来的武林好手,还得防备着那个从南边跑过来,一直追着自己的贵胄子弟。
起先他是容易戏耍到对方,甚至能打得对方轻伤,然后得到十几天左右的空闲。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姓赵的纨绔,居然越来越厉害了。
江湖经验越来越厉害不说,警备心也强了极多。
要是以前,他能近身到对方身旁一太,突袭过去定能把对方打成重伤而逃。
但前天,他化妆成农妇,偷袭过去,居然被对方发觉,然后反击,虽然依然轻伤了对方,但自己也差点被砍伤,因为怕引来更多的江湖侠客,他不得遁走,不敢与之纠缠太久。
推着独轮车,青阳客走了出城外。
这地方是大名府(北平),离契丹国已经挺近了,居然再走个三四百里路,就能到辽境之内。
到了辽国,想来自己能喘口气。
但青阳客有些不甘心,作为纯粹的宋人,他是不太想去辽国生活的,除非形势真恶劣到了极点的地步。
并且他本来是想去东京城的,没有想到居然被个纨绔子弟逼得逃窜到这地方的程度。
出了城,再往北边,便看到很多车马驮着大量的货物来往。
虽然说契丹与宋朝的关系不算太好,但现在也没有到战争的地步,特别是双方还签订了通商条款,所以在北方这里,商业活跃程度其实还挺高的。
当然,和海运没有办法比就是了。
青阳客走的是官道,所以一路上都有人,甚至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些小摊小贩在旁边摆着吃食。
走了一阵子后,青阳客在无人的地方,将独轮车扔掉,轻装上阵,走到一间路边摊里,找位置坐下,用着北方人的口音说道:“店家,来点解渴的汤水。”
“客官人你是要黄酒,还是米酒?”
“黄酒吧。”
“好嘞,那咱家给客官上碗梅子酒如何?”
“行。”
用黄酒泡出来的梅子酒,味道确实不错,青阳客两口喝完,又叫了些吃食,便看到后边来了三个戴着竹编斗笠的江湖人。
他们来到摊子里,视线扫过所有人,也在青阳客身上落了一阵子。
但青阳客神情自若,他们便又将视线收回去。
在让店家上了酒菜后,这三名江湖人便交流起来。
“三师兄,你说那青阳客跑哪里去了?”
“应该出北平城一段时间了。”
“娘希匹的,真能跑。我们从苏州追到这里,一路上吃风喝沙,连个人的影子都见不着。”
“听说青阳客易容功力极高,所以一路上我们要注意点。”
“那当然。”
“不过他易容术这么厉害,为什么江湖人的上,还能知道他在哪里?”
听到这里,青阳客眼皮抖了一下。
其实这事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甩掉追踪者了,甚至换了两三个身份,然后那些人又追了过来。
他估计这事和陆真人,以及那个贵胄子弟脱不开干系,只是猜测终究是猜测,他想要个确切地答案。
这不,那三人就又议论了起来。
“听说是陆真人那边,也派出了个追踪好手,能感应到被青阳客偷走仙器的方位,这才一直能追到青阳客。”
果然是这样!
青阳客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心里却愤怒不已。
他很想把背脊血肉里的那坨东西取出来,却不敢……也不甘心。
这东西不是自己偷的,但未必不是陆真人家里出了内鬼,悄悄把东西缝到自己身上的。
要是这样,这东西他肯定得想办法带走。
当然……陆真人利用自己达成什么目的这个可能性,他也考虑过,但他觉得不高。
一种贪欲,让他催眠自己,欺骗自己的潜意识本能,渐渐不理会,然后忽视掉这个可能性。
“听说北侠欧阳春也过来了。”
“嘶,他不是在追查虹绸的事情吗,怎么也来凑青阳客的热闹了。”
“虹绸能有多大的事,他几下就摆平了。现在正朝着北平来,听说是打算帮陆真人找回仙器,以报陆真人的恩德。”
“那倒是,要是没有陆真人那瓶玉蜂浆,他根本达不到现在的实力。”
现在江湖中人都已经知道了,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奖品原本只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后来被人偷走,御猫展昭去求了陆真人,这才得到一瓶蜂蜜作为武林盟主的奖品。
听到来欧阳春都过来了,青阳客心情越发变得恶劣了。
欧阳春是什么人?
公认年轻一辈中,就他最强。
而且还是武林盟主,现在带着手下往这边赶过来,再和那个能追踪自己的小子一汇合!
妈的,想想都觉得心颤。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得赶快离开大宋,去北边,去辽国。
有了这种想法后,青阳客起身,将几枚铜板放在桌面上,再用憨厚的声线说道:“店家,结账。”
随后,他便装着有点喝醉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三个江湖人的视线,扫过他,没发觉什么异样,又继续喝酒。
而就在青阳客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赵宗华也赶到了这里,他把追踪符拿出来看看,发现两人已经比较近了,估计再追上半天,就能找到人。
所以他也不急,坐了下来,准备吃些东西,再追上去,毕竟肚子饱了,才有打架的力气。
就在他快吃完东西的时候,有个碧眼汉子的胡缌汉子,领着三个劲装汉子,也进到了这间摊子里坐下。
赵宗华的视线和这汉子对上了。
“欧阳盟主?”
“赵小郎?”
0157 俯观人间烟火
赵宗华与欧阳春两人也是相识的,毕竟都算是杭州城的‘大人物’。
而且从地位上来说,赵宗华要高于欧阳春。
但众所周知,侠客这个‘职业’,是比较有傲骨的,因此欧阳春也没有觉得自己比赵宗华怎么怎么样,更不会随便去攀附什么达官贵人。
两人见面只是稍稍抱拳行礼的点头之交罢了。
然,那是在杭州本地的情况。
出了自己的家,出了杭州城,两人在外边相见,这便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欧阳春带着人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赵宗华面前,抱拳爽朗地笑道:“居然能在外边见着赵小郎,真是奇事!”
“得遇欧阳大侠,这才是我的幸事。”赵宗华也笑了起来。
他其实是有官身品阶在身的,毕竟跟着官方船队去了趟香料群岛,又有父亲汝南郡王在朝中运作,即使是私生子,拿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品阶还是没有问题的。
双方如此互相吹嘘了一番,然后才让店家上酒菜。
吃喝一阵子后,欧阳春忍不住问道:“赵小郎为可来此北地,再往前便是辽国了,以你的身份,若踏入辽境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宗华笑道:“这次我是来帮姐夫做事的。”
“姐夫?”欧阳春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陆真人派出来的追击者?”
江湖中传闻,陆真人派了个擅长追踪的好手,一直咬着青阳客的尾巴,这才没有让其逃脱隐藏起来。
欧阳春本以为是个什么高手,没有想到,居然是赵宗华。
他个人对赵宗华没有什么恶感,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但看着这小年轻身为大家公子,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见喊辛苦,便起了点欣赏的心思。
“要不,赵小郎与我们一起追捕青阳客吧。”
他想着,帮帮赵宗华,随便卖个人情给陆真人。
听到这邀请,赵宗华愣住了,随后他尴尬地说道:“欧阳大侠,抱歉,我不太习惯与人一起行动。”
欧阳春神色微愣,随后轻笑道:“那是某唐突了。”
虽然欧阳春做事比较豪爽大方,看着就像是典型直来直去的武夫,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情商’,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赵宗华的为难之处。
两人又吃了一阵子酒,随后欧阳春找个理由先走了,同时抢着把酒钱给付了。
随后欧阳春带着属下往顺着官道向北方走,但过了个弯后,立刻进了小树林,折返回大名府。
旁边有个下属奇怪地问道:“咦,盟主,为何不继续北上了?”
“不需要了。”
“为何?”
欧阳春笑道:“陆真人就没有想着要抓着那个青阳客,否则他不会把赵小郎派出来,而是会让更厉害的人接手。比如说锦毛鼠,或者是南侠展昭。以陆真人的身份人脉,要请动这两人轻而易举。”
这下属听懂了,他思考了一阵子后,才说道:“盟主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
“既然陆真人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们何必凑热闹。”
“盟主,你说陆真人为什么要戏耍那位青阳客?”
欧阳春一边走,一边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要是能清得清楚,那我就可以修行了,而不是当个武林盟主而已。”
旁边的下属叹气道:“可惜了,否则能把东西带回去的话,说不定能讨得陆真人高看一眼,从而得个仙缘什么的。”
欧阳春无所谓地笑道:“时也命也,求不来的,看缘份吧。”
欧阳春也想修行,也想登仙,但他更清楚,仙缘这种东西,太过于虚幻和飘渺了。
赵宗华见欧阳春先行一步了,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姐夫给自己的命令是把青阳客逼到辽国境内,万一提前被欧阳春抓住……那就麻烦了。
不行!
赵宗华急急吃完东西,把追踪符拿出来看了眼,又继续启程。
现在离陆森要带人攻打蓬莱岛,还差上两月,他也在为这事做着准备。
此时的洞府中,陆森的面前立着个白色的,像是半截蛋型的奇怪东西。
其上面一半是透明琉璃,下面是银白色的金属,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装饰和物体,通体浑圆,找不出一丝缝隙。
“这是什么?”庞梅儿问道。
此时全家人都在这里,而碧莲已经围着这东西左转右转,甚至上手摸来摸去了:“好光滑,而且能看到琉璃里面,似乎有坐椅!”
