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图》 第1章 奇书 北宋初期,边境硝烟四起,战乱不休。 传闻,党项人卫良从手中持有一张帛画,帛画幅面宏大,背面是用黑色金丝勾勒绣制的一只玄鸟,美丽灵动,栩栩如生,因而得名《玄鸟图》。 古书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玄鸟图》特别神奇,内容十年自动变化一次,总预测着下一个十年天下大势的走向,且描绘得详细而具体。 闻有此物之存在,当朝天子赵恒难免忧心。且不说此物到底有没有,预测的到底准不准,身为统治者,他就是不希望它存在,更不希望它落入别人手中。 为了找到《玄鸟图》并销毁,赵祯派遣一名密使化身江湖术士,游访于西北一带。 申时几刻,渊州城外某栈道上,马蹄嗒嗒如疾雨敲地,扬起一阵尘沙。 道号为“沛辰”的道士和一名少年各乘一骑,立于一处山坡之上,张望着自不远处急速驰来的那几十兵马。 近日,沛辰从小道得到消息:党项人想跟西辽结盟,西辽太后寿诞在即,党项夏王李德明令卫良从将《玄鸟图》献给西辽太后充当生辰贺礼! 而眼前这队兵马,正是卫良从及他手下多名亲信,他们马不停蹄便去为了赶去西辽都城! 沛辰三十几岁,一身紫色长袍,头挽一个道髻,手拿一把拂尘,身背一口宝剑,面容和善儒雅,眼神却透着股坚毅!他身边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眉庭宽阔,目如朗星,身形颀长,小小年纪便气宇不凡! 待那列兵马即将行至他们下方,沛辰指了指,淡淡询问那少年,“有把握吗?晟权。” 少年重一点头,利落拔出宝剑,驱马行了几步后便从马上飞身而起,半空中大跃几步跨到那队人马中央,直接将马上卫良从扑倒在地上! 随即,两人双双坠马,身躯急速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又同时以一个矫健的姿势起身,各自挥动了手中的刀剑,铮呤相砍,铿咔相向! 见此异动,其他人纷纷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停下,想要靠近帮助卫良从。然而,少年剑法出神入化且招招狠辣,三下两下便将卫良从的大刀砍断!卫良从一个愣神,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年手中的长剑已再次挥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了他右臂,直取他右肩上的布包! 卫良从立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彪悍的身躯倒到地上左右翻腾,用左手紧捂自己刚失去右臂的右肩上那鲜血淋淋的伤口,脸色乌黑,痛苦不堪。 待那布包飞到手中后,少年便准备逃离。然而这时候,其他兵将已经围攻过来,令他一时间没有了退路。迫于形势,他再次挥剑!剑劲狠绝,如雷霆万钧之势,无可抵挡! 很快,围攻的那些人,一个一个,被其砍杀!周围的地面,尸横遍野,鲜血淋淋! 见暂且没了敌手和追兵,少年足砺尘沙,身如离弦之箭,奋力奔向不远处他的马匹,奔向山坡上正等着他的沛辰。 卫良从稍微调整好状态,镇定下来后奋力爬起身。他本想去追那名少年,又无奈于追他不上,索性冲他背影气势汹汹道:“留下名号!” 少年微微停步,背着身躯站着,微微扭头看他,慢声吐字:“步、晟、权!” 卫良从的瞳孔骤然放大,瞳内翻涌着腾腾杀意,咬咬牙将“步晟权”三个字记了下来!他都恨不得将步晟权剥皮拆骨,可其凶狠而敏捷的身手真令他等望尘莫及,他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迅速绝尘而去! 步晟权无意杀戮,防止一会后又有党项人的兵马出现,跨回马背上后,他紧挽缰绳,驱马奔腾,赶回山坡上与沛辰会合。 见他平安且成功归来,沛辰也驱马转弯,往一条崎岖小道上行驶! 待两人逃至一处空旷的山洞后,步晟权便双手捧着那个布包,恭敬地将它递交给沛辰。 沛辰接过布包,迫不及待的打开查看,见里面果然是一张帛画,帛画的背面是一只玄鸟,不禁面露喜色,再看向步晟权,“很好!晟权,等我见到了皇上,一定向他请奏,封你为将军!” 步晟权俊秀的面容上略带几分稚气,不假思索便摇头谢绝,“不用了,老师,我想将来自己去考取功名。” 沛辰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盯了他好久,而后终于点了下头。 待沛辰和步晟权离开后,卫良从在死人堆中匆忙翻找。终于,他找到一个士兵,脱了其盔甲,在其胸前摸索到了一块帛布。 趁着沛辰和步晟权还没有折还回来,他将那块帛布收进自己衣兜,再迅速爬到一匹马上,驾马而行! 行至日落时分,途经一处山林,他身上的气力终于无法再支撑他,奄奄一息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颓然从正在行走的马上摔下去,滚入一旁半人高的草丛里。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但是他又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能就此死去。他意志坚定地咬着牙。 忽然,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经过。男子背着一个大竹篓,小女孩背着一个小竹篓,两人都穿着俭朴的布衣,手牵着手,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长得特别精巧可爱,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她昂着脑袋询问那男子,“爹,今天我们采的这些药草,最珍贵的是哪个啊?” 男子也偏头看她,满眼全是爱,说:“回去再告诉你。” “嗯!”小女孩乖巧地应,父女俩继续朝前走。 走到那片草丛旁时,卫良从的身形忽然朝他们猛扑过来。小女孩吓得往后一退,身子踉跄一下。男子也惊到了,情急中下意识地抱住小女孩,护她在怀里。 卫良从并无气力对他们怎样,只是倒在路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见他身负重伤又断了一臂,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父女俩便不再那么害怕,愁眉稍稍舒展。 “救……救我……”卫良从向他们伸出一只手,声音沙哑而虚弱地求助。 男子打量一圈他的装扮,立马辨出他是党项人。 第2章 道义 想象几十年前,党项人的兵马没少侵犯附近的村庄,对无辜黎民百姓的人身财产进行烧杀抢夺。近些年好点,因为太祖赵匡胤登基建立了大宋朝,而后不停地派遣将帅征伐四方保障边境安危,或自己御驾亲征攻城掠地巩固政权和统治。 此时这名党项将士向他求助,他犹豫着要不要救。不救因为立场不同,救因为医者仁心。