其它人的视线也投射过来,期待地看着陆森。
“这是飞行器。”陆森笑道:“可以吸取所有能量化为己用的飞行器。”
在陆森的配方表中,有很多‘飞行坐骑’,但他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款。
这款即不拉风,除了飞行也没有其它特殊的功效。
但它有着三个最大的特点:安全,充能方便。
其它的像什么太阳黄金飞舟,浮空城,悬浮战舰,异空葫芦等等‘飞行坐骑’,不是制作材料太过夸张,要么就是耗能太大,甚至是根本不可能造出来的东西。
比如说悬浮战舰就要手搓核能引擎出来才行!
而这个蛋型飞行器……它就真叫蛋型飞行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安全,并且充能方便。
在配方的介绍中,这东西是给普通人通勤的交通工具,应该是星际时代的产品吧。
最高飞行时速只有六十公里每小时。
但这足够了,至少对现在的陆森来说,足够了。
材料要凑齐不算太难,核心还是‘天外陨铁’,其它都好办。
听到陆森的话,他们几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杨金花仗着大妇的身份,立刻走到陆森的身边,急急问道:“官人,这东西能飞?”
“能飞!”
“能载人吗?”杨金花又问道。
陆森点点头。
“哇啊啊啊啊……”
家里所有的女子都尖叫了起来,无论是陆森的三个老婆,还是林檎,瑶瑶,或者是琨琨。
也只有陆森和黑柱态度很淡定。
不过黑柱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只是强装着淡定罢了。
“官人官人,我们飞上天试试。好不好?”
赵碧莲飞扑过来,整个人埋进陆森的怀抱里,抖着硕大的不可细说之物,歪腻腻地撒着娇。
杨金花走前两步,把赵碧莲拉出来,推到一边,她抱着陆森的手臂恼怒说道:“妾室而已,争什么。作为大妇的我都没有说话,好好站着。”
哦……赵碧莲委屈巴巴地站回到了庞梅儿身边。
瑶瑶和琨琨在一旁捂嘴轻笑。
对于这个的情况,其实众人都就习惯了。
陆森微笑道:“就由我和金花也测试一下,毕竟金花与毕方合体后,有滑翔能力,我们对这东西都还不太熟,万一真出现什么意外,金花还能带着我从天上飞下来,比较安全。”
众人听到这,都觉得陆森所说,是老成慎重之言。
接着陆森把这蛋型飞行器,收进了系统背包里,然后再带到了山顶上,放出来,让其接受光线充量,同时也在旁边还多放置了两个红石能量包,放电给其充能。
蛋型飞行器的能量吸收率,还是挺强,而且即使没有阳光,他也能从附近的物质中吸引热能。
只要不是绝对零度,所有的物体都有热传导,或者热辐射,蛋型飞行器也能将这些能量利用起来。
但即使有多么多的充能方式,将这蛋型飞行器的能量从零充满,还是花了近一天的时间,等到傍晚的时候,能量终于满了。
“可以了。”陆森看着蛋型飞行器的侧面,微弱的黄灯变成了绿灯,他便拉着杨金花走了过去。
而其它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立刻跟了过来。
陆森走到蛋型飞行器的前方,看到右侧的玻璃上,有个淡淡的手掌印型,便将自己的手掌了接了上去。
飞行器的正前方射出一道光柱,将陆森包裹进去,随后玻璃盖子打开,整个内舱向陆森开放。
跨过只高出自己膝盖一些的舱体,陆森拉着杨金花进到了飞行器里面。
空间不算大,两个人坐着略为宽敞,但如果是三个人的话,就显得有些挤了。
两人进到内舱后,玻璃盖子自己扣了起来,随后陆森的左侧那里,弹出了一个黑手的把手。
陆森下意识握上去后,整个蛋型飞行器便出现了许多道光纹。
“哇,真是神物啊。”这是赵碧莲在外面尖叫。
陆森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在外面众人的视角中,这蛋型飞行器的外壳上,突然出现了数道整齐的间隔圆纹,是浅黄色的,看着极是漂亮。
“原来这东西,是意念控制。”陆森握紧了些把手,想像着飞行的样子,这蛋型飞行器立刻就漂浮了起来。
由于突然向上的动力,还让杨金花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抱住了陆森的手臂。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赵碧莲兴奋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陆森继续轻轻推动操纵杆,蛋型飞行器继续升空,并且朝着杭州城的方向缓缓飞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因为蛋型飞行器上有数道浅黄色的光流纹路,所以当它飞行的时候,这些纹路会在空中残留下一抹光带,远远看着,像是一个黄色的轮子在旋转飞行。
赵碧莲等人看着飞行器渐渐在远处变成小道,兴奋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子就能天天到处跑了。”赵碧莲满是神往地说道:“到时候,想回去看大人就回京城,想去玩就去桂郡,不开心了就去海洋上空,还可以到天上的云朵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听着赵碧莲的话,庞梅儿也露出神往的表情,好一会后她说道:“这神物的核心材料是天外陨石,我们家现在只剩下三颗了。”
“那就让官人再发些奇珍异宝出去,和别人兑换天外陨石回来,然后我们人手一个。”
庞梅儿点头,她这是这么想的。
蛋型飞行器的速度并不快,六十公里的时速,对于‘飞行’这个程度来说,只能用蜗牛来形容。
但在这个时代,它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
飞行器中很安静,起先杨金花还有点紧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习惯了,便双手撑在玻璃上,俯视着下方的大地和夕阳美景。
“这才是真正的一览众山小。”杨金花感叹着,然后扭头:“官人,这东西能飞到月亮上吗?”
“不能?”
“为何?”
“主要是速度不够。”陆森笑笑:“况且它飞得也不够高。”
本来就是民用的东西,当然不会给太强的性能。
“那我们去杭州城看看吧。”杨金花看着远处的城池:“现在就快到夜晚了,从天下看杭州城,应该自有另一番美景才对。”
陆森这便控制着蛋型飞行器,往杭州城的方向而去。
当它来到杭州城的上空时,太阳刚好下山。
下边方型的城池中,点点灯火亮了起来,很快就连成一大片,仿佛萤虫汇成光的海洋那种感觉。
杨金花望着下方,心情澎湃,好一会后,她转头看着陆森,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官人,此生能与你结连理,定是金花前生十几世才修来的福份。”
她有这感触,也很正常。
虽然生在杨家不愁吃不愁穿,但如果没有遇到陆森,她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少年郎,然后相夫教子。
多半连武艺都不能再练,更别提有这样高高在上,如仙人般俯视世间烟火的事情发生。
人的理想,会随着能力和人生视野的提升而提升。
之前杨金花的理想,就是守着陆森,但现在她又多了个愿望,那就是成为和陆森一样的,可以俯视世间的仙人……仙女。
两人在杭州城上空柔情蜜意,浑然不知,下方的杭州城已经炸开锅了。
他们两人在飞行器里面,并不知晓,飞行器的光纹不但很漂亮,底座下面,还有特殊灯光的。
那是安全灯光,绿色的,一闪一闪的,就是为了告诉下面的人或者机器,上面有东西在飞行着,这本身就是一种配套的安全装置。
而且蛋型飞行器此时的高度大约只有两百多米,即使是肉眼都能看到,更何况那灯光还贼tm明亮刺眼。
“上面是何物?”
“绿光闪烁,神物天降?”
“莫非是天上的星辰掉落。”
“似乎上面还有人影!”
“神异?”
“难道是陆真人?”
“御风飞行,五彩霞光,陆真人成仙了?”
很多人都清楚,陆森现在就在杭州城附近藏着,如果有什么神异出现,往他身上推,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0158 杭州百姓第一次接触飞行器
古人有过不少关于不明飞行物的文字或者图画,比如说贺兰山岩画中,就有疑似飞碟的玩意。
然后文字方面的,有《晋阳秋》、《游金山寺》、《梦溪笔谈》等等。
所以说,古人对于鬼神,游仙之类的玩意,也是极感兴趣的。
此时吕惠卿正与一众商人在酒楼的大型露天云台上寻欢作乐,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便也往天上看去,然后便见着了那个闪着明亮绿光的飞行器。
众商人惊奇连连,和街上的市民们差不多。
吕惠卿心中也是啧啧称奇,但身为官员,而且也算是高官了,他表面上倒是很淡定,举杯说道:“诸位不必惊慌诧异,观其上似乎有人影流动,想来应该是陆真人又有仙器制成,正在尝试着呢。”
众人一听也颇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吕知府养气功夫相当不错,年纪轻轻便已经此肚量,难怪能平步青云,坐上高位。
这些人都坐了下来,不再显得过于惊奇。
吕惠卿亦坐了下来,笑道:“此时已临近仲秋节,有美酒有佳人,若是陆真人从上边下来,与我等畅饮,那才真是人间快事。”
他这话刚说完,空中的绿光便渐渐放大,明显是那神物要降下来了。
这么准?
周围的豪商都看向吕惠卿。
而此时吕惠卿亦觉得有些诧异,莫非自己的想法,传递到陆真人那边去了?
他转念一想,觉得陆真人有大神通,能通晓人心,似乎也不是什么太过于让人惊讶的事情。
这便定了心神,整整衣冠,等着空中的神器降下。
而在陆森这边,他是确实看到了吕惠卿。
毕竟作为飞行器,基本的影像设备还是有的。
他本来也不想打扰吕惠卿,自己和金花在上边二人世界,观赏杭州城夜景不妙吗?
但想到关于攻打东海蓬莱岛的事情,还有些细节方面的需要和他沟通,便操纵着飞行器降了下去。
这酒楼的云台很大,而且看到飞行器降下来,下面的人也很醒警地把台子中间的桌椅迅速搬开。
飞行器稳稳地缓落下来,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了,街道上很多人想冲进酒楼,想来到云台这里,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是否能得些机缘。
但都被吕惠卿带来的几个官兵挡了下来。
有人破口大骂,几个官兵一人出示令牌,另一人作拨刀状,就能挡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而剩下的百分之一,是一些侠客,他们用轻功蹦上云台,围成一群,同时也与吕惠卿等豪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毕竟江湖人都不太喜欢朝廷中人。
而吕惠卿看到这些江湖人,也是微皱眉头,但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战力,他心中驱逐的欲望被暂时压了下去。
这时候,飞行器终于落到了云台上。
因为本身是反重力机器,没有什么大的气浪,只有微弱的滋滋声,一般人不太听得到,只有耳聪目灵的江湖人听得比较清楚。
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贪婪和好奇混合的目光看着这个带着数道明亮金色光纹的飞行器。
飞行……从人类诞生智慧以来,就是所有人心目中最神圣的事情之一。
而现在,这种让人魂牵梦萦的梦想,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谁能不激动,谁能不狂喜。
即使是表面风轻云淡的吕惠卿,此时也轻轻吐了口气。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飞行器的光线暗了下去,透过特殊的钢化玻璃,所有人都看到有两人在里面坐着。
“果然是陆真人……还有陆杨氏。”
吕惠卿嘀咕了一句,随后眼睛亮了:“能载人?”
自己是否能让陆真人载到天上观白云,揽群星,搂银月,拜骄阳?
想着那样的情景,吕惠卿觉得心潮澎湃,他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问题。
连陆杨氏都能上去,想来自己也能尝试一下的。
在他激动地幻想时,眼前的飞行器‘吃呀’一声,上半截的玻璃盖子打开,陆森从里面跨过出来。
杨金花整整衣服,也跟着出来了。
“陆真人!你这可把我们给惊吓到了。”吕惠卿主动抱拳上前,一边向陆森走去,一边打招呼:“难道你已经修行成仙?这就是你的五彩祥云?”
因为飞行器自带两种光色,因此给此时宋人的感觉很是酷炫的。
陆森抱拳笑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断然不会。”
吕惠卿此时视线都看向了飞行器,越看越是喜欢。
旁边围观的商人们,还有江湖人也同时抱拳喊道:“拜见陆真人。”
说着齐齐弯腰,声势还挺浩大的。
陆森抱拳环顾四方,笑道:“各位有礼了,陆某唐突而来,请多多包涵。”
众人连称不敢。
吕惠卿艰难地把视线从飞行器上移回来,指了指旁边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恳请陆真人及令正赏脸入座。”
这桌子上的东西,是刚送上来的。
这酒楼的老板很聪明,他早让大厨停下了其它人的菜肴,专门供应这一桌子。
陆森和杨金花入座。
随后吕惠卿才坐了下来,之后旁边的商人们按身份,或坐或站。
侠客们就随意多了,有站在栏杆上的,站在旗杆上的,还有人站在楼顶俯视的。
“今早把这飞行器物制好,到了傍晚时才能让其飞起来。”陆森颇是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着动静太大,惊到了城中百姓。”
吕惠卿笑道:“无妨,倒不如说,陆真人能驾着飞天仙器来杭州城,反而让我等觉得与有荣焉啊。”
旁边的商人们很会烘托气氛,立刻连连称是。
陆森笑道:“本来不想打扰吕知府逍遥快活的,但想到有件事情还得与你说说,便下来了。”
吕惠卿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可需要到无人的地方祥谈?”
陆森摇头:“不用,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请说。”
陆森点点头:“待打下东海蓬莱岛后,里面的财物,吕知府可有想法?”
吕惠卿眯了下眼睛,似乎是一瞬间就思考了很多的问题般,随后他笑道:“这倒无妨,届时我们再慢慢谈。”
“我这人喜欢事前做好约定。”陆森摆摆手说道:“毕竟这事还算重要!”
吕惠卿哦了声,接着问道:“可是东海蓬莱岛有什么奇物?”
“不敢肯定。”陆森喝了口桌面上的青梅酒,然后继续说门道:“但东海蓬莱派,也曾是个修行门派,虽然现在没落了,但其中应该有些普通人用不上的东西,我想拿走。”
“陆真人作风真是……坦荡!”吕惠卿虽然是在称赞陆森,其实也是在头痛。
他从自己的本性出发,来推断陆森攻打东海蓬莱派这事。
认为其必定是为了某种利益,或者某件很重要的物品,这才行动的。
否则谁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兵事之所向,必有缘由。
为利,为名!甚至是名利双收都有可能。
所以吕惠卿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暗中招募了几个相当厉害的‘好手’,就是那种特别擅长找出宝贝,然后又擅长悄悄拿走宝贝的武林好手。
若是能抢在陆真人之前把东西顺走,然后再让自己拿出来,送给陆真人,这不就是妥妥的人情嘛。
吕惠卿很聪明的,修行之人用的东西,自己多半用不上,但白给和赠送,那意义是不一样的。
可陆森现在直接把这事给说开了,要是吕惠卿还让人把东西顺走,那就是不应该了,甚至事后两人起冲突都有可能。
见自己的小心计被提前破掉了,吕惠卿有些无奈,但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此的话,那上边的罪徒与钱财,皆归我杭州府了。”
“可!”陆森不缺钱,就缺制作材料,他端起一杯酒,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吕惠卿和陆森碰了一下,强颜笑道:“就这么定了。”
不能‘双赢’羸两次,吕惠卿有些不开心。
两人饮完酒后,便开始闲聊了,但其实都是吕惠卿在问。
“陆真人,这奇物普通人可用?”
“可用,但要进行认主仪式。”
“凡人御之,可行几里?”
“从此到京城,没有问题。”
“可上天揽月摘星否?”
“不可,只是普通器御,只可逐飞鸟。”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虽然说不能上天摘星揽月,但能如同鸟儿一般飞行,就已经足够让常人心潮澎湃了。
然后吕惠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此物可售?可兑?”
“非卖品。”陆森拍拍手:“只有亲眷和我的徒儿,才有可能得到。”
“为何?”
“太难制作。”陆森看了眼旁边的飞行器,笑道:“有些材料太过于贵重,可以这么说,其中一物,将整个杭州城抵给我,也不及其一半的价值。”
旁边众人听得直吸气。
吕惠卿亦是一样,但不怎么相信,但看着陆森那张没有什么太大表情波动的脸,他就有些信了。
事实上,陆森也没有算吹牛。
因为从商业的属性出发,这东西现在绝对是垄断产品,只有陆森能造得出来,而且产量还极低。
他喊价多少,就值多少!
就看买家愿不愿意接受那个价,或者是拿不拿得出‘钱’罢了。
聊了一阵子后,陆森站了起来,说道:“诸位,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等有缘一起喝茶闲聊。”
说罢,他也不等别人的反应,轻轻拉着杨金花的小手,就跨进了飞行器中。
吕惠卿本来还想和陆森多聊一阵子的,但陆森走得很坚决,他也不好意思出口,只得静静看着陆森驾驶着飞行器离开。
旁边其它人也一样。
吕惠卿在杭州城,算是第二高官,他都不能挽留,其它人更不能。
就在飞行器飘上夜空,闪着绿色的光芒往城外飞的时候,有个中年人推开云台入口的侍卫,冲了进来。
众人一看,赫然是襄阳王。
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气喘吁吁,左右看了一眼后问道:“陆真人呢,听说他今日从天而降,霞光绕身,已然成仙……”
吕惠卿指了指天边正在渐渐变小的绿色闪烁点:“王爷,你来迟一步。”
襄阳王看着那个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看着吕惠卿:“你为何不多留他片刻?”
吕惠卿不卑不亢地抱拳说道:“那可是陆真人,无论是官身还是实权,皆高于我。下官可没有那本事留人。”
作为科举正途出身的吕惠卿,他不太需要看大多数王爷的脸色……除了极有实权的汝南郡王。
而襄阳王这个外封王爷,在他眼里,也不比自己强多少。
他主动行礼,不是敬襄阳王,而是敬赵氏王权。
陆森载着杨金花回到洞府的山顶处,碧莲她们早在哪里等着。
陆森一跳飞行器里出来,赵碧莲就飞扑了过来,抱着陆森委屈巴拉地撒妖:“官人你和金花出发太久了,下次载我的时候,得从早上到晚上才行。”
杨金花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她越来越觉得,碧莲这小妮子说话有种绿茶的味道……哦,这个时期应该称作‘狐媚子’。
不过想想,碧莲的契约灵兽就是只青丘狐,杨金花就又释然了。
庞梅儿也走了过来,眼睛闪闪发亮,她想说的话,就全在这眼神中了。
陆森笑道:“家中还有三块天外陨铁,刚好给你们每人做一架飞行器,这总行了吧。”
杨金花三人眼睛大亮。
“官人当真?”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许诺你们的事情没有兑现的?”