皱眉思忖片刻后,他说:“我可以救你,但你必须答应今后你和你的部下,不伤害不掠夺我朝百姓的一分一毫。” “好……”卫良从答应了。 随后,父女俩就地开始对卫良从的伤势进行医治。刚好今天下午他们采撷了一些止血镇痛的中草药,包括三七、郁金、大血藤、五灵脂。 晚一点时,父女俩还把他带回家医治。此时的他,已经昏死过去。 这个乡野村夫名为楚如海,是方圆十里内比较有名的大夫。他的女儿叫楚月鱼,今年刚满7岁。他的老婆名叫刘凤箫,今年25岁,长得端庄娴静,皮肤白净似雪。 今天父女俩回家比较晚,刘凤箫比较担忧,生怕他们在山林里遇到豺狼虎豹之类。现在他们回来了,还搀扶着满身鲜血又断了一臂的卫良从,她悬着的心并未落下,反而愈发不安了,柳叶眉凝蹙询问,“他是?” 楚如海说:“他应是党项人,受了重伤,求我们救他,我便把他带回来了。” “哦……”刘凤箫又一边轻声相应一边那么注视着楚如海轮廓分明的侧脸。她素来敬仰和服从丈夫,此时哪怕她觉得他的做法不妥,对他也没有任何的责备,反而还帮他一起搀扶卫良从,并叮嘱着,“那扶他到里屋吧,快点,别让外人看到……” 待他们进到里屋了,楚月鱼也赶紧把大门给关上再栓上! 月上柳梢头时,楚如海一个人在里屋工作,继续处理着卫良从身上的伤。 当他给卫良从换衣服时,他发现了那块质地上乘的帛布。好奇心令他将其展开,看看那是何物。 借着烛火之光,他看清楚了,那竟是一张其貌不扬实则恢弘大气的帛画! 帛画背面是一只玄鸟,玄鸟身上金丝熠熠,泛着黑亮的光泽。帛画正面则内容精彩,画着一幅山河社稷图,描绘着公元1031年至公元1040元年,天下各大政权的疆域分布,包括大宋疆域、大辽疆域、西州回鹘、吐蕃诸部。其中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字,着重声明着一点,即:公元1038年,李元昊成立,建立西夏国,定都兴庆府。 而此年距离公元1038年,还有好多年! 乍时,楚如海吓得脸色煞白,心跳加速。 想他一介草民,世世代代在这乡间行医,从来不曾接触到如此神奇而重要的物件! 他该怎么办? 将此物上交给官府?不,不行。 假装没有看到?这更加不行。 一时间,他有些乱了方寸,不知所措。对他们来说,这乃不祥之物,会给他们全家带来杀身之祸! 好久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既能暂且令他们全家逃过杀身之祸,又能让这样的物件不在民间流传扰得人心不稳。 很快他拿出笔墨和针线,再找到一块质地相同的帛布,开始临摹仿制那张帛画……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临摹仿制着那张帛画,没有出门,没有睡觉,吃饭由刘凤箫或楚月鱼端进去,甚至没有洗澡,连上厕所也次数少。 刘凤箫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默契地一个字都没问,只是心知肚明他在干嘛。楚月鱼年幼,什么都不懂。 花费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工夫,他终于大功告成。 卫良从的上衣染了很多鲜血,楚如海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临摹完毕后,他割破自己的手腕,故意洒了许多鲜血在那幅赝品上,搭配一些黄色的汤药,全部洒在上面再烘干,令它总体显得比较皱比较旧。如此一来,它跟原版真是如出一辙,一模一样。就连那只玄鸟,同样灵动逼真,神采奕奕,惟妙惟肖。 卫良从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还没有苏醒,也趁着他尚未苏醒,楚如海将那幅赝品轻轻塞回他胸前的衣兜…… 在楚家人的治疗和照料下,翌日下午,卫良从苏醒过来,睁眼的瞬间,他连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然后一边坐起身一边从胸前掏出那张帛画。打开帛画粗略一看,没有异样和不妥,他脸上表情立马由紧绷变得轻松。 当他把那张帛画收回衣兜里时,楚如海正好推门而入。 “你醒了……”楚如海淡淡询问着,并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他。 卫良从自然记得是楚如海救了他,连忙下榻,冲楚如海低头浅施一礼,声音雄浑而洪亮道,“谢谢你救了我!” 楚如海撇唇强笑,还冲他轻轻点头。 卫良从又问他,“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楚如海说:“四天。” 卫良从眸色变暗,皱眉思考算了算日子。 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西辽太后的寿诞,他表情焦躁而无奈,又看向楚如海,客客气气说:“救命之恩,改日再报!现今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楚如海又点了下头,背手站在那儿,没再说话。 卫良从提步,匆忙往门口迈。刚走出房间,正巧又碰到了刘凤箫和楚月鱼母女。 他不禁微微停步,刻意望了她们母女一眼。 刘凤箫和楚月鱼跟他对视,也记住了他的样子。 待卫良从走了,身影消失不见了,楚如海忽然深沉一叹,再用不容商量的语气直接对她们母女说:“马上收拾东西,我们今日便搬离这里!” 母女俩诧异的互视一眼,再视楚如海时却什么都没问。因为她们知道,楚如海有他的道理。 很快,他们三人开始分头收拾行李,各自拿了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连夜离开了这个靠近边境的小村庄! 他们往几十里外的渊州城去。打算投奔他们家的远房亲戚靖远侯。因为城区管制较严,外族外朝的兵马难以进去,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第3章 避难 夜里赶路有好有坏,好是一般不会碰到无良的兵马,坏是容易遇到豺狼虎豹之类。好在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野兽,翌日寅时时平安抵达渊州城外。城门还未开,他们便在城郊一座破庙里休憩了近两个时辰。到了卯时,天边开始溢出晨曦之光,城门打开,他们终于进城,然后径直去往靖远侯府。 来到侯府大门口,他们等了好一会,待门卫进去禀告了,这才得以进到府内,跟靖远侯方靖岩及方老夫人董祯见面。 楚家跟靖远侯府不算很亲的亲戚,但是却是西北边境方圆百里内唯一的亲戚。方老夫人董祯跟楚如海的亲生母亲董扇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也就是说方老夫人是楚如海的姨母。 此时,五人坐于正堂之上,锦衣华服又雍容尊贵的方靖岩和方老夫人坐的主座,而风尘仆仆的楚家三口则坐在侧边。刘凤箫的坐姿还显得有些拘谨,楚如海和楚月鱼倒是自然随性。 楚家人本来都生活在乡下,这次楚如海忽然拖家带口来到城里,方靖岩和方老夫人很是诧异。