陆森觉得有些心虚,自己似乎说了很多的假话,所以这才匆忙改口。
杨金花三人点点头,确实如官人所说,他承诺的事情,都做到了。
“不过做好了之后,你们得好好跟着我学如何使用这飞行器。”陆森说道:“看似简单,但有些技巧和知识,你们是必须得知道的。”
“官人放心,我们三个会好好学的。”赵碧莲拍着胸膛,波涛汹涌:“然后我们三个便可以结伴常回京城探亲了,然后吓傻京城那帮子土老冒,哈哈哈!”
0159
只要有配方,有材料,要制作一个飞行器是件相当轻松的事情。
?
所以第二天,三台蛋型飞行器就摆在了杨金花等人的面前。
?
杨金花站在陆森旁边,问道:“怎么分?”
?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三台蛋行飞行器必定是给她们三个‘夫人’准备的,但身为妻妾,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得问一声,得到自家郎君切实回答才会完全放心的。
?
“当然是你们三人,每人一台。”
?
“哇哈哈哈哈。”赵碧莲立刻就冲向了最中间的那台蛋行飞行器,站在飞行器面前,等待着身份录入。
?
杨金花和庞梅儿也走了过去,但她们明显矜持得多了,虽然很激动,但至少还是保持了大户子女的礼仪和庄容。
?
看着三个女人开始尝试进入飞行器中,陆森扭头对着旁边站着的林檎,黑柱,又胞胎徒弟说道:“以后拿到新的天外陨铁,你们也会有。”
?
四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
但黑柱想了想,说道:“郎君,我们下人也能有这种神物,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说我们过于狂妄?”
?
陆森笑了:“我的家事,与他们何干!”
?
黑柱和林檎对陆森,对这个家极为认同。他们即认为自己是仆从,也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
黑柱和林檎两人听到陆森这么说,都感觉到心里暖暖的。
?
倒是瑶瑶和琨琨,两人的表情显得很是惊讶。
?
此时,对面金花三人都已经进到飞行器里了,陆森走过去,拍拍手,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说道:“飞行器拥有很强的保护措施,但你们也要记着,不要进行快速超低空飞行,万一碰到人就不好了,这玩意撞到人,可比纵马伤人来得厉害多了。特别是你,碧莲,悠着点。”
?
毕竟是民用商品,安全性是最重要的,飞行器自带高强度避障ai,失重姿势调整,内部冲击力阻尼器等等!
?
所以驾驶员的安全性有很大的保障,就怕驾驶员乱来进行超低空快速飞行。
?
这个时代的房屋大多数都是实木构造的,低空飞行时,能轻而易举把一幢木楼撞烂。
?
三人连连点头,表情都把话听进去了。
?
陆森继续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们等不及了,自己玩去吧,记着别跑太慢,否则迷路就不容易回来了。”
?
杨金花笑道:“官人放心,我会看好她们两人的。”
?
陆森摆摆手,笑着又退后两步:“去玩吧。”
?
得到陆森的准许,三个飞行器缓缓飘上天空,然后慢慢地往杭州城的方向飞去。
?
起先速度还很慢,但随着渐渐熟悉,三个蛋行飞行器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
看着三个飞行器消失在远方,陆森摇摇头,下到半山腰,回到洞府里去了。
?
此时的杭州城是正午时分,又是阴天,大多数吃饱喝足的杭州百姓跑出来,和街坊聊天打屁,或对弈,或打花牌。
?
北宋时有种类似扑克牌的社交活动,叫做叶子戏,民间也叫花牌戏,相传是韓信所创。
?
无论何时都热热闹闹的杭州城,此时再一次寂静了下来,和前几天夜晚第一次见到陆森的飞行器那样。
?
寂静之后,便是各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
陆森虽然说过,不能超低空飞行……但人和人之间的‘定义’是不太相同的。
?
陆森说的超低空,是指不足五十米的高度,都算是超低空飞行。
?
但在杨金花三人的观念中,低空应该是指贴地飞行。官人怕她们撞着人,就是不让她们贴地飞行喽。
?
所以她们三人到杭州城后的飞行高度是……二十米左右。
?
因为正矮的话,就容易撞到杭州城的民居了。
?
此时杭州城虽然繁华,但大多数的建筑,高度都没有超过二十米,只有少数特殊建筑超过了这个高度。
?
比如说衙门,一些商业高楼,像酒店,旅店,宗教场所等等。
?
只要避开这些比较高的建筑,飞行器便能很自在地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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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子驾驶着飞行器,看着下方的街道和人群,很是高兴,特别是赵碧莲,更是开心得哇哇哇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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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杭州城的人民,此时心态也是很兴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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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陆森驾驶蛋型飞行器出现的那次,一来是晚上,二是飞得比较高,虽然后边降落了,但也是落在普通百姓不太能,也不太敢上去的高级酒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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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和飞行器接触了的,只有那帮达官贵人,以及少量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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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三个飞行器在杭州城的上空盘旋,只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不但能看得清楚,甚至有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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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大大地提升了‘印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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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陆森那次的飞行器现身,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地,都有种朦朦胧胧的不真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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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三个飞行器呈品字型,速度也不算快,就这么盘旋游走,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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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甚至还有一群小孩子,跟着飞行器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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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林盟主楼的楼顶,天机门众人都站在走道上,看着不远处的三个飞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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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陆真人的制器之术了,这次是三个能飞的仙器,我们真能请得他与我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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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便是天机门小师弟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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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门相比于普通的武林门派,依然很厉害,不说各种神奇的武功,一手卦术便能让人觉得神妙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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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机门的弟子,不到关键时刻,没有多少人想用这种卦术,因为用一次就折一次的寿,占卜的事情越‘大’,折寿越严重,一个不小心,一夜白头也不是什么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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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种看着很强,但实质就比普通武林人强出一点的门派,真的能与陆真人齐驾并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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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大师兄见状说道:“别妄自菲薄,我们天机门兴盛的时候,陆真人这边连点动静都没有折腾起来过。人生在世,难保没有起伏,门派亦是一样。我们天机们的底蕴,肯定不比陆真人的系统大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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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齐东轻轻笑了下,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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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内心对于大师兄的话,并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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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早查阅过天机门的典籍,知道天机门最兴盛的时候,也只是出了个能活一百多岁的半仙人而已,除此之外,就是‘功法’强些,并无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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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真人这里,先不说那些能让人延寿十年的虹绸,光是仙果和玉蜂浆,就足以让所有人趋之若鹜了,更别提什么飞行器,仙人稻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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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天机门有这种神物,早大开仙门,运作一下,便能成为‘国’教,甚至与皇权平起平坐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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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真人坐拥如此多神物,却选择低调行事,根本不在乎名望与名利之类的东西,着实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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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正的修行人,就是这种性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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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再好,又能有修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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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觉得自己似乎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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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便看到三架飞行器缓缓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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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们还有三丈远的地方,绕着酒楼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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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门一群人个个都有些紧张,有些人都已经把手按在兵刃的把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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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它门派的江湖人如此欺到他们面前,他们早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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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这些东西与陆真人有关,他们根本不敢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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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大师门显得很淡定,他拱拱手喊道:“请问三位贵人可是陆真人亲眷,在下天机门大师兄福石林,代天机门掌教刘福荣求见,请陆真人能得见一面,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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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得很大声人,在内力的碃下,半个杭州城的人都能听到,但三个飞行器没有理他,绕了一圈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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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看着飞走的三个飞行器,悠悠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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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旁边的小师弟齐东也叹了口气,刚才三个飞行器离他们只有三丈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飞行器中的三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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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美人,而其中一位,则是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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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位极美的女子,已由数月前的少女发型,变成了现在的妇人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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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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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无缘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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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觉得很失落,如此全他心意的女子,自己活了近二十年,才得见一位,然而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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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伤情的时候,旁边的大师兄福石林说道:“小师弟,你轻功最好,快跟着这三个飞行仙器,估计不久后,它们便要回陆真人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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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点点头,从二十多米高的楼上跃下,落到地面时打了个滚,便轻松卸去冲击力,随后朝着三个飞行器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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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很多‘达官贵人’,都站在高处,看着杭州城的三个飞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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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吕惠卿,也比如说一些豪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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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脸上都是布满了羡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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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襄阳王的脸上,满是忌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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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家六楼的窗口处,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前方远处的飞行器,眼睛一眨不眨,脸色极是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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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的中年师爷弯腰轻说道:“王爷,我已让所有的暗棋全隐藏起来了,正常情况下,陆真人应该发现不了他们,而且陆真人不管世俗之事,想来也不会专门去找这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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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明白。”襄阳王咬牙切齿地说道:“陆真人已经间接数次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也清楚他不是故意为之,但次数如此之多,莫非这就是天意,本王没有真龙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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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不觉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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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扭头问道:“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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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师爷不慌不忙地说道:“陆真人乃天道漏网之鱼,天命不可能加之在他身上,或者说,他本身无‘命’,即无命,何来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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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颇有道理。只是我若要想起事,陆真人根本绕不开,毕竟赵允让那个商贾王爷,可是他的岳父。若是他帮着那厮,我这边可没有什么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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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这是灯下黑,看迷眼了。”中年师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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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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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王确实是陆真人岳父,但陆赵氏只是妾。且赵允让胸无大志,只好钱财,有陆真人如此佳婿,却依然不想争夺龙椅,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何能与王爷的雄才大略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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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被‘拍’得很开心,笑道:“确实,赵允让那厮,就是个运气好些的酒囊饭袋罢了,有陆真人这等佳婿,却不御之使之,徒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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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不必理会赵允让,若是真担心陆真人与王爷不太对付的话,我们也可以像赵允让一样,嫁个漂亮女子给陆真人作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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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妾?”襄阳王有些不快,微皱起眉头:“你是说云楚嫁给陆真人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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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楚是襄阳王的大孙女,平时也多得他痛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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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师爷弯腰认真说道:“云楚县主容貌才情不在庞梅儿之下,甚至还略胜一筹。庞太师孙女嫁得,汝南郡王女儿嫁得,小人认为云楚县主亦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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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还是皱着眉头,他虽然痛爱大孙女,但也没有到那种不会让大孙女受任何委屈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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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把大孙女,堂堂县主嫁给人作妾,会不会让世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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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他又思索了会,觉得似乎没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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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真人身份高贵,庞太师嫁孙女给前者作妾,也没有什么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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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陆真众待他女人的娘家极好,无论是汝南郡王,穆大元帅,还是庞府,都得到了很多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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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提议似乎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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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便觉得越行,然后便扭头看着师爷:“你这议策不错,但问题是,我们怎么找到陆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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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师爷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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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陆森的,除了襄阳王外,还有天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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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齐东跟着三个飞行器的后方,一直往城外跑,经过了数座山头,就在他双腿发软,快跑不动的时候,终于看到三个飞行器在前方的山顶上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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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神大震,从山脚处往上跑,没过多久,便发现一条石制小径出现在幽暗的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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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站到石径上,抱拳对着前方大喊:“东海扶桑树登仙门,世称天机门弟子齐东,求见陆真人,本教掌门有关于仙法之事,愿与陆真人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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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0 这东西怎么飞?
齐东被麻袋套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随着两个男子的裹持,一路向前走。
似乎经过了很多的弯路,甚至还往下方走了很久,然后带路的两个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先待在这里,等我请示郎君再说。”
齐东嗯了声,心中轻叹。
其实就算蒙住他的脑袋,他依然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卦术’,记下自己前后左右移动方位,和行走步数,用以在心里把路径给勾画出来。
但这些人很谨慎,他们居然先带着齐东绕了圈水路……坐着小船似乎在某个地方转了转,然后这才带着他继续走。
然后齐东就蒙了。
水流这东西太不靠谱了,不停地起伏,还有流水因为水量的充沛与否,流速都不太相同,根本无法判断。
而且也不知道船的行驶速度,因此齐东无法计算这些水路的距离,行驶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不愧是陆真人的下属,这手段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原地等了会,然后便听到有人说:“这位兄台,可以摘下布袋了,我们家郎君有请。”
头上的麻袋被摘走,齐东眼前光芒大涨,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好一会才能睁开来。
然后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此时按理说已经是傍晚,但这里亮如白昼,有百花盛开,有泉水倒涌,虹挂水雾。
不同于凡间的三层式渐变琉璃仙居,五彩虹光遍布整幢建筑的表层,显得极有方正之感。
“这才是仙居!”
齐东喃喃自语了声。
此时林檎站到了他的面前,轻轻行了个万福礼,说道:“这位少侠,请随我来,郎君在前方等你。”
齐东哦了声,从惊叹中清醒过来。
他跟在林檎的后面,同时使劲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他看得出来,这地方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边。
仙人爱钻洞府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眼前的景像,依然惊呆了他的双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本以为他们天机门所在的扶桑孤岛,那飞流直下的细长瀑布,水雾迷漫,若隐若现的林海已经是很美的地方了。
但和这里比起来,天机门什么都不是。
真的能与陆真人谈合作的事情?
齐东越来越没底。
他心里轻叹着,跟着林檎来到凉亭处,陆森坐在哪里,见他过来,微笑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多谢。”
齐东抱拳微微弯腰,然后坐了下来。
接着他开始打量陆森……传闻的陆真人,有很多‘形态’,什么面目俊美如仙女,什么身高三丈,面孔如虎,眼眉如电等等。
反正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但真见着人后,齐东就发现,陆森长像极为俊秀,但又不失男子气概,是那种从骨相上就十分‘美’的类型。
并且他还在陆森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凛然的气质,像是巍峨大山立在眼前。
极有迫力。
“请。”陆森将一杯蜂蜜水放在对方面前,笑问道:“这位少侠,你说的合作,是哪方面的?”
齐东忍住自己想到处乱看的心思,毕竟这地方真的太漂亮了。他抿了口蜂蜜水,感觉到有股温暖的气息混在水中,顺着自己的喉咙而下。
果然是好东西。
“在下天机门弟子齐东,见过陆真人。”齐东放下杯子,抱拳小心翼翼地说道:“本派世居东海扶桑树之下,鲜少与凡俗间往来。但半年多前,有位师叔偷走了本派的掌门令,逃入中原。掌门为了找到他,动用了卦术,却意外算到中原将有巨变。于是派人入中原打听消息,却没有想到,居然知道了陆真人的事情。”
陆森颇是好奇:“本人的事情,天机门有关系?”
“陆真人手中应该持有本派的掌门令吧。”
掌门令?
陆森想了想,便记起来了:“你说的是这木牌?”
一块木牌子放到了桌面上。
齐东看着这东西,松了口气,抱拳说道:“就是这令牌,多谢陆真人代为保管,掌门在派弟子等人出来之前说过,若是陆真人愿意归还令牌,便可向我们提出一个条件。”
“条件的事情先放一边。”陆森摆摆手:“我挺好奇的,你们是怎么知道令牌在我手中的。”
齐东轻笑道:“只是取巧。掌门先用卦术探探陆真人的来历,结果卦象却没有反应,仿佛陆真人并不在世间。然后又用卦术来寻找令牌,结果令牌也消失了。所以掌门便猜测,令牌应该在陆真人手上,才会有如此变化。”
原来如此!
什么都找不到,这本身也是一种‘信息’。
聪明的人自然可以利用上。
“你们天机门很擅长卦术?”陆森问道。
“略懂罢了,与陆真人的神通相比,只是米粒之光。”齐东笑得很憨厚的样子:“我们天机门最擅长的,其实是修行功法,可惜这人间的灵气越来越少,即使背靠着扶桑树,依然还是无法突破仙凡之别。”
陆森越发好奇了:“扶桑树?神话传中说,三足金乌所栖的扶桑树?”
“三足金乌倒是没有见过,只是那树很大很大,我们天机派的先人,为了给自己门派找个比较唬人的根脚,便给起这名字了。”
这齐东还挺实诚的,陆森嘴角露出丝微笑,说道:“但你们的扶桑树,确实不是凡品,这上面,有灵气的味道。”
齐东尴尬地挠挠头:“现在已经不是灵气了,而是一种很邪门的气息,而我们也搬离了扶桑树附近,改名成了天机门。”
不过随后齐东猛地抬头:“陆真人能感觉到这上面的邪气?”
“能感觉到点。”
其实这玩意一直躺在他的系统背包里,处于‘时停’的状态,虽然这东西能产生扭曲的灵气,但陆森的配方中,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到这玩意,所以就一直处于闲置的状态。
“既然陆真人知道我们天机门的一些秘密了,那么可否考虑本门的提议,一起合作?”
陆森双手捧着杯子,缓缓问道:“合作的内容是什么?如何合作?”
“我们想请陆真人去一趟天机门,帮忙看看扶桑树到底怎么了。”
陆森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内心中却是下意识点点头。
从那个令牌自主散发的‘扭曲灵气’,便知道这玩意的主体,可能性质变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医好你们的扶桑树?”陆森问道。
齐东点头:“这是一个合作内容,至于其它的,还请陆真人和我们掌门商量,在下只是个门中普通弟子,无权多作承诺。”
齐东说的确实是有理,两个势力的合作内容,不是他一个门人可以决定的。
陆森想了想,说道:“不得不承认,我对扶桑树确实有些兴趣。什么时候方便去你们天机门拜访?”
“掌门说,随时恭候陆真人大驾。”齐东先是惊喜,随后连连抱拳笑道:“需要我为陆真人引路吗?”
“不必,你画张地图给我就好。”陆森想了会,说道:“等我把事情做完后,自然会前去天机门。”
“可是东海蓬莱岛的事情?”齐东有些兴奋地问道:“可需要在下助拳?”
“多谢,暂且不用,届时若无法打上东海蓬莱岛时,我定会求援。”
齐东有些失望,他想着如果陆森同意助拳,便可卖个人情了。
现在这天底下,谁的人情最重要?
自然是陆真人。
至于陆真人所说的‘求援’,无非就是个场面话罢了。
随后陆森拿起了酒杯,轻轻抿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林檎立刻将纸笔放在了桌面上。
将天机城所在的位置画出来后,齐东很识相地站了起来,退后几步,轻轻拱手。
随后林檎将他带到刚才来的入口处,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个黑衣人重新把麻袋套在了他的头上。
依然是长长的通道,还有微微摇摆的船体。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旁边的人终于说道:“好了,可以把麻袋摘了。”
齐东吁了口气,把麻袋卸了下来,然后便看到有个黑衣人递给自己一个果篮子,里面装有三颗卖相特别漂亮的果子。
“这是?”齐东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前边的两个黑衣人。
“这是郎君送给你的见面礼,收着吧。”
说完话后,两个黑衣人就回到了山林之中。
齐东提着果篮,站在山脚,仰视着巍峨青山,极是羡慕。
“真正的洞府,这才叫仙人居所啊。”他苦笑中带着些许羡慕。
虽然说天机门周边的景色也些是绝美,但和这种明显是工人制造的光影仙境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他很清楚,陆森的洞府应该就在眼前这几座山的内部,但如何进去、进不进得去,都是问题。
“我们天机门算啥仙门啊。不是把门派建在漂亮的地方,高山之上就能自称仙门的。”齐东苦涩摇摇头,提着果篮子往回走:“另外这才三个仙果,掌门和长老共有四人,怎么分?”