楚如海便向他们解释,因为近期乡下兵荒马乱,很不安全,所以他们来城里图清净。 方靖岩和方老夫人一听,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大外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需要我府照应的地方,尽量开口……”方老夫人面带微笑说着,看了看楚如海,又看了看楚月鱼,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这一刻楚如海站起身来,姿态言语谦恭,说:“如海想在城区找个住所,先定居下来,还望姨母和侯爷帮忙。”说完他的目光又移到方靖岩身上。 方老夫人都发话了,方靖岩自然不含糊,虽然从前他没跟乡下亲戚打过任何交道。他跟楚如海对视,眼神平静而深邃,也笑了笑,客客气气说:“我让管家替你们安排妥当。你们暂且在我府上住下。” 一时间,楚如海比较高兴地笑了,还连忙冲方靖岩拱手作揖,“多谢侯爷!” 方靖岩也站起身来,但没再看他,背手气势傲然而立。 楚如海还想再说什么,可他又看得出来,方靖岩并不想多搭理他,索性没再多言。 楚月鱼将楚如海和方靖岩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禁轻吸一口气,凝蹙着眉在心中思考什么。 方老夫人再次注意到了楚月鱼,小姑娘长得乖巧秀气,却有些少年老成,便又看向楚如海询问,“丫头几岁了?看上去挺聪明懂事儿……” 楚如海回视方老夫人,告诉她,“刚满7岁。” “叫什么名字?”方老夫人又问。 这时候,楚月鱼忽然站起来,很快跑到了方老夫人身前半尺外,用那清亮的声音冲她说,“我叫楚月鱼,月是月亮的月,鱼是一条鱼的鱼!月鱼见过姨祖母,愿姨祖母福如东海,身体健康!” 方老夫人愣了片刻,诧异不已。待她回过神后,又笑得合不拢嘴,还把楚月鱼拉到自己身旁,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打趣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小丫头伶俐得很……” 楚月鱼咧开小嘴盈盈一笑,特别礼貌说:“谢谢姨祖母夸奖!”待她把方老夫人也端详了一遍,又略微讨好说:“姨祖母,您跟我亲祖母长得真像,难怪第一眼看到您我就觉得亲切……来,我给您捶肩,以前我经常给我亲祖母捶肩……” 方老夫人愈发高兴了,连连点头应着:“好,好……” 楚月鱼会有此举,楚如海和刘凤箫也吃了一惊,互视一眼。 方老夫人对楚月鱼喜欢,方靖岩觉得挺不容易,倏然不再板着个脸,轻松自然地微微挑眉。想他自己的孩儿,跟这嫡祖母的关系可一点都不亲,都因敬畏而疏远她。他不禁用欣赏的眼光再视楚如海,主动告诉他,“下午知州陆元钦陆大人会到此,你家的情况我来跟他说。他患隐疾多年,身体时常不太舒服,听说你医术还算精湛,到时候你可替他看看。” 楚如海又面向方靖岩,冲他弯腰低头,振声而应,“好!再谢侯爷提点!” 侯爷对嫡母的尊敬程度,也是出乎他意料的。 晚一点时,楚家三口被安排到西面客房休息,侯府奴仆还给他们端去比较丰盛的食物。 下午,知州陆元钦陆大人果然过来拜访靖远侯方靖岩,还带着他年仅12岁的儿子陆辛铮。 在侯府西侧花园里,方靖岩和陆元钦散着步,两人边走边聊。陆辛铮跟在他们身后,倾耳聆听,但不轻易说话。 楚如海带着楚月鱼经过,假装是跟他们偶遇。见此,方靖岩就正好喊住他们。 父女俩连忙迈到他们身前,行礼问好。而后,方靖岩便对陆元钦说:“这位就是那会儿我跟你提过的,咱渊州一带比较有名的乡村大夫楚如海。最近乡下兵荒马乱,他携家眷来到城里,打算在此安家定居。” 陆元钦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面容文雅白净,颇有书生气质,目光却阴鸷而精锐,令人不敢轻易与他对视。他轻轻扫视楚如海一圈,然后淡声询问,“先生瞅我身体如何?” 面对陆元钦,楚如海因为有些颤栗所以更加谨慎,观了他气色一圈,再弯腰拱手回他话:“大人有疾在脾胃肠,需服汤药调理数日……” “哦?那劳烦先生给我开个方子……”陆元钦的语气又是轻冷而严肃的。 楚如海又想了想才点头,“好。我这就回屋给您写个药方。” 大人之间姿态不一,小孩却是天真无邪。楚如海神色匆匆进屋写药方去了,楚月鱼依然愣站在那里,眨了眨明亮而俏皮的大眼睛。忽然,陆元钦身后的陆辛铮跑上前来,直接牵起楚月鱼的手,冲她笑得好不烂漫问:“小妹妹,你对这里熟悉吗?带我逛逛好不好?” 楚月鱼有些羞涩,连忙缩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双颊泛红,心中却很高兴,抿抿唇很认真说:“我对这里不熟悉。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玩。” “嗯!”陆辛铮点头,看了看他爹陆元钦当打了招呼,便又拉起楚月鱼的手,两人肩并肩往前面走。 第4章 追踪 楚如海给陆元钦开了药方,陆元钦带回去,找城内比较有名的其他大夫鉴定了一番,确定没有坏处,这才开始抓药煎服。 刚服三剂,便见成效,陆元钦变得对楚如海的医术大为赞赏。 几日后,喧闹熙攘而肩比踵接的渊州城,城区某条深巷胡同内,楚家人已经在此安顿下来。 楚如海花费行医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在这里买了一座小院,又在陆元钦和方靖岩的帮助下,在临街的地方开了一个药铺,一来为了糊口谋生,二来也当行善救人。 前些日,沛辰将他和步晟权拦截到的《玄鸟图》带到了京城,呈上递给皇上和太后过目。皇上和太后本大喜,然而拿着帛画仔细琢磨一番后,并未发现其有任何神奇之处,纯粹就是一张壮丽的山河风景图。 皇上和太后没说什么,看过之后将那张帛画随手扔在一旁,不再有什么兴致。沛辰则心中打鼓,开始怀疑这张帛画是假的! 随即,沛辰找了一个借口,向皇上和太后请示离开京城返回西北一段时间。他说想去了却一桩私事,实则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获得皇上和太后的恩准后,他很快回到了那日他和步晟权拦截卫良从队伍的地方。那些尸体还未被清理,但是许多兵器和马匹都不见了。 卫良从也没有死,因为地上并没有他的尸体! 就这些无关痛痒的线索,沛辰依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便决定往几十里外的渊州城去,一路上打探一下情况,顺道去见见他的好朋友方靖岩。 每经过一处驿站或酒馆,沛辰都会进去休憩一两个时辰,向人打听夏州或西辽近期的动静。因为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总有汉人契丹人党项人聚集在一起。 他走得慢,两日后才到达渊州城。 这会儿,他跟方靖岩坐在一处茶楼上闲聊。方靖岩忽然脸色大变,失声惊问,“什么?