“算了,这不是我该担心的。”
齐东不再想着去找出洞府的入口了,他现在已经能深刻地认知到,天机门在人家面前,真不算什么。
等齐东走后,杨金花走了过来,她刚在在旁边坐着,因为花丛和果树的关系,她的身影被遮掩,齐东并不知道有人就坐在凉亭不远的地方。
“官人,不担心那个天机门是设下陷阱吗?”杨金花坐了下来,说道:“他们并不像骊山老母那边,与我们有着因缘的。”
陆森点头:“是有点担心,所以届时我想带你过去,然后再请岳母压阵。另外陷空岛五鼠也请来同行,还有阿黄他们也跟着过去一半左右的人,应该没问题了。”
杨金花现在实力很强,如果加上有契约灵兽的穆桂英的话,母女两人联手足够横扫一片了。
算上五鼠和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家将们,这么一帮子人去拜访,不是陆森有危险,而是估计能把天机门给灭了的程度。
听到这,杨金花兴奋起来:“官人打算请母亲过来?”
“嗯,我待会修书一封,明日你坐着飞行器带去京城,若是岳母愿意帮忙,就自己载她过来呗。正好打蓬莱仙岛的时候,也可以请她助拳。”
杨金花连连点头:“母亲一定会愿意的,对了……明日干脆让碧莲和梅儿也随我回京城一趟吧,让她们也探探亲。”
“没问题啊。”陆森笑道。
“多谢官人。”杨金花开心得坐在了陆森的怀里,人变得羞答答的。
然后两人就是一阵腻歪,中途赵碧莲强势加入进来。
等到次日清晨,杨金花便带着赵碧莲、庞梅儿两人驾驶着飞行器,北上京城了。
虽然没有飞行路线图,但杨金花用了个简单的法子,那就是顺着京杭大运河飞行,她们三人乘船往来杭州和京城也有数趟了,算是老马熟途。
京杭大运河的货物和人流吞吐量,在这个时代是最高的,三个飞行器在上空掠过,硬是惊讶到了无数的人。
关于飞行器的传闻,此时还在杭州城附近发酵而已,再远一点就没有什么人听说了。
虽然六十公里的时速并不算快,但在这个时代来看,却已经是极快的速度,毕竟大部分的骏马,奔跑速度都难以突破60公里时速,而且冲刺的距离还不能太远,否则极易暴毙。
因为不是直飞京城,而是顺着京杭大运河绕了远路,因此杨金花等人不可能一天就飞到汴梁,他们在途中找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继续飞行,大约在下午申时到达了汴梁的上空。
随后三人分开,各回各家。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整个京城的人看到了。
此时关于飞行器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过来,只有一直在注意着杭州消息的宫内,知道这三个是什么玩意。
连带着包拯等重臣也知道。
天波杨府内,穆桂英手持亮银枪,双眼灼灼地看着空中降下来的蛋行飞行器,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必要的警惕还是有的。
若是从中出现个妖魔鬼怪,她当场就和自己的藻兼合体变身,打杀过去。
但没有想到,她居然看到了自家女儿在里面坐着。
而杨金花刚把玻璃盖子打开,高兴地想和母亲打招呼,便突然天旋地转,居然是被人抛起来了。
愣了一息,她在空中扭正身形,轻盈落地,然后便看到自己母亲穆桂英已经坐在蛋行飞行器里面了。
速度快得无法想像。
“这东西怎么飞?”
穆桂英端坐其内,身形秀丽挺拨,她看着女儿,眼中满是热切!
0161 蓝色药丸子
曾经的穆桂英,也是非常‘跳脱’的少女,她年轻的时候,比杨金花要胡闹得多。
因为不愁吃不愁喝,又得家人宠爱的关系,穆桂英向来都是比较调皮捣蛋的,否则会也不做出绑美男回家做夫君这样极为荒唐的事情出来。
虽然成亲后性子有所收敛,但内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还是那个爱玩爱闹的穆桂英,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套上了个‘识大体’的壳子罢了。
而现在看到女儿坐着飞行器从天而降……要是陆森的话,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自己的女儿,呵呵,那还不是随着自己揉捏的。
杨金花小跑到飞行器前,看着里面坐着的母亲,无奈地说道:“娘,这东西是认主的,一人一器,就算我也改不了,或许官人能帮忙改改。”
“一人一器啊。”穆桂英全身的气劲仿佛都泄掉了,她生无可恋地仰望天空:“我还以为自己从此就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了呢。”
“娘亲,我可以带你到天上转转啊。”杨金花也跨坐了进来:“可以多载一个人没有问题。”
“真的?”穆桂英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
就这样,杨金花的飞行器再一次飞上天空,刚飞没有多久,发现庞梅儿和赵碧莲的飞行器也升空了。
她们的舱内,也坐有其它人。
三人的飞行器聚在一起,相视一笑后,又散开。
这一天……整个京城的人们,都看到了三个绿色的东西在头顶上飘来飘去。
然后陆森再一次成为了街头小巷,以及高档场所里谈论的对像。
京城的人们,也越发怀念陆真人还在矮山时的日子。
现在他们连仙家皮影戏都没得看了,真的好悲伤,好郁闷,好无聊。
而同样的时间,陆森则坐在洞府的门口,看着身前跪着的十几个蓝衣人。
这些人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他们见到陆森,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陆森暂时没有理他们,而是看向旁边的一个黑衣青年,问道:“阿黄,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郎君,只了老牛的手臂被斩断了外,其它人都是小伤。”
“老牛的手臂接上了没有?”陆森急忙问道。
“接上了。”名为‘阿黄’的黑衣青年用释然的语气说道:“我们按照郎君所说,老牛的手臂断后,第一时间用洞府里的无根水清理断茬处的伤口,并且将断肢和手臂重新接在一起,然后立刻用蜂蜜涂沫,再给他喂了半瓶的蜂蜜,他的断臂就重新接起来了。”
陆森点点头,内心松了口气。
而那些跪着的蓝衣人听到这里,个个露出惊奇的神色。
但此时阿黄挠着后脑勺说道:“不过也出了点小问题。”
“什么问道?”
“帮老牛接断臂的时候,我们没有什么经验,导致接上时,他的断臂稍稍往里面转了点,接上后,他的手现在成了内拐手!有点难看,也不方便发力。”
陆森顿时无语了。
阿黄继续说道:“所以现在老牛正在考虑重新把手臂砍下来,再接一次。”
陆森更无语了,好一会后才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痛得又不是我。”
阿黄也极是尴尬,干笑了几声,退到一边去。
陆森将视线看向这些蓝衣人。
跪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吁了口气,主动说道:“陆真人,请给条活路,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嗯,你们只是奉命行事,我就得给你条活路。”陆森笑笑:“那如果我没有一定的势力和实力,你们会给我活路吗?”
这些人一个个都惨笑了起来。
陆森继续说道:“你们只要主动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会网开一面。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请陆真人守信。”
陆森笑笑,守信?
他自然会守信,但这话不应该由对方说出来,而应该由自己来决定。
这人见陆森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算是触怒对方了,顿时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把自己的事情,像是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这些蓝衣人都是东海蓬莱的帮众,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把陆森的洞府入口找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绑架到一两个陆真人的亲眷。
毕竟现在整个杭州城,以及附近的人都清楚,陆真人的亲眷,时不时会出现在杭州城购买生活用品。
“就这么简单?”陆森自是不信的。
这人犹豫了一会后说道:“如果找到了陆真人洞府的话,可以扔些毒烟进去。”
旁边的阿黄走出来,将几个竹筒放在了这些人的旁边。
“剧毒吗?”