你说皇上太后手中的《玄鸟图》极有可能是假的?” “嗯……”沛辰倒是无谓的点头,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来时他打听到了,目前夏州那边并未向西辽太后献奉贺礼。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方靖岩又问。 顾沛辰说:“我先在渊州一带待一段时间,观察党项人的动静,那个卫良从定会再出现……” 方靖岩点点头,表示赞同…… 离开楚家小农舍几日后,卫良从马不停蹄赶到西辽都城。虽然这时候西辽太后的寿诞已经过去,但他依然遵照李德明的旨意要把《玄鸟图》献上! 然而,他掏出怀里的那张帛画再打开,很轻易便看出了它是假的! 记得三年前,他领兵南犯,途经贺兰山东南面一个峡谷,在一处溪水边捡到《玄鸟图》。刚看到它时,它确实布料陈旧,显得毫不起眼,而且湿淋淋的。可是,将它展开,放在太阳下,在强烈刺眼太阳光线的照耀下,它竟会慢慢释放出缤纷的光芒!不同景物,不同颜色,色彩斑斓,浓淡相宜!久而久之,光线会在图上涌动,仿佛山能奔腾,河能流淌,煞是生动而鲜活! 而此时他手中这张帛画,无论怎样弄它,它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那么,真正的《玄鸟图》去哪儿了? 他第一个想到了楚如海,断定是楚如海趁他昏迷时调了包! 随后他不辞而别,火速离开西辽都城,彻夜返回渊州乡下,来到楚家小农舍。 已是日上三竿,小农舍的院门和屋门却紧闭着,周围四处也不见一个人影。驾马冲进院子里后,他下马焦躁地踹开屋门,闯进屋查看了一番,只见那些日常的简单的生活用品都还在,唯独不见一样比较值钱的东西。很明显,这户人家在近几天搬离了! 顿时卫良从义愤填膺,嘴边骂骂咧咧,“狗日的!老子以为只是普通农户,没想到还大有来头!无论你们躲到哪儿,老子都要把你们给揪出来!” 回到银州后,卫良从向夏王李德明和世子李元昊禀明了此事。 李德明和李元昊听之盛怒,且大为震惊。 李元昊二十几岁,穿着素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身佩弓矢。面容略圆,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 骁勇善战又嗜杀成性的他,战场上难逢敌手,听说步晟权英武不凡,身手敏捷程度丝毫不弱于他,不禁嗤之以鼻,不太相信,“中原会有如此凶猛之年轻人?” 卫良从却连连点头,很肯定的告诉他,“有的!有的!”说完看了看自己被削掉右臂的右肩。 李元昊循着他的目光,也瞅他右肩一眼,又不屑一笑说:“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会会他……” 卫良从面浮戾气,又咬咬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正好潜伏于宋廷的密使昨日来报,说《玄鸟图》已落入赵恒和刘娥之手,李德明暂不想也不敢明晃晃地跟大宋对着干,便对李元昊和卫良从说:“追踪《玄鸟图》的事,本王会交给大宋境内的密使,尔等不必再费心。当下尔等要做的是继续取悦辽主,因现时我们还得依傍它大辽。依辽和宋,伺机向西扩展我们的疆域土地。” 卫良从不太乐意,漠然应了一声。李元昊也阴起眸子,心有所思。 这日夜里,月黑风高,一道鬼魅的黑影快速窜到了陆元钦的书房,背手立于窗前。 陆元钦尚未回卧房就寝,还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站在前方窗前,他的浓眉紧紧一拧。他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吃了一惊,而后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黑衣人只有两只眼睛和嘴巴和双手露在外面,用那沙涩的嗓音对他说:“现时《玄鸟图》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是落入了此人之手。你查一下最近他是不是进入你渊州城了,他还带着老婆孩子。如果是,你知道该怎么做。”说完运功涌出一阵轻风,将手中一幅画像抛给他。 第5章 叮嘱 陆元钦很自然地接住。在他展开画像看时,黑衣人已跳窗而走。无声无息。 展开看到画像中的人是楚如海,陆元钦瞳仁紧缩。 毕竟楚如海一家是靖远侯的亲戚,他不敢轻易对他们怎样。而且他的确身患隐疾,服用楚如海给他开的汤药后感觉好多了。 他在思考,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耗着,静观其变。 不知不觉间,两个月过去。 近些日子,沛辰还滞留在渊州一带,而且他经常待在夏州与渊州交界处的一家酒馆内守株待兔。 已是严酷的寒冬,冷风刮到人的骨头里,边境小镇便显得死气沉沉、苍凉不已。 今日沛辰所待的酒馆内生意异常冷清,从上午到下午,进来的食客不足五人。刚到傍晚,店家便准备关门,躲到屋子里暖和。还剩沛辰一个熟客,他们也没催他走。 不料,忽然来了七个人,一位年轻男人领着六名兵将装扮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名兵将断了一臂,沛辰立马认出那是卫良从。 他们大步进屋,威风凛凛。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就连行走时其身上也透着浓浓杀意。 在最中间的桌子上坐下后,他好似无意地将手中宝剑往桌子一拍,震得在场伙计打了一颤! 而其他人则坐其他桌,不跟他同坐。 生意虽然来了,店家显得并不高兴,战战兢兢走向那个年轻男人,向他询问需求。 沛辰自然看得出来,此年轻男人来头不小,应该就是卫良从的少主李元昊。但他什么都没问店内其他人,依然独自喝酒,看似微醺忘我,实则不停地用余光在扫视其他人。 李元昊和卫良从精明的目光也留意到了他,道士装扮却神韵文雅的中原人,就连斟酒喝酒时的姿态也那么斯文随和。只是,他们外表上也不动声色。 吃了一些饭菜填肚,又喝了一些酒热身,而后那七人结账,匆忙离开了酒馆。 沛辰便也结账,悄悄跟在不远处。 离开酒馆后,李元昊和卫良从等人驾马往东行。沛辰也驾马,跟的不算近。 此季气候虽然严寒,但是夜空明月皎洁,照的天地四处幽美清亮。 沛辰闻探着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追踪他们行至一处山林里。 忽然,那阵阵马蹄声消失不见,完全没有了。他毅然跟着停下,坐在马背上,皱眉暗忖不对。 很快他准备逃离。 不料,刚驱马转弯,只见李元昊和卫良从等人形色散漫地正好出现在他前方。 “想来阁下并非真正的修道之人……不然也不会一路跟踪我等……”李元昊目光平静而阴狠,盯着沛辰,语气冷冷说。 沛辰倒也不怕他,拱手作揖,礼貌讲述,“这位大人多心了,贫道正赶着自己的路,并未跟踪大人等……” “是么?”李元昊语气冷幽幽反问,自然不相信,继续对沛辰虎视眈眈。 卫良从仔细打量了沛辰好一会,而后他很确定以前他见过沛辰。 他直接怒气冲冲质问:“你跟步晟权那小子是一伙的!