这人沉默了好久,然后点点头。
此时所有俘虏的身体都在发抖。
他们在害怕,自己等人都想着要杀掉陆真人的亲眷了,想来陆真人也应该不会放过自己。
陆森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阿黄说道:“把他们带到地下去,给他们铲子和木镐,让他们帮你们干活。每天就给两顿饭吃,别饿死就行。”
好的……阿黄等人走上来,把这十几名东海蓬莱派的蓝衣人给拖走了。
陆森坐在石椅上,揉了揉额头。
他倒不是因为东海蓬莱派的事情而心烦,只是单纯地觉得心累。
他得考虑很多事情,特别是一些关于自己计划上的事宜。
常常得复盘和重新推算,很是耗费心神,也只有和金花他们腻歪一下才能放松,但她们三人现在又回京城去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对玉手按在了陆森两侧太阳穴上。
手劲很是轻柔,让他感觉到相当舒服。
“林檎啊,麻烦你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林檎笑笑:“夫人们都不在了,自然得由我来照顾郎君。”
因为陆森还没有孩子和女儿,因此林檎都是称呼杨金花三人为夫人,要是有了儿子和女儿后,就是喊她们大大娘子,二大娘子之类的称呼了。
生没生孩子,称呼是不一样的。
来这个家三年多了,好吃好住,林檎不但人变白了,个子也高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刚捡回来的时候,只是个黑乎乎的黄毛丫头,那么现在就是相貌柔和的小美人胚子了。
享受了一下林檎的按摩后,陆森走出洞府,在通道中的拐角处,他听到有人在前面大喊。
“等下,让我再缓缓神先。”
“还等?这都第六次了。”
“瘦猴,这砍的又不是你的手臂,你当然可以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老牛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再断一次手臂。”
“这不同的,砍人的时候当然不能怕死,但不准我平时怕痛啊。”
“就一眨眼的时间,快点,老子要带那些傻子去地下干活了。”
“要不,你给我蒙上眼。”
“这法子不错。”
陆森走到转角前,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五个围在一个蒙眼壮汉的身边。
壮汉的右手被拉得很直,而旁边有个汉子提着出鞘的单刀,正在上下摆动,似乎在找准位置的样子。
而蒙眼壮汉全身似乎都在微微发抖,同时声音沙哑地说道:“要切就快点,你这不上不下的,让我等得难受。”
陆森看到那个蒙眼壮汉的右手肘子,确实是有点内翻,看起来不太和谐的样子。
“我在找位置。”
“快点,老子紧张得快要尿了。还有蜂蜜一定要准备好啊,还有这次要帮我接得整齐些,老子不想手臂一天之内被人砍上三次。”
老牛的声音充满了愤懑和悲哀,还有看透人世的无奈。
都快哭了。
陆森摇摇头,趁着这几个人没有看见自己,先离开了。
出了洞府,他拿出飞行器,乘坐下去,然后降落到了吕惠卿的前院。
两个正在前院干活的吕家仆人,见到飞行器落下,当场惊得连滚带爬回去禀报了。
得知陆真人的‘祥云’降在自己的前院,吕惠卿连衣服都没有换,急巴巴地从屋中小跑出来。
连鞋子掉了个,还穿反一个,真是倒屣相迎了。
陆森从飞行器中走出来,看看周围,笑道:“吕知府这庭院装修,挺别致的。”
吕惠卿嫩脸一红。
这庭院中,除了花花草草外,便是摆放了三个吕惠卿自己的小型雕像。
而且这些雕像姿态,个个都是意气风发,像是在指点江山的模样。
吕惠卿急忙咳嗽一声,压抑下自己脸上的躁热,说道:“陆真人难得来访,真是蓬荜生辉,里边请。”
陆森跟着他到了内厅坐下,再打量周围一会,笑道:“吕知府这府邸盖好应该没两年吧,看着真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是一个高情商的词。
反正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都可以用这语来形容,不容易得罪人。
吕惠卿干笑两声,直接说道:“不知道陆真人这次来访,是为何事?”
他不想让陆森再左看右看了,毕竟自己这里面的装饰如何,心底是有数的。
用其它同僚的话来说,就是不知所谓。
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就会往里面搬,所以这里面有奇石,有扇子,有奇怪的椅子,还有一些动物的标本。
他吕惠卿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但这有趣的‘自傲’,只能在凡俗之人的面前保持。
你不喜欢,那是因为你没有情操。
没有内涵。
但在陆森面前,他这点自傲是站不稳脚的。
毕竟仙凡有别……况且陆森长得那是真的俊秀,又细皮嫩肉的。
完全就是贵公子的模样。
于是仙人加上贵公子的双重身份,那气度(逼格)就是当世难寻的。
连他都觉得不好看的东西,那多半是真不好看了。
听到吕惠卿的话,陆森将自己的视线扭转回来,说道:“其实是关于东海蓬莱岛的。”
“哦,那边有什么消息?”
“不久前,有批东海蓬莱岛的人,摸到了我家附近,然后被我的家将们抓起来了。”陆森身体后仰,用轻缓的语气说道:“他们想对我亲人不利,所以我现在意难平。”
“陆真人要提前发动攻击?”吕惠卿表情有点兴奋起来。
他就是想让陆森快到点东海蓬莱的人干掉,这样子他的功劳就能更快一些上报。
“不,攻击海岛还是按之前的计划,毕竟计划都准备好了,最忌讳乱改。”
吕惠卿好奇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陆森笑了笑,把一数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吕惠卿的视线落在桌面上,发现那是一个蓝色的圆丸,还散发着清香,闻之心旷神怡。
“这灵药有何作用?”吕惠卿问道。
陆森小声说道:“灵药倒也不算,这东西最大的作用,便是让人回复雄风。无论你多少岁!而且效果持久,不是那虎狼之药,而是真正治愈身疾的药丸子。”
有这等好东西?
吕惠卿立刻抽起冷气来。
在华夏,最贵的药是什么?
能壮阳的,然后才是延寿的。
只要陆森敢说句,苍蝇食之能壮阳,估计粪蛆都会被老男人们捞上来洗净油炸。
没有老男人不敢吃的壮药阳,就怕你没有。
只是吕惠卿又觉得奇怪:“陆真人,但这药丸子,又与东海蓬莱派有何干系?”
“当然是没有关系。”陆森笑了:“你觉得这样一粒药丸子如果拿来拍卖,会有人买吗?”
“那是必须的。”吕惠卿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他也想要,虽然他现在还年轻,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夜夜笙歌,身体也着实有点顶不住了。
普通的虎狼之药吃多了伤身,但陆真人这边出产的,就不同了。
现在他终于没错得陆森有点方士和修行人的样子了。
方士不就是要炼丹的嘛。
但吕惠卿还是觉得,陆森拿出这药,绝对和东海蓬莱派有关!
毕竟根据他个人的观察,陆森这人,绝对不是个吃了亏不报复的主。
虽然报复的力度不算是很强。
看着吕惠卿的表情,陆森笑了:“我确实是意难平,但蓬莱岛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何必为了这事再动肝火?”
“那陆真人的意思是?”
“这东西,我会交给杭州官府来拍卖。”
吕惠卿双眼中冒出些精光,人显得极其兴奋起来:“拍卖后如何分润。”
之前陆森放出来的奇珍,都是交给汝南郡王的碧天阁拍卖的,现在愿意漏一点给官府,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而且这事对他也有利,别的不说,这东西的拍卖价肯定很高,官府从中抽成,肯定也能大赚一笔,然后作为税款上缴,他吕惠卿就有一笔不小的功劳了。
“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东西和陆真人你遇袭,有何干系?”吕惠卿摸到下巴说道。
陆森笑着笑着,然后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还是在装傻,吕知府!杭州城的治安,你做得不太好。我们都要去攻城东海蓬莱岛了,风声放出了那么久,那么他们肯定也会有所异动。十几名东海蓬莱门派人的上了岸,光天化日从杭州城摸到我洞府附近,一路畅行无阻,而你身为杭州知府,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你这是失职呢,还是故意把人放到我那边的?”
吕惠卿听到这话,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冷汗直接就流了下来。
陆森把药丸子收回背包里,说道:“所以这药丸子的拍卖,就不再由杭州官府来执行了。”
0162 重振雄风真君
陆森在吕惠卿眼跟前笑了下,然后带着蓝色药丸子走了。
而吕惠卿看着陆森离开,感觉到有些不快,随后却又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从常理上来说,确实是他自己错了。
“陆真人是怪我倦怠了吗?”
吕惠卿的表情越发难看,可却没有多少生怕的意思,更多是自省。
他二十二岁科举及士,外放地方做官不到两年就被欧阳修看中,调到杭州城给自己当主簿。
然后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成为权知杭州事,在欧阳修有要事回京的时候,暂代杭州府尹一职。
从政短短三年,就已经开始半只脚踏入大宋权力中心的门槛了。
而且他还很年轻,才二十五岁,前程似锦。
况且数天前,越森还说要送他一场功劳,若真成了,那三十岁前进入朝堂,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然后他就有些兴奋过头,夜夜笙歌了!
政事松懈。
吕惠卿原地想了会,双手微微向远方抱拳,然后对着旁边的管家说道:“帮我把三个石像撤了吧。”
而另一边,陆森来到碧天阁,将一大玻璃瓶的蓝色药丸子交给阁主,再飘然而去。
陆森这次算是来敲打吕惠卿的。
因为根据他从东海蓬莱派俘虏那里得来的信息,这些人是大摇大摆上岸的,然后大摇大摆在杭州城里打探消息,然后再闹了几波纠纷,然后才大摇大摆地来到陆森洞府附近打探。
所以陆森便觉得,吕惠卿这人做事飘了。
东海蓬莱派本身就是兼职海盗,常在沿海杀扫抢掠,这样的人定是要剿的。
说白了,这些人一上岸就全杀了,都不算过份。
但他们居然在杭州城里晃荡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事情,同有捕快去盘查他们,甚至还是穿着东海蓬莱门派装束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现在杭州城的治安效率有多差。
也可以想得出来,吕惠卿这段时间,是有多懒政。
陆森摇着扇子往家里的方向走,因为杨金花她们去了京城,现在回城也是无聊,便走走逛逛。
杭州城认得陆森的人没几个,又没有穿虹绸之类很招眼的衣服,所以在外人的眼中,他只是个富家大少罢了。
他走着走着,却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小郎,等等!”
陆森往后一看,发现是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正一脸喜色的快步走过来。
“没有想到,真撞见你了。”展昭走到陆森旁边,抱拳笑道:“近来可好?”
陆森也笑了,回礼说道:“真是缘分,一起到路边吃碗豆花如何?”
“那就得陆小郎你这东道主请客了。”展昭很爽朗地大笑起来。
“自然!”