说,他现在在哪儿?不说我等立马砍死你!” 沛辰身姿挺拔不屈,言语却很谦妙,暼下卫良从,语气轻冷而严肃说:“什么步晟权?贫道不曾听闻!贫道的的确确就是一个道士,法号隐俢,道场四川青城山……近些年走南闯北,依靠给人占卜算卦,混口饭吃……” 卫良从自然不信,恶哼一声恐吓,“别编了!老实交代!不然有你好受!” 沛辰驱马退了退,假装很是害怕,说话语调也变圆滑了,“唉哟!各位将军大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就偏偏为难贫道一个行走江湖的卖艺之人?” “我看你就是活的不耐烦了!”卫良从又杀气腾腾说,同时拔出了马背上大刀,正要驾马向沛辰砍去! 这时候李元昊扬起一只手命令他停步,“算了!” 世子的话卫良从不得不听,尽管很不服气,却还是连忙停步。 当李元昊和卫良从等人离开时,沛辰坐在马背上目视前方,身躯不屈不弯,心中却暗松一口气。 跟沛辰擦肩而过时,李元昊刻意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幽暗,意味深长…… 等到距离沛辰比较远了,卫良从不解询问李元昊,“公子,为何要放过他?我敢确定,他跟那个步晟权就是一伙的!” 李元昊压抑着戾气,说:“他再次出现在边境,想必是发现了赵恒和刘娥手中的《玄鸟图》是假的。由此推断,真正的图还在那个药农手中。而他不知道有那么个药农从你手中调包了真正的图,以为那图依然在你手中,所以他跟踪着我们。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他们汉人有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卫良从一边听一边思考,好久后才恍然大悟…… 见李元昊和卫良从等人走了,沛辰也赶紧逃,往城区的方向逃。 晚上即使有月光,也是到处朦朦胧胧,经过一处山路往山下去时,他的马忽然崴到了脚。吃痛的马儿嘶鸣一声,整个马身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连带骑在它身上的沛辰也摔下去,直接往山下翻滚。 “啊……”翻滚时沛辰的后脑勺磕到了地面碎石,痛楚地呻吟一声,然后昏死过去。 定居渊州城后,楚家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算拮据,但也毫不富裕,勉强糊口度日。 当店里的一些药材不够用又暂且调不到货时,楚如海会在夜里一个人走小路出城,去近边的深山野林里采挖。 今晚楚如海就在这片山林里采药,亥时时,他经过这边,正好发现了沛辰。 夜里视距短,当他发现沛辰时,沛辰就躺在他的脚下。开始还把他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又遇到了党项人或契丹人。蹲下身来,借着月光仔细一瞅,看见沛辰是个道士,且长得慈眉善目,温文尔雅,便决定救他。 随后他把沛辰背到附近他较熟悉的一个山洞,开始给他敷药医治,并点了一团篝火。 第6章 恩德 临近丑时时,沛辰苏醒过来。这时候楚如海已经不见了,但那团篝火依然燃得很旺。 沛辰的脑袋还很闷疼,可他知道是有人救了他。他不仅头上有伤,腿上很多地方也蹭破了皮,现在有人都给他包扎好了,还给他留了一小筐草药。 只是,他的恩人不见了。 原本沛辰是比较郁闷和难受的,忽然却又笑了。他想,当今这世道,居然还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可真是难得! 不过,就算恩人不留名,他也能找到恩人。他断定恩人就住在渊州城,表面仅是一个开着药铺的大夫,实则具有一定的身手! 他没再急着离开,暂且安然待在这山洞里休养。毕竟这里有草药敷伤口,还有火暖身御寒。 天亮了他才决定离开,继续去往渊州城,走时不忘带走那个小竹筐。 白天捡起小竹筐,他也就很快注意到了,在一片竹叶上竟刻着很小的“楚月鱼”三个字!他拧了拧眉,记住了这个名字! 巳时,他到达渊州城。申时,他找到“楚风堂药铺”! 这个点上楚如海正在里屋给人把脉看诊,刘凤箫在外屋铺子里守着。 门口忽然出现一位道士装扮的先生,刘凤箫有些惊讶。愣了片刻后,她才走向他,跟他打招呼。 刘凤箫长得端庄大方,也极为有礼,轻声询问沛辰,“道长到此,有何贵干?”沛辰目光精锐有神,她猜到了他不是过来看病的。 沛辰平静地跟她对视,眸中流露着景仰之光。不等他说话,刘凤箫又低头看到了他手中的小竹筐。 她立马认出了那是她家的竹筐。 见她看到了小竹筐,沛辰便将它递还给她。 她接过后又温柔一笑,说:“看来道长是过来还竹筐的,多谢道长。” 倏然,沛辰伸长脖子,盯着坐在里屋正给人把脉看诊的楚如海,摇摇头说:“不不不,是我来谢楚先生救命之恩的!”说完也不等刘凤箫邀请,自己进了里屋。 刘凤箫愕然愣了一下,而后跟着进屋。 楚如海偏头看到忽然出现的沛辰,吃了一惊。 他当然一眼认出了沛辰,不就是昨夜他在山间救的那个头部负伤的人么? 开始他们都没说话,待看诊的病人走了,楚如海这才站起身来,冲沛辰淡声笑说:“道长好本事,竟这么快找到这儿来了……” 沛辰立马冲他行了一下拱手礼,姿态比较恭敬,说:“楚先生本事更大……楚先生医术精湛,贫道头部受伤,幸得楚先生医治……不然数时辰前便一命呜呼了……” 通过沛辰的面相,楚如海也暗自猜测他或许并非道士,而是一个贵人。现在沛辰这么夸他,他外表不为所动,心中却很高兴,也就对沛辰更客气了,很认真说:“不足挂齿。治病救人乃大夫的天职。” 沛辰忽然自腰间掏出一块泛着碧绿幽光的方形宝玉,宝玉上雕刻着一条吐舌的巨蟒,对楚如海说:“此物还请楚先生收下……” 楚如海一见,脸色急变,低头弯腰,拱手行礼拒绝,“不用不用,此物太重,草民受之不起。” 一旁的刘凤箫也脸色改变。 沛辰却不以为然,强行将那块玉佩塞到楚如海手中,声音低沉而带磅礴之气,“他日若有缘再见,定还你这份恩情!”说完也不等楚如海或刘凤箫再做反应,大步流星离开! 楚如海紧握手中的宝玉,良久惊魂未定…… 时光宛如小河之水,悄然无息向前流淌。不知不觉,三年时间过去。 在这三年里,楚月鱼偶尔会去靖远侯府。 庄重大气的侯府,算是坐落于正城区,占地面积好几百亩,大大小小屋舍好几百间。 此季,飘落着很多梧桐叶,黄的,红的,白的,铺在青石路面上。两个奴仆就一直守在这边,清扫着落叶。 府邸南苑,方老夫人屋子,方老夫人正坐在正堂前,细心品尝着一份汤羹。 她身边围绕着好几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有男有女。 孩子们衣装华丽,打扮精巧,站姿倒显得有些拘谨。就楚月鱼衣装打扮比较俭朴,看上去跟其他少年格格不入。不过,她的举止最为大方,微挑着眉,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她凑得距离方老夫人很近,一直观察着方老夫人的表情变化,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清甜,撒娇般问着方老夫人,“姨祖母,味道怎么样呀?” 喝完汤羹后方老夫人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奴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好,好……月鱼啊,有赏……” 楚月鱼自然更加高兴,又赶紧迈开几步,走到方老夫人的身前,深鞠一躬说:“嘻嘻,那多谢姨祖母啦!” 旁边一个小女孩不禁悄悄瞪了楚月鱼一眼,小声在嘴边嘀咕,“乡下哈巴狗,就是会舔人……真想不通,祖母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这个小女孩名叫方斯语,是方老夫人的嫡长孙女,也就是方靖岩的嫡长女,比楚月鱼大那么两岁。方老夫人总跟楚月鱼亲,她怪不服气的。 “唉,祖母,您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采撷新鲜的桂花酿成桂花露,再……”当方老夫人准备起身时方斯语也端起之前她放在一旁的一碟点心递过去。 不料,方老夫人挥了下手,摇摇头说:“下次吧,我刚饱了,现在没胃口。”看得出来,她对她的桂花糕一点都不感兴趣。 方斯语当然停住,撅着嘴巴,很不高兴地站在那里。 当方老夫人起身时,楚月鱼也立马去搀扶。 方老夫人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嬷嬷说:“冯妈,这次孩子们的烹饪比赛,又是月鱼胜出。我之前说的奖品,那个红玉宝石,你去拿出来送给她吧。” “唉,好。”冯妈听着应着,转身进了内屋。 楚月鱼继续搀扶着方老夫人,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今天她过来这里,原本不是为了参加比赛或讨赏,而是为了借钱。也是她父亲让她过来的,她父亲本来也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从来不会去借钱,更不喜欢欠人人情。 第7章 纯真 但是这次楚如海思量了好久还是决定派楚月鱼过来借钱,因为他们家药铺正面临着危机。 前天晚上无故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了他们家存储在仓库的大部分药材。而那多药材,许多早已售卖出去,有一部分还卖给了军部。所以现在他们急需要钱,重新采购那些药材。免得那些药材的主人上门提货时他们供应不上,然后要吃官司蹲大牢,轻者也要加倍赔偿。近些年他们家的生意很不好,兜里没有任何积蓄,遇到了需要用“钱”解决的问题,便只能求助那唯一的亲戚。 现在好了,她赢了比赛,拿到了那个红玉宝石,不用再开口借钱了。之前听方老夫人说了的,它价值不菲,够他们家买半仓库那几种常见的干药草。 离开侯府后楚月鱼去了当铺,把红玉宝石给当了。 她都没有察觉,当她从侯府出来时,有个身影一直跟着她。 后来她从当铺出来了,那个身影则又进到当铺里。 “唉,陆公子,您好您好,好久不见……”掌柜的点头哈腰,恭敬地打着招呼。 “刚才那小姑娘,当什么给你了?我再出双倍的价钱给你,你把它卖给我。”这位陆公子说。他便是知州陆元钦的公子陆辛铮。刚满15岁的他,长得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眉若远山,温文尔雅,斯文有礼,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却不会给人带来弱不禁风的感觉。 掌柜的一听又连连点头,然后把那个红玉宝石又拿了出来…… 楚月鱼拿着钱回到家,交给她的父亲楚如海。 女儿真的“借”回了这么多钱,楚如海并非很高兴,反而还皱了下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语重心长说:“月鱼,难为你了。” “爹,不难为。你知道吗,今天这钱不是我借的,是我赢的。”楚月鱼却好骄傲的告诉他,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 “哦?什么意思?”楚如海疑惑。 很快楚月鱼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楚如海说了一遍,说今天本是重阳节,也是方老夫人的生辰,方老夫人一向崇尚节约,所以侯府并未给她举办隆重的寿宴,她就要求她的孙儿们齐聚一堂,每个人发挥特长,给她做点点心或汤羹之类。最近她的胃口一直不好,吃什么都觉得腻,想来点新鲜而清淡的口味,而厨房老是那些东西。如果谁做的吃的符合她的口味,她便重重有赏。正好后来楚月鱼过去了,她也就让楚月鱼一起参与了。 楚如海听完,浓眉凝蹙更紧,因为他觉得不对劲。虽然侯府是达官显赫,府上多得是金银财宝,但是像这价值不菲的红玉宝石,也并非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好几样。何况他家的金银财宝,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楚月鱼把它当了,这更加不妥。 “月鱼,赶紧告诉爹,你把那红玉宝石当哪家店了?现在你就带着爹去把它要回来!”楚如海对楚月鱼说,拉上她行色匆匆的就要出门。 不料,他们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了陆辛铮。 陆辛铮的手中拿着那个红玉宝石,撞见他们父女,立马停下脚步。 楚月鱼一见,立马大声对楚如海说:“看,爹,就是这个,是陆大哥手中拿的这个!” 陆辛铮当然也停下脚步,看了看楚月鱼,笑问楚如海,“楚叔叔,一百两,卖给您?” “好!”楚如海毫不犹豫答应了,还连忙从楚月鱼手中夺过那一大袋钱,交给陆辛铮。钱是刚才当铺掌柜给的,正好一百两。 楚月鱼却又凝蹙着眉,她不懂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待她爹给她讲了一番后,她终于才懂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爹决定把那个红玉宝石退还给方老夫人,而后便拿着它亲自去了侯府。 前夜的一场大火,可谓烧掉了楚月鱼家的大半产业,也就使得本就不富裕的他们家雪上加霜。庆幸的是她和她父母还活着,没在睡梦中丧身火海。 昨天一大早,楚如海便去官府报了案,因为那场火起得太过蹊跷,所以他的心里总是特别不安。他们家一向严禁明火,连给病人煎药的厨房都设在距离仓库和卧室较远的地方。所以他也心里有数,这次是有人故意放火。 那么,是谁放火? 想他平时老实厚道,从不去得罪人,街坊邻居中应该不会有人无故如此加害他们。他还乐善好施,经常有乞丐有穷人看不起病,他都会免费帮他们看病,减免他们的汤药费。 难道,是党项人过来找《玄鸟图》的? 楚如海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 楚如海去侯府后,楚月鱼便招呼陆辛铮进屋坐,然后还给他泡茶。 