一碗豆花便宜得很,似乎不衬这两人的身份。
但两个容貌极其过人的男子坐在简陋的食肆里,却硬给外人一种,他们坐在高档场所里的感觉。
旁边路过的小姑娘和少妇们,露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放慢步伐,半遮着脸庞,含羞带笑,等走远了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
陆森和展昭两人都是心性坚韧之辈,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生怯,一边吃着豆花,一边开开心心地聊着天。
有种大气洒脱的豪气。
“这次来杭州,其实是送帖子的。”展昭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喜色露出:“我与月华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明年开春。来这里是给外公和外婆他们送请帖的。”
陆森笑道:“没有我的份?”
“怎么可能,早写好了。”展昭把红色的请帖从包袱里拿出来:“请收下。本来正愁着如何找到陆小郎你呢,结果这才刚到杭州成,就遇上了。”
展昭满脸的开心。
陆森打开看了会请帖,点头:“明年三月三啊,京城老宅,那时候我必定到场。”
“那我就恭候大驾了。”展昭以豆花代酒,一口闷了。
陆森也把豆花一口闷了,明明只是甜点,硬是给两人喝出了烈酒的气氛。
展昭放下瓷碗,突然正色道:“陆小郎,我听说你的什么大道仙券被抢了?这事有没有内幕?”
“有。”陆森不想骗对方,毕竟展昭算是他的好朋友。
“包府尹也知道这事,他说也应该有内情在个中。”展昭点点头:“而且包府尹说,你似乎是有意把那犯人逼往北地,所以他在怀疑,你是不是在策划什么!”
陆森眉头微皱,随后又松开:“包学士胸有经伦,智谋过人,能看出些东西也不奇怪。”
展昭叹了口气:“所以,包府尹想阻止你,已经派了些好手过去抓捕青阳客了。”
嗯?
陆森有些奇怪地看着展昭。
“其实包府尹本来想让我去把青阳客抓回来的。”展昭又要了碗豆花,一边喝着一边说道:“但我以要送请帖之事给推脱了。”
陆森拱拱手,表示承了展昭的人情。
展昭见状急忙说道:“陆小郎,你这样就太生分了。我们是朋友,你愿意为我们这些丘八张目,张我等辞官,舍弃荣花富贵,我展某深感大恩,心服口服。”
陆森轻笑了下,有些开心:“你夸得有些过了。”
“没过,陆小郎当得我等武人敬佩。”
展昭太清楚武人在朝堂上的地位了,并且一般家境殷实的武人,多多少少都与军卒有些关联。
不是有亲人在军中任职,要么就是为军卒服务,或者有所合作的。
展昭的远亲,有人在军中做官,甚至也有族中子弟做了刺配军。
他自己也是朝堂中人,虽然明着说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但受过的气,可是不少的。
这还是有包拯照拂和撑着门面的情况下。
前有韩琦临阵脱逃,扔下十万军卒被敌国屠戮,却只有一个不轻不重的外放为官为罚。
后来又有王安石胡乱指挥,葬送十多万的士卒,也是一个不轻不重的‘暂留待审’的裁决。
展昭虽然很不甘心,内心中也很不忿,但其实也算是认命了的。
这世道便是这样,能如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陆森居然站了出来,为死去的贼配军震声呐喊。
甚至还骂了包府尹一顿,逼得包府尹直接把王安石扔到琼海去。
于情,陆森是自己的好友;于理,陆森做了他展昭不敢做的事情,甚至说了天下人都不敢说的事情。
把整个朝堂骂得狗血淋头。
这样的男人,如果不值得他展昭敬佩?
那还有谁?
所以展昭愿意把这些官府中的事情,说给陆森听,要是以往,他是不会透露半点内容的。
“说回包学士的事情,他这事情做得不太地道啊。”陆森叹了口气:“朝堂上的贪污大把,他不想着清除,怎么跟我杠上了。”
“他觉得贪腐只是小疾,而陆小郎你,才是有能力颠倒众生的源泉。”
陆森叹气:“他怎么又来了?”
展昭叹气道:“特别是陆真人你把虹绸弄出来后,他就更这么认为了。我曾听包府尹直言:这虹绸与丹道何异,只是换了个名称罢了。”
陆森的眉头越发拧巴,随后猛然松开,他笑了:“唉,包学士还是那种爱操心的习惯。”
陆森前面还觉得包拯有些麻烦的,但现在他对包拯的阻挠已经没有多少担心了。
大势之下,包拯再厉害,也无法只手挡狂澜。
展昭见陆森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便说道:“陆小郎不觉得包学士是恶人便好。”
包拯怎么会是恶人,只是太过于爱操心罢了。
陆森摇摇头,说道:“不说其它那么多了,聊聊其它的,比如说你与丁氏成亲后,有什么打算?比如说,要多少个孩子?”
展昭脸色微红:“这自然得多多益善。”
哦……陆森了然。
随后两人聊闲了近一个时辰,随后才分开,展昭去给自家外公外婆送请帖,而陆森则回到了洞府之中。
蓝色药丸子的事情,在数天后急速发酵。
一大波男子,青壮,中年男子从四面八方,全国各地汹涌而来,把碧天阁挤了个水泄不通。
一粒蓝色药丸的价格,拍到了可怕的平均三千贯价格。
而陆森放出了两百多粒,也就是近七十万贯的拍卖收入。
只说这么一个数字,可能不会给人太直观的印象,但如果说整个杭州,全年所有税收加起来,什么实物抵扣之类的,也不过是一百五十万贯。
也就是说,碧天阁短短三天的拍卖成交额,就抵杭州城半年的税款了。
这几天,碧天阁是一车车的铜板往里拉,然后再一车车往外拉。
杭州城大把大把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奇景。
而吕惠卿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看到这一幕,心口都在发疼。
本来这些铜板,都应该是杭州官府的,他至少能分一份,这是正当的合法的收入,同时还是一笔巨大的功劳。
可现在,都没有了。
“陆真人当真是狠心啊。”吕惠卿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宁与商贾,不与学士,这刀子刮得狠。”
他真是后悔了,自己那段时间,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放任了政事和城中治安。
好后悔。
其实后悔的还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些来迟了的,或者钱不够没有拍到蓝色药丸子的豪商。
因为现在效果出来了,只要没有身残者,食用那蓝色丸子后,当真是强悍如年少时。
也因为这个关系,杭州城的画舫生意陡然间变得特别好,吃了药的人都想试试效果嘛,导致吃喝玩乐的消耗价格,暴涨了一倍。
顺带着让整个杭州城的其它生意也变得红火起来。
比如说布匹啊,蜡烛啊之类的。
吃的方面也不少。
商业这种东西,是环环相扣的。
可以这么说,光这一波拍卖,就让杭州城的全城税收,今年内至少提高了三成。
也是在这种的气氛下,杨金花等人回来了。
顺便也带来了穆桂英这个超级打手。
在洞府中,陆森设宴给穆桂英接风洗尘:“岳母,多谢你能过来帮我。”
“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穆桂英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笑道:“老太君现在的身子骨极好,拐杖都不用了,估计再这么下去,快要返老还童了。已不需要我照顾,所以趁着这机会,我过来玩玩,散散心也是挺好的。”
“娘,你别说这么多托辞了。”杨金花在一旁拆穆桂英的台:“你不就是听说东海蓬莱岛的武圣人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你想和他过过招嘛。”
“丑妮子,在女婿面前不给我点面子。”穆桂英伸手过去捏了下女儿的脸,然后他自己也笑了:“有了藻兼后,最近功夫增长极快,和金花打没有意思,她总是只出五分力,软绵绵的,便想着拿江湖上的高手试试剑了。”
毕竟当年也是侠女,穆桂英的江湖气息是刻在骨子里的。
以前刚嫁入杨府,常能打仗,还能放松一下内心中那种打打杀杀的欲望。但后来杨家兵权旁落,被困京城后,她‘动弹’不得,只有偶尔欺负一下女儿,缓解心中的郁躁了。
能活动活动身手,她是很乐意的。
之后,她便在洞府里住了下来。
穆桂英来得比较早,离计划好出海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
于是穆桂英这段时间除了在洞府中蹭蹭灵气外,便是和女儿外出逛街了。
几天后回来,她看陆森的眼神都不对了。
而杨金花则把陆森拉到一旁,悄悄问道:“官人,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卖药丸子了?娘亲在外面听到这事了,拉着我问,你是不是吃不消三个女人,这才做那种虎狼之药的。”
陆森顿时无语了:“我都有蜂蜜水,干嘛要吃那玩意啊。”
“家里有那么多好东西,你怎么卖那玩意啊。”杨金花表情显得有些讪然。
“那东西好卖啊,比死更可怕的就是不行,这是男人最大的痛。”陆森笑道:“而且我限定了时间和数量,下一次要拍卖的人,必须是碧天阁的会员才会,现在已经有好几千个豪商入会了。这可是一股很厉害的力量。对我的计划有极大帮助的。”
杨金花脸红得有些娇俏:“那官人你知道外面的人现在怎么称呼你了吗?”
“不就是陆真人之类的吗?”
杨金花用小拳头连打几下陆森胸膛:“现在外面的人,都叫你重振雄风真君,甚至有人刻了你的长生牌放入道观中。有些没钱的平头百姓们,拿着香火,对着你的三跪九拜说要保佑他们龙精虎猛,多子多福,就差给你立塑了。”
听完后,陆森满脸的问号。
不是,这些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