虽然陆辛铮比楚月鱼大了五岁,但是他一直都挺喜欢楚月鱼这个小姑娘,他们挺合得来。 “陆大哥,谢谢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闯祸了。”楚月鱼对陆辛铮说,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去当铺赎回那个红玉宝石。 陆辛铮尚且年少,为人处世却毫不含糊,每一刻的行为举止间皆透着稳重。他对楚月鱼说:“今后若缺钱,还是找我吧。如果我能帮到你们,一定会帮你们的。”说完之后她又看了看一旁楚月鱼的母亲刘凤箫。 刘凤箫知道陆辛铮对楚月鱼好,她也看得出来,小小年纪的楚月鱼是很喜欢陆辛铮这个大哥哥的,甚至还有些崇拜,每次做了啥好吃的都迫不及待给陆辛铮送去,买了漂亮新衣裳第一时间穿给陆辛铮看,读书遇到一知半解的问题都会急着去向陆辛铮请教。 但是,刘凤箫的内心不希望陆辛铮跟楚月鱼走得太近,连忙客客气气说:“那怎么行?陆公子,你经常帮我们家,我们从来都没有好好感谢过你……” “婶儿,别说那么见外的话,我跟月鱼是朋友啊。”陆辛铮又极为礼貌说,然后看向楚月鱼问:“月鱼,我带你去闹市那边逛逛,怎么样?” “好啊!”楚月鱼满口答应了,歪着脑袋瓜,眨了眨星星般的大眼睛,样子那么乖巧可爱。也不等刘凤箫拉住她叮嘱她一些什么,她便跟在陆辛铮身后屁颠屁颠出去了。 第8章 暗黑 望着他们的背影,刘凤箫无奈的摇头,还轻声叹息:现在你还小,爱粘着他就粘着吧。等你再大一些,可不能这样了。一旦被街坊邻居笑话,你还怎么嫁人? 今天的渊州城更显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陈列着许许多多的小货摊,卖着七零八散的杂物。那些小贩的吆喝声和叫卖声,交织传入行人耳朵里,令人感觉异常喧嚣。 一过来这边,楚月鱼便变得像一匹没法栓住的小马,先跑到这个摊子前看看,再跑到那个摊子前瞅瞅。她还总盯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精美装饰品,两眼大放异光。 忽然,楚月鱼在一个卖小乐器的货摊前停下,陆辛铮自然随她一同停下。 摊上乐器种类很多,应接不暇。楚月鱼随手拿起一个鹅蛋形的玩意儿,正准备研究一下。 身旁的陆辛铮立马跟她说话,“喜欢吗?这叫埙,是用嘴巴吹的。” 楚月鱼还没来得及应,他已经付钱把它买下。 楚月鱼每停在一处地方,陆辛铮便在那处地方给她买一样东西。楚月鱼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想她喜欢,陆大哥也喜欢,那他们就把它买下来带回家。 今天这正城区的许多人还在津津乐道一件事情,即:自这渊州地区走出去的寒门子弟步晟权,摘得了今年武状元的桂冠。而前年文考时,他是探花郎。也因为他年纪轻轻,才貌俱佳,文武双全,所以去年时当朝宰相已经将他招为女婿。 当然了,这不是那些人讨论的重点。他们讨论的重点是,近日步晟权被授封为三品安北将军,奉旨前往渊州一带平定战乱。 在渊州城,步晟权这个名字之所以人尽皆知,不仅因为他出身贫寒,19岁中探花,21岁成武状元,还因为他娶了宰相的嫡女,传闻中那位特别温柔贤淑且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现在他又被封为三品安北将军,可以说他真是年龄不大,成就很高,人生好像开了挂。反正他的人生,羡煞了很多旁人! 无意间听到那些人的讨论,陆辛铮又停下来很认真对楚月鱼说:“月鱼,过几年等我考上了状元,我便娶你!” 原本楚月鱼笑得一脸灿烂,这里瞅着那里看着,忽然听见陆辛铮这么跟她说话,她便停下脚步,面对着陆辛铮,抬手挠挠头,假装不明白的,“啊……陆大哥,你说什么啊?” 陆辛铮也没有再重复,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 他知道,她还小,才11岁,不是很懂这些,所以反应不过来。 其实楚月鱼听得懂,只是她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太受宠若惊了,因为陆大哥居然说以后要娶她…… 此时在她内心,她想说的是:就算陆大哥什么都不是,我也愿意嫁…… 傍晚时,靖远侯府。 楚如海将那个红玉宝石还过来,正巧碰到了方靖岩。 方靖岩在方老夫人所住的院落,方老夫人坐着,他则背手站在一旁,身板挺得很直,说话却很轻和,问着楚如海,“如海啊,你是不是看不起你表哥啊?你家丫头赢回去的东西,你居然退回来……” 楚如海微微躬身作揖,礼貌一笑,再站直了说:“回侯爷的话,小女年幼,不知礼节,这红玉宝石较为贵重,她终究不该从侯府拿走。恰好今日是姨母生辰,我要过来给姨母拜寿,顺道也就把它带回来了。” “哈哈……”忽然方老夫人也起身了,一边拄着拐杖走一边很慢地说:“这个红玉宝石我就是要赏给月鱼,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孙女。如海,你可不能再跟我们见外……” 虽然方老夫人说话时带着轻笑声,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很严肃的。似乎她就是权威,她的话容不得别人反对! 楚如海没办法,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红玉宝石。 晚一点时,他跟方靖岩一齐从方老夫人的院落迈步而出。 方靖岩忽然停下脚步,墨眸浅眯,面带愁色再问着楚如海,“对了,上午陆元钦陆大人来过,他说你们药铺的仓库,前夜起了大火?” 楚如海自然也站住,轻声回答,“回侯爷的话,是。” “为何会起火?老弟心中是否有所猜测?” “完全没底。侯爷了解我的,我一向为人和善而谨慎,生怕与人结怨。” “哦……”方靖岩点了下头,昂头面向别处,好似在心中思忖什么。片刻之后他又看了看楚如海,用那种轻松聊天式很随性的口吻问,“听说陆大人近期会采购一批兵器军火和粮草药草,他有没有对你提过?” 楚如海却又严肃地冲他作了个揖,“回侯爷的话,没有。我乃一介草民,跟陆大人往来生疏。” “哦。”方靖岩应,没再多说。 楚如海离开侯府时,天色已黑,到处灰蒙蒙一片。 侯府距离他家药铺有三四公里路远,中间还要穿过一片小树林。临近戌时时,皎洁的月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照耀下来,在软绵绵的泥土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 楚如海在小树林里走,很快很快的走。今夜没风,这边也没人,到处都很安静,噤若寒蝉,悄寂无声。 走着走着,忽然,他听见了风吹草动! 前方树上有人,他身后也有人。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瞬间,三个蒙面黑衣服出现在他眼前。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东西呢?”为首那人语气阴阴问他。 楚如海吓得浑身打哆嗦,思路却依然清晰,结结巴巴反问他,“什……什么东西?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说话愈发杀气腾腾,“哼!别装蒜了,找了你三年,总算才有今天!识相的就交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楚如海还在打颤,又沙哑着嗓音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跟你们无冤无仇……”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那人显然没有了耐心,咬咬牙立马狠狠朝楚如海肚子里踢了一脚。 楚如海直接被踢倒在地,痛得用双手捂着肚子,蜷曲在地上打滚,“哎呦……” “抓他回去!”为首那人又命令着另外两个人。 第9章 变故 那两个人正要上前把楚如海拖走。 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住手!放开他!”其中一人大嚷。 这是陆辛铮和他随从过来了,他们回家经过这里,发现前方有异常,便健步如飞冲上前来。 陆辛铮练过身手,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一看到他冲过来,手中还拿着剑,为首那人立马将大刀举起挥向他。 “少爷小心!”陆辛铮的随从吓得好似魂都飞了,脸色瞬间煞白,大声提醒着。 随后,另外两个黑衣人跟他们大哥一起对付着陆辛铮。刀剑互砍,响声砰嚓,每一声都惊心动魄。 在他们打斗间,陆辛铮的随从又悄然闪到一旁,扶起地上的楚如海。 剑光冷冽,被月光折射的更加明亮。突然间,剑柄上的“陆”字暴露在月光下。 为首那人目光贼精,立马看到了那个字。他认出来了,那是陆家的祖传宝剑,从前他在陆元钦那里见过。 “这居然是陆元钦家的小子!”他在心中嘀咕,咬咬牙后迅速转身,对他的两个兄弟使了一个眼色,“算了!” 另外两人哪怕很是不解,却也听从他的赶紧撤离。 一眨眼的工夫,三人便跑开了,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在跑开好久后,一人询问,“大哥,为什么就这样算了?我们三人打得过那小子……” 为首那人答,“你知道那小子是谁吗?他是陆元钦的儿子。你若伤了陆元钦的儿子,这件事情就会惹得陆元钦格外注意……” 那人好似明白了,想了片刻又问:“那就这样放过楚如海?” 为首那人又答:“不然呢?你现在杀了楚如海就能拿回《玄鸟图》吗?只能先放他回去,让他心存悸怕,然后暗中盯紧他!” “是是是,还是大哥聪明!”那人表示崇拜。 原本陆辛铮跟他的随从是打算回家的,可是半路遇到这么个情况,没办法,在那三个黑衣人跑掉后他们便扶着楚如海折返回到楚家药铺。 那人那脚踢得极重,楚如海腹痛好久都没有缓和。 楚月鱼给楚如海倒了一杯温水,刘凤箫弄了一些草药给他敷在肚子上。 陆辛铮温润的面容上也抹过一丝淡淡的愁色,宽慰他们说:“这三个人真是猖狂,时间还这么早,便在中心城区行凶。你们放心吧,回去我一定禀告我爹,并让他派人严防戒备,好好盯着这一带,保卫你们的安危。” 楚月鱼看向陆辛铮,咧开小嘴冲他一笑,再催促他,“陆大哥,现在你们快回去吧。若时间太晚,我也担心你们路上不安全。” 楚如海也在这时候深吸一口气,望着他说:“月鱼说的对,陆公子,你早点回去吧,不然你爹娘也会担心你。”多余的道谢的话,他就没说了,因为已经说过太多。 陆辛铮自然点头,“那我过段时间再来拜访。明天我得陪我爹上京一趟。”说完又望向楚月鱼,温柔的目光中隐含着多分不舍。 楚月鱼也目光复杂的凝望他,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最后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能说。 “再见。”随后陆辛铮说了一句。 人生难料,世事无常。也是这声再见后,他们好久没见。 因为三天后有一伙官兵装扮的人来到了他们家,为首那人说有人举报楚如海私贩军火和私造兵器,于是便把楚如海直接抓走了。留下楚月鱼和刘凤箫,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母女俩去找过陆元钦,正巧这些天陆元钦上京去了,陆辛铮陪他去了。然后她们再到靖远侯府找方靖岩,可是方靖岩说他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楚如海被抓去哪儿了,但是他一定会帮忙彻查到底。 庆幸的是,又过了三天,楚如海被“放”回来了。尤记得那天晚上,夜凉如水,秋风萧瑟,半夜时分,他们家药铺的大门忽然被撞开,有人将他扔进屋子里。母女俩出来看到他,纷纷泣不成声,他是那样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后来,他们家关上了药铺,照料着楚如海的身子。但是,哪怕她们很悉心的照料,楚如海也没有好起来。 某天晚上,虚弱的楚如海忽然小声对刘凤箫说:“等我不在了,你就带着月鱼回乡下老家……在老家农舍的灶房里,藏着一大盆人参,是我精心培育的……以后让月鱼继续帮我培育它,说不定将来它对你们来说有大用处,能救下你们的性命……” 刘凤箫知道他为何这么说,跟交代遗言似的。她听着胸口极痛,如即将窒息般痛,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她也只是点头,告诉他说知道了。 楚如海一死,楚月鱼的性情整个就变了。她跟她的母亲相依为命,两人总是生活的小心翼翼,生怕遭受别人的欺凌,都极少有笑了。 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虽然她嘴上没说,不去任何地方哭闹申冤,但是她的心里从此留下了一个心结,一件心事。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只是跟母亲相伴相依,她们没有力量跟任何势力做任何斗争。对她们来说,首先最重要的事情是:活着。 待楚如海入土后,她们便遵照他临终所说,回去乡下老家。 搬回老家她们也是秘密的,没跟其他人打招呼。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拂晓,母女俩悄然出了城。 也直到她们离开这渊州城,陆元钦和陆辛铮都没有从京城赶回来。 她们的乡下老家,距离这渊州城大约三十公里。其实那边如今也不安全,因为距离边境更近,所以还是常有杂乱的兵马经过。 辰时时,东边的天空翻出鱼肚皮色,朝霞渲染着一大片天空。栈道两旁,草木青翠,霜露微重。母女俩提着包袱,漫步而走。大约走到天黑,她们便可抵达乡下老家。她们所经过的每处地方,并非人迹稀少,反而来往的人群很多很杂,形形色色,有跑江湖的、有生意小贩、有商家巨贾、有官府兵卫、有外族人士,也有其他像她们这样的孤儿寡母。每当有人经过她们身边,距离她们很近时,刘凤箫都会赶紧把楚月鱼拉到怀里,很好的保护着她。